超神祖宗 - xp1024.com
《超神祖宗》


关于家族人口和剧情发展的问题

看之前先说一下。

本书最初的灵感来自作者10月8号晚上在taptap平台上看到的一款游戏:祖宗保佑。

和游戏作者说过了,在这里声明一下。

本书的侧重点不是完全是家族编年史,所以设定上并不是一开始就是特别老迈的主角,生了一大家族人,族人经过一代一代的努力,从农民走到最顶点。

十万字之后,第一卷结束,李策之考举人,才会展开寻亲的剧情,从小家走到大家,真正描写多达数十人的大家族众生相,以及奋斗史。

之所以选择一开局先是六口小家,是希望能更清晰的描绘人物,但作者君显然是低估了前期大家族之间守望相助的氛围缺位所给读者带来的文不对版的感觉。

请大家别急,先看看再说。

还有是关于世界观的问题。

有读者说剧情进展太快,前期就已经出现志怪阴神了,也一并解释一下。

其实志怪妖魅在书里是凡人可以抗衡的,就如同搜神记之类的精怪记载那样,并没有大家想象的那么可怕。

神道阴司,城隍,土地的出现是为了丰满世界观,并不会在前期干预朝堂江湖的正常秩序。

不会莫名其妙的崩坏。

在书里的设定,只有神道阴司,却并没有关于天庭敕令的存在,这方面其实是一个关于世界观的扣子,请大家放心。

第一章祖宗系统

日头东升,初晨的南山村空气怡人。

朝露挂在绿荫处,为田野平添了几分湿气,也让环山四处催生出些许白雾。

村外耕田里,有位扛着锄头的中年男人撞破晨雾,一如往常来到乡间劳作。

他叫李朝歌,在南山村定居已有二十余年。

李朝歌本不是南山村本地人,听说是遭了难,才流落至此,刚来南山村时一贫如洗,只能在柴地主家做长工勉强果腹。

但李姓男人脑子活泛,二十年间,不但没被饿死,还凭自己的努力娶了妻子生了娃,趁着灾年,还用积蓄买了三十多亩地,成了南山村人人羡慕的富农。

“羡慕?羡慕个鬼!”

李朝歌挥舞着锄头,把田里的土都松了一遍,躺在稻田里,望着湛蓝的天空,莫名有些怅然。

穿越到这里,已经二十年多年,大概没有比自己混的更惨的穿越者了。

和小说里写的不同,李朝歌没有如故事主角一样自带系统金手指。

也没有虎躯一震就让人纳头便拜的王霸之气。

穿越之初,因为行为怪异,差点被人当做邪祟上身,丢进湖里淹死。

好不容易装疯卖傻,在村里立足,打算徐徐图之,却发现在大离王朝,对底层耕农管控极为严苛。

尤其是离阳府一带,严格规定,耕农不出十里之内,朝出暮归,若无当地士族担保,颁发路引,擅自离乡的耕农按律可处极刑。

除去乡绅地主,这村里大多数的耕农,一辈子都走不出南山,只能如牲口般日复一日的面朝黄土背朝天,努力耕作给官老爷们纳税交粮。

二十多年的奋斗历程,李朝歌也只是勉强混了个吃饱饭,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

这样的日子,足以令从未出过南山村,偶尔吃顿荤腥就乐不思蜀的村民们羡慕,竖起大拇指,夸赞一句日子过得可真红火。

可对于穿越者身份的李朝歌而言,委实太凄惨。

“一个人的命运啊,当然要靠个人奋斗,也要考虑历史进程。”

莫名想起那个世界的一句话,李朝歌胸中的郁结倒是淡了些。

毕竟这一切并非他不努力,而是没有路引,他出不得南山村,只能在这巴掌大的地界耕农种田为生,自然做不出一番大成就。

“快了,这些日子都快过去了。”

换了个舒服的枕姿,他又有些期待。

半个月前李朝歌已经找到门路,已变卖了大半耕田,攒了一百二十两银钱托人送到离阳府徐家。

徐家是离阳府有名的乡绅大族,在当地影响力极大,自然有签发路引的权力。

如果一切顺利,至多月底,由徐家作凭的路引就该送到自己手里来了。

“到时,就能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了。”

他喃喃着,眼中跳动着神采。

这个世界,并不是华夏任何一个冷兵器时代。

尽管呆在村里,对外界见闻不多,但李朝歌从未放弃观察,每每有游者侠客来到村里,他都会想办法打听外面的情况,这么多年下来,李朝歌对这个世界的认知,也逐步有了雏形。

他生活的国家,名为大离王朝,幅员辽阔,共有五洲十三郡,人口八千万之多。

但这样一个鼎盛王朝,却远没有傲气的资本,因为这个世界太过庞大,比大离王朝更加强盛的国家也是数之不尽。

这是一个庞大且神秘的世界。

“这么大的世界,只要我能出去,就一定能寻到机遇,扶摇直上。”

穿越二十多年,加上前身的年纪,李朝歌已有四十六岁,膝下两儿一女,普通乡民的平均寿命也就四五十岁,按照年龄,他已经半截身子埋进了黄土。

可李朝歌并未因此失去野心。

自信人生二百年,会当水击三千里。

岁寿这玩意,只要能寻到仙门,还是有机会老枝发新芽的。

尽管他没有在南山村见过所谓的仙人,但李朝歌亲眼见过志怪邪祟。

南山村郑屠户,几年前便被狐妖吸食阳气,差点枉死。

那时李朝歌还和一众村民参与过围剿狐妖呢。

“既然有妖邪,自然也会有练气士,有长春不老的功法手段吧。”

他这般想着,感到头顶劲风呼啸,天上的日光,似乎被什么给遮挡了。

李朝歌微怔,抬头望去,只见天际间飞来一块巨大的陨石,直直向他砸下。

来不及反应,眼前一黑,李朝歌彻底失去了意识。

混沌中,不知过去了多久,李朝歌缓缓清醒。

映入眼帘的,是自家的祠堂正厅。

而祠堂下方,跪着一位中年妇人与三个少年少女。

这几人,正是李朝歌的妻儿老小。

“当家的,你怎么就这么走了?”

夫人陈清浅眼含泪光,哽咽的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将黄纸递进火盆之中。

我走了?

壮志未酬身先死!

李朝歌胸口一闷,险些再晕死过去。

二十多年的画地为牢,好不容易争取到了关蝶路引,打算一展雄心壮志,闯荡大离王朝。

可没想到,居然被一块飞来横石给砸了,还直接砸死了!

这也太冤了吧!

等等!

我死了,为什么还能看到还能视物?

他下意识的望着手掌,发现自己的身体依然存在,只是虚幻的有些透明,不像常人。

灵魂吗?

“你们给父亲上柱香吧。”

陈清浅将黄纸焚尽,对着三个儿女抽泣道。

紧接着,从大儿子李策之,到二儿子李荆棘,再到最小的女儿李茹,三人按照顺序敬了一炷香。

[增加香火30点]

忽然,一个数据从李朝歌眼前闪过。

他微微一愣,有些错愕。

香火,这是什么?

李朝歌沿着虚浮的数字点开,一道声音顿时传遍脑海。

“祖宗系统绑定成功。”

声音刚落,一个数据板块开始出现。

[祖宗:李朝歌]

[香火:30]

[人丁:6口。]

[积蓄:35两碎银,7贯通宝铜钱。]

[产业:耕田六亩,瓦房宅院一栋。]

半个小时后,李朝歌终于弄明白了这个所谓的祖宗系统,究竟是什么机制。

简而言之,祖宗系统,能让李朝歌以魂体的形式,庇护家族,让李家昌隆兴盛。

目前出现的数值里,最有用的是香火,可以用它在商城里兑换所有东西。

譬如家族血脉,为子孙开慧,甚至提供保佑机制,让子孙后代福泽延绵,亦或是消耗香火兑换托梦,夜游等手段和家族成员沟通。

“生前福源浅薄,死后倒是绑定了系统,合着我的作用就是放在祠堂供着?”

李朝歌也不知道自己该哭还是该笑了,这系统的来源,多半和砸中自己的天外陨石有关。

“也罢,既然生不能雄霸一方,那便死后保佑家族后人,争取让李家名扬天下吧。”

李朝歌也是个洒脱之人,死都死了,纠结太多也无用,很快就认命了。

再者说了,这系统提供了香火兑换功能,似乎只要有足够的香火,他就能为所欲为。

日后即便不能复活,以另一种方式长存于世也不是不可能。

第二章祭祀

“娘,别哭坏了身子。”

大儿子李策之走上前,想扶陈清浅起来。

“还是老大懂事。”

灵位上,李朝歌看到不禁点了点头。

李策之是他的长子,今年二十岁,也是儿女中唯一已婚配生子的孩子。

他从小性格就沉稳宽厚,是李朝歌最喜欢的孩子。

李朝歌早就听说,人的一生,要死去三次。

第一次,当你的心跳停止,呼吸消逝,你将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听不到,像没出生前一样。

第二次,当你下葬安寝,亲朋好友来为你祭祀送葬,活人的世界里将不再有你的位置。

而第三次死亡,是在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记得你的人把你忘记,于是,你真正的死去,就如从来没来过这个世界一样。

他正在经历自己的第二次死亡。

在这个位置上,李朝歌也能最清楚的看出妻儿子女对自己的感情。

妻子和自己相依为命这么多年,的确是感情深厚。

而大儿子,也懂事孝顺,值得夸奖。

很快,李朝歌又把目光转向了老二李荆棘。

这家伙木然的跪在灵前,脸上瞧不出半点悲恸。

“老二呀老二。”

他对这个二儿子,有些担忧。

李荆棘已年满十八,可性子和老大背道而驰,性子从小便有些孤傲,同时也不太愿意表现自己的感情。

李朝歌倒不认为这兔崽子不孝顺,他心知,这个二儿子从小就这样。

估计在李荆棘的心中只认为,既然死都死了,就不要再大肆祭拜了,这些流于形式的繁文缛节,这些都是做给活人瞧的。

至于最小的女儿,年仅十六的李茹,倒是也和陈清浅一样,始终哽咽抽泣,悲伤不已。

“爹爹,你到了下面,一定要好好保佑我们这一家子。”

她很有仪式感的作揖喃喃道。

过了小半刻钟,陈清浅始终沉浸在悲伤之中,不肯起身。

李策之和李茹上来劝慰,却没什么效果。

“二弟,让周萍把瑜儿带来。”

不得已,李策之只能向荆棘求助。

周萍是他的夫人,而李瑜,则是李家唯一的第三代香火。

平时,母亲对这个孙子宠爱的不得了,如果让李瑜过来,没准能母亲心中好受。

李荆棘点了点头,转身走出祠堂。

不多时,一个身穿青色粗布衣的少妇,牵着约莫四岁的小男孩走进了祠堂。

“母亲,周萍带瑜儿来祭拜父亲了。”

“奶奶,抱。”

李瑜摇摇晃晃的挣脱周萍的手掌,奶声奶气的道。

陈清浅望见长孙,不禁有些舔犊之情,冲淡了悲伤情愫,起身将他抱在怀中。

“奶奶,我想听故事。”

李瑜恃宠而骄,揽着陈清浅的手掌撒娇道。

“从前呐,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庙里有个小和尚”

灵前,李朝歌听着陈清浅的柔声细语,不禁回忆起当初两人相遇相知,相爱相守的情形。

这个故事,还是他讲给陈清浅听的。

李朝歌在这个世界待了好几年,却始终出不得南山村,难免会觉得孤独。

纵然这世间人来人往,可他依旧很孤独,没人能明白他说的话,没有知道他的事情。

直到陈清浅的出现,两人相爱,相知,生儿育女。

这期间李朝歌除了穿越者的身份没有透露,对她没有半点隐瞒。

“奶奶,这个故事我听过了,我要听其他的。”

李瑜听到和尚和寺庙,不禁蹙眉。

“那瑜儿想听什么故事?”

陈清浅微笑着,开口道。

“我想听爷爷和奶奶的故事。”

陈清浅一怔,旋即脸上浮现一抹绯红,竟是羞红了脸。

“当年,我家道中落,流落在南山村,差点活不下去,便是在那时遇上了你爷爷。”

“那时候你爷爷在南山村,可很是抢手,虽然四肢不勤,但头脑活泛,又能说会道,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好后生,提亲的媒婆都快把门槛给踏破了。”

“听说还有个姑娘,条件极好,品行性格俱佳,吃得少,干活多,她干起农活来能顶的上两个成年男人,死活要缠着你爷爷不放,想和他成亲。”

“那姑娘专门派的好几个媒婆,都没说动你爷爷,他对我一见钟情,只想一心一意和我厮守终生。”

提起往事,陈清浅笑容灿烂,仿佛又回到了当年那个夏日,两人第一次相见的时候。

“干起农活能顶的上两个男人?那可了不得。”

“爹为了您,居然连这门亲事都拒了,的确是真爱呀。”

儿女们啧啧称奇,陈清浅脸上带着自豪的光彩,可很快,又黯淡下来。

这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

她轻抚着灵位,微微一叹。

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白头。

祭祀过后,李家众人散去,各自忙活,死去的人已经死了,活下来的人总得生活。

祠堂重新恢复安静。

李朝歌在见证家人对自己的短暂缅怀后,也开始进一步研究这个祖宗系统的作用。

除了家宅信息,香火等基本版面外,祖宗系统中还有专门的商城系统。

李朝歌点开,商城第一层的信息便出现在眼前。

第一层商城的信息共分为两种,一种是个人能力兑换,另一种是家族资源兑换。

个人能力目前有五种。

[托梦:可潜入指定族人的梦境,每次仅限半个时辰。]

兑换所需香火:30点。

冷却时间:一个月。

[夜游:可化作夜游魂,出没在李家宅院之中,守护家族,常人不可见。]

兑换所需香火:100点。

冷却时间:一个月。

[保佑:作为祖先,可保佑子孙亲眷,后代家人,令他们学习,成长,历练,气运各方面有所提升。]

兑换所需香火:200点。

冷却时间:一个月。

[显灵:显化真身,庇护子孙后代,可借助家族气运之力而战,福泽后代。]

[附身:指定依附于某位族人身上,需消耗大量香火阴德,且被附身的族人将元气大伤,慎用。]

他稍微看了看,前三种都已经解锁,显灵和附身这两项却是暂时无法使用。

“有点意思,看来我能做的事情还不少嘛。”

保佑子孙,福泽后代,甚至还可以附身托梦,显灵夜游,这么多能力,貌似可以期待一下。

很快,李朝歌的目光再度挪开,望向另一边,家族资源选项。

[家族奇遇:随机抽取家族奇遇,令家族获得特殊剧情任务,譬如路遇贵人,捡到秘籍,发现宝藏,仇敌横死等随机事件。

谨记,福兮祸所依,家族奇遇如能掌控,将大幅提升家族整体实力,如果不能掌控,则有可能让家族元气大伤,甚至招来灭门之祸。]

[天赋:替指定族人开悟,让族人获得异稟加持,觉醒天赋。注:初次觉醒消耗20点阴德,天赋可升级。]

[家族血脉:血脉对于家族来说,无疑是最大的馈赠,可利用阴德点数,抽取不同的血脉,效果包括耳聪目明,长寿无疆,力大无穷,百病不侵种种。]

[生命源泉:消耗香火点数,可恢复族人生机,治疗重伤,绝症,残疾等病症,消耗生命源泉越多,所需香火也越多。]

[天命之子:一个伟大的家族,必然会有一个雄才大略的天命之人,引领家族崛起,高歌猛进。

望族开始,花费阴德香火,可令家族其中一位族人获得天命属性,成为天命之子。]

家族资源这一块,共有五个选项提供,其中奇遇和血脉都能用香火阴德抽取随机获得,而生命源泉更是能保证族人不夭折减少,都是大有用处的功能,倒是最后一个天命之子,听起来很厉害,现在却无法解锁。

“咦,这是什么?”

忽然,李朝歌的目光被版面中一个隐藏图标给吸引了。

第三章托梦

他好奇的点开小图标,发现是祖宗系统的任务版面。

眼下任务栏里共有三个任务,分别是每年任务,每季任务和每月任务。

根据描述,这些任务将随着家族的发展而随机变化,完成有奖励,无法在规定时间内完成也不会有惩罚,只会刷新原有任务。

“看看都是些什么任务。”

李朝歌沉吟着,一路往下看去。

[本年任务:李家的崛起。

描述:拥有了祖先之灵的李家,注定不会平凡的呆在南山村,请向上攀升,成为真正的门室家族。

完成条件:指引李家,成为下品寒门。

奖励:5000点香火。]

他大致看了下,发现系统将天下宗族的等级划分了三级九品。

三级依次是寒门,望族,世家。

而寒门又分为下品寒门,中品寒门,上品寒门,望族世家也是如此划分的。

衡量家族等级,看的是人丁,产业,影响力,权位等,财力等诸多数据。

按照李家如今的划分,距离寒门都尚有不小的差距,充其量可以算是富庶农家,想成为寒门的先决条件,就是要脱离农籍,成为士族。

李朝歌粗略扫视了两眼,就望向第二个任务。

[本季任务:李策之的功名路。

描述:李策之寒窗苦读十余载,只为博取功名,为李家为自己争取一条晋身梯。

本已想好,今年去参加童生试考,可父亲去世,家里的顶梁柱倒了,他不得不支撑起家族重担,打理事物,陪伴老母,难以抽身。

一边是自己乃至整个家族通向上层的机会,一边是家族重担的负担,他该何去何从?

完成条件:帮李策之解开心结,让他安心准备童生考试。

奖励:200点香火。]

“老大居然还担心这个,真是个榆木脑袋。”

李朝歌望见这项任务,不禁暗骂一句。

李家在南山村本就是富农,不说日子过得多舒坦,至少不用为吃饱饭而担忧,再者,自己死了,李家也不是没男人了,哪需要耽误他考秀才?

“得找机会托个梦,让老大安心考试,万不可误了前程。”

李朝歌心中想道。

最后,他将目光放在了第三个任务上。

[本月任务:李茹的烦恼。

描述:已到了及笄之年,村里的王婆时常上门为自己说亲,可李茹不想出嫁。

爹在时,能任凭她胡来,不嫁就不嫁,可如今爹走了,王婆前两天又上门,母亲的态度似乎乐意她早些嫁人,李如是对此忧心忡忡。

完成条件:替李茹推掉王婆做的媒。

奖励:100点香火,20点阴德。]

“这臭丫头。”

看到李茹的烦恼,李朝歌不禁宠溺的笑了笑,三个子女中,他虽然最喜欢老大,却对这个小女儿最为宠爱。

“既然不想嫁,爹帮你做主,到时候好好说说你娘。”

夜里,祠堂内。

李朝歌第一次兑换了托梦的能力,他要潜入的,是自家婆娘陈清浅的梦境中。

他死后,陈清浅这个母亲是家里的最高决策人,如果托梦给其他家人,交代的事情未必能实施起来。

另外一点则是,李朝歌的确想见见她了,哪怕是在梦里。

他的魂体自祠堂而出,越过天井庭院,穿过了朱红大门,来到了陈清浅所在的房间内。

此刻,陈清浅侧卧安睡,眉头微蹙,似乎在睡梦中,也有许多无法言说的愁苦。

“开始吧。”

李朝歌喃喃道。

很快,睡梦中的陈清浅感觉梦境一变,无数灰白色的迷雾自四面八方传来,将她包裹在其中。

而迷雾的另一侧,似乎有道熟悉的人影若隐若现。

“是谁?谁在那边?”

陈清浅微怔,高声喊了句。

迷雾被撞开,李朝歌的身形逐步走出:“清儿,是我。”

当听到李朝歌的声音,陈清浅浑身一颤,有些错愕。

转过身来,陈清浅望见真的是他,这份错愕就化作喜悦,一下扑在了李朝歌的怀中。

“当家的,真的是你,我不是在做梦吧。”

她抚摸着李朝歌的面庞,有些患得患失。

“傻婆娘,你当然是在做梦。”

李朝歌开口道:“我是特地来给你托梦的。”

他很快,将自己的遭遇言简意赅的说了一遍。

陈清浅很是吃惊,但却并不质疑。

李朝歌不会骗她,这是二十多年相濡以沫所带来的信任。

她的接受能力很强,在陈清浅眼中,自家丈夫本就异于常人。

一起生活的这些年,他永远有着不知道从何处学来的知识与把戏,完全不似没出过村子的乡野农夫。

“这样说来,以后我们还能相见吗?”

她有些期待,只要两人能时常见面,哪怕是在梦中,她也心满意足了。

“如果咱们李家能壮大起来,有香火长奉,我就能长存不朽。”

李朝歌认真道:“我走了,家里主事的担子,都要交到你身上了。”

“这次托梦,是有事情需要告诉你。”

他没有过多的互诉情衷,很快想起了正事:“我听说,王婆经常来咱家,想替茹儿做媒谋婿,有这事吧?”

“王婆的确和我说过,我也答应过让她帮忙物色。”

陈清浅点了点头,并不否认:“主要是茹儿也到了可以出嫁的年纪,再加上你走了,我这把身子骨未必撑得住多久,策之和荆棘虽然是兄长,也没办法一直照顾她,总得给她找一个能托付终生的如意郎君吧。”

“糊涂,这南山村能觅得什么好夫婿。”

李朝歌瞪了她一眼,有些不悦:“儿孙自有儿孙福,你也别瞎操心,这件事情我做主了,不要再让王婆登门。”

“茹儿还不想找夫婿,不要强迫她。”

陈清浅点了点头:“恩,你是一家之主,自然听你的。”

她本就是不愿多操心的人,以往李朝歌还活着,家里大事小情都是他处理,她就没有当过家。

眼下李朝歌能出来决策做主,她还巴不得落得清闲。

“还有,关于老大的事情。”

“我得知,老大想考童生,做功名。”

“那是好事呀,你这些年让他读书,不就是为了谋功名的吗?”

“自然是好事,可策之这孩子太孝顺了,见我去世,家中无主,竟不肯离家。”

“总之,你要想办法规劝他,务必让他参加童生考试。”

半个时辰后,李朝歌缓缓退出梦境,而陈清浅还在熟睡当中。

他心下忐忑,虽然已经托梦给妻子,但李朝歌也不知道效果如何。

毕竟人的梦境太模糊,往往清晨刚起,就会忘记大半,能记得的有效信息寥寥无几。

他也不知道陈清浅能不能记住这些事情,只能在梦中反复叮嘱,能记多少记多少。

第四章李家开会

天空泛起鱼肚白,豢养的公鸡开始打鸣,新的一天到来。

伴随着鸡鸣犬吠声,李家几口人陆续起床。

陈清浅刚睡醒,便感觉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她回想了昨夜的梦境,连忙拿来纸笔。

“老头子托梦了,他好像说,让我别干涉茹儿的婚事,让她自己做主。”

“还有老大老大的事情,是什么来着?”

她写着,忽然有些记不住了。

梦境的事情,终归太模糊了,忘得也快,能记住七七八八就很不容易了。

“罢了,待会问问老大就行了。”

收拾好,陈清浅将众人全部叫到了李家堂内。

大堂,李策之和媳妇周萍坐在一处。

而李荆棘和李茹也坐在另一边。

高堂座上,陈清浅拿着一张麻布。

“娘,大清早的叫我们到大堂集合,是有事情要说吗?”

李策之眉头微蹙,疑惑道。

“你爹昨晚托梦给我了。”

陈清浅开口道:“他在梦里嘱咐我几件事情,让我照办。”

爹托梦了?

四人面面相觑,有些好奇。

“娘,爹说什么?”

李荆棘问道。

“你爹说,让我不要干涉你妹妹的婚事。”

“茹儿呀,这桩婚事,我就不再搀和了。”

她微笑着,开口道。

李茹微怔,立刻雀跃起来:“谢谢母亲。”

她原本还在烦恼如何劝服母亲,没想到父亲托梦都不忘和母亲叮嘱此事。

想着,李茹又有些难过,父亲和自己阴阳两隔,这么疼爱自己,可是她却再也见不到了。

李荆棘等人也有同样的想法,一时间,堂内气氛有些低沉。

“你们也不用悲伤,你爹他好着呢。”

“他说了,会在天上看着你,保佑你们个个成材,让李家光宗耀祖。”

陈清浅倒是没了往日的悲伤,经过这次托梦,她已知道自己丈夫没有离开,只是以另一种方式看着这个家。

“恩,我们定不会让父亲失望的。”

李策之郑重的点了点头。

“荆棘,茹儿的事情就交给你了,如果王婆来提亲,你就亲自告诉王婆不用做媒了。”

“行吧,这事我包了。”

李荆棘显得有些慵懒,淡淡的道。

“谢谢二哥。”

李茹笑起来,两只眼睛眯成了月牙儿,煞是可爱。

“还有,瑜儿也快四岁了,到了该上私塾,该念书开蒙的时候了。”

陈清浅特地嘱咐李策之和周萍两人:“你们两个做父母的得上点心,得提前准备准备,教导他认字读书了。”

李策之连连允诺,倒是一向守礼懂事的周萍在一旁,笑容有些勉强,似乎有些心事。

“怎么了,周萍,有事?莫非是策之最近欺负你了?”

陈清浅看出她面色有异,问道。

“没,婆婆,没有什么事,策之待我很好。”

周萍连忙掩饰。

见她不说,陈清浅也没再多问,而是拿起那块写上了托梦之事的粗布,又问了句:“对了,当家的还和我说了老大的事。”

“老大的事我一时想不起来了。”

她盯着李策之,蹙眉道:“老大,你最近可是遇上了什么困难,或者烦心事?”

“没有,母亲,我一切都好。”

李策之想都不想,直接否认。

周萍似乎想说,却被他瞪了一眼,只能作罢。

“没有?”

陈清浅眉头微蹙,有些狐疑,她明明记得丈夫叮嘱过老大的事。

只是,此刻细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只能先作罢。

谈完话后,她去厨房将面汤早点端过来,一家六口人吃了早饭,开始做农活,放牛拉犁。

“之前婆婆问你时,为何相公不能直言想考取童生?”

田里,周萍一边插秧,一边埋怨着自家丈夫。

“父亲刚去,家里一团乱麻,都等着我处理,此时考功名不妥。”

李策之沉默片刻,开口道:“再者,能离乡的路引只有一枚,还是留给荆棘吧。”

“他自小便不喜留在此处,志在四方,还是让他出去闯荡吧。”

他想起自己那性子孤僻执拗的二弟,不由叹了一口气。

从小,两人的性格经历就截然不同。

李家虽不算大富之家,但父母开明,自小就让三个儿女读书识字,在这方面,自己和妹妹都算是学了不少圣人经典。

唯独荆棘,不喜舞文弄墨,反倒羡慕能四处游历,佩剑而行的游侠儿。

也许是受了父亲讲故事的影响,少时,每每有游侠儿来到南山村落脚,他都会偷摸跑去寻人家,问人家会不会降龙十八掌,独孤九剑这些仅限于父亲故事中的绝学。

自然是一无所获,但李荆棘也不气馁。

十二岁那年,二弟甚至想拜一位瘸腿道人为师,随他云游四方。

若不是爹娘及时赶到,将他与那臭道士一通毒打,他或许真就随道士离开了。

虽然爹娘留下了他,但荆棘的心头,仍是不屑于每日耕地喂鸡,不想留在这巴掌大的南山村,性子也越发孤僻乖戾。

“荆棘年纪不小了,从小家里便待我好些,亏待了荆棘不少,如今,这块路引还是留给他出去闯荡吧,我留下来照顾母亲和妹妹。”

回忆起往事,李策之五味杂陈。

“什么叫亏待了他?你是家中长子,李家待你好些不是应该的嘛!”

“再者说,李荆棘是自己不愿念书,不愿娶妻,可不是李家没给他请先生说媒下聘!”

周萍可不会顾及太多,她虽是李家儿媳妇,可归根究底,最在意的只有自己这个小家。

眼看着丈夫大好功名不愿取,反倒要把出去的机会让给老二,哪里会答应。

“萍儿,你闭嘴!”

见她如此口不择言,一向温和的李策之脸上不禁浮现一抹愠色。

荆棘虽寡言少语,不太表达自身感情,但两人一母同胞,岂容旁人挑唆阋墙。

“夫君,我不是这个意思。”

周萍也知道说错了话,态度柔和了许多,但劝诫之意仍在:“倘若夫君能考中童生,我们也算是士族,也不用被严格管控,无路引也可通行四方。”

“届时荆棘想去何处不可?”

“不用再说了。”

李策之沉默良久,拂袖而去。

事实上,他不想考取童生的缘由众多,想替亡父主持家族是其一,想将离开这座囚笼的机会让给二弟是其二,可这两个原因,都不是最关键的。

最关键的原因是李策之怕落榜。

童生考试,虽然只是漫漫功名路前的第一道关隘,可淘汰率仍高的惊人。

李策之苦学十余年,却不敢说自己一定能考过去。

若是落榜了呢?

正如周萍所言,自己是家中长子,被寄予厚望,南山村的村民们时常打趣他要出人头地,来年便要中秀才,考功名。

但如果李策之落榜,如何对得起父母的培养。

这份恐惧,让他暂时还提不起试考的念头。

“如果爹还在,我应当不会如此患得患失。”

李策之有些怀念小时候,每次遇上麻烦,只要告诉父亲,都能得到开解和答案。

可如今,他这个家中长子成了顶梁柱,一切都要自己面对了。

第五章王婆与郑屠户

李荆棘忙完农活,也带着小妹出了家门。

他们来到了南山村头的茶馆。

王婆自从死了男人,独自生活,不但操持起了村里姻媒嫁娶的活计,还开了间茶馆。

平日里,除了替人说媒走亲,就是呆在茶馆嗑瓜子,找人唠家常。

“这不是李二郎和小茹嘛。”

望见兄妹两人,王婆眼前一亮,殷切的招了招手。

“怎么样,我前些日子替你家小妹和郑屠户说的亲,可有定论了?”

王婆沏了两碗粗茶,递上来,开门见山的问道。

“我还小,不想嫁人。”

李茹闷闷道。

可能是从小受到爹的开明教育,她对于王婆这种动不动就说人闲话的长舌妇很不喜欢。

“唉,小姑娘,你还年轻,不懂,婚姻大事哪能由得了你来做主?”

“这古往今来靠的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王婆口里吐出瓜子壳,带着些许唾沫,苦口婆心道。

“王婆,这也是我们一家的决定。”

李荆棘正色道:“婚姻之事,说到底还是要小妹愿意才行,既然她还不想嫁人,李家自然不会强迫,虽说家里不富裕,但养小妹几年不出阁还是没问题的。”

李荆棘见王婆毫不在意妹妹的感受,同样也话语带刺。

“什么?陈夫人也同意了?”

王婆微愕,似乎没想到这桩眼看就要促成的婚事,居然变卦了。

“不错,母亲已和我们商量,这次是专程托我带小妹来与您说这事的。”

李荆棘点了点头,肯定道。

“这这怎么行呢,不都说好了吗!”

王婆一下变了脸色,她可都收了郑屠户的礼的,足足四两碎银子,还捎带了两边猪头肉。

肉都炖了吃了,要是这门亲事成不了,郑屠户还不得找自己讨要呀。

“李二郎呀,你们年纪还太小,不懂早些出嫁的好处。”

“这样,你让我登门,我去和陈夫人亲自说说。”

她做媒也有十余年了,自信只要上门,凭借这一口伶牙俐齿,必能说动陈清浅改变主意。

李荆棘有些不悦,这件事情说到底也是八字没一撇。

既没订婚,又没下聘,按理说稍稍交代一番,就能推掉,可王婆的表现,似乎有些不屈不挠了。

“不用了,这事情就这么定了。”

如果是李策之,还会再和王婆聊聊,至少做的得体些,可李荆棘就没性子和她继续纠缠了。

抛下这句话,他带着妹妹头也不回的离开茶馆。

“李二郎,李二郎,你站住!”

王婆站起来连叫了好几声,李荆棘也没回头,这让王婆气的不轻:“这浑小子,真没点礼仪教养。”

但说归说,事情还得解决。

李家来退媒了,态度斩钉截铁,这桩姻缘怕是难成了,可郑屠户还眼巴巴的等着呢,王婆还得想法子和他交代。

半个时辰后,王婆来到郑屠户的肉铺。

“呦,王婆您可算是来了。”

郑屠户正在切着碎骨肉,望见王婆到来,心头一喜。

“我托你说的媒,可有着落了?”

郑屠户是村里的唯一的屠夫,南山村每家每口,但凡杀猪宰牛,都得经郑屠户的手。

虽然这份行当是个不体面的下九流职业,可之前郑屠户并不缺女人。

毕竟,他替人杀猪宰牛,除了收取银钱外,还能留下些骨架脾脏的肉荤,在南山村这种地方,跟着你能顿顿吃肉,满手血污也有的是女人愿意跟着。

可三年前,他遇上了狐妖作祟,差点送了命。

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却发现村里都在传闲话,认为郑屠户是杀孽过重,有损阴德,才引来妖邪作祟,倘若跟了他,保不齐那一日就会被克死。

自那以后,郑屠户收摊时,再也没有女人主动寻他以肉换肉了,村民们唯恐避之不及。

三年时间,他成了彻彻底底的老光棍,想说门亲事,给女人名分,结婚生子,也没人愿意跟他。

直到他得知李朝歌,被陨石砸死,南山村暗地里传说,李朝歌是做了什么天打雷劈的恶事,遭了天谴。

郑屠户大喜过望,连忙提亲。

在他看来,李家也被大家当做了不祥之人,多半不会嫌弃自己的屠户身份了,所以托王婆说媒后,就日日等着下聘迎亲。

“这件事情,只怕有些难成了。”

王婆支支吾吾的,最终还是和盘托出:“李家上下都反对这门亲事,而且那李小姐也不想出嫁。”

“什么?”

郑屠户有些着急:“王婆,那这事你得帮我,你可是收了我好处的。”

打了三年光棍了,郑屠户好不容易找到门当户对的,哪肯放手。

“这种事情,我怎么帮。”

王婆想了一会儿,犹豫道:“实在不行,干脆王婆亲自上,咱俩搭个伙得了。”

她家男人死了也有好几年了,在村里守寡不容易,寂寞倒是其次,日常生活中,家里没个男人,说话都不硬气,还得被人在背后戳脊梁骨。

“不成,不成。”

郑屠户呆了呆,连连摇头。

纵然娶不上媳妇,也不能和王婆搭伙呀,他才三十出头,正当壮年,王婆已是四十好几的年纪,差了辈分呢。

再者,王婆身体似乎也不怎么好,生不出儿子不说,没准娶回家没两年就得给她送终了。

“你老娘那点配不上你?”

王婆见郑屠户想都不想,就摇头拒绝,也是又羞又恼,泼辣的嗔道:“臭屠户,等着打一辈子光棍吧,你这破差事,我不伺候了。”

说着,她从袖口里取出几块用红布包裹的碎银子,拍在案板上,也没脸再留下了,扭头就走。

郑屠户把红布打开,里面的碎银刚好是四两,正是之前他给王婆的媒钱。

“钱倒是退了,可王婆还欠了我两边猪头肉,得找个机会,让她换回来。”

想了想,郑屠户记下了这笔账。

“我得亲自去寻李家人说说,无论如何也得娶个媳妇。”

他倒没有立刻追出去找王婆讨要猪肉,眼下还是去李家说媳妇要紧。

很快,郑屠户就提前收了摊,褪下沾血的污衣,大步向李家走去。

第六章拉偏架

郑山收摊前上门前,还不忘提溜两块猪腱子肉。

毕竟是去未来亲家那儿,空手去不妥当。

南山村地界不大,从村南走到村北,最多一炷香的脚程,很快,郑山就来到了李家门前。

他还没进门,就在李家外的耕田处,瞧见了正替耕田施肥的李茹。

“好妹妹,洒家来拜会你们了。”

郑山撸起袖子,整了整衣襟,隔着老远嘹亮喊道。

虽说他已竭力表现斯文,但毕竟是一个杀猪卖肉的大老粗,嗓门偌大,又目不识丁,故作斯文的模样,反倒显得越发滑稽可笑。

“你你来做什么?”

李茹被结结实实的吓了一跳,她放下手里的犁耙,不自觉的退了两步。

但郑山显然是察觉不到对方的厌恶,还道是小姑娘害羞了,仍自顾自的走上前:“洒家听王婆说,你我婚事有变,是不是你家老母从中作梗?”

“什么婚事?”

李茹见他逼近,有些紧张:“我暂时不想嫁人,你要娶妻去找别人吧。”

她如今是真没想成亲,再者说了,就算是春心萌动,怀春的对象也是温文尔雅的浊世佳公子。

郑屠户满脸横肉,凶神恶煞的模样,怎会入得了李茹的眼。

提亲之前,她也和郑山并不相熟,这些年偶尔在村里碰上,还得叫一声郑叔叔。

现在被他惦记上,真是无妄之灾。

“唉,好妹妹别不好意思,你也到了嫁人的年纪,是时候说亲事了。”

郑屠户脸皮颇厚,也不在意:“你若嫁给我,日后不愁肉食,吃穿用度也绝不会短了你的。”

“诺,洒家刚剁下来两斤新鲜的猪腱肉,你拿去和家人分食。”

李茹对他冷淡的态度,郑山也毫不在意,这年月,只要说服了家中长辈,婚丧嫁娶之事,岂容她做主?

他抬起硕大的胳膊,嘿嘿一笑:“别愣着了,请洒家进去坐坐吧。”

郑屠户说着,探出手掌,便要去抓李茹的手臂。

“哥,你快过来!”

李茹终于忍不住了,尖叫一声,朝后方喊了声。

耕田内,正牵牛犁地的李荆棘听到动静,探出脑袋。

“你来做什么?”

见妹妹吓得够呛,他从牛背上跳下来,一个箭步将李茹护在身后,怒气冲冲的盯着郑屠户。

都已经和王婆讲明这桩婚事不可能了,这家伙还要来纠缠不清。

“大舅子,你这么瞪着我做什么。”

郑屠户讪讪的笑了笑,显然没想到李茹反应如此激烈:“我不过是替两斤肉来你家看看,顺便和好妹子亲近亲近。”

“谁要和你亲近?”

李荆棘言辞犀利,毫不留情:“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一大把年纪的老光棍,也想老牛吃嫩草。”

“我们早就和王婆明说了,小茹不嫁人,你要娶亲,寻别家吧。”

听到李荆棘斩钉截铁的话语,郑山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逐步恼怒起来。

“李家二郎,你莫不是以为洒家不敢揍你?”

他将手里的猪肉放在草堆上,怒道:“洒家瞧上你三妹,这是她的福气。”

“嫌弃洒家是腌臜人,莫非你们李家就很了不起么?”

郑屠户因为狐妖的流言,被人戳了三年脊梁骨,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来提亲,居然被他认为同在一个层次的李家嫌弃了,这让他怒不可遏。

“你一家都是流民,本就不是南山村人,靠着你爹投机倒把,才弄了些耕田产业,跻身富农,但你们可别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你那老爹不知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触怒山神,被落石砸死,没谁能护的了你们了。”

“告诉你,若我能娶了你三妹,还能帮衬着点,否则,南山村不会有你李家的容身之处。”

话说到这里,郑屠户的语气里已有了些威胁的味道。

这话中的潜台词便是,若是这门亲事不成,他一定会想办法报复李家。

郑屠户虽然在南山村不是什么大人物,但他是南山村的原住民,跟各家都好歹有些沾亲带故的关系,真用手段排挤起来,李家绝对会遭殃。

说出这番话,郑屠户心头有些得意,认为李荆棘多少会顾忌一二,可他想错了。

“你找死!”

李荆棘的反应很直接,他爆喝一声,抡起拳头就朝他面门轰下。

“砰。”

这一拳打的郑屠户猝不及防,一屁股坐在田坑里,还没等反应过来,李荆棘又骑在了他身上,左右开弓。

“我爹没做伤天害理的事情,爹走了,家里还有我和大哥,轮不到旁人欺辱。”

他一边说着,手上的动作丝毫没停,一个照面已揍了好几拳。

郑屠户被打懵了,鼻头生疼,鲜血迸流,待他反应过来,也气的和李荆棘扭打在了一团。

“臭小子,洒家今天宰了你。”

两人在田里扭打,拳拳到肉,一旁的李茹慌忙叫人来拉架。

“大哥,不好了,二哥在田里和郑屠户打起来了。”

她冲进内堂,见大哥正在读《春秋甲子录》,连忙喊他出去劝架。

李策之面色微变,放下手里的书,和李茹一起冲了出去。

田里,李荆棘和郑屠户仍在殴斗。

郑屠户虽人高马大,整日操持剔骨肉刀,可终究是被李荆棘抢了先机,打破了鼻头,浑身使不上劲。

而且李荆棘虽未到及冠之年,可从小尚武,气力也不小,加上狠辣不留手,两人谁也没占到便宜。

“住手!”

李策之冲出来,一跃跳进耕田,试图将两人分开。

可郑屠户和李荆棘针尖对麦芒,谁也不肯让步,丝毫没有收手的念头。

“别打了,你们别再打了!”

见劝架不成,李策之当机立断,来到郑屠户的背后,用双手箍住了他整个身子,郑屠户一时施展不开,动弹不得。

而李荆棘趁机狠狠揍了他几拳,疼的郑山嗷嗷直叫。

“你们李家欺人太甚!”

郑屠户心头怒到了极点,这李家都是些腌臜货色,李家大郎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居然拉偏架。

挨了好些拳头,郑屠户有些遭不住,想要挣开,却被李策之箍的死死的。

一连好几拳,李荆棘又是一脚飞踹,将郑山踹进了淤泥地里,他这才算脱开了束缚。

“你们你们走着瞧。”

郑屠户憋了一肚子火,爬起来却有些发怵了。

李家两个男人在这里,再打下去他必然要吃大亏,无奈只能放两句狠话,落荒而逃。

待他走后,兄妹三人才松了一口气。

“荆棘,你没受伤吧。”

李策之第一时间关心弟弟的情况。

“没大碍,这郑屠户也就看着壮实,真打起来孬的不行。”

李荆棘实际上也就挨了几拳,后面李策之出来拉偏架,全都是郑屠户单方面被殴打。

“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和郑屠户打起来了?”

见他无碍,李策之开始忧心忡忡:“父亲刚走,家里很多事情本就麻烦,这时候再遭人记恨,与人结怨实在不该。”

郑屠户虽说不是什么狠人,但得罪了他,也得小心他暗中使绊子,坑害李家。

“这件事情可不能怪二哥。”

李茹连忙出言,替荆棘辩解:“是郑屠户非得来纠缠我的,他还骂了爹爹,二哥才揍他的。”

“再说了,大哥拉偏架的手法也很娴熟呀。”

闻言,李策之白了她一眼,板着的表情再也维持不住,苦笑道:“劝也劝不开,我当然得帮自家人了,总不能看着郑屠户揍荆棘吧。”

一世人,两兄弟,这血浓于水的亲缘与帮亲不帮理的护短逻辑,才是家族的真正含义。

兄妹三人相视一笑,先前不快的气氛也自然消解。

第七章恶向胆边生

“欺人太甚,简直是欺人太甚!”

郑山带着满脸血污,跌跌撞撞走在道上,感到极其窝火。

李家这两个小子简直无法无天,瞧不起自己出身,不愿和自己结亲家也罢了,居然还动手,这口气怎么也咽不下。

他先是回了一趟家,将血污清洗干净,又跑到郎中那儿包扎了一番,紧接着,他想起王婆退还了他四两银钱,却还有两边猪头肉没换,随即直奔茶馆。

“王婆,还洒家肉来!”

郑屠户怒气冲冲的过来,把王婆吓了一跳。

“呦,这是怎么了,怎么成这幅模样了。”

王婆惊愕的望着郑屠户,开口问道。

他气的锤桌子,震的茶水四溅,将事情原委告诉了王婆。

“李家这群人,都不是什么好货色,等洒家养好伤,定要上门劈了这些鸟人。”

郑山怒声喊着,引得茶馆过客们纷纷侧目。

王婆连忙劝他小点声:“郑屠户,你也别太冲动,冤家宜解不宜结,都是乡里乡亲的,也没多大仇,何必非得弄个你死我活呢。”

“不行,洒家咽不下这口气。”

郑屠户自然不会甘心,仍愤愤不平。

“我倒是有个主意,既能让你解气,又能抱得美人归。”

王婆也怕郑屠户到时候真去杀人灭族,规劝了一番,提了个主意。

“既然李家软的不吃,那你就给他来硬的。”

王婆附在郑山耳畔,开口道。

“用强?”

郑山神情微怔,眉头紧蹙。

“真是个大老粗,不懂得动脑子。”

王婆刮了他一眼,细声道:“李家不是嫌你出身,不愿嫁女嘛,你提亲不成,可以换个法子呀。”

“干脆潜入李家,直接把李茹奸污了,到时候他们不嫁也得嫁。”

王婆做媒,也时常遇见女方不同意的事情,这种手段很平常。

毕竟女方若失了身,没了名节,那想嫁也嫁不出去了。

一般人家,遇上这种事情,也只好捏鼻子认账,息事宁人。

“倒是个解气的好主意。”

郑山仔细想了想,颇有几分道理,可又有些犹豫:“若是李家报官怎么办?”

奸**孺可是大罪,若是告到郡守哪里去,轻则流放充军,重则烙刑斩首。

要是为了图一时之快,遭牢狱之灾可划不来。

“傻呀你,一般人家不会报官的,就算是报官把你抓起来,他家女儿也是失节没人要了。”

“再者,真要报官乡亲们多少会帮衬着点,决计会替你说话的。”

王婆又嗑起了瓜子,一面嗑着,一面笑道。

李家是外乡人,而南山村大都姓郑,往上数八代,大都是同宗同祖,真遇上事情,南山村的宗族宿老们,是绝对不会向着外乡人说话的。

南山村有好些光棍的发妻都是从外乡拐来的,动辄打骂,若有人来寻,整个南山村的人都会同仇敌忾,抱作一团。

在宗族乡绅的地界,千百年来皆如此。

“行,我考虑考虑。”

郑屠户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若是妥帖,那这媒我可是做成了,你别再来找我讨要猪头肉了。”

王婆忙说道。

“放心,若是真能生米煮成熟饭,媒钱绝不会少你的。”

郑山哈哈大笑,端起浓茶一饮而尽。

李家,兄妹三人向陈清浅说了今天和郑屠户的冲突。

陈清浅叹了一口气:“是我的错,之前王婆来问的时候,就该直接了当的拒绝。”

“罢了,接下来一段日子,大家小心些,这郑山不是什么好货色,没准会报复咱家。”

李策之点了点头:“母亲说的是。”

倒是李荆棘颇为不屑:“他若再敢来找麻烦,我还揍他。”

说着,见大哥面色不虞,这才没有继续往下说。

和孩子们交代完,陈清浅独自来到祠堂。

“当家的,你不在的这些天,家里头出了不少事。”

她靠在藤椅上,遥望着李朝歌的灵位,将这些天的家长里短一一说给李朝歌听。

尽管她不知道李朝歌是否能听到。

祠堂灵位上头,李朝歌静静的听着自家婆娘的诉说,脸上带着笑容。

事实上,这些事情他大都知晓,虽说成了灵魂,但他的活动范围不局限于祠堂,整个李家内外,但凡发生什么风吹草动,他都能感知。

“叮,完成任务,李茹的烦恼,奖励100点香火,20点阴德。”

忽然,一道声音响起,李朝歌再看系统版面,发现数据有了新的变化。

[祖宗:李朝歌。]

[香火:100点。]

[阴德:20点。]

[人丁:6口。]

[积蓄:33两碎银,7贯通宝铜钱。]

[产业:耕田六亩,瓦房宅院一栋。]

解锁了一个新的数据,阴德。

“20点阴德,刚好可以替族人开悟天赋。”

李朝歌计算着,颇为期待:“100点香火,完成任务倒是比日常祭祀来得快。”

正想着这些阴德和香火该如何分配,忽然,李朝歌轻咦一声。

“怎么,任务还有后续?”

他望见每月任务那一栏,尽管[李茹的烦恼]任务已完成,可马上又出现了新的后续任务。

[后续任务:郑山的恶念

描述:郑屠户娶妻梦碎,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与王婆合计一番,决定霸王硬上弓,趁着深夜,潜入李家强行玷污了李茹,将生米煮成熟饭。

完成条件:成功阻止郑山的阴谋。

奖励:20点阴德,随机抽取一种家族奇遇。]

“这家伙在找死!”

李朝歌看到任务描述,顿时火冒三丈。

居然把主意打到自家女儿头上来了,不行,一定得让这家伙付出代价。

他的第一反应是出言提醒,可想到自己眼下的状态,是没办法告知的。

“托梦已经用过了,一个月的冷却时间还没到,这家伙今天晚上就有可能来实施暴行,托梦也来不及!”

李朝歌喃喃着,仔细看了看祖宗系统所有的功能。

“对了,夜游!”

“100点香火可以施展夜游能力,刚好足够!”

他眼神一亮,有了这张底牌,不怕任何人打自家的主意。

郑山要是真敢过来,李朝歌一定要锤爆他的狗头。

“只是,也不知道打不打得过他。”

忽然,李朝歌又有些迟疑,按理说,他是游魂,应当是能轻易玩弄凡人的,可郑山这厮可不是常人。

他不光膀大腰圆,体壮如牛,最关键是他操持的就是屠夫生计,日夜杀生,手里不知沾了多少血污。

李朝歌看一些志怪故事,经常有屠夫克制邪祟的描述。

尤其是屠夫拿着杀生无数的剔骨刀,尤为克制灵体,要是出来夜游,反被他按在地上打,那可就太丢人了。

第八章夜游

夜半三更,郑屠户喝光了家里库存的桂花酒,终于下定决心。

他将平日杀猪宰牛的剔骨刀别在腰间,披了身布袍,便沿着夜色出了家门。

“娘的,别怪老子心狠手辣了!”

郑山喃喃着,一跃跳上李家的篱笆围墙,蹑手蹑脚的进了门。

已是深夜,李家众人已睡熟,无人察觉到有人潜了进来。

唯有呆在祠堂的李朝歌,感知到了不对劲。

“郑屠户,你还真敢来!”

他冷哼一声,立刻在祖宗系统里兑换了夜游的能力。

“呼!”

骤然间,李朝歌感觉一道微光贯彻全身,一种极为奇特的感觉在心头蔓延开来,似乎自己的身子凝实了不少。

“吱呀!”

祠堂大门被李朝歌推开,他缓缓朝李宅庭院游去。

另一头,郑山面色潮红,满身酒气,在月光下显得分外狰狞。

他虽没来过李家,可李茹闺房的位置,早已在王婆那里打探清楚了,只需闯进去,制住李茹,将事情给办了就行。

想着,郑山缓缓逼近。

“呼!”

忽然,一阵阴风吹过,庭内桂树“漱,漱”作响,卷起不少落叶。

突如其来的寒风让他打了个激灵。

“怎么回事?”

做贼心虚,郑山的神经紧绷,左顾右盼却不见什么异常,想松下防范,偏偏脖子发寒,总感觉如芒在背。

“娘的,莫不是撞鬼了!六月天哪来这么刺骨的寒风。”

他低声嘟囔着,想起死去的李朝歌,又觉得担忧着实可笑。

“洒家杀生无数,他便是厉鬼也不敢来招惹我。”

“否则,洒家让他鬼都做不成!”

似乎在为自己壮胆,郑山自顾自的道。

而李朝歌,身形已来到了郑山的后方,先前郑山感觉后背发寒,并非错觉。

只不过,在夜游状态下,寻常凡人是无法窥见李朝歌的。

他没急着动手,的确是有几分顾虑,也是在看郑屠户是否能对魂体状态的他产生威胁。

如果郑山杀生无数,真如传说一般,对鬼魅有克制作用,那李朝歌贸然上去,没准会栽。

可眼下,李朝歌看不出什么端倪来。

“也没见他这一身旺盛气血能让我恐惧避让呀。”

“看来这些说法只是市井流言,并不可信亦或者,我和寻常邪祟不同。”

李朝歌想着自己有系统加身,或许和一般的灵体残魂有区别。

此刻,郑山已拔出了藏在腰间的剔骨刀,缓缓推开李茹的闺房。

而李朝歌,也准备动手了。

既然郑山对他造不成威胁,那今天,将是郑山的噩梦!

他手掌微抬,浑身化作一缕青烟,穿过郑屠户的身体,郑屠户的双眼一片灰白,似乎被什么东西给屏蔽了。

只不过,郑山对此毫无察觉,此刻的他,正处在兴奋与紧张之中。

马上就要动手了。

“待会第一时间用布堵住她的嘴,免得她叫唤,若敢反抗,便举刀威胁。”

将所有步骤在脑海中过了一遍,郑山逐步靠近了床榻。

李茹的被褥紧紧裹着全身,侧卧于内,似乎在熟睡,对外界的危险毫无察觉。

“好妹妹,洒家来了!”

郑山带着狞笑,骤然掀开了被褥。

面色越发红润,可让他有些意外的是,李茹仍背对着他,未曾起身,似乎没有被惊醒。

“睡得倒是挺死。”

郑山放下手中剔骨刀,抓起方布,打算把她翻过来,将口堵住。

郑屠户心潮澎湃:“这李家女儿还真白,比自己见过的女人都要好。”

狐妖事件之前,郑屠户在南山村也算吃香,凭借攫取肉食的能力。

但那些女人,大都是些身上带着老茧的农妇,亦或是死了丈夫的寡妇,哪有李茹这样待字闺中的少女般肌肤胜雪?

可是,当她的正面出现在郑屠户的眼中,却让后者一愣。

这般少女酮体的脑袋,竟不是他朝思暮想的李茹,而是李朝歌的面孔。

女人的妙曼身子,偏偏面容是个男人,还是死去多时,面容枯槁惨白的模样,在月光的照映下,有种说不出的诡异,自然也给郑山造成了极大的冲击感。

“你你李朝歌,你不是死了吗?”

饶是郑山这样的魁梧汉子,此刻也被吓得手脚发软,头脑空白。

李朝歌明明被天降石头砸死,下葬当天,南山村一半人都去吃酒祭奠了。

怎么会这样!

一股凉意,顿时从脚底直冲天灵盖,郑山吓得面色铁青,呆若木鸡。

“我得知你欲染指茹儿,此次从地府回来,正是找你索命的。”

李朝歌的声音沙哑低沉,宛如九幽之下爬出来的厉鬼一般。

完了!

郑山浑身颤抖不已,李朝歌来找他索命了!

此刻的他,已经来不及去悔恨了,也没心思去怪罪王婆出的馊主意。

现在郑山的心中,对死亡的恐惧,充满全身,连血液都凝聚在了一处。

“别过来,你别过来!”

当李朝歌从床上站起,郑山再也无法抑制心头的恐惧。

他也顾不得被人发现了,大声咆哮着。

李朝歌脚不沾地,向他走来,任凭郑山如何咆哮呼喊,都不理会。

“我杀了你,杀了你!”

被吓破了胆的郑山反倒是激发出了一股狠劲,抓起剔骨刀,便向李朝歌刺来。

“刺啦!”

足足八刀,李朝歌不避不闪,仿佛没有痛觉。

殷虹的鲜血缓缓渗出,将李朝歌的身体化成了半个血人,他非但没有任何异常,反倒是越发瘆人。

“我来向你索命了!”

他抬起手掌,骤然抓住了郑屠户的脖子。

近两百斤的魁梧壮汉,居然被李朝歌一只手提起。

“救命救命”

被掐住脖子,他额上的青筋一根根爆出,面部充血,说不出的狰狞。

无法呼吸的感觉,已经让郑山几乎晕厥。

另一头,李家众人也被郑山的呼救声惊醒,披上单衣便赶来过来。

可他们所看到的一幕,则是郑山用刀不断扎在自己身上,然后用右手掐住自己脖子,左手却在死命挣脱,还不住呼喊着救命。

如此诡异的一幕,让所有人吓了一大跳。

第九章焚尽

“快去请里长乡亲们过来!”

陈清浅面色有些发白,忙嘱咐道。

瞧这模样,郑屠户怕是撞了邪,若让他狂性大发,只怕李家上下都有危险。

李策之听从母亲的话,让小妹和二弟荆棘保护母亲,自己一个箭步冲出宅院,去聚集乡民。

“母亲,我们先躲远些,万不可让这厮伤了大家。”

李荆棘带着母亲和妹妹,直接离开了李家,干脆暂避到了屯田处。

宅内,郑山仍不见好转迹象,反倒越发如癫如狂。

“别杀我,别杀我!”

他松开了手,却又将全身蜷缩成一团,双手抱头,呜咽着嘶吼,开始遍地打滚。

李朝歌的魂魄在一旁冷眼望着,没有半点怜悯。

作为家族祖灵,护佑族人,但凡有人想对李家不利,死不足惜!

村外,早已熟睡的乡民们,被李策之的呼喊声给惊醒,纷纷出来询问。

“诸位乡民,郑屠户半夜潜入我家中,似乎已经疯了,还请大家随我一同去看看,莫让他伤了我家老母。”

很快,李策之便聚集了近百位村民,同时,里长也带着村里的农兵队赶来。

他们举着火炬,手持钢叉铁锄,和李策之一同向家中赶去。

“救命呀,救命呀!”

当众人赶到时,郑屠户在宅院中以头叩地,嘴里喃喃着碎语,整个人如同魔障了一般。

他的额头早已溃烂,砖地上也洒满了殷虹的鲜血,在夜色下分外可怖。

连赶来的乡民里长都有些发怵,不敢上前。

“郑屠户,你还知道自己是谁吗?”

终于,在大家簇拥下,年近五十的里长壮着胆子,上前呵斥。

可郑山瞳孔灰白,毫无神采,仿佛听不到任何声音,只这么傻愣愣的磕头求饶。

“真撞邪了。”

所有人面面相觑,一股寒意在人群中蔓延开来。

“莫不是当年赶走的狐妖又寻回来了?”

“我看未必,怕是郑山觊觎李家小姐,被死去的李朝歌报复吧,你听他口中念叨的话”

众人窃窃私语,七嘴八舌。

“先擒住再说。”

里长训斥几句,见对郑山毫无作用,不禁面色微沉,让乡民动手。

四个常年捕猎的老手,用粗麻绳将郑山套住。

可就在此刻,才安静些许的郑山仿佛受到了刺激,狂性大发!

“啊!”

他咆哮着,向里长冲了过来,吓得人群连连后退。

四个精壮汉子以粗麻绳牵着,居然都拦不住他。

发狂后的郑屠户力大无穷,硬生生将绳索掰断,狠狠的扇了里长一巴掌。

年迈的里长一屁股坐在地上,竟险些晕过去。

大家连忙围上来,怕里长出个好歹。

趁此机会,郑屠户随手抄起大堂的椅子,向外奔逃。

农兵们想拦截,可郑屠户手里的椅子舞的虎虎生风,被他杀出重围,向村南逃去。

“里长,您没事吧。”

农兵们将里长扶起,忙问道。

“先别管我,去把那发了疯的郑山给我抓回来,莫要让他再伤人了!”

里长气的直跺脚。

另一头,郑山冲出李家,昏聩的神智倒是清醒了些。

“撞鬼了,真撞鬼了!”

清醒后,身上剧痛的伤口,让他倒抽了一口凉气。

“真悔不该听那王婆的话!”

想着,郑屠户不由想王婆在村南的家中奔逃而去。

这件事情本就是王婆给他出的主意,眼下他落得如此狼狈,还被村民认为撞邪发疯,得寻王婆讨个说法,再不济也需让她想个办法。

六神无主之下,郑屠户也来不及多想,便冲到了王婆家门外。

“咚!咚!咚!”

王婆还在休憩,被急促的敲门声扰醒,有些不悦:“是谁在外面?”

“王婆,洒家来找你有急事,快放我进去!”

郑屠户?

听到声音,王婆微惊。

这家伙此时不是应该在李家办那事吗?如此火急火燎,不会是被人发现,给打出来了吧?

还不待王婆主动开门,郑山已等不及,一脚踹开了房门。

“郑屠户,你怎么成了这幅模样?”

王婆吓了一跳,此刻的郑山三刀六洞,浑身是血,额头更是磕烂了,隐见白骨,模样凄惨。

“李家李家闹鬼!李朝歌来找我索命了!”

郑山举起一坛烈酒下肚,依然是惊魂未定。

李朝歌?

王婆面色一变:“可不敢胡说,你怕是酒喝多了。”

对于鬼神之说,南山村无人不信,平日也都敬而远之,若李朝歌真在天有灵,对郑山加以惩戒,岂能放过她?

毕竟,这主意是王婆教授的。

“我亲眼所见,还能有假?”

郑山手脚发虚,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

可忽然,他感觉屁股一痛,又连忙跳起,忙望向那张椅子。

这一眼,让郑山呆若木鸡:“李朝歌李朝歌”

这哪是椅子呀,这分明是李朝歌的身子。

他蜷缩成常人绝对做不出的姿势,若不细看,还真像一把椅子。

自己还以为逃出来了没想到,他竟是把这个厉鬼扛在肩头,跑遍了半个村。

“哈哈哈哈哈!”

郑山忽然开始大笑,面色涨红,状若癫狂。

他疯了,这一刻,他真的被吓疯了。

“郑屠户,郑屠户!”

一旁的王婆根本看不到郑山所看到的东西,只感觉他整个人已神经错乱,不由心生惧意。

“啊!”

郑屠户从腰间取出那把摸了十几年的剔骨刀,双眼通红,向王婆砍去。

等里长带人寻到这里,王婆已经死了,被神智疯癫的郑山,连砍了三十几刀,最终剁成了肉块。

而郑山在杀了王婆后,引火自焚,也死在了茶馆。

一场大火,将整个茶馆烧了个干净,直到天亮,烈火才被扑灭。

经过乡民调查,认定郑山是半夜潜入李家,欲行不轨之事,却忽然发了疯,才造成这般惨剧。

至于王婆,则是冤死在家中。

两人在南山村无妻儿至亲,连奔丧也只有几个远亲操办,草草下葬后,没有人再寻李家麻烦。

但这件事情却在南山村引起了不小的轰动,李家老汉有灵,护佑家族的消息在村中不胫而走,连那些在背后嚼舌根的愚妇,也再不敢说李家坏话,生怕举头三尺有神明,引来祸事。

第十章天赋,聪慧

李家,祠堂内。

李朝歌通过李策之等人口中,也得知了王婆和郑屠户的死讯。

“罪有应得。”

这是李朝歌能想到最恰当的形容。

事实上,他也没想致两人于死地,以李朝歌的能力,只能影响郑屠户的心智,却不能真的害他性命。

谁知郑山被他吓疯魔了,反倒砍死了王婆,还跟着自焚而去了。

“叮,完成任务:[郑山的恶念],奖励阴德20点,奖励随机抽取家族奇遇一次。”

伴随着一道清脆的声音,李朝歌的属性板面又有了变化,阴德从原本的20点变成了40点。

“家族奇遇,试试看!”

他第一时间被这个新奇的玩意所吸引,不禁当场开启。

开启家族奇遇成功。

遭遇奇遇[树下藏剑]。

介绍:李家庭院的桂花树下,百年前曾是一位剑客的埋骨之地,在那里,有一把尘封多年的宝剑,与剑侠的毕生绝学。

“桂花树下,有宝剑和武功秘籍?”

李朝歌微愕,这也行?

藏在桂花树下也太草率了吧!

住了二十多年,愣是没发现。

“得寻个时机,告知大家去取,宝剑秘籍倒是便宜了荆棘。”

李朝歌将这信息默默记下,想起二儿子,又忍不住露出笑意。

秘籍宝剑这一类,除了李荆棘外,李茹和李策之多半也不感兴趣,只有荆棘对侠客生活痴迷到了极点。

只可惜,生前的李朝歌也没能耐教他高来高去的江湖本领,只能给他讲讲前世金古武侠,让他在故事中过把快意恩仇的瘾。

没得到系统前,李朝歌也是个寻常庄稼汉。

如今宝剑秘籍的出现,也算他这个老父亲,留给荆棘的一份馈赠吧。

托梦时间还有大半个月的冷却期,李朝歌还难以告知家人此事,只能暂时延后。

“且让我看看还能做些什么?”

他瞅了一眼每月任务,确认已经是一片空白,再无后续。

“新一轮的任务,应当要下个月才能开启了。”

李朝歌的目光重新回到每季任务上。

老大的心结还未曾打开,此前李朝歌曾托梦告知妻子规劝,可梦境忘得太快,陈清浅没能尽到这份规劝之责。

“得快些解决掉才行,童生考试已临近了,若再拖,怕是得等到明年了。”

李朝歌正思索着,祠堂大门被推开。

来者,正是他惦记的大儿子,李策之。

李策之身边没有跟着其他人,似乎是特意一个人过来的。

“父亲。”

他望着祠堂上的灵位凝视良久,最终点燃了三根檀香,恭敬的拜了下去。

“你不在的日子里,家族发生了很多事。”

“娘托荆棘去推掉亲事,却引得郑屠户半夜闯入家门,好在他忽然发疯,倒是没有伤及李家人。”

说到这里,李策之顿了顿,有些迟疑:“娘说您曾托梦于她,不知这次化险为夷,是不是您在天有灵,保佑家族所致。”

“小子倒是聪明。”

李朝歌摸了摸胡子,脸上带着笑容。

不过,这份回应李策之是看不到的。

他沉默良久,继续自顾自的道:“爹,儿子想考童生,中秀才,好让李家能走出南山村。”

“可上有老母,下有妻儿,小茹和荆棘也尚且年幼,如何走得开?”

“而且我虽有雄心壮志,却是庸碌之才,若费尽心力,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的话,又情何以堪?”

若是他参加试考便有把握高中,李策之根本不会为这些事情而烦恼。

偏偏,对自己的能力有清楚的认识,没有十足的把握能高中,才会犹豫是否要暂时放下家族的担子,专心读书。

“真是个糊涂蛋!”

“没把握难道就不去尝试了?”

“李家不缺你这份苦力,若你读书,无人耕农放牛,就请长工便是。”

虽然知道自己说话儿子听不见,李朝歌还是忍不住怒斥了这个傻儿子一顿。

才二十来岁,便瞻前顾后,将家族担子揽在身上,连失败都不敢尝试,哪里能有出息?

想到这里,李朝歌叹了一口气。

他的大儿子和二儿子就是两个极端。

李策之稳重缜密,万事都需有详细安排,但有时做事会束手束脚。

李荆棘吊儿郎当,做事果决不计后果,却也因冲动的性子,常闯祸。

两个儿子都得互相学习学习。

“父亲,若您真的在天有灵,可保佑家族的话,便给儿子指条路吧。”

灵前,李策之默默叹道。

他在祠堂待了半个时辰,等到离开时,则收敛了所有的负面情绪,仿佛之前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李朝歌死后,他是家中老大,老母妻儿,都等着他来照顾。

若是李策之在大家面前露出愁苦模样,只会让大家情绪更糟,所以,他的困惑与忧愁,只能说与父亲听,只能停留在祠堂之内。

李朝歌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对大儿子也多了几分心疼。

“得想办法帮帮这傻小子!”

李朝歌打开祖宗系统,在商城选项一路看了过去,目光最终停在了兑换天赋的选项上。

“20点阴德,替家族任意族人开启初始天赋?”

他点开天赋属性,很快出现了介绍信息。

[根据族人特质觉醒天赋,天赋不可更换,不可修改,可不断升级,强化。]

只有一排简短的文字介绍,李朝歌也不知道效果如何。

“试试看吧。”

他很快就决定兑换了。

目前已经积攒了40点阴德,替李策之开启天赋后,仍剩下20点。

“觉醒成功,族人李策之成功觉醒天赋:聪慧。”

同一时间,离开祠堂的李策之,回到屋内,正温习着童生试考必备的《传习录》。

“唔!”

忽然,他感觉身体一轻,身体有些酥麻,待到异样的状态结束,整个人仿佛脱胎换骨,五感激增。

“怎么回事?”

他眉头微蹙,有些不解,但很快便抛在脑后,专心致志的读起了《传习录》。

这一阅,便到了深夜。

他将《传习录》全部看完,才回过神来,见天色已黑。

“好久,没有如此专注了。”

沉浸了一整天,让李策之很高兴,读书最重要的,便是有足够的专注力。

他放下书籍,双目微阖,只感觉读过的文字,尽数在脑中徘徊,久久不散。

“善行,无辙迹;善言,无瑕谪;善数,不用筹策,善闭,无关楗而不可开”

他很自然的背诵出了传习录原文,这一背,竟是大半都滚瓜烂熟,牢记于心。

等李策之回过神来,都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我的记性,几时变得这么好了?”

他怔怔出神,又翻开一本《九州志》,如法炮制,直到确定自己的状态并非昙花一现,狂喜的情绪开始浮现。

“似乎,变聪明了些”

不知为何,李策之本能的向祠堂方向望了一眼,他想起自己白天在父亲灵前诉苦的事情,莫非是父亲知道了自己的烦恼,显灵了?

第十一章六月之后是七月

接下来的半个多月,南山村平静了许多。

村里死了郑屠户,也不会就此不吃肉了。

有需求便有市场,很快便另有一家肉铺开起来。

肉铺主人是个年轻人,姓赵,接替了之前郑屠户的生意。

而烧掉的茶馆,听说财大气粗的柴员外花钱将地基买下来,打算在上头新起一座宅邸,专门安置刚纳入门不久的小妾。

在李家,老大觉醒了聪慧天赋后,越发勤勉的温习圣人典籍。

这段时间深刻感受到自己的提升后,李策之对于童生试考的自信也与日俱增。

李策之专心读书,自然将家里农活重担放下了。

好在还有李荆棘,李茹和儿媳周萍帮衬着,也不至于无人劳作。

家里最闲的当属陈清浅了,李朝歌离世后,她是家族唯一的长辈,在子女的强烈要求下,天天躺在家里颐养天年。

除了逗弄小孙子李瑜外,她大部分时间都呆在祠堂,与李朝歌说些夫妻私房话,也不管李朝歌能不能听到。

这一日,饭桌上,李策之终于提出了参加童生考试的念头。

“母亲,我想考功名。”

他放下碗筷,认真道。

“考功名?”

陈清浅微怔,很快便答应下来:“这是好事呀!”

忽然,她想起了什么:“我记起来了,你爹上次托梦,还专门和我说过,务必要让你考取功名,不能让家里琐事拖累了你。”

直到李策之提醒,她才想起来这件事情,将托梦一事告知。

侧畔的周萍稍稍松了一口气,她最担心的是婆婆不愿丈夫离家。

“原来,父亲也希望我考取功名么?”

李策之眼神一亮,但话语仍有些迟疑:“这件事情,还得和荆棘小茹商量一下。”

“我若离家,母亲就得靠你们照顾了,再者,能离乡的路引只有一枚,我不好独霸,都是父亲的子女,你们也有决定权。”

对于南山村一些老婆孩子热炕头,一辈子没有志向的青年人,路引自然一文不值。

可对他们而言,这是走出大山的机会。

父亲为了弄到这块路引,求了好些人,变卖了大半田产才弄到手,弥足珍贵,李策之自然有所顾虑,怕落埋怨。

“大哥说的什么话呀,你尽管取用便是,我可用不上。”

李茹夹起一筷子鱼皮,送入嘴里,毫不在乎。

李荆棘虽然没有开口,但浑不在意的态度早已不言而喻。

饭桌上,李策之报考童生的大事,便这样被敲定了下来。

宴散夜深,李家众人各自睡下。

李朝歌独坐祠堂,望着任务版面又生出了新的变化。

“叮,恭喜完成任务:李策之的功名路,奖励香火200点,开启后续任务。”

果不其然,坚定李策之的信心,让他安心准备读书只是第一步。

[本季任务:金榜题名

描述:本次童生试考共有超过三千位学子,只取三十个名额,可谓百里挑一。

但如今的李策之信心十足,他坚信,举头三尺,有父亲保佑着自己。

完成条件:请帮助李策之,顺利高中。

奖励:400点香火,20点阴德。]

粗略的看了看后续任务,的确如他猜测的一样,下一项任务,便是要通过童试才能完成了。

“算算日子,童试开考,就在一个月之后了。”

“我虽能帮上些忙,但一切还得靠他自己的努力才行。”

如今解锁的种种能力,李朝歌至多能在童试时保佑一番,替他加持耳聪目明,才思敏捷这类的短暂增幅,还没本事在其中起决定性的作用。

“老大心思最细,也最是勤勉,应当不用我操心。”

很快,他就不再担忧,将其抛诸脑后。

子夜时分,六月结束,七月来临。

祖宗系统里,托梦的冷却时间清零,恢复到了可以使用的状态。

而本月任务,再次刷新。

[本月任务:青梅不知何处去。

描述:最近的李瑜很苦恼,已经半个月没见到他的小青梅柴芳了,他很想去看她。

完成条件:请想办法让李瑜见到柴芳。

奖励:100点香火。]

“柴芳?”

听到这个名字,李朝歌怔了怔,这才想起是柴员外的女儿。

说起来,他和柴员外也有过一段渊源。

重生之初,为了在南山村活下去,李朝歌便是在柴员外家做长工,干农活,度过了最困难的时期。

之后才逐渐有了自己的田产和立锥之地。

柴员外是个好人,对待雇佣的杂役农户从不苛刻,所以李朝歌离开柴家很多年都还保持着不错的关系。

“这个任务,也太简单了吧。”

若仅是让李瑜去和柴芳见面,只需要托个梦就能办到,李朝歌心中隐隐感觉这任务应当有后续。

“莫不是柴员外家里出了什么状况?”

想了片刻,李朝歌压下思绪,不再理会这些无谓的琐事。

到底怎么回事,到时让李瑜去了便知,此刻的李朝歌,重新打开祖宗系统,用刚得到的香火点数,兑换了一次托梦能力。

很快,属性板面发生变化,香火点数仅剩100点。

这一次托梦,他选择的是李荆棘。

土砖房内,李荆棘呼呼大睡,忽然,思绪开始出现混沌,四周白雾逐渐蔓延开来。

“荆棘!”

在白雾缭绕,看不真切的另一头,父亲熟悉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

“爹。”

李荆棘微微一愣,很快反应过来,是给自己托梦来了。

他穿过重重雾褐,很快来到了李朝歌的面前。

父与子阔别月余,在梦里相见,倒没太多伤感或者欣喜的情绪,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李朝歌日日都能瞧见这一家子,自然是习以为常,同时,荆棘的反应也在他预料之中。

这孩子从小就不太会表达感情,就算是心中对自己有所挂记,也绝不会表露出来。

“爹今天给你托梦,是有些事情交代!”

没有和儿子叙旧,李朝歌开门见山的将事情尽数告诉了李荆棘,让他记下。

“恩,我会带瑜儿去见柴员外的孙女,爹尽管放心。”

李荆棘说着,脸上带着些疑惑:“您在桂花树下,给我留了礼物?是什么东西?”

“臭小子,自己去瞧瞧便知道了。”

李朝歌笑骂道。

第十二章甲子习剑录

“爹昨晚给我托梦了。”

刚起身不久的李荆棘端着一碗胡辣面,很快吃完,接着将汤水也一饮而尽。

放下碗后,他将这件事情告诉了家里众人。

“爹说让大家放心,他会一直保佑李家。”

“另外,他还说在桂花树下给我留了东西。”

李荆棘说着,眉头微蹙,望向大哥大嫂开口道:“爹还给我交代了一件事,是关于小瑜的。”

“和小瑜有关?”

周萍有些吃惊,牵着还在对着热面汤吹气的儿子,认真等待下文。

“小瑜,是不是很久没见到你的小芳了。”

李荆棘摸了摸侄儿的脑袋,笑道。

“恩,她都大半个月没来村里了。”

提起这个,正积极消灭面条的李瑜脸色一垮,有些可怜:“我想去看看她。”

李瑜从小便和柴芳在一块玩耍,两小无嫌猜,尤其是近一年时间,两个孩子渐渐大了,更是在村头河尾四处捣蛋撒泼,堪称焦不离孟,孟不离焦。

半个月都没见面,的确是件稀罕事。

“早几日他便与我说过,想让我带他去柴员外家里瞧瞧,可策之正温习考题文章,家里事多走不开,我就没有答应。”

周萍歉疚道。

这些天的确是疏于对孩子关心了。

“无事,大嫂大哥的确忙,父亲也交代了,此事让我来处理就行。”

李荆棘没有责怪的意思,而是将这件事情揽下来了。

吃完早饭,家里人并未着急出去耕农放牛,反倒和李荆棘一起来到了桂花树下。

所有人都很好奇,桂花树下究竟藏了什么。

老大和老二一人拿着一把铁锄头,刨起了坑。

陈清浅和女儿李茹,站在一旁。

周萍则抱着李瑜也站远处。

两人刨坑花了一个上午,将桂花树下掘地了三尺多长,终于瞧见东西了。

“铛!”

李荆棘一锄头砸下去,并未如先前一样扒开泥地,而是明显撞到了什么东西,传出金石相撞的嗡鸣。

顿时,有些精疲力尽的兄弟两人来了精神,继续挖掘,很快,底下的庐山真面目就出现在大家眼前。

这是一把剑,长约三尺二寸,用井水洗尽淤泥后,能看出此剑通体青紫,光寒夺魄。

“青冥?”

李荆棘握着剑柄,将柄处所书写的两个字给读了出来。

“是这把剑的名字吗?青冥剑!”

“这便是爹给我留下的礼物?”

拿着这把剑,他如获至宝,仿佛当年那个欲和瘸腿道人闯荡天下的倔强少年又回来了。

“这质感,这重量,果然与自家雕刻的木剑不可同日而语。”

虽然做了这么多年的江湖梦,但李荆棘还没有真正握过剑,这是第一次。

少时想过侠客瘾,他曾自己用铁锥雕刻过木剑,可惜十二岁那年,他将木剑交给瘸腿道人做拜师礼了。

也正因为那把木剑,瘸腿道人才答应收他为徒,并带他离开南山村。

但这离家的计划还未实施,便泄露了出去,导致师徒二人遭到了父母的混合毒打。

“哼,既然你赠我此剑,我便不与你计较这些前尘往事了。”

爱不释手的抚摸着青冥剑,少时叛逆期对父母管束的埋怨也消散了不少。

“荆棘,你快来看。”

正当李荆棘双臂抱剑体验大侠感受时,大哥的喊声将他拉回现实。

“怎么了?”

李荆棘回过头,只见树下的坑里,居然还藏着一具尸体。

说是尸体可能不太合适,因为已经没有血肉了,不知道已经在地底埋了多少年,只剩一具骷髅架子。

骷髅旁边,还摆着一本书。

“甲子习剑录?”

李荆棘掸干净古籍上的尘土,顺着翻了下去。

“吾名裴钰,淸都人士,生于武侠世家,四岁学剑。

十六岁登堂入室,初涉江湖,即败六郡英豪,名满天下。

二十三岁悟出剑之真意,从此不拘于式,渐入得意忘形之境。

三十岁,又有精进,于渭水败离阳群雄,自叹剑道无敌,天下剑意只八斗,我裴钰独占一石,天下人共欠两斗。

本想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隐入山林。

怎料机缘凑巧,窥见谪仙,方知乾坤大,吾辈不过是坐井观天的青虫,访灵山,觅仙缘,我本”

《甲子习剑录》的自叙生平到了此处,已模糊不清,不知道后面的结果如何。

“这就是强者的世界吗?”

李荆棘心潮澎湃,剑客,江湖,谪仙,这些都是他从小渴望,却无法触及的世界。

他翻开下一页,只见上头记录的,是裴钰这一甲子习剑的所有感悟。

“有了这本剑典,我便是真正踏入江湖了。”

根据自述,裴钰是个极了不起的剑客,剑道水准到了高深莫测的程度,李荆棘能得到他的剑意心得,便如同父亲故事中,男主角见到了九阴真经一般。

虽然裴钰在自述中称自己是井底之蛙,眼界开阔才发现世界远比他想象的大,可对于李荆棘来说,这已经是他接触过最厉害的人了。

“这便是爹给荆棘寻到的礼物么?”

李策之和李茹面面相觑,他们还从没见过平时吊儿郎当的荆棘如此激动兴奋的模样。

“哥,小妹,我马上要成为绝世高手了!到时候谁欺负你们,尽管说与我听,我替你们出头!”

攥紧了青冥剑与剑道心得,李荆棘忍不住嘚瑟起来。

“二哥,你这还没开始练呢,就要成为高手了?”

“我可听说,练武得靠资质的,你若资质平平,纵有武功秘籍,也是无用。”

李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故意泼冷水。

可这并未打击到李荆棘,他毫不在意:“凭我资质,日后定是名震江湖的豪侠。”

陈清浅站在后方叹了一口气。

她作为母亲,自然是希望荆棘一生平安喜乐就好,不要去接触江湖中所谓的腥风血雨。

可这孩子,偏偏向往。

“罢了,年纪大了也劝不动了。”

虽然不悦,陈清浅也没有明着说出来,既然是丈夫的安排,便随他去吧。

“以后大哥考功名,走仕途,在庙堂纵横捭阖。”

“我便闯荡四方,纵横天下,在江湖快意恩仇。”

“届时大哥最好能做到宰相,执掌一国军政,而我便捞个武林盟主来玩玩。”

李荆棘说着,脸上透着向往。

二弟还是年纪太小了,想爬上去,怎会如此容易?

不说远了,单单大离王朝就有八千万的人口,想走在最上头,必然是要踩着累累尸骨的。

他们只是乡间庄稼汉,如何有机会与那些武学世家,钟鸣鼎食的世家公子一较长短?

“二弟,我最欣赏你这份自信。”

李策之心中并不赞同,嘴上却是另一套说辞。

李荆棘自然也知道大哥言不由衷,指了指祠堂方向:“怕什么,有爹保佑我们李家哩!”

第十三章李茹的景愿

“说来也是。”

李策之想了想,倒是认同二弟的说法。

他也隐隐感觉,爹一直在庇护着大家,这种天上有人好办事的感觉,让一家人心里都很踏实。

“小妹,你以后可有打算?”

李策之忽然回过头来,向李茹问了一句。

这话,倒是将李茹给问住了。

大哥自小便读遍圣人经典,志在庙堂。

二哥更是一直向往江湖,想闯荡天下。

可她,只想日日陪在家人身边,除此之外便好像没了其他的心愿与目标。

“如果以后能搬到府郡去,我想开间客栈,专门做美食,将咱们李家菜谱发扬光大。”

认真思考了很久,李茹郑重的道。

母亲做的菜比村里所有的手艺人都要好吃,这是李家众人的共识。

诸如红烧肉,八宝鸭,一品豆腐等美食,都是仅此一家,别无分号的独家美味。

这些菜肴若不能推广出去实在可惜。

“你也就能吃,论做菜的手艺,你连娘亲一半都不及,怎能推行李家菜肴?”

李荆棘摆弄着青冥剑,对三妹施以毫不留情的嘲笑:“总不能开客栈时,还要娘亲替你掌勺吧,还是安安心心待在家里,替大哥带带娃吧。”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这么泼冷水,也让李茹气的跺脚,回击道:“死荆棘,臭荆棘,你这辈子都别想吃我做的菜了。”

“不吃就不吃,以为我稀罕?炒个蛋炒饭都能糊了。”

他也毫不示弱。

“李荆棘你欺人太甚,像这样的性子,别说成为大侠了,怕是出了家门就会被人打死。”

“我待会就去和娘亲说,让她永远别放你出家门。”

李茹气呼呼的反唇相讥。

“荆棘,小妹有心是好事,你少说两句。”

兄妹两人的斗嘴持续升级,隐有愈演愈烈的趋势,李策之作为大哥只能出来打圆场。

两人闻言,也住了嘴,但各自将头撇向一边,以示与对方势不两立。

此状,让李策之哭笑不得。

虽然年纪都不小了,二弟在三妹面前偏偏像个孩子,两人时常会犟嘴吵架,但不生隔夜仇,往往没多久就和好如初,变脸极快。

“等大哥考上了功名,便带一家子离开南山村,去离阳郡居住,届时,第一件事便是替你开客栈。”

李策之主动承诺道。

“谢谢大哥。”

李茹眼前一亮,不禁得意洋洋的冲二哥做了个鬼脸。

“也行,等你二哥闯江湖累了,偶尔回来也能歇歇脚。”

“若生意红火,账目上有盈余的话,也能支援支援我。”

李荆棘淡笑着,开口道:“闯荡江湖也少不了柴米油盐,你最好能多开几家分号,多赚些钱银,这样你二哥便是挥金如土也不用担心没花销。”

“想的美,等我开了客栈,第一件事就是立一块牌子,上面写着荆棘与狗不得入内!”

李茹嗔着脸,得意的道。

“别呀,我可是你亲哥,等哥当了武林盟主,便封你一个天下第一美人。”

荆棘吊儿郎当,没个正行的道。

“真的?”

李茹将信将疑,对这个天下第一美人的称号略有些心动:“武林盟主真的有这能耐吗?”

周萍带着李瑜去地里放风筝了,陈清浅正在太阳底下打盹。

三兄妹热闹一番,又去了趟祠堂,给父亲上香。

“爹,你的礼物我收到了,很喜欢。”

李荆棘手掌摩挲着剑鞘,喃喃道:“不过我暂时还不想娶亲,因为您说过,温柔乡是英雄冢,我不能因为儿女情长,影响了心绪,这样会降低我的出剑速度!”

灵位前,李朝歌有些恼火。

昨晚托梦,除了交代两个任务外,李朝歌还特别叮嘱了他,让他早点娶亲生子,替李家多添人丁,早日兴旺起来。

昨晚上在梦里明明答应的好好的,眼下居然反悔了。

“昨夜见您,我不敢当面反驳,怕您在梦中揍我,还望爹勿怪。”

他说完,作了作揖,很快退到一旁。

紧接着,李茹将燃香插入香炉之内,默默祈祷:“希望爹爹在另一个世界日子过得好些,别受委屈了。”

“还有,二哥这些天老是欺负我,希望爹爹能给他托梦,替女儿撑腰。”

李策之等到二弟三妹都上了香,才最后一个上来。

“李家安康。”

他没有过多的祈祷与诉求,仅是表达了对家族的美好期望。

“我走了之后,李家的日子倒越发蒸蒸日上,儿女们也懂事了不少。”

对于子女们的融洽相处,李朝歌很欣慰,不过他还有个心结,那就是李茹和李荆棘的婚配问题。

家族成员的数量,直接决定了整个家族是否兴盛。

一家六口人,想成为真正的世家大族是不可能的。

古往今来,但凡高门世家,无一不是族人众多,门生遍布天下,关系盘根错节,方能屹立不倒。

几个子女再如何争气,也势单力孤了些。

“荆棘这臭小子不愿娶亲,下月便托梦给茹儿,让她遇见一个好人就嫁了吧。”

李朝歌感觉自己为了这个家族,真是操碎了心。

祠堂前,兄妹三人祭奠后,刚想离开,却被李策之叫住了。

“荆棘,小茹,有件事情,我得告诉你们。”

他送怀中取出一块玉佩,递到两人面前。

这块玉佩约莫四寸长短,通体剔透,雪白无瑕,上头雕刻着一个李字。

“这不是爹给娘亲的聘礼吗?怎么到大哥手里来了?”

李茹有些好奇,这块玉他们自小便见过,娘亲时常拿出来与儿女们炫耀呢。

“娘亲将这玉给了我。”

李策之顿了顿,才开口道:“她告诉我,此玉应当关乎爹的家世身份。”

“家世身份?”

两人一愣,他们自小就从未见过祖父等亲人,小时候每每发问,爹爹都说自己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对此闭口不谈。

听大哥的话,似乎知晓些内幕,两人不禁起了兴趣。

不光是兄妹两人,就是还在灵位上蹲着的李朝歌,也是微微一愣,面色有些古怪:“这块玉关乎我的身世?我怎么不知道?”

第十四章世家大族

“父亲的出身,多半是名门望族。”

李策之郑重道。

荆棘和李茹面面相觑,自打两人生下来,父亲就一直是庄稼人,怎么成了名门望族?

“这块玉牌,便是父亲家族成员的信物,也是身份的佐证。”

李策之继续道:“在大离王朝,凡是五洲十三郡的望族子弟都会佩玉,以示身份,尤其是益州,明州此风气最甚。”

“大哥还知道这个?莫不是从书里瞧来的。”

李荆棘环胸抱臂,有些不信。

“此事是娘亲告诉我的。”

李策之摇了摇头,开口道:“你们不信我,也该信娘亲吧。”

陈清浅可不是南山村的愚昧乡人,自小便是官家小姐,因父亲入罪受到牵连,才流落在此,她的见识,远胜乡民。

“爹爹若真出身世家大族,为何从不提起?”

李茹柳眉微蹙,很是不解。

但凡有些沾亲带故的世家关系,李家何须当这么多年的耕农?

“我也曾问过娘亲。”

李策之开口道:“娘亲却说爹爹有苦衷,才没有提及这些。”

李朝歌:“????”

蹲在灵前,他一脸震惊。

事实上,这块玉佩是世家子弟身份象征的事情,李朝歌还是第一次知道。

他是魂穿异界,没有继承前身任何记忆,一出现,便是在南山村外挨饿受冻,差点饿死。

当年娶陈清浅,他身无长物,也只能拿这块看起来还算值钱的玉佩做聘,却没想到,前身居然还能和世家大族搭上关系。

“这婆娘,既然知道为何不和我说?”

李朝歌心头暗恼,他与陈清浅夫妻同路二十年,完全猜得到陈清浅的心思。

陈清浅多半是想图个太平安稳,才一直秘而不宣。

毕竟,以李朝歌的性子,但凡有些许机会,不管冒多大风险也会把握住。

身体的原主人沦落到这步田地,必然是在家族呆不下去了,甚至可能是被家族惩罚,逐出了家门。

若李朝歌千里迢迢上门认亲,出了纰漏,稍好的情况是族人羞辱赶出,要是被官府盘查路引,发现是没有度牒的流民,得遭牢狱之灾。

“蠢婆娘。”

李朝歌无奈的骂了声,倒也没有真生气。

陈清浅家道中落,苦了半生,想求安稳他倒也能理解。

“娘亲一辈子没提过这件事情,爹去世后,她才将玉佩交给了我。”

“她说此事不该瞒着我们,我们日后若走出南山村,有心攀附的话,这算是一条路子。”

李策之将事情全部告诉了二弟和妹妹。

“不过,就算上门认亲也须慎重,若父亲是在家族犯了族规被逐出来的,我们上门反倒是祸事。”

他手掌攥紧这块羊脂玉佩,盯着两人,想听听他们的想法。

“认个卵子亲。”

李荆棘嗤笑道:“既然父亲从不提及,显然是没打算继续当世家族人了,我们何必厚着脸皮打秋风。”

“我也不赞成,凭我们的双手足以挣饭吃,何必寄人篱下?”

李茹不记仇,也站在了荆棘这边。

李策之听了,没说什么。

事实上,他心里是偏向去认亲的,就算有风险,可万一成了呢?

小茹和荆棘年纪太小,不知道世家望族在这个世界上有多大的能量,才会如此武断的拒绝。

大离王朝科举三年一次,五洲十三郡,全国数百县府,每年考生不知凡几,才学出众者更如过江之鲫。

能金榜题名者却寥寥无几,学子们想要鱼跃龙门,不单需要文思才学,更要相当不俗的背景。

历年举子,若不是世家出身,那便是才智过人,早早被贵人相中招揽,有了靠山。

真正凭惊世文章,治世策论一飞冲天的,寥寥无几。

“也不知,父亲是否赞同认亲之事。”

他望着祠堂处的牌位,有些忧虑。

“认亲,必须得认呀!”

这件事情,他是举双手赞成的!

所谓的大族权势倒是其次,最重要的是,如果成功,他就不用再为李家的人丁发愁了。

当然,就算是攀附上去,李朝歌的牌位也不太可能供在主家祠堂,与列祖列宗同享香火。

可这没什么要紧的,只要给他时间,李朝歌有足够的信心让三个子女成才,逐步掌握世家大权,将他牌位迎入祖祠。

这天晚上,李茹睡得香甜。

李策之仍在为备考做准备,读书到半夜。

李荆棘同样没休息,将那本《甲子习剑录》翻来覆去的瞧了好几遍,却始终参不透剑意如何修炼,反而看着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哪怕是睡觉,他也是抱剑入眠。

翌日,清晨。

李荆棘刚起身,便在院里练起了剑招。

“唰!唰!唰!”

虽然姿势歪歪斜斜,俨然是个门外汉,可胜在宝剑锋利,虎虎生风,剑身不时传出嗡鸣之声,倒也有模有样。

半小时后,李荆棘便满头大汗,浑身酸痛。

所谓的武功进展远没有他想象的快,剑招仍是不熟练,至于爹故事里说的真气,更是半点没发现。

他休息片刻,又提剑继续习练,这份执拗劲,倒是少见。

“荆棘,先别练剑了。”

陈清浅牵着李瑜走了过来吩咐道:“你爹交代让你带着瑜儿去一趟柴员外家,你先带他去见见柴芳。”

“好嘞。”

听见吩咐,李荆棘将青冥剑小心收好,回房间换了身干净的衣裳。

“诺,家里桃树熟了,昨夜落了不少果,你去拜访柴员外时,把这些桃子带上,不值几个钱,也算个心意。”

陈清浅将果篮提出,这自行落果的桃子都长得极好,通红圆润,汁水饱满。

“行,我知道了。”

他一手提着果篮,一手牵着小侄子出了门。

柴员外是南山村世代地主,足有良田百亩,家宅自然也气派,连着十几间屋子,还有家仆和管家。

李荆棘和李瑜站在两个石狮子拱卫的庆红大门前,敲了敲中门。

很快,员外宅门被打开,探出脑袋的,是个约莫五十余岁的老人,须发皆白。

这人他认识,正是柴员外家的宋管家。

“宋管家,家中桃树熟了,家母叮嘱我摘了些桃果,特地来送给柴员外尝尝鲜。”

他一改在旁人面前的慵懒随意,用词颇为客套,因为两家人关系向来不错。

可宋管家却摇了摇头,直接了当的拒绝了。

“李家二郎,你来得不是时候,员外近些日子不见客。”

说罢,宋管家不由分说的关上门。

被拦在门外的叔侄二人有几分意外,他们也不是头一回来柴家了,还从没吃过闭门羹呢。

柴员外,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十五章拜访柴家

“要不咱先回去?”

李荆棘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

李瑜瘪着嘴,双手摊开,伏在柴员外墙头,一副打死都不肯走,今天一定要见到的模样。

李荆棘也只能继续敲门了,毕竟是爹托梦交代的事情,如果就这么回去了,可没法交差。

“咚咚咚!”

他连叩了十几下,宅门再度打开。

宋管家探出脑袋,有些无奈:“李家二郎,你还赖着做什么?”

“家中老母让我来送桃果,顺道带侄儿来拜会柴员外,怎能不进门呢。”

李荆棘见宋管家不让进门,不由眉头微蹙。

“李家二郎,我这是为你好,你可知”

宋管家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门内就传出了一道女声。

“放他进来吧,既然是员外近邻,便不该如此怠慢。”

女人声音很好听,隐隐有酥媚入骨的感觉。

宋管家听到这声音,老脸一颤,似有些畏惧,不敢多言,只能放行。

中门大开,李荆棘这才看到出言女人的全貌。

她穿着一身广袖青鸟裙,三千青丝绾发成髻,身姿婀娜,极有风情。

只一眼,便让李荆棘,连带着李瑜都略有些失神。

“姐姐真好看。”

李瑜稚童,百无禁忌,直接说了出来。

“小家伙嘴真甜。”

青萝裙女子低头一笑,媚态横生。

“这位是?”

李荆棘疑惑的望了一眼宋管家。

他对柴家并不陌生,父亲尚在世的时候,逢年过节都会托他跑腿送礼,可从没见过这样一位女子。

“这是员外新纳的妾,许氏。”

宋管家不敢抬头看许氏,压低声音说道,似乎在顾忌什么。

“柴员外居然纳了妾?”

听到这个消息,他越发不解,在他印象中,柴员外和发妻举案齐眉,如胶似漆,成亲十几年都从未纳妾,一生钟情于一人,怎会忽然纳妾了?

但这个疑惑,早已被许氏的美貌给冲淡,李荆棘也没觉得太离谱。

若有这么一个千娇百媚的美人投怀送抱,是个男人都很难把持住。

“老宋,你去忙吧,我来招待客人。”

许氏牵着李瑜,对宋管家吩咐道。

宋管家如释重负,连忙拔脚离开。

“你们过来是拜会老爷吗?”

许氏走在前面,替两人引路,漫不经心的问道。

“对的,有日子没见到柴员外了,想走动走动,另外,我家侄儿半个月不见柴芳出门了,也怪想念的,总缠着让我带他来见见。”

李荆棘望着员外宅邸的陈设,一切如常,可空气中,总有种说不出的味道。

似乎有些像南山深处野狐的骚味。

念及此处,他用手掌捂着口鼻,轻咳了两声。

“老爷身子不太好,这些日子都躺在家中,极少出门。”

“至于芳儿,家里怕她一个人出去不安全,便暂时禁足呆在家中。”

许氏转过头来,巧笑嫣然:“先带你们去见芳儿吧。”

很快,三人来到柴家最右侧的一间屋子里。

“芳儿,你朋友来看你了。”

许氏将门推开,柴芳正趴在地上。

地上摆着浆糊,篾,纱纸条等物件,她很认真的用纸刀裁布,居然是在做风筝。

“姨娘。”

见姨娘进来,柴芳抬起头兴致缺缺,可当她的目光顺着李荆棘身后,落在李瑜身上,立刻雀跃起来。

“小瑜子,你怎么过来了。”

柴芳丢开纸刀,竹骨,立刻跑过来,拉着李瑜的手,两个稚童自然是有说不完的话。

主要是柴芳在说话,她似炫耀般的给李瑜看了她做的风筝,又约定等些日子,两人一块去田里试飞。

李瑜连连点头,哪还有半点在长辈面前的机灵劲,只知道望着柴芳傻乐呵。

“对了,这些桃果是家里刚熟的,特地送些过来,给柴员外尝尝鲜。”

李荆棘看了半天,才想起,将手里的果篮托付出去。

“柴员外身子不好,我可否去瞧瞧?”

这一趟的目的主要是让李瑜见到自己的小青梅,可听说柴员外病了,李荆棘又不免想去看看。

在他印象中,柴员外身子骨一向硬朗,怎么会忽然病的不能出门了?

而且,他感觉这次来柴家,虽说表面一切如常,但气氛里,总有种说不出的怪诞感。

“也好,你随我来。”

许氏并未拒绝,留两个小家伙在房里自己玩耍,她带着李荆棘来到主屋。

“老爷,李家二郎想来看看你,你见是不见?”

隔着纸窗,许氏问道。

“咳咳,让他进来吧。”

屋里传来急促的咳嗽声,柴员外的嗓音有些沙哑。

许氏推门而入,柴员外正躺在床上休憩。

七月天,正是盛夏时节,南山村酷暑难耐,行人大都短打扮,可柴员外却裹着厚厚的棉絮,很是畏寒。

“柴叔,您怎么”

李荆棘面色错愕,短短几个月不见,柴员外判若两人,本是春秋鼎盛的年纪,精力旺盛,可如今却面容惨白,枯槁无肉,俨然像个病入膏肓之人。

“出去!”

柴员外面容肃穆,喊了句:“我与李世侄说几句话,你不用在一旁候着。”

“老爷,您身子不好,若有什么不适,我在侧也好第一时间照顾您。”

许氏站在原地,并未拔步,似乎不愿离开屋子。

“出去。”

柴员外以手撑床,勉强站起,花了很大的气力才重复了这句话。

两人对峙约三息时间,许氏主动服软,向柴员外,李荆棘做了个万福的姿势,转身离开。

柴员外和发妻恩爱半生,本该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神仙眷侣,却忽然纳了个妾,按理说,这许氏能让柴员外做出这么大的改变,两人感情应当极好才对。

可眼下,柴员外似乎并不喜欢许氏,反倒有些抵触和厌恶。

还真是怪事一桩。

李荆棘心里越发疑惑,但嘴上却没有贸然询问。

“这人活一世呀,草木一秋,明明还有这么多想做的事,怎么就快活到头了呢。”

柴员外扶着床栏,自嘲笑道。

“柴叔,您的病当真有如此严重?究竟是患了什么病症?”

李荆棘忍不住问道。

“绝症,无药石可医了。”

柴员外抬头望了一眼窗外,对究竟患了何种重疾避而不谈。

第十六章噗唾术

“贤侄,我与你父亲认识也有二十余年了。”

“当年初见时,朝歌甚是狼狈,又饥又饿,我见他可怜,便允诺让他在家里当长工,替我耕农除草。”

柴员外提起李朝歌,言语中颇有些感慨:“你父亲虽四肢不勤,不是个合格的庄稼汉,但脑子灵光,短短时间,倒也在我家赎了身,还有余钱娶妻生子,置办产业。”

“你爹感恩,生活维持住了,倒也时常给我送礼,多多来往,我亲眼见他从一贫如洗,到儿女双全,阖家幸福,却不想,他走的这么早。”

听到柴员外提起自家父亲,李荆棘沉默不语。

虽然父亲时常托梦,仍与家人有所联系,但生死之别,终归不是那么容易忘怀的。

“如今,我也快死了,黄泉路上,兴许能与他碰个面,聊聊少年时把臂同游的趣事。”

他说话的时候,呼吸急促,似乎连气都有些喘不过来了。

爹可没有入轮回往生,死后相见的事情是不可能的。

当然,这话李荆棘只能在心里想想,没有当面说出来。

“我与你家也算故交,今日你来的正好,柴家但凡有看上的东西,尽可拿去。”

“我只求你们一件事,我死后,替我稍稍照拂幼女。”

柴员外有气无力的道。

柴员外虽与发妻成婚二十载,但膝下只有幼女柴芳,远比不上李朝歌三代同堂,有所忧虑倒也正常。

可李荆棘奇怪的是,为何柴员外想托给李家?

论亲疏远近,柴员外还有宗族亲缘,还有夫人,怎么轮得到李家?

似是看出了李荆棘的疑惑,柴员外自嘲一笑:“若芳儿是男孩,宗族尚算可靠,但她是个女娃,在那些宗族亲人面前,是没资格入祖祠,岂会有所照拂。”

“夫人同样是重疾缠身,命不久矣了,至于许氏许氏”

他嘴里念叨了两句许氏,终归没有继续说下去。

李荆棘的注意力不在许氏上面,而是在周夫人身上。

“周夫人也患了重疾?”

他有些错愕,这一对恩爱夫妻,怎么忽然就成了病痨鬼。

李荆棘和柴员外聊了半晌,也答应若柴员外真的英年早逝,在李家力所能及的情况下,会帮忙照拂柴芳。

聊久了,柴员外身子便有些撑不住了,李荆棘也不再打扰,走出屋子。

“柴员外和周夫人为何会双双重病?”

李荆棘对这个问题很不解,之前和柴员外聊天,他一直避而不谈,出了屋子,李荆棘便随意找了个家丁,询问起来。

“这我可不知。”

家丁连连摇头:“主人家的事情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哪里敢打听。”

“那,柴员外患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李荆棘继续问道。

“好像,将许氏娶回来没多久。”

家丁回忆了一下,最终肯定道。

许氏!

想起之前许氏和柴员外之间种种怪异的情况,李荆棘不禁有了个荒缪的猜想。

这一切,也许和许氏有关系!

联想到南山村前几年闹狐妖的消息,再细想自己在许氏身上闻到的骚味,李荆棘感觉自己要破案了。

坐在凭栏上沉思了一刻钟,他在柴家一间房内取了铜镜。

坊间有流传照妖之法,名叫噗唾术。

按佛家礼说,人的津液唾沫,被称作金津玉液,乃生机甘露所在,对鬼祟之物有奇效。

所谓的噗唾术,便是用力吐出一口唾沫,覆在铜镜面上,再用手掌抹平。

可为铜镜施加灵性,辨真假,现原形。

李荆棘要使的,正是这噗唾术。

他按照坊间传说,吐出一口唾沫,将其摩上铜镜整个镜面。

“若真是狐妖,想害柴叔一家的性命,我定要想法子除了你!”

他喃喃着,带着施加古法的铜镜,在中堂寻到了许氏。

“许娘子,你进柴家的门,柴员外都未曾请我们吃酒,未能恭贺新婚,还望恕罪。”

李荆棘假意和许氏交谈,手掌却藏于身后,摆弄着铜镜。

“哪里,以后常走动便是。”

许氏笑脸盈盈,极有礼数。

趁着间隙,他飞快的瞥了一眼铜镜。

只见铜镜之中,身姿婀娜的许氏,竟现出一张毛绒的狐狸脸,身后,还飘着一条长长的尾巴。

真是狐妖!

李荆棘毛骨悚然,身体一僵,只感觉浑身发冷,如坠冰窟。

“怎么了,李二郎,你不舒服吗?”

许氏未曾察觉,关切的问道。

“没,没有,我和侄儿还有些事,需早些回家,就不打扰了。”

“我这就叫小瑜和我一起回家!”

李荆棘强撑笑意,赶紧将铜镜藏起,去寻李瑜。

“走了,赶紧跟我回家!”

李瑜正和柴芳亲手裁风筝,哪里肯回去,全当没听见。

“快点跟我回去”

李荆棘面色铁青,揪起李瑜的耳朵,硬生生把他拽了出来。

“这就要走了?我送送你们吧。”

许氏见他火急火燎的,不由提出送他们出去。

这一说,让李荆棘更是后脊发凉,他哪里敢让狐妖相送?

“不必了,我们下次再来拜访。”

说着,便带着李瑜迅速跑出柴家。

直到跑出柴家一里地,李荆棘才松下一口气,将肩上的小侄子放下来。

“我回去就要告诉奶奶,二叔欺负人!”

李瑜有些气愤:“你不让我和小芳玩,还拽我耳朵。”

好不容易见到了玩伴,却被强行分离,他感觉自己不能像以前一样快乐了。

“臭小子,回去再和你算账!”

李荆棘心乱如麻,哪里会理他,趁着天光尚在,赶回了家。

李家中堂,一家四口人围着饭桌,没有动筷子。

“我们回来了。”

听到李荆棘和李瑜的声音,陈清浅和大哥大嫂都迎了上去,独独李茹不管这么多,直接开吃了。

为了等李荆棘回家,她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鲜美的鱼汤拌饭,李茹扒饭的速度极快,不断往嘴里送。

随后,她就被惊魂未定的李荆棘用一句话给呛到了。

“柴家,有狐妖,柴员外和周夫人都被它害了!”

李荆棘坐下的第一句话,就让全家人都震惊了。

“咳咳咳!”

李茹连咳了几声,才勉强压下呛到的难受劲:“二哥你说什么?”

“狐妖,柴员外新纳的小妾许氏,就是狐妖!”

第十七章附身

李家祠堂。

李朝歌发现任务有了新的变化。

“叮,恭喜完成任务:青梅不知何处去,奖励100点香火。”

“成功开启后续任务:狐妖?”

[每月任务:狐妖?

描述:李荆棘登门,却意外发现柴员外和夫人病入膏肓,柴家新纳的小妾乃是狐妖所化,究竟该不该去一探究竟?

达成条件:搞清楚柴家狐妖事件的来龙去脉。

奖励:开启传奇任务后续,解锁新能力,神游,200点香火。]

“狐妖!”

当李朝歌看到这个任务后,心头暗叹一口气。

李荆棘正在大堂与家人说起在登门的一些细节,同时也有提及柴员外和夫人周晚秋的身体状态。

这些信息,自然是被李朝歌一字不漏。

“老柴,怎会遇上这种祸事。”

李荆棘的朋友不多,柴员外算是他在南山村关系最好的旧友了,得知柴员外和夫人都因家宅出现狐妖之时,横遭大祸时,他心头也有些牵挂和担忧。

“这件事情,干脆不要管了。”

饭桌上,陈清浅沉默了很长时间,最终开口道。

妖邪作祟,对于他们这一家子,哪里能惹得起?作为母亲,自然是将自家儿女的安危看在第一位,不希望祸事临门。

“大哥怎么看?”

李荆棘把目光放在李策之身上,开口问道。

“柴员外和父亲是旧友,狐妖霍乱之事,若是不帮,说不过去。”

李策之顿了顿,继续开口:“可是人贵自知,涉及到妖精邪祟,怪力乱神之事,我们如何帮得了?”

位卑言轻少劝人,能力不够莫管事。

这是放在任何道德标准下都挑不出毛病的行事准则。

“如果父亲在,也许会施以援手。”

李荆棘的想法和母亲兄长不同,他不想看着柴员外一家人就这么被狐妖给害死。

周萍被催促带着李瑜洗漱后,先回去歇着了,李家四口人,却仍在大堂为此事争吵不休。

李朝歌在祠堂内,也有些纠结,此事,究竟是该帮,还是不该帮。

如果能完成这项任务,便有机会救下柴员外一家,而且,这项任务的奖励极为丰厚,开启传奇任务,解锁新的能力,这些都是李朝歌未曾探索过的地方,若错过这次机会,不知道还能不能解锁这些能力了。

不管是个人利益,还是朋友道义,都应当帮忙。

可最大的难题是如何帮?

凭三个儿女,如何能斗得过狐妖?

沉思良久,李朝歌紧锁的眉头逐渐舒展开来。

姜还是老的辣,既然信不过几个小的,干脆自己上。

[附身:一天一夜,被附身的族人会元气大伤,大病一场。

花费200点香火,是否兑换?]

兑换!

李朝歌果断决定附身到二儿子身上去,这小子打小就壮实,相信折腾折腾也没事。

“荆棘,你执意趟这趟浑水,若是出了事,我如何和你父亲交代?”

陈清浅苦口婆心的劝说着,李荆棘低着脑袋,有些倔强的不愿让步。

忽然,他浑身一颤,站起来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

“这件事情不用讨论了,都听我的!”

几人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

“荆棘,怎么和娘亲说话的。”

李策之有些不悦,长幼有序,与娘亲有分歧可以,但不能失了礼数。

“我是你爹!”

李荆棘瞪了他一眼,沉声道。

此刻的他,已经被李朝歌附身了。

“爹?”

李策之和李茹微怔,感到有些错愕。

“爹,你还能附身呢?为何平日不见你出来和我们说说话呀!”

李茹惊奇道。

“傻丫头,真当你爹能为所欲为不成?托梦附身,显灵保佑,都是有代价的!”

对待女儿,李朝歌倒多了几分柔和,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当家的,你真回来了?”

陈清浅从惊诧间回过神来,直接扑在了他怀中。

人间最苦是相思。

这几个月,两人阴阳相隔,她独自撑起李家,委实是不容易。

虽然也曾被李朝歌托梦,但梦境哪比得上真实,确定李朝歌附身后,她一腔思念怎么也压不住了。

“清儿,孩子都在看着呢!”

李朝歌安抚着将脑袋埋在他肩头的陈清浅,又刮了一眼看戏吃瓜的一儿一女。

李茹和李策之连忙将目光挪到别处,假装什么都没看见。

“要不然我们先出去,让爹娘说说私房话?”

李茹灵动的眼睛转了转,巧笑嫣然,话语间也透着些许揶揄。

李策之也点了点头,表示决不当电灯泡。

“大事要紧,你们两个小家伙也别回避了。”

李朝歌放开陈清浅,一本正经的道。

陈清浅面红心跳,被孩子瞧见,着实有些不好意思。

“我附身时限只有一天一夜的功夫,而且等我离开,荆棘定要大病一场,所以时间紧迫,就不聊太多闲话了。”

李朝歌认真道:“老柴家中的事情,我也听说了,这件事情,我得管管。”

“我也要去。”

李茹听到爹要管这件事情,也想要一同前往。

“爹,上阵父子兵,既然您决定要管,那我们李家都得一同出力才是,我自然不能拉下。”

李策之也决定同去。

“你们去捣什么乱?”

“我是去见妖怪,不是请客吃饭。”

李朝歌拍桌子训斥道:“若真放心你们这群毛毛躁躁的孩子去解决这事,我还何必附身回来?”

这种事情,儿子和女儿都是帮不上忙的。

“老大,你在家安心读书,你的任务是考功名。”

“若考不上秀才,不能带着李家走出南山村,就不要认我这个爹了。”

对儿子,李朝歌向来严苛,说话也不留情面。

“父亲教训的是。”

李策之低眉顺目,丝毫不敢反驳,只能打消这个念头。

“女儿,这件事情爹也不能带你去,柴家狐妖凶险,你还是在家待着好。”

劝女儿的时候,李朝歌的态度明显缓和了许多。

“喔。”

李茹见他坚决反对,只好点了点头:“那爹爹早去早回,可别出了岔子。”

“若我天亮之前没赶回来,你们就托里长去县府报官。”

李朝歌沉吟片刻,还是再嘱咐了一句,做了两手准备。

第十八章符箓

交代完事情,他嘱咐众人睡下,不用惦记自己。

从大堂走出,李朝歌先去了李荆棘的房间。

柴府凶险,得准备周全才行。

“嗡!”

将青冥剑拔出,锋利无比的剑身透着清脆嗡鸣声。

“这把剑,虽不是道家法剑,也算难得一见的神兵利刃了,带上它,对精怪应当也有些克制作用。”

将剑藏好,李朝歌正打算离开,忽然,他手掌在床榻上触到一物,感觉灼热无比。

“嘶!”

痛楚让李朝歌连忙抽回手掌,他借着油灯,将草絮席子翻开,只见在李荆棘的床板下,躺着一张黄纸符箓。

“这玩意好像是当年的瘸腿道人给荆棘的。”

李朝歌盯着符箓,心头微惊。

没死之前,他根本看不出这鬼画符有何异常,拿它当厕纸都嫌脏,偏偏荆棘不肯扔,坚持认为这是他那瘸腿师傅送的入门礼,才保存到了今天。

可如今,李朝歌再看着符箓,已感觉出不同。

“这符箓之中,蕴含着很强的力量。”

“当年那瘸腿道人,看来不是江湖骗子。”

那年瘸腿道人来到南山村,李荆棘才十二岁,正幻想着能走出大山,独自闯世界。

瘸腿道人一见到荆棘,就认为他有天赋,想收为弟子,两人一拍即合,当即互换了拜师礼,当年李荆棘的木剑,也是那时送出去的。

但此事,李朝歌自然不会允诺。

十二岁的娃娃,便要和一个道人去浪迹天涯,换作任何父母都不可能答应,更何况,那道人瘸腿又邋遢,没有半点高人风范。

最终的结果就是,李荆棘和瘸腿道人想偷偷逃出南山村,被及时发现的李朝歌和陈清浅痛打了一顿。

“现在想来,那位道长真是高人不露相。”

想起这些事,李朝歌不禁感慨对方脾气好,自认理亏,被打出南山村,也不报复,再也不见他回来。

可惜当年不识真人,倒错失了一桩机缘。

没有惋惜太久,李朝歌很快就不再多想。

命里有时终须有,那道人如此中意荆棘,还行了拜师礼,这段缘分未必就断了,日后李荆棘闯荡江湖,没准还有机会遇上。

眼下的当务之急,还是处理柴家狐妖之事。

“这符箓对妖邪有极强的克制作用,有了它,倒是多了一大底牌。”

原本李朝歌还担心有凶险,既然有这枚高人所留的符箓,便好办多了。

他小心翼翼的用布将符箓包好,放在囊内,这才出门。

深夜,子时,柴家灯火通明。

柴员外与夫人周晚秋同在一间屋子。

两人四目相对,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气氛有些僵。

“放手吧,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我既活不长了,何必还要拖累你呢。”

终于,柴员外现打破了僵局,他叹道。

“夫君,你我同路二十年,我早已认定同生共死,你是知我心意的。”

周晚秋眼中带着泪花,态度倔强。

“咚!咚!咚!”

柴府的门被叩响,很快有下人惊醒,去开门。

不多时,宋管家来窗前汇报:“老爷,李家二郎又来了,说一定要再见见您。”

“李二郎?”

柴员外和周夫人对视一眼,皆看出了彼此眼中的惊讶。

“让他进来吧。”

得到允许,李朝歌推门而入。

他进门,便见了老友的模样,的确如李荆棘转述的那般,生机全无,宛如半截身子埋入黄土的老人。

可当李朝歌望向周夫人时,却是一愣。

按柴员外所言,周夫人同样命不久矣,为何看起来气色很好,没有一点迹象。

有古怪,李朝歌暗暗想到。

“贤侄,深夜寻我,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柴员外开口问道。

“的确有刻不容缓的急事,要与您当面聊清楚。”

李朝歌瞥了一眼周夫人:“还请夫人暂避,让我和柴叔单独聊聊。”

周夫人闻言,望向柴员外,见他点头应下,才和宋管家一起离开房间。

“好了,人都走了,究竟何事可以说了。”

柴员外端着热茶,抿了一口,温热的茶水入腹,让他气色稍稍红润了些。

“柴叔家中,可有狐妖出没?”

李朝歌压低声音试探性的问了句。

他梳理了整件事情,感觉柴员外应当是对精怪入宅的事情有些察觉的,否则也不会提到许氏,便嘘长叹短,横眉冷对。

可柴员外的反应,却让他大为惊愕。

“狐妖?什么狐妖!”

“李贤侄,话可不能乱说,我柴家行事端正,怎会惹来精怪害人。”

他面色微变,反应出乎意料的激烈。

话语脱口,柴员外才感觉自己表现的太激动了,不由轻咳了声:“贤侄莫怪,南山村对精怪一说向来避之不及。”

“郑屠户当年不是被狐妖吸食阳气,最终村民赶跑了狐妖,却也极少有人愿意和他接触了。”

“在这种村寨中,流言闲话甚于猛虎,若我柴家被扣上这顶帽子,在南山村也无法立足了。”

他主动解释,可李朝歌却仍觉得奇怪。

要说柴员外知道狐妖害他的事情,都到了要丢性命的程度,谁还会在意声誉?

柴员外不愿谈这些事情,只怕有更深层次的缘由。

“柴刚,你有话可尽管对我直言,不用隐瞒。”

李朝歌变了口吻,肃穆的道。

“贤侄这话是什么意思?”

柴员外对他的语气变化有些不解,蹙眉问道。

“今天来问你的,不是李家二郎,而是我,李朝歌。”

他干脆将事情挑明白:“我已知晓你府内藏了狐妖,是来救你性命的,若不与我说实话,我如何能帮你?”

朝歌?

柴员外微惘,有些不信:“朝歌已死,怎会”

“我此番是借了孩儿的肉身过来。”

李朝歌淡淡道:“你屁股后头有块一寸多长的疤,是当年与我上山猎野猪被大蟒所咬,可还记得?”

“若不是我冒着危险将你拖回来,怕是你早成了大蟒的腹中食。”

真的是你?

听到这里,他才确信,站在自己面前的并非李家二郎,而是他的旧友,李朝歌!

第十九章山神庙

“朝歌,你可是得了城隍山神的敕令,成了游神?”

柴员外眼神微亮,激动问道。

在他的认知中,若是封敕阴神,神通广大,没准真能帮上忙。

城隍敕令,山神夜游魂?

这些阴邪传说,在南山村流传极广,柴员外见李朝歌死而不僵,还能附身访友,出现这种猜测并不稀奇。

“并非如此。”

李朝歌摇了摇头,他自家人清楚自家事,死了这么多天,压根没见过传说中的游神城隍等传说中的阴神,能留下一道残魂,全靠系统吊命。

“我虽未被册封阴神,可还有些本事,若有难处,尽管与我说来。”

他认真道。

柴刚望着老友,踟蹰了一会儿,最终压低声音道:“今夜三更,你去南山神庙蹲守,自然能知晓一切。”

“好,我记下了。”

李朝歌不着痕迹的瞟了一眼窗外,周夫人的倩影隐隐可见,并未远离。

“那侄儿先行告退了。”

问到了线索,李朝歌也不久留,故意朗声道。

出了柴府,他按照员外交代,直接向南山赶去。

山路原本陡峭难行,但平日常有村里猎户乡农上山,或是猎兽,或是遇上祭祀的日子,去庙里拜神求运,逐渐的,便走出了一条平坦山路。

踩着泥泞,他很快来到了半山腰的位置。

这里的树木稀少,被人刻意清出一小块空旷山坪,周遭几个村里唯一拜神的庙,便在此处建立。

庙里,供的山神名叫杨擒虎,本是个普通人,说起来他的经历倒有些意思。

传说此人生于大离王朝德宗十三年。

幼年便天生神力,饭量极大,少时家贫,老母一人将他拉扯大,娘俩相依为命吃尽了苦楚。

后来杨擒虎长大成人,为了出人头地,便背井离乡去投军,凭一身神力,屡建军功,终于有了出息。

他富贵还乡,来老家接母亲去享福,赶路途中,恰巧在南山夜宿。

半夜他尿意来袭,嘱咐老母莫要走动,他去去就回。

当他出恭回来,却发现自家老母早已咽气,胳膊和脑袋具是被一头白纹猛虎给撕扯了下来,气绝身亡。

见此情形,杨擒虎发了疯,以这一身神力,硬生生打死了那头猛虎,又连杀了南山十余头猛虎,将虎患除净。

替老母报仇雪恨后,杨擒虎自己也懊恼不已,以头触山,自尽而亡。

杨擒虎死后,故事广为流传,被人塑像入庙,受香火供奉,逐渐变成了如今庇护一方的山神。

这个山神的故事不知流传了多少年,李朝歌觉得,其中多多少少有些演绎成分。

只不过,山神究竟存不存在,他不敢肯定。

这个世界有妖邪,他自己也能收到香火供奉带来的好处。

阴司神道之流,李朝歌暂时未见过,也不敢妄言不存在。

正想着,他已来到了山神庙外。

这山神庙建了两百余年,经历过三次修缮,而今已是有些破旧,四面漏风。

距离最近一次修缮山神庙,是四十年前的事情了,近些年广阳郡修建了好些城隍庙,这座山神庙的香火日渐少了,自然没有乡民能凑出足够的余钱来重塑神像。

夜幕遮天,月疏星稀。

李朝歌在庙里踩点选址,最终在神像后侧,发现了一个凹口,极适合藏人隐匿。

这凹口很奇特,需要亲手将神像的表层拉起才能发现,若是有人藏于其中,再将泥胚盖好,一般人是觉查不出来的。

“有意思。”

“看来,这尊山神庙经历的两百多年风雨里,也见证了不少故事。”

李朝歌自然瞧得出,神像的凹口并非天然腐化所致,而是有人特地挖出来的。

说不准某一年,就有人路过山神庙为了藏身,躲避仇家,在神像背后躲了几日几夜,在多年以前,留下过惊心动魄的故事。

这些红尘逆旅客的前尘往事,和李朝歌关系不大,也只是随意感慨一句。

“杨山神,李某有要紧事,需暂借您神像藏身,若有冒犯之处,还望包涵。”

这个世界光怪陆离,李朝歌对鬼神妖邪之事一知半解,自然有敬畏之心。

他等了半晌,见没什么异象出现,才松了口气。

若是山神有灵,应当也默认了,他很快便藏在神像内部,开始等待。

虽是深夜,李朝歌却并不知晓过了几时,只能平心静气,慢慢蛰伏等待。

“哒,哒,哒。”

不知过了多久,静谧无比的山神庙外,传来脚步声。

等了不知道多久的李朝歌,精神一振,顺着神像的小孔朝外望去。

只见一位身姿婀娜,气质妩媚的女人,缓缓走进了山神庙。

许氏!

李朝歌屏住呼吸,仿佛如一尊石人般一动不动。

妖邪之物对人类气息极为敏感,若凡人藏匿,一不小心就会被发现。

许氏孤身走进庙内,四处望了望,见四下无人,也驻足等了片刻。

“嘶!嘶!”

一条体型巨大的蟒蛇,蠕动着身子,缓缓游进了山神庙里。

这条蟒蛇头如尖角,浑身上下都是墨黑之色,瞳孔赤黄,好似铜铃一般。

它吐着信子,身子逐渐盘踞起来,仰着蛇头,俯瞰许氏。

“怎么是你?”

这条巨蟒竟口吐人言,对许氏阴测测的问道。

“姐姐体虚,内丹早已干涸,这次,便让我来交易吧。”

许氏声音清冷,淡淡道。

“也好。”

蟒蛇不由分说,蛇尾一卷,顿时将许氏捆住,缠在她的身上。

紧接着,这条巨蟒张开血盆大口,对准了许氏。

一道道白色雾气,逐步从许氏头顶上缓缓飘出,最终被蟒妖吸纳入体。

若是凡人瞧见这一幕,怕是要被吓个半死。

连李朝歌都有些心头打鼓,若是被发现,也不知道斗不斗得过外面两头妖怪。

“这许氏为何不反抗,让蟒妖吞噬体内妖力?”

“它们所指的交易是什么?许氏口中的姐姐是谁?”

短短几句对话,倒是让李朝歌心中生出更多疑惑,只不过,他不敢贸然出去,仍在静观其变。

“踏!踏!踏!”

蟒妖正缠着许氏的身子,肆意吸纳妖力,庙外,又有了脚步声。

“谁会在深更半夜来山神庙,莫不是许氏的同伙?”

李朝歌心中疑惑,瞥了一眼所来之人。

待看到来者时,他却分外惊愕。

第二十章蛇妖

庙外之人,赫然便是周夫人。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李朝歌眉头紧蹙,越发疑惑。

如果按照李朝歌之前猜测,许氏这只狐狸精是害柴员外夫妇精元耗尽,性命垂危的罪魁祸首,周夫人不知情才对。

可眼下,她俨然是知道些内幕,甚至

“把她放下来。”

此刻在山神庙里的周夫人,一改往常在人前的温婉形象,眼神凌厉,厉声喝道。

“嘿嘿!”

黑色巨蟒吐着信子,完全没有放手的念头,蛇身蠕动间,倒是锁得越发紧了:“她的道行修为可比你差远了,我得多吸些,才算回本。”

被巨蟒紧紧缠绕的许氏,此刻面色惨白,手掌已化作狐爪,显然是因为被吞噬了过多的灵元,维持不住人形了。

“嘶!”

周晚秋嘴里发出一声尖锐的嘶吼,整个人,竟化作狐狸的模样。

她毛发根根炸起,全身紧绷,俨然是在威胁巨蟒。

神像内,李朝歌攥紧了青冥剑,心跳加速。

周夫人,居然也是狐妖!

联想到许氏所说的姐姐,两人多半还是同一窝出生,幻化人形的妖魅。

这一点,是李朝歌始料未及的。

他和柴员外认识了二十多年,亲眼见证了柴员外和周夫人携手恩爱的这些年,从未察觉有异。

“莫非是周夫人害了柴员外?”

李朝歌心中分析着,很快又推翻了。

周夫人和柴员外伉俪情深,若真是伪装恩爱,实则想吸食柴员外阳气,霍乱害人的话,装一阵子可行,能装这么多年,让人瞧不出来,是绝不可能的。

李朝歌相信周夫人对柴员外是真有情谊。

再者,若周夫人真要害柴员外也用不了这么多年,柴员外早就没命了,不可能到今天才出现体虚阳缺的情况。

原先猜测狐妖害人的思路,恐怕是错的。

正当李朝歌不断分析之际,山神庙里,气氛逐步有些不对劲了。

“啊!”

许氏被黑色巨蟒紧紧捆住,浑身骨骼开始断裂,已是承受不住。

“妹妹!”

周晚秋面色微变,咬牙向蛇妖道:“你这是在做什么?我们约定过,只吸灵元。”

“约定?不作数了。”

蛇妖赤色的瞳孔一片冰冷,卷缩着身子:“我蜕皮在即,需要更多的能量维持你们两个,今日就做我的腹中食吧。”

此话一出,周晚秋心头微颤:“你要毁约?”

“当初我与你约定,你供我吞噬灵元,我给你龙涎为你相公续命,这是建立在你能与我平等对话的基础上。”

“现在,你体内灵元所剩无几,一身道行早已毁的七七八八,还有资格和我谈约定么?”

蛇妖的话冰冷而现实,在动物世界里,从没有道德准则这一说,哪怕他们修成了精怪,也大抵如此。

“唰!”

话语刚落,蛇妖已经放开了早已力竭的许氏,甩着蛇尾,向周晚秋骤然砸下。

“砰!”

周晚秋身形爆退,勉强躲过了这一击,巨大的力道让蛇尾在山神庙内,凿碎了砖地。

周晚秋趁势奔到许氏的身边,将她拉回来。

“妹妹,没事吧?”

“姐姐,快跑。”

“你们跑不了!”

蛇妖的速度极快,两姐妹根本逃不脱。

无奈周晚秋只能将许氏安置在一旁,与蛇妖正面搏杀。

“嘶!”

她手掌处已生出绒毛和利爪,骤然挥向蛇妖的腹部。

“铛!”

伴随着一声脆响,蛇妖腹部被划出一道狭长的白痕,几片鳞甲骤然脱落。

“别挣扎了!”

巨蟒身子当即缠上了周晚秋,直接攀上周晚秋颈间,死死缠绕,张开血盆大口,想将她吞入腹中。

庙里的战况激烈,神像内,李朝歌心头越发紧张,不知该不该现在出去。

“周夫人和许氏是斗不过蛇妖的。”

李朝歌对于战局的判断十分肯定,巨蟒的能耐明显要强于两姐妹,若自己不出去,许氏和周晚秋成为巨蟒的晚餐只是时间问题了。

“柴员外,应当早就知晓了周夫人是狐妖,所以,才对这些情况避而不谈,讳莫如深。”

“他让我夜里来神庙蹲守,应当是希望我能帮周夫人一把。”

思虑片刻,李朝歌已经决定出手。

“啪!”

他一剑斩碎了神像,青冥剑宛如一道白虹,斩向了巨蟒。

“噗!”

剑光斩落,黑色巨蟒扭动着身子,发狂大叫,殷虹的蛇血如瀑布般喷洒而出,染红了整个山神庙。

他挑选的时机很好,巨蟒正好在与周晚秋缠斗,后背对准了神像,这些条件给了李朝歌雷霆一击的机会。

滚烫的鲜血泼洒在李朝歌的身上,浓烈的血腥味让他有些不适。

但此刻,来不及管这些,危险才刚刚开始!

这头巨蟒不愧是妖魅精怪,青冥剑这样锋利的宝剑,配上李朝歌的力道,便是钢铁都能削断,可巨蟒只是贯穿了半个身子,虽然受了些伤势,却不致命。

一剑未死,等待李朝歌的,将是黑色巨蟒宛如狂风骤雨般的报复。

“找死!”

巨蟒蛇尾一卷,便将李朝歌狠狠甩出。

“砰!”

他被一尾轰飞,身子砸在神庙木柱上,巨大的冲击力令山神庙的梁顶都颤了颤。

“咳咳!”

李朝歌浑身胀痛,只感觉五脏六腑移了位,气血翻涌的难以抑制。

这蛇妖的力量太大了,若是再挨一下,绝对爬不起来。

“嘶!”

巨蟒放开了周晚秋,不给李朝歌喘息的机会,张开大口,便要将他吞下。

“符箓!”

李朝歌不敢迟疑,直接揣出了那张保命的符箓。

“嘶!”

符箓朝巨蟒的头部轻轻一触,便有一道流光激射而出。

巨蟒身形不断扭曲,发狂大叫,似乎在承受着莫大的痛楚,它的鳞片纷纷脱落,整个身子如被煮滚烫了一般,开始冒火。

“砰!砰!砰!”

光滑的蛇身在地面不断打滚,足足半晌,蛇妖才灭了这无名之火,此刻,它眼中已有了畏惧。

“放我们走,我饶你一命,否则别怪我不留情面。”

李朝歌手持符箓,心中底气大增。

“嘶!”

蛇妖并没有和解的意思,它冰冷的注视着李朝歌,发出一声长啸。

“沙!沙!”

神庙外头,有蛇向这边赶来。

起初是一条,两条,三条直到数百条阴冷毒蛇,将山神庙团团围住,南山上所有的蛇类,仿佛听到了传令召唤,汇聚于此。

银环,花背,翠绿,三角无数种不同品类的毒蛇蠕动着向神庙赶来,围住了李朝歌,场面让人不寒而栗。

第二十一章虎爷

“嘶!嘶!”

四面八方的毒蛇伸吐着信子,盘踞着蛇身,随时准备进攻。

李朝歌心头一凉,这顶不住呀。

几百条毒蛇,要是一涌而上,非得被群蛇吃的连渣都不剩。

“嘶!”

最前方的一条银环蛇,头部微微向前倾斜,以极快的速度向李朝歌手臂咬下。

“噗!”

李朝歌反应迅速,手中青冥剑一动,银环蛇的头身分离,被斩成两截。

“嘶!嘶!”

银环蛇的断身不断扭动着,而脑袋仍在蠕动。

蛇这种生物,哪怕是斩下头颅,一时半会也不会死,依然能用断头咬人,释放毒液。

“啪!”

他剑身一压,将银环蛇的断头拍扁,化作一滩肉泥,总算是再不动弹了。

可这一举动,不但没起到震慑群蛇的作用,反倒是激怒了蛇群。

“嘶!嘶!”

数百条蛇,几乎在同一时间涌入庙里,地面到处都是,目标直指一人两妖。

“周夫人,怎么办?”

他单手持剑,向身后的周晚秋求教。

双拳难敌四手,何况是这么多毒蛇,李朝歌见到这场面,心头就凉了半截。

“李二郎,你手中符箓,有道家练气士的烙印,是焚符,可放火烧它们。”

周晚秋连忙提点。

这符箓能量有限,先前逼退蛇妖已经消耗了一些,若是耗干净了,拿什么来震慑蛇妖?

可眼下形势危急,不拿出来现在就得死,也顾不得这许多了。

“敕!”

李朝歌手持黄纸符箓,骤然一拍。

“唰!”

一团烈火自符箓中骤然射出,化作一个火圈,将李朝歌和许氏,周夫人护在其中,这些毒蛇,若想过来,就得先越过这火焰屏障。

“滋!滋!滋!”

尽管火势凶猛,热浪滔天,可这些蛇仿佛不畏死一般,尽数冲入其中。

自然是没有一条蛇能成功突破火圈的,凡是冲入其中的毒蛇,都被炙热的火焰彻底烧熟,烧焦,继而死去。

很快,数百条毒蛇尽数死绝,同时,符箓中的火焰也难以维持,逐步熄灭。

“咳!咳!”

毒蛇烤焦的味道并不好闻,配合着浓烟,让人有种呛鼻的恶心感。

这些已经被烤熟的蛇尸体,更是触目惊心。

群蛇死了,李朝歌并未放松警惕,因为,蛇妖始终在庙外,伺机而动。

见符箓道印尽失,蛇妖再无顾忌,迅速窜入山神庙,目露凶光。

它等的就是这一刻,之前群蛇不过是用来耗尽符箓灵力的炮灰而已。

在他眼中,这个人类构不成威胁,唯一让他忌惮的,也只有焚火符箓。

如今符箓已没了效果,该是它进食的时候了。

“吼!”

正此时,南山远处,忽然传来一声虎啸。

这是山林间当之无愧的霸主,来自生物千百年传承下来的畏惧感,让南山深处无数动物都瑟瑟发抖,匍匐起来。

声音传彻数里之地,山神庙这一块,同样能听到暗夜中恐怖的虎啸之声。

“你现在逃跑还来得及!”

李朝歌心神一动,直接踏出一步,先发制人。

“我乃高人弟子,听到这声虎啸了吗?这是我师尊所赠的灵兽。”

“待它赶来,你便只有死路一条!”

他现在是真没手段了,若是和蛇妖硬拼,决计是要死在这里的,只能扯虎皮做大旗,试试能否吓得住它。

果然,在听到李朝歌此言后,蛇妖的身子微微蜷缩,似乎有些忌惮与迟疑。

“高人弟子?”

“年纪不大,说大话的口气倒是不小。”

很快,蛇妖便没了迟疑:“连符箓都不会使,也想唬我?这符箓,怕是你机缘巧合所得的吧,你这番鬼话,骗骗尚未开智的动物尚可,想蒙我?”

若真是高人弟子,怎会一个劲的想逃命?

吓不住它!

李朝歌心头一颤,但表面上却不动声色:“不信?你尽可试试。”

“试试就……!”

它抬起头颅,正打算用身子绞死这个人类,忽然,感觉头皮一凉,来自生物本能的危机感瞬间到来。

“吼!”

一头黄皮黑纹,身驱足有三米多长的巨型猛虎,带着咆哮冲入山神庙中,骤然扑倒了蛇妖。

极具冲击力的虎啸声,震耳欲聋,利爪一撕,就将蛇妖的开膛破肚,让它鲜血直流。

“嘶!”

剧痛感让蛇妖哀鸣不止,身子乱甩,想要挣脱。

可猛虎之力远胜于它,哪里能逃脱。

仅是一个照面,蛇妖就被猛虎将脑袋咬碎,根本无力反抗。

这么猛的蛇妖,就当场去世了!

也太凶残了吧!

李朝歌有些震撼,神经反倒绷的更紧了。

蛇妖虽然死了,却来了一头更为恐怖的猛虎,要是它有敌意,估计李朝歌连反抗都不用做了,安心待死即可。

扑杀了蛇妖,这头黄皮黑纹猛虎,并未立刻离开,也没有向李朝歌等人出手,而是开始吃起了黑纹蟒蛇的肉。

李朝歌瞧的胆战心惊,一动也不敢动。

“李二郎,你何时拜了高人为师?竟有如此灵兽相助!”

许氏与周夫人不知内情,还真信了李朝歌,纷纷询问道。

猛虎吃食间,听到这般问话,抬头望了一眼李朝歌,似乎在嘲弄。

李朝歌脸都绿了,这是一头老虎精呀!

许氏与周夫人也觉察出不对劲,面色煞白,不敢再说话。

猛虎吃了约莫一刻钟,吞下蛇妖半个身子,最终,在腹部发现了内丹。

“铛!”

这头黄皮黑纹虎口中衔着这枚妖丹,丢在了李朝歌面前。

“吾乃杨山神坐骑虎爷,平日在此镇守山林,驱逐邪妖。”

他张开犹挂着血肉的大口,口吐人言:“此妖作恶,当诛,你等尚无大恶,不必惧我。”

山神坐骑?

李朝歌抹了一把额间汗渍,心中想起来前世关于虎爷的传说。

山神,城隍的坐骑,招钱财,福运,为瑞兽。

传说能庇护幼童,以至于民间习俗有让孩子认虎爷为义父的做法。

和前世不同,这个世界,还真有虎爷存在。

看来山神城隍,河伯这些神道阴官也应当存在,只是普通人难以窥见。

他心中千回百转,最终松了一口气,既然不是敌人,那算是脱离危险了。

“山神像碎了,你干的?”

刚松一口气,虎爷瞥了眼杨山神的残破塑像,问道。

第二十二章人狐绝恋

“先前形势危急,在下并非有意损坏神像。”

李朝歌连忙开口:“请虎爷放心,待我等回去,必凑足银钱,替杨山神重塑神像,修缮庙宇。”

虎爷见状,凶狠的眼神稍稍收敛,四肢矗立,也不再弓身作扑食状。

“倒也不白让你忙活。”

它探出虎爪,将蟒蛇内丹向前拱了拱:“此物算是报酬,山神庙四十余年未曾修缮,的确该翻新了。”

李朝歌在虎爷的注视下,小心翼翼的接过蛇妖内丹,握在手中。

这内丹入手沁凉,只有鹅卵石大小,表面并不光滑,略有些粗糙,因刚从蛇妖腹内取出,上头还沾着血渍胆汁。

“收了内丹,便算是接受了这桩买卖,若敢不来,别怪虎爷下山寻你算账。”

说完,虎爷长啸一声,震的山林呼啸,惊鸟四起,迅速隐入夜色中消失不见。

“总算走了!”

周晚秋和许氏两头妖狐,早已吓得腿脚发软。

而李朝歌同样没好到哪儿去,这头猛虎走时那一声长啸,现在还让他耳膜生疼。

“多谢李家二郎相助。”

许氏双腿微曲,向他道谢,周晚秋却没在意这许多:“蛇妖已死,还请二郎和我去一趟蛇巢,将剩余龙涎寻出来,若无此物,我家老爷性命堪忧。”

龙涎?

李朝歌眉头微挑:“先不急,你们两人且将此事的来龙去脉告诉我,也算我没白拼命。”

经过此前听到的一些信息,他对整件事情的轮廓心头有了大致猜测。

不过还需要听周夫人的言辞,来印证心头猜想。

“此事,还得从二十年前说起。”

周晚秋微叹,感慨道:“当年,我还是一头尚未修炼化形的赤狐,在南山森林间求活,朝不保夕。”

南山深处大型猛兽极多,狐狸只能算在食物链底端,的确随时有生命危险。

“不光要避让猛兽,天敌,甚至因为食物短缺,狐族同类也不可信任,常有同类因寻不到食物,咬死同伴,食肉求存。”

李朝歌静静听着,没有发表意见。

事实上,弱肉强食本就是生存法则,寻不到食物,未免饿死袭击同伴,食肉求存也并非罕见之事。

许多动物为了获得生存的能量,连幼崽都能当做食物,在动物的世界里,没有太多温情脉脉可言。

人类又何尝不是如此?

但凡饥荒,总能听到赤地千里,啃光树皮后发生易子而食的事情。

“二十一年前的春分那天,我被一头野山猪所捕,眼看就要丧命,幸好被路过的柴员外所救,才得以脱险。”

“于是你修炼成了人形,便起了报恩的心思?”

“不错,小狐身无长物,想报恩只能以身相许。”

这般故事,民间话本里比比皆是,早就不新鲜。

只是,他仔细的回想了一下,有些不确定的道:“当初救你的,并非一人吧?”

周晚秋提了一嘴,他才想起来,当年他和柴员外一同上山狩猎,的确是曾在野山猪口中救下过一头狐狸。

实际上也谈不上救,只是射杀野猪后,见狐狸没死,将其放生而已。

毕竟狐狸的肉又酸又柴,食之无味,野山猪都猎到了,谁还会在意这小块肉。

此事过去多年,若不是仔细回忆,他早就想不起了。

合着两个人都救了你,你就光报柴员外的恩?

忽然想起此事,李朝歌心头微酸。

“那日,救我之人的确不是一人,除了老爷外,二郎你的父亲也在场。”

周晚秋想了想,开口道。

“那你为何嫁给了柴员外,却不寻我父亲报恩?你们妖魅报恩莫不是也嫌贫爱富?”

他有些奇怪道。

“二郎说笑了,当年你父亲已与陈夫人眉来眼去,我岂敢插足?”

“再者,若真报恩将身子托给了你父亲,又哪来你们兄妹三人?”

周夫人搀扶着许氏,继续道:“我与老爷相恋不久,便被识破了真身,原以为老爷会大发雷霆,将我赶出家门,没想到”

“他并不在意,反倒嘱咐我日后小心行事,莫要让村里人看出破绽,村里流言重,若引来非议,怕会中伤我。”

提起此事,周晚秋眼神如水般温柔:“和老爷相恋这些年,自是幸福美满,恩爱有加。”

“可人妖殊途,我们并不知晓后果,婚后不加节制,竟让老爷阳气锐减,日渐憔悴。

真正明白过来,为时已晚。”

她说着,蹙起的柳眉上尽是悔恨,若提早知晓会是这种结果,她宁愿从未遇见他。

“村里曾闹出狐妖之祸,郑屠户被狐妖吸食阳气,差点抽干,此事?”

李朝歌想起郑山的遭遇,有些疑惑的望向周晚秋。

“是我做的。”

周夫人点了点头,承认下来:“见到老爷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我心急如焚,才会病急乱投医。”

之前李朝歌还以为是许氏所为,没想到是周夫人做的。

平日瞧周夫人温婉善良,决计不像是个能害人的主,只能说陷入恋爱中的女人太可怕,为了爱人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这样寻补阳气只是杯水车薪,加之被人发现,老爷知晓我在村里害人,勃然大怒,我便不敢再做这些事情。

好在两年前,我在南山见到了这头蛇妖,它因机缘巧合,窟内藏有一些化蛟入海的蛟龙之涎。

我与它约定,以内丹道行助它蜕皮,换取龙涎为老爷续命,因此,老爷才多撑了几年。”

原来是这样。

李朝歌点了点头,只可惜这蛇妖今日交易,竟是要撕毁约定,落得个开膛破肚的下场。

“许氏呢?为何让她入门做妾?”

他瞥了一眼被周夫人搀扶着的许氏,不解道。

周夫人和柴员外的爱情,谁也融不进去,为何会娶许氏过门?

“是为了芳儿。”

周晚秋叹了一口气。

人妖殊途,自然是很难生孩子,她婚后十几年都未曾怀孕,为了不让村民疑心说闲话,两人商量后,决定抱养一个女婴。

柴芳虽不是两人亲生,但抚养婴儿,但凡接触过屎尿,真心为她付出过,都很难不生出感情来。

柴员外身体渐渐撑不住,周晚秋又不愿放弃,凭着被吸干真元的后果,仍要替他换龙涎续命,两人具是命不久矣,她才自作主张,寻了许氏过门,希望日后能有人照顾柴芳长大成人。

第二十三章妖魅秘闻

“原来如此。”

李朝歌微微一叹,怪不得自己孙子都有了,柴员外近几年才刚得了个幼女。

“行,我们先去蛇巢取龙涎吧。”

心中疑惑尽解,他也没继续拖延,三人向山上寻去。

蛇妖所居的巢穴,在山顶的一处洞内。

来到崖畔,李朝歌顺着崖岼眺望群峦起伏之景,不禁感叹:“这蛇妖还真会寻地方,在此处吞吐日光月华,应当是绝佳的位置。”

“若无修行法门,妖族只能吞吐日月光华来获得些许能量。”

许氏在一旁道:“这世间寻不到修行法的妖族自然是多数,能占据此地,蛇妖应当没少与别的妖魅争抢。”

妖魅之间为了争夺地盘,也会有极残酷的斗争。

收回目光,李朝歌才带着两个狐妖开始探洞。

蛇洞内部阴湿潮冷,地上可见褪去的白色蛇皮,最内侧,大量干草铺就,其上围着三十余颗还未孵化的蛇卵。

而蛇卵堆旁,便是一片荷叶包裹着一小滩翠绿粘稠的液体。

“这便是龙涎!”

许氏和周夫人一眼便认出,大喜过望。

李朝歌也不禁多瞧了几眼,这液体不多,堪堪覆满荷叶底部,表面上瞧不出什么神异,也闻不到什么香气。

“南山上,曾有一头道行高深的大虺,数十年前,这头大虺渡过雷劫,一飞冲天,已化作蛟龙离去。”

“这龙涎,应当是蛇妖趁大虺离开后搜寻所得,二郎你别瞧龙涎只是蛟龙的些许唾液,对于凡人来说,此物虽说不能生死人,肉白骨,也可延年益寿,治愈阳缺之症。”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好奇,周夫人耐心解释了两句。

李朝歌对龙涎不感兴趣,反倒被大虺化蛟,渡劫成龙的传言给吸引了。

“周夫人,你对世间修行之法,精怪阴神这些东西了解多少?”

他最缺的,便是对这个世界的了解,任何一点儿关于鬼神,奇闻的事情,李朝歌都不想放过。

恰巧有两位化形的狐妖在侧,他自然会询问了解。

“所知不多,我和许氏都是道行低微,懵懵懂懂的开了灵窍,阴差阳错才成功化形。”

“二郎若是想知道太高深的东西,我们可没法解答。”

周夫人和许氏有些惭愧,连忙道。

“无妨,知道什么就说什么。”

他笑了笑,让周夫人畅所欲言。

“你们可曾见过阴司正神?”

他先问出了最想知道的一个问题。

在亲眼看到山神坐骑后,李朝歌真有些震撼,猛虎长啸声仿佛仍在耳畔回响不休。

“我们未曾亲眼见过。”

许氏摇了摇头:“和二郎一样,我们也是今夜才第一次见到了神道虎精。”

两人模样不似作伪,李朝歌略有些遗憾,又问了关于城隍,河伯,这些耳熟能详的神道名称,却也问不出想要的东西。

两人虽是狐妖,但对于神道的了解与李朝歌差不多,仅限于话本传说里拼凑出来的那些半真半假的信息。

“那头黑蟒瞧着实力不弱,为何你们已经化形,它却是蛇身?”

李朝歌又问了一个问题。

这次,许氏倒是给出了回答:“蛇妖想化形极难,想修成人身,需要极高深的道行。”

“能否化形并不是衡量妖魅强弱的好法子,譬如我们狐族,最易开窍化形,若有机缘,数十年的道行便可幻化人形。

若换了老虎野猪,飞禽走兽,数十年连开灵窍都未必能成。”

狐族最易化形?

李朝歌心神一动,将这个信息记下。

怪不得坊间最多便是关于狐狸魅惑凡人的传说,原来是它们化形最易,留下的传说事迹自然最多。

“为何非得幻化人形呢?”

紧接着,李朝歌又有些纳闷,除了极少的精怪,大多数的妖怪修炼化形,似乎都以人为标准。

“二郎有所不知,人是万灵之长,最易开悟,对修行最为有利。”

周夫人缓缓开口,替他解了心头此惑。

“世间妖精,实力到底有多强?”

李朝歌眉头紧蹙,提出了最后一个疑问:“凡人是否能抗衡修炼有成的精怪?”

他看蛇妖,周夫人这类妖怪,虽然难对付,也并非无法抗衡,只是李荆棘太弱了。

不知换个修为有成的武道高人,是否能和妖魅争锋。

问及此处,周夫人和许氏面面相觑,最终由周夫人开口解答:“二郎这个问题没法说,人间无穷尽,不知天涯海角,我们不过是南山的井底之蛙,哪识得乾坤之大。”

“只说我们所见所闻的情况,的确曾有很强的凡人到过南山,一些大妖也会避让忌惮,不敢胡乱害人。”

很强的凡人,看来江湖客还是有些斤两,面对法力高强的大妖,也未必会输。

问了这许多问题,李朝歌见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了,便就此打住。

“龙涎已取来,我们走吧。”

许氏手捧着荷叶,小心翼翼的探出山洞。

李朝歌跟在周夫人身后,抬脚欲走,忽然他想到了什么,转身来到岩壁处。

“啪!”

一脚踩下去,干草包裹的蛇卵们尽数被碾碎,化作汁水浆液,再无成为生命的可能性。

“二郎,你在做什么?”

周夫人听到动静,回头见蛇蛋尽毁,有些吃惊。

“周夫人在村里待了这许多年,应当也听过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这句话吧。”

李朝歌淡淡道:“蛇蛋不除,若幼崽孵化成精,得知父母被杀,立志报仇,让他修行数百年后祸乱人间怎么办?”

既然已经结仇,便要杜绝一切有可能的报复和后患。

“走了。”

做完这些,他大步走出蛇巢。

这一夜过的相当凶险,一番折腾,加上搜寻蛇巢的功夫,等回到南山村,已接近天光破晓的时候了。

李朝歌和她们在村口分手,送她们入了柴府,自己再折返回家。

“我答应虎爷,修缮山神庙,此事需趁还有附身的时间早些交代给家人,另外,关于精怪的信息,以及我自身的状态情况,也需和他们说明!”

回家路上,李朝歌心中梳理着所有事情。

“还有,虎爷所给的内丹!”

他手掌摩挲着那枚取自蛇妖腹部的内丹,想着是否要给荆棘吞下去试试。

第二十四章新功能,神游

“往后尽量避免和阴司直接接触。”

“寻常精怪,辨别不出我是借体亡魂,换了神道有成的阴司正神便不一定了。”

之前还来不及细思,可李朝歌回家途中,梳理今日发生的一切后,有些后怕了。

神道真的存在,那些被供奉在庙里的山神,城隍,并非没有灵性。

这样的话,自己可就危险了!

传说中,各县府城隍门下,便有专设的阴阳司。

城隍座下,日夜游神负责探查所属地界的异常,日夜巡游。

牛马将军负责勾魂羁押,将那些滞留在人间的亡魂送入轮回。

李朝歌可是滞留在人间的亡魂,要是被城隍等阴司正神发现,有可能会派出牛马将军来勾魂。

在摸不清是否会出事的情况下,唯一能做的,便只能尽量隐藏自己的存在,以免招惹灾殃。

李朝歌心情忽然就不好了,本来自己玩的倍高兴,以为能用灵魅的姿态在这个世界里为所欲为。

谁知忽然发现自己头上悬了一把随时有可能落下的利剑。

“也不知是否要一直避让躲藏。”

躲一时或许可以,想躲一辈子可就难了,只希望伴随着家族壮大,祖宗系统能解锁出更强大的功能,让他不必担心被勾魂丧命吧。

李朝歌走到家门口,李家灯火通明,一夜未熄。

一家人,竟是都没睡,等着李朝歌回来。

尽管李朝歌嘱咐他们不用担心,但除了尚不知情的小孙子李瑜睡得香甜外,李家上下都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这可是去柴家,见妖魅呀!

若是出了事情可怎么办。

“爹回来了!”

见他平安回来,一家人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李策之和李茹连忙迎上来,而陈清浅手里端着一碗艾叶汤。

“先把汤喝了,在外面招惹了那些脏东西,祛一祛才好。”

陈清浅很认真的道。

艾草属于阳气充足的植物,一直就有端午时节挂艾草辟邪的传统,她也不懂太多法子,只能煮了一份艾叶汤。

李朝歌自然知道,所谓的艾草辟邪,只是凡人的臆想,但他没有犹豫,仍接过瓷碗饮尽。

喝了汤,浑身上下暖和不少。

“柴员外家的事情,算是解决了!”

他坐在正厅木椅上,将这一晚的所见所闻全部告诉了家人。

周夫人同样是狐妖,并和柴员外相恋多年,山神庙里斗蛇妖的凶险,以及最终虎爷出没,将那头蛇妖就地扑杀的事情,都令他们大呼惊奇。

“趁着还有时间,我再交代几件事情。”

李朝歌继续严肃的将自己的能力情况,以及对阴司神道的忌惮和担忧这些事情也说了出来。

“爹,您现在还能保佑族人呢?”

李茹惊奇道:“我想要变漂亮些,您能保佑我实现愿望吗?”

李茹算是个美人胚子了,长相完美的继承了李朝歌和陈清浅的所有优点,不似两个哥哥那样平平无奇。

可女孩子自然是希望越漂亮越好的。

“胡闹。”

李朝歌佯怒的点了点她的额头:“爹还没试过保佑这项能力呢,就算是要保佑,也是优先保佑你大哥考上秀才。”

剩余的香火可不多,尚在起步阶段的李家,什么都缺,自然是不可能耗费香火给李茹臭美。

“策之啊,你平日用功读书我都瞧在眼里,放心,这般刻苦决计能有回报。”

他转过头来,对大儿子语重心长道:“你不必过于忧虑,只需放手去做,其他的事情爹会帮你解决。”

“恩,多谢父亲。”

李策之方正的向他行了一礼,脸上也是带起了些许笑容。

“另外,杨山神的庙我答应修缮一番。”

他继续交代着关于接下来的安排,毕竟等附身结束,就没法进行准确的交流了。

“修庙,可要不少银钱吧。”

陈清浅有些迟疑:“家里余钱不多,就算把耕牛和田产都变卖了,怕是还相差一些。”

李家的田产早已变卖了大半换取路引,剩下的积蓄实在不多。

“你们去寻柴员外要银子便是。”

李朝歌早已打算,也不会让家人为难。

这次自己可是救了老友性命,让他出钱修个庙,并不算过分。

“附身结束,荆棘至少要大病一场,你们小心照料着些。”

李朝歌摸索着,将蛇妖内丹取出:“把内丹磨碎,这几天趁荆棘昏迷期间,便就水给他服用。”

老大和幺女点头应下,小心收好。

待到所有事情都交代完毕,他也不在逗留,立刻从附身的状态中离开。

李朝歌离开,李荆棘失却了控制的身子,顿时倒在床上,面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手脚冰凉。

附身这种手段,原本便是对族人危害极大,时间越长,造成的后果便越严重,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还是不能轻易使用。

瞧见荆棘的模样,李朝歌不免有些心疼。

“叮,恭喜完成任务:狐妖?,奖励200点香火,开启后续传奇任务,解锁新功能,神游。”

回归祠堂,李朝歌刚蹲在牌位上,系统的任务完成提示立刻响起。

使用附身能力仅剩下70点的香火,因为这个任务,又盈余到了270点。

香火的增加并不是他最关心的。

他最关心的,是这个从未见过的新功能,神游,以及后续的传奇任务。

[神游:可与血脉至亲开启灵契,主动激活,哪怕与至亲相隔千里,也能窥见他所面对的所有困难,并进行保佑和帮助。

所需香火:200点。]

“相隔千里,也可以得知至亲面临的困难,并且开启保佑和帮助。”

这个功能的开启,对李朝歌来说,还算有用。

现在倒还不明显,若是过些时日,李家搬出南山村,前往离阳府居住,儿女们也将开始自己各自的生活,若遇上突发事件,亦或是相隔甚远,总不能跑回祠堂向他祈祷吧。

有了这个能力,哪怕是蜗居在方寸祠堂之内,他也能知晓儿女在天涯海角边遇上的困境和危险。

“就是贵了些。”

看到200点香火激活一次的价格,李朝歌不禁蹙了蹙眉。

罢了,看看任务栏吧。

关于传奇任务,他也很期待。

此前一直出现的任务,都是每年,每季,到每月的任务,还从没见过传奇任务。

不知到底是个什么差事。

第二十五章传奇任务,寻龙

[传奇任务:寻龙。

描述:柴员外阳缺之症因龙涎暂缓,却非根治,三年内龙涎用尽,必死无疑。

达成条件:寻到蛟龙,取其精血,替柴员外根治阳缺之症。

奖励:随机抽取一种家族血脉。]

传奇任务,寻龙?

李朝歌瞧见这个描述,感觉压力很大。

且不说神龙见首不见尾,就算寻到了蛟龙,想说服亦或是胁迫取其精血也是难上加难。

“还好不存在失败的惩罚,否则还真不敢接。”

李朝歌没有犹豫太久,很快确认了接受了任务。

接下来的三天时间,整个李家都开始忙碌。

李茹和大嫂小心照顾尚在生病昏迷的李荆棘。

她们两人不忘李朝歌的交代,将妖丹研磨成粉末,熬入汤内,每天给荆棘灌一碗。

至于李策之,先是去了一趟柴员外家中。

柴员外的病情明显好转,除了面色稍有些苍白,很难让人联想到几天前病入膏肓的模样。

相信是服用了龙涎的效果。

与柴员外商议的很顺利,他答应出银钱,替山神庙修缮,让李策之监工。

这是个大工程,就算钱到位了,也不是那么快能弄好的。

请石匠,瓦工,购置青砖,重塑神像,这些事情都需要时间,且极其繁琐。

李策之统筹没几日,陈清浅便看不下去,让他安心温习读书,准备八月的童生试考,自己亲自统筹修缮工作。

换了平日,以李策之的孝顺程度,自然不愿让母亲多操劳的。

可考秀才的日子的确是日渐逼近了,他也不是迂腐之人,自然知晓孰轻孰重,将这些杂事交给了母亲。

内室,李荆棘房间里。

足足过了三天,他仍没有苏醒。

若不是还有呼吸,恐怕李茹等人都以为李荆棘是死透了。

“臭小子受苦了。”

祠堂牌位上,李朝歌远眺,透过石墙曲巷,看到了儿子的状况。

在他的观察中,李荆棘体内汇聚了相当庞杂的能量,宛如即将喷发的火山,直消一个契机,就会彻底引爆。

周夫人所言果然不假,妖魅内丹,凡人吞食是找死的举动。

尽管李朝歌已经足够谨慎,让女儿将妖丹磨碎,每日服用一部分,可这些能量,依旧不是人类能承受的。

他昏迷的这三天,不断灌入的汤水中蕴含的恐怖能量越积越满。

李荆棘已经吸收了自己承受不住的庞大能量,这样下去,只会有一个结果,就是被胀死。

好在,李朝歌始终在帮他。

“为了护住这个崽可真不容易。”

李朝歌望了一眼系统界面,香火点数已经从270点减少到67点了。

用掉的203点香火,兑换的是生命源泉。

每次当李荆棘体内的能量即将撑爆他五脏六腑的时候,李朝歌都会来救场,用生命源泉让李荆棘身体恢复。

否则,按正常人的身体敢吞服妖丹,已经死掉好几回了。

经过这三天的消化,李荆棘性命算是保住了。

而且,这妖丹所留下的庞大力量,经过消化后,都将被他化为己有,让李荆棘的身体各方面素质都获得巨大提升。

他一心向往江湖,待到八月过后,李策之考上秀才,一家人成为士族种子,李荆棘绝不会继续留在家中。

虽说好男儿志在四方,可作为父亲,李朝歌欣慰之余也替他担忧。

江湖险恶,李荆棘虽得了《甲子习剑录》,可修习没多久,剑招都使不纯熟,加上身体素质不够强,前景堪忧。

在家里还好,若是入了江湖,很容易出现生死搏杀,一旦技不如人,连求饶的机会都没有。

所以,他才会这么冒险的让李荆棘吸收妖丹的能量,希望他出门在外,能有些自保能力。

“要醒了么?”

忽然,李朝歌轻咦了一声,感应他的身体变化。

同一时间,床上,李荆棘缓缓醒来。

痛!

剧痛!

无比强烈的痛楚,在他刚醒来的瞬间,便如排山倒海般向他袭来。

“啊!”

李荆棘无意识的发出一声低吼,只感觉浑身上下被无数把刀同时斩下一般,刚醒来就险些疼晕过去。

他双眼通红,青筋爆起,额头上布满了汗珠。

甚至疼的眼泪都控制不住,夺眶而出了。

为了宣泄这股痛楚,李荆棘的双拳紧攥,指尖因为剧痛的缘故,早已嵌到了肉里,也察觉不到。

非得疼死不可!

巨大的痛楚涌上心头,强烈的求生欲让李荆棘意识到自己必须做点什么。

于是,他用尽全力,在床上翻了个身。

李荆棘是真连喊救命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蜷缩成一团。

这是妖丹的力量胀体的痛楚。

李朝歌能免去他的伤,却不能缓解他的痛楚,当醒来的那一刻,所有的痛楚自然如期而至。

“臭小子倒还算坚韧能忍。”

李朝歌原以为他会被疼晕过去,现在看来,倒是小瞧了荆棘的意志力。

“呼!呼!呼!”

约莫一炷香的工夫,身上的痛感逐步褪去,他才松开紧攥的拳头。

手掌已是留下了几个鲜红的指印,渗出了一些血渍。

“扛过来了!死老头子真想坑死我。”

他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宣泄着自己的不满。

被附体的所有记忆,李荆棘都有所保留,自然知道他剧痛感是因为他吞了妖丹的缘故,也知晓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是自家老爹。

“臭小子,为你好懂不懂?”

听见这小子口绽芬芳,李朝歌没好气的怼了一句。

只不过,李荆棘自然是听不到的。

若是两人吵架,可能一天一夜都不带歇息的。

但单方面对着空气埋怨与怒斥往往持续不了多久,因为无人回应。

李荆棘很快就熄火了,他等到身体逐步恢复了些许行动力,便开始尝试感受体内变化。

吃了这么多苦头,得检验一下收获。

很快,他屏住心神,感应到四肢百骸中,正有着一道道细小涓流般的气感,徘徊不息,顺着自己的身体,往复循环。

“这是爹故事里说的真气吗?”

当感受到体内的变化后,李荆棘忘记了埋怨,全身心的沉浸在其中。

第二十六章所谓江湖

李荆棘感受体内变化时,不由用上了《甲子习剑录》中所记载的剑典心法《剑元诀》。

心法稍稍运转,一股不同寻常的感觉缓缓涌上心头。

无数细小真气,在他有意驱使下,宛如涓流般游遍奇经八脉,四肢百骸,往复循环。

几个周天下来,全身暖烘烘的,身上酸痛感也彻底消散。

“这就是传说中的真气,还真是神奇。”

他嘴唇轻抿,脸上的笑意怎么也藏不住。

向往了十几年,一朝开悟,这般心情自然是旁人难以想象的。

“铮!”

他顾不得下床,攥着剑来到李家庭院乱石处,开始试剑。

“倾!”

李荆棘演练着《甲子习剑录》所记载的剑招,心中钻研着想着前代剑神裴钰所记录的心得体悟,便在院中施展开来。

剑光倾动间,隐隐透着风雷之势,无数落叶被呼啸剑气卷起,一时间乱絮纷飞,鸣声阵阵。

这般演练,足足过去了半个时辰,他完全没有停下的意思,反倒越发沉浸在悟剑的状态之中。

渐渐的,李荆棘原先晦涩难明,只得其形,不得其意的习剑招式,逐渐溯本源清,寻到了真意所在。

他的剑招从青涩稚嫩逐渐变得行云流水,气势如虹。

这么大的动静,自然是震的满屋乱响,连瓦砾都差点被掀翻了。

率先发现的是赶回来照顾他跟李瑜的大嫂。

周萍不敢打扰,只带着儿子在一旁驻足观望。

没多久,大哥等人尽数被动静惊扰,全部站在回廊内默默观摩。

终于,李荆棘剑招一变,收剑归鞘。

“呼!”

半个时辰毫不停歇的挥剑悟招,对他体力也是个极大的消耗。

“娘,大哥你们怎么都来了?”

当李荆棘回过头来,望见一家子人在远处看着自己,有些惊愕。

“都要拆房子了,能不来瞧一瞧吗?”

陈清浅板着脸冷哼道。

“就是,你看把树都斩秃了。”

李茹故意俏皮的在一旁帮腔,想看娘亲训斥二哥。

而大哥大嫂们,则是微微的笑着,没说什么。

“树秃了再长就是,这是重点吗?”

“重点是我隔空震碎桂树枝叶,这可是上乘武功!”

李荆棘自然是不敢和娘亲还嘴的,所以挑了李茹这个软柿子反驳。

“叔叔真厉害。”

李瑜眼神明亮,粉嫩的小手高高抬起,似乎想亲手摸一摸那把青冥剑。

“小侄儿真识货!”

这句夸奖,正好搔他到痒处,李荆棘面色一喜,把李瑜举过头顶:“乖侄子,等你长大,叔叔也成了名满天下的一代剑侠,那时,我便教你绝世武功,带你一起行走江湖!”

“可谢谢你了,别教坏了小瑜。”

李茹伸脚踹了踹这个眉飞色舞的家伙,没好气的道:“小瑜长大可是要和大哥一样学习圣人经典,当个读书人,做大官的。”

“跟你闯江湖,过朝不保夕的日子?亏你想得出来!”

“你这江湖侠客再厉害,也就是匹夫之勇,若入朝为官,乱世开太平,做的是万人敌,盛世造功业,更是一纸政令便能影响全国,岂是你一个小小侠客能比的?”

她倒不是有意讽刺挖苦,只是两人从小到大都是欢喜冤家,这种相处模式倒也自然。

李荆棘也不在意,将侄儿放下,淡淡道:“入朝为官也能习武呀,当个会绝世武功的权臣,若有政见不合者,殿前互殴也不会吃亏。”

“读书人怎会如你这般野蛮,真把庙堂议政当成了泼皮当街互殴不成?”

李茹把小瑜拉到自己身旁,揶揄道:“小瑜以后要做仁者,才不会结下众多仇家呢。”

仁者。

李荆棘眉头微挑,对此不屑一顾:“你还真相信爹说的仁者无敌?”

“难道说的不对?”

“自然不对,无敌者才无敌!只有你自身强大,才有选择做仁者,还是做枭雄的余地。”

“单单靠仁义,真有人要害你,还是趁早跪地求饶来的实在。”

兄妹两人在回廊处拌嘴,谁也说服不了谁。

陈清浅坐在栏上,眉间仍透着忧虑。

儿子剑术有成,这是好事,可她还是忍不住替孩子担忧。

因为他离踏入江湖又近了一步。

最关键的是,李荆棘只是叶公好龙,他所向往的江湖,并不存在。

他所有对于江湖的了解和认知,都源于他爹在他幼年所讲述的话本小说,这其中所描述的,不过是偌大江湖经过美化后的一鳞半爪。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他所向往的侠客生活,是相当畸形的阉割化产物。

实力未必是当世一流,但必然是处在相当不错的层次。

不管敌人多么强大,也不会落败,即便一时落败,也不会丢掉性命。

身家未必富裕,但任何时候都能喝得起美酒,能与友人对饮。

若是一朝落难,往往也能很快因祸得福。

这些经过编纂演绎出来的故事,像极了童话,而非真正的江湖。

人被杀就会死。

江湖间的生死搏杀屡见不鲜,没有谁是故事的男主角,自然也不会如故事般轻松好运。

真正的江湖并不单单只有快意恩仇,还有血腥与暴力。

这个地方,是朝堂约束不到,律法无法监管的地方。

待李荆棘真正踏入江湖后,只有两种情况。

第一种便是发现江湖远比他所臆想的残酷,从此放弃游侠梦。

第二种,则是在尔虞我诈,腥风血雨的江湖中迅速成长,吃尽苦楚后仍不放弃。

要么被人杀死,成为江湖某个阴暗角落的无名死尸,要么杀出一条血路,踩着一个个尸体爬上去。

以她对儿子的了解,李荆棘必然是第二种情况。

而且不管他是客死江湖,还是吃尽万般苦楚,她都不愿看到,只希望儿子能过些太平日子就好,不一定非得有多大成就

“罢了,罢了。”

她忽然想到当家的还在看着,既然都是他的安排,自己也不多担忧了,权听他的吧。

“荆棘,你今日剑法初成,算是喜事。”

“待会让茹儿把地窖里藏了十四年的桂花雕取出来,一家人陪你喝点,庆祝一番。”

她从小就不希望李荆棘习武,争强斗狠,对这些事情往往没好脸色。

在这方面夸他,这是第一次松口。

李荆棘一愣,感受到娘亲对自己习武的态度有了变化,鼻头微酸。

尽管以他的性子,只要他想做的事情,天下人都反对他依然要做。

可母亲愿意支持,哪怕只是口头认可一句,对李荆棘来说,也是莫大的鼓励。

第二十七章山神之邀

一家人和和睦睦的吃了顿饭,此后的大半个月里,李荆棘依旧日夜习练剑招,为自己的即将开启的江湖路做准备。

李策之看的书也不再局限于为童生试考的《九州志》《传习录》等,反倒有闲心去瞧一瞧记载大离王朝五洲十三郡各地风俗的杂书古籍。

自从聪慧天赋开启后,他的记忆力得到了极大的提升,宛如开了灵窍,早已将童生试考需要准备的内容牢记于心,对八月的院试,他已有了很大把握。

两个哥哥都在为走出南山村做准备,李茹也坐不住了。

近些日子,她开始和母亲学做菜的手艺,每天做好了就端上祠堂,给父亲试吃,若是觉得味道不错,李朝歌便会轻摇烛光两下,若是觉得不行,便只会摇曳一次烛火。

虽然他不吃饮食也不会饿,但吃饭这种事情,本就不止是为了生存,很多时候是享受美食。

一开始李朝歌是挺乐意吃的,毕竟这么多天没满足口腹之欲了,怪想念的。

而且李茹这妮子的手艺不算差,虽然远比不上心灵手巧的陈清浅,但在一些菜色上,口味也是相当不错。

可惜,享受的时间并不久,他就开始头疼了。

几次获得好评和认可之后,李茹便开始尝试不熟悉的菜系。

一些菜肴的品相和味道的糟糕程度,哪怕是李朝歌这样的女儿奴,都难夸一个好字。

为了不受罪,他学乖了,每次新菜供上来,他都先不吃,免得受罪,直接告知不行,直到女儿做上三五次,娴熟起来,才开始品尝。

“又不行?”

祠堂里,李茹端着一盘刚学会的八宝鸭,眉头紧蹙,将信将疑的自己用手挑起一块鸭皮,往嘴里拱了拱。

鸭皮酥脆,香气四溢。

品出了味道的李茹瞪大了双眼,有些愤慨:“爹,你根本就没有吃,故意骗我的对不对?”

经过总结,李茹早已知道,每次爹吃了菜肴,盘中的菜肴自然不会消失,但味道会变得寡淡,如同嚼蜡。

得知了被敷衍的事实,她发了一阵牢骚才离开,还赌气说不做了。

祠堂灵位上,李朝歌虽被女儿撒娇牢骚了一顿,但脸上仍带着盈盈笑意。

这个家,终归是欣欣向荣,越来越好了。

“策之这小子,去主持山神庙修缮的接收事宜,怎么还没回来?”

他望着夜色已深,在家里寻不见大儿子,嘟囔了一句。

就在今天,历时大半个月的南山山神庙修缮工作,已是圆满完成。

匠人们结了工钱,便来请李策之去吃庙酒,可如今现在都接近亥时了,怎么着也该吃完了吧。

“莫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他可知道,山神庙里供奉的山神并非只是朽木之雕,而是真正具备神道本事的正统阴神。

伴随着时间的推移,又过去半个时辰,李策之始终未归。

陈清浅让荆棘和李茹出去寻他回来,却见山神庙早已散席,问了吃庙酒的人才知道,戌时庙酒就散席了,根本没人瞧见李策之去了何处。

人忽然不见了,这一下子,家中几人,除了李瑜外,都在南山村开始找李策之的踪迹。

而子时十二点刚过,时间从金秋七月的尾声挪到了八月,李朝歌接到了新的每月任务。

[每月任务:山神之邀。

任务描述:容身之所被重新修缮,杨山神心情大好,庙宴上,瞧见一人,开了先天灵慧,不禁临时起意,邀请他赴宴吃酒。

达成条件:赴宴交谈中,令杨擒虎青眼有加。

任务奖励:开启传奇任务后续,神道之谜,奖励200点香火。]

见了这个任务,李朝歌才知晓,原来大儿子,竟是被山神请去吃酒了。

“杨山神请策之吃酒,也不知是福是祸。”

李朝歌表现的有些忧心忡忡,一方面,他不知道阴司正神得知自己存在后,会不会有敌意,想敬而远之。

另一方面,这项任务竟又是一个传奇任务的后续,若不完成也太可惜。

再则,李策之已经赴宴,容不得他来决断了。

“这次还真帮不上忙,只能看策之这孩子是否机敏了。”

李朝歌距离过远,除非使用神游的能力,否则无法窥见宴请详情,也难以提供准确的帮助。

神游需要耗费200点香火,李朝歌眼下只剩67点香火,不够用了。

作为老父亲,他这次只能在祠堂祷告了。

此刻,李策之有些惶恐。

他原是在庙内与匠人们喝酒,庆贺修缮竣工,可没喝几口,忽然走来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手持藤棍,慈眉善目,一脸笑眯眯的问是否愿和他喝一杯。

李策之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但接下来所发生的事情,让他大惊失色。

老者抓住他的手臂,骤然一蹦。

李策之只感觉钻到了地下深处,一阵目眩后,再回过神来,已经出现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这地方不大,有些狭窄,其中摆放着桌椅板凳,还有上供的檀香,瓜果等物。

而地界的最上头,则摆着供着一尊神像,赫然是新塑的杨山神像。

这就是一个缩小版的山神庙,还是在地底下的!

他不是傻子,早已察觉到了不对劲,自然难以镇定。

会见阴司土地,有几个凡人能有这种奇遇?

“小友莫怕,老夫只是在宴上见你与乡野村夫不同,生出了灵慧,才临时起意,邀你吃酒。”

杨山神慈眉善目的笑道。

他如今的模样和神像之上,筋肉满身,金刚怒目的骑虎像简直判若两人。

灵慧?

李策之心神微动,便想到了父亲所说,给自己开的天赋。

杨山神所指的,应当就是这个吧。

“策之一介凡夫俗子,不知是山神当面,有失礼仪,还望山神大人恕罪。”

李策之见杨山神似乎没有恶意,也压下了惶恐的情绪,朝他施施然的行了一礼。

“无妨,无妨。”

杨山神右手微抬,做抚须状:“这塑像的是青壮之时的模样,我也老了,认不出倒也正常。”

“再者,请你来是吃酒,为何要怪罪?”

他笑着,手中滕杖微摆,桌上的酒壶,竟是自己倒起了酒。

第二十八章地仙所托

酒壶倾动,壶中好酒便化作一道细长水柱,溢满了酒杯。

李策之深吸一口气,只觉得这酒香扑鼻,让人有些沉醉。

他虽不是嗜酒之人,但在南山村的红白喜事,婚丧嫁娶都会喝上几杯,但从未闻过这般醇香的酒气。

哪怕是前几年,村头的郑老太太嫁女,取出窖藏五十二年的女儿红,也远远比不上今日这酒。

他还未伸手揽杯,杨山神随意挥了挥袖袍,酒杯已悬空而起,落在前者手中。

“小友尝尝我着珍藏多年的秋露白,可合口味?”

杨山神殷切的望着他,似乎在等他端酒入喉,点评一番。

李策之不敢怠慢,便当即将这满满一杯秋露白一饮而尽。

这杯酒入肚,他感觉口齿间不由涌现醇香的余韵,入腹清凉,微熏醉人。

“好酒,多谢山神款待。”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杨山神这般款待,他还哪里敢说不好,更何况,此酒的确口味极佳,他虽不是酒鬼,也能品出个中滋味。

“小友喜欢便好。”

杨山神笑眯眯的自己也倒了一杯,和他对饮。

“此酒,乃宫中特供,以夜间露水酿造,所以入口比寻常酒来的清爽,但后劲十足。

前些年祭拜者众多,可如此佳酿只有三壶,若非未逢遇知己,老夫可不会轻易拿出来。”

杨山神的话,倒是让有些微醺的李策之清醒了些。

堂堂阴司正神,表现的太过平易近人了,和自己这个山野农夫饮酒对谈还表现的如此热情,多半是另有所图。

心中这样想着,但表面李策之却不动声色,随声附和。

杨山神和他对饮,几杯酒下肚,话匣子倒也敞开了。

天南地北聊到哪儿算哪儿,当然,大部分时间都是杨山神在说,李策之在听。

在此地受香火供奉,成为一山正神已有百多年时间,所见所闻,自然是让李策之叹为观止。

“前几日,山涧妖魅作祟,生了一些乱子,不过能将这寒舍里里外外修缮一边,倒也是值得。”

杨山神自顾自的斟了一杯酒,笑道。

“说起来,还得多谢杨山神令虎爷出面,才救了我二弟一命。”

“此事本就是山神分内所管职责。”

“所辖地方有妖魅祸人,自然是要管上一管的。”

从杨山神口中的一些只言片语里,李策之倒也得知了不少接触不到的信息。

类似杨山神这般的地仙正神,也极看重香火是否昌盛,之前饮酒时便几次听他提及近年来上香供奉的乡民越来越少,聊起此事嘘长叹短。

除此之外,这类阴司神道虽替人间厘定规矩,却从不敢轻易插手人间事物,只能按照规则行事。

不管是人是妖,鬼魅还是精怪,只要无大恶,没有乱了阴司规矩,便无权处置,不得干扰。

他并没有提到若是神道地仙逾越规矩,干涉人间的后果,但李策之从杨山神的忌惮的语气中,也隐约琢磨出,必然是颇为严苛的。

“如此说来,神道地仙还不如人间官吏来的逍遥自在。”

李策之听山神诉苦,感叹道。

至少人间官吏,有了富贵权柄,可没那么多禁律框定,能不大肆鱼肉百姓,胡乱欺压乡民,已能被称作是清官,能受万民拥戴。

哪里需要如山神这般,半点逾权的行为都不可有。

“那是自然,人间官吏,可要比阴司地仙逍遥自在的多。”

杨山神追忆道:“想当年,老夫阳寿未尽,曾在德宗朝,在军中当校尉时,可比此刻舒服的多。”

世人多说神仙好,没想到地仙也有羡慕凡人的例子。

不过杨山神这般说辞,李策之相信他只是随口一说。

若是较真,受香火供奉,长存不灭,岂是人生逆旅不过数十年的凡人能比较的。

“小友也算是颇具文思之人,可存有考功名,离开此处,入京为官的打算?”

忽然,杨山神话锋一转,故作漫不经心的道。

“山神慧眼,在下已向府县上交了名册,本月中旬便会参加童生试考,若能中的秀才,自然是想入京科考的。”

李策之不敢隐瞒,如实的道。

自从被老爹开了灵慧的天赋,通了窍,已不似从前那般鲁笨。

杨山神明摆着是摸清楚了他的底细,才会寻他饮酒的,若是刻意否认,反倒是不智之举。

“恩,入京赶考,小友好志气。”

杨山神轻捋着胡须,笑眯眯的道:“老夫,有一事相托,不知小友可否答应?”

果然!

他心头微凛,绕了这许多弯子,终于开始切入正题了。

“山神尽管直言,倘若在下能办到,必不会推脱,若是。”

李策之故意没有把话说全,但意思早已不言而喻。

若是太为难的事情,自然是不可能大包大揽的,毕竟他只是一介凡俗农户子弟,哪能帮得上山神的忙。

“放心,小友,老夫所托之事,对你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

杨山神脸上带着淡笑,从怀中掏出一块墨黑色的铁牌:“劳烦,你替本神跑个腿。”

“入京赶考途中,经过明州云山郡的城隍庙,若是老城隍尚在,你便将此物送给他,若是不在”

杨山神微微迟疑:“若是不在了,便回来告诉我一声。”

“山神为何不亲自去见?”

李策之有些疑惑的问道。

“老夫,出不得这南山。”

他摆了摆手,微微叹道。

闻言,李策之便顺手将墨黑铁牌接了过来。

这枚铁牌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上面既没有刻字,也没有雕像,就如一块寻常铁皮。

虽说心中疑惑为何要他专程送这个,但李策之没有问。

杨山神不说,想必是不便告知,问了反倒自讨没趣。

“可我一介凡夫俗子,到了城隍庙,岂能轻易喊得出城隍爷的?”

他将铁牌收好,心中仍有疑惑。

“你持此铁牌去了,他若还在,必然是会出来见你的。”

莫名的被山神所邀,吃了顿酒宴,还托了他一桩事,又亲自将他送出了山神庙。

当李策之出来时,被夜风吹拂着面颊,醺醺醉意醒了不少,只感觉这际遇,说出去怕是都没人相信。

第二十九章八月院考

当李策之下山,回到家中,已过了丑时。

村里四邻早已睡下,可李家却灯火通明。

他无故失踪,李家上下自然是没人睡得着。

“李大郎,你半夜也不回家,跑去哪儿了!全家人都在为你担心,生怕你被周遭邪祟给害了。”

当周萍望见丈夫回家,不由嗔着脸,用手在他腰间狠狠拧了一把。

若换了平日,他一个大男人半夜未归众人也不至于太担心,可这是在南山上啊,上个月还出过蛇妖的。

“我可不是特地晚归,只是受邀吃了一席酒,推脱不掉。”

李策之抓着周萍的手腕,求饶道。

“受谁的邀?”

周萍柳眉微抬,开口问道。

“南山上的杨山神。”

李策之指了指南山的方向,认真道。

家中众人微怔,没想到李策之会说这话,忙问到底怎么回事。

当李策之把自己的遭遇说了一遍,全家人都目瞪口呆。

“山神请你吃酒,就是为了让你给他送东西?”

周萍面色狐疑,不解问道:“这南山每月来往这么多人,怎么别人不挑,偏生挑你替他送?”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李策之摇了摇头,对此也感到疑惑与不解。

祠堂里,牌位上。

李朝歌已经感应到了儿子回来,同时,任务板块的每月任务,已经有了新的变化。

[恭喜完成每月任务:山神之邀。

奖励:200点香火,开启传奇任务,神道之谜。]

伴随着一声提示,又一个传奇任务出现了。

[神道之谜第一环:云山郡的老城隍。

任务描述:杨山神宴请李策之,只为让他千里迢迢送一块墨黑铁牌给明州云山郡的城隍。

达成条件:顺利抵达云山郡城隍庙,替杨山神寻老城隍。

完成奖励:开启传奇任务神道之谜第二环,护身符一块。]

和之前寻龙的传奇任务不同,这一个传奇任务,似乎不止一环,而且没有时间限制。

“云山郡城隍庙?”

李朝歌眉头微蹙,也猜不出这神道之谜到底是什么意思。

罢了,想不出就别再瞎想了,等完成这一环任务,看到后续,自然能知晓。

“已经是八月了。”

李朝歌忽然感慨起来,这已经是他庇护家族的第三个月份了。

这个月,家里最大的事情,那便是李策之的童生试考。

只要中了秀才,李家便算是预备士族,便是离开南山村的时候了。

“中了秀才,李家应当也能跻身寒门了吧。”

李朝歌心头一动,系统版面顿时弹出了属于家族阶级划分的条件。

达成下品寒门这一阶级的条件并不算困难。

家中有纹银百两的储蓄或等值产业,此为其一。

其二条件,便是家中有秀才功名在身的士族子弟,亦或是于江湖中名头颇响的侠客。

这两个全部达成,即可完成下品寒门的所有条件。

“不知达成下品寒门后,祖宗系统会有什么新的变化。”

李朝歌喃喃着,倒是很期待这一天的到来。

时光荏苒,白云苍狗,很快又过了半个月。

自李策之被杨山神请吃酒之后,家里倒没发生过什么大事了,一切如常。

一直到了八月中旬,这一日,参加童生试考的时候到了。

这一天,李策之被早早出了门,没让家人相送。

他独自带上路引,租了辆马车,前往离阳县府参试。

在大离王朝,童生试,乃是读书人晋升之始,这其中共有两试,分别是县试与院试。

从开考到放榜,这一段总流程至少需要半个月时间。

一年只举行一次,若能通过,被录用进入学宫,便是秀才,跻身士族末流,有了许多乡民不曾有的特权,能入学宫做文章,也可选择继续科考之路,中举人,考进士,算是天下读书种子跃龙门的第一道关隘。

人口近十万离阳县府的繁华热闹,显然是要比总共只有八百多户的南山村强得多。

街道两旁店肆林立,街上行人各异,有挑担赶路的小贩,有驾车送货的商贾,也有驻足在摊前,挑选首饰的妇人。

这车水马龙的众生相,让李策之目不暇接。

“冰糖葫芦诶。”

前方,有个三十余岁短打扮的男人,扛着一杆靶子,上头插满了糖衣厚实,鲜红如火的冰糖葫芦,在街头巷尾叫卖。

“小瑜恰巧爱吃,等考试完,倒不妨给他买一串。”

李策之心神一动,不由想到了自家儿子。

“不行,得买两串,三妹也最爱吃零嘴,若不给她带点,会落埋怨的。”

这般想着,李策之穿过安陆街,很快抵达了岳山书院。

离阳县府历年来的童生考试,都是在此处进行。

李策之抵达县府童生考试报道的岳山书院时,此处早已汇聚了许多前来试考的学子,他们有互相攀谈,谈笑生风之人,也有试考将至,默默祈祷之人。

同样有不放过任何一丝空隙,依旧捧着圣人经典仔细研究文章之人。

“徐兄,赵兄。”

在人群中扫视,李策之很快发现了两个熟人。

“李兄今年也来参考了。”

“见过李兄。”

这两人都是李策之幼年私塾的同窗,分别是徐达和赵瑞祥。

赵瑞祥家中是地主,有良田百余亩,专雇长工在家中劳作,故而也不事农活,身体也不壮实。

至于徐达,家境更好些,他是离阳县府徐家的族人,每日除了读书写字外,许多时候都在青楼作乐,更是早早就被酒色坏了身子。

与两人相比,李策之的家境自然是差了许多,幼年读书识字大都是在牛背上览读。

三人虽说家境各不相同,倒是有着颇深的友谊,幼年便是私塾同窗,近些年也时常书信往来,时常聊诗词文章。

“听说今年童生考,县府共计有三千名学子参加,当真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

赵瑞祥望着周遭乌泱泱的学子们,不由感叹道。

“是啊,往年最多时也不过两千余人,今年的竞争越发激烈了。”

徐达也蹙了蹙眉头:“我已连考四年,依旧没中秀才,若今年再不中,回去非得被老爹揍死。”

第三十章操童子业

“你倒是不必着急,出身世家,便是实在考不上,也可通过捐监取得功名。”

赵瑞祥见徐达一脸苦闷,不由摇了摇头:“反而是我和策之,本就无人托举,若是连年不中,才真得一辈子在田里割稻草了。”

大离王朝的律法有规定,想取秀才功名,入国子监,并不是只有参加童生试考这一条道。

若是家境优渥,舍得银钱,给朝廷捐赠钱财,买个秀才功名,入国子监。

这样通过捐监得来的秀才,同样可以考举人,参加会试。

只不过,在士林读书人眼中,这样的监生秀才显得过于铜臭且没本事,被许多真有学问的举子瞧不上。

“以我爹的脾气秉性,断然是不会替我捐监入学的。”

徐达连连摇头:“我是家中长孙,若是靠捐监入的学,只怕我爹会觉得丢不起这个人。”

“再者说,捐监虽然不便宜,但瑞祥你家是地主出身,良田众多,你爹若真发狠,也可变卖田产替你捐一个,何必说这种话。”

“得了吧,这些田产可是我爹一辈子攒起来的,让他卖田产替我捐监?怎么可能。”

赵瑞祥自家人清楚自家事,苦笑的叹了一口气。

乡民富绅对田产的重视程度,简直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但凡敢卖田,大都会被乡民们指指点点,直言这是败家子行径。

能到变卖田产的地步,除非是日子实在过不下去,家里连锅都揭不开了。

徐达和赵瑞祥两人聊着,忽然望了一眼身边的李策之。

相比他们两人有父母家境托举,纵然失败也能承担得起,大不了来年再考便是。

而李策之的处境在他们看来,便要可怜许多了。

他父亲刚死,李策之又是家中长子,上有高堂老母,下有妻儿弟妹,负担太重。

若是考个几年没能中榜,怕是没机会继续让他耗下去了,也再无翻身的余地了。

“为何如此看着我?”

李策之望见两位好友的目光,也猜出他们的心思,淡笑道:“我的家境虽不及你们,但近些日子用功勤勉,加上父亲在天之灵的保佑,这次试考应当能有个好结果。”

徐达和赵瑞祥闻言,也不反驳,连连附和,与他说些体面话,提前祝愿李策之能一举中榜。

不过,两人话说的委婉,心中却还是不太相信的。

毕竟,童生试考竞争如此激烈,三人又是同窗好友,彼此知根知底,岂不知李策之的斤两?

除非他老爹真能显灵,否则头一年考童生中榜希望太渺茫了。

君不见多少学子从风华正茂熬到中年,甚至老年白发苍苍,仍在操童子业,苦苦考取秀才功名,年复一年,无所得。

对此,李策之也知他们不信,但并未做过多解释。

三人站在岳山书院前驻足闲聊,等着入场开科。

没过多久,人群中传出喧哗之声。

李策之循声望去,只见岳山书院内,有十几位负责童生考试的官老爷走了出来。

为首的那位男人,约莫三十余岁。

国字脸,留着两撇胡子,五官尚算端正,此人名叫陆图南,是离阳府的县太爷,这次离阳府的童生试考,便是他来做主官。

他穿着一身浅绿色的锦衣官袍,补服之上绣着鸂鶒图,这是大离官场正七品官员的正服。

陆图南身后,跟着一些衙门吏员,以及书院的老先生,他们属于副手,是来统筹规划,辅佐县太爷完成这场取才试考的。

这些人的出现,让书院外嘈杂的讨论声顿时熄火。

陆图南目光如游隼般锐利,巡视全场,将气氛变化尽收眼底。

见全场自觉噤声,陆图南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诸位学子,今年童生试考便要开始了。”

“依旧是老规矩,本府今年录取名额三十位,我等奉命取才,秉承乾元皇帝谕旨,为国选士。”

“诸位尽可放心,朝廷绝不会疏漏人才,只要有真才实学”

陆图南说了一番老生常谈的套话,大都是一些勉励之词,以及拜谢朝廷的言论。

说完后,便有衙门吏员上前,告知童生试考的规矩。

童生考的院试阶段,会连考三天,主要的考科包括经纶,诗词,赋文等众多方向。

试考期间,不可随意走动,每人单独一处隔断的窄间,两边都砌了石墙,以防出现偷窥的行径。

衙门吏员们尤其说了,严禁舞弊,但凡发现有作弊的,便是杖责三十棍,五年内严禁参加会考。

若是造成后果影响严重,甚至会发配充军。

众多学子在书院前,安静的听着这些规矩与训诫。

李策之早已熟知了考场规矩,自然没耐心再听一遍。

偏偏还打断不得,只能听吏员长篇大论。

百无聊赖之际,他不禁打量着四周学子的面色。

在童生试考将开之时,学子们也神态各异。

有人胸有成竹,目光坚毅。

有人左顾右盼,心头忐忑。

更有人临时抱佛脚,双手合紧,祷告神佛。

当他的目光扫视到正南处,一个参加试考的童生,令他微微一愣。

只见那人的头发已经白了大半,形态佝偻,俨然是个四五十岁的老人。

让李策之忍不住停下目光,并不是因为他的年纪大。

事实上,所谓的童生试考大半参加的都并非童子,有人考十年,二十年不中,有了孙儿还继续考秀才功名的比比皆是,早已见怪不怪了。

真正让李策之感到诧异的,是此人的状态。

他眼窝深陷,肤色蜡黄,显得精神极为萎靡,整个人瘦的如一条竹竿,随时可能倒下去。

其他学子,不论家境如何,来参加试考,总会穿的体面些,再不济也得配一身长袍。

偏偏此人,穿着一身粗麻布衣,不知多久没换过了,沥青色的色彩都被污秽所浊,黑的发亮。

在众多干净体面的学子中,这位中老年童生自然是显得鹤立鸡群,让人想不注意都难。

“赵兄,此人是谁?打扮好生奇怪。”

李策之压低声音朝身旁的赵瑞祥问了一句。

“这人?”

赵瑞祥明显认识,瞥了一眼,似有些怜悯的道:“一个很可怜的老童生了。”

第三十一章老童生

“可怜人?”

李策之微怔,倒是生出一些好奇来。

“具体我也不知晓,只晓得此人姓王,是西河村农籍,年轻时双亲尚在,家中也曾阔过一段时间。

只是后来他家中父母相继离世,为了考秀才,祖产也都被他变卖干净了。

此人虽然年年不中,仍不罢手,没钱就寻亲戚朋友四处筹借,总之每年童生试考,都能在这儿见到他一回。”

赵瑞祥语气略有些感慨道。

屡战屡败,年年落榜,散尽家财也不愿放弃科考,这执念得有多深呐。

李策之心中想着,不由又多望了这位老童生一眼。

这老童生独自站在偏僻处,周遭空出一大块地界,没有人愿意与他为伍。

毕竟这位老童生的确太过邋遢了些,若是靠近,闻见味道也着实有些遭罪。

王童生本人似乎早习惯了独行,毫不在意。

他耷拉着眼皮,注意力全然不在吏员所讲的试考规则上,反倒是目光远眺,似乎落在了更远处,无神空洞的目光似乎也因看到了些什么,透着些希冀与向往。

李策之疑惑的顺着方向望了一眼,才明白老童生所看的,是书院的红砖青瓦,飞檐假山。

“咕噜咕噜!”

忽然,王童生肚子响了起来,似乎是饿了。

他手掌搭在腹间,不由蹲了下来,面色异常的惨白难看。

“你没事吧?”

李策之瞧见这一幕,颇为不忍,走上前去,从行囊里取出两个硬馒头和母亲临走前塞入囊里的熟桃。

王童生抬起头,已是听不到李策之的询问声,只能瞧见他递出的吃食。

兴许确实是饿急了,他也顾不得说什么客套话,接过馒头和桃子,便狼吞虎咽的迅速吃了起来。

“呃!”

馒头吞下后,他将最后一个桃子啃干净,便将桃核丢到一旁,这才感觉因饥饿导致的晕眩感减轻不少。

“多谢这位兄台的吃食,在下实在是饥肠辘辘,也顾不得斯文,让兄台见笑了。”

馒头和桃子下肚,王童生方才有了三分饱,也有力气和李策之攀谈客套了。

“敢问兄台高姓大名?”

王童生撸起袖子,朝李策之作揖道。

“在下李策之,南山村人。”

“在下王扈,是西河村户籍。”

两人互通了姓名,王童生又向他拱了拱手,承诺道:“兄台大恩,王某定会铭记在心,等在下中了秀才,考了举人,一定报恩。”

对王童生而言,能在这时候给他提供几个馒头,免于饿死,已经是大恩大德了。

“兄台既然能凑足银钱来科考,又怎会连饭都吃不上?”

李策之微怔,不由疑惑道。

闻言,王童生略有些不好意思,低声道:“好钢使在刀刃上,拼凑出的银子刚好够我赴县府来赶考,所以只能先饿着了。”

“待我中了举人,必要吃遍山珍海味,才能弥平这些年所受的苦楚。”

听到这个解释,李策之感到有些难以理解。

连饭都吃不饱了,最应该解决的难道不是生存问题吗。

而且这位王童生年年赶考,年年落榜,万一今年又落榜了,该去何处寻食?

他虽很难理解王童生这类人的想法,但嘴上并没有明言,反倒询问起来他这些年来的经历。

王童生眼神一亮,似乎很久没人愿意主动和他聊天了,话匣子一打开,便没有半点保留,说了个通透。

据他所说,当年他家在西河村,也算是富庶农家,有五头耕牛,良田十五亩。

而在王扈二十三岁那年,瞧见邻家有人中了举,那日整个村子都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所有的村民都前来巴结讨赏,送礼恭贺,看得他好生羡慕。

自小替家中务农,大字不识几个的他,也在那时,萌生了做文章,考功名的念头。

“大字不识便要考功名?”

李策之有些惊讶,也想不出王童生究竟是哪儿来的自信,科考一途,靠的是真凭实学,可不是撞大运。

“大字不识又如何?”

王童生似乎很不满李策之惊讶的态度,愤愤的道:“哪个孩童生来就熟读圣人经典?我不过是幼年时因父母疏忽才错失了教育,成年后方才能自己选择道路,努力读书识字,想考功名改变命运,难道也要遭到鄙夷吗?”

“王兄莫发火,的确是我不对。”

李策之想了想,倒觉得他说的有几分道理,的确不该以幼年教育而生定论。

见他道歉,颇有些火气的王童生倒也没继续追究,接着往下,继续说他的经历。

起初王扈的父母对他要考功名的事情并不赞同,在祖上数八代,都是贫农户籍的父母眼中,王扈就该老老实实当个庄稼汉。

能考功名,做大官的人,这都是天上文曲老爷托世,自家儿子哪有这能耐和本事?

学读书识字,纯粹是浪费功夫,倒不如帮衬家里多种两亩地。

“你说说看,他们是不是目光短浅,愚不可及!”

饶是过了这么多年,王扈提起家中父母的态度,依旧怨气难消。

“的确,大家都是人,也没有谁比谁多只胳膊多条腿。”

对于王扈不认命的态度,李策之倒是赞同的。

依稀记得幼年时,父亲对他说的故事里,也有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言论。

骂骂咧咧的好几句,颇有些神经质的王扈再度说起来后来的事情。

他不服家里安排,我行我素,发誓一定要考上功名,让父母瞧瞧。

可惜,此后的十余年,他年年报考,年年落榜,莫说举人进士,便是一个小小的秀才功名都未曾拿到手。

这十余年间,发生了许多事情。

他的父母相继病逝,而与王扈青梅竹马,曾约定成婚的邻村女子,也因王扈醉心学问,冷落了她,导致两人渐行渐远。

直到某一日,他再听到消息,已是姑娘嫁作他人妇。

“衣不如新,人不如旧,为何,她就不能再等等我?”

似乎想起了记忆中那位曾与他互生情愫,私定终身的女人,王扈的脸上透着十足的凄苦神情,显得消沉不已。

第三十二章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等你,如何能等得起?”

李策之望着眼前这位已经偏执到有些魔障的老童生,暗叹一口气。

那位姑娘选择离开倒是好事。

否则真和他虚耗下去,怕是大好年华都要苦守在寒窑之中了。

“哼,我本以为她能明白我,可惜,终归是嫌我暂时穷困潦倒。”

这位老童生说穷困潦倒时,很自然的加了个暂时二字,似乎真觉得,他只差一个机会,就能轻松中秀才,考举人,摆脱困境。

“仔细想想,也不能怪她,毕竟这些年我一无所成,的确是会引来不少流言蜚语,让她动摇决心的。”

“我不怨她当初弃我而去,终归是我那个时候没能给他幸福,日后,等我平步青云,有能力给她荣华富贵后,便回去寻她,再和她私奔!”

见王扈这样说,李策之不由摇头苦笑。

算算年纪,那位姑娘多半也有四十余岁了吧,说不得早已儿孙满堂了。

纵然你真得了富贵,有了官位,回去寻她也是此情可待成追忆了。

但这番话,他自然是没有当面驳斥王童生的,因为他也知道,王童生眼下的状态,已有些不正常了,彻底钻入牛角尖了。

他只一心认为,他所遭遇的所有的挫折和失败,都是因为他未曾考上功名,若是有朝一日考上了,一切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这样想想,这位老童生如此锲而不舍,不惜举债挨饿,也要每年都要来考取功名,也算是合理了,这是他认为翻身的唯一途径。

为了这个所谓的梦想,他已失去了太多。

失去越多,便越放不下此事。

而且,王童生就算是得偿所愿,金榜题名,许多早已过去的事情仍无法弥补了。

双亲病逝,恋人改嫁,亲朋远离,这些都是覆水难收,再难挽回。

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人生的各个阶段都有各个阶段的滋味,王童生偏执到把自己当成了鸵鸟,不看外物,一心不疯魔,不成活,放弃了年轻时许多滋味,再想寻回,又怎么可能。

李策之越发觉得眼前之人有些可怜。

“既然,你有如此决心和毅力,为何屡屡落榜?”

按王童生的说法,他一心一意考功名,这么多年也应当有所收获了吧。

童生试考说难也难,说容易也容易。

有些人脑子灵光,加上运气不错一举压中考题,头年便能中秀才。

也有些人资质鲁钝,考上五年,十年都没能中榜。

可是像王童生这般,一连二十几年苦功都一无所得,便极为罕见了。

尤其是,他如此在意此事,几乎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年年都来参考,为此放弃了生活,比许多人的付出可多了太多。

莫不是真连没有做文章的命?花费二十年苦功都难有成就。

“我运道不好。”

提起这个事情,王童生忽然把头低下,像是打了蔫青菜:“近些年的试考题目都出的过于刁钻,我没能压中考题,才导致始终难有进展。”

“不过今年只要能压中考题,凭我的水平,不敢说被殿前点为状元郎,至少中秀才,取举人功名,混个官位是没问题的。”

这般说辞,李策之自然是不信的。

运气不好或许会埋没两三年,可屡屡落第,便不是这样能解释的。

“不知王兄今年看了哪些文库典籍?现在趁还有些时间,你我印证一番。”

他有心想瞧瞧王童生的水平到底如何,便主动提议。

“也好,我便与你印证一番。”

王童生倒也答应的很爽利。

于是,趁着空隙,李策之分别取了《名学》《经意》《扑春》三部经典古籍中的内容,校考王童生。

他共出了十三题,角度并不算刁钻,算是历年学子常记的提纲,可王童生却只答对了六题。

“你出的这些鸟题都恰巧是我没细看的地方,可不是我学问不够。”

王童生原本自信满满,可出现这结果,自己也是有些急了,懊恼的道。

李策之没有说话,默默将三本经典古籍重新收回行囊之中。

对于王童生的真实水准,他已有了判断。

“王兄,真心奉劝你一句,日后还是将生活放在第一位吧,若能吃饱饭,再来考虑科举一途。”

李策之很认真的劝诫道。

印证过后,李策之已明白,这位老童生之所以屡考不中,是全然没把心思放在学问上。

或许他对自己功名梦付出最多的时间,便是整日臆想着自己高中后的风光和富贵。

可这些白日做梦的时间,是没法让他在学问文章上有所提升的。

“这怎么成?若是要在土里刨食,每日累的要死,哪还有心思研读经典文集?”

王扈有些恼火,似乎认为李策之瞧不起他:“你今日赠我吃食,这恩情我记下了,待我高中,必然会报答。”

“不过,今日与你话不投机,不愿再和你闲聊了!”

说着,王童生便又是独自一人呆在了角落处,默默等待着开科试考,好让他得偿夙愿,扬眉吐气。

唉。

李策之望见他全然当做了耳旁风,只能幽幽一叹。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这老童生如此执迷不悟,再如何可怜,只能说自作自受了。

李策之想明白了,也不再规劝,回到赵瑞祥,徐达这两位同伴身边,等待开科。

终于,过了半刻钟,吏员将一切安排妥当了。

“你们排好队伍,依次入场。”

岳山书院的一位老先生,高声朗道。

见可以入场了,众人顿时排起长龙,将能证明自己身份的传信取出,依次过检。

自有衙门吏员在书院门前把手检查。

他们所要检查的,不光是前来试考的童生身份是否一致,还需查是否有夹带纸条,私藏可以作弊的器物。

“你,把衣服脱干净!”

一位中年吏员不耐的用刀鞘敲了敲地。

顿时,最前头那位童生,便将衣饰尽数脱下,整个人赤条条的接受盘查,待到确认没有夹带任何纸条,才可放行。

“行了,过去吧,下一位。”

这是试考的规矩,每个参加试考之人,都需要脱光衣服,赤条条的接受盘查。

甚至会盘查肛门处是否塞了纸条,脚底板是否暗暗记了典籍经义。

之所以盘查的如此严格,还是和历年学子舞弊成风有关系。

“你脱光瞧瞧。”

吏员盘查到了一位约莫六十余岁的老童生,按例行事。

老童生自顾自的解开衣袍,褪下裤袜,接受盘查。

“呦,老人家这把年纪还能如此雄壮,当真了不得。”

负责盘查的吏员盯着这位老童生的小腹处,竟是啧啧称奇,眼中透着羡慕。

第三十三章入院

“你站住!”

考场贡院的门前,忽然有一位检查的吏员叫住了正欲入院试考的学子。

“衣缝里藏了什么?”

“没,没藏什么啊,官爷。”

这位学子显然有些慌,说话也微微磕巴。

吏员见多识广,自然看出有鬼。

将一只脚踏入贡院的学子一把拽回来,随后便让两个同僚重新把他衣物扒了。

他们用剪子将考生的衣物顺着缝隙剪开,只见衣物的里层竟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小抄。

“哼,好大的胆子!”

负责盘查作弊的书院先生脸上浮现一抹愠怒,怒斥道。

“各位大人,小的一失足成千古恨,还求各位大人再给我一次机会!”

被发现衣缝内暗藏乾坤的学子,此刻双膝一软,当即跪倒在贡院门前,不停的磕头求饶。

抓到考场作弊,少说也要被禁考五年,还得挨三十大板。

若是被判重了些,干脆发配充军,这辈子的前途就毁了!

“哼,架出去!”

书院先生不予理会,冷声道。

顿时,几个吏员一人手持一根水火棍,架住此人脖子,硬生生轰出了贡院考场。

还在等着排队入场的一些学子,见此景,也是暗暗心惊。

至于一些如那位作弊的学子一样,在自己的随身衣物,笔墨纸砚,饮食等地方做了手脚的学子,更是手脚发软,汗如雨下。

光是贡院入场之人,便当场抓住了近三十位意图舞弊的考生。

他们的作弊手法也是五花八门,各有妙招。

有人将小抄藏于携带的砚台,蜡烛中,也有人干脆就请了代考,被发现了身份不对,当场拿下。

李策之入了岳山书院内部,这是一个占地极广的巨大的院子,里面又分割出许多小院子

院子里有着许多极小的土胚房,这便是学子的考室,又被叫号舍。

每间号舍约四尺长,三尺宽,堪堪可以容纳一个学子在其中考试休憩。

号舍的门墙之上,还有着不同的字号,以便区分,这些字号只做分辨考场的作用,并没有特殊指定的意义。

运用的都是《千字文》里的文字,不过有两类文字是不用来记录的。

第一种便是帝、皇、天、玄这类的文字,为尊者讳,不得随意使用,需要加以避讳。

另一种,则是荒、吊之类的凶煞字,用了怕兆头不好。

院试需要进行两天两夜,所以这号舍既是学子们答题写经义策论的地方,也是他们夜里留宿所睡的地方。

李策之来到一处写着牧字的号舍,见其中,无人探头往里面瞧了瞧。

只见舍内有两块木板,两边墙体是砖托槽,上下两道。

之所以放两块木板在这里,也是有大用的。

白天考试时,可以把两块木板分置上下托槽上,搭出一副简易桌凳来使用。

夜里想休憩了,则可以上层的板拆下,与下层平拼成一张简易床铺,就这么睡下去。

这些号舍并没有提前分配,只需要通过了入院检查,考场龙门一开,新进来的考生便会可随意挑选。

只要无人占据,便将占位置用的空考篮放在的桌上,这号舍的归属便算是定下来了。

他入院较晚些,所以逛了好几条巷道,都没找到满意的考房。

尽管每间号舍大小摆设都一致,可同样有着好坏的区分。

譬如巷道的头尾两部,便是学子不愿占据之地,提前到贡院的,大都会占据巷中的号舍房间。

因为在每一条号舍巷道最后面,都是放置粪桶的地方,供考生大小便所用。

若在这里考试,两天两夜都得闻着屎尿臭味,哪里还能想得出答案?

所以在巷尾的考房,也被许多学子戏称为“臭号。”

至于巷头院落的号舍旁,则是做饭的地方,每日三顿,都会由人做好,差遣送给每一间号舍的学生做吃食。

这种房子也被学子们叫“火号”,也同样不受欢迎,若是在其中试考,一天三顿,没完没了的动静,加上饭菜的香气,很难学子们集中精力应付试考。

“唉,还是来晚了些。”

李策之见寻不到巷中的房子,又有越来越多的学子通过检查,进了贡院,也不敢再继续迟疑。

若是再晚,只怕唯有“臭号”能选了。

李策之走到巷头,选了一处火号做考房。

“闻饭香总比闻屎臭要好些。”

李策之这般宽慰自己道。

摆下笔墨纸砚,他打开院试的卷子,研磨执笔,已然开始答题做卷。

同一时间,南山村,李家祠堂。

李朝歌蹲在牌位之上,正掐准着时间,准备开启保佑的能力。

“算算时辰,策之应当差不多开考了。”

李朝歌沉吟着,果断用香火替李策之兑换了才思敏捷的保佑加持。

“恭喜,兑换成功,族人李策之加持保佑状态[才思敏捷],共计十二个时辰。”

当一道信息在他面前闪烁而过,版面里关于香火的数值,也从267下降到了67点。

“有了我的保佑,再加上策之刻苦用功和聪慧天赋,应当能取得不错的成绩。”

兑换过后,李朝歌心中倒不怕他考不好了。

这么多状态加持,若还能落榜,那就没天理了!

祠堂之外,桂树下。

李策之不在家,周萍陪同陈清浅去了邻村,买些好菜好肉,准备等李策之考完回来,好好吃一顿家宴。

小李瑜便托付给了李茹和李荆棘这两兄妹照看。

此刻,李荆棘帮小李瑜用弹弓打麻雀,而李茹则被晾在一旁。

“侄儿,瞧好了!”

他手中衔着一枚石子,架在弹弓皮布之上,目标所瞄准的,则是桂树上的一只小麻雀。

“咻!”

当他松开皮线的刹那间,石子骤然射出,裹挟着劲风,连一些靠的稍近的树叶都被震的纷飞,紧接着稳稳当当的击中了那只麻雀。

“啪!”

麻雀被射中,应声倒地,摔在树下。

李瑜连忙跑过去抓,可刚瞧了一眼,便苦着脸,有些幽怨的盯着自家叔叔。

“你怎么把麻雀打死了!我是要送给小芳做道别礼的。”

“死麻雀不能送吗?”

李荆棘眉头微蹙,理所当然的纳闷道。

“噗,你给人送麻雀送死物吗?”

李茹在一旁望见此景,不由把李瑜抱在怀中,对二哥大肆嘲笑:“你送人家死麻雀,又不能养,莫不是想让她煮了吃?”

“二哥,你也太不通人情世故了吧。”

第三十四章小跟班和大姐头

“做成标本不行吗?非得养着多麻烦。”

李荆棘眉头一挑,显然又要和三妹较真了。

“送女孩子的礼物,怎么能做成标本呢?二哥,你这么不懂女人心思,以后该怎么娶媳妇呀。”

李茹皱了皱鼻子,心里对这个除了练武对其他事情都没什么兴趣的二哥也算是服了。

同时,她还极忧虑二哥未来的婚姻大事。

“我此生,有剑有酒为伴,足矣。”

李荆棘冷冷一晒,学着父亲曾说过的那些江湖故事里主人公的姿态说道。

“噗,你这话跟娘亲说去,看她会不会揍你!”

李茹见他故作姿态,不由的有些忍俊不禁。

两兄妹还准备继续吵下去,蹲在地上的李瑜的脸上已写满了委屈,耷拉着脸:“二叔,姑姑,你们别吵了行不行。”

“我还要捉麻雀呢。”

见他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李茹瞪了二哥一眼,小腿轻踹了他一脚:“喂,愣着做什么,赶紧给小瑜捉麻雀呀!”

“若是错过了赠礼的时机,你这个小侄儿可会恨你一辈子的。”

李荆棘心头有些腹诽,但瞧见小侄儿可怜的模样,还是压了下来。

“行,那我给你射一只活的!”

三人在院里转悠一番,又发现了一只倚靠在桂树上的小麻雀。

“咻!”

这一次,他手持弹弓,加重了力道,但瞄准的并非麻雀的身子,而是其腿部。

“啪!”

石子骤然飞出,透着十足的劲风,不偏不倚,正中麻雀的腿部,这只麻雀腿部受伤,再难抓住树干,直直掉了下来。

他缓缓收回手里的弹弓,有些得意。

自从老爹给他喂了妖丹后,李荆棘发现自己身体渐有了很大的变化,不管是力量,反应速度,还是目力。

这种变化,说一句脱胎换骨也不为过。

“不知凭我的实力,闯入江湖,算不算得上是一流高手?”

李荆棘手掌抚摸着下巴,暗自想着。

李茹和李瑜这姑侄二人,却理都没理他。

见麻雀落地,连忙跑到树下去抓。

“啊,怎么是这样啊!”

李瑜兴奋的凑上前,一瞧,整张脸的表情又垮了下来。

这只麻雀倒是没死,但两条腿已经被石头贯穿,鲜血淋漓,眼看就是接不上了。

麻雀没了腿,便是没死,也活不了几天的。

“喂,你这家伙,这么大力道做什么,存心不让麻雀活呀你!”

李茹有些气呼呼,连忙摸了摸李瑜的小脑袋,安慰他没事,一面瞪着李荆棘,兴师问罪。

“我已经按照你们的要求来了呀!”

他见自家妹妹和善的目光,不由有些郁闷:“我这一身绝世武功,在这里给你们射麻雀掏鸟窝,还得受窝囊气?”

“罢了,罢了,最后再寻一只,我保证打下来活蹦乱跳!”

被妹妹用眼神警告,李荆棘也只能压下牢骚,又打了一只。

这一次倒是顺利得多,李瑜小手并拢,将小麻雀捧在手心,脸蛋上的表情也逐渐破涕为笑。

半个时辰后,李荆棘在小侄儿的央求之下,带他来到柴府送礼。

“贤侄怎么来了!”

柴刚见是李荆棘和李瑜到来,忙让下人备茶。

他和李家本就是友邻交情,前些日子,李朝歌更是替他出手,救下了他和夫人,柴刚自然不会怠慢。

“不必了,柴叔,我主要是带小瑜来见见柴芳。”

李荆棘摆了摆手,让柴员外和周夫人不必准备,他待会就要离开。

“见芳儿啊,跟我来吧。”

柴员外和夫人对视一眼,倒是眼中透着喜色。

两个年纪相仿的幼童如胶似漆,日后再不济也能成为青梅竹马的玩伴,若是有缘分,没准柴家和李家还能结亲家呢!

以柴员外和周夫人的心思,自然是愿意的。

“芳芳,我捉了一只麻雀,送给你!”

柴芳房间里,李瑜打开手掌,小麻雀仍在叫唤。

“我听说家里可能要搬走了,也许会离开南山村,以后就很难再和你玩了。”

李瑜情绪低落道:“这小麻雀,以后就代替我,天天陪你玩好不好?你可别忘了我呀。”

李瑜怎么也高兴不起来,虽然爹说过,城里热闹,还有糖人吃。

可一想着很长时间见不到柴芳了,他就很难过。

柴芳正在小凳子上用笔在风筝上认真画着什么,听着李瑜的话,连头也不抬:“知道了,你放这里吧。”

见柴芳似乎一点儿也不在乎,也没有想互赠礼物的念头,李瑜心头有些委屈,只感觉这份情谊只有自己一个人在认真维系。

“你没有什么想送给我的吗?”

李瑜将麻雀放下,小心翼翼的试探道。

柴芳正拿着笔,在风筝的簿布上认真的描绘,也不搭理。

李瑜越发失望,又觉得不甘心:“我看这风筝就不错,要不然你送我一只风筝做纪念吧?”

说着,李瑜想凑上前去,摸一摸风筝。

“啪!”

柴芳腾出一只手无情按在李瑜的脑袋上:“不要动!”

“我主动给你,你才能要,我不给你,你不能向我讨!”

柴芳虽然只比李瑜大几个月,但发育的却比李瑜要快,已是高了后者半个脑袋。

平日里,两个孩子嬉戏玩耍,也都是柴芳充当大姐头,李瑜当小跟班。

眼下被训了,李瑜也不敢说什么,只能嘴巴一瘪,强忍着委屈。

一个时辰后,离开柴府,回家的路上。

在柴府的遭遇让他很是受伤,骑在二叔的脖子上,小李瑜一反常态,也不说话也不笑。

“唉,真想不明白,这么小就如此彪悍的女娃,还能令你如此牵肠挂肚,你莫不是喜欢受虐?”

李荆棘自然是看出了侄儿的委屈,却并没有安慰。

李瑜听到后,眼泪都差点掉下来,只能把头偏向一边,继续自闭不出声。

“喂,你是不是喜欢人家小姑娘?”

李荆棘继续逗弄着自家侄儿。

李瑜这下子再也没办法沉默了,被戳穿心思的他,小脸涨红:“没有,我不是,二叔你别乱说!”

虽然对感情的事情尚在懵懵懂懂的阶段,但害羞这种观念,却是自小便根深蒂固的。

“真没有?”

“真没有。”

“那可惜了,我还寻思着你若喜欢,我怎么着也得想办法替你向柴家讨要定情礼呢。”

李荆棘脸上的笑容透着十足的揶揄。

只可惜李瑜骑在他脖子上,瞧不见这一脸坏笑,将他的话信以为真了,挣扎了好久,用极微小的声音道:“我我喜欢”

第三十五章刑赏忠厚之至论

李荆棘忽然停下了脚步,把小侄儿从身上放了下来。

“你说你一个四岁的小毛孩,还在穿开裆裤的年纪,懂得什么情情爱爱的?”

“害不害臊啊你。”

他故作严肃的盯着李瑜:“我会把这件事情告诉你爹,让他好好教育教育你。”

如果侄儿不是拿来戏弄的,那就毫无意义了。

老李家的传统便是叔慈侄孝。

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呀!

李瑜呆呆的站在原地半晌,才意识到自己被二叔给耍了。

脸上的表情从错愕,到委屈,最终嚎啕大哭,只用了几个呼吸的时间。

本就在柴芳那儿受了委屈,如今还被无良二叔这么逗弄调侃,他再也憋不住了,放声大哭。

离阳府,岳山书院。

已过了两天时间,李策之总算是完成了院试的流程。

温习勤勉,加之父亲保佑与聪慧的天赋,让他对这些刁钻考题从善如流,自我感觉甚好。

“今年院试也太难了些吧。”

书院外,徐达,赵瑞祥和李策之聚了头,徐达满脸愁容,总觉得自己又得落榜。

“的确,今年的考题比往届都要难上不少。”

赵瑞祥同样深以为然,但他倒没有过分的忧虑:“虽说考题难度大了些,但我温习的几本经义都上了卷,也算是压中了考题,成绩应当还算不错。”

两人一番交谈,都把目光放在了最早一个出考场的李策之身上。

“怎么样,第一次参加院试,是不是如看天书一般?”

这两个屡战屡败的老油条,似乎很期待李策之和他们一样嘘长叹短,患得患失。

但李策之并没有如此。

“倒也没有,院试考题我已尽力答了,结果如何,便尽人事,听天命吧。”

“策之倒是阔达。”

“也罢,也罢,院试结束了,我请你们同去醉仙楼喝上几杯,算是犒劳犒劳你们。”

徐达走在三人最前方,主动提出要尽地主之谊。

“算了吧,我爹要是知道我在外面吃花酒,怕是会揍死我。”

赵瑞祥缩了缩脖子,颇有些畏惧自家严苛的父亲。

李策之同样拒绝了这一邀请,理由是只想好好歇歇,应付接下来马上来临的县试。

童生试考的院试阶段,考的都是经义,辞赋,诗篇等可以死记硬背的题目,这么做大概是在第一阶段就刷下一批不够聪明,不够勤勉的童生。

而第二个阶段的县试,考的是策论,是治天下,安万民的计策与方式。

县试,才是真正能瞧出童生是否有真凭实学的一个环节。

院试考完三天后,便会继续在号舍里考县试,李策之这些日子都不会回去,准备留宿离阳府,一直等到放榜再回家。

他原想自己找间客栈落脚,谁料赵瑞祥主动邀请他去家中暂住,李策之便顺水推舟的答应下来。

很快,几日过后,众多童生再次在岳山书院聚首,院试开考了。

李策之在号舍中,翻开考题。

“行赏忠厚之论。”

这是今年,朝廷出的童生考题。

微微阖目,李策之酝酿的片刻,便逐步来了思路,提笔挥毫,写下策论。

“有一善,从而赏之,又从而咏歌嗟叹之,所以乐其始而勉其终。

有一不善,从而罚之,又从而哀矜惩创之,所以弃其旧而开其新

立法贵严,而责人贵宽。因其褒贬之义,以制赏罚,亦忠厚之至也。”

他洋洋洒洒写下六百多字策论,一气呵成,笔锋锐利,直抒胸臆。

待到笔停卷终,他吹干墨汁,当场递交了策论试卷,第一个离开考场。

南山村,李家。

陈清浅带着儿媳周萍,还有自家女儿李茹,正在厨房忙活,做一桌大宴。

“今天是策之考完回家的日子,待会他回来,你们不要过问太多,免得给他施加压力。”

陈清浅对一家子人告诫道。

尽管有李朝歌在天上保佑,但考童生的事情,大家依旧心中没底,不敢说肯定能万无一失。

儿子尽了力便是,过问太多对结果无有好处,反倒是庸人自扰。

“我们晓得了。”

周萍点了点头,她也不是愚妇,自然知道个中道理。

当李策之赶回家中,一家五口已将丰盛的菜肴做好,端上了桌,围在桌前,专程等着他。

“相公,先来吃饭吧。”

周萍很自然的迎上去,替李策之脱了外衣。

一家人在桌上,倒是吃的尽兴,谁也没有主动提及童生试考的情况。

唯一稍微有些破坏和谐的一点,便是李瑜了。

自前几天被二叔故意戏弄,他记了仇,饭桌上也不吃他夹的菜,也不和李荆棘说话,就差掩面同席,宣告势不两立了。

“臭小子,心眼真小。”

李荆棘见状,也感到有些无奈。

那天带他回家,仅是稍稍逗弄,却没想到李瑜哭的如此伤心,如此委屈,以至于怎么劝都劝不住。

这也直接导致他回家被娘亲狠狠的训斥了一顿,差点挨家法。

叔侄二人的关系,也因此宣告破裂。

陈清浅等人对叔侄两人的关系恶化倒是不在意,小孩子嘛,脾气来得快,去的也快,不记隔夜仇。

至于李荆棘的性子,也仅是对外人冷漠,相信不会真因李瑜的态度生出什么嫌隙来。

一家人围在院里,吃了这顿丰盛的晚宴。

祠堂里,李朝歌蹲在牌位上,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顺便吃一吃祠堂里供的瓜果点心,算是和家人同乐了。

童生试考花了五天时间,而放榜的日子,则是定在考完的十天之后。

在这十天里,所有学子的试卷和策论,将会集中在县府衙门,由岳山书院诸位有学问的先生批阅,再呈递给县丞大人亲自审批,定成绩。

这一日,陆图南来到衙门的藏卷房。

“诸位批阅的如何?今年,可有亮眼的考生出现?”

“禀县太爷,老朽所批的卷中,倒是发现了一位可造之材。”

统筹批阅的老学究将卷文取出,上面的名录赫然便是写着李策之。

“此人院试答题,无一错漏,可见博学多才。”

“至于县试的策论题,行赏忠厚之至论,虽说尚有些纸上谈兵,但胜在想法甚新奇,格局颇高,可算良策。”

“喔?呈上来给本官看看。”

陆图南听了老学究的汇报,眼前一亮,起了兴致。

第三十六章案首!

“果然不错。”

陆图南亲自看了这篇刑赏忠厚之至论,同样评价颇高。

他郑重的从木案上,取来官印按在这篇策论之上。

“嗡!”

当官印接触到策论文集,竟是出现了一丝丝的淡金色光泽,溢在卷面,将整篇文集照映的金光灿灿。

“才气外溢,果然是达到一篇出县水准的上等策论!”

他脸上透着一抹喜色:“这离阳府童生中,倒是好几年没出现过这样的好文章了!”

十日转瞬即逝,放榜之日已悄然来临。

李策之为了第一时间得知消息,又动身来了一趟离阳府。

历年来童生试考放榜处,都在岳山书院的文思碑前,今年也不例外。

距离放榜还有些时间,此处早已被三千余位参加试考的学子挤得水泄不通。

当李策之到来时,徐达和赵瑞祥早已蹲守了很长时间。

“我就说他一定会来!”

徐达望见李策之,不由极自得的冲赵瑞祥肩上锤了一拳:“快给钱。”

赵瑞祥无奈,只能从怀中掏出一贯钱,愿赌服输。

“你们在赌什么?”

李策之微愕,有些吃惊。

“在赌你到底是来看放榜,还是坐在家中等。”

赵瑞祥对自己输了钱感到很郁闷:“我见你之前表现的如此阔达,以为你已认命知晓今年不可能上榜,才和他赌,没想到你还真来了。”

“废话,便是知道自己考得不好,也总会来瞧瞧的,谁还没有个希冀呢,没准考官县丞一时眼瞎呢!”

徐达得意洋洋,将这一贯钱收入怀中,又拍了拍面前的石凳,邀请李策之过来坐。

“你们,还真是一点儿都不考虑我的感受啊。”

李策之哭笑不得,这些损友,心中不看好自己也罢了,还拿出来作赌。

“知道你气量没这么小,再则,我们也是数次落榜深受打击了,自然是得锻炼一下你的承受能力,免得考几年不中,直接就疯掉。”

赵瑞祥笑容渐敛,很认真的说道。

因为试考中榜的喜极而疯有之,因为试考屡屡落榜,郁极而疯的也不少。

说起来,这虽然是一道平民上升阶层的龙门关隘,也有相当的残酷性。

徐达和赵瑞祥之所以落榜几年还能如此淡然,也是得益于各自的家底颇丰,若换了个贫农出身,早已承受不住了。

“我倒是觉得,我有机会上榜。”

李策之并不自谦,也不想让两位好友看扁了自己。

“我们两人往年也是这么想的,结果还不是年年不中。”

三人正说着,忽然,人群外传出一道声音。

“放榜了,诸位让开!”

顿时,人群自动分开一道路,几位负责张贴榜单的吏员走到文思碑前,将今年中秀才的名单缓缓亮出。

三十个名额,从下往上,排名由低到高,缓缓展开。

顿时,所有人屏住呼吸,将目光汇聚在这张小小榜单上,紧张到了极点!

连徐达,李策之等人,也是有些紧张,目不转睛。

排名三十位:赵明。

当这一行揭露出来,忽然有个童生怪叫一声,喜极而泣。

“我中了,我中了!”

他高兴的手舞足蹈,在人群里连连喊着。

这是童生中榜很正常的反应,大家也都见怪不怪了。

在场的童生都没空搭理此人,只盯着榜单,看看上头会不会出现自己的名字。

排名二十九:余本姚。

“是我,是我,噫,太好了,我中了!”

学子群里,另有一位约莫三十余岁的童生,先是表现的很是激动。

紧接着,笑容忽然消失,只知道拍手叫好,似乎一下子高兴的没了魂。

榜单不断往上揭开,一位位中榜的学子或是点头微笑,或是欣喜若狂,也有高兴到近乎失魂的。

但那些一直没有出现在榜单上的学子们,面色则越来越凝重,乃至浑身冒汗。

排名十六位:赵瑞祥。

“我中了,我中榜了!”

赵瑞祥骤然站起,面色涨红,脸上透着怎么也掩盖不住的欣喜,他向李策之靠来,李策之心知不妙,顿时身子一侧,避了过去。

赵瑞祥也不在意,见他躲避,就近抓起还在愣神的徐达,双手搭在后者肩膀上,激动的晃着他的身子。

“我中了,我中了!”

“我考了四年,终于中榜了!”

徐达爱逛青楼,早就被酒色掏空了,身子骨本来就虚,还被他这一折腾,差点没散了架。

“你自己晃,别拽我!”

他花了大力气,才从狂喜的赵瑞祥手里挣脱,满脸怒容。

兴奋过度的赵瑞祥也不在意,自顾自的拍手叫好。

不管这些学子如何兴奋,大家都没空去搭理他们,而是死死盯着剩下的榜单排名。

排名十五位:刘金。

排名十四位:徐荒。

排名第二位:钱笋。

当榜单揭露到了这里,已经是全部揭开,再无遗漏。

那些没在榜单之上的学子们,有人失望离开,有人如丧考妣,也有人喝天斥地

“今年,又没中榜!”

徐达脸上有着掩不住的失望,尽管他出身大家族,再不济也能花钱买功名,但屡屡不中,怎么也无法释怀。

尤其是昔年一起名落孙山的好友,已经榜上有名,走在了他的前头,他却又一次落榜,这种落差感最是惹人胸闷。

“没有么?”

李策之一路瞧过来,都不见自己的名字,心下一沉。

他自认为已是超水准发挥,问心无愧。

来看榜之前,娘亲曾告诉他,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可行事又如何能不问前程,不问得失?

一股失落感涌上心头,还不待李策之多想,忽然,那些吏员收起榜单,在文思碑前高呼一句:“哪位学子是李策之?”

“李策之?”

所有人面面相觑,都在议论。

李策之微微一怔:“我便是!”

吏员们从文思碑前,向李策之走过来,递上一份文贴:“恭喜,李相公。”

“您是县太爷钦点的童考案首!”

案首?

一时间,所有的目光汇聚过来,无一不透着羡慕和惊诧。

所谓案首,便是历年童生试考第一名。

“李相公,县太爷说了,您初考便得案首,文思出众,日后前途不可限量,若是得空,可持此拜帖去县丞府上,亲近亲近。”

吏员向李策之拱了拱手,恭恭敬敬的道。

连县太爷都如此看重?

还亲自示意让他拜访,这俨然是要收为门生的意思啊!

功名路漫漫,若得一靠山,便是有了门路,日后考举人,考进士也会有极大的助益。

多少学子四处打点,到处求门路都求不到,眼下李策之什么都没做,仅凭文章策论,就让县太爷这般拉拢,这是何其稀罕之事。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越发羡慕和震撼。

还沉浸在狂喜中的赵瑞祥和被落榜的失落导致情绪不高的徐达都在此时傻了眼。

他们怎么可能想到完全不被两人看好的李策之,会在初考即金榜题名,还得了案首,连县太爷都亲自拉拢。

一丝丝晕眩感,自心头升起。

李策之竭力压制着心头的兴奋,接下文贴,向诸位衙门吏员回礼。

昨夜踏红尘,一身淤泥。

今日冲天起,满心欢喜。

第三十七章闷棍嫁女

“你他娘的,你爹还真显灵了不成。”

从错愕中回过神来的徐达与赵瑞祥两人,不禁喃喃道。

“自然是有父亲在天之灵保佑的功劳,不过,能取案首与我这些日子勤勉用功也是分不开的。”

李策之面带微笑,半真半假的道。

“可以啊,你小子,连县太爷都邀你做座上宾,看来你飞黄腾达,指日可待了!”

赵瑞祥的言语中透着十足的羡慕。

莫看府县的县太爷,只是个小小的七品官,放在大离朝堂中枢里根本排不上号。

可身为一县父母官,在自己管辖的一亩三分地上,却拥有极大的权力,搭上了县令,不光是李策之了,便是整个李家,都能沾光。

相比之下,他虽中了榜,得了秀才功名,能去国子监研习文章,但比起取了童生案首李策之,仍是差远了。

“这么大的喜事,你可得好好请我们吃一次花酒,多点几个名妓。”

徐达这辈子没别的爱好,唯独喜爱流连青楼,自己逛青楼还不算,动不动就鼓动身边好友相陪,美其名曰爱逛青楼的才子,才算是真正的名士风流。

“徐达,你以为人人如你一般,是个色中饿鬼?”

赵瑞祥眉头微蹙,淡淡道:“李兄早已有了发妻,两人举案齐眉,感情深厚还育有一子,他自然是洁身自好,岂会与你这般胡闹?”

“怎么是胡闹了?”

徐达面色渐渐认真起来:“男欢女爱,本就是人之本性,赵兄,你莫不是信了腐儒存天理,灭人欲那一套歪理邪说了?”

他本就因落榜心情不畅,如今再被刚刚中榜,春风得意的赵瑞祥训斥,好友间的谈话气氛已有了些许火药味。

“行了,此事莫要再争辩!”

李策之眉头微蹙,主动站出来化解这一场即将有可能发生的争执。

“罢了,看在策之的面子上,便不与你争辩。”

见李策之出面劝和,赵瑞祥才拂袖住嘴,徐达眉头微挑,虽然没再说什么,但心头仍存芥蒂。

“中了童生案首,这般喜事,自然是要邀大家同贺的。”

“不过,家中人都在等我带消息回去,我还得先回一趟南山村,明日再与徐兄赵兄痛快饮酒!”

三人走出安陆街,李策之已是准备分手拜别。

便在此刻,心头不忿的徐达,望见街头处,有一群乡民在此蹲守,不远处还专门停了一辆马车,似乎猜到了什么,脸上忽然带出一抹莫测的笑容。

“赵兄,先头之事,是我不对,你说我放荡形骸之事,我也全盘接收。”

徐达故作诚恳,主动认错道:“你今日中了秀才,还是名列前茅的那种,日后前途不可限量,还请多多提携小弟才好。”

他这话说的声音极大,似乎故意引得众人皆知。

当声音传出的刹那,街上行人纷纷侧目,同样的,在街头蹲守的乡民们,互相对视了一眼,将手里的木棍紧紧攥着,似乎是发现了猎物一般!

“那是自然!”

徐达抬高嗓门,吹捧他中榜之事,赵瑞祥并未察觉有异,反而感到极为受用,脸上也带起了得色:“你能迷途知返最好。”

“你我是同窗好友,我岂有不提携你的道理?”

“你放心,待到我在国子监学了”

赵瑞祥话刚说到一半,忽然,身后已是有几个农户打扮的乡民摸到了身后。

一人手持木棍,向他后脑勺狠狠来了一棍。

“诶!”

赵瑞祥还没来得及反应,便双眼一翻,晕倒过去。

紧接着,另一个乡民将早已准备好的麻袋顺着口子把他塞了进去。

“人掳到了,快走!”

这群乡民喊了一声,飞快的带着装有赵瑞祥的麻袋,上了马车。

“架!”

原地待命的车夫,一刻也不耽搁,人刚上车,便架着马车,扬长而去,迅速消失在徐达和李策之的视线里。

“他们”

李策之看呆了,这群乡民的动作太快,太过娴熟,像是演练了千百遍一般,从一闷棍敲晕,到将人掳走,总共花了不到数个呼吸的工夫。

以至于李策之都没来得及阻止,便已见他们消失。

“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当街掳人,还有没有王法了!”

当李策之反应过来,顿时担忧起好友的安危,赶忙要去寻县府衙门报官。

“李兄别急。”

徐达手掌一抬,将他拦了下来:“你不用担忧,这个自大狂不会有性命之忧。”

见徐达如此淡然,似乎早有预料,李策之微怔,回想起先头的一些细节,随后眉头皱起:“徐兄,你先前是故意扯开嗓门,让他被掳走的?”

“不错。”

徐达脸上带着笑意,很干脆的承认下来。

“你不用担忧,这些乡民将他掳走,并非是要害他性命,而是要给他一桩艳福的。”

徐达对这一切似乎颇有了解,胸有成竹道。

“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策之面色一沉,严肃问道。

“李兄你有所不知,这童生试考放榜当日,历年来都有各村镇的乡民前来此处蹲守高中的学子的传统。”

“这是为何?”

李策之越发疑惑,既然是乡民,怎敢干出当街掳人这种无法无天的事情来?

要知道,掳走一位中榜的秀才,那可是重罪,远比劫掠寻常农夫平民要恶劣的多。

“他们掳人,是为了嫁女联姻。”

徐达笑吟吟的将事情的原委说了出来。

原来,这些来自各村镇的宗族乡民,是想要掳新晋秀才们回去当姑爷,攀亲家的。

“不过是一介秀才,何须如此?”

李策之微愕,有些不解。

秀才功名在身,可见官不跪,可入国子监研习,可考科举,中举人。

这些特权虽算不错,却远没到能让乡民们争相嫁女,甚至不惜当街掳人的地步吧

“秀才自然是不顶用,可万一,这位秀才日后中举了呢?”

徐达声音不疾不徐,娓娓道来:“若是中了举人,不但有机会出仕为官,还能豁免名下田产的赋税,家中亲人皆可不用服徭役。”

举人身份所带来的好处,足以产生大量的利益,让这些宗族乡民获得极大好处。

毕竟,若能和举人攀上亲家关系,就算他日后不出仕为官,也能免了宗族之内的徭役。

另外,宗族的田产皆可挂靠在他的名下,以此逃避赋税,一位举人至多能挂六百亩地的田产,这些赋税若是能省下来,每年都是一笔相当庞大的钱财。

所以哪怕是广撒网,多捞鱼,只为有那么一丝机会攀上一位举人亲家,十村八寨的宗族乡民们,都能各种手段无所不用其极。

“此前这些乡民还算客气,大都是上门提亲,许诺种种好处。”

“可想要攀亲的人太多了,逐渐的也就衍生出了这般粗鲁的法子,便是这敲闷棍的伎俩,会使的乡民也不止一家,同样是竞争激烈。”

竟有这般荒诞事?

李策之听得是目瞪口呆:“强行许亲,这不是胡闹嘛?若秀才醒来,追究起来怎么办?”

“追究?谁会追究?”

徐达嗤笑道:“平白无故将温香软玉送入怀中,好吃好喝伺候着不说,还主动提供盘缠,资助秀才考举人。”

“这可都是大大的好事,那些刚中秀才的学子们,哪见过这种阵势,岂会拒绝怪罪?”

这么说来,倒还真是。

李策之反应过来,不由暗暗庆幸自己没有太过得意忘形。

若是他将自己案首的身份曝出来,说不得今日挨这一记闷棍的就是他了。

“这个自大狂,整日假正经,我偏生要他破了初哥的身份,让他食髓知味,看看还有没有脸来抨击我!”

徐达对自己这般处理极为满意,脸上透着得色,似乎已想到了赵瑞祥被掳走后发生的一幕幕。

李策之还没赶回来的同一时间,南山村外,有人驾着一匹快马疾驰而来。

“南山村李家,李策之,高中童生案首!”

“南山村李家,李策之,高中童生案首!”

人未到,声先至。

受县太爷差遣,前来报喜的吏员,还没等进村,就扯开嗓门,在南山村外喊了十余遍。

他的声音,传遍了整个南山村,传入各家各户。

什么!

李家大郎居然考上秀才了?

还是案首!

县太爷居然亲自差人报喜来了?

这消息无疑是一记惊雷,砸在了水面上。

这一下子,整个南山村炸开了锅,所有的村民都出来瞧热闹了。

第三十八章离别(卷终)

“老李家的儿子中秀才了?”

“案首,这可是头名啊!”

“县老爷亲自派人前来报喜,这是多大的荣誉呀!”

一时间,关于李策之中秀才的消息,宛如狂风扫落叶一般,迅速传遍南山村八百户人家。

一众男女老少,连带着平日不苟言笑的里长都跑过来瞧热闹了。

他们将李家围的里三层,外三层,不时踮脚探头,想瞧瞧里面的情形,却也不敢过分喧嚷,生怕打搅了新贵的清静。

“恭喜老夫人,贺喜老夫人。”

吏员脸上堆满了笑容,双手作揖,连连道喜:“令郎高中,前途无量。”

他一面说着,一面从怀里取出一方黑质木盒,打开一看,里面竟是藏着十余锭沉甸甸的白银。

“这是县太爷差小人带来的一点薄礼,还望老夫人收下。”

“县太爷说了,希望日后李相公能去县府上多走动走动,还望老夫人转达。”

听到吏员的话,陈清浅和儿媳儿女们,面面相觑,竟是不知该不该收下。

“多谢大人厚爱,我定会将这话转达给策之。”

犹豫片刻,陈清浅还是选择收了。

县太爷主动示好,若是不取,反受其咎。

“老夫人府上可有酒水,在下一路赶来着实是有些疲惫,想在府上讨碗酒喝。”

吏员报了喜讯,送了贺礼,又交代了县太爷的话,这才来得及讨酒。

这讨酒一事,是历来报喜的规矩。

候榜人家若是等来了喜报,怎么着也会给碗酒水,以示感谢。

若是遇上阔绰人家,没准还能求些散碎银子。

可惜眼前的李家,看起来也不算富裕,又是县太爷如此看中的李相公府上,他自然是不敢主动讨要碎银的。

“茹儿,快去拿酒来,把家里的陈年花雕全部取出来。”

陈清浅连忙吩咐女儿,李茹应了一声,便拉着二哥向地窖跑去。

“些许心意,还请官爷收下。”

她从黑匣木盒内,取出一锭银子,当即交到了报喜吏员手中。

“多谢夫人赏赐,多谢夫人赏赐。”

报喜吏员眉开眼笑,乐开了花。

喝了酒后,此人又是在村里停留了许久,扯开嗓子好一通闹腾,将县太爷如何看重李策之的事情,悉数报出,引得全村人皆知,狠狠的替李家涨了回脸面。

待到报喜的衙门吏员离开,村内众多乡民,这才敢重新议论起来。

“这李家可不得了,连县太爷都攀上了!我看呐,日后定比柴员外家还要来的风光!”

“李家大郎这小子,我打小瞧见他,便觉得他是个能出息的种,你们看嘛,果不其然!”

“我看呐,是老李在天有灵,保佑他儿子中的秀才哩。”

众人七嘴八舌,言辞不一。

有人信誓旦旦的说,李策之是文曲转世,自小出生便瞧见霞光万丈,异象连连,日后非得中举人,中进士不可。

也有长舌妇赌咒发誓,前些日子亲眼见到老李家祖坟冒青烟,是风水太好,才让李策之高中了案首。

他们虽议论纷纷,但脸上大都带着羡慕和敬畏。

南山村所有人都明白,从今天开始,李家已不再是寻常农户,便是见了官老爷也能不卑不亢,挺直腰杆。

“风水?李家便没有在南山村埋过骨,你是在哪儿瞧见的风水?”

里长听着长舌妇信誓旦旦的言论,不禁带着一抹嗤笑。

李朝歌本就是流民出身,并非南山村的世代原住民,他被落石砸死后,李家做了个极奇怪的决定,竟是把他火化了,连尸首都没留下,哪来的祖坟风水?

说起来,当时村里还谣传李朝歌是遭了天谴,家人怕晦气才火化了事,现在自然是无人再敢提这茬了。

瞧见李家有人出来,这些乡民连忙迎上去,笑脸盈盈的道喜祝贺,有人更是早早的从家中带来贺礼。

乡民们不富裕,但有什么就拿什么,一点儿也不含糊。

有钱送钱,有肉赠肉,甚至有村里一穷二白的庄稼汉从地里把刚熟的菜叶用织筐装好,尽数送到李家,让他们开流水席,炒菜所用。

他们这么热切的送上贺礼,自然不单单是为了恭贺,更多的是想巴结上李家大郎。

李大郎初考便中了秀才案首,日后中举人,做官老爷的可能性极大,就算是倾尽家中粮食,能让李家记住此事,日后有个情谊在,也是值得的。

回报率如此高的事情,他们自然是不会吝惜。

“一群趋炎附势的愚昧乡民,当真为了攀附新贵连脸面都不要了。”

里长瞥了一眼这些势利眼,老脸上的皱纹都写满了憎恶。

“滚开,狗一样的东西,别挡道!”

他一脚踹开自己前面的乡民,挤进了人群。

“陈夫人呐,恭喜令郎高中,贺喜令郎高中呀!”

“陈夫人,老朽家中也无长物,这株三十年野山参,便赠予李家,作为贺礼吧。”

里长躬身说着,将野山参取出。

这株野山参,品相极好,都快长成人形了,若是放在市面上,少说二十两银子,够买好几亩耕田了。

里长这个职位也就是与乡绅同管本村,捞不到多少油水,他能送出这份贺礼,已是下了血本。

“老东西,还嫌我们攀附,自己还不是跟狗一样的?”

一些乡民,见到里长阿谀的模样,不由在心中冷嘲热讽,当然,这话嘴上是不敢说出来的。

“陈夫人,你记得吧,这些年老朽可没少帮衬你们李家!”

“前些日子郑屠户那短命鬼行凶,还是老朽带人过来帮手的。”

李茹和李荆棘对村民们突如其来的拥趸和巴结,感到极其不适,干脆拉着侄儿李瑜躲回家中,以图清静。

应付这些人的事情,尽数交给了陈清浅和儿媳周萍。

两人应对得体,落落大方,倒是将贺礼悉数收下,对每一位前来道贺的村民都报以微笑与感谢。

报喜过后六个时辰,李策之才姗姗来迟,从离阳府赶回家中。

刚进村,他便受到了极其热情的待遇,花了不少精力应付,才得以脱身,回去和家人团聚。

“娘,我回来了。”

李策之回到家,见母亲等人早已在家里等他多时了。

一家人便是趁着难得的清闲日子,在家里一同吃了顿庆功宴,喝的伶仃大醉。

到了夜间,又结群来祠堂,给李朝歌上香祷告。

尤其是李策之,今夜喝的最多,高中的喜悦,让他心中压力顿解不少,抱着牌位说了不少糊涂话。

李朝歌蹲在牌位上,瞧见一家人喜庆模样,自然也是老怀欣慰。

儿子中秀才了。

李家,终于不用在这穷乡僻壤窝窝囊囊的当一辈子庄稼汉了。

以后的李家,定会越来越好!

之后的三天时间中,李家大摆流水席,不光是宴请本村乡民,便是邻村之人,只要想来吃,便随时欢迎入座。

三日庆功宴,令南山村罕见的热闹了一番。

待到宴撤人散,李家也将南山村的几亩耕田变卖,只留下这栋老宅,收拾好细软行囊,准备离开南山村,举家搬至离阳县府。

来送最后一程的,是柴员外一家子。

“柴叔,日后若在外寻到治您病情的法子,我们定会回来。”

李荆棘正和柴刚道别,并告知让他不用过分忧虑。

“罢了,若能多活些时日,便是最好,若不能,我也无憾了。”

柴员外说着,拉起了身旁周夫人的手掌,两人十指紧扣,相视一笑。

人生能遇良人,已是无憾。

“倒是你们,都有出息了,我真替朝歌感到高兴。”

“以后有空,欢迎回来看看,但切莫再困在这一方小天地了,你们这些年轻人,属于更大的世界。”

李家大人们,都在和柴员外夫妇道别,可坐在马车上的小李瑜,却左顾右盼,心思定不下来。

他一直没瞧见柴芳,原以为,她至少会来送送自己的。

想着,李瑜越发失落,低着小脑袋,有些委屈。

“小瑜子!”

忽然,马车后方传来一声清脆的稚童声,他忙回头望去,只见柴芳双手抱着一个风筝,上气不接下气的踏着泥泞,一路小跑过来。

“芳芳。”

李瑜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眉间有着藏不住的喜色。

“这个,给你!”

柴芳跑到马车侧畔,将风筝递给了他。

李瑜抱起风筝,只见筝布上,竟用毛笔绘着画,两面皆有,各不相同。

风筝正面所绘,是他和柴芳两人在田里放风筝的景,尽管画工粗糙,笔法稚嫩,但能看出来,她用心了。

而在风筝的背面,则是有些抽象,只有柴芳一人。

背面画中的柴芳,膀大腰圆,一脸凶相。

“小瑜子,往后到了离阳府,你若是想我了,就看看风筝正面,若有人敢像我欺负你那样似的欺负你,你就把这风筝背面给他瞧,告诉他,你是我罩的。”

“若他还不怕,你就回南山村告诉我,我一定想办法去县府,替你收拾他!”

“恩!”

小李瑜重重的点了点头,眼眶微微湿润。

原来芳芳还是惦记自己的,还担心自己到了府县会受人欺负。

原来那天她不是不愿和自己交换礼物,只是还没画好

小李瑜的手掌死死的攥着风筝的支架木杆,视若珍宝。

道别了柴员外一家,李家六口人乘着马车,轻装上阵,驾马离乡。

这是大离王朝乾元六十一年的秋天。

大离国罕见的能君正励精图治,雄心勃勃,还在想着如何将王朝根深蒂固了数百年的国柱世家连根拔起。

册立至今,已是白发苍苍,垂垂老矣的太子曹光,瞧着稳坐大位上的父皇,仍是春秋鼎盛,心知熬不过了,正犹豫着是否要逼宫谋逆,悲呼一句这天下岂有六十年之太子乎!

李、余、赵、刘、陈五大世家,正议论着乾元皇帝的举动,嗤笑其挟泰山以超北海,可笑不自量,并准备商议是否要联合诸多世家,在朝堂上与这位能君扳手腕。

隐世的练气宗门,仍在避世修仙,唯有三入皇宫替乾元皇帝续命的五仙观涉足红尘,并香火鼎盛。

江湖里,屹立绝巅的独夫仍旧天下无敌,万军易辟。

当留名百余年的老剑神裴钰,逐渐被人忘记,而今被称作剑神的,唯有那个不修边幅,爱吃红烧肉的中年汉子。

庙堂间帝王将相的勾心斗角,山林里练气士的清心寡欲,江湖中大宗师的威名赫赫,都过于高远,引人向往,以至于还没人注意到,在大离王朝明州云山郡离阳府的某个偏僻小村子里,前几月死了个庄稼汉。

那个死去的庄稼汉,大儿子侥幸中了秀才,取了案首,带着家族六口人,第一次脱离农籍,离开村子,抵达更大的世界。

第一卷,南山隐。

此卷终。

卷末感言(请务必看看)

分两点说吧,先说说文。

第一卷的内容满分100的话,我大概能给自己打60分,及格了。

尤其是后半卷,逐渐进入写作状态之后,我写的还是蛮认真的。

如果书友们觉得某些地方还是不够好,那一定是我能力问题,而不是态度问题。

八万多字的篇幅虽然没来得及展开什么世界观,也没写出什么精彩的剧情,但至少描绘了几个还不错的人物,埋了几处伏笔。

讲道理,一家六口除了儿媳的戏份权衡之下,被我砍掉外,基本都算刻画还算生动。

其实故事到第一卷结束,世界观也出来一点了。

一家人终于离开了村子,可以展开外面的剧情了。

在大离王朝的阶段,就是三线并立着走,李策之科举庙堂,李荆棘江湖游荡,小女儿开店经商,写些温馨日常。

当然,第二卷《男儿行》听卷名就知道,会主写两个儿子。

女儿这一块描写会相对少些,是用来过度和缓和节奏的。

李朝歌保佑族人,同时又用族人完成任务,继而获得更多的能力和权限,感觉这个循环节奏还行。

其实这本书的底色调是偏暗的,第二卷会出现很多志怪事件,如简介那样描述,这个世界志怪横行。

志怪不一定都是恐怖诡奇,但有些还是很有趣味,很有意思的。

而且,在不是文风需要的情况下,我会尽量用第一卷这样轻松的文笔去描写,尽量让大家看书的体验舒服些。

说一下为什么儿子女儿都设置的这么年轻吧。

因为,年轻好写,可以写蜕变,写成长,这个过程很有意思,能够更好的丰满人物。

而且,两儿一女的戏份会贯穿全文的,或许之后文里过了几百年,族人遍布天下,他们也会是主要角色,不会轻易退场。

ps:没动笔的时候,就考虑过这个,努力刻画了这么久的人物,如果中途退场了,估计后面订阅会跌崩毕竟作者君看三国演义,看到曹操死了,刘备死了,诸葛亮关羽全死了,剩下几个大鱼小虾也是感觉看不下去了,如果罗贯中写网文,我估计他会魔改历史强行续命,2333。

另外说一下老童生这个角色吧其实人物原型就是作者君自己。

当然,很多描述为了书写,偏夸张了。

作者君年纪没那么大,今年刚刚23岁,双亲尚在,也没有他那一连串的悲惨遭遇。

但偏执和鸵鸟心态,以及自欺欺人的这些特质,咸鱼的作者君全都有。

而且,不单单是作者君,在龙空,在很多地方,甚至不局限于网文圈的各行各业里,作者君也看到了很多这样的人。

有的人憋着一口气,戾气满身,俨然活成了小白文男主,立志要打脸所有不看好他的人,却没有小白文男主的努力和运气。

前段时间,当作者君重新开始审视自己的时候,忽然有些心慌。

人呐,总会不自觉的高看自己一眼,很难真正认识自己。

作者君很长时间没谈恋爱了,也很长时间没和朋友经常聚会到处浪了,旅游也不想去,探亲也不想去,讲真,就想在起点写一本精品出来。

之前一直有蜜汁自信,总觉得自己能做到,后来猛然发现,这是错觉。

又不肯努力,又没有天赋,哪里来的自信?

就凭你脸大吗?

再这么糊弄下去,早晚得混成老童生那样的悲惨人生。

眼下的局面,要么掉头换路,要么撞破南墙。

作者君比较头铁,不打算换路,恰好这本书遇到了一个炒鸡好的编辑,意识到这或许是错过了会后悔很久的机会,所以开始发愤图强。

这段时间虽然更新量不算多,但作者君觉得自己还真挺努力了至少写作态度上前所未有的认真。

追过一段时间的读者或许还记得,老童生那一章,我第一次更新时发了个词不达意的残章。

实际上,在发这一章之前,我在电脑前坐了四个小时,一直感觉写的不满意,又删又改的。

曾几何时,作者君也是能保持较高质量的情况下,一个小时三千字的作者呀。

换了以前,写不出就糊弄过去算了,但这本我想认真写,也想看看自己的上限在哪儿。

当然,写老童生不光是为了直抒胸臆,这个老童生第二卷还会出现,关系到一个很有趣的志怪事件,如果写到那里我的想法还没变的话,你们应该能看到。

扯远了,总结一下。

这还是一本小白文,这只是一本小白文。

作者君的所有细节描写,人物塑造,世界观搭建,都是旨在让读者们在看到这本书时能获得更加爽快,更加有趣,更加好看的阅读体验。

黎明将至,我从今日开始努力,至死方休。

我将不拖更,不欠稿,不水文,不骗票。

我是冒的感情的码字机器,是最勤奋的那条咸鱼,绝不逼着读者和我比命长。

我将把对写书的无限热爱,都奉献给在座的各位读者。

今日如此,日日皆然。

所以说,朋友们,遇到这样的作者就粉了吧。

(这是一条分割线)

好了,文的部分说完了,我们来说说数据吧。

据作者君的观察,本书粘度很高,追读数据很不错。

和同期一本比我收藏涨幅多,字数更新也都比我多的书做比较,我的日推大概是他的两倍。

新书投资这种能看出一定的追读量的数据,我也比他高。

至于打赏估计能爆同期任何一本书。

昨天吆喝一嗓子,连作者君自己都被吓到了,本书的读者们还是很顶的。

但有一点,收藏一直涨不上去,始终徘徊在同期中游。

收藏涨不上去的可能性很多,也许是文的确不够好,也许是隔壁模拟器把先发流量吃光了,导致很多读者瞧见这本书都不愿意点进来。

当然,也有可能是和编辑说的一样,我的更新太少了太弱鸡。

而且,同期的对手也确实很能打

为什么要说数据呢,因为作者君很看重这个。

数据好代表能上完整套推荐,能让更多读者看到这本书,上架后的成绩也会好些。

作者君是全职,要恰饭这种事情,相信大家都懂,不用赘述。

现在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追读了,拜托各位读者新书阶段每天追书不要养呀,否则数据断崖式下跌作者君会觉得自己写崩了,心态爆炸的。

其实作者本人很多时候,看自己写的文是很不客观的,观感也不统一。

有时候会激动的直拍大腿,喊一声卧槽牛批,自我感觉极其良好。

有时候又会陷入自己写的都是一堆狗屎的低落情绪里。

其实昨晚就要发卷末感言的,但写完忽然又陷入患得患失的情绪里了,只感觉很累,所以拖到了现在。

恳请各位,如果大家觉得这本书好看,请夸我。

用你们知道的所有彩虹屁,在书评区,在本章说,在读者群以及任何作者君能够看到的地方夸我。

你们的夸赞能给随机给作者君加持自信buff,让这本书写的更快,更好。

另外,推荐票和打赏也请不要停,作者君每一次刷数据,瞧见有红点就会心情愉悦很长时间

最后的最后,说说加更规则!

咸鱼作者也决定要加更了明人不说暗话,我想上三江女神,因为我没上过。

之前那么多读者的打赏,虽然已经在章尾感谢了,但加更也不能少算两章吧,我会在每天基础两更的前提下,把这两章加更完成。

以下是未上架的新书期加更规则:

推荐票加更:日推破五百加一更庆祝,日推破一千加一更,一千五,两千,以此类推。

所以请各位读者不要吝惜手里的票票,都投给作者君吧,不要因为作者君是娇花而有所怜惜。

打赏加更:会统计总打赏数目,所有读者打赏加起来每2万起点币加一更(因为新书期,不能更得太快,所以定的有点高,望各位理解一哈)

另外,在这个基础上第一次出现堂主加一更,第一次出现护法加一章,第一次长老,掌门,宗师,盟主都会加一更庆祝。

这个加更会在星期天之后,开始实施,因为还是要捏着点存稿的,否则心头发慌。

大家打赏和推荐票现在就能投了,我星期天统计后会开始加更的。

第三十九章中秋夜

离阳府安陆街,位于街角的一条巷子,名叫曲水巷。

李策之在徐达的引荐下,最终在这里盘下了一间宅邸,共计花销了一百二十两银子。

这宅邸内饰极好,面积也不小,门口有两尊护宅石像,听说之前的主人,是一位颇有家底的土财主。

只是那财主去年,不知是犯了什么太岁,出门进货时,被劫匪给宰了,财主一死,妻妾儿女们顾不得悲伤,纷纷争夺起了家产,将店铺宅邸,存银货源瓜分一空,这才空出了这宅子,托人售卖。

李家变卖了在南山村的耕田,牲口以及众多家产,再加上中秀才时,村民和县太爷的贺礼,倒是让家中积蓄富裕不少,仔细一盘算,足有二百三十四两纹银。

所以陈清浅倒也爽利,见价格合适,便做主拍板,买下了这曲水巷的富贵宅邸。

一家人经过几天的安置,也算是有了立锥之地。

时间已来到了八月十五,今天,是中秋时节。

这一日,街上灯火如龙,天上月光如水。

离阳县府可远比南山村要繁华的多,在南山村的节日里,乡民们大都关起门来,吃一顿好宴,祭拜祖先便过去了。

可离阳府每每到了节气,便是街上到处都是行人,舞龙舞狮,耍猴变戏法,捏糖人猜字谜,到处都是热闹景象。

李家还是头一回做城里人,暂时没有上街凑热闹的念头,今年的中秋节,依然是一家人在家里过。

陈清浅今日心情不错,多喝了几杯酒,和儿女们说些喜庆话,便醉意醺醺的先回房睡了。

周萍也在李策之的示意下,带着小李瑜早些休息。

桌前只剩下李策之,李荆棘和李茹兄妹三人。

“哥,三妹,我得走了。”

李荆棘向院里望了一眼,确定娘亲是真的睡下了,便向李策之和妹妹辞行道别。

他自大哥考上秀才功名,举家搬来离阳府后,便有了离开家中,出去闯荡的念头。

只是,这些天陈清浅显然是留意到了他的念头,这几天有意拉着李荆棘聊些家长里短的话,明显是舍不得他离开。

所以李荆棘今日也特地托大哥和三妹在酒桌上多敬了娘亲几杯,等她睡下后,李荆棘再走,这样也免得离别时不舍。

“二哥,江湖这么大,你打算去哪儿?”

李茹手杵在桌上,皱起柳眉,有些疑惑的托腮问道。

此前李荆棘一直嚷嚷着闯江湖,可从没有说过到底想去何处,偌大江湖,总不可能向无头苍蝇般盲目乱窜吧。

“我想去寻我师傅。”

李荆棘想都没想,理所当然的回答道。

很显然,这个念头在他心头盘旋不是一天两天了。

兄妹两人都知道,李荆棘所指的师傅,便是当初来南山村讨酒喝的瘸腿道人。

当年李荆棘拜过师,磕过头,两人还换了拜师礼和收徒礼的,尽管他没能跟瘸腿道人走,但心中一直是认这个师傅的。

“师傅离开村子之前,曾和我说过,如果日后想寻他,可去广陵山。”

广陵山?

李茹和李策之对视了一眼,显然是都没有听说过这座山。

“其实这些年我在村里,也搜集了一些县志地图,同样没见过这座山。”

李荆棘耸了耸肩,淡淡道:“不过无妨,出了江湖,早晚能寻到。”

“其二么,我想追随裴钰前辈的脚步,去一去他到过的地方。”

李荆棘将手中青冥剑拔出来,剑身光寒,摄人心魄。

从地下挖出来的那本《甲子习剑录》其中记载的不光是裴钰的剑道心得,还有他的游历日志。

尽管这本书后面已有些模糊不清,但还有几处地方,是能分辨的,李荆棘想去瞧瞧,看看那里会不会有裴钰前辈留下的痕迹。

这些天,他越是勤勉习练剑招,越能意识到自己的不足。

对于这位号称天下剑意只八斗,他独占一石,天下人倒欠两斗的狂士剑神,李荆棘还是极有敬畏之心的。

他心中明白,虽然自己剑招趋于纯熟,但在真正的剑道领域,他只怕连皮毛都还没学到。

若是在他游历过的地方窥见一些裴钰亲手留下的痕迹,没准会对自己的剑道体悟有极好的作用。

“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李策之第一次蹙眉发问。

“混出名堂就回来。”

李荆棘盯着大哥的眼睛,很认真的道。

李策之听了这话,沉默了很长时间没说话。

混出名堂就回来?看来二弟是真有可能很多年都不会回来了。

偌大的江湖,刀光剑影,血雨腥风,沉沉浮浮多少侠客,真正能称得上混出名堂的有几个?

不过李策之没有规劝,他明白,劝是无用的。

自家这个二弟为人执拗,不讲理的。

尤其是在自己的事情上,一旦下了某个决定,没人能让他动摇想法。

“那你自己日后在外,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切莫坠入魔道。”

临别关头,李策之这个大哥还是想嘱咐两句。

“为何不可坠入魔道?”

李荆棘眉头微挑,似乎对这句话并不赞同,本能的抵触起来。

他自然是不喜欢当什么魔头的,只是他同样不想在还没踏出去前,便有人提前为他定好了规矩,限制了他的自由,告诉他这不能碰,那不能碰。

尽管他知道大哥没恶意,却仍想反驳。

“魔道太苦也太危险,时常会被所谓的正道人士悬赏追杀就算你行魔道之事,将坏事做尽,也一定要打着正道的旗号,占据大义高点,绝不能被万人唾骂,在江湖人人喊打明白吗?”

李策之知道弟弟的性子,也不在意他的反驳,反倒很认真的告诫道。

李荆棘微怔,似乎没想到看似忠厚的大哥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心头有些感动。

“还有,不可学爹说的故事里,那些侠客一样,动辄行侠仗义,劫富济贫,出门在外,能少惹些麻烦,还是尽量少惹。”

“若是出门在外,遇上打不过的人,记得该跑就跑,不丢人,保住性命最重要!”

李策之对这个即将踏入江湖的弟弟的叮嘱和告诫,似乎没完没了,永无止境。

第四十章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行了,我知道了,真啰嗦。”

李荆棘原本还能耐着性子往下听,可见大哥的絮叨渐有长篇大论的趋势,不由嘟囔起来。

“为你好懂不懂,臭荆棘,一点都不记好。”

李茹在一旁替大哥鸣不平,很是怼了二哥两句。

“好了,既然你也听厌了,我便不说了。”

李策之见他也听不进去,便住了嘴:“走吧,我和三妹送送你。”

李策之默默从房里拿出一个准备好的行囊,递给他,准备一起送他出门。

三人蹑手蹑脚,尽量控制不发出声音,免得惊醒娘亲,到时候又激起许多拖泥带水的离别情愫,徒惹伤悲。

“哐!”

缓缓关上宅邸中门,李策之等人,离开了家。

他们不知道的是,陈清浅并没有休憩。

她站在墙头侧畔,早已悄悄的瞧见了这几个孩子的举动。

陈清浅眼中噙着些许水雾,见这几个孩子离家送行,心中满是不舍,但终归,没有出来阻止。

“儿大不由娘啊,是该让他出去闯闯了。”

“都怪这当家的,如果不是他托梦鼓励,荆棘也不会下定决心离家,若是他在江湖里有个三长两短”

她喃喃着,自己走到祠堂,对着李朝歌的牌位,又是好一通数落,抱怨。

离阳府,街头,夜景极好。

今日中秋佳节,街上人头攒动,全城灯火通明。

兄妹三人穿过拥挤的人潮,最终走到离阳府的城门口,才停下脚步。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李策之停下脚步,脸上罕见的认真和郑重:“二弟,大哥和三妹便送你到这里了,日后江湖的路都得由你自己来闯。”

“恩。”

李荆棘接过行囊,挎在背后,虽说嘴上没表露,心中已对即将到来的江湖生活充满了期待和遐想。

“这是通关文牒和路引,你收好。”

李策之从怀中递出几分文书,交给二弟,可李荆棘倒表现的很平淡,只是随手接下。

侠以武犯禁,事实上,当他决定要在江湖中快意恩仇后,就从未将所谓的大离律法视作铁律禁条。

无路引将被当做流民这种事情,也只是对那些想要安稳过日子的平头百姓好使,像李荆棘这样的江湖客,哪里会在意。

若不是家人不准他离开,非得等路引下来,他早就走了,也不会等到今天才上路。

“荆棘,大哥在这里祝你一路坦途,早日神功大成,名震武林。”

李策之虽对江湖恩仇不感兴趣,但既然二弟这么执着,他这个做大哥的,也不会对二弟追求的东西一味的抨击和贬低。

既然改变不了,离别之际,他还是更愿送上祝福和鼓励。

说着,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从怀中,又掏出五十两银票,递了出来:“闯江湖也需柴米油盐,吃穿用度可不能短了,你每日练武,打熬筋骨也需吃些好的。”

“才这么点?”

李荆棘心中暗暗感动,但嘴上却是另一套说辞。

“家中虽还有些余钱,但还得给三妹开店所用。”

李策之解释道。

“你呢,临别之际,就不能学大哥一样,对你二哥表示表示?”

李荆棘转头,望向身边的三妹,故作洒脱道。

“哼,我送你一根打狗棍好了,若是你闯荡江湖,落魄到和野狗抢食,手里也好有个家伙照应。”

李茹鼻头一酸,本想说两句好话,可见二哥这一脸惹人厌的坏笑,又习惯性的怼了一句。

“怎么可能?纵然落魄,我手中尚有宝剑,怎会和野狗抢食?真到了这步田地,我便要宰狗吃肉了。”

李荆棘倒也不见怪,知道李茹心中不舍,只是嘴上有些不饶人,也和她瞎贫了两句。

他说完,转身欲走,可李茹却将他叫下。

“别走,臭荆棘,我请你和大哥吃糖葫芦。”

她连忙跑到当街扛靶的小贩面前,掏出钱银,亲手选了三株糖衣厚实,山楂硕大的糖葫芦。

“这玩意甜不拉几的,也就是小孩喜欢吃。”

当李茹递上一串火红的糖葫芦时,李荆棘有些嫌弃,但终归是妹妹的一片心意,还是接下了。

兄妹三人,便在这中秋佳节,于离阳府城关旁,各自吃了一串糖葫芦。

随后,李荆棘也不道别,转身就走,一头扎进他所向往的江湖世道中,再也没有回过头。

“喂,死荆棘,你一定要活着回来呀!”

“哪怕是在江湖里被人砍了胳膊剁了腿,爬也要爬回家和我们团聚啊!”

当一直十分讨厌的二哥转身离开的刹那,李茹心头怅然若失,不由攥紧拳头,冲着他离开的背影使劲喊道。

声音逐渐被人潮淹没,随后李荆棘的身影也消失在人潮中,再也看不见。

李茹眼眶微红,靠在大哥的肩头,声音哽咽,再也止不住情绪:“大哥,你说他怎么就喜欢闯荡江湖呢他武功这么差,要是被人打死该怎么办啊我好怕再也看不见他了。”

李策之手掌轻抚在妹妹的脑袋上,也是好一阵惆怅。

过了良久,两人才逐渐平复了心情,正打算一同回家。

忽然,李策之被人叫住了。

“呦,这不是李兄,怎么跑到城关来了?”

他回头一看,喊住他的人,正是同窗好友徐达,徐达的身上,还背着一个烂醉如泥的人,仔细一瞧,竟是从不嗜酒的赵瑞祥。

“我和妹妹送舍弟离家,徐兄,你怎么和赵兄又搅和在一起了?”

他心中暗暗惊奇,原以为上次的事情,两人至少要有一段老死不相往来的时间,居然这么快又和好如初了?

“刚刚带他,在醉仙楼吃花酒去了。”

徐达满身酒气,醉意醺醺的说道。

吃花酒?

李策之一愣,赵瑞祥不是生平最厌恶这等浪荡行径,最是讲究自律的吗?

“赵兄,你怎会去吃花酒?”

他拍了拍已有些醉意沉沉,神志不清的赵瑞祥,想让他清醒些。

“当然是他自己求我带他去的,策之莫不是以为我胁迫他?”

徐达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食髓知味啊,食髓知味呀!”

第四十一章气运池

“赵兄,你且说说,今日醉仙楼里的姑娘如何?”

徐达脸上带着笑容,拍了拍醉醺醺的赵瑞祥。

“那彩衣姑娘,当真是腰肢纤细,才貌双绝”

赵瑞祥似乎是喝醉了,露出以往从不会有的迷恋神情,傻愣愣的笑着。

见状,李策之也有些错愕:“当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一向守礼规矩的赵兄,居然在徐兄的影响下,没几日便如此放浪了。”

婚后不和新娘同床,却要在青楼找乐子,看来前些日子赵瑞祥被榜下捉婿后,新婚所遇的娘子,并不合心意啊。

李策之想着,颇有些替他可怜。

“策之此言差矣。”

徐达闻言,有些不快:“这老赵就是被腐儒礼教的男女大防害的太惨了,二十余岁的年纪,竟连女人的滋味都没尝过,我这是替他解放天性。”

随后,徐达又邀请李策之改日也和他们一同去逛一逛。

李策之自然是不会答应,以家中正妻管的太严而婉拒。

曲水巷,李家祠堂。

李朝歌蹲在牌位上,听着陈清浅絮絮叨叨的埋怨自己半晌,深感无奈。

直到她说的累了,才回房休息,而李朝歌,也得了片刻空闲清静。

“荆棘这孩子,也终于出去闯江湖了。”

他微微一叹,心中倒是期待多过担忧,这浑小子要是真撑不住了,还有他在天上顶着呢,闯一闯没大碍。

点开数据板面,李朝歌如今的香火数据,已经达到了2467点,阴德点数也从之前的20点变成了如今的40点。

关于本季任务,李策之的功名路还有本年任务,晋升下品寒门这两项任务,都已经完成了。

紧接着,便替换成了两个新的任务。

[本季任务:中举!

描述:乾元皇帝急需取士任用亲信,以对抗国柱世家,决定在今年十二月,加开一场科举,凡有秀才功名者,皆可参加。

完成条件:在科举考试中,一举中榜。

任务奖励:800点香火]

[本年任务:晋升中品寒门

描述:李家崛起的脚步不会停下,请继续保佑李家向上层攀升。

完成条件:指引李家,成为中品寒门。

任务奖励:4000点香火]

李朝歌将这两个任务略览了一遍,关于晋升中品寒门的条件,共有三点。

其一:家族产业总值达到一千两白银。

其二:家族中存在举人功名的族人。

其三:家族中有族人在江湖上名望达到崭露头角的高度。

“崭露头角,这怎么计算?”

第一个和第二个对李朝歌来说,都还好,毕竟有切实数据摆在这里,可以看得见摸得着,江湖名望就比较难以计算了。

还有关于每月任务,自从完成了地仙所托后,一直没有刷新出新的每月任务来。

根据李朝歌的猜测,这系统应当是根据家族遭遇的随机事件刷新任务,暂时没有刷新,代表还没有新的任务事件触发。

“还有,家族晋升下品寒门之后,倒是开启了新的版面!”

他心神一动,顿时将一个崭新的版面点开,眼前忽然出现几个虚浮的深蓝大字。

气运池。

李朝歌点开这个气运池,发现这里面是一个巨大的石池,无数密密麻麻的小孔凹槽全部堆在底部。

这些凹槽不多不少,刚好一百零八个,第一次完成家族晋升,解锁了气运池的板块后,李朝歌便数过一遍。

“只是,这该怎么用呢?”

虽然开启了新的版面,但李朝歌这些日子,始终没能摸索出激活使用的方式,也不知道这个气运池到底有什么作用。

可今天,和往常不同。

当他的意识再度陷入这方气运池内,这些细小凹槽内,竟出现一股强大的吸扯之力,李朝歌身子岿然不动,纵然这股吸扯力很大,但还不足以撼动他。

所以,李朝歌心头倒也不慌,蹲在气运池的凹槽上,想瞧瞧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忽然,他鬼使神差的瞥了一眼数据板面,当场愣住了!

1982。

1756。

1657。

1544。

在他香火数值栏里,香火的点数,竟是不断的向下滑,这气运池凹槽所吸扯的,并不是李朝歌的魂魄,而是他辛苦积攒的香火!

“停下!”

李朝歌终于慌了,这些香火点数可是李家谋发展的立根之本,不能就这么被吞了!

说来也怪,李朝歌喊了一声,气运池的吸扯之力,竟是缓缓停滞,真的如他所言,不再继续吞噬香火点数。

“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李朝歌惊魂未定,他眼睁睁的看着香火数值从2467下降到865,足足减少了一千多点香火。

这能干多少事啊!

“吞了我这么多香火,你最好有点用处!”

李朝歌强忍着肉痛,开始留心气运池所发生的变化。

他不是傻子,自然知道新解锁的气运池版面,既然吞噬香火点数,一定是有后续的,绝不可能吞完就跑不干事。

“嗡!”

气运池吞下香火点数后,酝酿了足足三息,随后,发出一声轰鸣。

继而,一道道淡金色的光华,从池底凹槽处开始喷涌而上,直冲云霄。

金色池光化作一道无形光柱,笼罩在整个离阳府上,将寂静的夜空照亮的如同白昼。

在光柱的照耀下,离阳府上空交织着一条条淡青色的长线,逐渐显现,这些线条这些细小长线宛如蛛网一般,密密麻麻,数之不尽。

在某种伟力的调度下,源源不断的从府县各家各户汇出,最终通往的方向,是在大离王朝以南,蔓延万里,不知终点!

“刺啦!”

无形光柱切碎了一部分的淡青色线条,竟是强行攫取了过来,将这些淡青色的织线霸道揽入气运池之内。

伴随着一根根极其微小的淡青色气运丝线汇入,气运池的第一个空凹槽,终于有了变化,渐渐的开始填补空槽,。

与此同时,大离王朝,神都,钦天监。

一个正在打盹,昏昏欲睡的白发老者,猛然惊醒,望着星图异象,面色大变!

“是哪一方国柱世家,如此霸道无忌,敢这般明目张胆的攫取王朝气运?”

第四十一章气运池

“赵兄,你且说说,今日醉仙楼里的姑娘如何?”

徐达脸上带着笑容,拍了拍醉醺醺的赵瑞祥。

“那彩衣姑娘,当真是腰肢纤细,才貌双绝”

赵瑞祥似乎是喝醉了,露出以往从不会有的迷恋神情,傻愣愣的笑着。

见状,李策之也有些错愕:“当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一向守礼规矩的赵兄,居然在徐兄的影响下,没几日便如此放浪了。”

婚后不和新娘同床,却要在青楼找乐子,看来前些日子赵瑞祥被榜下捉婿后,新婚所遇的娘子,并不合心意啊。

李策之想着,颇有些替他可怜。

“策之此言差矣。”

徐达闻言,有些不快:“这老赵就是被腐儒礼教的男女大防害的太惨了,二十余岁的年纪,竟连女人的滋味都没尝过,我这是替他解放天性。”

随后,徐达又邀请李策之改日也和他们一同去逛一逛。

李策之自然是不会答应,以家中正妻管的太严而婉拒。

曲水巷,李家祠堂。

李朝歌蹲在牌位上,听着陈清浅絮絮叨叨的埋怨自己半晌,深感无奈。

直到她说的累了,才回房休息,而李朝歌,也得了片刻空闲清静。

“荆棘这孩子,也终于出去闯江湖了。”

他微微一叹,心中倒是期待多过担忧,这浑小子要是真撑不住了,还有他在天上顶着呢,闯一闯没大碍。

点开数据板面,李朝歌如今的香火数据,已经达到了2467点,阴德点数也从之前的20点变成了如今的40点。

关于本季任务,李策之的功名路还有本年任务,晋升下品寒门这两项任务,都已经完成了。

紧接着,便替换成了两个新的任务。

[本季任务:中举!

描述:乾元皇帝急需取士任用亲信,以对抗国柱世家,决定在今年十二月,加开一场科举,凡有秀才功名者,皆可参加。

完成条件:在科举考试中,一举中榜。

任务奖励:800点香火]

[本年任务:晋升中品寒门

描述:李家崛起的脚步不会停下,请继续保佑李家向上层攀升。

完成条件:指引李家,成为中品寒门。

任务奖励:4000点香火]

李朝歌将这两个任务略览了一遍,关于晋升中品寒门的条件,共有三点。

其一:家族产业总值达到一千两白银。

其二:家族中存在举人功名的族人。

其三:家族中有族人在江湖上名望达到崭露头角的高度。

“崭露头角,这怎么计算?”

第一个和第二个对李朝歌来说,都还好,毕竟有切实数据摆在这里,可以看得见摸得着,江湖名望就比较难以计算了。

还有关于每月任务,自从完成了地仙所托后,一直没有刷新出新的每月任务来。

根据李朝歌的猜测,这系统应当是根据家族遭遇的随机事件刷新任务,暂时没有刷新,代表还没有新的任务事件触发。

“还有,家族晋升下品寒门之后,倒是开启了新的版面!”

他心神一动,顿时将一个崭新的版面点开,眼前忽然出现几个虚浮的深蓝大字。

气运池。

李朝歌点开这个气运池,发现这里面是一个巨大的石池,无数密密麻麻的小孔凹槽全部堆在底部。

这些凹槽不多不少,刚好一百零八个,第一次完成家族晋升,解锁了气运池的板块后,李朝歌便数过一遍。

“只是,这该怎么用呢?”

虽然开启了新的版面,但李朝歌这些日子,始终没能摸索出激活使用的方式,也不知道这个气运池到底有什么作用。

可今天,和往常不同。

当他的意识再度陷入这方气运池内,这些细小凹槽内,竟出现一股强大的吸扯之力,李朝歌身子岿然不动,纵然这股吸扯力很大,但还不足以撼动他。

所以,李朝歌心头倒也不慌,蹲在气运池的凹槽上,想瞧瞧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忽然,他鬼使神差的瞥了一眼数据板面,当场愣住了!

1982。

1756。

1657。

1544。

在他香火数值栏里,香火的点数,竟是不断的向下滑,这气运池凹槽所吸扯的,并不是李朝歌的魂魄,而是他辛苦积攒的香火!

“停下!”

李朝歌终于慌了,这些香火点数可是李家谋发展的立根之本,不能就这么被吞了!

说来也怪,李朝歌喊了一声,气运池的吸扯之力,竟是缓缓停滞,真的如他所言,不再继续吞噬香火点数。

“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李朝歌惊魂未定,他眼睁睁的看着香火数值从2467下降到865,足足减少了一千多点香火。

这能干多少事啊!

“吞了我这么多香火,你最好有点用处!”

李朝歌强忍着肉痛,开始留心气运池所发生的变化。

他不是傻子,自然知道新解锁的气运池版面,既然吞噬香火点数,一定是有后续的,绝不可能吞完就跑不干事。

“嗡!”

气运池吞下香火点数后,酝酿了足足三息,随后,发出一声轰鸣。

继而,一道道淡金色的光华,从池底凹槽处开始喷涌而上,直冲云霄。

金色池光化作一道无形光柱,笼罩在整个离阳府上,将寂静的夜空照亮。

在光柱的照耀下,离阳府上空交织着一条条淡青色的长线,这些细小长线宛如蛛网一般,密密麻麻,数之不尽。

在某种庞大力量的调度下,源源不断的从府县各家各户汇出,最终通往的方向,是在大离王朝以南,蔓延万里,不知终点!

“刺啦!”

无形光柱穿透了无数丝线,切碎了一部分的淡青色线条,竟是强行攫取了过来,将这些淡青色的织线霸道揽入气运池之内。

伴随着一根根极其微小的淡青色气运丝线汇入,气运池的第一个空凹槽,终于有了变化,渐渐的开始填补空槽。

与此同时,大离王朝,神都,钦天监。

一个正在打盹,昏昏欲睡的白发老者,猛然惊醒,望着星图异象,面色大变!

“是哪一方国柱世家,如此霸道无忌,敢这般攫取王朝气运?”

稍等

隔壁的单章看到了,稍候就会有详实的回应。

说一说创作到现在所有事情的前因后果。

第四十二章神都震动

神都,紫微宫,乾元殿内。

当朝天子掀开冕旒上的珠玉,身子微微前倾,脸上隐现怒容:“好大的胆子!当真以为他们与国同龄,朕便不敢动这些国柱世家了不成?”

“给朕彻查到底,究竟是哪一家敢如此猖狂,觊觎皇室气运!”

事关国之气运,已是触犯了这位雄主的底线,不管是哪一家国柱世家动的手脚,他都绝不会姑息!

朝堂底下,钦天监监正李逸风五体投地,畏惧天威:“微臣立刻起卦,溯本归源,推演凶吉。”

说着,侧畔的灵台郎便将早已备好的八卦爻图取出,交予李逸风起卦所用。

“铛!铛!”

卦象不断变换,在九宫六十四卦象内不断晃动,最终,竟是落在了蹇卦之上。

一同卜卦的几位灵台郎望着卦象呆了呆,面色大变,连忙伏倒在地,冷汗直流。

而监正李逸风,更是瞪直了眼。

“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怎么会是水山蹇?”

最上面,天子盯着卦象,眼角微微抽搐,心头的怒焰已是有些压弹不住:“此卦何解?”

“险阻在前,下下卦,这是异卦,下艮上坎相叠。坎为水;艮为山。山高水深,困难重重,艰难险阻,见险而止。“

李逸风失魂落魄,喃喃自语。

“混账东西!”

大离皇帝曹辛拍案而起,怒火中烧:“我大离正值中兴,明君执政,贤臣当道,百姓安居,气运如龙,岂会前路晦暗?”

“定是国柱世家,定是这些王朝蛀虫,想吸干大离的血!”

“给朕彻查,究竟是哪一家!”

李逸风心乱如麻,只好依照皇帝的意思,再度起卦,寻到气运被截的源头。

九宫八卦图再度升起,这一次,怪象连连,卦相竟是不断摇摆,始终不定。

李逸风望的着急,也顾不得其他,直接推开灵台郎,自己亲自爻算。

“噗!”

李逸风不断推演卦象,面色越来越难看,忽然感到胸口一闷,竟是吐出一口污浊黑血。

他面色苍白的颓坐在地上,俨然是被卦象反噬,伤了元气。

“寻不到源头但,并非五国柱世家所为。”

他跪伏在地,将爻算到的信息告知皇帝曹辛。

远在离阳府李家祠堂内的李朝歌,并不知晓,这一次因为截取气运,给神都,乃至整个大离王朝造成了多大的风浪。

此刻的他,还在观察气运池的变化。

“嗡!”

通天光柱约莫亮了半刻钟,似乎将消耗的香火尽数用尽了,才缓缓收束,消失不见。

而气运池的第一个凹槽内,已汇聚了约莫一半的淡青色气运,这些气运被吸纳到了气运池之内,李朝歌忽然有种奇异之感。

“好像,身体凝实了些?”

他能明显感觉到,伴随着淡青色气运汇入池中,自己的魂魄力量有了些许增长。

“这若是蓄满这气运池,我的力量,会不会也随之获得增长变化?”

他蹲在牌位上,逐渐摸索出了些许门道,心头一跳,如果是这样的话

他尝试着,从牌位上跳下来,在祠堂里转悠了一会儿。

“还真有效果!”

李朝歌心头微愕,以往他若是魂体状态,只能呆在牌位四周,若是离得稍远些,便会感到魂魄有种被吹散的感觉。

这也让李朝歌有一个根深蒂固的观念,那便是他的根就在牌位上头,只要是魂魄的状态,就出不得宅门。

可眼下,似乎随着气运池逐步溢满,他也不是没机会出门的!

“若是如此,日后香火都可拿来供气运池吸纳”

李朝歌正想着,忽然,他感到无形之中,似乎有一道目光扫视而过,正在窥探李家祠堂。

被这种感觉所笼罩,李朝歌面色微变,屏住了心神,半点声响都不敢露出来。

良久,良久,这种感觉才逐步消失,可李朝歌已是心头大骇。

“这冥冥之中的窥探从何而来?”

李朝歌猛然想到之前被气运池的凹槽光柱所照亮的那些密密麻麻的气运丝线,是汇往王朝南面。

“南面,莫非是神都?”

他心头一跳,大离神都位于帝国以南,皇帝临南面而听天下,这是他生前搜集到为数不多有关帝王将相的信息,自然是立刻联想到了这方面。

每家每户都有气运丝线升腾而起,天下百姓,黎明苍生的日常生活,一举一动,都会为这个庞大的帝国产生出气运来。

李朝歌方才只是截断了离阳府上头的气运丝织半刻钟,便汇聚了这些淡青色气运,王朝共有五洲十三郡,府县过百!

每时每刻都在产生气运,那么汇聚起来,该是何等可观的数量?

“大离王朝国祚数百年,都是如此汇聚气运以为己用的吗?”

“他们的气运用于何处?是如我一般,替阴魂增灵,还是另有用处?”

“除我之外,可还有其他世家或个人,知晓如何截断气运,抽取为己用?”

更多疑惑从心头升起,李朝歌有些压弹不住心头的震撼。

自己似乎无意间窥见了王朝最上层的核心隐秘。

这感觉真是刺激。

约莫等了三个时辰,见一直无事发生,李朝歌总算是放下了心头的忐忑和不安。

看来那道冥冥之中窥探的视线,暂时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

也不知是自己现在的状态太弱,还是系统的作用,能够替他遮掩行迹,躲过勘察。

“此后,不能再如此莽撞了!”

李朝歌暗暗告诫自己。

这一次是事发突然,他也完全不能掌控,日后若是还想借气运池,攫取王朝气运,薅大离王朝的羊毛,一定要做的隐秘些,再隐秘些。

否则,被发现了,迎接整个李家的,无疑是灭顶之灾。

现在的李家还太过孱弱,经不起任何风浪吹打,李朝歌的行事,也难免会慎重周全许多。

“气运池可为我增灵塑力,那么在不久的将来,我未必没有亲自出去瞧瞧这方世界的可能性。”

阴司神道,气运织丝,山野志怪,鬼魅行踪,尽管李朝歌现在脑子里对这个世界的认知依旧是一团乱麻,但心中,却多了些期待。

这个世界倒是越发精彩了。

第四十三章县令之约

离阳府归途,李策之和李茹两兄妹正打算回家。

可当他们走到家门口,却见门前停着一顶轿子。

这轿子枣红色泽,空间也宽敞,由四人共抬,坐上好几个人应当也不算拥挤。

这些轿夫不知在门口等了多久,一直没进去打扰,只默默在门口蹲守。

“他们是谁?”

李茹微怔,有些不解的望了一眼大哥。

“应当是县太爷派来的。”

李策之瞥了一眼轿子的用色,便心如明镜。

大离王朝对于座辇大轿也是有着一些规矩和讲究的,譬如只有秀才或举人功名的平头学子,没有官身的话,只准乘绿色的轿子出行。

枣红色泽,便是七品以上大员指定的官轿,若是金黄轿顶,明黄轿帏的,那便是皇家御辇了。

当然,这些规矩也就在大离王朝最初的几个朝代最为牢固,任何人都需严格按照这个标准乘轿出行。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原本的严苛规矩,也逐渐松动了些。

到了两百余年之后,如今的乾元朝,只要不是逾制僭越过了头,去炮制皇家御辇,一般人也不会和你计较这些。

眼下这摆明了是一顶官轿,而且能停在李家门前的,和李家扯上关系的,多半也只有县太爷派来的人了。

“三妹,你先回去睡吧,我处理一下。”

李策之拍了拍李茹的肩膀,让她先回家,而自己则向这些抬轿等候的人走了过去。

“在下李策之,不知各位停在我家门前,可否有事?”

他拱了拱手,开口问道。

几个轿夫听到,精神一振,连忙开口:“李相公,可算等到您回家了。”

“奉县太爷的命令,邀李相公去府上一叙。”

几个轿夫忙让他上轿。

“原来是县太爷相邀,李某自是不敢推脱的。”

李策之微微点头,旋即俯首一拜,这才便坐上了这顶官轿。

早在刚刚放榜的时候,县太爷便亲自差人送过贺礼,并明确表示,想要李策之到府上去亲近亲近。

只是,刚搬到离阳府来,杂事太多,李策之也无暇顾及,才拖到了今天,令县太爷等不及,竟是亲自派轿子来抬他过去。

一路上,坐在轿内,李策之心中暗暗奇怪,一县父母,纵然对自己青眼有加,又何须如此上心的请他前去?

李策之对自己如今的分量还是很了解的,虽是中了童生案首,可说到底,也就是个秀才而已。

连举人都未曾考上,更别说和县太爷这样已出仕为官的大人物相提并论了。

在待人接物这方面,官场有着极深的规矩,县太爷亲自派人来请,已经是有失身份的举动了。

若按正常情况,以县令之尊,应当是在家中,等着他前去拜会才对。

如此火急火燎,除非,是有特殊缘由。

一念至此,他对接下来面见县太爷的事情,倒生出了些许忐忑。

他掀开轿帘,望着一路走来的方向,心中也在默默想着这些天关于离阳府的所见所闻,分析着县太爷到底为何屈尊降贵?

陆图南身为一县父母,所居住的宅邸位于离阳府最南处,清平街内的一条名叫长安巷的地方。

这里,是显贵宅邸,能在此安家落户的,无一例外,都是在离阳府极有脸面权势的人物。

除了陆图南这位县令外,这条长安巷,还住着离阳府两大望族,分别是徐家和王家,具是能影响一方的大家族。

说起来,在离阳府,徐家和王家这两尊望族的影响力根深蒂固,比陆县令只高不低。

“李相公,到地方了。”

正想着,忽然,轿停了。

四个轿夫将轿辇放下,立刻有人牵住马,并替李策之掀开了布帘,将他带进县太爷的府邸。

“好大!”

李策之跟随家丁入了府邸,第一感觉便是这府邸堪称豪华,占地面积至少是李家盘下的那座宅邸的三倍以上。

庭院里郁郁葱葱,曲径通幽,还摆着假山流水,甚至特意豢养了几头很是凶恶的狼狗,俨然是大户高门的做派。

“听说李相公是寒门乡民出身,怕是从未接触过如我家老爷一般的官场中人吧?”

那位领路的家丁,似是看出了李策之的惊诧,笑着解释道:“在大离官场,但凡出仕,有了官位,便不会短了钱银的,李相公莫要羡慕,日后你若能中举为官,同样有这般富贵气派。”

“借你吉言了。”

李策之点了点头,没有多言。

很快,他便被领到了中堂正厅,此处,坐着一位约莫三十余岁,国字脸,眼神刚毅的男人。

此人,正是之前主持童生试考的县太爷,陆图南。

只不过他在家中,与当日相见时不同,没有穿官场衣袍,只是随意披了件锦衣,若是不细瞧,倒真像一位寻常富家翁。

“学生李策之,见过县太爷。”

李策之见面时,便向他俯首一拜,全了礼数。

“都是自己人,不必弄的如此客套讲究。”

陆图南抬了抬手,示意让他免去这些俗礼,直接落座。

“看茶。”

陆图南低声喊了一句,立刻有家丁前来,替李策之沏了一杯浓茶。

“本县痴长你几岁,便唤你一声老弟了,李老弟,这茶是从益洲景山所采的雨后春尖,寻常客人,老哥都不舍得拿出来呢,你可得好好品尝,莫要负了我一番心意。”

他笑眯眯的望着李策之,淡声道。

无事献殷勤!

李策之顿时警惕起来了,这县太爷必然是有事寻他,否则绝不会如此。

上一个待他出奇热情,当面便请他吃酒的山神,便是想要托他送信,不知这县太爷是有何要求?

他心思千回百转,面上却不动声色的抿了一口热茶:“果然是好茶。”

这句话说得倒不是客套话,尽管以李策之的品味,是吃不出顶级茶叶之间的好坏区分,但他从小便饮过粗茶,再喝这雨后春尖,对比自然强烈。

接下来,两人便一边饮茶,一边说些无关紧要的客套话。

陆图南几次想要开口切入正题,李策之都察觉到了,干脆装傻充愣不接茬。

最终,陆图南实在是憋不住了,才主动开门见山:“李老弟,不用和本官兜圈子了,本官今日来寻你,是赐你一场富贵荣华的!”

第四十四章官场党争

“不知县太爷所说的荣华富贵,指的是什么?”

李策之放下手中茶盏,好奇问道。

“可以让你中举出仕,平步青云的机会。”

陆图南盯着李策之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道。

中举出仕,平步青云?

这种机会,李策之自然是想要的,可是他也明白,没有无缘无故的馈赠。

任何看似命运的礼物,都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码。

这句话是父亲当年常念叨的,他铭记在心,不敢忘记,所以此刻面对陆县丞,表现的并未过分心动,只是望着他,等他继续说下去。

陆图南本是等他主动询问的,可他似乎没料到李策之这般宠辱不惊,微微一愕,只能自己一个人继续道:“本官,可将你举荐给文坛泰斗许庆师先生,你的文章策论本官已看过,算得上有几分文采,若是有许庆师先生这般的文坛泰斗作保举荐,日后中举出仕的可能性极高。”

“你是个聪明人,应当知道,如今世家大族把持上升通道,若无靠山背景,纵是有些才华,也很难在科举大潮中脱颖而出的。”

“代价呢,或者说我需要付出些什么?”

李策之虽是心动,但老成持重,并未表现出来,反而问起了陆图南没有说到的地方。

县太爷主动引荐靠山,自然是天大的喜事,但万事都有两面,既然县太爷如此热切,便绝不可能别无所图。

“没有代价。”

陆图南很认真的道:“若说唯一的代价,便是日后入朝为官,你便是我们皇党的人了。”

在大离朝堂乃至文坛之间,都存在着不同派系且党争严重,斗争激烈,从无温情脉脉可言。

若日后出仕为官,若想求得太平安稳,最好做中立派,不参与任何派系斗争,实在到了需要面临抉择的关头,也需慎之又慎。

这是李策之中了案首之后,与徐达庆贺饮酒时,听他告诫关于朝堂之争的只言片语。

他虽是庄稼汉,不通晓太多朝堂信息,可徐达是望族出身,自小耳濡目染,也很清楚当今官场之状况,李策之还是很信这位爱逛青楼的浪荡子所言。

“不知皇党,是什么党派?”

李策之既没有立刻拒绝,也没有马上答应,而是继续端起茶盏,询问起了更多信息。

虽然知晓大离官场朝堂派系林立,但李策之对更深入的信息却一无所知,寻到机会,自然是要问清楚。

“我们皇党,党魁乃是当今宰相,钱汉升。”

陆图南站起来,冲着南面拱了拱手,一脸敬畏道:“而皇党除了党魁宰相后,背后最大的贵人,便是当今天子!”

“皇党的存在,旨在为陛下服务,扫除朝堂奸佞。”

当今天子?

李策之微微吃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皇帝只需高坐垂堂,平衡派系之间的力量,防止某一家独揽大权即可,为何要亲自下场,支持某一个派系?

难道还有其他派系,敢和皇权抗衡较劲不成?

似乎是猜出了李策之的疑惑,陆图南抿了一口茶,这才继续说道:“李老弟,如今的大离官场,大都是世家派系。”

“世家?”

“不错,世家,尤其是五大国柱世家,仗着家族底蕴,已是能与皇权抗衡。”

听到这话,李策之不由想起,幼年时,曾听父亲说过的话中,也曾提到过世家。

父亲说,世家这种玩意,一旦扎根稳固,盘根错节,是极难倒下的,纵然是皇权更替,甚至改朝换代,都难以影响到世家真正的根基。

而且顶尖世家,虽不能披袍登位,但联合起来拧成的力量,那是连皇权都要畏惧三分,足以影响一方国策。

想要清除这些世家,唯有在乱世更迭百余年的刀光剑影之中,才有机会做到。

李策之并不知道父亲是说的什么地方的世家,就如同他不知道父亲嘴里的故事,告诉娘亲的菜谱这些事情是从哪儿了解到的一样。

但他相信父亲所言,也自然明白,陆县丞所言应当不是假话。

陆图南见他沉默不语似乎在走神,也不在意,郑重的望向他:“这些国柱世家与国同龄,具是开国公侯,伴随着大离王朝两百多年的发展下来,已是在各州根深蒂固,尾大不掉。”

“但当今天子有雄才伟略,想抑制五大国柱世家继续发展,以免威胁到皇权!今年十二月,天子便会开科取士,加开科举,届时,将是真正的寒门子弟,鱼跃龙门的好时机!”

“李兄这般乡民出身,切莫错过了这场天赐良机!”

他这一番话,已是交浅言深,听得李策之冷汗直流。

国柱世家和当今天子之间扳手腕,这些官场辛秘之事,他哪敢搀和。

如今的李策之,心头最大的愿望,不过是成功中举出仕,为一方官吏,光宗耀祖,造福一方罢了。

至于这些大人物的博弈,他是避之唯恐不及。

“陆县丞,不要再说了,容李某缓缓,考虑考虑。”

李策之连忙打断了陆图南的话,将盏中残茶一饮而尽,连连摆手。

他之前也猜测陆县丞这般热情是有所图谋,但他却没想到的是,陆县丞想将自己拉入派系之内。

“也罢,那李老弟便改日再给本官一个答复。”

陆图南见他并未立刻答应,脸上透着一抹失望之色:“不过,本官提醒一句,你今日不选,来日也会有人逼你选。”

“只要你想出仕,这官场之争,避不掉的,朝堂环境如此,没有人能独善其身。”

“如今朝堂上,虽说世家大族门生众多,但以天子之能,想改天换地,清洗朝臣并非不可能,若是站对了队伍,平步青云便是唾手可得,若是站错了清洗来临时,可就是灭顶之灾了!”

“而且,我们皇党能给你带来的好处,必然是比那些世家望族要多,若是还有世家寻你,许以承诺,不妨仔细权衡后,再下决定。”

说完,他便端茶送客,让李策之好好回去思量一番。

深夜离开县丞府邸,李策之心乱如麻,只想快些赶回家,将此事告知父亲,听听他的意见。

第四十五章托梦对谈

“大哥,县太爷和你聊些什么?”

李茹一直没休息,见大哥回来,不禁有些好奇的问道。

“没什么,就是请我去吃了杯茶,唠唠家常。”

李策之本想实话实说,但想着告诉妹妹也无用,反倒会让他们做无谓的担忧,便住了嘴。

“快些去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呢,我去给爹上柱香。”

李策之催促一句,李茹只好乖乖洗漱休憩。

而他,则进了祠堂,在老爹牌位面前,将此事说了出来:“爹,今天儿子遇到了一桩事。”

“陆县城,希望能帮我引荐士林泰斗,助我中举,可若是受了这恩惠,便是皇党门生,再也摘不掉了。”

他对着李朝歌的牌位,将所有的来龙去脉都细述了一遍,并郑重询问父亲的意见。

“皇党?国柱世家?”

灵前,李朝歌托着下巴,眉头微蹙,倒也不知道该如何给建议。

毕竟,他也从未接触过这些,不知道究竟是天子和世家之间,到底哪边更有利。

得仔细想想。

李策之静静的等了半刻钟,并未见到烛火晃动和其他异象,便知道暂时等不来父亲的指点了,熄了灯,便回去睡下了。

夜间,李朝歌经过了苦思冥想到了后半夜,终于花了30点香火,给儿子托了梦。

梦中,白雾环绕,李策之忽然听到了父亲的声音。

“策之。”

他回头一看,只见李朝歌已经撞破了白雾,走到他面前。

“你今日在祠堂询问的事情,为父已知晓了,倒是有些建议,可以说与你听。”

李朝歌沉吟道:“我认为,最好不要立刻答应陆县丞。”

“为何?”

李策之眉头微蹙,说实话,他虽担心卷入党争,日后出现后患,没有当场答应,但对陆县丞许诺引荐士林泰斗一事,还是极心动的。

毕竟没几个学子能有这种机会,只需答应入伙,便能有成为士林泰斗门生,日后中举人,出仕为官几乎板上钉钉。

这对于李策之这样没有任何背景的寒门学子,无疑是一场可遇不可求的机遇。

“急什么?”

李朝歌瞥了一眼自家儿子,倒是笑了笑:“想要招揽你的,应当不止陆县丞一家!”

若说陆县丞代表了皇党派系,替天子寻觅寒士,访遇良才,那么世家方面,既然和皇党对立,便决计不会坐视不理。

“倒也是。”

李策之仔细想了想,紧蹙的眉头稍稍松开些许。

陆县丞亲自来招揽,世家方面一定不会按兵不动。

“也不知,是哪些世家。”

李策之倒是有些好奇若是真来招揽,会是哪一家的人。

离阳府称得上望族的家族,便只有王,徐两家。

但是,大家族出身也未必就会和皇党对着干。

毕竟真正和天子交锋的,是五大国柱世家,以及依附在这五大世家底下的诸多小世家,望族,这其中并不囊括所有家族。

“而且,若是真有世家派系来招揽,我该如何选择?”

很快,他又陷入了苦恼和纠结中,眉头紧蹙,面露愁云。

“若是真有世家招揽,便待价而沽,哪边出的价位高,便去哪一边!”

李朝歌淡淡道:“当然,据我推测,愿拿出更多好处的,应当是皇党。”

世家大族最重血脉,极瞧不起寒门之人。

自己的家族子弟都不够分润好处官位了,哪里会给寻常门客?

再则,皇党背后站着当今天子,虽说暂时有些势单力薄,可至少能做到不问出身门第,一视同仁。

“父亲,单纯以眼前好处做选择,是否有些短视了?”

李策之仍有些忐忑,毕竟若站错了队,选错了靠山派系,便怎么也洗不净干系的。

若是派系失势,身为其中一员必然是要在朝堂遭到清算,遭殃落难。

“你是能掐会算?能知道两方朝堂派系谁能笑到最后?”

李朝歌没好气的问道。

“自然是不能的,所以才会求助父亲。”

李策之苦笑着摇了摇头。

“你爹是上天了,但不是神仙,也没这神机妙算的能力!”

他气乐了,狠狠的训斥了李策之一番,这孩子当真以为自己什么事情都能解决。

“爹,儿子知错了。”

被训斥一通,李策之也不敢还嘴,只能讪讪的认错。

李朝歌也没再搭理他,倒是自顾自的道:“看来这大离王朝,皇室和世家之间的矛盾,真的到了不可化解的阶段了,连县府的案首童生都开始争抢起来了。”

大离王朝共有上百县府,童生案首每年都有一大批,这些案首若是放在往年,能真正中举,出仕为官者不足半数,算不得什么值得重视争取的资源。

尤其是在庙堂高处的派系之争,对于这方面人才的争夺,应当只是竞争中极细微,极琐碎的一环。

可如今,连离阳府的小小县令,都开始操心起党争之事,竭力替皇党争夺预备出仕的学子,这只能说明,双方的斗争已经从最上头的庙堂之争,延伸往下到了方方面面。

学子和预备人才这一块的争夺应当算是较为温和的。

只怕在暗地里,皇室与世家之间的暗流涌动,会更加的惊心动魄。

“不过这些事情与你暂时无关。”

李朝歌瞥了一眼忧心忡忡的儿子,嘱咐道:“你无需忧虑,按本心选择便是,就算真选错了,几年之内应当也不会出现大的动荡。”

而这几年的时间,没准李家就能在他的带领下,逐步成为足以抵御风浪的大家族,也就不用忧虑这许多事情了。

自从发现了气运池的妙用,李朝歌心中对家族和自身的未来也有了更多的信心。

稍稍交代了一番,李朝歌便结束了这一次托梦。

翌日,清晨。

李策之从床上醒来,掀开被褥,呆坐床头半晌,一直在整理梦境碎片中的思绪和信息。

“相公,家中来客了,点名要见你!”

还没等他坐一会儿,正在厨房准备早食的周萍,忽然来让李策之出去接客。

“来客了?什么人?”

李策之微愕,开口问道。

“他们自称是长安巷,王家的人,专程来咱家拜访。”

王家?

李策之心头一动,很快就猜到了这些人的来意。

第四十六章悔教夫婿觅封侯

李策之穿好衣服,便来到了大堂正厅。

此刻,大堂内坐着四五个陌生人,为首那人,是个约莫三十余岁的男人,酒糟鼻,三角眼,给人一种刻薄阴冷的感觉。

他穿着锦衣,腰间佩玉,显然是富贵身份,而这男人身后的四个人,则都是寻常穿着,应当是跟随而来的家丁仆从。

大堂内,还放着一个箱子,应当是他们特地抬过来的。

只来得及扫视一眼,李策之便带发妻迎上去,向王家的人见礼:“贵客来临,有失远迎,还望各位海涵。”

“你便是今年离阳府的童生案首,李策之?”

锦衣男人望了一眼李策之,站起来问道。

“不错,便是在下,阁下是?”

李策之点了点头,承认下来。

“王家,王腾。”

王腾拱了拱手,颇为自傲的道。

王腾?

李策之心中暗暗思量,这家伙在王家,也不知是个什么身份。

他刚来离阳府,对这些世家完全不熟,也顾不得多想,便让周萍端茶水过来,让他们落座。

“抱歉,李某家境贫寒,只有这些粗茶待客了。”

当周萍端上茶水,李策之有些不好意思的道。

王腾没有说话,端起茶盏,微微抿了一小口,不由露出一抹厌恶之色,将其放下。

“这般粗茶,如何能咽的下去?”

王家乃是望族,在整个离阳府有着诸多产业,锦衣玉食,这是王家嫡系最基本的待遇。

王腾还真是自打出生,便没喝过这样的粗茶。

李策之和周萍见状,颇有些难堪。

王腾倒是不在乎他们的看法,微微一笑:“李兄,听说昨夜陆县丞派官轿接你入府商事去了?”

“你们聊了些什么,可否透露给在下听听?”

李策之微微摇头:“不过是些琐碎杂事罢了,没什么值得转述的,便不污了王兄的耳。”

“李兄不说,我也知道,陆县丞应当是想要拉拢你吧?”

王腾盯着李策之,一字一句道:“恰巧,我王家也瞧得出李兄的才华,有意和你亲近。”

他也不想和李策之绕弯子了,直接开门见山的道:“你若愿意,我王家可嫁女给你,两家攀亲家,日后便是一家人了。”

“若是做了我王家的亲家,李兄日后也算是有了靠山,前途光明。”

亲家?嫁女?

一旁奉茶的周萍手一抖,差点没将茶水撒出去。

她克制过来,心中有些不悦,这王家拉拢就拉拢,何必要用这种手段?

她和丈夫伉俪情深,若是王家嫁女过来,三人间该如何相处?

想到这里,她不由心头委屈,可不敢明言。

毕竟,若有权势,男儿三妻四妾也是平常事,她若心生不满,出言阻拦。反倒是成了妒妇。

“嫁女?”

李策之先是瞥了一眼自家发妻,见她面色不太好看,也猜到了她的委屈。

“不错,我王家秀字辈尚有一女,芳龄二八,豆蔻年华,美貌如花,虽然是庶出,但也算是王家人,懂规矩守礼节,你若愿意,便可定下这门亲事了。”

王腾说起此话,略有些傲气和俯瞰的态度。

在他看来,这门亲事,已是李策之高攀了。

尽管只是王家庶出之女,但也算是望族子弟,李策之是乡下贱民出身,若非此刻中了案首,在眼下的特殊时期受到多方招揽,是根本不可能娶到王家女的。

“结亲之事,便算了吧。”

李策之缓缓摇头,拒绝的干脆利落。

“算了?你不愿意?”

王腾一愣,脸上透着惘然。

他想不出,李策之有什么理由会拒绝娶一个望族女的机会!

“我已有了夫人,若是再娶,怕是夫人不高兴。”

李策之把目光放在周萍身上,想让她帮忙推了这门亲事。

“喔?原配夫人,不愿意?”

王腾的眼神微眯,盯着周萍,疑惑道。

“我不会不高兴。”

周萍强压下心头的委屈,竟是答应联姻之事:“若是王家愿意嫁女过来给夫君做妾,我一定待她如亲妹妹一般,绝不会苛责妒恨。”

她是很典型的传统女人,夫纲大如天。

虽然李策之一直与她说,这辈子不会再娶亲,一生一世一双人便已足够,可周萍却不敢这样奢望。

王家结亲,明显是关系到丈夫前程的大事,她更不想因为自己的妒忌,将这事情搅和黄了。

“做妾?”

王腾听完后面色微变,冲着周萍很认真的道:“抱歉,不是做妾,我王家庶出女,嫁到李家来,也必须是正妻身份!”

这一下子,周萍心中“咯噔”一下,已是万分委屈。

她十指紧握,指尖因为太过用力显得有些发白。

若是王家之女嫁过来做正妻,那她这个发妻,便只有两种结局。

要么被休,要么做妾。

不管是哪种,都已是周萍难以接受的。

此时此刻,她才真有了悔教夫婿觅封侯的念头。

偏偏以她的性子,怎么也做不出因为自己,而耽误了丈夫前程的举动,只能强忍着心中不快和委屈,转身跑出了家门。

“萍儿,萍儿!”

李策之霍然起身,喊了两句,周萍却没回头。

“好了,现在原配夫人走了,我们可以谈谈嫁妆的事情了。”

王腾脸上透着笑意,似乎对这一切很满意。

他拍了拍手,周遭四个随从,便将从王家抬过来的箱子打开,里面,竟全是白银。

粗略一看,少说也有五百两。

便是这箱子里的白银,给一个寻常百姓,足够他一辈子不事劳作,安享太平了。

“这是我王家的嫁妆,不需要李兄出聘,你人到就行。”

王腾吹了吹手指上的白玉扳指,漫不经心的道。

“王兄,请各位将箱子抬回去吧。”

“糟糠之妻不下堂,我李策之还没有娶妻纳妾的念头,也高攀不起王家。”

他按捺住心中的怒气,很认真的道。

“你当真要拒绝与我王家联姻攀亲?”

王腾一愣,见李策之态度认真,不由生出一些火气来:“李策之,你可知你是什么身份?我王家是何等望族?嫁你一个庶出女,已是看得起你了,莫要这般不识好歹!”

第四十七章陈世美?

半个时辰后,王家一行人悻然离去。

“腾爷,这么走了不妥吧。”

“来时家主交代的,是让我们招揽这李秀才,莫被县丞那边抢了去。”

有家仆在一旁,壮着胆子问了句。

“还能如何?我王家尚且没嫌此人贱民身份,愿嫁女给他,他莫不是还想让王家之女做妾?”

王腾怒气冲冲,带着一众家仆将白银木箱扛回了家中。

长安巷,王家府邸。

“那李秀才,就是这么拒绝了咱们王家?”

太师椅上,坐着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人,正阖目养神。

而王腾,则弯着身子,在老人面前诉说此行在李家的来龙去脉。

他听着王腾的汇报,面色如常,看不出喜怒,手里一直转着一串降香黄檀所做的佛珠。

直到王腾将事情汇报完毕,他手掌才猛然一摁,捏住了其中一颗念珠,缓缓睁开了双眼。

“便罚你半年月例吧,另外,手里的事情可以放一放了,交给老五去做。”

老人声音低沉,不疾不徐的道。

“爹!”

王腾微怔,有些不解:“此事可不是我没办好,是那李家秀才不识好歹!”

“当年贺州一位正八品的骑骁校前来我王家求一庶出女当正妻,我王家都不拿正眼瞧他!”

“眼下这李秀才不过是一童生案首,连官身都没有一介白丁草民,王家主动嫁女联姻,他竟还拒绝,这分明是李秀才那贱民不识好赖!”

听到王腾的话,太师椅上的老人手中的念珠又一次摁住了,浑浊的老眼盯着他,冷冷道:“当年是当年,此一时,彼一时!”

“眼下天子与世家之间的斗争激烈,我王家日后不可再摆出这份盛气凌人的模样了,纵然心中瞧不上那些寒门贱民,表面上的工夫也需做足。”

“否则,如何能招揽门生?”

老者在身旁家仆的搀扶下缓缓站起身子,冷冷训斥道:“你这份傲气也该收一收了,今日的王朝格局,已不是当年了。”

“罚你月例,解你差事是希望你能长记性,丢掉一个李秀才固然是件小事,可日后,你若还用这般态度替王家办事,早晚要吃大亏!”

王腾被自家父亲训斥,此刻也不敢再反驳,只能跪在地上,认错听训。

“这驭人呐,得有手段,懂变通!”

“若是贪图富贵,栈恋权位之人,便给他富贵便可。”

“若是如李秀才这般有骨气的聪明人,得给他一定的尊重,纵然心中瞧不上,也不能折辱了人家!”

老人盯着王腾,淡淡道:“你自己好好思量思量,若是这性子改不过来,日后不必替家族办事了,便背靠王家,过过富贵日子算了。”

闻言,跪在地上的王腾冷汗直流,不敢说话。

另一头,李策之端茶送客,请王家众人离开后,便去寻周萍。

而周萍,却和母亲陈清浅还有三妹李茹呆在一块儿。

他一推开门,三个女人就这么直直的望着他,一脸同仇敌忾的模样,也不说话。

“母亲,三妹,萍儿,你们这是做什么?”

李策之被盯得心头瘆得慌,不由张嘴问道。

“策之,周萍是我替你寻摸的正妻,明媒正娶,这些年在李家任劳任怨,可曾犯过七出戒律?”

陈清浅望着自家儿子,颇有些不满道:“你若是负了她,别说我了,便是你爹托梦,都得给你揍一顿!”

“你还记得你爹小时候和你讲的陈世美上虎头铡的故事吗?”

“大哥,高门贵女娶回家纵然能攀亲,但贵女骄横,日后这家中只怕是要鸡飞狗跳了。”

李茹同样护着嫂子,规劝起了李策之。

“我没想休妻啊!”

李策之脸上带着苦笑:“萍儿,你放心,我不会负你。”

“王家这门亲,我不攀也罢,先前我已和那王腾说明白了,是断然不会娶王氏之女的。”

周萍眼中还带着些许泪花,听到丈夫为自己,竟是将望族嫁女之事都给推了,心中不由万分感动。

可随后,又有些担忧。

“这样不会误了你的前程吧?”

“若娶了那王家女,你日后也有了靠山,有了大好前程,我不是妒妇,不会怨你的。”

“只是,希望你能和王家商量商量,我不想当妾”

周萍心中纠结,她一方面不希望因为自己耽误了丈夫的前程,而另一方面,却又不想过于委屈了自己,不由提出这个建议。

“不用了,我已严词拒绝,萍儿,我早就说过,今生有你一人足矣。”

李策之笑着摇了摇头,替她拭去眼角的泪光,柔声道。

陈清浅和李茹母女两人,见大哥大嫂恩爱和谐,不由松了一口气。

先前她们见到大嫂含泪躲在房间里,怎么问也不吭声,还以为李策之真要做负心人呢!

“可是,这王家招揽若是回绝了,是否对你前程不太好?”

陈清浅刚松一口气,又担心起了李策之日后的问题。

“娘,您不用担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李策之昨夜曾和李朝歌聊过,爹让他待价而沽,眼下,已有了结论。

类似王家这般的望族,想要招揽,必须攀上血缘亲家,唯有联姻这一途。

他自然是不愿因为攀附,而去娶一个自己根本不喜欢的女子过门。

就算王腾说话客气,甚至同意让王家女做妾,在有其他选择的情况下,李策之同样不会选王家。

夜里,李策之便又去了一趟县太爷的府上,与陆县丞聊了约莫半个时辰。

之后的三个月,他便安心在离阳府国子监读书,安心准备之后,天子加开的恩科试考。

而李茹,也在这个期间,靠着大哥的资助和母亲大嫂的帮衬,终于开了一家属于自己的饭馆,生意尚算不错。

在云山郡的另一头,那位腰间挎着青冥剑,怀中藏着一本《甲子习剑录》,便离家,一头扎进江湖红尘中的少年郎,也在江湖内,开始了属于他的豪侠路。

第四十八章老江湖

李荆棘告别家人,离开离阳府,已在外独自闯荡了十余天。

他离开家,便一路向西行去,打算先到《甲子习剑录》中所记载的坠星岛瞧瞧。

裴钰前辈游历日志中曾记载过,他在那坠星岛待过一个月的时间,应当是有些痕迹存在的。

这些天披星戴月的赶路,虽遇上了形形色色的人,倒也没碰上什么事。

这一日,他已来到了位于云山郡与广阳郡的一处交界口。

这交界口处人迹罕见,基本寻不到多少店家,也是朝廷律法极薄弱,官府势力难以监管之处。

他佩剑行了十三里,终于在一处山坳口,发现了酒肆。

“给我来三斤牛肉,一坛黄酒。”

他解开佩剑,放在桌前,冲着当垆卖酒的女店家喊了声。

“来了,来了。”

女店家忙活一阵,便将酱好的熟牛肉和黄酒端上来。

李荆棘不由仔细打量了这女店家一眼。

她瞧着似乎年岁不大,也就三十余岁的模样,正是女人风韵最足的年纪。

尽管穿着一身寻常服饰,但也难掩清丽。

“掌柜一介女流,为何会一个人在这里开酒肆?”

李荆棘给自己倒上一碗温好的黄酒,喝了一口,有些好奇的问道。

此处可是相当混乱的地方,官府根本不管,若是有条件,想过安生日子的平头百姓,是绝不会将酒肆开在这里的。

可李荆棘瞧着女掌柜似乎模样温和,像个寻常弱女子,不似个混迹江湖,八面玲珑的主,才忍不住多问了句。

“蛇有蛇路,鼠有鼠道,自然是有难处的。”

女人将菜碟摆好,冲他笑了笑,没有想说的念头。

看来也是个有故事的人。

李荆棘也不深究,很快将目光从女掌柜身上收回,安心饮酒吃肉,等吃饱了,还得接着赶路呢!

“话说,去年我和霸刀严天恒在临江府决战时,震动了小半个江湖。”

“他不愧是晋入了二品行列的顶尖刀客,一手霸绝当世的狂刀震的我是两手发麻,险些握不住剑!”

“但最终还是我张三忍技高一筹,以赤地剑法,将他挫败,割了他的手筋,废了他的右手!教他再也握不住刀,黯然退出江湖!”

正安心喝酒吃肉,李荆棘忽然听到邻桌不远处,有人讲的眉飞色舞,唾沫横飞。

二品?霸刀严天恒?

一时间,他倒是有些感兴趣了,出门这些天,李荆棘根本没有接触到真正的江湖事,而今这小小酒肆中,似乎就有个老江湖,听他口气,还是很厉害的那种。

他仔细打量了一番,邻桌说话的,是个留着胡渣的中年汉子。

他看起来少数也有四十余岁了,不管是穿着打扮还是外貌身材具是平平无奇。

若不是自叙曾与所谓的二品高手决战,放在人堆里都没人会注意到他。

张三忍唾沫横飞的激扬文字,而在他桌旁,有几个人一面听着他诉说自己的“英雄事迹”,一面露出略带鄙夷,却又有些向往的复杂神色。

侧身听了一阵,李荆棘终于是按捺不住兴趣,主动端着酒肉过去攀谈。

“这位兄台,竟是经历过这么多江湖事,令我好生钦佩!”

“在下先前在一旁听得心潮澎湃,实在忍不住叨扰,想和兄台交个朋友,聊上几句。”

李荆棘端上酒肉,直接凑到了张三忍的桌前。

“呦,想与我张三忍结交的人多了去了!我都懒得搭理!”

张三忍定睛一看,瞧见李荆棘手中的酒肉,不由转了话锋:“见你这小兄弟面善,这样吧,你让店家给我上两斤酱牛肉,我张三忍便交下你这个朋友了!”

“掌柜,再上三斤酱牛肉。”

李荆棘阔气的喊了一声,随后丢了一粒碎银子出去。

女人拿起称银两的小称和剪子,正欲厘定一番,却听到李荆棘豪气的道:“不必找了,多的钱银,便算本少侠的打赏!”

“多谢这位少侠。”

女人微怔,倒是脸上一喜,冲他道了声谢。

牛肉端上来,张三忍的桌前也终于不是仅有半碗黄酒了,他抓起一块酱牛肉,便是狼吞虎咽起来,根本顾不得和李荆棘说话。

“张兄,这般饥肠辘辘了吗?”

李荆棘见状也是微楞,似乎没想到自己心中的高手表现出来的模样,和想象中的大相径庭。

足足吃了六块大牛肉,碗里的肉见底,张三忍才算是停下了嘴,沾满油酱的双手不自觉的在衣服上揩了揩,这才有闲情逸致喝上一口黄酒,和李荆棘聊天。

“这家牛肉当真不错。”

当黄酒下肚,张三忍发出一声满足的感慨。

“先前听张兄的故事,应当是老江湖了,可否与我说说细节?”

“譬如,江湖的高手划分,到底有多少宗门高人,是否有武林盟主,有没有华山论剑?若是有,几年举办一次?”

张三忍是他出门在外,遇上的第一个老江湖,不由将心中许多对于江湖的向往尽数问了出来。

“兄弟,雏鸟?”

张三忍听见李荆棘这些问题,淡淡问道。

“刚入江湖,不懂规矩世道,还望张兄指正。”

李荆棘有求于人,不由压下性子,学着大哥平日的礼节,冲张三忍拱了拱手。

“也罢,看在你请我吃牛肉的份上,便与你说道说道!”

张三忍从李荆棘的酒坛里倒出一碗温好的黄酒,开口道:“这江湖武者,自然是有明确的实力划分的,宗师之下,被分为十品境。”

“一品最强,十品最弱,衡量标准,便是以气力为主,若能持兵刃破开大离神武卫的重甲,便算是入了七品的门槛,否则都是八品不入流的货色。”

“七品到六品,则是”

李荆棘竖起耳朵,正听着这位老江湖的讲解,忽然店内传出斥骂之声。

只见几个泼皮,竟是闯进了酒肆,逼着掌柜交钱消灾。

女掌柜还没说上两句,便挨了一巴掌,白皙的脸上出现了红印。

路见不平,李荆棘眉头微挑。

他漫不经心的喝完碗中黄酒,一只手已摸到了放在桌上的青冥剑。

剑未配妥,出门已是江湖。

酒尚余温,入口不识乾坤。

第四十九章路见不平一声吼

“你做什么?”

当李荆棘的手掌抓住青冥剑,一旁正欢实喝酒的张三忍面色微变。

“掌柜受欺负了。”

李荆棘盯着他的眼睛,很认真的道:“这些泼皮凭什么来讨要银子?还动辄殴打?”

“关你何事?”

张三忍急忙道:“这些泼皮是白虎帮的人,在所辖之内向铺面索要银钱孝敬,本就是历年的规矩。”

“你可莫要冲动,以免做了枉死鬼!”

听张三忍的话,似乎对这个白虎帮有着很深的忌惮。

李荆棘感到有些奇怪:“这个白虎帮很厉害么?”

“废话!白虎帮是周遭百里之内,最大的江湖帮派,帮众近百人,听说帮主黄天虎还是一位货真价实的七品高手,尤其是一手巨斧,不知斩下过多少颗脑袋!”

“我可劝你莫乱管闲事,否则大祸临头。”

张三忍压低声音,告诫道。

“七品?很厉害吗?”

李荆棘握剑的手一直未曾松开:“张兄不是连二品高手都能战而胜之吗?怎会谈及一个七品高手便为之色变?”

“咳咳!”

张三忍假咳两声,又饮了一碗黄酒,掩饰尴尬:“我自然是不会畏惧一个小小的黄天虎!”

“只是,江湖中人,闲事莫管,这本就是生存准则。”

“须知强中自有强中手,一山还比一山高,若自恃武道卓绝,便四处树敌,早晚有阴沟里翻船,横死的一天。”

闲事莫管?

李荆棘听到这里,若有所思:“出门时,我大哥也和我说过,莫要乱管闲事!”

说着,他忽然持剑起身,径直朝店家和泼皮的方向走去。

“喂,你去做什么?你大哥不是和你说过,闲事莫管吗?”

张三忍惊诧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李荆棘顿住脚步,转过身子冲他笑了笑:“不好意思,我从小到大都不听我哥的话!”

行侠仗义,锄强扶弱,这本就是李荆棘心中对臆想的江湖的一抹底色。

也许很多老江湖,曾经也有过这般幻想,但他们后来入了江湖,被这世道人心教的怕了。

但李荆棘刚入江湖,身上犹带着一腔孤勇和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胆气。

他不怕。

他要站出来,告诉这些老江湖,他不怕!

“住手!”

李荆棘一声怒斥,引得还在推搡的泼皮和掌柜全都住了手,下意识的将目光望向他的方向。

“小子,你想做什么?”

领头的一个膀大腰圆,块头魁梧的泼皮,望见李荆棘佩剑走来,面色微沉,厉声喝道。

他身后,三个白虎帮众,也具是面露凶相,攥紧了手里的刀刃。

“店家可有招惹你们?你们这么恃强凌弱,不怕遭报应吗?”

李荆棘横眉冷对,厉声开口。

“报应?老子加入白虎帮,就是把脑袋栓在了裤腰带上,整日腥风血雨,还怕什么报应?”

“小子,我们白虎帮收孝敬银两,这是天经地义的规矩,还轮不到你一个雏鸟来管!”

在江湖上,大多数敢管闲事的人,只有两类。

要么是自恃武功高强,横行无忌之人。

要么,便是初出茅庐,压根没见过江湖残酷性的雏鸟。

这些泼皮也算是见过不少人,是高手还是菜鸟,自然一眼就能分辨。

“现在马上给我滚,否则哼哼。”

为首的白虎帮泼皮,说到这里,没有继续往下说,只是哼哼两声,比划着明晃晃的朴刀,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几位老爷,这个月的孝敬,我已经交过了,这才几天,你们又来上面讨要,这不合规矩,我这店小利薄的,也确实拿不出了!”

女掌柜面色发白,咬着朱唇,脸上带着绝望和无助。

“你前几日交的,是帮里的孝敬,老子今日讨要的,是我们兄弟几人的孝敬!”

“怎么?白虎帮的名义问你要,你愿意给,老子几个兄弟问你要就拿不出?”

魁梧泼皮说到这里,上下打量她一番,脸上倒是露出了一抹淫邪之色:“若是拿不出钱银,陪兄弟几人乐一乐也成。”

说着,几个白虎帮泼皮便围上来,将女掌柜逼到了角落中。

“你们别乱来!真惹急了,我便要寻你们头领告状!”

她攥紧着衣襟,色厉内荏道。

事实上,白虎帮这一类的江湖帮派,虽说压榨商铺酒家,却不会做的太绝,将韭菜尽数割完。

毕竟,今年割一半,留一半,明年还能长起来,若是连根拔起,可日后可就再没处压榨钱银了。

虽然这类江湖帮派见识并不高远,但也不至于如此短视,非逼得辖区的酒肆家破人亡。

帮内必然是有些规矩禁律,严禁帮众私下骚扰店家,吃拿卡要的。

所以她很清楚,这些白虎帮泼皮前来讨要孝敬,纯粹是自作主张,若是她寻到白虎帮总坛,没准还真能引得白虎帮的头领惩戒这几人。

“还敢告状?”

几个泼皮面面相觑,最终目露凶光。

“今日老子几个便将这恶事做绝,把你先辱后杀,你要去告状,便去向牛头马面告状去吧!”

“看看这阴司鬼神,能不能听你状言,给我们兄弟几人降下报应!”

店内这番争执,闹得极为激烈。

酒肆中不少客人都向这边投来了目光,可当魁梧泼皮扫视一圈,客人们竟无一人敢与之对视,连忙收回目光,生怕惹祸上身,更别说站出来阻止了!

“哼,一群孬种。”

见众人惧怕,魁梧泼皮脸上倒是有了得色,冷哼一声。

可当他的目光继续挪过,发现李荆棘仍就站在面前,岿然不动,冷眼盯着自己,不由怒从心头起。

“小子,再不让开,可别怪兄弟几人取你性命了!”

“各位老爷莫要动手,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忽然,坐在酒桌上观望的张三忍,起身跑过来,一面向着白虎帮泼皮作揖赔礼,一面拉着李荆棘:“这人脑子不太好使,老爷们莫要见怪,你们继续,继续。”

张三忍使劲拽着李荆棘,想将他拉回来,别管这桩祸事。

可李荆棘纹丝不动,握剑的手反倒越发攥紧了。

双方对峙,气氛冰冷,一触即发。

第五十章该出手时就出手

“敢管我白虎帮的闲事,今天真得给你们两个小王八蛋放点血了!”

为首的魁梧汉子,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扭动着筋骨,已是起了杀心。

一旁的张三忍面色大变,心头暗暗叫苦。

他只是过来劝一句,谁料也被搅合进了这场争端。

他连忙撇清关系:“几位老爷,此事和我无关啊!”

“我不认识他,你们要动手,找他就行!”

说着,张三忍连忙后退,想脚底抹油,回去继续吃肉喝酒。

唉,可惜了这一腔热血呦!

想着李荆棘待会的下场,张三忍有些不忍心,但他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李荆棘请他吃肉,他也拉了李荆棘一把,可为了这酒肉,把命搭上,可就划不来了。

“张兄,走什么?我们两个并肩子上,给这些泼皮点颜色瞧瞧。”

就在张三忍作势欲走之际,李荆棘一把抓住了张三忍的手臂,很认真的道。

“给我放开,谁是你张兄?”

“各位老爷,我不认识这人,真不认识!”

张三忍甩开李荆棘的手臂,勉强带着尴尬的微笑,向这些白虎帮汉子道歉。

“少废话,动手!”

当魁梧汉子一声令下,四个白虎帮的泼皮手持朴刀,一涌而上时,张三忍已经面色发白。

完了!完了!

这为了报点酒肉恩情,真得把命搭上了!

“来得好!”

李荆棘见这几人冲上来,不退反进,欺身压上,手中的青冥剑骤然拔出。

“铛!”

朴刀骤然落下,李荆棘剑尖微挑,两者相触,穿出一声脆响。

“咔嚓!”

下一瞬,李荆棘手肘发力,浑身气血调动起来,那朴刀竟是被拦腰斩断。

刀碎,剑落。

“啊!”

凄厉的惨叫声在酒肆内响起,殷虹的鲜血“滴滴答答”的沿着手臂泼洒在青石砖地上。

那位白虎帮众,已是痛的额头冒汗,眼泪鼻涕一同喷出。

“我手废了!我的手废了!”

先前那一剑,斩断了刀,仍去势不止,落在他的手臂上,将血肉筋骨都割开,差点没直接斩断。

这条手,是没救了。

尽管加入白虎帮,跟着帮众作威作福之初,这个泼皮便知道早晚会有这样一天。

但这一天真的来到时,心头的恐惧和绝望,仍无法释怀。

他痛苦的咆哮着,颓坐在地上,却没有人搭理。

李荆棘冷着脸,横剑而立,对着犹剩战力的三个白虎帮汉子。

而这些同伴,也没空去理会他,注意力全在李荆棘身上。

“看来,是个硬茬子。”

魁梧汉子绷紧了浑身筋肉,将自己的身子弯成长弓之状,蓄势待发。

“死!”

攻势再起。

这一次,三把朴刀同时砍来。

“刺啦”

李荆棘身子微侧,顿时避开了其中一刀,随后青冥剑递出,直逼而去。

“噗!”

剑身贯穿了白虎帮众的小腹,稍一划拉,肠子血水都隐隐可见。

那人面色惨白,再也握不住刀,就这么倒在了地上。

“哗!”

刀锋直落,划破劲风之声在头顶响起。

是为首的魁梧汉子,他面色狰狞,持刀当头劈下!

这一刀若是劈中,李荆棘的脑袋必然如西瓜般被直接斩碎。

他瞥见了这一刀,可惜反应过来,已有些太晚,只能抽身爆退,躲开要害,这一刀怕是躲不过了!

“砰!”

想象中的刀锋并没有落下,李荆棘微怔,放眼望去竟是怂如猪狗的张三忍。

他在后方看准时机,竟用这一身子肉,撞退了魁梧泼皮,使得这一刀劈了个空。

“妈的,找死!”

魁梧泼皮见状,抬刀便想将张三忍砍死。

李荆棘已跨开箭步,一手将张三忍拉起来,这一刀险之又险的劈在了木案上头,将木案沿着纹路劈成了两截。

“好小子,我要你死!”

折损了两个弟兄,魁梧汉子面色铁青,挥刀便冲着李荆棘的颈脖间砍来,毫不留情。

“该死的是你。”

青冥剑锋极快,剑身没有沾染上血污,但李荆棘的手上,衣裳上,甚至是脸上,都有滚烫的血污。

这血腥味,让他有些反胃,有些作呕,但同时,也让李荆棘的杀红了眼。

“噗!”

魁梧汉子的刀斩来时,李荆棘的剑后发而先至,一步递出,剑尖贯穿了其喉咙。

封喉见血!

魁梧大汉眼睛瞪得老大,挥舞大刀的手掌,已软绵绵的没了气力。

“哐当。”

气力的流逝,使得他再也握不住刀,长刀掉在了青石砖地上。

而他的双手,也是缓缓垂下,再无生机。

“洒!”

李荆棘抽出青冥剑,壮汉咽喉处,飙射出一朵朵血花,将酒肆土墙上头染红。

魁梧泼皮身躯一软,跪在地上,随后伏倒在地,已经死的不能再死。

递出三剑,两死一重伤。

唯一还安然无恙的白虎帮众,此刻被吓破了胆。

他怪叫一声,将手中朴刀扔掉,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夺门而逃,连那位断手的同伴都顾不上了。

“他娘的,我还以为你要被砍死了!”

良久,张三忍才打了一个哆嗦,心有余悸道。

“张兄当真是真人不露相呀。”

“这般危急关头,竟还能把持得住,不用真功夫。”

李荆棘瞥了一眼额头犹带着汗渍的张三忍,饱含深意的道。

到了这一刻,他自然是猜出来了,这张三忍并非什么高手,先前在酒桌上讲述的那些英雄事迹,多半也是自吹自擂。

“酒肉已经下肚了,让我还也没有。”

张三忍被拆穿,倒也不红脸,脸皮极厚的耍起了无赖。

“自然不会向张兄讨要酒肉的。”

李荆棘将青冥剑归鞘,冲他拱了拱手:“多谢张兄先前帮手了。”

虽然这张三忍没啥本事,倒是颇讲义气恩情。

先前明知大难临头,还敢出来劝诫。

而且,若非他先前撞偏了魁梧泼皮,李荆棘至少得挨上一刀。

“谢什么,请我喝酒吃肉就行!”

张三忍笑着望向李荆棘,啧啧称奇:“你这行事手段看起来像个雏鸟,没想到武道功夫倒是不差。”

“莫不是哪一个武道宗门刚派下山走江湖的弟子?”

第五十一章江湖没那么简单

“我并非什么武学世家出身,只不过是个寻常庄稼汉,无意间学到些许剑术罢了。”

李荆棘摇了摇头,开口道。

他很清楚,自己只是侥幸得了裴钰的《甲子习剑录》,得以窥见这位如剑神一般的人物在剑术上的一鳞半爪,这才在剑法一途颇有章法。

“庄稼汉?”

张三忍有些吃惊,他面色有些奇怪的道:“瞧你这一身气力,少说摸到了八品的门槛。”

“寻常人,没个十余年的打熬气血,锤炼筋骨是不可能达到的。”

“你若不愿意说身份来历便算了,可别瞎糊弄我张三忍。”

“你我朋友一场,先前也算是一同经历过生死了,连个底细都不愿意透露?”

他有些不信李荆棘的言辞,撇了撇嘴。

“的确不是生于武学世家,这一点没必要欺瞒张兄,我只是,稍有些机缘罢了。”

李荆棘将青冥剑挎在腰间,淡淡道。

他这一身筋骨气力,可不是自小锤炼打熬出来的。

是父亲替他弄到了妖丹,吞了妖丹之后,才出现的异变。

“不过我才八品吗?”

他托着下巴,眉头微蹙,有些不满意。

真正踏足江湖之前,李荆棘原以为自己这身本领,入了江湖少说也是一等一的好手。

可如今听张三忍所言,武道十品,他才刚刚起步,远算不得真正的高手。

“你这么年轻,八品还不够你显摆的?”

张三忍受不了这家伙嫌弃的神情,正色道:“你可知多少江湖客混了十余年,都寻不到什么锤炼筋骨,提升气血的法子,一直是不入流的货色。”

“你这年纪能有八品实力,已是殊为不易,过个十余年,若没被人打死,没准能超过那黄天虎,也建起一个百人大帮,威风凛凛,叱咤一方哩。”

李荆棘没有接这话茬,在他心中,目标从来不是在江湖一隅之地作威作福。

他要的,是如父亲所讲的故事主角那般,天下无敌,笑傲江湖。

要做,便要做那百尺竿头站脚,千层浪里翻身的人物!

这是李荆棘心中的强者野望!

他想着,忽然瞥见了那断手的白虎帮众,他脸上失魂落魄的神情已经消失,显然是强烈的求生欲,让他意识清醒过来。

他强忍着痛楚,想要挣扎着爬起。

“砰!”

李荆棘眉头微挑,冲着此人胸膛便是一脚踩下,将刚爬起来的断手汉子又给踩到了地上。

“想走哪儿去?”

“我想去医馆”

那断手的白虎帮汉子,此刻浑身发抖,只想快些离开这酒肆,远离这魔头。

“不行,就这么爬着去医院,实在太累太辛苦。”

李荆棘居高临下的望着此人,认真道:“我也是个心软之人,为了让你减少些痛苦,干脆便帮你把手剁了吧。”

“剁了手,便不用这么急着爬去医馆了。”

“不要,少侠,我我觉得医馆抢救及时,我还有机会保住这条手。”

这个汉子听到要剁手,吓得裆部一湿,竟是尿了一裤子。

“不,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

“现在你觉得没有用,我觉得才有用。”

李荆棘蹲在地上,很认真的道:“你还没道过歉呢,不能就这么走了。”

“对,对不起。”

断手的泼皮疼的面色发白,使劲捂着断手的伤口,仍止不住鲜血往下滴落,心急如焚,再拖下去,可就真没得救了。

“不是和我说,和掌柜的说。”

他将青冥剑柱在地上,淡淡道。

这个断手的白虎帮众,只能艰难的偏着头,望向惊魂未定的女掌柜:“对不起,我错了,日后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强逼着白虎帮众道歉后,李荆棘才放他离开,去医馆接那只断手。

客栈外,张三忍认真的问道:“李老弟,你真是庄稼汉出身,没什么罩得住的背景?”

“是啊。”

李荆棘一愣,有些奇怪他为何要再三确认。

“没背景咱俩赶快跑吧。”

“白虎帮向来护短,你今天在这里杀了白虎帮的人,待他们寻过来,必然是要报仇的。”

张三忍说着,不由微微一叹:“原本我已远离了江湖厮杀,远离了这些吃了上顿没下顿,过了今晚没明晚的日子,在这云山郡娶了婆姨生了崽,可惜,又要过上漂泊无定的日子了。”

他先前已经给李荆棘帮手了,必然是要被当做同党的。

若是白虎帮的人寻过来,绝不会放过他。

“只有重出江湖了!兄弟,你且陪我回一趟家,我去找我婆姨和幼崽做个诀别。”

张三忍的神情变化不定,良久,才叹了一口气:“等我见了妻儿最后一面,便随你一同跑路吧。”

闻言,李荆棘微微一愣,听张三忍的话,他以前还真闯荡过,真是个老江湖。

“等等,我们若是跑了,店家怎么办?”

李荆棘本想答应,可忽然想到了酒肆的掌柜,不由停下了脚步。

“自己的命都没了,哪里还顾得了这么多?”

张三忍瞪了他一眼,叹道:“原本这店家也就被人揩揩油,羞辱欺负一番,现在你杀了白虎帮的人我看这掌柜的酒肆是开不下去了,若不及时跑路,怕是连命都保不住。”

“所以说,江湖没那么简单,远不是你出手相助一番,就能改变什么的,你以为你替酒肆掌柜出了一口气,实则是害了她!”

“那便不能走了!”

李荆棘闻言,不再拔步,想要折返回去:“我不能害她。”

若李荆棘和张三忍走了,白虎帮众的死伤,多半会算在酒肆掌柜头上。

“你这雏鸟,当真是愚不可及,你回去能做什么?莫不是以为你一个人,能抗衡整个白虎帮?”

张三忍见他不想走,心急如焚,可李荆棘却无动于衷。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

这件事情因他而起,便要管到底,绝不能拖累他人!

同一时间,曲水巷,李家祠堂。

蹲在牌位上的李朝歌,忽然接到了本月任务。

[本月任务:行侠仗义。

描述:李荆棘路见不平,出手相助,却得罪了白虎帮,引来了更大的祸患,只是,这一人之力,如何敌得过近百人的白虎帮?

完成条件:消弭这场灾殃,使得酒肆掌柜免遭横祸

奖励:500点香火,随机奇遇事件一次]

第五十二章施展神游,百里传音

“这浑小子,才出去几天,居然就惹上了江湖帮派?”

祠堂里,李朝歌接到系统颁布的每月任务后,微微一愣。

荆棘小兔崽子当真不让人省心。

“好在有神游的能力,可以远隔千里之外沟通。”

他瞥了一眼祖宗系统功能栏里关于神游的描述。

[神游:可与血脉至亲开启灵契,主动激活,哪怕与至亲相隔千里,也能窥见他所面对的所有困难,并进行保佑和帮助。

所需香火:200点。]

也正是因为这个能力,才让李朝歌如此放心小儿子出去闯荡江湖。

眼下李家的香火点数还剩865,花上200点倒也不算太奢侈。

想着,李朝歌顿时激发了神游功能。

“是否使用神游,消耗香火点数200?”

“是!”

李朝歌点了确定,顿时一股奇特之感从心头涌起。

他只感觉神魂微动,竟是自祠堂之内腾空而起,伴雨随风,骤然跨越了三百里地,穿过群峦山脊,草木山河,抵达了李荆棘所处的江湖酒肆。

此刻,李荆棘还在酒肆,琢磨着如何帮助酒肆掌柜免遭横祸灾殃。

“掌柜,要不然,你随我们一同跑路吧。”

他托着下巴,沉思了很长时间,认真开口道。

“跑?我是不能跑的。”

女掌柜沉默了一会儿,摇头叹道:“我爹还在白虎帮里,我若是能跑,又岂会在此处开店,当垆卖酒?”

“你爹怎么会在白虎帮里?”

李荆棘还没说话,一旁的张三忍顿时奇道。

闻言,酒肆掌柜叹了一口气,这才将她的身世说了出来。

原来,这酒肆掌柜姓吴,名叫吴幽,是云山郡本地人。

她自小便死了娘亲,她爹则是个烂赌鬼,好吃懒做,整日出入赌坊,输光了家财,还欠了一屁股账。

这般滥赌的家伙,亲朋自然是避之不及,可怜吴幽一个弱女子,自小便替她爹偿还赌债。

为了能多赚些钱银,捣衣,帮厨,她什么都做过。

近两年才好不容易攒了些银子,开了间酒肆,想着能每日多赚些银钱。

为了早日替她爹还清赌债,她才会将酒肆开在这里,为的,就是偶尔碰到一些豪爽的江湖客,能捞些打赏钱财。

尽管经常碰到一些蛮横不讲理的江湖客,但大都没发生什么大事,也就这般过去了。

可如今,酒肆死了白虎帮的人,这店怕是开不下去了。

“我爹一共欠了赌坊一百三十两银子,这些年我陆续还了八十三两,还剩下四十七两银子没有还清。”

吴幽说着,不由叹了一口气:“若我走了,我爹怕是在白虎帮里活不成了。”

“这样的爹,你还认他做什么?”张三忍听着连连摇头,“孝顺自然是好事,但你这般愚孝,怕是日后会拖累自己,一辈子都难以安生。”

张三忍也算是走过江湖,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了。

在他眼中,最可恶,最无可救药的,莫过于那些滥赌成性之人。

这些赌鬼完全是没有人性的,若是输急了,卖妻卖女都是寻常事。

“张兄说的不错,孝顺也得有个度。”

李荆棘点了点头,对张三忍所言颇为认同。

“我自是知道的。”

吴幽捋了捋额前的青丝,开口道:“但他毕竟是我爹若是他一个人过的好,我自是可以不认他,但想着他每日被人押在白虎帮,不得安生,我便难以置之不理了。”

听到这番话,李荆棘和张三忍对视一眼,都知道想劝吴幽离开,一同跑路是不可能了。

“李老弟,听哥一句劝,此事莫要再管了。”

张三忍凑到李荆棘耳畔,压低声音告诫道:“我们回来让她跑,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她自己不愿跑,我们也没办法。”

李荆棘柱着青冥剑,眼神微眯,没有说话,似乎在思考,如何摆脱眼前的困境。

“老二,你个浑小子,真能惹祸!”

就在李荆棘沉思之际,忽然听到脑海中,传来一道训斥声。

“爹?”

李荆棘一愣,瞬间反应过来是父亲的声音,他四处打量一番,却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别找了,爹用的是神游的法子,你寻不到的。”

李朝歌远隔千里,利用神游传音:“到底是遇上了什么难处,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和我详细说说,爹给你想想办法。”

李荆棘闻言,马上将眼下的状况尽数告知老爹。

听完叙述,李朝歌陷入了片刻的沉思,很快便出言指点。

“如果不能跑的话,眼下还有两条路,可以一用。

其一,便是你加入白虎帮,将功赎罪,弥补杀人之过失,凭你这身子武艺,应当能让白虎帮主看重,免了这场灾殃,不再追究。”

加入白虎帮?

李荆棘听了连连摇头:“我志在四方,岂会加入这种不入流的杂鱼帮派?”

“再则,若是我入了白虎帮,就不得自由了,我还得去寻我师傅,还得去寻裴钰前辈的踪迹呢。”

他想都没有,直接否定了这条路。

“其二么,就要正面对上白虎帮了。

但是,你万不可以一人之力,单挑整个白虎帮,这是莽夫之举,凭你的武艺,若是这么干,只能死无葬身之地。

就算是真要对抗,也必须分化一批,拉拢一批。

似这种江湖帮派,看似豪气聚义,五湖四海皆兄弟,实则大都是内部矛盾重重,嫌隙众多,你可详细调查一番,若白虎帮内,有能拉拢的对象,便先拉过来。

须知,要团结一切可团结的力量。”

李朝歌苦口婆心的告诫儿子行走江湖的做事准则。

团结一切可团结的力量?

李荆棘听了此话,点了点头:“多谢父亲告诫,儿子知道了!”

结束了短暂的隔空对话,当李荆棘再度抬首时,只见老江湖张三忍和女掌柜吴幽,都用一种异样的眼神望着自己。

“兄弟,你是不是因为大难临头,吓得精神失常了?”

张三忍小心翼翼的询问道。

他和吴幽先前看着李荆棘自言自语了小半柱香的时间,还不时摇头晃脑,着实有些古怪。

“你们可知晓白虎帮内部情况?”

李荆棘顾不得理会这两人异样的目光,直入主题,出声问道。

第五十三章这个厨子不一般

“白虎帮内部?”

吴幽微怔,旋即点了点头:“我倒是清楚一些。”

她开这间酒肆已有了两年时间,期间自然和白虎帮这尊方圆百里最大的江湖帮派有所接触。

尤其是这些帮众们,时常来酒肆喝酒,推杯换盏后,也总喜欢和邻桌说上几句帮内秘事。

不需要刻意打听,关于白虎帮的大致情况,她也是了解的。

“白虎帮创立于十三年前,黄天虎原本只是个江湖混混,每日便和寻常泼皮一般,与人争强斗狠,寻人勒索银钱过日子。

后来听说,他机缘巧合之下,遇到了一位高人,传授了几招斧法,便牛气起来了。

黄天虎靠着高人所授的三板斧,硬生生练到了七品境,杀了不少江湖高手,成了云山郡这一带名号响当当的武夫,在这期间,他也创立了白虎帮,广开堂口,和其他帮派争夺地域。

便是这样,他十几年的时间,把白虎帮从微末做起,到如今成了近百人的大帮,现在云山郡县府周边百里,大都是白虎帮的辖区,需要每月按例交足够的孝敬,才能过下去,否则便会有白虎帮众上门,动辄砸店殴打。”

听到吴幽的描述,李荆棘眉头微蹙,这段历史虽然详实,却并不是他想要的信息。

他要的,是白虎帮是否有内部矛盾,有没有可能分化。

“说些近期的事情,尤其是帮派首领头目之间,可曾有嫌隙,有矛盾?”

李荆棘再度发问。

吴幽思索了一阵,眼神微亮:“我想起来了,便是在月余之前,有白虎帮众在酒肆醉酒后,曾说白虎帮内大当家和二当家颇有芥蒂。”

“芥蒂?”

李荆棘脸色一喜:“究竟怎么回事?”

“听说是大当家黄天虎过于独断专横,对帮众太苛刻,也不分钱财,帮里的收上来的孝敬钱,大都被他中饱私囊,甚至是还挪用了帮里的公款,去离阳府购置宅邸,供养小妾。”

“为此,帮里的元老们都愤愤不平,甚至副帮主马天荣还和他红过脸,吵的不欢而散。”

“这黄天虎的格局,当真是小的没边了。”

张三忍在一旁听着,不由嗤笑起来:“小富即安,目光短浅,连点驭人之道都不会,将好处拿尽,自己吃肉连口汤都不给兄弟留,这种人得了机缘,也办不成什么大事。”

李荆棘有些惊讶的望了张三忍一眼,这个江湖老哥瞧着没什么本事,说话的口气倒是不小。

“你看着我做什么?”

张三忍感受到了李荆棘的目光,也不脸红,瞪了一眼。

“没什么,只是有些好奇张兄的底细。”

李荆棘微微一笑,开口问道。

在酒桌上,他之前还真信了张三忍的话,以为这位老江湖是个绝顶高手,比二品武者还要高的那种。

可事实证明,这老哥也就嘴上能说,动起手来怂如老狗。

偏偏口气又不小,见识颇广,指点江山的时候还真像那么回事儿。

“老哥现在是个厨子,偶尔跟着婚丧嫁娶的风,炒流水席,混日子的那种。”

张三忍明明白白的说了自己的底细。

厨子?

一旁的吴幽微微一愣,心中想着,一个厨子还有这么大的口气,连白虎帮主都被看做是格局狭小之人。

“别这么瞧我,我不是个简单的厨子。”

张三忍认真的望着两人,开口道:“我祖上也曾阔过,我也闯过江湖,经历过腥风血雨,我虽然表面上是个厨子,实则不一般。”

“只是退出江湖后,为了替妻儿讨口饭吃,要生活,才会如此。”

李荆棘听着张三忍的描述,并没有说话。

这家伙三分真,七分假的,李荆棘吃过一次亏,也不知道他如今说的是真是假。

没有深究,李荆棘很快将心思转移到了白虎帮上:“既然白虎帮内有矛盾,那就好办了!”

“这样,我们先躲几天,瞧瞧风头,若是白虎帮真派人来寻仇,再做进一步打算!”

他心中已思量了一个法子,倒是有了一些底气。

“也只好如此了。”

吴幽虽说舍不得这个店,可形势比人强。

现在白虎帮的人随时可能来寻仇,她也只能先关店歇业,暂时避避风头。

“你们,便来我家中落脚吧。”

张三忍沉吟片刻,主动邀请:“反正今日遇上这种倒霉事,咱们几个已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一损俱损。”

李荆棘帮着吴幽处理了店内的血污和尸首,将酒肆关门,便随张三忍的提议,去他家中暂避。

张三忍的家,并不在县府内,而是位于云山郡一处名叫井山的地方。

他家依山而建,纯粹就是个自己建起来的木屋,连块瓦砾都瞧不见,着实寒酸。

“张兄的家就住在这里?”

当李荆棘和吴幽收拾细软,来到张三忍的家门口,都有些惊讶于这木屋的简陋。

这也能住人?

李荆棘在南山村,见过十分贫瘠的村民,但再如何贫瘠,至少也有个砖瓦房吧,谁会住木屋,有个刮风下雨的,连顶都得被掀掉。

张三忍这立锥之地,实数罕见。

“别用这种目光瞧我。”

张三忍倒是罕见的红了红脸,羞恼道:“老子也想住豪华宅邸,睡高床软枕,给妻儿更好的生活呐。”

“没钱能怎么办?”

“你们知道想要在县府购置一套房产多贵吗?”

“这宅邸的价格年年暴涨,我也就随流水席炒菜过活,哪里买得起。”

怪不得这家伙在酒肆喝酒不点肉菜不说,连黄酒都只买半碗,用双手捧起来,一小口一小口的抿着,品尝个中滋味。

看来是真穷啊。

李荆棘不由想起此前见到张三忍时的一些细节,叹了口气。

终归是被这家伙口中挥斥方遒的豪言壮语给吸引了心神,否则早该注意到这张三忍的寒酸。

“婆娘,我回来了!”

“带了几个朋友,你今天中午炒青菜的时候,加点油渣,不要怠慢了客人。”

张三忍领头走进家门,先是和自家婆娘交代了一番,然后抱起年仅七岁的儿子,举高高。

第五十四章江湖梦

“介绍一下,这是我婆娘,姓赵。”

把孩子放下,张三忍指着自己身边的妇人,笑道。

“嫂子好。”

李荆棘和吴幽两人生硬的向张三忍的妻子打招呼。

张三忍的妻子长得壮实敦厚,看模样也是四十来岁的年纪,已是饱经风霜,并没有少女一般吹弹可破的白皙肌肤,反倒是面色因为营养不良显得有些蜡黄。

这婆姨穿着一身粗麻衣裳,双手因为常年务事,已生出了老茧,见了两人也不知礼数,上下打量一眼:“恩。”

农妇对两人并未很热情的招待,似乎对丈夫带朋友回家颇有些不满。

倒是张三忍的儿子,七八岁的年纪,好动可爱,虎头虎脑的,吴幽和这孩子相处的不错。

可这孩子的心思却不在吴幽身上,反倒不时偷看李荆棘,尤其是他手里那把青冥剑。

他想凑过来摸摸看,却又有些畏惧面无表情,不搭理人的李荆棘。

李荆棘自然能看出这小家伙的心思,和自己当年在村里瞧见江湖客的行头,见猎心喜的表情如出一辙。

可他正忧心白虎帮的事情,没空搭理小鬼。

时光荏苒,当年蹲在南山村听爹讲故事,一心向往江湖的小孩长大了,也成了佩剑而行的游侠儿。

身边这个小鬼,正如年幼时的李荆棘,对所谓的游侠儿充满了幻想。

在南山村这些年,来回来去见了不少歇脚的侠客,李荆棘一次也没能成功摸到那些侠客的佩剑。

心中忽然想起儿时希冀,李荆棘被这些前尘往事乱了情绪,当与这小崽子对视,瞧见对方充满渴望的目光时,李荆棘不由鬼使神差的将剑递了过去。

“想摸吗?”

“想。”

小家伙重重的点了点头,兴奋的直搓手掌。

李荆棘见状,倒是难得露出了浅笑。

当年的他,使劲浑身解数,也没能摸到那些侠客的佩剑。

如今身份调换,易地而处,李荆棘倒是愿意满足一个稚童对江湖的臆想与向往。

“哇,这把剑好厉害。”

当青冥剑解了鞘,露出光寒慑魄的剑锋,小家伙瞪直了眼。

他抚摸着剑鞘,贴在自己胸膛处,只觉得爱不释手,露出了满足的笑容,他紧紧的攥住了手中的剑鞘,好似抓住了整座江湖。

“虎子,给我放开!”

张三忍瞧见这一幕,面色微变,对准儿子屁股便是一脚。

小鬼被踹的踉跄几步,差点摔倒,嘴巴一瘪,已是心头委屈极了。

“出去玩泥巴,别拿人家宝剑瞎胡闹,若是摸坏了,爹娘可赔不起!”

张三忍表情严肃,对儿子的眼泪不为所动。

虎子只好一面抽泣,一面擦干泪水,把剑鞘交还给李荆棘,独自跑到树下挖泥巴玩。

“看看倒也无妨,这剑也不是纸糊的,怎么会瞧坏呢。”

李荆棘于心不忍,开口道。

“你的剑自然是看不坏的,但我儿子的心得被你这剑勾到江湖里去。”

张三忍没好气的道:“我这儿子以后长大做什么都成,就是不准闯荡江湖!”

他说这话时斩钉截铁,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张兄,听你之前所言,你不是也闯荡过江湖,怎么对此有如此大的偏见?”

李荆棘眉头微挑,有些不悦。

张三忍的态度,让他想起了幼年时期被爹娘限制的苦闷。

“我正是因为闯过江湖,知道江湖是什么样子,才绝不肯让这臭小子出去闯江湖。”

张三忍摆了摆手,也没打算继续说下去:“罢了,罢了,你们先坐,待会我和婆姨把菜炒好,吃了饭,我在地上铺床席子,你们便将就着先睡一晚。”

说完,张三忍转身和婆娘小声说了几句。

农妇略有些不情愿的走到厨房,泡了几杯茶水端上来。

张家的茶水味道寡淡,用粗瓷碗装着,连茶叶子都舍不得多放几片,但吴幽和李荆棘见他家寒酸,也知道其难处,自然不会嚼舌根。

待到这张三忍夫妻两人刚走出屋子,李荆棘便听到了吵嚷声。

他吞过妖丹之水,目力有所进展,便是坐在屋里远眺,也能瞧见窗外之景,所以将两人争吵的情况尽收眼底。

只见那农妇刚出门,就伸出手,在张三忍腰间狠狠的扭了一把,同时另一只手还不忘使劲拍打自家男人。

“你这没出息的家伙,一天到晚正事不干,钱没赚到钱,还老带所谓的朋友来家里吃白食!

你知道不知道,家里的米缸都快空了,你让我们母子两人喝西北风?”

张三忍在自家婆姨面前不敢贫嘴,只能连连讨饶安抚:“傻婆娘,你别急,家里米缸空了,我会想办法去弄些吃食过来的。”

“这两个人的确是朋友,得在这呆几天,你可别给人脸子看。”

“你有几个朋友我会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在赵姓农妇的刨根问底之下,张三忍也是在瞒不住了,只好道出了实情,将今天在酒肆发生的事情悉数告诉了自家婆娘。

“什么!你,你们竟惹了白虎帮的人?”

赵姓农妇听到后,脸色发青,用手指着张三忍的鼻子:“张老三,你出息了,现在都敢在外面招惹帮派祸事了。

你说说,我嫁给你这些年,没过一天好日子,吃不饱,穿不暖,住在这种破地方,还得给你带娃养崽。

你没出息也就算了,现在还去招惹祸事,是存心不想过下去了吧!”

张三忍听到媳妇诉苦,心中有愧,只能不停认错求饶。

“你向我认错有什么用?得白虎帮饶你才行,若是被他们找上门来,把你弄死了,我一个人带着虎子孤苦伶仃怎么活?”

说到这里,这位看似彪悍的中年农妇已是有了眼泪,呜咽起来。

“我们这不是在想办法嘛。”

张三忍安抚道:“你瞧见那位佩剑的少年郎没有?他的功夫可是一等一的好,人家说了,一定能摆平这件事情的,你就放心吧。”

张三忍好说歹说,才劝服婆娘去做山下一户邻家要了些肥猪肉,青菜,米糠。

用这些食材,加上家中仅剩的些许萝卜,张三忍做了顿还算可口的菜肴,邀李荆棘和吴幽一同吃饭。

第五十五章打探消息

“多吃点,别客气。”热腾腾的饭菜端上桌,张三忍热情招呼起来。

他的婆姨和儿子,都没有上桌,端着个粗瓷碗,夹了点菜,蹲在一旁扒饭。

桌上只有两个菜,一盘青菜炒油渣,一碗炖萝卜。

尽管没什么油腥,但李荆棘和吴幽吃的倒是挺欢实。

一则是两人先前在酒肆搬尸收拾,也着实花了些力气,饿得饥肠辘辘,吃什么都香。

二则,这张三忍的手艺还算不错,便是这两个家常小菜,也做的颇为可口。

“别光吃菜,喝点酒吧。

兄弟,老哥家贫,请不起什么好酒,别见怪啊。”

张三忍待客豪气,尽管家徒四壁,还是在屋里翻箱倒柜,最终寻到了仅剩的半坛烧刀子。

吴幽只喝了一小杯,已是面颊通红。

李荆棘倒是来者不拒,和张三忍痛饮了几大碗,一顿饭下来,已将半坛烧刀子喝下去三分之一。

等酒足饭饱,收拾起来时,张三忍心中又是有些痛惜自己珍藏的烧刀子。

这酒虽然是最寻常的烈酒,可对张三忍这种需要供养妻儿的贫民,也是极为难得的解馋物。

若不是为了招待客人,他平时还真舍不得多喝。

“张兄,这里有五两银子,你拿去给嫂子买些吃的吧。”

李荆棘在内衬的袖口处摸了摸,递出几颗碎银子。

先前张三忍和婆姨之间的口角争执,他也瞧见了。

李荆棘性子豪迈,见张三忍待客还算大方,也愿意仗义疏财帮衬一把。

“这怎么好意思,怎么能让你破费呢。”

张三忍微怔,嘴上说着不好意思,可手却已经伸出来,把银子揣进兜里,露出略带尴尬的笑容。

若是可以,张三忍自然不想收,可眼下家贫,妻儿饭都不吃饱,容不得他充大方。

“我这里钱不多,一两银子,也算是暂时留宿在这里的伙食费吧。”

吴幽见李荆棘掏出钱银了,自己也不好意思就这么住下,不由掰着手指头算了算,才决定拿出一两银子做伙食费。

一两银子,若只是一般的衣食住行,足够寻常三口之家一个半月的花销。

吴幽在这里住不了几日,拿出这些钱来,也有帮衬的意思,只是她还要替父还债,终归难以像李荆棘一般爽利大方。

“兄弟,好妹子,谢谢了。”

一旁正逼着儿子多吃一碗饭的赵氏农妇,见李荆棘和吴幽掏银子给自家,喜上眉梢。

她原本对两人的抵触和怠慢悉数消失,开始热情洋溢起来。

张老三这次带回来的朋友倒是不错,居然还知道帮衬一把,出手这么大方!

六两银子,张老三炒流水席,一年的喜丧钱也未必赚得回来。

“你们早点睡,明儿我去一趟金鸣府,买些大鱼大肉回来,好好招待你们。”

夜里,李荆棘和吴幽两人便就地睡下,只在地上垫了一床草絮。

张三忍的木屋太小,两人只好将就对付着。

好在地上宽敞,加上两人不解衣裳,各睡一边,倒是不会出现逾越男女大防的尴尬情况。

李荆棘心大,很快便沉沉睡去,可吴幽却辗转反侧,怎么也无法入眠。

她这些年当垆卖酒,虽说见了不少风浪,可正儿八经得罪白虎帮这种事情还是头一次,闭上眼心中想着的,便是几个帮众倒在血泊中的模样,始终静不下心。

“他倒是睡得安稳踏实。”

吴幽瞧见李荆棘的侧脸,幽幽一叹,心中止不住的胡思乱想。

“若是这一场风浪能安稳过去,不如”

吴幽瞧着李荆棘,不知怎的,开始自艾自怜起来。

她自小便被逼着替父还债,艰苦过活。

一个女人,在这样吃人的世道,想活的好些,尤其是不靠男人,必然是要吃许多苦楚的。

再大的风浪,这些年她都扛过来了,可今日却不知怎的,忽然想寻个男人依靠。

也许不是因为想男人才想到他。

是见了他这般胆气壮,豪迈仗义的汉子,才忽然想寻一个依靠吧。

吴幽脸颊发烫,又连忙将心中这点羞耻的苗头掐灭。

自己已是年近三十,已是半老徐娘了,虽说尚未婚配,可怎么也配不上刚入江湖,不过十八九岁的少年郎呀。

这般胡思乱想着,直到半夜,吴幽才逐渐睡着。

翌日,清晨。

醒来洗漱时,吴幽与李荆棘四目相对,想起夜里的胡思乱想,还有些脸红心跳。

李荆棘却没瞧出她的异样,吃过早饭,便和张三忍提议先下山,去酒肆瞧瞧情况。

“兄弟,自己小心点。

若是被白虎帮的人逮住了,咱们就直接跑路了,可没人能救你。”

张三忍认真的交代道。

眼下还算有武艺的只有李荆棘,若他被抓了,剩下张三忍和吴幽,自然是不敢寻到白虎帮救人的。

“知道了。”

李荆棘倒也不见怪,接过老张递出的斗笠,便直接下了山。

山坳口,小镇中。

李荆棘折返回来,果然瞧见酒肆出了状况。

原本大门紧闭的酒肆,被人直接踹开了,店里的桌椅板凳,酒坛柜台都砸了个粉碎。

酒肆四周,还有些人在远处观望,攀谈,却也不敢靠的太近,生怕招惹白虎帮的晦气。

“这酒肆老板娘是个好人呐,怎么就得罪了白虎帮呢!”

“倒是有些脑子,还知道提前跑路,听说白虎帮在酒肆里死了好几个人,帮主黄天虎大为震怒,若不是没寻到人,估计连带着酒肆掌柜都得死。”

“跑了好呀,跑得好!我前些日子还在酒肆赊了两坛竹叶青,瞧这架势,怕是不用还了。”

一群人站在远处的早点摊处,一面喝着羊杂汤,一面冲着酒肆方向指指点点,压低声音讨论着。

“一碗羊杂汤。”

李荆棘从怀中掏出几个铜板,丢在桌上。

卖羊杂汤的老板用袖子在桌上一扫,掂量了一下铜板分量,喜滋滋的道:“客官稍等,马上就给您做出来。”

待到一碗热腾腾的羊杂汤端上来,李荆棘用斗笠遮掩面容,一面喝汤,一面竖起耳朵,听着这些好事者的议论,想听听会不会有更有用的信息。

第五十六章计划

“听说呐,杀白虎帮众的少年郎武功很高,白虎帮为了抓他,连孙堂主都出动了。”“这帮王八蛋作威作福,早就该遭报应了。”

其中一人说着,又有些没底气的四处张望,见没有白虎帮的人,才敢低声道:“只可惜杀人的不是真正的武道高手,否则何须逃跑,敢来抓人,直接灭了白虎帮,替云山郡除一大患!”

“说的不错,希望这少年郎能跑得掉吧,若是落在白虎帮手里,怕是要被削成人棍了。”

小镇的百姓们在摊前低声议论,而带着斗笠,故作随意,喝着羊杂汤的李荆棘,一言不发。

孙堂主?

他不动声色的记下这个人物,将碗里羊杂尽数挑出来吃干净,至于这汤,便没再继续喝下去了。

先前在张家已是吃过早饭,虽说羊杂铺老板手艺不错,李荆棘也没这么大胃口。

待到羊杂吃干净,这些指指点点的百姓们,也吃饱喝足,不再议论。

见探听不到更多的信息,李荆棘便用手按住斗笠,离开山坳小镇口。

井山,张家木屋前。

李荆棘折返查探消息后,又回来将所见所闻原原本本的叙述了一遍。

“这些白虎帮的畜生,果真砸了我的酒肆?”

吴幽听到消息,心急如焚,这酒肆可是她好几年的积蓄才盘下来的。

如今被人砸了,就算日后这场风波过去,想重操旧业,也需花大笔银子来修缮。

“吴掌柜莫急。”

李荆棘开口安慰道:“真要解决了此事,让白虎帮赔偿便是。”

“你这雏鸟,还敢让白虎帮照价赔偿?”

一旁的张三忍听到这话,不由想发笑。

似这样的江湖帮派,可从不会讲什么仁义礼智信,又怎可能赔偿损失。

不过这种话他只憋在心头,没有说出口。

“我先前曾听有人说,白虎帮抓我们的人,领头的是个姓孙的堂主,你们可曾听说过此人?”

孙堂主?

张三忍对白虎帮了解不深,没有开口。

倒是吴幽连连点头:“这孙堂主我倒是熟知,他来我酒肆吃过几回酒宴。”

“这白虎帮近百人,除了帮主和副帮主之外,便以三位堂主为最大的头目。

白虎帮的三处堂口,分别是虎啸堂,龙吟堂,白虎堂,其中白虎堂是最早创立,也是帮中嫡系堂口。

这孙堂主,是龙吟堂的头目,手底下一共有三十余帮众,倒是个憨厚性子,只因气力极大,且敢打敢拼,才混上了堂主之位,听说这孙堂主与副帮主马天荣走的很近。”

吴幽对此如数家珍,将消息尽数告知了李荆棘。

虎啸堂,龙吟堂?

李荆棘听得一愣一愣的,这白虎帮能耐没多大,堂口的名字倒是个顶个的响当当。

“龙吟堂主,和副帮主马天荣走得近倒是一个突破点。”

李荆棘沉吟了片刻,旋即将心中的计划告知张三忍和吴幽两人。

“先前听说这白虎帮马天荣副帮主和帮主黄天虎不合。

我在想,能不能借着这个孙堂主,和马天荣搭上线。

既然马天荣和帮主不合,不妨和副帮主合作”

李荆棘低语,将计划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吴幽和张三忍。

他打算搭上马天荣这条线,看看他有没有当帮主的野心。

若是谈的妥,便让他负责压住白虎帮众,撤了追杀令。

作为报酬,李荆棘可以替他搏杀如今的白虎帮帮主,黄天虎。

这样的话,也算是达到了分化的目的。

只要白虎帮内部不再铁板一块,李荆棘就能让局面从对抗整个白虎帮,转为对付黄天虎一人。

只要黄天虎一死,马天荣继任自然会知恩图报,到时候,吴幽也能免遭牵连,继续开店,甚至连她那赌鬼父亲,也能顺道从白虎帮里捞出来。

“如此怎么样?”

李荆棘心头有些忐忑的望着两人,等待他们分析。

他没有大哥开了灵窍的聪慧,虽有父亲指点,但想出的法子并不高明。

“搏杀黄天虎?”

吴幽还未说话,倒是刚喝上一口茶的张三忍,差点被呛到。

“李老弟,你可知黄天虎在云山郡一带,被称作夺命虎,比真老虎还来的吓人。

死在他巨斧之下的高手数都数不过来,你去杀他,怕是要枉送性命呦。”

这位老江湖连连摇头,极不看好李荆棘。

“张兄莫要小觑了我。”

见张三忍反对,李荆棘眉头微蹙,有些不悦。

“若是那位白虎帮副帮主愿意合作,还是有机会的。”

李荆棘早已将思路捋过一遍,认真道:“他不想担刺杀帮主的罪责,我替他担便是,让他做点手脚,应当不难。”

“而且”

李荆棘想着还有父亲的保佑,真对上黄天虎,他也不惧。

“这行吗?李少侠,你如此笃定白虎帮的副帮主会合作?”

吴幽有些担忧,却也无法判断,只能将目光放在张三忍身上。

说起来,真遇上事,这位老江湖的判断倒成了最重要的参考意见。

“嘿嘿,这天底下,就没有不想当帮主的副帮主。”

张三忍摇头笑了笑:“莫说他们本就有嫌隙,就算是过命的交情,为了权位争抢厮杀也很正常。”

“只是李老弟,你真有把握搏杀黄天虎?”

张三忍说到这里,眉头仍是紧锁,犹有些不放心的问道。

“自然有把握。”

李荆棘点了点头,示意他安心。

张三忍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能暂时答应这个法子。

“若你真有本事搏杀黄天虎,倒还可行,但还有其他方面,需要提防一二。

如果白虎帮的副帮主,答应合作,等你杀了黄天虎后,却又忘恩负义想将我们赶尽杀绝怎么办?”

张三忍托着下巴,认真思索道:“他想名正言顺的当帮主,就绝不能被发现勾结帮外之人谋害帮主。”

“在这些江湖老油子的眼中,可没有人能稳妥保守秘密,死人才能守诺。”

“张兄可有应对副帮主毁约的方法?”

李荆棘见张三忍老神在在,显然能想到这个问题,必然是有应对之法的,直接询问道。

张三忍思索片刻,压低声音在他耳畔一阵耳语。

计划初步敲定,李荆棘这两日便盯着坳云镇,盯着白虎帮追捕自己等人的风吹草动,等待一个接触的时机。

一连三日,李荆棘终于等到了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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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酒肆白虎帮这段剧情铺垫叙述有些不足,导致剧情显得有点儿生硬,过渡的不够自然。

为了让这本书带给大家更好的阅读体验,作者君今天在修文。

目前已增加了近四千字扩充剧情,关于剧情叙述脉络也做了一定调整。

预计修文扩充字数有五六千左右,别等今天更新了。

预计十点钟完全弄好一起上传。

感兴趣的读者十点钟之后可以重新看看第五十章到第五十六章的文。

影响了大家的第一印象,很抱歉,的确是作者君疏忽懈怠了。

犯错要认,挨打立正。

单章明天删,望周知。

ps:之前一直不敢发单章,怕影响推荐收藏数据今天怕大家一直等,先告诉大家一下。

第五十七章深入敌营

“你要做什么交易?”

被长剑抵着后腰,李荆棘只需稍稍用劲,就可取了他的性命。

孙雄再不敢聒噪,冷汗直流。

“听说白虎现任帮主黄天虎对我下了追杀令,不死不休。

我想把这桩麻烦解决,所以,打算让白虎帮换个帮主。”

李荆棘在他背后,淡淡开口。

换帮主?

孙雄心头惊愕,若不是被李荆棘威胁,此刻都想破口大骂了。

他被白虎帮追杀的如同丧家之犬,哪来这么大的口气。

“此事与你说没用,我要见你们副帮主马天荣,需麻烦你带路。”

“孙堂主,您回来了昨日掳回帮里的那两个女子已送到了您的床上。”

白虎帮总坛前,有把手的帮众见到孙堂主回来,凑上来阿谀道。

“此事不急,待我先去见见副帮主。”

孙雄淡淡道:“这位小兄弟,打算加入白虎帮,须知会副帮主一声。”

闻言,帮众这才注意到,孙堂主身后,还跟着一人。

这人带着笠帽,瞧不见模样,和孙堂主靠的极近,一身黑袍耷拉在他的肩上,几乎和孙堂主挨着走,两人亦步亦趋,好似连体人一样。

“若想加入白虎帮,只需和堂主汇报即可,为何要知会副帮主?”

这位帮众瞧着有些古怪,不由疑惑的问了句。

“放肆,本堂主做事,还需向你解释吗?”

孙雄感受到剑锋又靠近了些,心头微惶,脸上却做出凶神恶煞之状,冷冷训斥道。

“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孙堂主在白虎帮是有名的脾气差,动辄对堂内兄弟殴打谩骂。

这帮众眼看马屁拍在了马腿上,双膝一软,直接跪在地上叩头,哪还敢再问。

“哼。”

孙雄见状,冷哼一声,走进白虎帮总舵。

直到他离开,这帮众才敢抬头起身,心中暗暗犯嘀咕:“这少年是何人?竟和孙堂主如此亲密,勾肩搭背的,上来便要面见副帮主,真是古怪。

莫非,是孙堂主近些日子玩够了女人,想换换口味了?那宣称要入帮的笠帽少年,莫不会是他的相好吧?

不对,他们是去见副帮主,难道是孙堂主为副帮主物色咦!”

帮众脑补了一阵,只感觉浑身恶寒,轻啐了一口唾沫,对这般靠屁股入伙上位的家伙极瞧不起。

总舵内,李荆棘心神紧绷,用张三忍准备好的匕首,死死的抵着孙雄的腰,以确保这家伙呼喊一声,便能及时取了他性命,让他不敢耍花招。

这可是白虎帮的总坛呐,深入敌营了。

父亲指点的奇招,这是最关键也最危险的一步,但凡除了纰漏,就算是彻底玩完。

此时的李荆棘,就如同混入了狼群中的哈士奇,心中既紧张又刺激。

“爹,你确定副帮主马天荣会和我做交易吗?”

李荆棘在心中暗暗和神游的李朝歌进行沟通,仍是有些不放心。

“这天底下呐,便没有不想做帮主的副帮主。

便是挚友亲朋,都会为了权位争夺,你死我活,更何况,他们本就有嫌隙。”

李朝歌耗费心神指点着老二,让他宽心。

听见老爹的话,李荆棘心头稍安。

很快,他便被带到副帮主所在的聚义堂内。

推门而入,只见堂内站着七八个弟兄。

坐在最上头的,是个约莫五十余岁的男人。

他留着络腮胡,脸上有一条极长刀疤,一瞧便是草莽出身。

此人,正是李荆棘此行要见的人,白虎帮副帮主,马天荣。

“舒服吗?”

此刻的马天荣,正将一个画着浓妆的妇人搂在怀中,上下其手,也不顾及还有旁人。

妇人轻咬着唇齿,虽然有些难耐,却不敢反抗,只能任他施为。

“帮主,我有要事禀报。”

孙雄进了门,面见马天荣并未喊副帮主,而是直接以帮主称呼,这是马天荣亲自定下的规矩。

“老孙,有何事?”

马天荣瞧见他进了聚义堂,也没停下手中的动作,一面蹂躏,一面分神问道。

“此事不好流传出去,还请帮主屏退左右。”

孙雄按照李荆棘的要求,开口道。

“屏退左右?”

马天荣一愣,推开了怀中的少妇,正色吩咐道:“你们都退下。”

堂内帮众听到吩咐,纷纷离开,而那位被蹂躏的妇人,也如释重负,跟着人群走出聚义堂。

“究竟何事?速速禀来。”

马天荣换了个舒服的坐姿,倚靠在大位之上。

“可以放开我了吧,你吩咐的事情我都照办了。”

孙雄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冲身后的李荆棘开口道。

李荆棘守诺收了匕首,孙雄在这一瞬,感受到危机解除,骤然弹开,生怕再被他挟持。

“副帮主,此人乃是我白虎帮通缉的仇寇!”

解了威胁,孙雄第一反应便是告知副帮主真实情况,随后在堂内木案下方,抽出一把刀来。

“仇寇?”

马天荣瞧见这局势猛地一惊,也是在椅子后方拿出了趁手的兵刃,并作势欲喊,让弟兄们擒下李荆棘。

“副帮主,李某前来,是想助您执掌白虎帮的。

寻常手段难以进来,还望副帮主和孙堂主见谅。”

李荆棘迅速说明来意,并按住了腰间的青冥剑。

他在观察马天荣的反应,这是计划的第一个步骤。

若是马天荣不为所动,李朝歌便会耗费香火,给他保佑加持,助他杀出去。

若马天荣听到这话,没有喊人的打算,就代表可以谈谈了。

果然,当听到李荆棘此言,马天荣微怔,倒是没有第一时间喊人进来。

“助我执掌白虎帮?

老子还需你来助?”

他眯着眼,冷冷的盯着李荆棘。

“以马帮主的雄才,本可让白虎帮发展更好,可你终归是个副帮主,处处受人掣肘,头顶上还坐着一人,委实可惜。

若能将最高处那人除了,马帮主一人独断帮内事务,岂不美哉?”

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按李朝歌所教,一字未改的转述。

“这里是白虎帮总坛,你说此话,是不要命了吗?”

马天荣怒视而向,义正言辞的斥责道:“我白虎帮兄弟聚义,情深似海,岂会反目成仇,刀兵相向?”

第五十八章你做不做?

“马帮主,我想和你做笔交易。只要马帮主同意撤销白虎帮对我的追杀令,我便替你杀了黄天虎。

届时,白虎帮就是你的一言堂。

不知这笔买卖不知马帮主肯不肯做?”

李荆棘盯着马天荣的眼睛,很认真的问道。

“你可知,黄天虎乃我生死兄弟,当年曾和我八拜之交,立誓同生共死!”

马天荣一脸怒容,一字一句的道。

李荆棘并没有在乎他的话,依旧盯着马天荣的眼睛。

他用直逼人心的目光,继续逼问:“马帮主,我问你,这笔交易你做不做!”

“你可知,我曾和黄天虎纳下投名状,状上有言,外人乱我兄弟者,杀无赦!

敢挑拨我们兄弟情义,是死罪。”

马天荣面色铁青,言辞越发激烈。

可李荆棘依然犹如没听到他的话,仍在重复:“马帮主只需回答我,这笔交易你做不做!”

“你可知,我和他是生死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若违誓约,当天诛地灭,岂可做这等不义之举!”

马天荣脸皮微微颤动,咬牙切齿道。

“我只问,你做不做!”

李荆棘最后一次发问,终于,一直激烈辩驳的马天荣沉默了下来。

良久,他抬起头,发问道:“黄天虎乃七品武夫,一手断头斧出神入化,你如何杀他?”

一旁憨直,却没什么心机的孙堂主看傻眼了

这副帮主不是一直在严词拒绝吗,怎的话锋转的这么快,直接答应这笔交易了?

李荆棘倒露出了意料之中的笑容。

事实上先前这一番对话,他是听爹的指点,用最强硬的态度,击溃马天荣的心理防线。

不断重复的话语,是为了让他直视内心的欲望,撕掉虚伪的外壳。

自最开始马天荣听到他的交易,没立刻举刀砍过来,李荆棘就明白,不管他嘴上如何巧舌如簧,心中都是肯答应的。

“七品固然可怖,但我有法子杀他。”

李荆棘自信满满,有爹在上头给他兜底,他不担心会输。

“真有法子?”

马天荣眼睛微眯,将信将疑。

“真有。”

他斩钉截铁的点了点头。

“那好,这笔交易我做了,但你绝不能透露是我致使。

如果失了手,敢把我攀咬出来,我会让你死的很难看。

倘若你真能得手,我坐上帮主大位,便替你撤了追杀令。”

马天荣沉默了很长时间,最终敲定道。

让眼前这个不知深浅的少年试试也无妨,若是得手最好,若不能得手,就算他攀咬自己,马天荣也有能耐撇清关系。

“今天夜里,帮主会在新纳的小妾家中过夜,届时身边无人,是动手的最好时机。”

马天荣很快就告知了动手的时机和地点。

李荆棘笑容更盛,这个马天荣,只怕早已起了杀心,就算没有自己过来推这一把,这份虚伪的兄弟情也决计撑不了多久了。

连帮主会在何处过夜都摸得一清二楚,反心已是昭然若揭。

他只在聚义堂待了半个时辰,很快就被马天荣遣孙雄将他送出了白虎帮。

白虎帮外,孙雄有些郁闷。

这敌友对调的太快了,原本还想将李荆棘脑壳敲烂,以报挟持之仇。

可副帮主都和李荆棘达成了交易,他身为副帮主亲信,自然不敢忤逆马天荣的意思。

将他送到了郊野外,孙雄已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李荆棘脸上含笑,叫住了他。

“孙堂主,等等,兄弟有几句推心置腹的话,想与你聊聊”

待李荆棘回到井山之上,已过去了半天时间。

负责接应的张三忍,终于见他回来,明显松了口气。

“他娘的,怎么去了这么久?

老子还以为你被白虎帮的人捉了去,回不来了!

事情办得怎么样?”

“上钩了。”李荆棘眼神中跳动着神采:“接下来,只需等着明天晚上,动手便是。”

回到井山木屋里,李荆棘又吃了一顿饭。

张三忍的婆姨得了银钱馈赠,倒是如约去了金鸣府,今晚摆上桌的,都是大鱼大肉。

李荆棘连吃了三碗白米饭,食欲很足。

因为他知道,今晚,将会是场辛苦活。

残阳如血,日头渐落。

下山的时间逐步逼近,李荆棘吃完饭,便抱着青冥剑独自坐在山坪上,用心头意念和李朝歌隔空交流着。

“爹,局倒是布下去了,可今夜就要杀黄天虎。

听说此人晋入了七品境,铜筋铁骨,怕是不好杀。”

临近出发,李荆棘终于有了些忧虑。

“还知道问这个,看来对你的实力还有较为清醒的认识。”

李朝歌老怀欣慰,看来自家这个儿子还没膨胀到不知天高地厚的地步。

“之前和孙堂主交过手,自然是有所比较。”

李荆棘解释道。

张三忍曾说他是八品实力。

而且他和孙堂主交过手,实力在伯仲之间,这些信息都能印证出来,黄天虎的实力在他之上。

“等等,爹先给你开个天赋。”

李朝歌瞅了一眼系统版面,忽然瞧见自己还有40点阴德未曾使用。

之前他曾用20点阴德,替大儿子开启了初始天赋,助他读书考功名。

随后的几次任务,他陆续又积攒了40点阴德,却因不是急需,一直替李茹还有老二李荆棘开启这个初始天赋。

“20点阴德,替家族任意族人开启初始天赋。

[根据族人特质觉醒天赋,天赋不可更换,不可修改,可不断升级,强化。]

“确认!”

李朝歌很快确认下来。

“觉醒成功,族人李荆棘成功开启天赋“狂暴”。”

狂暴?

他瞧了一眼关于这个天赋的介绍。

[天赋:狂暴。

描述:越是伤势严重,越是身处险境,强敌环伺,越能激发体内潜能,爆发出强大的力量。]

“这臭小子的特质诡异啊,怎么觉醒了这么个奇葩天赋。”

李朝歌微微一愣,大儿子觉醒的天赋聪慧,倒是很正常,能直接提升智力。

可这老二的天赋,却是个遇强则强的功能。

他将自己替李荆棘开启狂暴天赋的事情转述了一遍,告知这个天赋的作用和功能。

李荆棘眼神发亮:“这么看来,我日后便是可以弱搏强,能轻易战胜比自己强许多的武者了?”

“别做白日梦,1级天赋的效果有限,若碰到比你强得多的武者,一只手就能摁死你,爆发再多潜力也没用。”

很快,李朝歌就出言浇了一盆冷水,打碎了他的幻想。

第五十九章月黑风高夜(求推荐票,求追读)

“单凭这个1级天赋就想越品杀掉黄天虎是痴人说梦。

待会动手时,我会给你保佑,加持力量,若是受伤,我会提供生命源泉,让你伤势迅速恢复。

但这样的保佑状态还是有限。”

李朝歌望着属性数值板块,仅剩的665的香火,开口道:“小子,爹能做的就这么多,真正面临生死搏杀之际,还得靠你自己来解决。”

他做的再多,也是锦上添花,若李荆棘自己过于不济,扶不起来,再如何帮他也于事无补。

“足够了。”

李荆棘点了点头,将青冥剑耷拉在腰间,转身下山。

夜幕遮天,孤月高悬。

日落之后,黑云笼罩,坳云镇下起了一场暴雨,伴有雷电轰鸣。

坳云镇的街道上,空无一人。

镇民们都呆在被褥里躲雨,若是两口子,便趁着雷雨伴奏,天公遮掩,进行造娃计划。

李荆棘带着笠帽,沿街而行,不在意斗笠上滂沱而下的雨渍。

走着,走着,路已经行到头了,所以他上了桥。

行过坳云镇拱桥,李荆棘看到了一处宅子。

这宅子占地颇广,修缮的富丽堂皇,是镇子上少有的富贵宅邸。

此处,正是黄天虎的房产。

今天的夜很黑,月很圆,连雷雨天象都恰到好处。

很适合杀人。

李荆棘想着,不由想到了早些年,父亲在故事里和自己说过,那些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豪气侠客。

这般联想,倒让他颇有些自得,手中的剑握得更紧了些,径直翻过眼前的围墙,闯入了这间宅邸。

此刻,宅邸房间里,正传出引人浮想联翩的靡靡之音。

身为白虎帮主的黄天虎,此刻解下了兵刃,一双满是老茧的手掌,不住揉捏着怀中的女人。

“你轻点”

躺在黄天虎怀中的女子,瞧起来不过双十年华,却有了成熟妇人的妩媚风韵。

她眉目如画,宜喜宜嗔,便是这蹙眉吃痛的模样,都有些勾人。

黄天虎并未停下,反倒越发用力了。

这女人,是他从金鸣府鸳鸯楼里花了大价钱赎出的清倌人,自小便当做花魁培养,身段俱佳,肌肤如缎,尤其是这媚骨天成的气质,最让黄天虎迷恋。

色是刮骨钢刀,黄天虎早些年打熬气力,创立白虎帮,与那些武夫争斗之初,从来都不近女色。

但近两年,黄天虎为她已是荒废了一些武道上的事,连帮派事务都不甚上心了。

不上心便不上心吧。

黄天虎手里动作不停,一面想着,自己这些年也算是闯出些名堂里。

白虎帮乃坳云镇方圆百里第一大帮,而他纵然荒废了些许武道,依旧是七品水准,一手巨斧,仍能吓得人屁滚尿流。

只是,近些日子,帮里的副帮主,管的倒是越发宽了,竟是敢在帮中公然和自己唱反调。

还有最近帮里死了不少兄弟,若寻了那个行凶的少年,得将他扒皮拆骨,高示镇口。

若不这样,镇子里的百姓,怕是会逐渐失去对白虎帮的敬畏之心了。

“你今日怎么心不在焉的?”

怀中妩媚女人伸出柔若无骨的小手,轻抚着他的脸颊:“和我在一起,还想着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吗?”

女人软糯的声音响起,打乱了黄天虎的思绪,他嘿嘿一笑,将她抱上了床。

“罢了,不想这些糟心事,咱们先快活快活。”

房里的动静颇大,李荆棘入了院子,隔着老远都能听见,便是有着雷鸣作掩,也难以遮盖。

他贴着墙,脚步极轻,已来到了房门处。

此刻,李朝歌也窥见了这一幕,直接给老二加持了保佑属性。

“是否消耗200点香火,保佑族人李荆棘?”

“确认!”

李朝歌再度花掉200点香火,存货仅剩下465点。

“保佑成功,族人李荆棘获得状态:勇猛,持续时间一炷香。”

当保佑结束的刹那,李荆棘只感觉体内,忽然涌现一股滂湃的气力,充斥全身各处。

他知道,这应当是父亲保佑的结果。

有了状态加持,李荆棘不再迟疑,缓缓抽出青冥剑。

剑锋光寒,在这夜色中颇为惹眼。

“砰!”

他一脚将朱红雕花木门踹的粉碎,骤然杀至。

“什么人!”

正在办事的黄天虎吓得打了个激灵,裆下那活一下子软了。

被褥里的小妾,更被李荆棘吓得尖叫连连,高分贝的女声震的耳膜生疼。

“顷!”

照面相遇,李荆棘冷着脸,一言不发即出剑。

青冥剑锋骤然斩下,直逼黄天虎。

黄天虎此刻身无兵刃,不着寸缕,也没法反抗,只能凭这些年武道搏杀的经验,险之又险的避开要害。

“噗!”

鲜血自黄天虎胸膛处喷涌而出。

虽是避开了这一剑的要害,可黄天虎胸膛处,仍被剑切开一道口子,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好小子,谁派你来的,敢来寻我黄天虎的麻烦,你在找死!”

虽是受了伤,但黄天虎也有了喘息之机,顾不得穿衣,他光着屁股打了个滚,翻到了柜前,提起了他的成名兵刃,断头斧。

捏着武器,黄天虎的慌乱也渐去,心头生出火气来。

这么多年,在坳云镇只有他寻别人麻烦,还从没有别人敢来找他的道理。

“死!”

李荆棘并不回答,他深知这种时候话不能多。

而且父亲给他施加的保佑状态:勇猛,持续不了太久。

又是一道剑光斩落,这一次,黄天虎挥舞着巨斧,将房间的陈设轰然砸碎,两把兵刃撞在了一处。

“砰!”

巨斧上传出的巨力,崩的李荆棘虎口生疼,险些握不住剑,他身形爆退,撞碎了朱阁大门,退到院里,才算勉强卸下了这股气劲。

“七品,好强!”

他暗暗咂舌,黄天虎的气力着实可怕,饶是他加持了状态,依旧难以在这方面和黄天虎抗衡。

“小子,你今天死定了!”

黄天虎趁胜追击,光着屁股,手持六尺长的断头巨斧,站在了天井院里,冒雨爆喝道。

面对眼前体壮如牛的赤身大汉,李荆棘毫无畏惧,战意逐渐涌起。

养书的书友们,请追读一下

开书差不多一个月了,收获了很多读者的喜爱和支持。

在这里先感谢一下各位,(鞠躬鞠躬)

不废话,接下来是开门见山。

本书目前处在能否上三江的关键节点,希望各位养书的大佬,这周能稍微追一下,多投推荐票,作者君会尽力保持稳定更新有余力一定加更。

开书到现在,更新不快也不慢吧,有少更的也都补了,差不多正常新书期一天两更,还加更了几章的样子。

但一直没能找到合适的机会把读者们的打赏加更全部还掉一直也不敢开单章求票求追读。

之前在群里有读者提醒我还是开一个比较好,至少提醒一下有心愿意帮作者君的读者,否则大家根本不知道

其实这本书写的蛮吃力的,主要是作者君的心理原因。

总是希望把所有该描写的东西都写的尽善尽美,以至于明知自己不是特别擅长,也不砍掉这方面的描写。

这么写的结果就是拖延症越发严重,每次想码字都要酝酿相当长的时间一直希望自己从第一个字到本章最后一字都是特有状态的情绪。

这种心理也让这本书之前关于酒肆白虎帮的描写不够好,作者君做了从第五十一章到五十六章做了修改,扩充了近五千字的剧情和铺垫。

(注:这一点之前开了单章说明,又再章末说了,但怕影响大家的阅读沉浸感,说明单章删掉了。

今天忽然有读者问是不是修过文,可能还有相当多的书友没看到,在这里声明一下,这个单章不删了。)

就那一天修文掉了蛮多追读的,日推跌破两百了。

作者君会努力克服这种心理障碍,争取写的又快又好。

在这里感谢一下作者君的编辑鸿大。

虽然书的成绩不如预期,但鸿大还是给了最后一周的机会。

这一周如果追读数据不错,还是有机会上三江的,如果追读数据太差,可能就上不了。

真的拜托看到这个单章的书友,能暂时别养书了,追起来吧。

最近这两天刚好是较为精彩的剧情作者君也会努力保持更新,让大家看得舒服。

以上,鞠躬下台,码字去了,溜了溜了。

第六十章搏杀黄天虎

黄天虎怒焰勃发,手持这把断头斧,便向李荆棘再度袭来。

他脚掌一跺,身形如一只离弦之箭,爆射而出。

“呼!”

恐怖的巨力呼啸,斧锋已来到了李荆棘的脑袋上。

“铛!”

李荆棘身形不退反进,剑锋如一道流星贯日,骤然上撩。

两人相触,终归还是黄天虎在巨力上更胜一筹。

李荆棘剑锋再度荡开,剑锋微微颤动,自上传来的气劲,震的手臂酥麻不已。

“快剑式。”

生死搏杀之际,李荆棘也顾不了留手了!

裴钰的《甲子习剑录》中大都记载的是剑道感悟,但也有几式招式藏于其中。

他自研读这本剑道心得以来,便着重研习两道招式,其一是快剑式,其二是藏剑。

藏剑讲究的是归鞘蕴养,不轻易出剑,以求拔剑出鞘时,能有最为饱满的剑意。

这一手段李荆棘特意研习了好几个月,一无所获。

而快剑式,倒颇有些心得,已成了他压箱底保命的剑招。

大雨瓢泼,李荆棘的剑光越来越快,身前一尺之地,尽是剑光,甚至连雨渍,都尽数被剑光斩落,难近其身。

“死!”

剑招倾动间,李荆棘已是一跃而起,骤然杀来。

黄天虎感受到剑意凌厉,也不畏惧。

“剑招不错,但你太弱了。”

他能瞧得出,眼前这少年郎的武道水准约莫在八品巅峰的样子,距离七品尚有一定的差距。

而他,已是多年七品,这其中的差距,足以让黄天虎泰然自若。

挥斥着手中巨斧,两人身形又战至一处。

“轰隆隆!”

天穹上,雷声轰鸣,电光乍现。

院子里,两人的对决也进行到了白热化的关头。

李荆棘一剑快似一剑,剑势汹汹。

黄天虎则是单凭一身气力,足以大巧不工,一力降十会,破开李荆棘的精妙剑招。

“滴答,滴答。”

自身上落下的,不单单是雨水,还有殷虹的血。

黄天虎身上再添几道新伤,伤口崩裂,有些骇人。

但他并未焦急,因为李荆棘的状态,远比他更差。

“你要死了。”

黄天虎手掌紧攥巨斧,认真的道。

这句话不是威胁,而是在诉说一个事实。

先前搏杀中,黄天虎一斧头斩中了李荆棘的右臂,一斧头斩在了李荆棘的腹部。

剑走轻灵,刀行厚重。

而六尺巨斧,则是真正的杀人利器。

不管李荆棘的剑招让他负伤多少次,只要没伤及要害,都不致命。

可黄天虎的断头斧,不一样。

先前那一斧,纵然没让李荆棘身死当场,也差点削掉了他整条胳膊。

此刻,李荆棘的胳膊已是肉骨分离,疼的面色惨白,连剑都握不住了。

而且他腹部的斧伤,更为致命,差点将肚肠绞碎,再无反抗之力。

“踏。”

踩着积洼,黄天虎缓缓走来,居高临下的俯瞰着他:“说吧,谁派你来的?若是愿意说,我会给你个痛快,若是不愿说你会死的很痛苦。”

这些年他杀了不少人,折磨人的方式也是层出不穷。

记得从市井地痞混起来,他摇身一变,成了如今的白虎帮主。

发迹之初,黄天虎意气风发,跑到镇子里,寻到当年的相好。

那女人是他第一个女人,曾教会他什么叫做爱。

但两人没好几年,女人便因为他穷,最终与他分开。

他以为,自己也算是飞黄腾达了,寻到那女人,可以用搜刮来的银子,狠狠的羞辱对方。

那女人见了自己如今的显赫地位,一定会万分后悔当初的选择,跪伏在地,求着回到自己的身边。

一切都是他以为。

当黄天虎真正寻到女人的时候,发现她早已生了孩子嫁了人,而姘头是个庄稼汉,没甚本事。

黄天虎怒火中烧,得意的逼问,她是否后悔。

得到的答案,并不满意,女人不愿再跟他,哪怕他如今是一帮之主,再也不用搜遍全身,凑出钱银来买两个烤红薯。

若是想,他能买下整个镇子的红薯摊。

被拒绝后,他对女人和新嫁的姘头,甚至是孩子,进行了惨无人道的报复。

他将这些人,尽数丢到了饲满百余条毒蛇的地窟之中,让毒蛇爬遍他们的身子,啃食血肉,最终从鼻口间,钻入腹中,吃光他们的五脏六腑。

这样的杀人方式,最后连骨骸也剩不下。

黄天虎很认真的将这个故事讲给他听:“若是,你不愿说,便做第四个饲蛇之人吧。”

“我说”

李荆棘面色发白,声音微弱,他低声说了几句,可雷雨天象太过嘈杂,黄天虎根本听不清。

“说大声点。”

黄天虎眉头微蹙,不由将脑袋凑过来,以便能听得更真切。

“咻!”

便是在这低头的一瞬,被黄天虎判定再无反抗能力的李荆棘,竟是骤然暴起。

他原本重伤的右臂,竟是不知哪儿来的气力,还能握着青冥剑,挥出这致命一剑。

“噗!”

黄天虎过于大意了,垂头之际,来不及防备,剑光涌动间,一颗头颅冲天而起。

赤身无头之尸,死而不倒,鲜血狂涌。

“轰隆隆!”

电闪雷鸣,黄天虎用这颗断头,最后望了一眼天空。

漆黑如墨,便如这污浊的世道。

临死前,他想到的不是这些年的威风凛凛,富贵逼人,而是更久远的记忆与思绪。

三岁,父母亡故,吃百家饭长大。

十六岁,遇上第一个女人,恨不能将一切给她,最穷困潦倒之际,他替镇上的许员外拎了三天泔水桶,只为换几个大钱,跑到红薯摊前,买两个红薯给她吃。

十八岁,女人走了,他意志消沉了很长时间,遇上了一位高人,传了他三板斧。

二十岁,创立白虎帮,野望渐起,同年,他亲手杀了许员外一家十六口人,从此再无回头路。

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这是黄天虎死前,最后一段思绪。

很快断头落地,一切归墟。

“咳咳。”

李荆棘半跪在地上,杵着青冥剑,勉强站立,脸上尽是黄天虎喷出的鲜血,滚烫,灼热。

第六十一章谁是黄雀?(求追读,求推荐票)

“臭小子,撑住。”

李朝歌利用神游手段,远隔百里,花费香火点数,替他兑换生命源泉。

465。

441。

400。

240。

生命源泉消耗的香火点数,正在不断增加。

李荆棘的伤势严重,足足消耗了李朝歌225点香火。

也正是因为李朝歌的生命源泉兑换,让他快速恢复,才有能力在最后关头反杀黄天虎。

虽然孕育着生命精华的力量在他体内不断游走,修复浑身伤势,但这种恢复,也需要时间,不是瞬间就能恢复完毕的。

而且,这伤势带来的痛楚,可是半点没被削减。

李朝歌瞅着老二倔强的模样,也颇为感叹他的意志坚韧。

黄天虎虽然死了,事情还没结束,李荆棘蜷缩着身子,只希望能恢复的快一些,也好应对接下来的局面。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工夫,宅邸大门被人直接踹开。

“帮主就在里面,老子接到风声,帮主今晚有危险,你们随我一同来营救帮主。”

踹开门的人,是副帮主马天荣。

在他身后,跟着约莫三十余个白虎帮弟兄。

显然他早已掐好了时间,估摸着刺杀已结束,不管结局如何,都要第一时间赶来,得知结果。

若是帮主没死,自然是为帮主护法而来。

若是帮主死了那就不要怪兄弟不是人,只怪嫂子太迷人了。

“帮主还在否?帮主”

马天荣带人杀进来,呼喊着,很快他的叫声戛然而止。

因为,他发现了那具死而不倒的尸体,以及掉在积洼中,鲜血淋漓的头颅。

真的死了!

马天荣心头狂喜,但脸上却不露半点痕迹。

“帮主,您怎么就走了是谁杀了帮主!”

他跪伏在地,演技极为出众,不消片刻,已是老泪纵横。

马天荣捧着头颅,双手微颤:“帮主,你我生死兄弟,八拜之交,立誓同生共死!

你放心,你走后,我一定好好管理白虎帮,将帮派发扬光大,以告慰你的在天之灵我会,替你报仇!”

他在一众帮派兄弟面前,哭的犹如死了亲爹一般。

不明真相的帮众们,都在感慨马副帮主的情深义重。

“便是你,杀了我们帮主?”

哭了两声,马天荣很快便将目光转向仍呆在院子里的李荆棘。

他目露杀机,缓缓起身,已是动了杀念。

实际上,做交易之前,马天荣就已经想好,不管此事是否能成,李荆棘都必须死。

重诺如山是君子所为,他本就是草莽之人,自然没这等顾忌。

如果李荆棘不死,日后难保不会透露杀帮主的行为是他指使。

尽管李荆棘可以承诺,可以永远不回坳云镇,但终归是个不稳定因素。

相信他,还不如相信一个死人来的干脆。

“小子,功夫不错,但你江湖经验太少了,所以,去死吧。”

马天荣手里攥着刀,走到李荆棘的跟前,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低声道。

“我们约定过,我杀掉黄天虎助你执掌白虎帮,你就放我们离开的,你要毁约?”

“对,我反悔了。”

马天荣很干脆的点了点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有功夫没脑子,终归只是别人手里的一把刀,用完,自然是要毁的。

马天荣缓缓举起了刀,打算送李荆棘上路。

李荆棘脸上并没有太多被戏耍的恼怒,反倒极为平静。

“你真以为我猜不到你心思么?”

他拄着青冥剑,缓缓起身。

便在此时,门外又来了一拨人。

“兄弟们,为帮主报仇!”

来者众多,几乎白虎帮众悉数到场,龙吟,白虎,虎啸三位堂主也都抵达此处,主持大局。

这波人领头者,赫然便是龙吟堂主孙雄!

“兄弟们,马天荣为一己私欲,暗害帮主,违背我们兄弟聚义誓言,当诛!”

他义愤填膺的喝道。

身后众多帮派兄弟,此刻都握住刀,随时准备动手。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马天荣和他手下众多亲信愣住了。

“孙雄,你在胡说什么!”

他顾不得处理李荆棘了,连忙转身怒斥道。

暗害帮主这种事情,做的说不得。

就算是有人疑心,也寻不出什么错漏来,可是要有人将事情摆在明面上来,那就避不开了。

马天荣瞪着眼,仍有些不敢相信,孙雄明明是他亲信,为何会忽然带人来坏他大事。

“哼,副帮主,我跟了你多年,对你暗害帮主的行为了如指掌!”

孙雄脸上泛着冷笑,环伺诸多帮内弟兄,朗声道:“马副帮主多年前就开始觊觎帮主之位了,这些年,你日夜打探帮主喜好,奉上美酒女妓,便是想让帮主声色犬马,疏于帮内事务。”

“帮主新纳的鸳鸯楼小妾,便是你故意寻到的人。”

“孙雄,你血口喷人!”

马天荣脸都绿了,在帮里,大多数帮众还是奉帮主为首的,他那些暗地里的动作,若是被掀开了,估计今夜是过不去了。

“血口喷人?老子有你和那女人的来往书信为证。”

孙雄从衣囊中,取出一叠书信,给帮内弟兄传阅。

“竟是如此!”

“马天荣这条老狗,还装作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样!”

“原来今日,竟是他害了帮主!”

帮内弟兄一片哗然,已是议论纷纷。

孙雄趁此机会,大声喝道:“当年我们白虎帮惧意,曾有诺言!”

“纳投名状,结兄弟谊,死生相托。

吉凶相救,福祸相依,患难相依。

外人乱我兄弟者,视投名状,必杀之!

兄弟乱我兄弟者,视投名状,必杀之!”

“今日,马天荣背信弃义,兄弟们,随老子诛不义!”

孙雄身先士卒,爆喝起来。

他身边许多白虎帮弟兄,也被他调动起来,欲替帮主报仇。

马天荣皮面微微抽搐,也知道此事掩盖不下去了:“今日,乃夺权时刻,若助我者,待我登上帮主大位,必有厚待。

若挡我者,死!”

他一声爆喝,倒也凭着多年副帮主的积威,聚起了一路人马。

两拨人,便在这宅邸之中,交手砍杀,喊声震天。

李荆棘独自蜷缩在角落,手里始终捏着青冥剑,冷眼看着这些人上演狗咬狗的戏码。

ps:上一章有书友说黄天虎的第一个女人性格矛盾。

作者君觉得蛮好理解的吧人是会变得呀。

人某一个阶段追求物质,不一定一辈子都以荣华富贵为最高标准。

尤其是据作者君生活观察女人生了孩子嫁了人,性格真的有很大变化。

所以人生很残酷的一点在于覆水难收。

就像十岁的时候买不起玩具,等到二十岁买得起了,你有了新的烦恼,玩具不能给你带来快乐了。

二十岁的时候养不起喜欢的人,等到三十岁有了钱,喜欢的人已消失在人海

所以,祝所有喜欢本书的书友,在人生的各个阶段,都能牢牢把握自己最在意的东西,幸福且安稳

第六十二章当时年少春衫薄(六千字大章)

大雨滂沱,雷声阵阵。

院里,厮杀声不断,鲜血流淌在积水中,将积洼染红。

一具具尸体倒下,再也站不起来了。

李荆棘卷缩着身子,始终保持着随时出剑的姿态。

虽然这两拨人厮杀正激烈,瞧见他这模样早已认为没了威胁,但保不准会忽然冲出一个人,给自己补一刀。

该有的防范意识还是得有。

经过生命源泉的不断游走,他身上的伤口,已有了初步愈合的迹象。

至少,是有了些许自保之力,不至于忽然冲出来个白虎帮众,都能乱刀砍死自己。

但李荆棘没有起身,没有站出去。

还不是时候,等这两拨人拼杀的差不多,没了威胁,才是他出面,收拾残局的时机。

“我的耳朵!”

拼杀中,孙堂主忽然惨叫一声,捂着耳朵,鲜血直流。

这是被马天荣一刀削掉的。

马天荣能成为副帮主,自然是有些本事,他自己便是一位积年八品武者,其实力,还在孙堂主之上。

可马天荣此刻并不好受,因为他同时承受着三位八品武者的围攻。

除了孙雄之外,虎啸,白虎两位堂主,也在夹击。

这种夺权斗争,从无温情脉脉可言,有的,只有最血腥残酷的拼杀与镇压。

唯有将一方彻底杀干净,才能结束战斗。

当孙雄含怒,挥出一锤,砸在马天荣的胸膛处,后者倒飞而出,在雨洼中搽出一米多的水花。

“噗!”

马天荣吐出一口鲜血,其胸膛处,明显凹陷进去许多。

孙雄这一锤,算是真正重伤了他。

“娘的,老子跟你们拼了。”

马天荣从腰间取出一个圆筒状的事物,微微一扭。

“刺啦!”

这圆筒之内,竟喷射处近百根夺命银针,刚想上来补刀的白虎,虎啸两位堂主,被银针扎成了马蜂窝,立时毙命。

这是马天荣花重金寻来的暗器,专为防身所用,名为暴雨狂花针。

这暗器威力巨大,若是不慎被刺,便是七品武者,也有当场毙命的可能。

“孙雄,你敢背叛我,今日,老子便是拼了这条性命,也要将你弄死!”

马天荣口中溢血,狂怒道。

孙雄断耳处还在不断淌血,他也杀红了眼:“背叛你?这些年老子给你做亲信,时刻冲杀在第一线,功劳甚大。”

“你却将老子的苦功视为不见,只会在寨里搅弄阴诡手段,你凭什么当帮主!”

“该当帮主的,是老子才对!”

事实上,孙雄这些年在马天荣手下,待遇的确不算太好。

毕竟他已经摇旗呐喊,倒戈在马天荣手下了,便是不予好处,他也换不了阵营了。

马天荣自然将更多的好处,都用来拉拢虎啸,白虎两位堂主,以求能将三位堂主尽数纳入麾下,对抗黄天虎。

最早投效的孙雄,压根没得到什么厚待,本就有所积怨。

再加上李荆棘微微挑拨,自然让这位脑袋不太灵光的孙堂主发了狠。

于是才有了眼前这一出想扒下马天荣的底裤,挟给帮主复仇清算叛徒的大义,自己当帮主的闹剧。

“今夜,我们白虎帮如此内耗,怕是要分崩离析了。”

马天荣喘着粗气,环伺四周。

震天的喊杀声逐渐少了,并不是大家都停下止戈,而是有越来越多的白虎帮众倒在血泊中,已站不起来了。

仅是不到半个时辰,已死了一半的白虎帮众,剩下的伤的伤,残的残。

可以预见,今夜过后,就算是白虎帮不倒,也再无往日的威风霸道。

可是,他们停不下来。

因为这种斗争一旦开始,便只有你死我活。

这些人都是地痞无赖,也深知帮内弟兄作风,说话便如同放屁一般,谁都不敢轻易止戈。

我不杀你,万一你不留手,一刀砍死我怎么办?

“分崩离析那便看看谁能活到最后吧。”

孙雄沉声道。

眼下的帮主之位已不再重要,重要的是活下去,只有活着的人,才能回帮派,取帮内的产业和钱银。

以白虎帮的家底,便是分崩离析,没了往日威风,留下来的产业,也足够寻常人富贵一生。

“孙堂主,我们为何非要弄得你死我活?”

马天荣急声道:“便是我们两人都活着离开,共同瓜分白虎帮产业和银钱,也足以分润。”

“眼下这般拼杀下去,你也没把握一定能笑到最后吧。”

孙雄手里攥着铜锤,片刻也不曾放松,极为警惕:“副帮主,我跟你多年,深知你心思似海,你现在要我撤手,保不齐转头就给我一刀。”

“还不如咱们两人战个痛快,谁死谁活凭本事。”

马天荣微惘,他至今也没想明白,孙雄怎么就毫无征兆的背叛了自己,脑子还灵光了不少,知道如此提防着他了。

“孙堂主,你可是受到了何人挑拨?”

他是个聪明人,抓住了一些蛛丝马迹,便察觉到了不对劲。

“孙堂主,我们今日,只怕是受到了小人蒙骗。”

他急声道:“定是那李荆棘,他这是驱狼吞虎之计,故意挑拨我们白虎帮内耗,你可莫要上当了!”

闻言,孙雄微微一怔,也有些迟疑起来。

他虽说脑子不灵光,但提醒到了这种程度,也开始怀疑起,李荆棘当初和自己说的那番推心置腹之话,是否存了其他意思。

“那小子还没死,我们先撤手,杀了他再做打算,可好?”

马天荣见他迟疑,便连忙提议。

“也好,此人的确居心叵测。”

孙雄沉默良久,最终点了点头。

他身形微侧,转身寻蜷缩在墙角间的李荆棘。

便在这转身的刹那,一把刀直入小腹,马天荣手腕微摇,刀刃不断卷动着,将孙雄的五脏六腑都绞碎成了烂絮般的事物。

“噗!”

孙雄瞪大眼睛,转头盯着马天荣,似乎没想到他这时还会给自己一刀。

“嘿嘿,兵不厌诈,你还是太蠢了。”

马天荣冷笑一声,把朴刀拔出来,又是连捅了好几刀,等确认孙堂主真死了,才敢将他软绵绵的尸体推倒在地。

“他娘的,一个雏鸟,心思倒是不少,竟敢阴老子。”

杀了孙雄,马天荣环顾四周,没有第一时间冲进前方战场,和自己的亲信继续屠戮三堂帮众,而是一双眼睛犹如鹰隼,在寻找李荆棘的踪迹。

先前骗孙雄转身只是顺手为之,他心中也的确生了疑,猜到了这一切都是李荆棘在挑拨。

先杀了这家伙,他才能彻底心安。

“好小子,年纪不大,心思倒是不小。”

喘着粗气,提着刀,马天荣走到了李荆棘的面前。

此刻的他,早已伤势严重,但李荆棘表现的更为严重,已是奄奄一息。

“能将白虎帮弄到这步田地,你也算是个能人了,若让你多闯荡几年,没准还真能混出名堂来。

但,你没这机会了,阴老子,我要死你!”

马天荣目光凶狠,咆哮着便是挥刀向李荆棘头颅砍来。

“噗!”

鲜血如泉,狂涌而出,一颗头颅冲天而起。

死的不是李荆棘,而是马天荣。

李荆棘伤势看似严重,但在生命源泉的治疗下,早已恢复了一些战力,远比身受重伤的马天荣来得强。

当马天荣欲挥刀之际,李荆棘已是骤然暴起,横剑削掉了他的头颅。

“抱歉,下辈子记得做个厚道人,千万别在当背信弃义的王八蛋了。”

李荆棘持剑起身,站在马天荣的无头尸体旁,不顾泼洒出来的鲜血,略带神经质的笑道。

事实上,若不是白虎帮全员恶人,个个贪心,李荆棘也做不到这种效果。

若不是马天荣过于阴险,孙雄野望甚大,李荆棘也很难让他们杀成不死不休的局面。

话语刚落,他伸手,接住了马天荣的脑袋。

攥着发线,李荆棘宛如浴血杀神,提头站了出来。

“马天荣已死,白虎帮头目死绝,尔等若束手就擒,我便放你们一条生路,若不愿就和他们在黄泉路上做个伴吧。”

此刻,还有余力站起来的白虎帮众,只有二十余人,且各个身负重伤,战力大损。

他们见头目死绝,李荆棘提剑宛如杀神,哪还敢反抗,只能悉数跪地求饶。

翌日,清晨。

当院子里堆砌的尸山血海被人发觉时,整个坳云镇都轰动了。

欺压镇民十几年的白虎帮,竟是在一夕之间死绝了!

听说为民除恶的,还是个初入江湖的少年郎。

这引得所有镇民都在议论,想亲眼瞧瞧这位以一己之力,搅弄风云,弄得白虎帮分崩离析的少侠,究竟长什么模样。

可李荆棘此刻很忙,也没工夫抛头露面。

白虎帮总坛,李荆棘坐卧在虎皮大椅上。

他身前,张三忍和吴幽两人,正在统计白虎帮的银钱产业的数量价值。

“抛开产业不算,光是能查到的现银,也有八百六十三两。”

吴幽拨弄着算盘,统计过后将数字报了出来。

“八百多两?”

张三忍暗暗咂舌,这还是帮内财物被黄天虎中饱私囊的结果,这些年白虎帮搜刮了多少钱呐。

“我们截留三百两银子。”

李荆棘伸了伸手指头,开口道:“我,张兄,吴掌柜都是受害者,便一人领一百两银票。”

“毕竟,不能让英雄流血又流泪。”

听到这话,张三忍一阵目眩。

一百两银子,那他在府县买房产的愿望,真能实现了。

“李少侠,无功不受禄。”

吴幽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能覆灭白虎帮,完全是你一人之功,你帮了我大忙,还救出了我爹,我岂敢伸手讨要钱财。”

“要的,要的,妹子,李老弟大方慷慨,你就收下吧。”

张三忍在一旁规劝,最终,吴幽还是将银票收下。

“李老弟,剩下的钱银还有白虎帮产业该如何处理?”

美滋滋的将一百两银票小心叠好,放入内衬里,张三忍才有心思提问。

“让这些人分了吧,既然都是搜刮坳云镇百姓的,便让这些民脂民膏还给镇民们。”

李荆棘指了指匍匐在地的白虎帮余孽。

这些人个个负伤,行动不便,已是彻底俯首,不敢再有异心。

李荆棘便趁势,宣告白虎帮瓦解,将这剩下的二十余位白虎帮众收编,打造成了白虎救助小组。

他打算让这个白虎救助小组,把剩下的钱财全部用来给镇里穷苦家庭送温暖,买被褥,买粮食,做些善事,也算是替作恶多端的白虎帮赎罪吧。

“好吧,我这就吩咐他们去办。”

张三忍倒是颇为不舍,这剩下的钱银若能全部分了,那才叫痛快。

可这白虎帮的覆灭,终归还是李荆棘的功劳最大,他这般千金散去还复来的豪气,张三忍自然是反驳不得。

接连三天,在张三忍的号召下,新成立的白虎救助小组,一改原本白虎帮的歪风邪气,开始广发善款,救助镇民。

此举,令坳云镇百姓交口称赞,心中越发崇敬这位李姓少侠。

三天后,吴幽的酒肆重新开张。

李荆棘和张三忍道喜过后,便有了离开的念头。

在坳云镇停留的时间够长了,他要去江湖的更深处瞧瞧。

听到李荆棘的辞行,吴幽挣扎了很长一段时间。

最终,她还是按捺不住心中的冲动,冲李荆棘施了个万福礼:“李少侠,莫急着走。”

“李少侠,您救我和我爹的性命,还替坳云镇除掉了白虎帮

这份大恩大德,小女子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日后随少侠闯荡江湖,日夜照顾,以报恩情。”

这样豪迈的江湖少侠,谁不喜欢。

吴幽被父亲拖累多年,一直不敢与人厮守,生怕耽误了对方,如今父亲也救出来了,赌债也算清了,日后她们父女两人便可以一刀两断,吴幽再无顾忌。

遇上李荆棘这般心动的男人,也终于有了争取的勇气。

“以身相许?”

张三忍瞧的眼睛都直了,颇有些嫉妒。

吴幽长相身段具是无可挑剔,年纪虽然不算小,但她身上的风韵,也是一些青涩女人及不上的。

尤其是,还是个情窦初开当真好福气。

“此事不成。”

李荆棘有些错愕,他一直没察觉到吴幽千回百转的细腻心思,此刻只觉得突兀。

“抱歉,我志在江湖,腥风血雨的,暂时没有成家的念头,也不想拖累他人。”

思考片刻,李荆棘很认真的拒绝了吴幽的自荐枕席。

不愿吗吴幽面色微黯,有些失落,但并不后悔。

至少,她争取过,只希望,若和李少侠还有江湖再见的机会,他那时已厌倦了江湖漂泊,吴幽仍愿为他洗手作羹汤。

“好妹子,他不愿意我愿意呀!”

张三忍见李荆棘拒绝,终于是忍不住跳出来,厚颜无耻道:“其实这一切都是我的意思,这小子起初还不愿帮手呢,是我多加劝阻,他才肯出手相助的。”

李荆棘望着张三忍胡说八道,倒也不拆穿。

“你”

吴幽一愣,面露难色。

“好妹子,你别看老哥长得沧桑,也就刚三十的年纪。

虽说有了妻子有了娃,但若进了家门,我绝不会让我那婆娘欺负了你。

这小子也就瞅着还行,你若细细品味,其实他论内涵,比老哥这样历经沧桑的浪子差远了。”

张三忍满是期待的自卖自夸起来。

“张兄大恩大德,小女子无以为报,只有来生当牛做马,才能报答恩情了。”

吴幽沉默良久,最终悲愤道。

怎么在这小子身上就是以身相许,换了我老张就成了来生当牛做马了?

我寻思自己也没比这愣头青差在哪儿啊。

张三忍顿感不悦,也不好发作。

人家姑娘不愿,他也没脸强要这份姻缘,只好作罢。

“兄弟,我和你一同上路也是该到江湖里闯闯了。”

张三忍拍了拍李荆棘的肩膀,笑道。

遇到李荆棘之后,张三忍隐藏在心底最深处的那些记忆,再度涌上心头。

往年便是梦见那些事情,他都只敢逃避,从不敢面对。

可现在,他觉得他要去看看了。

“张兄妻儿都在家中,莫非不顾了吗?”

李荆棘一愣,不解张三忍为何要和他同路离开家乡。

“有一百两银钱,足够她们母子吃食用度了,我也该重出江湖去做自己该做的事情了。”

张三忍说起这话的时候,眼中跳动着神采,最终长叹一口气。

“也罢,既然张兄愿同路而行,那便同行吧。”

白虎帮一事,也让李荆棘认识到了自己的江湖经验的确不足。

张三忍虽然人怂脸皮厚,但关键时刻还是顶用的,而且懂得不少江湖经验,跟他同行,倒也不吃亏。

“只是张兄切莫要坑害我,否则,别怪李某翻脸不认人。”

李荆棘很认真的告诫道。

“你这雏鸟,真没礼貌,老子怎么会是坑害朋友的人呢!”

张三忍略有些不悦,很不愿意有人质疑他人品。

“只是随口一说,张兄勿怪。”

李荆棘见状,笑道。

白虎帮里那些所谓的豪情聚义,情深似海,倒也让他见识到了在有些人口中所谓的兄弟情义,比狗屁还不如,自然是会有些提防的。

很快,两人一同走出了酒肆。

酒肆之外,竟是围满了镇民。

有感恩李荆棘侠义的百姓,得知他要离开,亲自备了两匹好马,前来送行。

小镇两头,围满了前来送行的百姓,夹道欢迎。

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十三年喏,祸害坳云镇整整十三年的白虎帮,便这样被一位江湖少侠,在一夕之间弄得分崩离析。

坳云镇所有商户都在喝彩。

甚至有许多青楼歌姬,在得知了李荆棘的壮举后,都有些春心萌动,摊开了绮窗,以红席微招。

对李少侠这样的江湖客示意,并祝他一路坦途。

甚至有些大胆的青楼女子,高声喊着让李荆棘进来一叙,不收钱财,还给他包一个大大的红包。

全镇百姓,笑脸相迎,感谢之声络绎不绝,在小镇之上不断盘旋。

“多谢诸位。”

李荆骑在马上,瞧着此情此景,心头有些摇曳,豪气顿生。

他忽然想到,爹曾说的故事中,有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兴许,那些侠之大者图的便是这些夹道欢迎的百姓安康幸福吧。

这一日,李荆棘离开坳云镇,带着结识不久的老江湖张三忍,一同向北而行。

吴幽倚在酒肆墙头,望着李荆棘驾马而去的背影,有些怅然。

当时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

ps:白虎帮剧情结束了,李荆棘这条线暂时告一段落,接下来视角回归离阳府。

事实上写这一段也遇上了一些问题,最初关于挑拨白虎帮作者君采取的是平铺直叙的方式,一股脑把计划丢出来。

但写完一看,观感上有点低幼了,连自己都说服不了所以后来用了个笨办法,埋线,隐去一部分信息,暂时不描写布局过程,等剧情到了,读者之前看过伏笔自然就明白了。

这种写法虽然笨,但还算管用,虽然看起来过程也算不得什么斗智斗勇,但显得没那么出戏。

关于李荆棘还想多说两句,有读者觉得他头铁,冲动,但作为一个没挨过江湖毒打的年轻人,这本来就是他该有的模样呀。

之后随着剧情发展,李荆棘在江湖里摸爬打滚,必然是要成长的,会逐渐从一个青涩中二少年,成长到真正的江湖侠客。

有些东西会变,可有些东西永远也不会变。

我希望他在挨过江湖毒打之后,做事能更加缜密,考虑周全,但依然能坚守本心,做自己想做的事,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

知世故而不世故,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愿你出走半生,归来仍是少年。

唔李荆棘的成熟体大概不是很名门正派的那种君子。

他也会锄强扶弱,也会拔刀相助,但更多还是我行我路,何惧他人侧目,世人毁誉,与我何干,这种随自己本心行事的性格。

所以小荆棘,要加油呀。

多和张三忍这个老江湖学点经验,早点成长起来呀。

(发现写了蛮多的,我果然是个话痨,考虑开单章还是影响读者体验,所以贴在章尾了。)

最后,求推荐票啊~

第六十三章同福客栈

“完成本月任务:行侠仗义。

奖励香火500点,家族奇遇一次。”

离阳府,灵位前,李朝歌已接到了来自系统的提示。

香火点数汇入原本的余额之中,最后的数字定格在740点。

这一次帮老二解决白虎帮,李朝歌耗费了不小的心力。

又是神游,又是保佑加持,还花费了生命源泉替老二疗伤,花销的香火点数甚至超过了完成任务的奖励。

“好在还有一次家族奇遇,不算亏。”

李朝歌望见系统的提示字眼。

[是否立刻开启家族奇遇?]

这个选项,让李朝歌有些期待,第一次家族奇遇,直接让老二获得了裴钰的剑谱感悟。

不知道这第二次家族奇遇,能给李家带来什么。

“也别尽往好处想,这家族奇遇未必没有凶险的。”

李朝歌不由瞧了一眼家族奇遇的小字介绍。

谨记,福兮祸所依,家族奇遇如能掌控,将大幅提升家族整体实力。

如果不能掌控,则有可能让家族元气大伤,甚至招来灭门之祸。

“希望这次到来的奇遇,李家能消化吧。”

李朝歌怀揣着紧张的心情,点下了确认。

恭喜,开启家族奇遇成功。

遭遇奇遇[江湖浪子。]

介绍:楚白厌倦了江湖漂泊无定的日子,只想安稳过几年平凡人的生活。

这一日,他来到离阳府,见一家新开张的客栈招跑堂,便想试一试,也不知年轻的掌柜,是否要他。

楚白?

李朝歌微怔,这意思是奔着女儿客栈去了?

自从搬来离阳府后,李策之便依照承诺,拿出四十两银子,替李茹盘下了位于曲水巷不远的一间宅邸,改成了客栈,实现她的心愿。

早些天,客栈已正式营业。

因为受到了父亲故事的一些影响,李茹的第一间客栈名字很有意思。

叫同福客栈。

其意思不止是取自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更是当年听父亲说过一版另类江湖武侠的故事。

那个故事主要就发生在客栈之中,而名字,恰巧就叫这个。

关于同福客栈的故事,是李茹自小便最喜欢的武侠类故事。

与二哥一样,自小听爹所讲的武侠话本长大,李茹虽是女儿身,但心中也有江湖梦。

不同的是,她的江湖梦,并不是打打杀杀,而是人情世故。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她坚持认为自己的客栈,也是一个小江湖。

同福客栈地界不大,加上后厨院落,总共也就占地两百多平方米。

由于是在闹市,客流量大,所以从上一位店家手中盘店便花了十五两银子,每月租金,也需要一两银子。

再加上修缮添新的各种费用,着实需要花费银钱,大哥给的四十两银子看着多,真花起来都是打不住。

开店短短半个月,李茹手里的存银已所剩无几。

客栈里生意很一般,可能是新开张的缘故,半个月几乎没有赚到利润,还一直在亏钱。

李茹一直很期待自己的客栈开张,可当同福客栈真正开张,她才发现原来客栈不是那么好开的。

而且,自己好像没什么经商天赋

“唉。”

夜已深了,店里的客人也逐渐少了,李茹坐在柜台上,拨弄着算盘,开始清算今天的入账,算着算着,不由叹了一口气。

还是在亏损状态而且,新招的跑堂也一直没有人选。

客栈日常烧菜的工作,大都由李茹亲自担任,偶尔娘亲会来帮忙。

至于杂役的话,前些日子倒是招了一个勤快肯干的中年女人,只是跑堂的活计一直没着落,只能让杂役大姐辛苦些,身兼数职,多发些工钱。

可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呀,告示贴出去都快半个月了,也没有满意的跑堂过来应聘。

再这么焦头烂额下去,客栈非得倒闭了不可。

这可是自己的第一间客栈,都还没来得及开连锁,绝不能倒闭。

李茹在心头默默给自己加油鼓劲,继续算账。

“请问客栈招跑堂吗?”

外头,传出一道醇厚的声音。

正埋头算账的李茹,霍然抬首,只见客栈门前,站着一个男人。

这男人二十七八的年纪,面如冠玉,一身黑衣。

他身上有一种特殊的气质,便是静静的站在门口,都能给人一种心安之感,仿佛和黑夜溶于一处。

“招的,招的。”

李茹呆了呆,如梦初醒,笑着点头。

她从柜台跑到大堂长桌上,一面邀黑衣男人坐下,一面拿出招聘条件。

“先说姓名吧,你叫什么?”

“我姓楚,叫楚白。”

楚白?

李茹写了两笔,忽然冲他笑了笑:“我很喜欢这个白字。”

楚白只感觉眼前这小掌柜有些莫名其妙,猜不到她心中联想到的事情。

“请问,你会轻功吗?”

李茹拿出自己列举的招聘条件,一本正经的问道。

“轻轻功。”

男人微微愕然:“我只是应聘跑堂,难道还需要练习轻功吗?”

“当然得要呀。”

李茹很认真的道:“我们店里只招一个跑堂,平时生意忙起来,招呼客人端菜来不及,你若是不会轻功,分身乏术,客人会不满意的。”

“那我会一点儿。”

楚白沉默了一小会儿,最终点头默认。

“真的会?”李茹有些惊喜,却很快略带狐疑:“你该不会是骗我的吧。”

“我真的会,没骗你。”

楚白很认真的道。

“那你武功高不高,会不会点穴手之类的手段?”

李茹心思一起,又忍不住发问。

“诶我不会点穴,但招呼客人需要点穴吗?”

楚白有些吃惊。

“这年头同行是冤家,客栈竞争激烈着呢,若是有人来闹事,跑堂也需要管的,自然不能手无缚鸡之力。”

李茹解释的理由颇为拙劣,但胜在理直气壮,倒真像煞有介事的模样。

“我不会点穴,但我会武功,如果真有人来闹事,我应当可以杀光他们。”

楚白想了想,随后开口道。

“会武功好诶,杀人就不必了,这可是要吃官司的。

我也不知你说的是不是胡诌,但我要你了,工钱的话,每月两贯钱,包吃包住,你做不做?”

“可以。”

楚白答应下来,在江湖漂泊了这许多年,终于有了一处容身之所。

第六十四章天赋:精打细算

祠堂中,李朝歌沉吟着,也不知这楚白的出现究竟是好是坏。

“江湖浪子,厌倦江湖,寻到我闺女客栈当跑堂。”

这个桥段很熟悉,不自觉的让他想起前世最喜欢的某部情景剧。

可李朝歌对这楚白并没放松警惕。

故事终归是故事,这楚白是活生生的人,也未必会如故事的那位跑堂那般,人怂心善。

他到底是什么底细,系统提示里并未说明,如果为人不错,能招揽这么个江湖高手在客栈里固然是好事。

可万一,是个十恶不赦之人,保不齐某日会起歹心,对茹儿,甚至对李家不利也说不定。

李朝歌沉思良久,决定等晚上托梦给女儿,告诫她几句,让她最好小心提防一下。

夜深了,李茹在客栈清账到半夜,回来已是丑时。

“茹儿,以后不可再回来这么晚了。”

陈清浅一直没睡觉,不放心女儿,见她回来了,不免斥责了几句。

“娘亲,最近客栈里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李茹听到娘亲的话,坐过去,抓着陈清浅的手,撒娇似的摇了摇:“等客栈的事情稳定了,以后我天天陪着您,哪都不去。”

大哥在国子监读书,正准备参加朝廷加开的恩科试考,这些日子废寝忘食,极少归家。

二哥就更不用说了,一头扎进江湖中,也没个音讯。

李家只剩下她和小李瑜大嫂陪伴着母亲,娘亲年纪大了,有些孤独,她也理解。

“娘不是非得让你陪着。”

陈清浅显然猜到了她的念头,微叹道:“我这身子骨还算结实,不用人伺候,真没人说话了,去祠堂找你爹说两句便是。”

“你们想追求自己的理想,娘能理解,也不会阻拦,娘是心疼你,这些日子太操劳,莫要累坏了身子。”

母女两人说了两句,陈清浅又从厨房端出一碗已有些凉了的稀粥,让李茹吃了早些休息。

今天招到了一个颇为有趣的跑堂,约定让他明日正式干活。

有了新跑堂,倒也解决了客栈人手短缺的问题,让李茹郁闷了很长时间的心情稍稍缓解了些。

夜里,李茹喝完粥,很快回到房间躺下。

一天的操劳,也让她很快入眠,进入梦乡。

白雾弥漫,笼罩四周。

李茹忽然有了意识,望见四周景象,微怔,并没有害怕,反倒脸上带着喜色。

“爹,您给我托梦了吗?”

之前李朝歌给两个儿子托梦,却一直没机会托梦给女儿。

李茹对两个哥哥梦里见到父亲的事情好生羡慕,也经常刨根问底的询问细节。

而今望见这白雾横生之景,自然知晓是父亲托梦来了。

果然,雾褐散开,李朝歌的身影从远处走来。

“茹儿。”

李朝歌望着自家闺女,脸上也带着宠溺的笑容。

“爹。”

李茹还是第一次在梦里见爹,眼眶微红,很快就忍不住忍不住思念,如小时候一般,扑在他怀中。

李朝歌安慰一阵,才让这丫头情绪缓和了些。

“茹儿,爹这次给你托梦,主要有些事情,需要告诫你一番。”

“今夜我开了家族奇遇,你店里,应当有个人来应聘跑堂了吧?”

李朝歌认真问道。

“爹,那人是你找来的?”

李茹有些错愕,连忙问道。

“算是吧,但爹不知他底细,只知道此人非同寻常,你在辨不清忠奸善恶的情况下,还是得小心提防着些。”

“恩,说起来,这人倒是确实有趣,他还说自己会轻功,能杀人呢。”

李茹点了点头,若有所思:“我会注意的,也会寻个合适的时机,探探他的底细。”

李朝歌和李茹都没有打算避而远之的念头。

毕竟是家族奇遇碰上的,是福是祸不一定,还需要观察。

“另外,你最近常在祠堂和爹念叨,开客栈的事情不顺利,爹都知道了。”

李朝歌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笑道:“放心,爹教你如何做生意。”

李朝歌虽然也不是经商天才,但前世生活在信息大爆炸的年代,自然对其中许多营销手段稍有了解。

这次主要和李茹阐述的,还是如何打出名气,用免费的才是最贵的这项理论告诉女儿,该如何经营。

一叙半个时辰,李茹听得似懂非懂,可时间已经到了,李朝歌没法久留,只能把让女儿先消化,结束了这次托梦。

“替茹儿开启天赋试试看。”

李朝歌回到牌位之上,将仅剩的二十点阴德,用来开启李茹的天赋。

大儿子好读书,取功名,因此觉醒的天赋是聪慧。

老二闯江湖,只愿快意恩仇,觉醒的天赋,也和生死搏杀有关。

女儿的天赋虽然没点亮,但根据李朝歌的推测,估计也会这丫头兴趣有关。

“是否消耗二十点阴德,觉醒族人李茹天赋?”

李朝歌望见这个文字框,很快点击了确认。

“恭喜,李茹成功觉醒天赋:精打细算。”

精打细算:1级经商类天赋,天赋不可更换,可升级,可不断强化。

“精打细算?”

李朝歌瞧了两眼,倒是并不意外。

女儿觉醒了这个天赋,相信商业嗅觉也会敏感许多,加上自己教授的免费试吃等套路,相信很快就能让同福客栈生意红火起来。

届时,李家私房菜的名气也会逐渐打响。

一番操作,李朝歌又点开了家族晋升的版面。

只见从下品寒门晋升到中品寒门的任务条件,已完成了一条。

其一:家族产业总值达到一千两白银。

其二:家族中存在举人功名的族人。

其三:家族中有族人在江湖上名望达到崭露头角的高度。(已完成)。

“看来,荆棘那臭小子,拿着白虎帮的不义之财,四处散财接济的举措,倒是还挣了些薄名。”

李朝歌利用神游的手段,目睹了全程,自然也知道老二做了些什么。

“眼下,只要赚到一千两银子,然后老大考中举人,便能完成第二次晋升了。”

李朝歌眼中跳动着期待的神采:“不知达到中品寒门,祖宗系统又会出现哪些新的变化。”

另一头,离阳府,国子监。

李策之埋头苦学已有月余,今日准备和诸位同窗,共同到醉仙楼吃酒。

第六十五章醉仙楼内吃酒

“李兄,你历来勤勉读书,怕是第一次来这种风月场所吧。”

徐达身为醉仙楼的常客,也是组织这一次聚会的发起人。

“确实从没来过这种地方。”

李策之点了点头,环顾四周。

这醉仙楼不愧是离阳府最有名的销金库,内饰华丽,金玉满堂,共有数层楼之高。

在此处吃酒,便是不上娼门床,单纯吃顿酒,玩玩吟诗作对的乐子,便需要数贯钱的花销,足抵得上寻常人家半个月的吃食用度。

若是想招妓,甚至寻些清倌人玩弄风月,那所需花销的钱银便说不准了,常年流连这等场所,便是万贯家财也得给败光了。

也就是徐达这样的望族子弟,才能进场在醉仙楼吃酒寻乐。

“呦,徐少爷,您来了。”

一行人刚入醉仙楼,便有眼力卓绝的龟公,带着笑脸躬着身,冲上来迎接:“徐少爷今夜是请同窗好友吃酒?”

在醉仙楼的龟公,都是经事无数的人精,稍稍扫视,见众人年纪相仿,都是读书人的打扮,自然猜得出来。

“不错,这几个都是我同窗好友,切莫怠慢了大家。”

徐达豪气道:“有什么好酒好菜尽管上来,记我账上。”

龟公连连点头,带着笑容阿谀道:“是否要叫几个姑娘陪席?”

姑娘陪席?

这次跟徐达过来的,有十余个人,具是国子监学生。

有些人与徐达一般,家境不错,自己也放浪形骸,早早的开始了夜生活。

但还有一些农家苦出身的国子监学生,还未经男女之事,听说这话,顿时臊的脸红起来。

“不必,等我们哥几个吃了酒,再寻姑娘不迟。”

徐达瞥了大家一眼,也瞧得出同窗几位初哥尽管有些心动,却又害臊的心理,不想让他们席上出糗,很照顾人的道。

“对,对,男人喝酒,叫姑娘做什么?”

同窗里,有几个秀才口是心非的附和着。

“好嘞,那各位爷先玩,小的这就去安排。”

龟公瞧见他们故作义正言辞的话语,心中颇为不屑。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来醉仙楼吃酒的,十个有九个都是风流种,却偏偏爱装出一副假正经的模样。

当然,这种想法只在心中腹诽,是万不敢说出来得罪客人的。

在醉仙楼的雅阁中落座,这些国子监同窗,见菜肴美酒端上来了,便动了筷子,喝了几杯,话也逐渐多了些。

“入国子监这一个月,当真是累。”

赵瑞祥喝了一杯酒,不禁扭了扭脖子,开口道:“终于寻到机会放松一下了。”

他们这一批刚考上的秀才,入了国子监的头一个月,需专心研习圣人经典,哪怕暂时没有考举人的打算,也不能缺了课。

所以这一个月来,众人几乎没怎么休息过,而今过了入学最忙的阶段,他们才有心思吃酒聚会。

“赵兄,你放心,今夜,我便安排你做彩衣姑娘的入幕之宾。”

徐达敬了赵瑞祥一杯酒,挤眉弄眼的嘿嘿笑道。

赵瑞祥面色微红,倒也没有像之前一样,慷慨激昂的对徐达这种堕落行为报以抨击。

毕竟,自从见了彩衣姑娘后,他食髓知味,也早对这种风月之所颇为迷恋了。

“策之,今夜你可要试试?”

用近朱者赤的法子,让多年好友赵瑞祥变得和自己一般臭味相投,他乐此不疲,又询问起了李策之。

“不了,我来喝酒,只喝酒。”

李策之认真的道。

李策之自己原本是不愿和他们一道来醉仙楼的,拗不过徐达一直邀请,也不想扫了大家的性子,才答应前来。

他并不排斥喜好风月的好友,食色性也,这是人之常情,没什么值得指摘的。

但他暂时不想尝试,因为家中还有个温婉懂事的女人,他不想负了她。

虽说三妻四妾也是平常事,但兴许是受了父亲母亲的影响,李策之觉得,真心的话,托于一人即可。

这一辈子,一生一世一双人,就很好了。

“也罢,你不愿就算了。”

徐达倒也没有过多劝诫,他明白,李策之和赵瑞祥不一样。

赵瑞祥说不想,是口嫌体正直,李策之说不想,便是真没这心思。

“只是,待会我们可能需要留宿一番,到时候怕就李兄一人在阁里独酌了。”

随行十来个同窗,除了李策之外,大都做好了留宿的准备,甚至有年纪较大的老监生,更是带了些壮阳的药,打算重新来一次老夫聊发少年狂,以缅怀年轻时龙精虎猛的日子。

“你们自行去便是。”

李策之不为所动,吃了几口菜,又敬了一轮酒。

饭桌上,大家推杯换盏,觥筹交错,很快便酒过三巡,只剩了些残羹剩肴。

“嘿嘿,诸位,我先去了,你们慢慢喝。”

赵瑞祥第一个离席,由龟公带他去寻彩衣姑娘。

有了第一个离席之人,自然很快便是第二个,第三个

不过一炷香,同窗好友们具是被徐达安排到了各处房间里,与醉仙楼的姑娘畅谈人生理想去了。

李策之静坐在桌前独酌,并未因外头吵嚷而心神不宁,反倒想起了家里的事情。

“听说小妹的客栈开的并不顺利也不知父亲有没有方法能帮帮。

荆棘出去了这么久,也没音讯,也不知在江湖里过的好不好”

他最先想起的,还是二弟和三妹的事情,紧接着,又想起了自己的事。

“十二月,便是加开科举,入京赶考的日子了。”

李策之微微一叹:“我虽得父亲阴庇,聪明了些,可就两三月的时间,如何能让学识大为增长,去考举人呢?”

距离考举人的日子很近了,李策之若是错过了这次,怕是要再等三年,他不想等这么长时间,所以这次加开科举,一定得试试,便是没把握,也得去尝试。

“有父亲阴灵庇护,倒也不是不可能。”

想起烦心事,李策之又想到了父亲,心中稍安。

独酌了片刻,李策之忽然,听到了一声尖锐无比的惨叫。

这惨叫声在醉仙楼绕梁不散,似有人前去查看,随后整个醉仙楼都乱了。

外面吵嚷之声不断,李策之微怔,发现不对劲,出阁查看。

只见其中一位同窗好友,衣衫不整,神色慌乱的跑了出来。

“怎么回事?”

李策之眉头微蹙,连忙问道。

“赵瑞祥彩衣姑娘,出事了,出事了!”

知晓内情的同窗,面色铁青,颤抖着,似乎被吓失了魂。

第六十六章巷弄街上撞诡

“赵兄怎么了?到底出什么事了?”

李策之见此人神色慌张,面色微沉,连忙问道。

“好像是撞了邪。”

这同窗监生支支吾吾比划半晌,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李策之顺着方向,直接寻到了赵瑞祥所在的房间。

此刻,房间门口,已围了不少人。

李策之扒开人群,瞧见了让人感到诡异的一幕。

只见床榻上,赵瑞祥褪光了亵衣亵裤,赤裸着身子,面色铁青,口吐白沫,已是倒在床上晕厥不醒。

而那位彩衣姑娘,却是一身大红衣裳,端坐在铜镜前,缓缓给自己涂抹着胭脂。

她朱唇微启,手衔胭脂,微微一合,鲜红的唇色,让这位以清丽素雅闻名的彩衣姑娘,显得越发妩媚诡异。

妾本渔村江上住,花落花开,不管流年度。

燕子衔将春色去,纱窗几阵黄梅雨。

她只顾对着铜镜梳妆打扮,未曾管过还在口吐白沫,微微抽搐的赵瑞祥。

同样,对于门外越聚越多的客人和姑娘一视若无睹,只顾对着铜镜收拾朱颜,红唇微启,她唱着不知名的词曲小调。

这词曲颇好,不管是音律还是词意都能算得佳句。

可在这位彩衣姑娘口中唱出来,却有种无处话凄凉的诡异之感。

仿佛一个凄怨无比的声音,正趴在你耳畔如泣如诉,令人头皮发麻。

在场者,听到这曲调之声,心中都有种不寒而栗之感。

“冤孽啊,冤孽啊!”

终于,醉仙楼负责看场的龟公跑到楼上,瞧见这一幕,急的直跺脚。

“上月不是请高人来作法驱邪了吗?怎么彩衣又被这东西给沾上了!”

龟公跺脚拍手之时,楼里一些姑娘,也是聚了过来,瞧见此景,都吓得魂不附体,面色惨白。

“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策之向龟公发问,想弄清楚来龙去脉,可龟公和醉仙楼的姑娘们,一个个噤若寒蝉,似乎有所顾忌,讳莫如深。

“罢了!”

李策之见他们不回答,也不再理会,便打算冲进去将赵瑞祥救出来。

可正此时,一旁的徐达连忙拉住了他:“策之,别冲动,这彩衣姑娘可能是撞邪了。”

“还是等道法高人前来,亦或是衙门派请官印来镇压吧。”

徐达似乎对这类志怪之事了解的多些,也有些胆寒,不由劝诫李策之别上前,以免招惹祸患。

“赵兄若再不救出来送医,就撑不住了。”

李策之瞧得出,赵瑞祥这般口吐白沫下去,要不了一个时辰,只怕就会彻底抽死了。

“我辈读书人,虽无官身,但胸中有浩然正气,岂会畏鬼祟妖邪?”

“说的不错,应当是这些脏东西畏惧我们才对。”

李策之的话,听得一些同行监生颇为汗颜,他们互相打气,倒是生出了一些胆量,商议之后,决定一同进房间,把赵瑞祥先拉出来再说。

无奈,徐达闻言,也只好跟大家一同进去,先救好友出来再说。

李策之走在最前头,他刚一踏进房间,一直在摆弄妆容的彩衣,似有所感。

她微微偏头,面无血色的脸庞,对准了李策之的方向,眼睛里尽是眼白,瞳孔缩成了一根针,很是可怖。

李策之被她盯着,顿时感觉周遭温度都降了下来,如坠冰窟。

浑身血液仿佛都停滞了流动,尽数挤压在了一处,胸口说不出的沉闷。

他有些发怵,但想着身后还有这么多同伴,也是强作镇定:

“哼,妖邪诡物,莫要害人,我等不惧你!”

虽没见过太多世面,但李策之也是曾见父亲驱赶狐妖,是曾和山神饮过酒的,心中虽然发怵,却没真被吓退。

“读书人负心多是读书人呐。”

彩衣姑娘痴痴的笑着,也没有太多举动,只是目光在这些监生里来回巡视,如一头鹰隼在寻找猎物般。

李策之等人绷紧心神,咬牙摸到床头,将赵瑞祥扛了出来。

期间,虽被状态诡异的彩衣姑娘望着,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总算是有惊无险。

直到将他抬出房间,众人才松下一口气,连忙逃命般的离开醉仙楼,送赵瑞祥去医馆问诊。

李策之送赵瑞祥到医馆问诊,忙前忙后已是半夜。

期间同行监生先后离去,出了这种事情,他们自然不敢继续在醉仙楼游玩,个个面色难看,只能快些回国子监学生舍里休憩。

徐达一直陪在晕厥的赵瑞祥身边,而李策之听到大夫诊断没有性命之忧后,也准备回国子监。

深夜,街上空无一人。

李策之独自走在街上,脑海中不由想起踏入房间时,和彩衣姑娘对视那一幕。

那一幕,如印在了脑海中,始终挥之不去。

想到她那张苍白诡异的脸,与竖成一根针的瞳孔,还有嘴里念叨着的凄怨小曲,便在心头生出一股凉意来。

“撞邪?也不知醉仙楼,是遇上了什么诡邪之事。”

他听闻,类似青楼这种地方,大都阴气重,且常有娼妓因虐待或是人老珠黄卖不动了,便用上吊,投井等方式自杀。

这种人死后,怨气很重,也不知会不会是因为如此,才会遭遇邪祟之事。

“越想越瘆得慌。”

李策之晃了晃脑袋,强迫自己不再多想。

他读圣贤书,身负浩然正气,身正自然不怕影子斜。

灰暗的街道上,李策之迅速穿过巷口,刚好有一户人家门前尚留了一盏灯。

来到灯下,李策之稍稍松了口气,有光的地方,能让他纷杂的心绪稍稍缓解些。

正当他抬脚欲走,忽然,他扫了一眼地面,当场愣住了。

只见在昏暗油灯的光照之下,他的影子被拖得老长。

地上,不光是他的影子。

在他身后,还跟着一道影子。

这影子瘦长,与他挨的极近,就好似贴在他身上一般。

他心脏似乎被人猛地攥紧,只感觉后颈发凉。

忽然,李策之觉得脖子有些痒。

在他瞧不见的地方,束冠的长发下,有一双白皙修长的手掌,缓缓掠过发线,扼住了他的脖子。

第六十七章天黑别回头

李策之感觉颈脖沁凉,还没反应过来,便被掐住。

“咳咳。”

厉诡索命报复了?

他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之前在醉仙楼遭遇的诡邪场面。

那诡物一直盯着,怕不是要缠上自己了。

一定是碰上了阴魂。

李策之头皮发麻。

他双手竭力拉住那白皙手掌,想掰开这双手掌,争取喘息之机。

可任由自己如何使劲,都难撼动半分。

从发线伸出的手掌,好似铁钳一般,气力极大。

不消片刻,李策之便满脸通红,已是喘不过起来。

窒息感越来越强,李策之意识逐渐模糊,这样下去,很快就会被掐死。

心头危机感大盛,他拼命自救,想要竭力呼喊。

可他嘴巴张开,却发不出声音。

如同遭遇了梦魇一般,任凭自己如何呼喊,都难以发出声音,说不出的难受。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一点点坠下深渊。

正当李策之气力渐弱,挣扎不动之际,腰间忽然传出一道光耀。

这光耀将街畔黑夜照耀的犹如白昼,让他瞬间清醒。

同时,那双手似也有所忌惮,在光耀覆盖的同时,骤然抽回,缩进后方寻不着了。

“这光?”

侥幸脱险的李策之心有余悸,瞧着自己腰间,原来发光的,竟是那块黝黑铁牌。

“这是杨山神所赠信物,让我转送给明州云山郡城隍的”

他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便想起了黝黑铁牌的来历,不由大呼侥幸。

若不是有山神所赠铁牌护身,今日,怕就要被诡魂索命,横死街头了。

刚松一口气,李策之耳畔,忽然传来了一声声忽远忽近的叫喊声。

“李策之。”

“李策之。”

“回头”

“回头啊,我在你身后”

这些声音变幻不定,一会儿是同窗好友,一会儿是三妹,是二弟,是儿子李瑜

但所有的声音,无一例外,都是让他回头瞧一眼。

攥紧这块铁牌,李策之心头稍安,却不敢立刻回头看。

爹曾和他讲过鬼祟忌讳。

传言人有三把火,头顶,和双肩各有一把火。

寻常时候,人气血旺盛,火势鼎盛,一般妖邪鬼煞不敢近身。

可若在夜间行走回头,便会熄掉其中一把火,届时,魑魅魍魉便有了可乘之机。

他口齿发寒,低着脑袋,用余光瞥着身下灯火的影子。

他的影子依旧细长,而身后半寸的距离,贴在他身边的那道影子并未离去。

那影子似乎在伸手,把自己的头取了下来,提在腰间

虽说性子沉稳,但真遇上这种鬼祟之事,他还是第一次,观察影子,瞧见了身后动静,李策之心头不寒而栗。

他不敢回头,只能一个劲的向前走。

回家家中有父亲庇护,寻常鬼祟是断不敢乱来的。

有了这个念头,李策之连忙向曲水巷行去,任凭身后的声音如何蛊惑,他也没有半点犹疑。

“回头吧”

“策之,我在你身后呢。”

一道道声音,如魔音灌耳,让李策之昏昏沉沉,意识又一次模糊起来。

困乏的感觉,忽然如潮水般涌来,李策之只感觉双脚如灌了铅一般,根本提不动。

而身后,那道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急。

“住嘴!”

“我叫你住嘴啊!”

李策之心中积郁难填,化作一股无名之火,胆气骤涨。

他骤然转身,怒视而向!

身后,是一个人

准确的说,那不能算作人了。

是一个男性,他装束如寻常读书人一般,布鞋长衫,没什么古怪。

唯一的诡奇之处,大概就是脖子上没有脑袋,而是一个血窟窿。

手里,提着一个满是鲜血,披头散发的头颅。

这头颅眼瞪得老大,似乎死前满是不甘。

“回头,回头。”

身后的鬼祟之物,提着自己的脑袋,而这断头的口中,正不断喊着各种回头的声音。

一会儿是如泣如诉的女声。

一会儿是老妪的声音。

一会儿是稚童的声音。

见他回头,诡物将脑袋提到他面前,四目相对。

李策之和这断头的距离,贴的极近,甚至能感受到他的呼吸。

只是,这血淋淋的断头呼吸并无温热鼻息,反倒有种阴凉之感。

“嘿嘿嘿!”

断头毫无征兆的发出一大串尖锐笑声,阴森恐怖,令人胆寒。

“我让你笑!”

李策之惧到了极点,反倒催生出一股胆气来。

见了此景也不害怕,反倒抬起攥着黝黑铁牌的右手,骤然一拳打出去。

“啊!”

断头被这一拳打飞,冒着青烟,似乎遭到了重创,发出一连串的惨叫声,极为凄惨。

这脑袋划出一道抛物线,坠落在巷口一户人家的院子里。

而无头尸体,却仿佛生了磁铁一般,骤然贴在李策之的背上,怎么也甩不掉。

“滚呐!”

李策之掰了半晌,没有作用,也不敢再瞧身后无头死尸的模样,只一个劲的攥着铁牌往前跑,想回家寻父亲救命。

一路跑着,那诡物似乎没有重量,李策之便是背着它,也没有负担。

诡物似乎也不愿跟着他跑,手脚并用,一个劲的挣扎,却也下不来。

李策之没心思理会那无头死尸的动作,健步如飞,冲回家中。

“咚咚咚!”

“开门,快开门。”

来到家门口,李策之急促的瞧起大门。

不多时,睡眠浅的李茹被惊醒,过来开门。

“大哥,你这么晚了,怎么会回来?”

李茹睡眼稀松的揉着眼睛,有些疑惑。

“没时间和你解释。”

李策之身后还背着诡物,哪来得及和三妹说话,连忙钻进了祠堂。

“爹,我撞邪了!”

李策之慌忙进了祠堂,冲着父亲灵位大声嚷道。

此刻,李朝歌正蹲在牌位上打瞌睡,想着已到了九月初一,接下来应当如何安排家族事宜。

忽然,被李策之给惊醒,他面色微变,瞧见李策之冲入祠堂。

同样的,也瞧见了贴在老大身上的那具无头诡物。

“他娘的,如此孱弱的诡物,敢打我家人的主意!”

只一眼,李朝歌便有了底气,这无头诡物阴灵之力很弱,只是寻常邪祟,并不是什么道行高深,怨气极重的人间诡魅。

第六十八章冤诡

当李策之闯进祠堂,李朝歌便审视起了眼前这具无头诡物。

似乎感受到了目光的注视,无头诡物浑身一颤,看模样,似乎有些畏惧李朝歌的目光。

“哼,小小鬼祟,竟欺负到我李家人身上来了。”

李朝歌虽没有什么修炼途径,也算不得阴灵强盛之魂,可经过上次气运池,蓄了一些气运后,他能明显感觉到自己有所提升。

而今见了这无头诡物,对比起来,这种强弱之别更为明显。

虽然大家都是阴灵,但无头诡物的强度顶多普通壮年男人的水平。

而李朝歌估计自己算得上泰森级别的半超人了。

虽然他平时离不开祠堂,也极难显化出现在凡人面前,但到了自己这一亩三分地上,寻常诡物和他没有可比性。

真发起飙来,足够让眼前的无头诡物吃不了兜着走。

“滚下来!”

他眉头微蹙,从牌位上走下来,朝其冷声喝道。

那无头诡物感受到了李朝歌靠近,越发惶恐难安,手脚并用,很吃力的想从李策之身上下来。

可任凭他如何用劲,整个身子却始终如磁铁般吸附在李策之身上,动弹不得。

“撕拉!”

李朝歌微怔,倒是亲自动手,扯着这具无头诡物,硬生生将其拉下。

“嗡。”

诡物下身,李策之腰间那块黝黑铁牌发出一声嗡鸣,似乎收束了力量。

李朝歌瞧见,也猜到了缘由。

这诡物多半是被铁牌的力量所慑,强绑着动弹不得,才会被李策之一路带回来的。

“父亲,这鬼祟之物,该如何处置?”

李策之发现那诡物摔在地上,瑟瑟发抖,似乎在畏惧什么,也猜到定是爹出手了。

一念至此,他心头大定,冲着牌位开口问道。

“如何处置?先把脑袋寻回来再说。”

与妖魅精怪不同,这还是李朝歌第一次瞧见这栈恋人间的诡祟之物,有心询问一番,同时也想了解一下,这诡物究竟是因何起了歹心,要害自家儿子。

“老实些,把头招回来,我问你几个问题,若老实回答,我从宽处理倘若敢跑,我让你魂飞魄散,连鬼都做不成。”

李朝歌俯下身子,冲这无头诡尸的肩膀拍了拍。

诡尸微颤,双手高举,竟化作一道青烟消散。

随后,深夜街头,一双白皙透明的手臂,夜游而行,沿着来时路,寻到了脑袋掉落的院子口。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那户人家睡得死,出来开门的,是个刚起夜的稚童。

“啊!”

稚童打开门,便吓得瞪大了眼,尖叫一声,掉头就跑回去告诉爹娘。

敲门的,不是人而是一双凭空自动的手。

稚童吵嚷声惊醒了大人,而这双诡尸的手掌,则不管不顾,来到院里,捧走了属于他的那颗头。

待到这家大人点着油灯出来寻摸,自然是错过了,瞧不见半点异样。

只好将稚童痛打一顿,告诫这小子三更半夜不要胡言乱语。

李策之亲自来到门外,替诡物开门,免得被母亲和三妹瞧见,受到惊吓。

诡物的双手捧着脑袋,回到祠堂,这才拼凑出了完整的身形。

“饶命,饶命。”

“小鬼不知所害之人有阴神庇护,是猪油蒙了心呐还望高抬贵手。”

这书生诡物,脑袋回来的刹那,便向李朝歌大呼求饶。

“饶命?”

李朝歌眉头微挑,好奇道:“先与我说说看,你究竟是何鬼祟,为何要害我儿?”

“大人,小的乃是冤死鬼并非有意害令郎,也是被逼迫的无奈之举。”

书生诡物跪地求饶,连忙道。

“冤死鬼?”

对这类鬼物他倒是听说颇多,是鬼怪故事中时常传说的一类鬼物。

大都是死的无辜,亦或是有冤情,才会魂魄离体不散,化作诡物,这类鬼物生性并不暴虐,极少主动害人。

李朝歌微微一怔,佯怒道:“混账,我今日倒要问个清楚,究竟是何方妖孽,敢指使你来迫害我儿。”

“你最好从实招来,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书生冤鬼,此刻被李朝歌身上强烈的阴灵气息所慑,不敢怠慢,只能从实招来。

原来,他本是离阳府的一位寒门学子,曾考上了秀才,却几次落第,没能中举做官。

随着年纪渐大,也失去了科举做官的信心,迷上了声色犬马,整日流连在醉仙楼里,押妓玩乐。

当初,他在醉仙楼最喜欢的,是一位名叫萧凝的娼妓,可后来,萧凝不知是因何原因,竟是投井自尽了。

原本,这秀才也就惋惜两声便过了,再换新欢便是。

谁料,萧凝死后竟化作诡物,缠上了他。

他便每日食欲不振,精神萎靡,形同枯骨,一日比一日消瘦。

这秀才曾寻道法高人,希望能化解灾劫,谁料那高人却说萧凝怨气太重,所化艳鬼煞气太深,难以化解。

解煞失败,没几日,他就因鬼祟缠身,阴气入体,送了性命。

他死后,冤愤过度,魂魄竟也未消解,成了游离在人间的冤鬼。

“我原以为那萧凝化作艳鬼,每日纠缠,迫害我。

如今我被她害死了,也成了鬼祟,不用再惧她,可以寻她报仇了。

谁料我是冤鬼,没甚本事。

她是煞气极重的艳鬼,难以降服,死后都打不过她。”

书生冤鬼说到此处,也是有些悲愤。

“怪不得你冤气深重,竟是死后都被欺负。”

李朝歌听得一愣一愣的,若这书生冤鬼所言属实,那也太惨了。

生前遭鬼索命也罢了,死后还得被欺压。

“是她让你害我儿的?”

李朝歌继续发问。

“不错我本不愿害人,可若拒绝了她,她便会折磨我。

这几月,我已替她害了好几个人。”

冤鬼有些唏嘘,恨不能逃离魔爪。

正当李朝歌想继续发问时,忽然,祖宗系统出现了新的本月任务。

[本月任务:替鬼伸冤。

描述:冤鬼书生死后不得轮回往生,还需每日受艳鬼欺压,实在凄惨。

达成条件:请帮助他逃脱艳鬼奴役,往生轮回。

奖励:阴德50点,香火300点。]

一篇很认真的上架感言

作者君的拖延症太严重了,而且一直以为这个月有三十一天没想到今天凌晨0点就要上架开vip卷了。

原地爆炸手里一章存稿都没有,后续剧情也没法卡一个较好的点,只能先发上架感言了,今天的更新留在凌晨一起更吧。

还是分两点说吧,先说书。

其实这本书写起来真的蛮累的,因为作者君写得很认真。

作者君一直处在想把这本书事无巨细的做到最好,逻辑完全自洽,然后还得故事好看,再兼顾情绪输出,方方面面都要做好。

这种过于较真的方式,真的让作者君超级煎熬,同时越发抵触码字拖延症也越来越严重,每天真正用来码字的时间很少。

一天大部分时间都在对抗拖延症事实上这种态度也没让书写的更好反倒有负面影响。

之后会做出改变,作者君要认识到自己的上限,扬长避短。

争取把高光的地方做的足够高光,放松心态,让自己写的更从容些。

故事到现在,剧情依然谈不上精彩,世界观还是没出来多少但关于李家崛起的脉络已经逐渐清晰了。

大离王朝阶段,李策之庙堂纵横捭阖。

李荆棘游荡江湖,李茹经商敛财。

李朝歌保佑家族的同时,也在壮大自己,同时更加清晰的去接触这个诡奇世界。

同时第一卷前面埋了很多伏笔,譬如家族,譬如朝廷,这一卷有些会揭露出来,相信很多剧情会出乎大家的预料。

其实看书是个双向选择,读者选择作品的同时,作者也在用作品选择读者。

记得刚创qq群,有个读者进来提建议。

他告诉作者君,希望李朝歌能娶三个老婆然后马上从牌位上走下来,牛批轰轰的轰杀一切,最后还要带着李家横行诸天万界

这显然不是本书的目标读者也不知道那位读者还有没有继续追看下来。

总之,能读到这篇上架感言的你们,应当是追完了这本书的免费章节。

这说明这本书的三观和大家趋同,至少大家能耐着性子看下来。

在这里先给各位书友鞠个躬,感谢大家的喜爱。

如果书友喜欢前面的故事,那么请相信作者君,后面的故事会更好看,更精彩。

我会很认真,且有能力的写好这个故事。

大家可以放心追。

书的部分说完了,接下来说数据。

之前有读者说这本书上架的订阅不会太好。

没能上三江强推,事实上,作者君心中是有心理准备的。

最开始写这个故事真的很忐忑因为作者君不知道大家能不能接受这样的故事形式。

在知乎曾看到过一个很有趣的论调,大意是金庸先生那一辈的武侠小说和如今网络小说的区别在哪儿。

其中有一篇回答的大意是,网络小说的更新迭代远超当年的武侠小说。

武侠小说通常是一代开宗立派,轮到二代立规矩,等到金庸先生等新派武侠的代表人物出场,才彻底发扬光大。

网文因为时代的缘故。

创新更快,发展速度也更快。

通常是一个流派火了,迅速的出现一大批拥趸,直到流派落寞,又有下一个流派兴起。

这些年网文一直在迅速更新迭代,大家都在求新求变,一个个流派层出不穷,你方唱罢我登场。

作者君个人认为改变最大的应当是幕后流的兴起。

这意味着网文不再只是单一的主角视角了,市场已经有一小撮读者可以接受削弱代入感以丰满人物世界观的行为了。

作者可以顺理成章的把更多笔墨放在一个个主要角色和世界观身上。

这本书应当属于幕后黑手的变种,却又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文。

幕后黑手玩弄世界,高逼格的爽点,在这本书没办法复刻。

细心的读者有可能会发现,作者君在作品简介上贴的关键词是幕后流,而不是幕后黑手流。

这个故事讲得是整个家族,有些群像的意思(忽然想起龙空上的月经贴,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萌新提问,双主角乃至多主角群像在网文能不能活一直都被老作者强调死路一条。)

这种群像书很难写,但我不怕。(这句话可以自动脑补酱爆面对斧头帮壮汉的语气。)

不怕是有原因的,因为本书祖宗的设定。

不管几条线怎么发展,最终都在一处发力,殊途同归。

聚是一团火,散是满天星,最终都是为家族的晋升服务,让李家成长,让主角壮大,有更多的能力庇护家族,并尝试揭开这个世界的真面目。

事实上,这本书真的很幸运,遇上了一个好编辑,也遇上了这么多喜欢本书的读者,前期的推荐效果,也让作者君看到了这本书的市场受众还行。

虽然和有些同期相比,收藏涨幅差了不少,但还处在能接受的范畴。

1万2的收藏上架其实还好啦。

已经不存在酒香也怕巷子深的问题了,如果本书真能一直保持高水准,这么多读者都能成为自来水。

如果订阅成绩越来越好,编辑也会给推荐,给曝光的。

如果本书成绩差,那作者君没有借口可找,一定是能力不够的缘故,因为这本书的运气真的蛮好了。

没能上三江强推,确实是自己数据不够争气的缘故。

先给自己预测一个首订吧作者君的预测大概是600到800之间。

作者君之前也会幻想本书的付费追读读者们,个个开小号,同时感化一大批非付费的追读书友,让这本书以4比1的逆天收订比首日精品但这是不可能的。

只希望首订能好看些吧。

之前看过王晶导演的一个采访。

大意是说对于导演而言,你可以夹带私活,可以由着性子剪片子,甚至可以玩弄女演员,但唯独有一条罪不能犯,这条罪是死罪,叫做不卖座。

其实商业小说也一样,你可以由着性子写,可以曲高和寡,也可以下里巴人,这些都不重要。

唯一的死罪,就是没人订阅。

因为书的价值,是由一个个喜欢这本书的读者撑起来的。

一本没有读者喜欢看的书,哪怕写出一朵花儿来,在商业角度,也没有任何价值。

所以,作者君在这里求一下订阅。

希望喜欢这本书的读者,能支持正版订阅,如果有其他渠道的书友看到,希望也能来起点正版订阅支持一下。

订阅真的很重要,尤其是这在这本书前期,读者基数不多的情况下

前期决定数据的是收藏推荐票,但上架后,能衡量一本书价值的,只有真金白银的日销。

日销的组成部分是打赏和订阅。

打赏的读者毕竟是少数更多的,还是订阅为主,订阅日销这一点,需要读者和作者一起努力。

有足够的读者正版订阅,加上作者每天爆肝更新,才会有可观的日销,有资格争取更好的推荐位,获得更多的曝光度,也就会有更多的读者。

这是个良性循环。

关于上架后的更新也说一下吧。

作者君会争取每天保底三章,日更六千字,如果有余力,会加更。

作者君也想拼一个月瞧瞧看其实新书期打赏的加更目前只还了一章,还有六七章,作者君会在上架前几天陆续还完。

上架后的加更规则如下:

打赏和之前一样。

打赏加更:会统计总打赏数目,所有读者打赏加起来每2万起点币加一更。

另外,在这个基础上第一次出现堂主加一更,第一次出现护法加一章,第一次长老,掌门,宗师,盟主都会加一更庆祝。

订阅方面:首订以五百为底线,24小时内每过一百加一更,之后均订每过一百也会加一更。

月票方面:其实成绩不够的书月票作用不大,毕竟上不了榜但大家能投还是投吧,在这里也定个数据,每五百月票加一更。

对作者君咸鱼更新抱有疑虑,怀疑是否能还完欠章的读者可以缓一缓,打赏和月票暂时不着急,但订阅,希望大家务必支持一下。

vip章节会在24点准时开通,可能会时间误差,有可能晚5到10分钟,但不会误差太大。

开通vip章节后,作者君会第一时间更新章节具体一次性发多少章,得看作者君码字的速度了估计四五章打底吧,明天白天也会接着码字还欠章的。

感谢各位,鞠躬下台。

第六十九章替鬼伸冤(求订阅)

李朝歌接到了本月任务,微微一愣。

很快,他继续板着脸,冷声问道:“那艳鬼为何要缠上你?可是你生前害死了她?”

“冤枉啊,小鬼可没这胆量。”

这书生冤鬼大呼冤枉,连忙道:“萧凝之死,与我无关。”

“据说她是被恋人卖到了醉仙楼,强迫接客,这才郁郁而终的,我只是嫖客而已,还付了嫖资,并无强买强卖啊。”

冤鬼书生认真的辩解道:“若不是被她缠死的太过冤枉,小人也不至执念难消,滋生阴灵,游荡人间呐。”

李朝歌静静的听着,心中倒也信了七八分。

这冤鬼书生虽说先前耍了些把戏,可眼下这份畏惧和坦诚的态度倒不像作伪。

“也罢,我信你一回,现在,我问你些其他问题,你也需如实作答。”

李朝歌很快,又开始发问:“你以阴灵之体,游荡人间,可遭遇过阴司正神羁押,送你入轮回往生?”

对于阴司城隍山神等正神的态度,李朝歌很想知晓,偏偏一直没渠道打听。

毕竟,他这状态,也属于滞留人间的亡魂,利害相关,不可不慎。

“这个不曾。”

冤鬼书生仔细想了想,有些悲愤道:“我遭艳鬼欺压,几次不堪受辱,想不开,都想主动去寻阴司之神,只求能消了这一世的灵智,轮回往生。

可寻常鬼祟之身,不敢靠近香火太盛之地。

我在人间游荡这些日子,都未曾遇上日夜游神拘押。”

没有吗?

李朝歌微微一愣,有些疑惑,这方世界的阴司也太不负责了吧。

根据传说记载,城隍土地之流,本就担负着管辖阴灵的职责,若有游魂,必要拘押,以免遗祸人间才对。

这个世界的阴司正神明明存在,却好似有些玩忽职守,有意为之,以至于志怪,游魂横行。

当然,阴司之所以不作为,也有可能在这其中,有更深层次的缘由,只是李朝歌暂时没法探究到。

“这样么。”

李朝歌颔首点头,不置可否,心中倒默默松下一口气。

既然阴司管辖如此宽松,他短时间内,倒不用担心突然杀出一对牛马将军,把他从祠堂带回城隍庙了。

之前他一直谨小慎微,便是担心被阴司正神窥见,以出现难以解决的后果。

“也罢,既然如此,我便帮你一回,替你摆脱那艳鬼的魔爪。”

李朝歌思虑权衡片刻,决定揽下这桩事了。

他用托梦的手段,迅速和老大展开了对话。

“呼!”

白雾横生,雾褐浓重,李策之见到此景,明白是父亲有话托予自己了。

“爹,这件事情该如何处置?”

李策之行了一礼,认真问道。

白雾那头,李朝歌缓缓走出,郑重开口:“这诡物,是个冤鬼,倒没什么太大威胁。”

“而今,我接到了一项启示,需替他摆脱奴役”

李朝歌将从冤鬼书生口中问到的讯息,悉数告诉了老大。

“帮他,那艳鬼如何对付?”

李策之有些迟疑,先前彩衣姑娘望他的眼神还历历在目,让人后脊发凉。

他一介肉体凡胎,去与阴邪鬼祟作对,怕是没什么好下场。

“放心,有我护着你,若真到了关键时刻,我会显灵。

另外,你可托茹儿,去求陆县丞来帮一帮。”

李朝歌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也得知这方世界,朝廷官员,似乎对这些阴煞诡魂,有着某种克制手段。

这种克制的能力,李朝歌猜测也许和当初开启气运池,看到王朝上空浩浩汤汤的气运如织有关系。

能汇聚如此庞大的气运,这个大离王朝,应当不似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当然,这一切只是臆断,想要印证,至少要等李策之中举,入朝为官,才能摸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策之一一应下,又多提了一句:“父亲,天子加开恩科试考,就在十二月了,依您的看法,我是否要前去参加科举?”

他有些迟疑,因为错过了这次科考,想等下一次,便是三年之后了。

可若是要考,他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中举。

“你无需忧虑,勤勉读书即可,剩下的,爹会替你解决。”

李朝歌瞪了老大一眼,认真道。

李策之现在的聪慧程度,也许考科举还逊色了些。

但若是能让他的1级天赋,强化成为2级天赋,再加上他保佑加持,想突击中举应当不难。

如果完成了本月任务,拿到那50点阴德点数,便能让老大的天赋进一步提升。

届时,他的脑瓜子也会好使许多。

“父亲,我明白了。”

李策之见父亲都打包票了,心中也不再忧虑,点头答应下来。

很快李朝歌便结束了托梦。

他瞅了一眼自己的香火版面,从原来的740点下降到了如今的710点。

“这香火点数,倒是越来越少了。”

对于这个香火点数的变化,李朝歌有些不满意。

待会对付那艳鬼,还需他出手,必然又要消耗一波香火点数。

想大量获得香火点数,以供养气运池,方便自己继续塑灵,增强力量,还需要靠本季任务,乃至本年任务来帮忙。

这些任务得到的香火点数,才是最为可观的。

祠堂里,得到父亲指点的李策之,已心如明镜。

他瞥了一眼跪伏在地的书生冤鬼,此刻,冤鬼已不敢再胡乱吓人,比之前老实多了。

“起来吧,你的事情,我管了。”

李策之俯下身,冲书生冤鬼淡淡道。

离开祠堂后,他依照父亲的交代,敲响了李茹的房门,将妹妹喊起来,让她去一趟长安巷,寻陆县丞帮忙。

“先去看看赵兄如何了,等陆县丞来了,再与那艳鬼接触吧。”

他沉吟一声,还是决定稳重为上。

毕竟是魑魅魍魉,这种鬼神之事,不可莽撞。

若有陆县丞在身旁,以他官印回护镇压,应当会好许多。

定下计划,李策之便带着冤鬼沿街而返,去医馆查看赵瑞祥的病情。

等到天亮,陆县丞一同过来,再想办法解决艳鬼的事情。

第七十章痴情艳鬼(求订阅)

医馆里,赵瑞祥仍是昏厥在铺子中。

年迈的大夫喂他喝了一碗药汤,又替他施针祛阴气,面色已有了些好转,但仍未苏醒。

徐达一直陪床,没有离开过。

他是这次聚会的发起人,若不是他请客来醉仙楼,赵瑞祥也不会撞邪,遇到这种事情。

以徐达的性子,自然不会置之不理。

“李兄,你怎么又回来了?”

当李策之去而复返,来到医馆时,徐达微愕。

“我中途遇上鬼祟妖邪,所以没回国子监,想来瞧瞧赵兄的状况是否有好转。”

他很认真的将遭遇都和徐达解释了一番。

当然,李策之只说他遇上冤鬼伸冤,并未提及关于自己父亲的只言片语。

当他听闻李策之遇上了冤鬼,并被艳鬼当做下一个祸害的目标时,脸上有些吃惊。

“那冤鬼,跟你一同来了?”

徐达面色不太好看,试探的问道。

“是啊,他就在你身后呢。”

李策之如实回答:“不过徐兄勿怕,此鬼良善,经过我一番劝说,已是改邪归正,不会害人的。”

尽管李策之安抚,可徐达仍是有些惶恐,不由站起来,坐到了他身旁。

“这鬼祟之事,李兄为何要管此闲事?”

徐达颇为不解,他认识李策之也有年头了,深知以他的性子,绝不会轻易招惹是非。

而今竟是要替冤鬼伸冤,着实有些奇怪。

李策之刚想说话,忽然,医馆大门外,一阵阴风掠过。

老大夫正打鼾靠在药柜旁休憩,突然感到凉意刺骨,心头一惊。

睁眼,医馆外,竟站着一个妩媚的女人。

这女人三千青丝如瀑布般随意披下,朱唇染了大红胭脂,显得极为妖魅。

赫然,便是被艳鬼附身的彩衣姑娘。

“姑娘,你来看病?”

老大夫不知彩衣姑娘的事情,凑上前去,刚想问上两句。

谁料彩衣痴痴一笑,素手微抬,竟是一巴掌将老大夫扇晕过去,额头撞在木案上,顿时昏厥。

医馆内院,在艳鬼出现的刹那,一旁的书生冤鬼,也出现了异样。

他蹲在地上,蜷缩起来,瑟瑟发抖。

“怎么回事?”

李策之见状,面色一变。

“她来了,她来了。”

冤鬼垂着头,低声呜咽着。

李策之没有问谁来了,能让冤鬼如此畏惧的,怕是只有那煞气深重的艳鬼了。

他原想着等陆县丞亲自过来,再一同去醉仙楼接触那艳鬼。

可天不遂人愿,这艳鬼,似乎主动来医馆寻人了。

“徐兄,那艳鬼似乎来到医馆了。”

李策之强忍着心头的怯意,出言提醒。

“什么?”

徐达闻言,登时一张脸吓得面色煞白,毫无血色。

还不待他起身,医馆木阁纸窗前,那一道影影绰绰的女人身影,已是缓缓行来。

“家在渔村江上住。

花落花开,不管年华度。

燕子又将春色去。

纱窗一阵黄昏雨。”

伴随着由远至近传来的词曲声,那道身影逐渐迫近。

女声凄婉,如泣如诉,让人心头发毛。

“斜插犀梳云半吐。

檀板清歌,唱彻黄金缕。

望断云行无去处。

梦回明月生春浦。”

这阙词文,似乎是在诉说一对恋人相恋的情诗。

上半阙用的是女子的叙述角度,娓娓道来。

而下半阙,则是用男子的口吻,将一切说尽,痴恋缠绵仿佛都是是一场梦。

这熟悉的女人嗓音,让徐达头皮发麻。

尽管常逛醉仙楼的他,曾多次盛赞彩衣姑娘歌喉无双,可此时,听到凄婉的声音,只感觉口齿发寒,大难临头。

他虽是世家公子,也听闻过许多鬼祟志怪的事情,但自己遭遇,还是头一遭。

尤其是,这艳鬼煞气深重,明显是专门害人的恶鬼。

“李兄,怎么办,怎么办?”

徐达说话都有几分哆嗦了,连忙开口问道。

“徐兄,别慌。”

李策之尽量让自己心情平复些,有父亲庇护,纵然她是难缠的恶鬼,也不需惧怕她。

“吱呀。”

木门被缓缓推开,夜幕之下,站着一袭红衣的彩衣姑娘。

平日瞧着水灵的女人,此刻的面目,却只剩下瘆人和可憎。

“天下男人,都是负心汉。”

彩衣姑娘笑着,目光已望向了蜷缩在角落的冤鬼。

“王郎,你不是与我恩爱欢愉,甘愿为我死,为我做尽天底下的恶事吗?”

她脸上带着笑容,声调俏皮。

若不是李策之等人,知晓这是只恶鬼,怕是会认为这是痴情女人问候情郎一般的打情骂俏。

“放过我,放过我”

冤鬼书生瑟瑟发抖,不敢抬头。

“果然男人的话,没一个能信。”

彩衣姑娘笑着,眼眶却留下了眼泪。

她的眼泪,是鲜血的模样。

缓缓流淌下来,让一张好看的脸颊上,多了两行血泪,很是可怖。

“他是冤鬼,只想投胎,你为何要日夜奴役他?”

李策之壮着胆子站起来,质问一声。

彩衣姑娘的目光,挪到了他身上,略带神经质的掩嘴痴笑:“他曾与我许诺,愿生生世世,为我而生,为我而死,愿意为我死上千百次。”

“我不要他为我死上千百次,我只要他为我死一次,然后永远陪在我身边。”

听到这话,李策之和徐达对视一眼,有些咂舌。

这种话,分明是男女痴缠时赌咒发誓立下的海誓山盟,就如若做负心汉,必遭天打雷劈一般,没人当真的。

若真做了负心汉,便有天雷降下将男人打死,这得劈死多少人呐。

可这名叫萧凝的艳鬼,竟偏执成狂当了真,怪不得做鬼后会害死书生。

“你死后做鬼,必是被害才有如此煞气,可害你之人,并非是冤鬼,为何非得拉着他不放?”

李策之想起父亲交代的事情,壮着胆子道:“我答应过他,要让他去轮回往生,请你放过他,也放过我的朋友。”

“你若有冤情,尽可告诉我们,我们会尽力帮你的。”

他竭力压制心头的惧意,试图说服这艳鬼回头是岸。

如果能凭口舌之利,劝说这艳鬼莫要害人,这是最好的。

第七十一章显灵!(求订阅)

“冤情?”

艳鬼嗤笑着,倒是开了口:“也罢,既然你们想听,我便说说。”

“我本出身离阳府一处渔村,父亲早亡,跟着母亲每日捕鱼讨生活。

原以为,这日子便这样一天天的过我会很平凡的渡过这辈子。

可某一日,我遇上了他。”

艳鬼说着,面色狰狞,似是恨不得将其开膛破肚,生啖其血肉。

可很快,这份狰狞表情消失,又化作小女人般幸福的浅笑,两种表情切换的极为诡异。

“他姓顾,叫顾钰,虽说家境贫寒,却是个念过私塾的读书人。

那一日,我在湖畔捣衣瞧见了他,这颗芳心便许给了顾公子。

后来的故事,自然如天底下许多俗套的爱情话本一般,我们日夜私会,感情渐深,最终私定终身。

可我娘不愿我嫁予一个没有功名的穷酸秀才,无奈,我只好与他私奔,辗转来到离阳府。”

艳鬼追忆着往昔之事,面色颇为温和,似还能想到当初两人热恋时,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的情深义重。

“初到离阳府,我和顾公子感情如初,为了供养他读书考功名,我当了所有的首饰,替人做绣针的活计,虽然劳累,却也无怨言。

可没过多久顾郎便移情别恋,竟是整日泡在青楼里,流连于那些娼妓身边。”

李策之和徐达听着艳鬼的诉说,有些吃惊。

若是这般,这艳鬼身前倒不是坏人,只是个痴情的女子。

“我有意劝他回头,可惜,顾郎却对我冷眼相待,像是换了一个人,每日醉酒后,还动辄打骂。

原以为,这样的日子总会挨过去的,他没了钱银,自然会被那群无情无义的婊子给扔出青楼,这样他也会回头了。”

艳鬼说着,脸上泛起一抹冷笑,语调平静毫无起伏,仿佛在诉说别人的故事:“果然没多久,我积攒的钱财,都被他败光了。

没了钱,青楼娼妓自然不会再对他笑脸相迎,可我万没有想到,顾郎竟是狠心将我卖入娼门,绑进了醉仙楼,一生为娼,自己则凑了些许盘缠,进京赶考去了。”

李策之听到这里,颇有些同情艳鬼的遭遇了。

这个顾钰,当真是十恶不赦的负心汉。

艳鬼真心托付错了人,以至于沦落到娼门,遭人折辱。

“我在醉仙楼这段日子,过的如行尸走肉一般,被逼迎客不说,还得动辄被龟公老鸨打骂责罚偶尔寻到个恩客,扬言愿替我赎身,也是一夕欢愉过后,便寻不到踪迹了。”

艳鬼语调渐冷:“我只能投井,了断残生,没想到竟执念未消,死后化作阴魂,便誓要将那些负心汉,统统杀干净。”

“可负你之人是顾钰,冤有头,债有主,你要寻也该寻他,而不是寻这些无辜之人复仇呐。”

徐达壮着胆子说了句,可他立刻就后悔了。

艳鬼冷如冰霜的目光,在他身上扫视,让人心头发毛。

“他我自会寻他的,杀了你们后,我一定会寻到他,将他扒皮拆骨。”

她恨声开口道。

“你若有冤屈,我们可以替你伸冤,替你报仇。

还希望你能放下执念,不要再为祸人间了。”

李策之认真道。

听了这番故事,他倒颇为同情艳鬼的遭遇,若是有机会,还真愿意替她伸冤做主,报复那名叫顾钰的负心汉。

“放下执念?洗刷冤屈?”

彩衣姑娘的脸上,又浮现出一抹诡笑:“昔日,我日夜织绣供养,被他一脚踹入娼门,无人替我伸冤。”

“我在醉仙楼日夜饱受折磨,无人替我伸冤。

万念俱灰,投井自尽时,亦无人替我伸冤,现在说这话,太迟了。”

她神色越发癫狂,冷着声音道:“我不需旁人帮扶,自己便可复仇,便可杀尽这天下该杀之人。”

“好了,你们听完了故事,该上路了。”

她说着,身上煞气骤涨,整个木阁房间内的温度,都在一瞬间降至冰点。

徐达和李策之贴着墙,呼吸急促。

“刺啦!”

艳鬼一袭红衣,微微摆弄,从她绣花鞋底,竟开始有鲜血逐步渗出。

这鲜血殷虹,逐步漫过了地面。

随后,在这一滩血水中,有一双双血手,扒拉着几人的鞋跟,似乎想将他们拽入九幽深处。

两人被这突兀深处的血手死死抓住,动弹不得。

“天下负心汉,统统都该死。”

艳鬼附在彩衣姑娘身上,脚不沾地,身形飘忽而过,瞬间来到两人面前。

随后,她伸出纤细白皙的皓臂,扼住两人的喉咙,癫狂大笑。

便在此刻,曲水巷祠堂里,李朝歌心血来潮,有所感应,立刻花费了200点香火,开启了神游的能力。

“是否花费200点香火,兑换神游?”

面对这个提示,他毫不犹豫的点了确认。

紧接着,香火数据再度消减,仅剩下510点,同时,李朝歌的魂魄跨越了半条街,骤然出现在医馆内。

同时,李策之和徐达已逐渐窒息,脚掌不停的蹬着,想挣扎,却如何都无济于事。

“策之,别慌。”

李朝歌沉稳的声音忽然在心头响起,拼命挣扎的李策之稍松一口气。

爹来了,爹终于来了。

“孽障,倒真是难对付。”

他扫视一眼煞气深重的艳鬼,又惊又怒。

李朝歌原以为可求援于陆县丞,让他带官印来镇压此獠,谁料,这艳鬼竟是寻到了医馆来。

眼下,只能由他出手了。

“显灵!”

祖宗系统虽然没有完全解锁,但功能众多,李朝歌未曾尝试的,便包括显灵这一项。

这是有关这项功能的介绍,一直未曾动用,是因为代价过于高昂。

仅是初次开启这项功能,便需要花费500点香火。

这种危急时刻,他也来不及计较香火点数了,当即动用了显灵的手段。

“嗡!”

幽暗冰冷的药阁内,李朝歌的身形缓缓显化出来。

李策之和徐达两人肉体凡胎,自是瞧不见,可艳鬼这种鬼祟之物,却能有所感知。

“谁?”

她面色微变,厉声喝道。

“我李家族人,岂容你欺晦。”

伴随着身形显化,李朝歌只感觉气运池内,那蓄满一半的气运凹槽,正给他提供着力量,令他冲破束缚,隔空出手。

话语刚落,他骤然出手,将这一滩血水尽数焚尽。

“滋滋滋!”

血水滚烫,冒着青烟,自血水里伸出的手掌,也似遇上了天敌,骤然缩回。

徐达和李策之没了束缚,加上艳鬼分心,才得以挣脱,仓皇逃出医馆。

第七十二章牛马将军(第四更,求订阅)

医馆内,李朝歌身形逐步凝实,冷眼望着艳鬼。

“生前遭受灾殃,不是死后为祸人间的理由。”

他认真道:“你应当早些醒悟,别在被执念惑了心神。”

艳鬼盯着李朝歌,面色微变。

她能感受得出,李朝歌身上的阴灵气息,远比寻常鬼祟来的强横。

“呵。”

艳鬼微微嗤笑,根本不和李朝歌废话。

“唰!”

她一袭红衣微摆,身上红丝便如瀑布一般,向李朝歌卷来,俨然是要将他缚住。

“滚!”

李朝歌自己也是阴魂,加上有气运池的力量加持,自是不惧这艳鬼。

呵斥一声,手掌微抬,便将这红丝悉数割断。

与这艳鬼纠缠了片刻,李朝歌倒也奈何她不得。

“还是有些孱弱了。”

他心头微微一叹,一百零八个气运凹槽,他只蓄满了半个,而且这淡青色的气运,也不知是不是最高等级。

以他如今的能耐,还是太弱了。

震慑冤鬼这种煞气弱小的鬼祟还算可行,换了眼前这种艳鬼,便有些棘手了。

李朝歌与艳鬼在医馆中,倒是斗得激烈,虽说未曾将她降服,但凭一身阴灵之力,也足以拖住她。

“显灵时间有限,这样下去恐怕不行。”

他心思千回百转,虽说如今局面尚处于僵持状态,可他显灵的时间支撑不了太久,若在这期间,没办法出现转机,事情会变得相当棘手。

“冤鬼书生,你可想脱身?”

李朝歌望向仍蜷缩起来,做鸵鸟状,不敢上前的冤鬼:“若还不来帮手,你便永生被它拘押奴役吧。”

听到此话,这冤鬼微惊,竟是缓缓站起了身子。

无数红丝将李朝歌和附身彩衣的艳鬼死死纠缠,两人动弹不得。

冤鬼此刻若提起勇气,尚能改变局面。

“凝儿别怪我。”

冤鬼书生鼓起勇气,倒是走到了两人侧畔。

“呵,男人。”

艳鬼萧凝冷哼一声,似乎没将他放在眼中。

冤鬼趁此刻艳鬼腾不开手,伸出手掌,骤然插进了她胸膛处。

“啊!”

伴随着一声尖锐的女声,艳鬼七窍流血,越发恐怖。

双目已看不见瞳孔,尽是眼白。

无数鲜红如血的丝织逐步攀上了冤鬼的身子,竟是将他牢牢捆住。

“啊!”

冤鬼书生的身上逐步出现青烟,隐隐有魂飞魄散的征兆。

他这一番动作,非但没能重创艳鬼,反倒让艳鬼变得越发癫狂,力量激增。

“孽障!住手!”

就在此刻,医馆之外,一声爆喝骤然响起。

李朝歌听到声音的刹那,便中断了显灵的状态,身形化作金光消散。

门外,陆县丞头戴乌纱帽,身穿大离王朝正七品鸂鶒补服,缓缓踏了进来。

显然是李茹请到了陆县丞,见情况不对,寻到了此处。

尚在医馆之内的冤鬼和艳鬼,瞧见陆县丞一身官袍正服出现,面带骇色。

“既然是游魂,便该归于阴司,怎敢出来祸人。”

他说着,郑重的取出属于七品县丞的官印。

夜幕之下,这官印散发着光毫,竟是让艳鬼和冤鬼浑身湿透,逐步渗出黑水来,仿佛这方官印,极克制鬼祟之物。

李朝歌及时结束显灵,便是怕被陆县丞发觉踪迹。

他利用神游的法子,感知到了大儿子李策之。

“没事吧。”

“有惊无险。”

李策之听到父亲的话语在心头响起,连连点头。

先前差点被艳鬼活活掐死,好在李朝歌及时显灵护佑。

“陆县丞来了,去瞧瞧看。”

李朝歌开**代道。

他虽得到一些信息,知晓这朝廷官员不惧诡物,但却不知究竟是何缘由。

而今陆县丞便在侧畔,他自然会吩咐老大去瞧瞧。

“徐达,你先歇着,我进去看看。”

李策之得到提醒,拍了拍还在大口大口喘粗气的徐达,在小妹李茹的搀扶下起身,再度冲入了医馆。

进了医馆,李朝歌才终于瞧见陆图南镇压鬼祟的全貌。

只见他手握朝廷官印,厉声呵斥。

这官印散发着一道金光,照耀的艳鬼和冤鬼动弹不得,直冒青烟,俨然是毫无还手之力。

在凡人瞧起来,这官印只是微微散发光晕而已。

可在李朝歌的眼中,却能看出更深层次的状况。

一根一根的青丝气运,正从极远处缓缓涌来,连接着这方官印。

“果然如此。”

见了此景,李朝歌算是印证了心中一部分猜想。

这朝廷官员,并没有特殊本领,真正能让他们不惧鬼祟,万邪不侵的,是朝廷所赐的官服和官印。

这力量的源泉,自然是来自大离王朝内部庞大的气运织网。

“气运便是大离王朝的根基源泉所在?”

李朝歌心中闪过这个念头,可心中仍有更多疑惑。

也不知这气运除了镇压诡邪之外,还有什么其他作用。

瞧这陆图南的迹象,并未延年益寿,该老还是得老,也没有出现什么超凡力量,面对阳间之物,仍手无缚鸡之力。

这官身对于他,似乎除了镇压妖邪,没有其他作用。

“或许因为他是官所有的根基,都由皇帝赐予,皇室汇聚这些庞大气运,怕是有更多用处。”

李朝歌暗暗揣测着,但得不到证实。

“阴间有司,阳间有序,逝者亡魂,轮回往生。”

忽然,身后响起如九幽地狱深处传来的声音,由远至近,缓缓飘荡。

李朝歌回头瞧了一眼,心头大骇。

只见身后,牛马将军齐至。

一人牛头人手,手持钢钗,身披重甲。

另一人,则马面人身,手中捏着一根罗刹棒。

李策之和李茹两人面色如常,作为凡人根本瞧不见牛头马面的到来。

而李朝歌,则是心头前所未有的惊惧起来。

阴司游神出现了。

这是他第一次瞧见这方世界的阴司游神,若被牛马将军察觉到自己的存在,难保不会被拘押回城隍庙。

他屏住呼吸,尽量将自己的阴灵波荡压缩到极致。

现在的李朝歌,还太弱了,连艳鬼这般煞气颇深的诡物都难以降服,更别说直面阴司鬼差了。

若不想被拘押,最好的选择就是尽可能的藏匿自身。

第七十三章拘押(今天第五章,求订阅)

李朝歌屏住呼吸,将自己掩藏起来。牛马将军缓缓行来,倒也未察觉到他的存在。

“萧凝,生于大离乾元三十七年冬卯时二刻。

卒于大离乾元五十八年冬子时三刻,死因,投井自尽。”

牛头将军面容肃穆,口吐人言:“死后,积怨不散,化为艳鬼,为祸一方当拘押回司。”

“王望,生于大离乾元三十五年秋戌时三刻。

卒于大离乾元五十九年春亥时一刻,死因阴煞缠身,病入膏肓。”

一旁的马面将军,则是把目光望向了冤鬼书生:“死后,冤气太重,化作冤鬼,游荡人间当拘押回司。”

言罢,牛马将军取起一道铁链,各执一头,骤然掷出。

“铛!铛!”

黝黑铁索,很快将萧凝与王望捆住。

“滋!滋!”

原本还在官印之下挣扎的两条亡魂,被锁魂铁链一捆,顿时动弹不得。

这铁索,似对阴灵有极强的克制效果,萧凝这等煞气深重的艳鬼,也没有半点反抗之力。

“噗!”

在铁索紧锁之下,彩衣姑娘红润的面色登时转黑,很快便吐出一口污浊之血。

紧接着,附在她身上的艳鬼萧凝,也被扯了出来,现出了真面目。

那艳鬼萧凝,颇有身段,五官也尚能辨认出清秀痕迹。

可脸上,身上,早已腐烂,尽是蛆虫。

再加上被铁索压制,狰狞咆哮的模样,显得极为骇人。

“这是”

李策之等人微微一怔,他们是凡人,自然瞧不见阴神拘押之景,只看到两道鬼祟被缚在一团,艳鬼亡魂被强扯出身子的景象。

“应当是阴司鬼差动手了。”

陆图南倒显得不算惊诧,鬼差不显身,他也看不到动静,但对这些事情,却是早有耳闻。

“阴司鬼差?”

李策之有些紧张,阴间鬼神降临,他身临其境,自是难免心绪起伏。

“不必慌张。”

陆图南收回官印,瞥了他一眼,安抚道:“阴阳两隔,各司其职,无甚好惧的。”

前方,阴魂铁索早已将冤鬼书生彻底拘押,只有怨气过重的艳鬼,仍在咆哮挣扎。

“我只恨不能让那负心汉付出代价。”

牛马将军见她仍在挣扎,面色微沉,手中力道陡增。

远处,用神游的能力,依附于李策之身上,近距离观察局面的李朝歌,面色微变。

因为这艳鬼说话时,眼睛死死的盯着他这处。

方才他可是和艳鬼动过手的,若是被叫破踪迹,不知这牛马将军会否多拘押一道亡魂返城隍庙阴司。

便在这时,系统传来了新的声音。

“开启后续任务,负心人。”

当这个后续任务出现,李朝歌愣了愣,立刻选择接下来。

“我帮你”

他张开唇齿,用默声对艳鬼道。

这算是一场交易了,他能瞧得出,艳鬼说这话,完全是讲给自己听的。

若他不答应,怕是当场就要被艳鬼叫破踪迹。

果然,看到李朝歌的回答,艳鬼身上的戾气渐散,再没了激烈反抗的动作,彻底被缚。

牛头将军似乎看出了些许端倪,疑惑的将目光往李朝歌的方向扫视了一眼。

李朝歌心头警兆大增,不敢露出半点动静气息。

足足三息,牛头将军才收回目光,似有些疑惑,并未瞧出异样来。

“阴间有司,阳间有序。

逝者亡魂,轮回往生。”

将两道鬼祟残魂拘押,牛马将军再度吟了一句,大步离开。

两位阴司鬼差身后,艳鬼和冤鬼也被铁链锁着亦步亦趋,最终消失。

直到艳鬼和冤鬼离开许久,李策之才估摸着阴司鬼神已经走了,松下了心头紧绷的那根弦。

“多谢县丞前来搭救,若不是您及时赶到,策之与几位同窗监生,怕是都要遭厉鬼毒手了。”

他这才有心思向陆图南作了个揖,以示感谢。

“李老弟,你不必如此客套。”

陆图南微微一笑:“你已是我皇党门生,这些小忙,不足挂齿。”

他将官印收回囊中,正了正这一身正服官袍。

“臭小子,替爹问问陆县丞关于鬼祟阴司之事!”

李朝歌的声音,在李策之心头响起。

先前,他还真是惊出了一身冷汗,好在艳鬼最后关头,也未曾叫破他行踪,否则不知会发生什么。

现在想象都仍有余悸,这一次出手,他想要了解这方世界阴诡的信息与规矩的心,越发渴望了。

唯有更好的了解阴司信息,才能想法子规避,否则,保不齐哪一日便会被拘了去。

李策之听到爹的话语,表面不动声色,与陆图南攀谈了两句。

“陆大人,在下有些疑惑,希望大人能替我解惑。”

“你尽可直言。”

陆图南微怔,很快点头道。

“您似乎并不敬畏阴司鬼神?”

李策之瞧着之前陆图南的态度,似乎很是淡然,不似寻常百姓,对鬼差等阴司神明,又敬又惧。

“我还道你想问什么,原来是这个。”

陆图南露出淡笑,认真道:“它是阴司鬼差,我是阳间官员,秋毫无犯,各司其职,我为何要惧它?”

李朝歌藏匿着,听到这话,只感觉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他能拿出来作参考的,只有华夏古代的情况。

据他所知,华夏那些古人,对鬼神一事,一向是敬而远之的。

莫说是一方小小县令,便是当朝重臣,哪个不惧阴鬼正神,不怕索命鬼差?

可陆图南表现出来的姿态,似乎在他看来,阴阳两界互相对等,并无高下之分。

“策之,你不必疑惑,等入了朝堂,有了官身,自然会明白的。”

陆图南认真道:“加开的科举即将到来,你需多勤勉些,争取能一举中榜,届时,便有机会做官了。”

他瞧过李策之的文章,尚算不错,颇有才气文思,所以对李策之颇为看好。

第七十四章2级天赋:敏而好学

“多谢大人颂扬。”李策之回了一礼,他虽有心想多问几句,可见陆县丞已不准备再说,有了离开的念头,只好住了嘴。

艳鬼和冤鬼俱被牛马将军羁押回城隍庙。

这鬼祟害人之事,也终于是告一段落了。

李朝歌结束神游,返回祠堂。

点开祖宗系统,本月任务提示已完成。

“恭喜,完成本月任务:替鬼申冤。

获得奖励:阴德50点,香火1000点。”

当任务完成的提示音响起,李朝歌很认真的审视了一番家族目前的信息。

目前中品寒门的系统版面,只涵盖了这些家族信息。

这积蓄算的是李家目前的财富总值。

折腾了这些时间,虽然女儿开店初期,小有亏损,但亏得不多。

加上李荆棘这家伙掀翻了白虎帮,倒是搜刮了一些银子,也算作家族积蓄里头了。

如今的李家,距离晋升中品寒门的1000两银子的条件还有很大差距,只完成了三分之一。

“先替老大加强天赋吧。”

李朝歌想着,将50点阴德按在李策之的天赋晋升上。

“确定!”

李朝歌骤然点下,李策之的天赋晋升成功。

“有了2级天赋,只要多用功,加上我保佑,考举人问题应当不大。”

他满意的点了点头,眼下李策之的聪慧程度,已经足够应付。

至于之后的进士会试,乃至科举的最高考场,殿试都还遥远,不急一时。

解决了此事,他有时间审视自身,规划一下之后的目标。

“这个世界的阴司正神,包括和朝堂的关系,似乎有些不同寻常。”

得到的信息越多,李朝歌越是推翻了心里原本的认知。

这个世界和华夏古时代很像,却又在很多地方有着细微的差别。

他所认知的神道体系,怕是也有所不同。

心中千头万绪,却难以拼凑出一个完整的认知。

还是知道的信息太少了。

他心中暗暗道:“等我阴魂塑灵再强上几分,有自保之力的话,得出去探究一番。”

事实上,自气运池开启之后,李朝歌就有了这年头。

虽说他的根基依旧在这方祠堂,不能离开太远。

但日后,可以预见,随着气运池的提升,他魂力越强,能行走的范围也越大。

“但,进度太慢了。”

打开气运池,李朝歌瞧着这么多的空凹槽,略带不满的摇了摇头。

想要迅速壮大,便需要足够多的气运丝织相辅。

而吞噬气运,则需要香火点数来进行。

眼下他的香火点数,完全不够用。

希望等祖宗系统再度晋升,能有所改变。

得到更多的香火点数,让自己快些发展吧。

“这个普通任务倒是提供了极丰厚的香火点数。”

李朝歌想着,目光放在了任务板块里,有关替鬼申冤的后续任务。

普通任务:负心人。

3000点香火,100点阴德。

这项任务,他是当时情况危急,才立刻选择接下来的。

现在看起来,倒是不亏,奖励颇丰。

“之前听说,那顾珏去了神都赶考,若是有机会,得让策之将这项事情的后续了结。”

李朝歌想着,又点开了剩下两个未完成的任务。

这个任务是关于柴员外的阳缺之症的,当初完成了狐妖任务,伸展出来的。

而另一个则是山神所托。

“这两项任务,具是传奇任务。”

李朝歌蹙着眉头,苦思道:“寻龙的任务,完全没有眉目。”

这方世界真有蛟龙存在吗?

一定有,如此光怪陆离的世界,志怪横行,妖魅成精,而且有龙涎残留。

修炼成蛟也并不出奇。

可神龙见首不见尾,以李家现在的发展,还远没有到接触到蛟龙的程度。

“倒是这个神道之谜,策之赶考入京时,可顺便送达。”

神道之谜的第一环任务很简单,就是送铁牌而已。

暗暗记下此事,李朝歌趁着趁着神游还剩下一段两心通的时间,可以交流。

将此事嘱咐给李策之,吩咐他莫要忘了。

同时,告知大儿子,他已强化了大儿子的天赋,让他勤勉念书,备考。

接下来的九月,过的很快。

李策之得到了父亲第二次提升天赋,对文道经典的理解和汲取,都有了很大提升。

整个九月都泡在国子监的书阁里,夜夜伏案,秉烛夜读。

赵祥瑞醒来的时间,已是三天之后。

身子倒是倒也没出什么大问题。

只是被艳鬼所害,阴气入体。

虽然体虚,休息了一段时间,便没了大碍。

唯一的副作用,便是再不敢去醉仙楼了,只呆在国子监,陪同李策之好好读书。

徐达对此事也颇为歉疚,这一个月都接连给两人带宵夜。

倒也破天荒的耐着性子,陪李策之一同秉烛夜读了一段时间。

而李茹的客栈这一边,在九月份也有了极大的改变。

自那位神秘江湖客楚白加入客栈,成为跑堂之后。

店里也总算是人员就位,不至于忙不过来了。

楚白平时话不多,甚至显得有些木讷,但干起活来,倒是相当合格。

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李茹对这个新跑堂很满意。

只是,这家伙平日不显山不露水,李茹有几次旁敲侧击的探他的底细,都被楚白含糊其辞的敷衍过去。

她只好暂时作罢,将大部分心思放在了客栈经营上头。

照爹所教授的思路,李茹学以致用,使用了一些揽客手段,也让客栈的生意有了起色。

第七十五章江湖见闻

日子一天天过去,女儿客栈生意日渐兴隆。虽说暂时赚不到大钱,但一切都已步入正轨。

而大儿子,在国子监安心读书,也没再出什么幺蛾子。

李朝歌倒是省了心,每日便在祠堂休憩。

一连到了十月中旬,他忽然又接到了新的本月任务。

李朝歌仔细审视了一番任务,心头微惊。

看来老二遇上大麻烦了。

夜色漆黑,孤月高悬。

细雨微斜,淅淅沥沥的泼洒在山峦大地间。

这荒郊山腰处,有间破庙。

庙里供奉的不知是哪路阴神,神像崩裂脱漆了不说,更是缺了大半个身子,辨认都辨认不出。

贡品蜡烛更是寻不着,地上和墙面,都长了不少青苔,屋顶上头,也是蛛网密布。

显然是荒废多时,很长时间没有人来过了。

“赶了这么久的路,今夜,便在此歇息吧。”

张三忍打了个哈欠,已是疲惫不堪,将背上的包裹放下,一屁股坐在庙里泥像前。

“也好。”

李荆棘四处瞧了瞧,这破庙虽然老旧,但尚能遮风挡雨。

他们如今所处的位置,已出了云山郡,位于明州南青郡。

这里是荒郊,四面环山。

便是再走二十里山路,也未必能寻到村子借宿。

若不能在此处歇脚,便要冒雨赶路了。

两人这一个多月说是结伴而行,但也是走走停停,并没有一直赶路。

两人每到一处县城,都要停留个十几日,逛遍各处,也时常玩些新奇玩意,才会接着去下一个地方。

李荆棘初出茅庐,对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充满好奇。

这次出来闯江湖,就是为了见世面,所以还颇为享受这般赶路的慢节奏,细细体会每一处的风土人情。

至于张三忍,就更乐意了。

他将白虎帮所得的那一百两银子,悉数交给了妻儿。

跟着李荆棘出来时,身无分文。

这段时间,不管是住宿饮食,喝酒吃肉,还是购置行头,都是李荆棘在出钱。

甚至前几日,张三忍逛青楼都是李荆棘给他付的嫖资。

“张兄还真信我的人品情义呐。

若是我将你丢在此处,你身无分文的,怕是要在附近渡口,扛几个月的大包,才能凑够回坳云镇的盘缠。”

李荆棘杵着青冥剑,淡淡道。

他甚至有些怀疑,这家伙跟自己一同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蹭吃蹭喝。

张三忍讪笑的挠了挠头:“李老弟,你也知我家中难处,既然是要出来,自然得将钱财全给妻儿,这才能放心她们生活。

我知你性子豪爽,白虎帮这么多银子都能散出去,岂会在意路上这点花销?”

闻言,李荆棘微微一叹,倒是没真埋怨他。

虽说花了些银子,但和张三忍在一起这些天,他也从对方的处事方式上,学到了一些老道的经验,收获还是有的。

他去附近捡了些柴,很快篝火升起,两人围坐在侧畔。

“兄弟,来口酒。”

张三忍的酒瘾又犯了,忍不住讪笑着,搓着手掌盯着他。

李荆棘解开腰间的酒葫芦,随手丢了过去。

里面装的是烈酒,主要是为了驱寒所用。

已是十月中旬,天气逐渐转寒。

虽然没到寒冬,但两人赶路,难免露宿,时常会冻得手脚发冷。

这时饮口酒,也可以暖身子。

“啧,爽!”

张三忍饮了一大口,才用衣服蹭了蹭嘴边的一些余渍。

烈酒下肚,张三忍倒是起了兴致:“李老弟,兄弟我不白吃白喝你的。”

“今日,便告诉你一些,真正的江湖事吧。”

李荆棘听到这话,眼前一亮,倒真来了兴致。

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下来,他已摸透了张三忍的为人。

虽然脸皮颇厚,爱占便宜,同时嘴里说的话也半真半假,但有一点没做假,那便是江湖见闻。

自张三忍口中说出来的江湖见闻,几乎寻不到错漏,也让李荆棘涨了不少知识。

“这江湖上的武者,分为十品之境。”

张三忍淡笑道:“刨去一品境,分为下三品,中三品,和上三品。”

早在两人初次见面时,李荆棘便向他打听过关于武者的划分。

只不过,那时很快便被打断了,没来得及细问。

“在江湖上,十品到八品,便属于下三品。

这个阶段,武者的气力暴增,五感各方面都会有所提升。

但差距不会太大,八品高手一不留神,实力稍弱一筹的武者所杀。

可若是到了中三品,跨入七品到五品便不一样了。”

张三忍说着,伸了个懒腰。

“有何不同?”

李荆棘目前便处在八品的行列,正如张三忍所言,他的气力很大,五感的确比常人强上不少。

“七品的入门标准,就是持利刃可破开大离神武卫重甲。

到了中三品境,便是真正锻骨熬筋,算是分水岭,不只是气力增长,还有筋骨抗击打能力的提升,不容易被杀死。

寻常武者想要在中三品越境反杀是极难的事情。”

听到这话,李荆棘回忆起之前暴雨之下杀白虎帮主黄天虎的情况。

这人虽然只是七品境界,但浑身气血壮硕如牛,骨骼坚硬。

李荆棘虽有父亲加持保佑,也险些落败。

最后能杀黄天虎,也是仗着他大意,加上青冥剑锋利的缘故。

“那上三品呢?一品呢?”

李荆棘继续询问道。

“上三品的武者我见也没见过,自是不知道的,至于一品宗师,更不用说了,偌大的江湖能有几个?”

张三忍耸了耸肩,不知道也直言不讳。

“这江湖深了去了,你若以后能混出名堂,自然能知晓。”

第七十六章风与草

“除此之外,江湖中也不止是锤炼己身,打熬筋骨的武者存在。”“还有什么?”

李荆棘好奇问道。

“还有一些通灵养鬼的邪修,或者一些得道者。

坊间时常有鬼怪出没,而有些邪修,则是专修此类旁门手段。

他们饲养精怪,鬼物为己用,手段不仅歹毒,草菅人命,而且诡异莫测。”

张三忍说着,解开酒葫芦,又饮了一口,才继续道:“至于得道者,则是道法高人,有人称他们为这种修炼法门为练气。”

“那些道法高人,一般只会做法,捉拿鬼魅精怪,可一旦得道,便是拥有了通玄的实力手段,哪怕是一些高品武者,也未必斗得过他们。”

“当然,不管是邪修还是得道者都极少见,若不是隐于山野,便是被朝廷招揽在大离神武卫麾下效命,你若运气好,一辈子都碰不到一次。

我说的大都是年轻时听到的传闻,生平只见过一次邪修。”

张三忍一面笑着,一面饮酒,也不知想到了什么,面色有些落寞。

李荆棘完全被吸引住了,并未察觉他的情绪,亮着眼睛继续问道:“神武卫,有众多高手汇聚?”

“那是自然。”

张三忍点了点头:“神武卫乃是朝廷维稳的要处,被分为北斗司和天罡司,人数虽少,但都是顶尖高手。”

“天罡司效力的,便是武道高人。

而北斗司,便是那些得道者,乃至邪修群聚之地。”

神武卫,是大离朝廷,为了稳定天下而立。

他们的任务,倒不是拉拢追杀江湖侠客。

这江湖虽大,可在朝廷的力量面前,哪怕是一品宗师,也是不够看的。

神武卫最大的任务,是扫荡隐藏在幽暗处,逃脱了阴司追捕的鬼魅,妖精,以免它们为祸。

“张兄此前说见过邪修,是何时?”

李荆棘听着,忽然好奇的问了一句。

“在我家破人亡的那一天。”

张三忍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

家破人亡?

他微惊,瞧着张三忍的神情颇为落寞,试探性的问了句:“张兄可愿说说?”

“你不怕我说假话骗你吗?”

“你若愿说,便说来听听看,是真是假我分得出来。”

李荆棘认真道。

相处了这么长时间,他对张三忍的过去也颇感兴趣。

明明是个炒流水席的厨子,却经常自命不凡。

自诩闯荡过江湖,可没什么真本事,偏偏还懂得很多江湖辛秘。

“我出生在武学之家。

当年我家族在明州江湖颇有薄名。

我爹便是张家的家主,名叫张云天,如他的名字一般,义薄云天,仗义疏财。”

张三忍说着,忽然叹了一口气:“你知道的,这个世道,好人是没有好报的。”

“我爹走江湖时,曾救下来一个少年,名叫赵百川。

这个赵百川,因江湖仇杀,全家被屠。

我爹见他可怜,将他带回张家堡,便收他为弟子,传他武艺”

怪不得,张三忍知晓那么多江湖秘闻,甚至连一些底层老江湖难以窥见的东西,都如数家珍。

原来本身就是武学大家出身,家学渊博。

李荆棘听着,见张三忍停下了,不由蹙眉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便是些很俗套的故事了。

赵百川虽受我张家恩惠,却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暗中包藏祸心。

为了能学到我张家堡不传之秘,金刚锻体身,便勾结了一位邪修道人,害了我全家。

家破人亡,满门被杀那一年,我十四岁。”

张三忍的情绪逐渐被压下,声音也稳定了不少,仿佛在诉说着别人的故事。

“张兄这些年,可曾报仇?”

李荆棘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问道。

“自然是有的,灭门之仇,不共戴天。

当年我爹拼了命,才让我逃出来,他临死前,用最后一口气默写了张家的至高武功,金刚锻体身。

他告诉我,要替张家报仇,要将赵百川这狼崽子扒皮拆骨。”

说到这里,他自嘲一笑:“往后的二十年里,我在江湖上游荡,日夜勤练武功,立志报仇。”

“如果是在话本小说里,似我这样的人,应该是武侠小说的男主。

应当凭着家传武功和诸多奇遇,终修炼成为一代宗师,报了这血海深仇对吧?

可惜故事终归是故事。

我资质鲁钝,这二十年来,虽勤加修炼,刻苦练功,也才堪堪达到七品境。

破境当天,我便去寻赵百川报仇了,结果被赵百川打断了琵琶骨,废了这一身武道功夫,侥幸才逃出去,保全了一条性命,从此成了废人。”

李荆棘眉头微蹙,有些不解:“为何不晚些,等修到了六品境,再去杀他?”

“我说了,我资质鲁钝,虽有家传武功,若无奇遇,一辈子也未必能到六品。

再者,我在练功,赵百川自然也在练功他虽心思歹毒,可练武的资质,却比我强得多。”

张三忍微微一叹:“侥幸活下来后,当初那个立志报仇,二十牛苦修不缀的张天雄死了。”

“我给自己改了个姓名,叫张三忍,在坳云镇隐居,取了婆娘,生了孩子,只想着凡是忍让三分,这辈子便平淡过去算了。”

他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厨子。

而是一个身负血海深仇的厨子。

但终究是个厨子。

终究只是个厨子。

现实永远比话本小说要残酷。

你身负血海深仇就一定能复仇?

你苦练二十年,便一定能成为高手?

这个世界没有这么多的理所当然。

江湖泥潭里,起起伏伏,初入江湖的家伙们,大都只看到江湖宗师的风光无限。

可在没人看见的地方,那些混迹于世,郁郁而终的老江湖,才是他们最终的宿命。

他语气平淡,看似不在意,可双手仍在微微颤抖。

很显然,这段往事他始终没办法释怀。

“你知道吗?风往哪个方向吹,草就要往哪个方向倒。

年轻的时候,我也如你一般,初生牛犊不怕虎,觉得自己是风。

可最后,被仇家废了一身武艺,被这世道撞得头破血流。

才知道发现原来我也是草。”

ps:

今天细纲还没完全捋顺,暂时三更之后会爆更挣扎一下,看看能不能把订阅拉起来。

之前看到群里的群友在讨论本书订阅不理想的事情,替我惋惜,其实没必要的。

正如张三忍的故事一样,生活不是话本小说。

没有那么多的天经地义。

你孤注一掷就一定能收获预期?

不存在的。

况且其实这个订阅虽然不如预期,但不是难以接受。

各位放心,我不会放弃这本书。

我会更认真,用全部的精力来写这本书,会爆更抢救。

一路写下来,作者君确是发现了本书的很多不足之处,也会调整修改,争取写的更好。

希望各位喜欢这本书的书友们,能一直支持下去别轻易放弃本书。

感谢大家,谢谢。

第七十七章夜半三更,庙外妇人

“我还是觉得自己是风。”

李荆棘听完沉默了很长时间,开口道。

他是个很倔强的人。

一直都认为自己可以走到江湖的最上头,一览众山小。

从小听爹的武侠故事长大,他一直相信,自己可以如故事里的主角一般,笑傲江湖。

“年轻人,谁都觉得自己闪闪发光,很正常。”

张三忍笑着摇了摇头,并没有规劝的念头。

有这样热血冲动,且对未来充满希望的年轻人存在,并不是坏事。

像他们这样暮色深重的老家伙,都是被这世道一点一点的教的怕了。

有些事情,非亲历,是不会明白的。

两人坐在篝火侧畔,沉默了很长时间。

“你这次随我出来是寻仇的?”

李荆棘犹豫了很久,还是问了出来。

按张三忍所言,他已放弃了复仇。

只想老婆孩子热炕头的过日子,在坳云镇为些柴米油盐酱醋茶的小事操心。

可如今,却抛下妻儿,跟着自己重出江湖了。

若不是想复仇,他寻不出其他理由。

“原本我的确是淡了心思,可在酒肆里,见了你这热血儿郎,难免会有些冲动。

晚上做梦,也常想到这些往事。

想到我爹当年,默写家传武功,嘱咐我一定要为家族报仇的事情。

便是晚上做梦也不安寝,耳畔一直是爹临死前的叮嘱。”

张三忍双手摊开,一面烤着篝火,一面苦笑道。

有些事情说放下,哪能这么轻易的放下?

“可你一身武艺具废,拿什么报仇?”

李荆棘眉头微蹙,有些担忧。

张三忍苦练二十年都没能报仇,如今形同废人,若去寻仇,和找死没区别。

“放心,老子还没活够呢,不会去找死。”

他显然看出了李荆棘的担忧,淡淡道:“老子惜命的紧,也看得清现实。”

“这一趟出来,只是为了看一看。”

虽说不能报仇,但这个仇总归是要记得的。

张三忍担心这些日子,过的太安逸了,会让他忘记这满门的血海深仇。

满门被屠,此乃大仇。

纵然没能力报仇雪恨,至少也得牢牢记住。

否则,家里这么多人就白死了。

尽管,记住也没什么用处。

但他能做的,也只是记住了。

“只是看一看?”

李荆棘将信将疑。

“废话,似老子这般油滑的人,会做出送死的事?”

张三忍笑骂一句,解开酒葫芦,递在嘴边,又痛饮了一口。

烈酒如喉,连带着一腔苦闷,也给吞了下去。

也对。

这般又怂又惜命,脸皮极厚,还爱占便宜的张三忍,的确不像是送死的人。

李荆棘见他独自喝闷酒,便把酒葫芦抢过来,也喝了几口。

两人饮了一阵酒,后劲很快上头。

张三忍喝得多,已躺在干草上睡着了,鼾声如雷。

李荆棘拍了拍他的肩膀,自顾自的道:“不管如何,你是我闯荡江湖,结识的第一个朋友。”

“日后我若能成为风,能爬到江湖上头去,你家族满门的仇,我替你报。”

张三忍已睡熟,自然是听不到的。

但李荆棘不需要他听到,这种许诺,自己心里记得便是。

万籁无声,夜色如墨,破庙内外没什么动静。

张三忍已睡下,李荆棘也没想继续守夜,便躺在另一侧铺满干草的砖地上,安寝休憩。

两人在破庙睡得安生,南青郡山郊的密林间,却不平静。

夜黑风高,林间本该僻静。

可这会儿,却是厮杀不断。

一个三十余岁的男人,身穿黑袍,浑身是伤,满身浴血。

而他身侧,是一个和他年纪相差仿佛的女人。

同样是一身黑袍装束,女人伤的也不轻,但比男人稍好,所以是她在搀扶着男人。

地上,躺着二十余个身穿血衣的尸体。

“快跑!”

两人将追兵杀干净,奔逃了一阵。

男人终是不行了,跌在泥地里,七窍流血,再跑不动了。

他颤抖着,用尽全身力气,从怀中摸索着,取出一方血色玉石所制的小印。

“娘子,我不行了,你带着圣物,跑!”

“一定要逃脱,一定不能被圣门之人寻到。

门主待我们恩重如山,这幽泉印,绝不能落在墨青雨手里”

“相公”

女人半跪在地上,脸上带着说不出的悲恸。

可很快,她便拭去眼角的泪水,脸上只剩下决然之色。

接过这方玉印后,她转身就走,将自家相公抛下在荒野中,没有回过头。

她十三岁加入圣门,便在这阴诡地狱求存,见多了生死离别,也知此时悲痛无用。

女人逃走后不多时,便有人追赶而至。

他们瞧见了男人的尸体,确认已死,便搜寻一阵。

“可有找到本门圣物,幽泉印?”

领头追杀者,是个身形佝偻的老妪,说话时,嗓音低沉,让人听了颇为难受。

“禀殿主庞护法身上,并未搜到幽泉印。”

有负责搜查的血衣人跪在老妪面前,禀告道。

“没有?”

老妪满是皱纹的脸上,涌动着寒意:“定是被魏雨那贱人带走了!”

“追查到底,绝不能让那贱人跑了!

墨门主极看重圣物,若是此事有失,你们都得死!”

她拄着铁拐杖,狠狠的敲击着地面。

一众血衣之人,连忙领命,继续追杀。

夜色下,山脊间。

魏雨的身形迅速穿过密林草地,神色慌张。

她身上的伤很重。

血也快要流干了。

脚掌早已血肉模糊。

困意和钻心般疼痛一阵阵袭来。

但她脚步没有停下,仍在奔逃。

魏雨很清楚,以圣门那位的铁石心肠。

叛离圣门,盗走圣物这等重罪,必要受尽万般折磨而死。

她丈夫庞千山更是因此而死。

若被擒住,这一切的牺牲都没了意义。

雨势渐大,这穿林打叶声,倒成了极好的掩护。

魏雨的身形不断穿梭,留下的声响与脚印,也尽被雨声遮盖。

“踏,踏,踏。”

一路踉跄而行,甩脱了追兵。

魏雨面色惨白,再无气力,终于在前方瞧见了一处破庙。

“咳咳。”

她扶着门脊,勉强走到破庙中,身后拖出一条长长的血痕。

虽已到了庙口,她却摔在门槛上,再无气力爬进去了。

“谁?”

原本还在休憩中的李荆棘,听到声音,骤然翻身而起,手里紧紧握着青冥剑。

他虽饮了些许烈酒,但醉意不深,便是睡着了,也留着心神守夜。

如今出现了动静,自是立刻惊起。

第七十八章人心险恶,谎话连篇

当他瞧见魏雨这幅凄惨模样,微微一愣。

“老张,起来。”

他没有第一时间过去救人,而是叫醒了张三忍。

荒郊野外,本就没什么人烟。

三更半夜,忽然有个浑身是伤,几近昏死的女人出现在破庙里,着实诡异。

便是李荆棘神经大条,也感觉不对劲。

张三忍刚醒,也被魏雨这幅目前吓了一大跳。

两人盯着破庙门槛前,已无力瘫在地上的魏雨,暗暗警惕。

“两位公子,我和丈夫连夜赶路,举家搬迁,谁知半路遇上歹人,被截了钱财,险些丧命

我家老爷和孩子都被劫匪所杀,我性子刚烈,不堪受辱,跳了崖,才勉强保住清白和性命。

求两位大侠救命待日后,必有报偿。”

魏雨也瞧见了李荆棘和张三忍,眼神一亮。

她伤势极重,若还不运功疗伤,拖不了几刻便有性命之忧。

魏雨出身圣门,所学的功法,也尽是些左道旁门,需用人血肉来祭。

这两个壮年男人出现的正好。

若是用《血魔功》吞了他们的血肉,正好能助她撑一阵子,恢复些许元气。

她心中已想着如何杀人取血,弥补元气了。

可表面上,仍是一副气若游魂的可怜模样,虚弱的向两人呼救。

“要不要管?”

李荆棘有些迟疑。

若是刚入江湖,他不会犹豫,直接扶这妇人进来。

可这些天,跟着张三忍也学了一些江湖经验。

遇到这种情况也多留了些心眼。

防人之心不可无,加上这妇人出现的时机,实在奇怪。

“闲事莫管了。”

张三忍迟疑了一会儿,还是摇了摇头。

若是在白天,出现这种事情尚能理解。

谁会三更半夜举家赶路?

便真是良家赶路,也不可能遭遇劫匪的。

土匪也是人,又不是铁打的,怎么可能挑在晚上劫道?

真当土匪不休息的?

“这女人说的话,怕是有假。”

张三忍压低声音,在李荆棘耳畔开口道:“你小心些,我们还是当没看到吧。”

“可这毕竟是一条性命。”

李荆棘有些犹豫。

他瞧得出,这妇人的伤势没有作假。

若他们不过去搀扶救济,任由妇人在庙外待上一晚,绝对是冻死在外面了。

张三忍眉头微蹙,也在思考。

按理说,这妇人伤的如此重,便是有意要害人,应当也没这能力。

但她说话有假,若是救了她,怕会引来祸患。

庙外。

魏雨抽着凉气,浑身伤处在寒风细雨中不断吹刷,只感觉钻心的疼。

“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她没想到,庙里的两个大男人,竟是连搀扶自己进庙里避雨都不愿意。

“我这里还有些许细软,藏在内衬里,未曾被劫匪搜刮了去。

还请两位大侠救小女子一命,我愿将财宝尽数给恩人日后等我伤好了,当牛做马也会报答两位的大恩大德。”

身上的伤势,让魏雨知道,拖延不得。

见李荆棘和张三忍没有动静,她只好咬牙装出一副伏低做小的模样,以财帛引诱。

她身上的伤势,已是积重难返。

加上先前为了逃命,耗尽了气力。

纵然是六品武者,铜筋铁骨,手段众多,此刻也难暴起杀人。

唯有等两人靠近,趁其不备,才有机会吞血祭练,恢复元气。

“财宝?”

一直警惕,不为所动的张三忍,忽然动了心。

他一跃而起,便要去搀着妇人进庙里休息。

“张兄,你做什么?不是说这妇人言语不实,可能包藏祸心吗?”

李荆棘微怔,一把拉住了他。

“终归是救人要紧,俗话说的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这妇人身上确有疑点,可她伤的如此重,不可能有威胁的。

再者,若因警惕,害的她冻死在庙外,我们岂不是成了罪人?”

张三忍一脸正气凛然,全然没了先前谨小慎微的模样。

李荆棘见状,也只能随他去了。

果然来了!

当张三忍面带笑容,搓着手向她走来之际。

魏雨已是将身形缓缓躬下,体内缓缓运起了《血魔功》。

只待他靠近身前一尺,便可拗断他的脖子,再用《血魔功》将他吸干。

只可惜,来的不是那位少年郎。

她瞧得出来,李荆棘气血旺盛,筋骨结实。

最少也是个八品武者,吞他的血肉,远比这行事猥琐中年汉子要滋补许多。

罢了,等她杀人吞血,恢复些许气力后,这少年郎也逃不掉。

心中想着,魏雨杀念已起,脸上却瞧不出半点迹象。

就在此刻,李荆棘心中响起一道声音。

是李朝歌接到任务后,施展神游手段,百里传音给了他。

“臭小子,你遇上大麻烦了。

这女人,不简单,是个邪修。

她修习邪功,噬人血肉,准备杀你们吞血疗伤的。

你们万不可靠近她,否则必然丧命!”

李荆棘听到父亲的告诫,心头一惊,连忙叫住了张三忍:“张兄,等等!”

“何事?”

已被财帛勾起了心思的张三忍,早走到了庙前,距离魏雨不过十步的位置。

他转过身,有些纳闷的盯着李荆棘。

李荆棘心知这妇人有诈了,却也不敢直接提醒。

门外的魏雨,看似伤的极重,却是个不简单的人物,万一还有余力怎么办?

若是点破了,妇人有可能直接不管不顾,动手杀人。

“我酒瘾犯了,把酒给我。”

他站在极远处,冲着张三忍开口道。

“你这家伙,怎么这么麻烦。”

张三忍只能一面接下腰间的酒葫芦,一面走过来递给他。

“张兄,这女人不对劲,她让你扶她进来,是想趁你靠近,杀你祭功的。”

趁着接酒壶的机会,李荆棘压低声音,将事情告诉了他。

“害我们?”

张三忍愣了愣,仔细瞧了瞧女人模样,终于是看出了端倪。

这妇人受了这么重的伤势,便是普通男人也该撑不住了,她却还能意识清醒。

而且,她伤口处,血肉极紧,骨骼如钢。

这般细瞧起来,绝不是寻常人,俨然是个武道有成之辈。

人心险恶啊!

发现端倪,张三忍心头狂跳,暗呼侥幸。

若不是李荆棘出言提醒,他怕是真要着了道,上去送命了。

“大哥,你怎么还不过来小女子真的撑不住了。”

此刻,魏雨的声音,在庙外响起。

张三忍只感觉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推诿。

第七十九章幽泉印:化鬼迎亲

“诶。”张三忍迟疑一阵,忽生急智。

干脆两眼一翻,直接装晕。

“张兄,你怎么了,张兄!”

李荆棘心知他的想法,很配合的托起他的身子,一阵摇晃。

“完了,张兄你素有脑疾,定是先前饮酒过多,眼下才会晕厥不醒的。”

他一面晃动着张三忍的身子做戏给魏雨瞧,一面双手抱着他,折返到了破庙最内侧,远离这个心怀歹念的圣门之人。

“他怎么晕了?”

魏雨瞧见此景,心头郁闷万分。

她原本都已做好了一击必杀的准备,艰难的将心神紧绷,用仅有的精力在蓄力。

可这中年汉子,却晕厥过去,不能上前了。

“少侠,恳请你过来,搭把手,带奴家进庙里吧。

这天寒地冻的,奴家伤情严重,真是撑不住了。”

张三忍晕了,魏雨只能呼喊李荆棘过来了。

可李荆棘已知她心思歹毒,岂会搭理,充耳不闻。

他一个劲的替装晕的张三忍擦汗,完全不理会魏雨的喊声。

魏雨心急如焚,这少年郎怎么一点同情心都没有。

再拖下去,她真要撑不住了。

“少侠!少侠!你救救奴家吧。”

魏雨的声音不断响起,李荆棘纵然装傻充愣,此刻也是避不开了。

他把目光挪到伏在门槛上的魏雨,心里正想着如何编瞎话糊弄。

“姑娘,你莫怪我不上前,实在是有难言之隐”

“少侠有何难言之隐?”

李荆棘迅速思索了一阵,才开口道:“我年轻气盛,虽已成年,却未尝过女人滋味。”

“日思夜想,都险些成了色中饿鬼,怕靠近了你,见你这姣好姿色,把持不住,届时犯下兽行,悔之晚矣。”

这个理由,让魏雨郁闷的想吐血:“少侠莫要说笑,奴家已是三十几岁,人老珠黄了,岂能入少侠的眼。”

“再则,奴家如今浑身是伤,血污腥臭,便是自己闻着都作呕,岂会让少侠生出什么冲动来?”

她艰难的喊着,仍希望李荆棘能靠近。

可李荆棘哪会上当,接着找借口:“姑娘,你有所不知你这等血污满身的模样,正是最能让在下冲动。”

“你这还能冲动?”

魏雨银牙暗咬,心中想着这少年是否已察觉到了什么,有意糊弄?

“自然是可以的。”

李荆棘一脸正色道:“人的癖好各不相同,有人爱足,有人爱胸,甚至有人慕残,专门喜欢那些手脚不全之人。”

“我这个癖好虽说难以启齿,但并不离奇。”

他自己也知道,这么拙劣的借口是不能糊弄人的,但能拖一时是一时。

这妇人伤势严重,拖得越久越好,没准待会她就重伤不治,直接死了也说不定。

“若是少侠把持不住那奴家也甘愿,只当还这份救命恩情了吧。

还请少侠快来救救奴家。”

魏雨伤势越发严重,强撑着气力,喘息道。

“不成的,不成的。”

李荆棘连连摇头:“你这般虚弱,若我还兽性大发,岂不是会让你送命?”

“你过来,我便是送命也甘愿!”

魏雨已急到了极点,再无耐心。

她这伤势,是真拖延不得了。

“你不怕送命,可我怕泄了阳元。

不瞒姑娘,在下自小便肾虚体亏,所以才不敢行房事。

若是泄了精元,怕日后会体虚多病,英年早衰。”

李荆棘顺着话头往下接,已是有些编不下去了。

“臭小子,你耍我对吧?”

魏雨最后一丝侥幸也消失了,再不伪装。

到了这时候,她若还瞧不出李荆棘在胡诌拖延,那便白活这么大岁数了。

聊崩了!

李荆棘不敢再接话,只能装作没听见。

趴在门槛上的魏雨,心头恼恨不已。

伤势惨重,费劲千辛万苦才逃脱了圣门追捕,今日要窝囊的死于此处了不成?

自己一死,幽泉印怕也会等等!

魏雨如梦初醒,此印乃本门圣物,传言有通幽之能。

虽然她也从未见过幽泉印的能耐,但被教主视若珍宝,必是了不得的杀人利器。

若真有用,便借幽泉印,杀了这两人,吞噬血肉,恢复精气。

她也没其他办法了,只能耗尽最后一丝气力,从怀中将血玉色泽的幽泉印取出。

“呼!”

魏雨在几乎干涸的体内,调动了最后几缕真气,灌入幽泉印之内。

“嗡!”

幽泉印发出一声鸣叫,随后竟催生出黑煞雾气来。

不多时,这些黑雾笼罩,汇聚成了一个个鬼煞之物。

“奴本待阁的黄花闺女呀~

偶遇钟郎许芳心。

春宵良辰美景欲成亲呐~

大鱼大肉摆上席”

忽然,庙外传来一道古怪的戏腔。

紧接着,这些幽泉印所化的鬼煞之物,竟成了一条迎亲的队伍。

伴随着阴森怪异的戏曲声音缓缓传开,约莫十几个鬼物,在庙前撒起了黄纸。

四五个瞧热闹的鬼,面无血色,却带着僵硬的笑容,嬉戏起哄着。

而后方,则是一顶披着红结的八抬大轿,有六个体壮的鬼抬着,缓缓而行。

轿子微微晃动,卷起红帘,隐隐约约能瞧见,里面坐了一个妙龄女鬼。

这女鬼正襟危坐,含春带笑,像极了准备出嫁的新娘子。

一身喜庆红衣披在身上,更显得娇媚。

唯独面色,苍白无血,不知死去了多久。

“迎亲咯。”

这些鬼物撒着黄纸,有人手里捧着喜钱,也有人怀中揣着喜糖。

有专人唱着戏腔,同时也有人奏乐,只不过奏的,都是哀乐,让人头皮发麻。

倒像极了活人接亲的队伍。

唯一不同的是,这接亲之人,乃至新娘,都是鬼。

她们接的,是**。

“幽泉印竟能招鬼?”

魏雨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当她反应过来,才连忙驱动念力,命这些幽泉印中所化的鬼物,将庙里两个男人抓过来,供她恢复真元。

“完了,完了!”

李荆棘听到庙外热闹的动静,瞅了一眼,顿时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这女人果然是个邪修,还会这种招鬼的手段!

“爹怎么办!”

他连忙在心中,问起李朝歌。

李朝歌也瞧见了这队伍,眼神微眯。

“儿子,莫慌,不过是小鬼而已,你老子现在也是鬼,谁怕谁还不一定呢!”

七十九章(幽泉印:冥鬼迎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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否则怕之后更新大家出现少看一章,影响阅读感受的情况。

等v章放出来了,就会删除本章。

“诶。”

张三忍迟疑一阵,忽生急智。

干脆两眼一翻,直接装晕。

“张兄,你怎么了,张兄!”

李荆棘心知他的想法,很配合的托起他的身体,一阵摇晃。

“完了,张兄你素有脑疾,定是先前饮酒过多,眼下才会晕厥不醒的。”

他一面晃动着张三忍的身子做戏给魏雨瞧,一面双手抱着他,折返到了破庙最内侧,远离这个心怀歹念的圣门之人。

“他怎么晕了?”

魏雨瞧见此景,心头郁闷万分。

她原本都已做好了一击必杀的准备,艰难的将心神紧绷,用仅有的精力在蓄力。

可这中年汉子,却晕厥过去,不能上前了。

“少侠,恳请你过来,搭把手,带奴家进庙里吧。

这天寒地冻的,奴家伤情严重,真是撑不住了。”

张三忍晕了,魏雨只能呼喊李荆棘过来了。

可李荆棘已知她心思歹毒,岂会搭理,充耳不闻。

他一个劲的替装晕的张三忍擦汗,完全不理会魏雨的喊声。

魏雨心急如焚,这少年郎怎么一点同情心都没有。

再拖下去,她真要撑不住了。

“少侠!少侠!你救救奴家吧。”

魏雨的声音不断响起,李荆棘纵然装傻充愣,此刻也是避不开了。

他也怕表现的太过明显,引得这庙外妇人察觉到。

虽说这妇人看上去没什么威胁能力,可父亲说她是圣门高手万一还有手段呢?

他把目光挪到伏在门槛上的魏雨,心里正想着如何编瞎话糊弄。

“姑娘,你莫怪我不上前,实在是有难言之隐”

(中间缺失是几段对话也不知哪里有问题脑壳疼,正在修改解禁不知到多久放出来。)

“臭小子,你耍我对吧?”

魏雨最后一丝侥幸也消失了,再不伪装。

到了这时候,她若还瞧不出李荆棘在胡诌拖延,那便白活这么大岁数了。

聊崩了!

李荆棘不敢再接话,只能装作没听见。

趴在门槛上的魏雨,心头恼恨不已。

伤势惨重,费劲千辛万苦才逃脱了圣门追捕,今日要窝囊的死于此处了不成?

自己一死,幽泉印怕也会等等!

魏雨如梦初醒,此印乃本门圣物,传言有通幽之能。

虽然她也从未见过幽泉印的能耐,但被教主视若珍宝,必是了不得的杀人利器。

若真有用,便借幽泉印,杀了这两人,吞噬血肉,恢复精气。

她也没其他办法了,只能耗尽最后一丝气力,从怀中将血玉色泽的幽泉印取出。

“呼!”

魏雨在几乎干涸的体内,调动了最后几缕真气,灌入幽泉印之内。

“嗡!”

幽泉印发出一声鸣叫,随后竟催生出黑煞雾气来。

不多时,这些黑雾笼罩,汇聚成了一个个鬼煞之物。

“奴本待阁的黄花闺女呀~

偶遇钟郎许芳心。

春宵良辰美景欲成亲呐~

大鱼大肉摆上席”

忽然,庙外传来一道古怪的戏腔。

紧接着,这些幽泉印所化的鬼煞之物,竟成了一条迎亲的队伍。

伴随着阴森怪异的戏曲声音缓缓传开,约莫十几个鬼物,在庙前撒起了黄纸。

四五个瞧热闹的鬼,面无血色,却带着僵硬的笑容,嬉戏起哄着。

而后方,则是一顶披着红结的八抬大轿,有六个体壮的鬼抬着,缓缓而行。

轿子微微晃动,卷起红帘,隐隐约约能瞧见,里面坐了一个妙龄女鬼。

这女鬼正襟危坐,含春带笑,像极了准备出嫁的新娘子。

一身喜庆红衣披在身上,更显得娇媚。

唯独面色,苍白无血,不知死去了多久。

“迎亲咯。”

这些鬼物撒着黄纸,有人手里捧着喜钱,也有人怀中揣着喜糖。

有专人唱着戏腔,同时也有人奏乐,只不过奏的,都是哀乐,让人头皮发麻。

倒像极了活人接亲的队伍。

唯一不同的是,这接亲之人,乃至新娘,都是鬼。

她们接的,是**。

“幽泉印竟能招鬼?”

魏雨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幽泉印乃圣门圣物,前任教主钟北幽从不轻易示人。

没想到竟有这等妙用。

当她反应过来,才连忙驱动念力,调动这些阴鬼,擒住李荆棘等人。

“遭了!”

李荆棘听到庙外热闹的动静,放眼望去,瞧见阴森恐怖的迎亲大轿。

顿时,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这女人果然是个邪修,还会这种招鬼的手段!

“爹怎么办!”

他连忙在心中,问起李朝歌。

李朝歌也瞧见了这队伍,眼神微眯。

“别慌,先瞧瞧看。”

父亲沉稳的声音在他心中响起,让李荆棘也安稳了些。

第八十章冥鬼新娘

ps:七十九章被和谐了,修改不知什么时候审核完毕放出来。

为了不影响读者阅读体验,已修改好的版本暂发在作品相关里免费给大家看,没看过的读者,可以去看看。

“新郎官上轿子咯。”

伴随着最前头,唱着戏腔的冥鬼一声喊叫,这一条迎亲喧鼓的队伍,便从崖岼抬进了庙。

“他娘的,真是邪修!”

原本还想装昏糊弄的张三忍,这会儿再难装下去了。

他吓得一激灵,立刻跳起,如往日的一般怂如猪狗,躲在李荆棘身后。

“李老弟,有招没有?”

他紧张的攥着李荆棘的背,微微打摆子。

“张兄莫慌,我爹死的早,正在天上庇护着我的。”

李荆棘知晓老爹用神游手段,正看着此处,倒也不惧。

“咳咳咳。”

解开了幽泉印内冥鬼束缚的魏雨,越发虚弱。

她只能趴在庙门前,希冀于这些冥鬼动手,她自己连动动手指的余力都没了。

“铛!铛!铛!”

喧锣声阵阵传开,这些冥鬼一个个笑容僵硬,白的诡异。

他们抬着喜轿,越来越近,逼的两人退到庙底处,再无路可退。

“杀!”

没了退路,李荆棘只能抢先动手。

手中青冥剑出鞘,便冲最前方那头敲锣的冥鬼斩去。

剑光如虹,在他真气驱动下,带着些许罡气。

这一剑若斩在人的脑袋上,便是七品武者,也会被削掉头颅。

可落在冥鬼身上,却收效甚微。

“铛!”

青冥剑挥下,只听见一声金戈相撞的脆响。

那冥鬼脖子被斩出一道长长的白印,却未曾被削下脑袋。

冥鬼扭了扭脖子,似乎迟疑了一会儿,才想明白发生了什么。

迎亲唱曲,抬轿洒纸的冥鬼们手里动作全部停了下来。

“噗。”

喜轿被放下,轿夫等人,目光直勾勾的盯着李荆棘和张三忍,已是凶煞满面。

“他们不是亡魂,是僵尸。”

李朝歌瞧见这一幕,心头微惊。

志怪一类的鬼魂他瞧见过,譬如那艳鬼和阴鬼。

精怪,同样见过。

在南山村的狐妖,与那黑色蟒蛇。

可这僵尸,李朝歌还是头一次瞧见。

“滚!”

这些冥鬼僵尸逐步靠近,手掌向前探出,显然是想将张三忍和李荆棘强行拖上轿子去。

李荆棘剑如疾风,将《甲子习剑录》上记载的快剑要诀悉数运用起来。

但凡有冥鬼僵尸想伸爪来抓,便会被李荆棘击退。

“李老弟,顶住。”

张三忍躲在他身后,观察了片刻,出言提醒道:“这些冥鬼僵尸,显然是被人用邪修手段祭练为己用的工具。”

“他们气力极大,身如钢铁,但行动缓慢,你若出手快,可挡住他们的进攻。

我们拖下去,庙外那毒妇也快油尽灯枯了,只要她死了,这些无主之物,便会自行褪散。”

听到张三忍的话,李荆棘把心一横,只顾眼前。

这段时间虽在赶路,但李荆棘从未疏于剑法习练。

尤其是快剑一式,已渐到了炉火纯青之境。

纵然僵尸冥鬼众多,一涌而上也难沾其身。

李荆棘的剑影飞快,但凡有冥鬼敢跨越身前一尺,便会被剑锋击溃,震退。

逐渐的,他身前一尺之地,已成为雷池禁区。

风雨不能进。

“铛!”

又斩退了一个负责抬喜轿的冥鬼轿夫,李荆棘的臂膀筋骨已感到酥麻难耐。

两炷香的时间,他至少斩出了近一千剑。

这样固然是让局面僵持,这些冥鬼僵尸难以近身,可同时,又陷入了慢性死亡的境地。

扑过来的冥鬼僵尸们,仿佛不畏痛,不知疲倦。

而李荆棘却是个活生生的人,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这样龟缩拒守,被僵尸冥鬼突破防线,擒上喜轿是迟早的事。

更何况那落在地上的喜轿里,还坐着一位冥鬼呢。

尽管瞧不出太多门道,但李荆棘隐隐感觉,那新娘僵尸,只怕是更难对付。

若不能主动出击,想撑一晚上,是痴人说梦。

李朝歌也看出了眼下的困局,先是利用神游千里的能力,给老二加持了保佑状态。

“是否为族人李荆棘加持保佑状态?”

李朝歌望着系统版面跳出的字眼,毫不犹豫选了是。

“保佑成功,族人李荆棘加持状态,持续时间半柱香。”

200点香火消散,只换了半柱香的持续时间。

但这项保佑状态,却极有用。

“臭小子,保佑时间只有半柱香,你尝试杀出去,将庙外那圣门妖妇杀了。

若生异变,我会用其他方式助你。”

老爹的声音,继续在李荆棘耳畔响起。

他感觉自己的气力至少暴涨了一倍以上。

保佑之前,李荆棘的综合能力,属于八品最巅峰的一档,距离七品仍有差距。

可当这个状态加持后,单轮气力,他足以和积年七品武者媲美。

“刺啦!”

当青冥剑再度挥出,一个形貌枯槁,手脚生疮的轿夫,顿时削掉了一块血肉,露出了骨架。

只是,那僵尸血肉依旧发白,毫无血色。

见攻势凑效,李荆棘信心大增:“张兄,你且护好自己周全,我去取了那庙外妖妇的脑袋。”

说着,青冥剑绽开一道道剑花,拦路冥鬼僵尸被悉数斩退。

其中一个洒黄纸的僵尸,被李荆棘一剑斩断了手臂,刚好掉在张三忍身旁。

“他娘的,这小子吃什么药了?”

张三忍来不及劝阻,眼睁睁看着李荆棘杀出重围,颇有些纳闷。

这家伙怎么转眼间,气力暴涨,连僵尸坚硬如铁的身子都被砍下了手臂?

还来不及多想,已有冥鬼僵尸围上来。

张三忍忙将那条臂膀捡起来,挥舞自保。

“挡我者死!”

李荆棘剑如长虹,去势不止,但凡有冥鬼僵尸敢拦路,都被砍瓜切菜般荡飞。

靠着这空隙,他长驱直入,靠近了这一顶朱红大轿。

脚掌一跺,李荆棘飞身而起,踩着轿顶,便要冲到庙外去。

他的目标,是庙外的妇人。

可当李荆棘的脚掌踩在轿顶的刹那,异变突生。

一只白皙的手掌,搽破了轿顶,牢牢抓住了他的脚掌。

“夫君乖乖随妾身洞房花烛吧。”

冥鬼新娘千娇百媚的声音缓缓传来,李荆棘浑身发凉。

第八十一章通幽唤鬼

“放开!”

李荆棘用力的蹬踹,想将这只手踹开。

可任由他如何挣扎,这手掌便如铁钳一般,牢牢紧锁,难以撼动。

“夫君,到妾身怀中来吧。”

娇媚含羞的声音再度响起,李荆棘被这只手狠狠拖拽,砸碎了喜轿,摔到了这冥鬼新娘的身上。

“夫君,我美吗?”

新娘故作矜持的低头微笑,吐气如兰。

李荆棘却心头一凉。

这冥鬼新娘的模样倒是清秀。

虽称不上什么美人,也是中上之姿。

可若是细看,她肌肤白皙显得十分病态,脸上已出现乌青的死人颜色。

任由再多妆黛敛容,仍就能瞧见那小块小块的尸斑,令人作呕。

“滚!”

李荆棘又怒又惧,骤然挥剑。

青冥剑斩破了冥鬼新娘的大红披霞嫁衣,但落在她肌肤上,却难进分毫。

“这身子骨也太硬了吧。”

李荆棘暗暗咂舌,想要抽剑,却被冥鬼新娘一把摁住了。

“夫君,我与你情意绵绵,你为何要害我?

为何,为何要害我?”

冥鬼新娘皓臂微抬,握住了李荆棘手中的剑,而脸上,却出现了变化。

她凄怨的喊着,原本还有些粉黛修饰敛容的面庞骤变。

胭脂水粉一层一层脱落,如蜕皮般掉下来。

露出了庐山真面目。

那是一张已腐化的面庞,干枯无肉,铁青瘆人。

她的眼珠睁的滚圆,死状很是凄惨。

那眼珠子晃动着,似乎也要从眼眶里掉落出来。

“滚开呐!”

李荆棘强忍着不适感,脚掌猛蹬,想将她踹下轿子。

可冥鬼新娘的气力实在太大,始终纹丝不动。

“爱人相杀,夫妻反目你既害我,我便把你杀了吧。

我们夫妻黄泉路上,再恩爱同行。”

冥鬼新娘痴痴笑着,竟是还带着些许小女人的羞怯感,很是灵动。

这神情若放在豆蔻年华的女子身上,自是令人感叹人间美好。

可放在死去多时,尸斑满身的新娘脸上,却只令人感觉恐怖怪诞。

“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夫君!”

李荆棘和冥鬼新娘角力,却根本比不过。

哪怕是爹加持了的状态,仍就被新娘一点点按着头,送到她面前。

新娘张开嘴,两排牙齿早已脱落的差不多了,唯独剩下两颗尖牙,上头尽是黄色的牙垢和腥臭味。

李荆棘闻着只感觉浑身晕眩,越发发力。

她想咬死我!

心中警兆大起,李荆棘却无力反抗。

“臭小子,别慌。”

李朝歌在祠堂观望良久,最终还是决定出手了。

他原想着,香火太少,能省则省。

可眼下,若不显灵相助,儿子绝对难逃一死。

“是否使用500点香火兑换显灵。”

确认!

香火骤减,李朝歌的身形,顿时出现在破庙之中。

“滚!”

他调动着气运池内,那一汪气运青丝之力,向这浑身如铁骨浇注的冥鬼新娘轰出一拳。

“啊!”

冥鬼新娘浑身一颤,被骤然打退,跌出喜轿之中,发出一声悲鸣。

“爹,你来了吗?”

瞧见此景,李荆棘先是一愣,很快反应过来,是爹出手相助了。

“少说废话,赶紧去杀了那庙外妖妇。

我抵挡不了多久。”

李朝歌连忙吩咐道。

这些抬轿吹唢呐的冥鬼还好说,可披着红嫁衣的冥鬼新娘,实在有些生猛。

李朝歌只能拦住一会儿,想替他出手杀干净是不可能的。

唯有将召鬼的人杀了,才有机会结束这一切。

“夫君莫走。”

冥鬼新娘见李荆棘朝庙外奔去,顿时追赶过来。

同时,那些迎亲的冥鬼,也尽数涌了过来。

“敕!”

李朝歌将青丝气运之力调动在手中,再度轰出。

这些冥鬼僵尸,如遭雷击,一时间倒是被拦住,追赶不得。

庙外,魏雨意识模糊,耷拉着眼皮,如睡着了一般。

李荆棘身形飞出,照面后没有废话,一剑斩下。

“噗!”

剑光罡气斩落,殷虹的鲜血溅射的到处都是,染红的破庙墙面和砖地。

魏雨的脑袋竟没被完全斩落,只斩断了一小半,剩下的仍连着皮,带着血肉筋骨。

“啊!”

脑袋被削下小半,本就耗尽气力的魏雨,此刻更是遭受重创,凄惨的呼喊起来。

“臭小子。”

被青冥剑斩过,魏雨没有立刻死去,好似回光返照一般,不知哪来的气力,轰然砸了他一掌。

“噗!”

便是这一掌,令李荆棘甩出一丈多的距离,最终将巨石砸出了蛛网般的裂痕,嘴角溢血。

“嘶。”

他倒抽一块凉气,花了三息,才勉强从地上爬起来。

这女人,重伤到了如此地步,还能临死反扑!

好在,伤势不算严重。

他缓缓起身,重回破庙。

挥出这最后一章,魏雨真的油尽灯枯了,脖子一歪,瘫在地上,眼中的神采已逐渐消失,再无生机。

“咻!”

她一死,庙里的迎亲队伍,抬轿冥鬼,还有那红衣新娘,再无维持之力。

具是化作一道黑烟,重新钻入幽冥印里。

危局已解,李荆棘这才有心思去寻张三忍。

这怂货竟不知何时,爬到了破庙的梁柱之上。

“张兄,那妇人死了,下来吧。”

听到李荆棘的喊声,张三忍才敢爬下来,心有余悸的道:“可吓死我了,兄弟,厉害啊,这么生猛的冥鬼都被你解决了。”

他没接话,因为知道,不是自己厉害。

若不是爹在暗里帮忙,他早被这冥鬼新娘弄死几次了。

走到魏雨面前,他俯下身子,拾起了那枚幽泉印。

这印虽是玉质,却鲜红如血。

约莫人手巴掌的大小,底部书刻着一行小字。

阴司幽冥,黄泉往生。

将幽泉印牢牢握在手里,他有些好奇的问老爹:“爹,你知道这是何物吗?”

“此物,名为幽泉印,是圣门前任教主钟北幽的至宝。”

李朝歌按照任务信息,将事情告诉了儿子。

闻言,他眼神微亮:“这么说来,此物是个宝贝,能通幽唤鬼。”

“若是如此,这场凶险也算没白挨。”

日后,若掌控这枚幽泉印,没准也能唤出鬼物相助,多了份保命的手段。

第八十二章圣门秘闻

“老张,你可知明州圣门是什么宗派?”

李荆棘暂时没做过多的研究,将幽泉印捏在手中,转头向惊魂未定的张三忍问起了圣门的来历。

听父亲所言,这妇人,乃是圣门前代教主的亲信。

而这幽泉印,更是圣门的圣物,他自然想了解一下,圣门的底细。

“圣门?”

张三忍微微一愣,很快道:“圣门是明州江湖里,最负盛名的魔教。”

“传言,圣门创立已有了近百年的历史,共有三任教主。

自第一任教主创教以来,便一直励精图治,让圣门发展壮大,直到第三任教主钟北幽执掌的三十年间,更是让圣门从一方小宗小派,发展到了明州顶尖势力。”

“听闻,那钟北幽乃是三品武者,一身浩瀚如龙的力量不可抵挡,单凭一双肉掌,便能轻易搏杀强敌。”

张三忍在明州江湖闯荡这些年,对许多事情,还是有一定的了解。

“这妇人,应当就是圣门中人。”

李荆棘点了点头,开口道。

“何以见得?”

张三忍微怔,想要细问,可李荆棘没有回答的意思,只含糊其辞。

他只能继续说关于圣门的历史:“我也有很长时间没在江湖上走动了,许多消息已是多年前的。”

“总之,那钟北幽性子暴虐,实力强横,虽说带着圣门发展,成为了明州江湖的一方巨擘,却也让圣门的名声变得越发臭名昭著。

他自创一门邪功,名叫《血魔功》,推行教众共同修炼,这门魔功,便要吞噬活人血肉修炼,为此,曾数次在明州江湖上掀起腥风血雨。”

“十余年前,明州江湖忍无可忍,组成了正道联盟,想要一举击溃这圣门,为明州江湖除去魔患,共有千余侠者聚义,其中包括正气宗,天剑门等大派牵头,共同杀上修罗崖,想推翻圣门。

可惜仍是功亏一篑,那一战反倒让圣门声势暴涨,令钟北幽一战奠定了圣门和他自己在明州无上的江湖地位。”

张三忍说着,颇有些神往:“此前,世人皆以为钟北幽单凭一双肉掌横行天下,谁知,修罗崖那一战,他取出了圣门的圣物,那仅仅是一方小印,看似平平无奇,在钟北幽的驱使下,竟压的正气宗,和天剑门的两大掌教,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实在”

张三忍说着,忽然瞧见李荆棘手里的幽泉印,话语戛然而止。

“你看是不是这个?”

他将幽泉印递了过去,给张三忍细瞧。

张三忍满脸惊诧,盯着幽泉印左看右看,也并未瞧出名堂来。

“阴司幽冥,黄泉往生。”

他将这几个字读了出来,面色登时一变。

“应当是此物不假了。”

他心头巨震,许久才吐出一口凉气。

张三忍曾听说过关于那圣门圣物的信息,其中便专门讲了,底部书刻的八个大字。

“这娘们什么身份竟能将圣门教主钟北幽的圣物盗出来?”

张三忍瞪大眼睛,盯着早已气绝身亡的魏雨,颇为震撼。

李荆棘没有这么多疑惑,他早已听父亲将所有信息告知,也知晓是因为圣门发生了夺权之争,新任教主墨青语继位,她才带着圣物叛教出逃。

“兄,兄弟这烫手山芋,你要怎么办?”

“当然是留着,还能怎么办?莫不是丢到这深山老林蒙尘?”

李荆棘理所当然的道。

他冲幽泉印哈了哈气,又用衣袖擦了擦污渍,才收入囊中。

到手的宝贝,若是丢了,这可不符合李荆棘的行事准则。

“你知不知道,此乃圣门圣物,此物遗失,必然引发圣门地震,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届时,定有无数圣门教徒在江湖搜寻,若得知此印在你手里,怕是你活不过第二天。”

张三忍畏之如虎,出言告诫道。

“知道了。”

李荆棘无动于衷,并未因为畏惧圣门,而将幽泉印丢弃。

他这人,最喜欢的便是武功秘籍,江湖神器之流。

拿到这方疑似能通幽唤鬼的宝贝,怎么着也不可能就此放手的。

“张兄,再问你一个问题,你可知圣门墨青语是何人?”

他听爹所透露的信息里,这墨青语便是新任圣门教主,而且,似乎有不少前教主亲信对她不服。

“墨青语?”

张三忍思索了片刻,随后开口道:“倒是有些印象,她似乎是个女子。”

“听说,是前任教主的嫡传弟子,不到二十岁,便当上了圣门堂主,此女传言极为神秘,手段狠辣,但流传事迹颇少,老哥得知的也不多。”

听到这些,李荆棘点了点头。

圣门堂主,一介女流,教主嫡传。

几年时间,前代教主忽然暴毙,她即位执掌圣堂,血腥镇压不服教众,甚至引得前任教主亲信带着圣物叛逃。

若是细细琢磨,其中倒是有不少耐人寻味的故事。

可李荆棘没心思想这些事情,很快便略过了。

“张兄,随我一同生火,将这具尸体解决掉。”

很快,处理好一切,李荆棘重新升起了篝火,打算把魏雨的尸体彻底火化,焚尸灭迹,以免被人寻到线索,引来新的麻烦。

这丢在火堆里烧了三个时辰,血肉烤干,可骨骼却半点未焚毁。

“这妇人,最少也是六品武者,这般骨骼密度,寻常篝火是烧不尽的。”

张三忍啧啧道:“不过,也够了,这般模样,已是面目全非,便是有人寻到尸体,也辨认不出。”

两人将这具尸体顺着崖岼丢下山去。

然后,将脚印痕迹悉数清扫干净,准备连夜赶路,以免夜长梦多。

“张兄,之前听你说你还有一门家传武功,名为《金刚锻体决》,可否相传?

我这闯荡江湖的,技多不压身,最喜欢这些武功秘籍了。”

路上,李荆棘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初入江湖的李荆棘,就如同一块干海绵,浸泡在水里,只想着勉力的在江湖这汪湖泊中,吸收足够的养分,迅速成长起来,自然不想放过任何武功。

“哼,这可是老子的家传武学,祖训有云,绝不可传于外人!”

张三忍冷哼一声,淡淡的道。

“三十两。”

“这不是钱的问题,祖先交代”

“五十两,再多没有了。”

“我这门家传武学,威力巨大,家父交代,非张家之人,若习练这门武学,张家嫡传当寻而诛之,你再加点。”

张三忍停下脚步,很认真的道。

“五十一两。”

李荆棘伸出手掌,比划了一个数字。

“成交。”

两天后。

圣门,修罗崖,圣堂之内。

大殿最上头,有着一方大位。

坐在上头的,是个穿着一袭红衣的女人。

她年纪约莫二十出头,模样清秀,若在寻常人家,这年纪,怕是刚出阁的良家女子。

可她的身上,却透着睥睨天下的气质。

举手投足间,都让人胆战心惊。

“印呢?”

她朱唇微启,冷声问道。

殿下,老妪跪伏在地,冷汗直流:“禀教主,叛教的庞千山已伏诛,可魏雨那贱人却携印而逃属下虽带着血衣堂的教众追杀,却跟丢了踪迹。”

“丢了踪迹?”

那红衣少女嘴角微扬,挑起一抹笑意。

她脸很小,嘴角扬起时,也令双眼微阖,使得这笑容有些俏皮。

若是邻家女子,必然会让人浮想联翩。

可这笑容在她脸上,只令一众圣门教众诚惶诚恐,吓得不轻。

因为他们都知道,这位新任教主的秉性,是何等的刻薄寡恩,杀伐果决。

“此事不用你们办了,本教主亲自去追。

至于血衣堂这些教徒,送到修罗崖后山去。”

红衣女人的话缓缓传遍整个大殿,跪伏在地的一众血衣堂教众,此刻汗流浃背,一些胆小之人,更被吓得尿了裤子。

圣门的传统,修罗崖后山,乃是养蛊之地。

若犯了重罪,便会被送往后山,相互厮杀,一批三十人。

每一批,唯有杀到最后一人,活下来,才有资格离开后山,有将功赎罪的机会,继续替教主办事。

而剩下的人,都会死在后山。

这是圣门规矩,弱肉强食,自古通理。

第八十三章衣锦还乡

曲水巷,祠堂里。

李朝歌替儿子解决了这项任务,事情也算是告一段落了。

“恭喜,完成本月任务,奖励3000点香火。”

当系统提示音响起,李朝歌心头微喜。

他扫视了一眼,发现香火点数有了长足的增加。

这一次他动用了神游,保佑,显灵三种能力,共计花费了900点香火。

原本未结算之前,只剩下0点香火。

可任务一完成,香火点数顿时飙升至30点,算是富裕起来了。

“倒不着急立刻开启气运池,留些香火点数备用再说。”

李朝歌心中暗暗琢磨着,万一出现异常情况,也好有足够的香火兑换能力应对。

否则以气运池庞大的消耗,不知会吞掉多少点香火。

他虽说希冀塑阴增灵,让自己的力量进一步加强,但这种事情,不急于一时。

十月的时间过得很快。

李荆棘一直没再出现什么异常情况。

而李茹的同福客栈,有了帮手后,生意也逐渐红火起来。

仅十月这一个月净利润,已达到了5两银子,算是经营的相当不错了。

李瑜最近开始上私塾了,在他娘周萍的照料下,饮食起居倒是不担心。

唯一有些让人头疼的是,这个小孙子,似乎不开心。

虽然上私塾,也有了一些同龄的玩伴,可他不太喜欢,也不太与人交友。

平日闲暇,只喜欢坐在院里,抚摸柴芳送给他的风筝。

显然是很想念这位小青梅了。

可惜李家正值发展阶段,大家都很忙,倒是忽略了李瑜的感受。

二叔出去闯荡江湖了,小姑忙着客栈生意,都没能陪李瑜玩耍了。

小李瑜也只能独自坐在院里看风筝了。

时间悄然流逝,很快,来到了十一月。

月初刚至,李朝歌便接到了本月任务。

当任务刷新,李朝歌微微一愣。

“这个月的任务还好,倒不是什么累人的活儿。”

前两个月,动辄志怪鬼魂,一个不慎,老大和老二两个儿子就有可能送命。

差点没把李朝歌这把老身子骨折腾死。

眼下这任务简单,倒符合李朝歌心思。

这些日子,小孙子的苦闷他也瞧在眼里,就算不发任务,他也打算寻个时机托梦,告知儿子,让他带着孙子回南山村玩几天。

离阳府,国子监。

近些日子,李策之每日伏案夜读,困了便睡在书阁里。

和许多混日子,时不时参加诗会,四处交际的监生不同,他打算参加今年十二月的加开秋闱,去明州考举人的。

所以半点时间都不敢浪费。

尽管有父亲庇护,但打铁还需自身硬。

李策之很清楚,如果自己没有足够的学识积累,纵然父亲再帮扶,也难有成就。

这天晚上,他通宵达旦诵读文坛泰斗许庆师所书的《春秋经义》,读的眼皮发撑不住,才伏在案上休憩。

梦里,李朝歌前来托梦。

“策之,这些日子,你辛苦了。”

李朝歌对老大这些天的勤勉也是看在眼里。

李策之对托梦一事,早已见怪不怪了。

连忙向父亲行礼:“本就是为跃龙门做准备,辛苦些也是应该的。”

“辛苦读书自然是值得夸赞,但得劳逸结合,一味苦读,未必会达到预期效果,该休息放松的时候,还是得休憩。”

李朝歌拍了拍他的肩膀,提点道:“近些日子,带瑜儿回一趟南山村,去见见柴员外一家吧。

这小子,心中对柴芳也颇为想念,你们又忙,也不在他身边,这般下去,怕是会憋得出病来。”

“瑜儿”

李策之一愣,随后点了点头:“父亲说的是,是我疏忽了,那过些天,便带瑜儿回去一趟。”

“用不着过些日子,明天一早便去。”

李朝歌摆了摆手,让李策之得失心不必太重:“策之,你性子沉稳,生性勤勉,但得失心还是过重了,该放下时,要懂得放下手头之事,不用过于执着于一件事情。”

虽说考举人对李策之,乃至整个李家都是件很重要的大事。

但也不能为了这一件事,荒废了所有生活。

人可以有最在乎的东西,却不能让最在乎的东西,变成你唯一在乎的事情。

否则,便容易如那老童生一般,成了执念的奴隶,一心只为功名悲喜,一旦事与愿违,便整日郁郁。

十一月初,冬月。

泡在国子监书阁一个多月的李策之,修饰了边幅,换上一身锦衣,回家。

他和妻子周萍商量,带儿子李瑜回一趟南山村。

“小瑜,在想什么呢?”

李策之收拾好行囊,却没第一时间告知儿子返乡的事情。

李瑜独自坐在井边,绷着小脸,也不回答,只用小手不住抚摸着风布上已有些褪色的画像。

“小瑜,你爹准备带你回南山村,去见柴芳。”

周萍拎着大包小包走出来,脸上带着淡淡笑容道。

“真的?”

李瑜一下子从井口站起,脸上有藏不住的喜色。

“自然是真的,你这点小心思,哪能瞒得过我们。

说起来,这些日子的确是忙,疏忽了你。”

李策之揉了揉儿子的脑袋,双手将他抱起。

一家三口,在和陈清浅说过后,便雇了辆马车,返乡探友,缓缓而归。

当李策之回到南山村的消息传开后,又是生出了许多轰动来。

他如今的身份可不一般了,秀才老爷,可见官不跪,算是有功名在身的人了。

又是童生案首,被县太爷青睐有加,前途无量。

便是在南山村民眼里威风的紧的里长老爷,见了他,也需巴结奉承。

这次他衣锦还乡,自是少不了前来道喜,恭贺,顺便拉交情的村民。

这般被簇拥吹捧,李策之虽没有飘飘然,心头还是很受用的。

古语有云,富贵不还乡,便如锦衣夜行。

有了能耐,回到家乡,再见昔日的友邻巴结奉承,本身就是件极爽快的事情。

李策之不是圣人,自是不能免俗。

但他还知自己多少斤两,也没过于膨胀炫耀,仅是与众人攀谈几句,在里长家中坐了会儿,收了些许贺礼,便去了柴员外家中。

第八十五章痴鬼:老童生

他死了?

虽说他和老童生,只在岳山书院考场前有过一面之缘,但他对此人印象颇深。

王童生,的确是个极可怜,又可悲的人物。

一辈子的执念,便想要考举做官,而今终归是没能如愿。

不知怎的,听闻他的死讯,李策之心头堵的慌,总觉得有些难过。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此人倒是惨,一身孤苦困顿,死了都没有亲眷知晓。

被我们南山村的村民发现了尸首,便草草卷了床席子,就这么葬了,碑都未曾立一块。”

柴员外并不认识老童生,只当是茶余饭后的谈资,随口道。

李策之勉强笑着,倒也没说太多。

在柴员外家吃完酒,很快便入夜。

李策之刚下酒桌,又被前来拜访的里长好说歹说,请去吃宴席。

他虽只是个秀才功名,但在南山村里,已有近十年,没有出过身负功名的读书人了。

再则,他还是县太爷钦点的案首,日后前途不可限量,谁不想巴结一二?

便是能请李策之前来吃顿酒,里长都觉得面上有光,接连叫了南山村好些村民陪席。

这般折腾,待到宴散,已是深夜。

李策之披着袍子,离开里长家中,并未立刻回柴府。

他想一个人走走,散散步。

已经有些日子,没这么安静独处了。

他虽说处事相较二弟没那么孤僻,算得上八面玲珑,长袖善舞,但内心,也极希望能有独处的空间。

月光如水,在夜幕下独自散步,倒是惬意自在。

走着走着,他倒是来到了南山村外那条捣衣取水的夕河畔。

“那位王姓老童生,便是在此处被发现溺亡的?”

望着在月色下波光粼粼的河面,李策之五味杂陈。

他并不清楚,老童生是失足溺亡,还是幡然醒悟,勘破现实,难以忍受自己的失败,投河自尽。

但他的死,李策之总归是有些触动的。

“子曰:圣人,吾不得而见之矣;得见君子者,斯可矣。

子曰:善人,吾不得而见之矣:得见有恒者

斯可矣。亡而为有,虚而为盈,约而为泰,难乎有恒矣。”

正当李策之盯着河水,默默收敛心绪之际,这万籁无声的夜幕下,忽闻朗朗读书声。

声音铿锵有力,缓缓荡开。

听着声源,似是从夕河上游传来。

“这夜半三更,怎会有人诵读圣人所铸《论策经义》?”

李策之心神一动,不由起了好奇心。

他拔步而行,顺着声源处寻去,约莫走了数百米,便望见夕河畔的一块磐石上,正坐着个读书人。

这读书人似是入了神,未察觉到有人靠近,仍朗声诵读着《论策经义》。

李策之靠近,虽只看到背影,瞧不着正脸,却总感觉有些眼熟。

“这位朋友。”

过了一会儿,他终是忍不住好奇,上前搭话。

可背坐磐石的读书人好似没有听到一半,还在继续读书,诵读声不绝于耳。

喊了几遍,李策之见他没反应,便伸手搭在他肩头:“这位朋友,为何深夜在此读书?”

这回儿,读书人终于察觉到有人靠近。

他转过身,双眼瞪得滚圆,颇有些愤愤:“深夜读书,便是不想有人叨扰,你这人好生无礼,平白无故,扰人清静。”

李策之张着嘴巴,有些震撼,完全没注意听他在说什么。

因为,这读书人,赫然便是之前在酒桌上,被柴员外告知已溺水而死的王童生。

他没死?

李策之心中升起这个念头,很快被否定了。

柴员外没理由骗他,老童生溺亡后,已被下葬,这南山村的人都知晓。

而且瞧王童生这模样,形如枯槁,不修边幅,面色煞白,寻不到血色,俨然不像个活人。

是鬼吗?

出现这个念头时,李策之倒不害怕。

一方面,他已见过鬼魅,甚至连那煞气深重的艳鬼,也没能把他怎么样。

对于人而来,最可怕的不是鬼,是对于未知的恐惧。

见识过鬼魅之后,李策之对此阴鬼,并没有那么大的畏惧了。

另一方面,这老童生除了在河畔读书之外,举止行为倒是正常,不像是个害人的鬼。

“怎么是你?”

当王童生瞧见李策之,微微一愣,很快便生出一分喜色:“李老弟,听说你上次试考中了秀才,还是案首!”

“恭喜,恭喜呐。”

他连忙起身,冲李策之作揖行礼,又露出讪笑:“李老弟,书院一别,你高中案首,我却又是名落孙山。”

“近些日子,我也在苦苦思量你劝诫我的那番话,现在想起来,倒是警世恒言呐。”

听到王童生这般自省之话,李策之微怔。

这位偏执了这么多年的童生,倒是有些些许改变。

只可惜,这改变来的太迟了,太晚了。

“你是童生案首,想必有些考试心得,你可不要敝帚自珍,得好好指点指点在下。

我不会放弃试考,待到明年再考,若是能中了秀才,日后再考举人,出仕为官,必然忘不了你这番恩情。”

他求人授学的时候,倒极能放得下身段。

可惜,人死不能复生,他已做了阴间鬼魂,还如何来当阳间官吏?

见到这一幕,李策之心中隐隐猜了出来。

这老童生,多半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仍铆足了劲,打算下次童生试考,继续举债参加,一定要考出功名来。

眼下的情形,倒让李策之想起父亲曾说百鬼录中一种鬼。

痴鬼,十二种民间常见鬼类之一。

痴鬼种类很多,有痴迷于情的痴情鬼,有痴迷于酒色财气的吝啬鬼、滥赌鬼、大烟鬼、风流鬼。

也有痴迷于琴棋书画的高雅鬼。

之所以把它们统称为痴鬼,是因为他们有共同的特征。

痴迷于一物,甚至忘记自己是已不是活人的事情。

念及此处,李策之越发觉得老童生有些可怜。

纵然死了,却仍痴迷执念于科举,希冀能改变人生。

可惜,天资不够还不知努力,终是此生碌碌,穷困潦倒。

“王兄,你已作鬼,为何还要执念于此?”

他犹豫再三,还是点破了这个事实。

作鬼?

王童生面色有些惘然,似乎一时间没听懂李策之的话。

第八十六章落叶归根(上)

王童生呆了半晌,似是才反应过来。

“我死了?我死了?”

他喃喃自语着,这才如梦初醒,面露凄苦:“原来我竟已经死了。”

被点破这个事实,王童生面色灰败,仰天长叹。

李策之站在一旁,倒是有些忐忑。

也不知帮他点破生死,是好是坏?

良久,良久。

他缓缓转过身子,冲李策之长长作揖及地。

“我此生,执念太深,钻了牛角尖。

一生困顿,却终难如愿。

而今,唯一的心愿,便是希望回家见见故人,还望,李老弟能送上一程。”

他已很多年没回西河村了。

也有很多年,没见过亲人了。

起初离乡,是为了激励自己发愤图强,而之后,一直没有回家,则是无颜面见家人。

也害怕回到西河村,会受邻里街坊的闲言碎语。

以至于一直希望能考上功名,风光返乡。

近些年,哪怕是举债借钱,他都从未回过家,大都是寻些昔日友朋资助,才得以过活,继续科考。

屡败屡战,只因自己为此付出太多,希望有朝一日科举得意,能将失去的悉数寻回来。

这样的心态,是错的。

得知自己已死,执念消散,他倒是想开了。

唯一的愿望,便是回家看看。

“也好。”

李策之思索片刻,倒是点头答应下来。

遇上这老童生,也算是一段缘分。

他只希望自己能陪他回乡瞧瞧,倒也不是什么麻烦事。

西河村,位于南山村不远处。

中间只隔了一个村落,脚程也就七里地。

从南山村夕水河畔走过去,一个时辰便够了。

李策之和王童生亦步亦趋,走在乡间泥泞小道上。

他不时朝两头张望,似乎有些年头没回来,这家乡也有了许多变化,让他感到新奇。

“那是隔壁宋寡妇的田,年少那会儿,我时常去帮她做农活。”

他凭着记忆,认出了邻家田产,难得露出高兴的情绪,似乎想起了几十年前,未曾背井离乡,独自庸碌前的往事。

“王兄,家中可还有近亲?”

李策之一面听着他介绍,一面询问道。

“近亲?我父母去世得早,上头只有一个大哥。

二十余年前,我走时,他已成了亲,生了娃,估摸着,这会儿当爷爷了。”

王童生说着,面色又黯淡下来。

若不是他眼高手低,钻入了牛角尖,这会儿,应当也是有家又有田,去了媳妇生了娃,子孙满堂了吧。

何至于如今孤苦一人,死的凄凉。

感受到王童生情绪不对劲,李策之便没有继续问下去。

一人一鬼,很快走进了西河村。

在西河村头的一家农户门前,他停了下来。

“这是她嫁的那户人家。”

“当年,我一心扑在科考上,做着白日梦,却半点也不用功。

她说她看不到希望,便放了手,与我同村的一位农户成了亲。”

王童生沉默了很久,才开口道:“得知这个消息,我大受打击,暗暗发誓,若能考中功名,有了富贵荣华,便来村里接她,带她私奔。”

“但在此之前,我便不想再回村,以免,瞧着糟心。”

过去了这许多年,王童生依旧是对这件生平憾事念念不忘。

他一直没考中功名。

所以,这些年,他一次都没回来过。

“你进去替我瞧瞧”

王童生犹豫了很久,终归有些近乡情怯,没有亲自进门的勇气。

“若她过的幸福便最好,若不是”

王童生说着,颇有些咬牙切齿:“那我便将那男人带走。”

夺妻之恨,不共戴天。

王童生的表现已算是相当克制了。

李策之点了点头,倒也没说什么,很快,叩响了房门。

“咚,咚,咚。”

很快,门被打开。

开门的,是个约莫四五岁的女童,扎着羊角辫,很是可爱。

“奶奶,是个不认识的叔叔。”

女童冲屋内喊了声,才认真的问道:“请问,你找谁?”

“在下路过此村,想就近讨碗水喝。”

李策之守礼作揖,开口道。

乡下人,没什么戒心,很快就打开门,放李策之进去。

他进门,瞧见这家中不算富裕,陈设也十分老旧。

内堂藤椅上,躺着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

老人韶华已逝,满脸皱纹,但眉目神采间,依稀能辨认年轻时候,也是娟秀女子。

她见了李策之,想起身替他舀水。

李策之忙说不用:“老人家莫要起身了,我自行舀点井水解渴便是。”

说着,他走到院里,舀了一瓢井水。

而女童,则挨着老妇人身边坐,一同烤碳取暖。

装模作样的饮过两口水,李策之回到堂内,向妇人致谢:“多谢老人家善意相扶了。”

“不打紧,不打紧,几口水而已。”

老妇人躺在藤椅上,摆着手,笑着道。

“这天冷,夜间赶路天寒地冻的,要不然烤烤火再走?”

农家人热心肠,倒也不见外。

李策之依言坐下,出言攀谈:“老人家,这家中,只有您和孙女吗?其他人呢?”

“哪还有什么其他人喏。”

听到此话,老妇人长叹一声,脸上写满了对生活艰辛的无奈与困苦。

“我家老头子走得早,育有三个儿子,两个早夭。

唯一成年的大儿子,前些年成了亲,生了个孙女,便在山中打猎,被野狼咬死了。

儿媳改嫁,只留下了孙女。”

她微微一叹:“这些年,我这老太婆孤苦无依的,天天哭,险些将眼睛都哭瞎了,都是命呀。”

“这辈子吃尽了苦头,也没什么指望了,只想着能把孙女拉扯大,然后早些死了便好。”

听到老妇人的话,李策之微惊。

听起来,她当年离开王童生,嫁予他人,过的,也并不如意。

李策之犹豫了一会儿,从怀中取出一张印有十两的银票,放在桌上。

“老人家,这是朋友所托,赠予您持家的花销,还望收下。”

老妇人瞧见银票,微惊。

她将银票那道炭火旁仔细瞅了瞅,确认无误,手中紧紧攥住。

十两银子,对于西河村普通庄稼汉来说,是辛苦耕作十余年,未必能积攒下来的数目。

有这笔钱,足够她日后花销,将孙女拉扯大,甚至还能盈余一些银两,给她日后做嫁妆。

“这是哪位朋友托您送来的?”

虽说这钱极重要,老妇人也不敢收来路不明的钱财,颤声问道。

“是一位叫王扈的人。”

李策之沉默了很久,最终决定提及王童生的名字。

王扈?

老人愣住了,她浑浊的老眼,似乎一下子亮了起来。

仿佛,透过岁月多年的变迁,寻到了年轻时,那些未曾被柴米油盐抹平的,隐藏在记忆深处的姓名。

第八十七章落叶归根(下)

“他人呢?”

老妇人沉默了良久,才缓缓开口问道。

“他早已中举,出仕为官。

只近期忽然想到了家乡往事,才托我送些银钱过来。”

李策之斟酌了一会儿,撒了个谎。

老童生这一辈子碌碌无为,既然是落叶归根,最后这点心愿,李策之还是希望他能在故人心中,留下一些体面。

王扈是看重这份体面的。

否则,也不会二十余年不曾返乡。

“奶奶,你怎么哭了。”

一旁女童拿着方帕,给老妇人擦拭眼泪,有些无措。

老妪将孙女揽入怀中,一言不发,可心中却是五味杂陈。

昔年她在王童生身上,看不到希望,只能另觅夫婿。

结婚生子,经历了这么多年人生的酸甜苦辣,如今得知王童生当了官,还差人送来接济银钱。

她心中自然是难以平静的。

后悔吗?

如果当初自己没离开,或许能在王童生左右,这会儿已是诰命夫人。

何至于落到这步田地,缺衣短食,孤苦伶仃,渡过这些年的困顿生活。

若是再年轻二十岁,或许老妇人定会悔青了肠子。

哪怕是如今,已是知天命的岁数,半截身子埋入黄土里了,她有时闭目小憩,也会时常回溯到记忆中,年轻那会儿的自己。

那时候的自己,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上。

眼见着万帆竞发,风云千墙,人在做出重大决定的那一天,往往不会知道,某些决定将会对自己一生产生重大影响。

还以为只是普通的一天,只是做了个平常的抉择。

上了岁数,一切的蝴蝶效应尘埃落定,她才能看得清楚,哪些时候,是决定自己人生轨迹的机遇。

只是,许多难以释怀的抉择,也只能当做回忆了。

“你若见了他,替我道声谢。”

老妇人沉默了很长时间,最终拜托道。

“我知道的。”

李策之微微点头,转身离开。

“谢谢你。”

老童生声音有些低沉,但很真挚。

他看到了当年的恋人。

也看到了,李策之替他撒了谎。

诚如李策之所想,王童生很感激他能撒这个谎。

给他庸碌的一生,留下最后一丝体面。

“去我家瞧瞧吧。”

老童生很快调整好情绪,带着李策之,顺着西河村继续向前走。

走过了村头,很快,两人来到一户堆满稻谷的人家。

“这是我爹留下的房子。”

老童生自嘲一笑:“父母留下了不少田产,本该是我和大哥平分的,但都被我变卖考功名了”

“我哥体谅我,也从不与我争,只要了这间宅子,用来成亲。”

“我本想着,若能考上功名,一定报答他。

可惜,一转眼,这辈子就这样过去了。”

听到老童生所言,李策之微微一叹,没有说话。

两人在房屋前站了一会儿。

忽然,木门被打开,一个皮实的小男孩飞快的跑出来,刚好和李策之撞了个满怀。

“二柱,你打碎了碗还想跑?

跑哪儿去?”

屋里传来男人谩骂的声音。

随后,男人追了出来,手里捏着一把藤条,怒气冲冲。

这男人约莫三十余岁,正值壮年,瞧起模样,倒和王童生有几分相似。

“二叔”

男人正寻着自家调皮捣蛋的娃儿,打算好好修理一顿,可一抬头,见了王扈,微微一愣。

“二叔,你怎么回来了。”

他神色激动,一把丢掉藤条,直接抱住了王童生。

王童生有些无措,也认出这是大哥的孩子。

他走时,这孩子才七八岁的年纪。

没想到,如今已是生了孩子,当了爹。

王童生已作鬼,仅是凭一股执念,才能在人间栈留。

这次回乡,只想悄悄看看故人,并不想打扰家人。

却没想到,被侄儿给认了出来,心中也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

“二叔,你回来的好。

你知不知道,我爹娘这些年一直念叨着你。

快进屋,外面冷。”

男人并未察觉出异样,热情的拉着李策之和王童生进屋。

两人对视一眼,只好跟着进了家门。

回到自己的老宅,王童生惴惴不安。

他曾无数次幻想过自己有朝一日,回到家乡,回到亲人身边。

可从未想过,会在这种情况下,以这种方式和亲人见面。

王童生的大哥比他大三岁,长兄如父,两兄弟感情从小就极深厚。

哪怕这些年,王童生执意变卖家产,考功名,屡败屡战,引得许多邻里街坊说闲话,大哥也从不曾说过他。

但自己一走二十年,未曾归家,也不知大哥见了自己,会不会责怪。

大嫂虽贤惠持家,可自己这些年声名狼藉,变卖家田,没混出什么出息。

若遭她嫌,岂不是给大哥添麻烦了。

正坐立难安之际,大哥大嫂已闻讯赶来。

“你这浑小子,还知道回来!”

王童生的大哥已是满头白发,见了他,原本张嘴想骂两句,可话到嘴边,都成了至亲离别多年的思念。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一旁的大嫂并未如他想象的嫌弃,只一个劲的安慰一家子人。

大哥咽下了责怪,只是拍了拍王童生肩膀:“我还道,你这一口气咽不下,考不上功名,混不出头来,便一辈子不回来,我这老家伙咽了气,也未必能等到你归家。”

“这些年,是我钻牛角尖了。”

王童生声音有些哽咽:“只可惜,虚度这些年光阴,终归是一事无成。”

“想通就好,你这些年在外,可曾有谋生的手艺?可曾娶亲成家?”

老童生面露愧色:“不曾成家这些年庸碌,一事无成。”

大嫂察言观色,连忙道:“既是如此,那你便在家中暂且住下。”

“等过些日子,我托人替你寻个差事。

等做上几年,攒些银钱,怎么着也得成个家,至少,老来有伴。”

年轻那会儿,她对丈夫这个扶不上墙的弟弟也颇有微词。

可这些年过去了,思量起来,终归还是家和万事兴。

王童生面色有异,却没说什么。

王童生与家人吃了顿饭,最终找了个机会,向大哥问明父母所葬的位置,便带李策之出了门。

他在父母坟前,点燃了黄纸,再三叩首。

待到起身,心中执念也尽数消散了。

“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

儿子这些年眼高手低,落得个一事无成,愧对父母了。”

他嘴里喃喃着,神态也渐渐平缓。

祭拜了父母,见了亲眷和昔日放不下的恋人。

王童生的执念,也算是彻底消散了。

最终,他将目光放在李策之的身上,很认真的道:“李老弟,多谢。”

“些许小事。”

李策之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如此。

百因必有果,他只是随手为之。

当初在贡院与王童生一番攀谈,便是因。

今日再遇已作痴鬼的王扈,替他了却心中执念,此为果。

“真羡慕你,少年得志,春风得意马蹄疾。

不似我这些年虚度无为,已再无阳寿。

你还有很长,并且很好的一生。

希望,你能好好把握。”

这一刻,老童生再无半点愤世嫉俗的态度,已能坦然面对自己的失败。

他笑着,身形竟化作点点荧光,缓缓消散在父母坟前。

那荧光飞逝,一部分随风而去,另一部分,却是萦绕在李策之的周身,缓缓进入他体内。

“这是”

李策之微楞,只感觉荧光入体,他脑海中多出了许多有关文字的记忆。

这是老童生多年读书的积累记忆?

一念至此,李策之长叹一声,趁着荧光暂未被风送远,俯首而拜:“多谢王兄馈赠。”

第八十八章再开气运池

天光破晓,李策之带着妻儿离开南山村,结束了这一次返乡之行。

他原只是按照父亲嘱咐,带儿子回来见见柴芳。

却不料,还遇上了化身痴鬼的王童生。

他替王童生了却心愿,本来也没有功利之心,未曾想,王童生还给他留下了这些读书经义的记忆。

他虽屡考不中,归根结底是学识根底不扎实。

但论知识储备,二十几年苦读,也算是有相当的阅读量了。

这一段记忆,倒是弥补了李策之最缺的短板,增长了他的见识。

也让他对接下来加开的秋闱科考有了更大的把握。

李家,祠堂。

李朝歌已接到了任务完成的信息,又得到了一千点香火入账。

眼下香火累计,已达到了4110点,算是相当富裕了。

“暂留1500点备用,作为不时之需。

剩下的,便进行第二次气运池开启所用吧。”

他蹲在牌位上,权衡良久,开始第二次开启气运池。

点开气运池版面,李朝歌再度看到了那一汪极深的石池,以及池底一百零八个凹槽孔。

上一次开启气运池,吞噬气运,他仅吞噬了半个凹槽孔的气运,便感觉魂力小有提升。

这一次,预备的2610点香火,不知又能提供多少气运。

夜色如墨,三更天。

李朝歌特地挑了这个时间来吞噬气运。

上一次,闹出的动静实在有些大,让他一直提心吊胆。

眼下,自是越不易被人察觉越好。

“开始吧。”

他从牌位上跳下来,蹲在这气运池中,将香火点数逐步灌入。

4052。

3845。

3214。

1500。

这一次,李朝歌对气运池吞噬香火的把控极为到位。

眼看到了一千五百点香火的底线,便立刻截断了香火输送。

“嗡!”

吞噬了2610点香火后,沉寂许久的气运池,又开始了新的变化。

伴随着一声嗡鸣,当日之景再现!

一道道淡金色的光华,从池底凹槽处开始喷涌而上,直冲云霄。

金色池光化作一道巨型光柱,笼罩在整个离阳府上。

黑夜被照耀的犹如白昼,那些平日里瞧不见的气运织丝,在光柱照耀下,无处遁形,再度显现。

光柱逐步上移,切断了离阳府上空,原本供给神都的气运丝织。

在气运池爆发出来的攫取力量下,一道道青色丝织,源源不绝的汇入池底。

“滴答。”

“滴答。”

通过光柱进化,这些丝织被糅合,最终形成一道道淡青色水滴,好似墨水一般,落在凹槽之中。

很快,第一个凹槽彻底填满。

可气运池的吞噬力量,仍没有停下来,还在继续。

第二个凹槽,开始被汇入气运水滴。

这场吞噬,足足过去了一个时辰,气运池驱动的香火点数才算耗尽。

期间倒是无惊无险,并未再遇上隔空窥探一事。

也不知是李朝歌做的隐蔽,还是旁人难以发现。

结束后,第二个凹槽的,也完全被气运蓄满。

两处小池被填满,李朝歌很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魂力有了极大的增长。

若是再施展显灵手段,遇上那艳鬼,足以擒杀镇压。

“也不知天下阴灵是否有等级划分,我如今的状态,能排在第几等?”

他托着下巴,琢磨了一会儿,并未深想。

信息来源还太少,纵然心中有猜测,也得不到佐证。

照这个形式发展下去,李家壮大到一定程度,他便能拥有不惧阴司鬼神的实力。

届时,没准可亲自询问土地,河伯等阴司正神,问问这方世界的神道,究竟有何不同。

“最大的好处,不仅是力量的提升。”

李朝歌来到祠堂门前,走了出去。

这一次,他罕见了离开了李家,在曲水巷口附近逛了逛。

“原来我家门外,长得这幅模样,还有个早点铺?”

搬到离阳府来,李朝歌还是第一次离开家门。

这是他之前做不到的。

在未曾开启第二次气运池吞噬之前,李朝歌的魂力太弱,寻常状态下,受不得阴风吹打,只能活动范围只能局限在李家。

而今,已能在巷口这一带巡视一番了。

“不错,很不错。”

他心情大好,笑声爽朗。

若能蓄满一百零八个气运小池,没准真能从牌位走下来,彻底摆脱束缚。

待了半刻钟,李朝歌感觉浑身难受,只能又退回李家。

“看来我的力量根源,仍在祠堂。

纵然能短暂离开,也绝不可长时间离开祠堂范围。”

李朝歌得出了这个结论。

接下来的十几天时间,日子过得较为平静。

李家都没发生什么值得提及的事情。

一直到十一月中旬,李策之自国子监回家。

他准备去赶考,参加洲试,去争取举人功名了。

虽说开考日期是十二月,但开考的地点颇远,不在离阳府。

参加洲试,需到明州陇川府进行。

这路途遥远,自然是需要提前出发的。

“三妹,萍儿,我离开的这段时间,替我照顾好娘。”

李策之将包袱打好,叮嘱道。

“大哥,你路上也小心点,赶考路途上,前往别遇上什么乱子。”

李茹点了点头,让大哥放心,自己定会好好照顾李家的。

这些天,同福客栈的生意已趋于稳定,那新招的跑堂楚白,任劳任怨,还对算数管理之事也颇为在行。

李茹接触下来,见他可信,也时常让他看店,自己倒是轻松了不少,也有时间兼顾家人了。

“出门在外,小心些,莫要别哪个狐狸精给迷走了。”

周萍牵着儿子,向李策之告别,千叮万嘱。

“大嫂是听话本小说听多了吧。”

李茹闻言,莞尔一笑:“书生遇狐妖,这桥段倒是耳熟,但现实世界,哪有那么多狐妖。”

尽管大离王朝近些年志怪横行的频次越发严重,可普通人遇上的概率,仍是极小的。

“策之,好好考,莫要有心理压力。

若考不好,三年后再试便是。”

陈清浅说着,回房里取了双鞋垫。

“赶考路远,这双鞋垫记得穿上,娘亲手缝的,不磨脚。”

接过鞋垫,李策之心中感动:“诶,谢谢娘亲。”

拜别家人,他背着行囊,出了门。

刚到巷口,便见到有一人已等候他多时了。

第八十九章云山郡,城隍庙(1/5)

“策之,准备走了?”

巷口驻足等待的,赫然便是陆县丞。

他这次没穿官服,也没坐轿辇,仅是一身锦衣,如个寻常富家翁。

倒也没人几个百姓认出来,引起什么骚乱。

“拜见县太爷。”

李策之朝他作揖正了礼数,才点头道:“不错,陇川府路遥,已准备立刻出发,赶考了。”

这一次,李策之是独自赶路。

好友徐达背靠家族好乘凉,进取心不强,并无参加洲试之心。

而赵瑞祥,则是大病初愈,也认为自己的学识和能力,都还不足以考举人,只能等三年后再考。

没了好友相伴,他只能独自出发。

“我原以为,你会选择三年后再考,没想到,竟这么急。”

陆县丞眉头微蹙,似是有些惋惜:“我亲自批阅过你的文章,尚算不错,但学识根基终归逊色了些,徒有灵气,却太过高谈阔论了。”

尽管当初童生试考,李策之的策论达到了出县的水准,可凭这水平,想在洲试大放异彩,终归是有些困难了。

当然,他并不知道李策之这段时间凭借2级天赋敏而好学,在国子监读了多少书,也不清楚他得了老童生二十多年的读书积累。

否则,便不会这么想了。

“凭你水准,今年科考,想中举不难,但若想在洲试排名靠前,中得亚魁,经魁,乃至亚元,解元,却是有些不够。”

以陆县丞的眼光看来,李策之根基虽浅,但凭这股灵慧劲,文章颇有可取之处,中举不是难事。

但若能潜心研读三年再考,没准能如童生试考中案首一般,再摘解元。

当然,他只是可惜李策之不能制霸。

不管李策之选择今年洲考,还是三年后再考都行,毕竟,他已是皇党中人。

“多谢大人颂扬,策之还是想早些取官身。”

李策之自然听得出,陆县丞的言外之意,是对他极看重。

对于洲试,他很有把握,凭自己勤勉的功底,加上老童生的馈赠,还有父亲保佑,中榜自是不难。

至于,是否能名列前茅,甚至榜首,便是得之乃幸,失之乃命了。

“好好考。”

陆县丞点了点头,继续道:“你需记住,陇川府乃明州首府,不比离阳府,那里权贵多,莫要惹出什么祸事来。”

“另外,文坛泰斗许庆师先生,便在陇川府定居,你持此拜帖,可去寻他。

只需言明是皇党中人,许庆师先生自会对你有所安排助益的。”

他拿出一份拜帖,递给李策之。

李策之看了看,才小心翼翼的收入囊中。

“今年皇党学子也不少,你虽有拜帖,但是否能得许庆师先生看重,还得看你自己的本事。”

陆县丞脸上带着一丝笑容,朝他拱了拱手:“李老弟,愚兄便在此处祝你前程似锦,最好是连中三元,届时,有了官身,也好提携老哥一二。”

他这番话,半真半假。

有些场面话的成分在其中,毕竟连中三元,可是读书科考的最高标准。

解元,会元,状元,一步一重天,大离立朝科考以来,能连中三元者,莫不是惊才绝艳之辈,日后无不是朝堂的中流砥柱。

祝他连中三元,还拉低身段,说日后提携,自是为了勉励李策之。

但同时,这话也有几分真切的意味。

他能看出,李策之不是池中之物,早晚能平步青云,一飞冲天。

纵然是取不得解元,日后为官,前途也比他要好上许多。

至少,不会在这一隅之地,为父母官,若机缘不错,官宦生涯努力十几年,进入朝堂中枢为官也说不准。

到那时,没准他还真要靠李策之的人情。

“大人谬赞了。”

李策之闻言,有些惶恐:“陆县丞微末提携之恩,策之不敢忘怀,若真有一日,春风得意马蹄疾,必不会忘了大人。”

临别之际,陆县丞送了一匹良驹,给李策之赶路所用。

扬着马鞭,李策之策马出城。

明州,云山郡。

李策之出离阳府的第六天,终于离开了广阳郡,进入了云山郡的地界。

这几日,他走走停停,倒也不着急。

毕竟科考还有一个月时间才开始,时间还算宽裕。

在云山郡境内,他暂时停下了赶路的进度,寻了间客栈,让小厮将马匹喂好,便点了些菜肴,先填饱肚子。

“小二,云山郡内,可有城隍庙?”

李策之点完吃食,便想店里小厮询问道。

父亲之前有交代,这一趟赶考路上,经过云山郡,不可忘记城隍庙的事情。

在南山村,杨山神曾给他一块铁牌,希望他出了广阳郡,路过云山郡时,能交予云山郡城隍。

前几月,他都没机会,如今到了云山郡地界,自然是要顺手将此事办了。

“城隍庙?”

店小二一愣,点了点头:“我云山郡境内,确实有间城隍庙,早些年香火鼎盛,还颇为灵验呢。”

“可是,近两年已几乎荒废,无人祭拜了。

先生若是想求运求福报,还是莫去寻了吧。”

店小二压低声音,小声道。

城隍庙竟在一夕之间荒废破败?

李策之微怔,倒是没想到会遇上这种事情。

莫非有什么隐情。

他不动声色的从怀中掏出一颗碎银,抛给店小厮:“详细说说,我要知道全部信息。”

小厮接过碎银,掂量一番,心头喜不自禁。

这碎银成色足,至少有二两,足是他半年的工钱。

遇上这般阔绰的客人,当真是撞了大运。

得了好处,店小厮自是不敢有半点隐瞒,将知晓的消息尽数说出。

“这云山郡的城隍庙,已是有些年头,若是追溯,怕是到大离肃宗朝那一辈就修建起来。

风风雨雨的,已守护云山郡近两百年了。”

小厮说着,也微叹了一口气:“原本,这城隍庙极为灵验,常有云山郡求运上香的百姓口口相传,虽不是有求必应,但也时常显灵。”

“所以,这么多年来,城隍庙的香火,一直极鼎盛,每年上香之人络绎不绝。

可就在两年前,出了桩怪事,从此城隍庙便再没香客去求运了。”

第九十章天公降怒,劈死城隍?(2/5)

“怪事?什么怪事?”

李策之心头一动,追问道。

店小厮四处张望了一下,见四下无人,才压低声音,继续说起来:“先生有所不知,两年前,云山郡曾有过一夜雷雨。”

雷雨?

李策之有些奇怪:“这雷雨天象,不是时常发生吗?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先生不知,那一夜天雷滚滚,声势浩大,只在云山郡境内发生,南青,广阳两郡都不见动静。

而且雷声轰鸣宛如天公发怒,大雨泼瓢,好似河伯布雨,极为骇人。”

小厮绘声绘色的描述道:“那一夜天雷,刚好击打在城隍庙顶,将城隍庙炸毁了一半。”

“从那以后,城隍庙经过修缮,虽说恢复了往日气派庄严,可再也不灵验了。

香客也逐渐稀少起来,到最后才完全荒废,听有人传言,咱云山郡城隍,是遭了天谴,被天公降怒,给劈死了。”

天公降怒,劈死城隍?

李策之听着只感觉天方夜谭,太过荒诞了。

“怎会有这种市井传言?

城隍乃阴司正神,受香火长奉,岂会被天公降怒劈死?”

他实在有些不敢相信这种传言。

“先生,空穴来风,未必无因,这鬼神之事,我们平头百姓自是难以窥探真相的。

但既然有这种传言,便至少有一鳞半爪的缘由在其中。”

小厮摇了摇头,又道:“两年前雷雨过后,城隍庙荒废,也无人监管了,时常有乞丐流浪汉留宿庙内,还出了祸事呢!”

“什么祸事?”

李策之眉头微蹙,又被勾起了好奇心。

“那些留宿城隍庙的乞丐,曾言之凿凿的说,到了夜里,城隍庙内,有女鬼哭泣,极为瘆人。

听说,有些不信邪的百姓曾自发夜宿城隍庙,皆是被吓了出来,回家后都遭了病,过了许久才痊愈。”

“我猜呐,怕是有阴鬼见城隍庙破败,鸠占鹊巢,借此容身了,才不让旁人靠近。”

店小二一面说着,倒是一面沉吟思索,发表自己的意见。

“阴鬼占据城隍庙?鸠占鹊巢?”

李策之听着,只感觉越发离奇:“好吧,我知晓了,你快些催菜。”

他听完小厮的讲述,便让他下去,自己沉思起来。

“杨山神托我送铁牌给云山郡城隍,可云山郡城隍似乎出了事情,这还怎么送?”

他原以为,只需顺路送过去便是,可眼下,貌似事情远比他想象的复杂。

忽然,李策之又想起了当初会见杨山神,和他的对话细节。

“入京赶考途中,经过明州云山郡的城隍庙,若是老城隍尚在,你便将此物送给他,若是不在若是不在了,便回来告诉我一声。”

杨山神之前曾说过,不在便回去告诉他。

似乎,杨山神知晓一些内情,有过猜测,才会这么说的。

不知城隍不再显灵,是不是真的阴灵消散了?

若真死了,怎么死的?

真如传言一般,受天公降怒,被雷劈死?

若真如此,老城隍是犯了什么禁律,才会遭到这等天罚?

如果传言是假的,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苦思冥想,李策之只感觉这件事情仿佛被蒙上了一层布,显得扑朔迷离,完全没有头绪。

“罢了,吃完饭,亲自去城隍庙瞧瞧再说。”

他很清楚,父亲此刻便是阴魂滞留人间的状态。

他对阴司鬼神之类的信息非常感兴趣。

传言云山郡老城隍被天雷劈死,这种事情,父亲一定是想要知晓真相的。

所以李策之得将事情搞清楚,争取弄清楚这方世界的阴司神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很快,小厮便送上了菜肴。

李策之只吃菜,没饮酒,倒是解决的迅速。

不过一刻钟,就已吃饱,留下半贯通宝,作为菜钱,便离开了客栈。

牵着马,李策之按照路线,向云山郡城隍庙行去。

云山郡城隍庙,位于鸣天府城南。

李策之先是在市集买香。

既然是入城隍庙,自然需要上香进贡的。

来到一处贩香的铺面,李策之栓好马,便进去挑选起来。

“掌柜,你们这可有上好的香?”

他选了一阵,却拿不到主意,便询问店家。

香铺店家,身形矮胖,眼里却有着生意人的精明。

一听李策之选好香,便知道有赚头,连忙过来推荐。

“公子,您算是来对地方了,整个鸣天府,就属我家香铺,品类最全,质量最佳。”

他领着李策之介绍道:“本店香类繁多,质地不同,价格自然也不相同。”

“您若要买好香,我这里有沉香,白檀所制的静安香。

这种燃香在鸣天府,可谓是上等燃香,祭祖拜先人,若敬上三根,必然让祖先灵气大盛,保佑子孙,守护家族长青”

他一个劲的说着,就差没说用了静安香,被祭拜的先人,能从祖坟里爬出来了。

“便要这静安香吧。”

李策之对燃香也不甚了解,听他吹的天花乱坠,便点了点头:“我要一盒,去城隍庙上香所用。”

“好嘞,诚惠三两碎银。”

矮胖掌柜见生意做成了,笑的满脸褶子,连忙替李策之把香包好。

可听到他说去供奉城隍庙,又有些犹豫,不知当不当劝。

“公子,你既在我这买香,我便劝你一句。

城隍庙,已不灵验了,而且,传言夜里有鬼,最好还是莫去为妙。”

犹豫再三,他出于好心,还是奉劝了一声。

“我知道了。”

李策之不置可否,交了银子,接过燃香,便离开了香铺。

看来云山郡城隍庙的事情,的确闹得满城风雨,连香铺老板都知晓此事了。

越是如此,李策之反倒越是好奇。

买了香,李策之终于策马来到城南城隍庙。

拾级而上,李策之逐步登上高台,窥见了这座香火鼎盛两百余年,却在一夕之间破败的城隍庙。

这城隍庙虽说近来没有香客了,但修缮的颇好,倒不显败象,除了积攒了些许尘埃外,总体瞧起来,仍是庄严宝相,气象恢宏。

他站在仪门前,瞧着门前两根石柱,贴了一副联句。

“阳世之间积善作恶皆由你。”

“阴司鬼神古往今来放过谁。”

李策之缓缓读了出来,又将目光望向内景。

仪门石柱后头,有一个很大的算盘,算盘上,也刻有告诫世人的话语。

一面写着为善者昌,一面写着,为恶者亡。

而算盘最上头,则是四个大字。

不由人算!

“不愧是一郡城隍庙,果然比离阳府的城隍庙气派了许多。”

李策之记得,曾听爹提到过,城隍也有辖区等级的划分。

府城隍。

郡城隍。

洲城隍。

一国城隍。

辖区越大,便越是位高权重,庙宇气派。

手里捏着燃香,李策之平复了一下心情,大步迈入这座云山郡城隍庙。

城隍庙内,鸠占鹊巢?(3/5)

入了仪门,李策之来到大殿。

大殿正门上,高悬着“城隍庙”的匾额。

匾额两旁,同样有着一副对联。

“做个好人心正身安魂梦稳,行些善事天知地鉴鬼神钦。”

望着这庄严气派的庙宇,和宛如神明警世的联句,李策之倒是越发敬畏起来。

他望向城隍庙的匾额后头,那里,供奉着三尊神像。

头戴冕旒,端坐最中央的,便是老城隍。

而在城隍神像侧畔,分别站着两尊塑像。

这便是文武判官。

神像雕刻的栩栩如生,油彩之像,极为逼真,仿佛下一秒就会活过来,从案上走下来一般。

李策之屏住心神,先是取出燃香,恭恭敬敬的点燃,上香。

静安香燃起,味道很是好闻,让人心旷神怡。

李策之手持三根燃香,走到神像前拜了三拜,又插入香炉之中。

“叨扰城隍大人了。

我受南山村杨山神所托,前来送一块铁牌,交予城隍,还望城隍大人能显灵相见。”

他取出那块黝黑铁牌,按照杨山神所说,向城隍神像恭敬开口道。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殿内万籁无声,不见异动。

李策之微微叹了一口气。

看来,的确如世人所言,这云山郡城隍,已没了神异,再不会显灵庇护世人了。

“铁牌只好留在身上,届时回到南山村,再问杨山神如何处置吧。”

他默默想着。

自己已经按照杨山神所托,来到城隍庙,寻不见城隍,这也没办法。

上香之后,他没有着急离去。

虽说确定了老城隍已不在,但他还想瞧瞧,鸣天府百姓所说的有女鬼鸠占鹊巢,究竟是怎么回事。

在大殿瞧了瞧,李策之又逛了城隍庙的几个偏殿。

除了供奉城隍,文武判官的主殿外,这座城隍庙还有两司偏殿。

分别是阴阳司,速报司。

阴阳司是主掌轮回生死,拘押阴魂所在之地。

而速报司,则是日夜游神,探查人间所在。

阴阳司偏殿,供奉着牛马将军,还有一位端着汤碗的老妪。

这老妪身形佝偻,慈眉善目,李策之听父亲讲过,这是孟婆。

传言,人死之后,需投胎转世,要过忘川河,走奈何桥。

届时,孟婆会在桥头,送上一碗孟婆汤。

喝了此汤,便会消去前世宿慧,抹去所有前尘记忆。

唯有如此,才不会泄露天机,可投胎做人。

至于速报司,倒是未曾塑像。

也许是日夜游神的官职太小,没资格单独塑像受香火供奉吧。

“倒是瞧不出什么异样来。”

李策之逛了一个多时辰,整个城隍庙走遍了,未曾发觉有不对劲的情况。

他倒也不急,因为,天快黑了。

他要留宿城隍庙。

听闻,有乞丐在城隍庙,听过女鬼哭泣之声,还被阴气入体,大病一场者不少。

也许,到了晚上,会有情况发生。

想着,他开始在正殿燃香,等待天黑。

每次三根,待到燃香焚尽,便换上新香,如此反复。

约莫燃了半盒静安香,日头渐落,夜幕降临。

夜里的城隍庙四周,极为安静,不见吵嚷声。

也许是近些年,有关城隍庙闹鬼的传闻太过深入人心,到了夜里,才无人敢在附近逗留。

李策之心中倒不怕,反倒隐隐有些期待。

期待那女鬼出现,再探明真相。

对于阴鬼,他也不是第一次遭遇了。

有父亲随时护佑,他并不怕出事。

再则,虽说闹鬼传言沸沸扬扬,可那些乞丐,乃至特意留宿的百姓,都只是受了惊吓,阴气入体才生病,很快就痊愈了。

想必,这城隍庙的鬼物,并不是什么穷凶极恶之鬼,只是不愿有人留在城隍庙,被叨扰清静而已。

“也不知是什么鬼物,敢鸠占鹊巢,将城隍庙这等阴司重地当做落脚点。”

他打起精神,燃香等待情况出现。

可满屋檀香烟火气缓缓飘荡,李策之靠在墙头,细心聆听。

果然,有声音缓缓传来。

“呜呜,呜呜。”

这道声音似是来自城隍庙深处,凄婉如泣,缓缓传开。

“果然有异常。”

他听到这声音,精神一振,连忙在心中喊起了父亲的名字。

远隔百里的祠堂中,李朝歌感应到血脉召唤,顿时,施展神游,抵达李策之所处的城隍庙之中。

“父亲,这城隍庙有些古怪”

李策之将一路上所见所闻,都告知了爹。

“老城隍,被天公降怒劈死?有鬼物游魂敢拿阴司当家?”

李朝歌听到,也很是惊愕。

“行,儿子,你大胆去瞧瞧,若有问题,爹会随时出手帮你。”

事关阴司信息,李朝歌还是很重视的。

得到父亲的许诺,李策之点了点头,顺着声源处,向偏殿行去。

这哭声,似乎从阴阳司传来。

当李策之来到阴阳司时,却发现女子哭声消失了。

他四处寻觅一番,根本瞧不见鬼影。

“在下冒昧,于阴司留宿。

听闻城隍庙近来闹鬼,特来瞧一瞧。

若有亡魂阴鬼在侧,可否出来一见?”

知晓父亲就在身边,李策之颇有底气,当即朗声邀请暗中藏匿的鬼物出现见面。

声音传遍整个阴阳司偏殿,无人作答。

正当李策之向回头,却忽然感觉后脊一凉。

似有一双手,正揪着他的发髻。

背后,一道阴柔的女声缓缓传来:“公子,见你一副书生打扮,莫不是赶考的学子?”

李策之身体紧绷,表面倒是不露怯:“不错,在下明州广阳郡离阳府人士,正欲赴洲府参加科考。”

“既是学子,便应当赶考做文章,怎有闲心来城隍庙过夜?”

身后女鬼的声音再度传来,不疾不徐,让人听得颇为心安。

“在下受南山村杨山神之托,前来给云阳郡老城隍送东西。

可来到此处,却听闻百姓说,老城隍遭了天谴,已烟消云散。”

李策之全盘托出,认真道:“倒不知姑娘是何鬼物,怎敢呆在阴司重地?”

纵然是已没了香火长奉,荒废破败,阴司重地,依旧是寻常魑魅魍魉不敢靠近的地方。

他对身后这个女子阴鬼的身份,的确很是好奇。

第九十二章孟婆(4/5)

“南山村山神差你前来?送的是何物?”

女鬼微楞,语气倒是颇为好奇。

“此事与你无关,我只想问问看,姑娘的身份。”

李策之没有回答,继续问道。

身后,那女鬼沉默了很长时间,忽然问道:“想知我身份,我先问你一个问题。”

“你若能答上来,我便告诉你。”

女鬼说着,也不待李策之答应,便抛出了问题。

“为何话本小说里,女鬼许身,狐妖痴恋的,大都是书生?”

这是什么怪问题?

李策之微愕,也琢磨不出深意,便不假思索的道:“自然是因为写书的都是读书人。”

“这些话本小说,都是读书人所写,人鬼痴恋,爱恨情仇这种好事,自然轮不上屠夫龟公这些目不识丁的人。”

听到这话,身后那女鬼忽然开口道:“你这答案,只对了一半。”

“虽说写这些话本小说的都是读书人,可写书的作者,也是不可随心所欲的。

毕竟,想要拿书卖钱,还得买书读的人买账才行。

之所以这些人鬼纠缠,大都是读书学子,是因为看书的,大都是读书人。”

这话细想,倒是有几分道理。

可李策之仍想不明白,为何背后女鬼会忽然问这种问题。

“当年他便是这样回答我的。”

女声的情绪有些低落,似乎在追忆。

“也罢,你既是山神派遣送东西的,我便不将你驱逐出去了。”

她说着,自李策之身后,绕到了身前。

她的全貌露出来了,是个老妪。

虽说头发灰白,垂垂老矣,偏偏顾盼之间,颇有些少女灵动娇俏。

仿佛苍老的身体里,住着一个年轻的灵魂。

两者不相兼容,却又让人感到意外的和谐。

“你是”

瞧了她正脸,李策之面色微变。

因为,他在城隍庙塑像上,曾见过。

“不错,我是此地孟婆。”

老妪微微一笑,声音却不显苍老,反倒有些动听。

“竟是孟婆当面。”

听她自报身份,李策之仔细打量了一番,才作揖问道:“看来,阴司之内尚有阴神,还望孟婆替在下解惑,为何城隍庙会在一夕之间破败?”

“城隍庙内,可还有其他阴神?老城隍可尚在?”

他一连抛出好几个问题,都是他最想知晓的事情。

孟婆听到这话,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此间城隍庙,除我以外,再无阴神。”

“至于老城隍老城隍。”

孟婆念叨了几句,却没把话说完,似乎有所顾忌。

“怎会如此?莫非市井传言,云山郡城隍遭了天谴是真的?”

李策之听说城隍庙阴神,除孟婆尚在,已具是烟消云散,不由追问道。

“天谴?”

孟婆闻言,冷笑一声:“他们也配代天行罚?”

“轰隆隆。”

话语刚落,鸣天府顶上天穹,突兀彻响一道雷声,哄传万里。

鸣天府许多睡下的百姓,都将被褥裹紧实了些,嘟囔着怕是又要落大雨了。

“不能说吗?”

城隍庙内,李策之面色惊诧,被吓了一大跳。

这平地起惊雷颇有些警告的意味在其中。

孟婆瞥了一眼窗外天穹景色,心中暗恨,却也只能避而不谈:“此事,牵涉辛秘,不可提及。”

当真是举头三尺有神明,便是询问一番,都有天雷警告。

老城隍,到底是做了什么天怒之事?

越是如此,李策之越是好奇,这孟婆显然是知道一部分事情的,也不知她所说的他们,指的到底是谁?

只可惜,不能刨根问底。

否则,他还真怕天雷降下,将自己和孟婆一并轰死。

“爹,现在怎么办?还要问些什么?”

他主要想知道老城隍为何会烟消云散,乃至整个城隍庙除了孟婆再无幸免。

可却是被列为辛秘,提都提不得。

此刻,只好询问父亲了。

李朝歌神游在此,自然是将所有的对话信息尽收耳畔。

他心中,也甚为好奇:“老城隍,看来真是遭天诛而死了。”

“可惜此事不能细问杨山神差策之送铁牌,似乎也有查探情况的心思。

他应当知晓一些内情,不知由他来说,是否会受到天罚监管?”

李朝歌琢磨了一会儿,最终让儿子发问:“你问问看,城隍庙阴司正神尽数死绝,孟婆为何能幸免于难?”

按理说,若遭天罚,应当尽数轰杀了,怎会有所幸免?

李策之得到父亲指点,将这个问题问了出来。

“既天罚降下,城隍庙阴神皆灭,为何您却幸免于难。

而且,阴司废黜,为何您还日夜栈恋于此,夜半泣泪?”

李策之认真问道。

“此事便说来话长了,你若愿听,我便从头说予你听。”

也许是太久无人倾诉,心中苦闷,犹豫了一会儿,孟婆还是决定说出来给他听。

“愿闻其详。”

李策之又点燃了几根静安香,插入香炉中,随后认真听孟婆讲自己的故事。

“我出生于大离肃宗七年,是官家小姐。

十六岁那年,我遭贼人所害,全家被杀,执念不散,化作孤魂野鬼,整日在人间游荡。

那时,我寻了处废弃民房栖息,正值孽力缠身,性子暴虐,虽没害死过人,但也常搅得一些来往赶路,留宿之人不得安宁。”

孟婆说着,忽然语调柔和不少:“直到两年后的那一日,我遇上了一个进京赶考,无处栖身,留宿于此的书生。”

“那时,我便问书生,为何话本故事中,遇上女鬼许身,狐妖痴恋者,大都是读书人?

他便回答说,写书的都是读书人,看书的也是读书人,此事不奇怪。

我听后,便觉得这书生有些意思,没有妨害他,反倒将生前冤屈与他诉说。

他听完告诉我,日后若能中举为官,一定为他缉凶报仇。”

李策之微惘,好奇问道:“后来呢?”

“后来,他真的中了举,成了官,也兑现诺言,将杀我全家满门的贼人寻到,按律斩首。

再后来,他官做的越来越大,官至五品御史中丞,却死的早,只活了四十三岁。

他死后,德宗皇帝感其德行,发出敕令,封他为云山郡城隍,主掌一方阴司。”

李策之听着,恍然大悟,原来,这云山郡城隍,身前也是个不俗之人。

第九十三章鬼道等级(5/5,五更求订阅)

阴司正神之间,还能相恋的吗?

爹小时候曾和他们讲牛郎织女的故事,那些神明可都是绝不可思凡的,若是思凡,便是重罪。

似乎看出了李策之的心思,孟婆淡淡道:“你听到的神话传说,都是些无稽之谈,不过是市井之徒和说书先生的臆想罢了。”

“天罚一事,于此无关。”

孟婆紧接着继续开口道:“城隍庙之所以”

她说着,最终还是叹息一声,不敢明言。

“总之,我与城隍互有情愫。

当日,他感觉到大祸临头,便提前将我支走,调离了城隍庙阴司。

这才让我逃过一劫,待到我回来已是再无半点踪迹。”

城隍庙遭遇天罚灭顶,孟婆逃过一劫,却又成了孤魂野鬼,无处可去。

便只能继续留守在此,每每感念城隍,便低声哭泣,才引得闹鬼传言。

她借此地栖身,自是不希望有人再来打扰的。

李朝歌隐藏在暗处,听了半晌,倒是有了现身的念头。

这孟婆本是阴司正神,知晓许多阴司辛秘之事。

却因城隍庙被废,不再履职,倒是不用担心她会对付自己。

若是可行,还能从她口中问出一些关于神道的消息来,这是李朝歌接触神道信息的一个绝佳机会。

“策之,你帮我问问,若遇游魂,她会不会动手拘押?”

李朝歌虽然起念,却也为了慎重起见,不敢马上现身,还是让儿子问清楚。

“请问孟婆,我认识一方游魂,他想现身,问些辛秘之事,你不再是阴司之神,应当不会顺手拘押吧?”

李策之认真问道。

孟婆微楞,旋即点了点头:“拘押之事,本是牛马将军之职,我便是尚有阴祠,也不归我管。”

“你既是杨山神的朋友,问些事情,只要能说,我自是会答。”

听到孟婆的话,李朝歌才敢利用显灵状态,现身于城隍庙。

并不是他过于谨慎,实在是眼下实力尚弱。

而且,他这么久,也没发现除了李家之外,还有先人阴灵能庇护家族,寻不到参照物,也不知自己的存在,是否触犯阴司戒律。

“嗡。”

五百点香火送出去,李朝歌的身形,顿时显化于李策之身旁。

“阁下乃是灵鬼?”

孟婆仔细瞧了瞧,开口道。

灵鬼?

李朝歌一愣,这个词,貌似是对魂力强弱的划分。

“敢问孟婆,灵鬼和寻常鬼怪有何分别?”

李朝歌倒显得颇为客气,朝她拱了拱手。

退了休,没了编制的阴司鬼神,仍是鬼神。

可别拿村长不当干部,而且自己如今有求于人。

“自然是有分别的,阴司只拘押寻常孤魂野鬼,阁下已修成灵鬼,不再是阴司管辖范围,只要不做伤天害理之事,阴司不会寻你麻烦。”

孟婆认真道。

原来自己根本不需要惧怕阴司拘押?

李朝歌一愣,原本一直以为自己是没有居住证的黑户,这段时间一直担惊受怕,生怕忽然钻出来一对牛马将军,查了自己的户口,将他从祠堂拘押回阴司受审。

现在才知道,原来根本不需要如此担忧。

这还真是喜从天降。

“多谢指点迷津。”

李朝歌如释重负,朝孟婆行了一礼。

孟婆点了点头,继续指点道:“这天下精怪,鬼物,都有划分。”

“按鬼道划分,总共有五级之分。

最初级,便是阴鬼了。

这一类,大都是些孤魂野鬼,偶有厉鬼为祸人间,但魂力不强,阴司一旦发现,便会拘押回司,以免乱了人间秩序。”

“第二级,便是灵鬼。

灵鬼大都是机缘巧合,修炼有成,脱离凡俗鬼物行列。

只要不是孽力缠身,使得生性暴虐,为祸一方,阴司也不会主动拘押

毕竟,不作恶的灵鬼危害不大,而且灵鬼魂力颇强,阴司镇压起来有些麻烦。”

孟婆继续道:“第三级,便是鬼王了,到了这个层次,寻常阴司正神,便是有敕令之力在身,也未必能降的住。”

“至少我在云山郡城隍庙这些年,曾听庙里出过几次鬼王的消息,城隍庙内,都不敢去招惹的。

唯有近百年前,曾有一个鬼王为祸人间,险些屠灭一个镇子,才引得老城隍上报,交予洲城隍去管辖此事。”

鬼王?

李朝歌听到这里,托着下巴有些神往。

若能修到鬼王的层次,便是郡一级的城隍都不敢招惹了。

他若能继续吞噬气运之力,填满气运池,修到这个档次,怕是能横行天下了。

孟婆不知他的心思,只继续指点道:“鬼王在上头,便是鬼仙了。”

“这一级的鬼物,我是不曾遇见,只听说曾有过。

至于最上层,便是鬼神,鬼神我也未曾见过,也猜不出能耐到底多强。”

原来如此。

李朝歌牢牢记下关于鬼道强弱划分的信息,这些,都是他最稀缺的信息源。

“不知鬼道如何修炼?还有,若是不唐突,希望孟婆能解惑一二,我想知道阴司神道的体系,城隍这类的香火神灵,是否能晋升为天庭正神?”

李朝歌很快便询问起了更多讯息。

“鬼道修炼,自然是和寻常精怪,阴司神明一般,汲取天地灵气,亦或是遇上造化至宝,才能迅速修炼壮大。”

孟婆的回答,让李朝歌微感意外。

他的修炼方式,有些不同。

直到现在,他也不知如何吞吐月华,如何汲取天地灵气。

李朝歌提升魂力的方式,便是依靠系统,吞噬气运,薅大离王朝的羊毛。

似乎,自己的修炼道途和寻常人有些不一样。

“至于你说的晋升天庭正神,只不过是凡世话本中的臆想罢了。

阴司正神,便只能留在人间阴司之内,偶有调动晋升,也只在阴司职位上晋升,譬如从一县城隍,晋升到一洲城隍。

似这样的调动,也极为罕见,百年难遇。”

孟婆摇头道:“这方世界,并不存在所谓天庭,自然也不会有什么修炼有成,位列仙班之类的事情出现。”

听到这话,李朝歌心中有些奇怪了。

这个世界的许多体系神话,和他前世所处的地球极为相似。

可这个世界的神道体系,竟只有阴司,却没有天庭,残缺了许多空白。

若无天庭封敕,阴司神明又是如何能拥有敕力,管辖人间的?

没了天庭,这个神道体系,根本残缺不全,怎么可能自如运转?

李朝歌越想越奇怪,只感觉对比前世地球的神道体系,这个世界的神道体系,更像是一个依葫芦画瓢的半成品。

还是极假冒伪劣的那种复制品。

等等,复制品?

李朝歌想着,忽然感觉这个世界背后的许多辛秘,可能远超自己的想象。

第九十四章神道之谜第二环(1/5)

关于神道体系的残缺,到底是因为什么?

前世的神道传说,和这个世界的神道体系,到底哪个才是正统?

李朝歌心中疑惑颇多,却是一团乱麻,捋也捋不清。

孟婆不能说禁忌之事,李朝歌只能放弃更深层次的询问。

也许,等某日见了杨山神,能得知更多的线索。

他这般想着,朝孟婆拱了拱手:“多谢阴神解答了。”

“唉。”

孟婆微微一叹:“这只是小事,既然是南山村杨山神让你过来,你届时,便回去,将情况如实告诉他即可。”

“至于这城隍庙,便不必来了,给我留个安静的栖身之所吧。”

孟婆说着,摆了摆手。

翌日,清晨。

李策之已去了城隍庙,见了孟婆。

这一趟,虽然也没能搞清楚,老城隍到底因何事,被天谴。

但至少能确定,他的确是不在了。

此事也暂且告一段落,李策之还得继续赶赴陇川府赶考。

等回来有暇之时,在去将情况告诉杨山神吧。

他策马离开了鸣天府,向陇川府一路赶去。

另一头,曲水巷,李家祠堂。

李朝歌很快发现,有关传奇任务,神道之谜的进度,已有了变化。

“恭喜,完成传奇任务:神道之谜第一环。

获得奖励,护身符一枚,开启神道任务第二环。”

当李朝歌听到回答,手里已多了一枚护身符。

这护身符是用黑色木头所制,表面上,瞧不出什么异样来。

但李朝歌细细感知,却能在其中,感受到有法阵的存在。

“应当是一块攻守兼备的护身之物。”

李朝歌凭直觉判断出来。

这护身符上的法阵,也许是如此方世界的练气士那般雕刻而成。

他能感觉到,这护身符的作用不止可以防身,还能伤人。

若是激发,能在瞬间爆发出巨大威力。

“此物,倒是不错,可留给子女保命所用。”

李朝歌捏着护身符,心中暗暗想道。

老大和老三暂时生活平静,倒是一时半会儿用不上。

护身符,还是给老二比较好。

他漂泊在江湖之中,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时刻要面临危险。

暗暗思索一番,李朝歌决定寻个时机,将护身符交予荆棘。

很快,他的目光再度落在任务版面上。

神道之谜任务第一环结束之后,已自动触发了第二环。

“此事倒也简单。”

李朝歌稍稍审视一番,便放下了心神。

只需要转述信息,这第二环的任务,估摸着是他接过最轻松的一次系统任务了。

“不知这九州录是何物?有什么功能?”

他托着下巴,倒有些期待。

第一环的奖励,护身符,虽然听起来平平无奇。

可真拿到手里,李朝歌却能感觉到这符内暗藏力量,连他自己都感到颇为心惊。

传奇任务的奖励,估摸不会差。

“接下来,便等着策之那浑小子考上举人吧。

只要洲试顺利,晋升家族的条件,就只剩下银子这一条了。”

晋升下品寒门需要一千两银子,这笔钱说多不多,说少不少。

若让女儿开同福客栈,这般按部就班的经商,只怕几年都攒不出。

现在生意刚起步,女儿不管是能力,还是李家的底蕴,都远没到日进斗金,能成为活财神的程度。

想短时间凑够这笔钱,还得从其他方面想办法。

李朝歌倒不着急,虽说经商暂时不够花,但攫取钱财的方式,远不止这一种。

他算是瞧明白了,在这个世界,只要有地位,有能力,想汇聚千金并不困难。

时间飞逝,冬月正隆。

很快,十二月到了。

李朝歌在祠堂里,估摸着大儿子连夜赶路,应当已到了陇川府。

这十二月的本月任务,应当是和李策之有关。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十二月的本月任务,来自李荆棘。

他盯着系统版面上,跳出来的任务信息。

“老二这段时间,经历了不少事呐。”

李朝歌稍稍瞧了一眼本月任务的描述,决定施展神游去瞧瞧看。

明州,南青郡,江陵府。

这座府县,是明州极富庶之地,因为此处有明州最大的海港。

这海港,名为飞云渡,吞吐量极大,养活了不少江陵府百姓。

若在其他府县,或许有人当真可怜到寻不到活计,饿死街头,也许是出于天灾人祸,不由自身。

可若是在江陵府饿死,除了懒,绝没有别的原因。

在这里,便是在港口扛大包也能混口饭吃。

只要稍稍勤勉,养活自己绰绰有余。

若再努力些,扛大包的收入,足以养活一家三口人。

李荆棘和张三忍一路行来,也深刻的感受到,明州各府县,此地富庶当位列前三。

两人在江陵府已驻留了两日,落脚点,则是距离飞云渡不远处的一家悦来客栈。

客栈庭院中,李荆棘正在练功。

他褪去上衣,赤膊矗立。

全身筋肉紧绷,青筋暴起,宛如一条条虬龙,完美的肌肉线条,衬托出颇具爆发力的美感。

这是习练《金刚锻体身》的成果。

自从那次付了银子给张三忍,这家伙也不食言,毫无保留的将这门家传秘法尽数传授给了李荆棘。

李荆棘得了秘籍和武功经义,便开始习练起来,打熬筋骨,锤炼肉身,已有了近两个月的进度。

第九十五章七品武者李荆棘(2/5)

“咔,咔,咔。”

李荆棘微微扭动着骨骼,体内便传出一声声闷响。

“呼。”

他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只感觉浑身气血翻腾着,体内有着无限力量流转。

“这门《金刚锻体身》,不愧是张家秘传武功,果然不俗。”

李荆棘望着自己极具爆发力的双臂,忍不住感叹:“两月苦修,我也算是迈入了门。”

根据张三忍所说,这门《金刚锻体身》分为四境,每晋入一境,便代表对于《金刚锻体身》领悟达到一个新的高度。

第一个档次,名为锻体境,便是气力如牛,浑身上下每一丝筋骨纤维,都打熬透彻,气力暴涨。

达到这一档次,便算是入了门,体魄初步得到加持。

而第二个档次,名为铁骨境,到了这个境界,便是浑身上下的骨骼都被锻炼的刚硬无比,好似铁铸,轻易难伤。

第三个档次,是铜筋境,对于筋肉的控制力进一步提升。

此境,能让李荆棘对于力量的运用理解,达到极限。

而最后一个档次,则是金刚境了。

对此境界,张三忍只有一个描述,金刚伏虎,万兵难伤。

当然,李荆棘也不知道这家伙是不是在吹牛。

毕竟据他所言,他们老张家一百多年,习练《金刚锻体身》,都从未有人练至这个境地。

张家最风光的,便是初代先祖,将这门锻体武学锤炼到了铜筋境。

传言,那时张家先祖,出拳如雷,声震明州,硬生生凭着这一身铜筋铁骨横行于明州江湖,最终建立起张家的赫赫威名。

“不管这老张是不是在吹嘘,这门功法,的确不错。”

李荆棘晃动着筋骨,倒是对自己的提升很满意。

他能明显感觉到,这《金刚锻体身》对自己加持不小。

在习练这门功法期间,他已经从八品武者境,晋入到了七品境。

武道一步一重天,晋入七品境后,李荆棘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实力有了极大提升。

与刚出江湖那会儿,已是不可同日而语。

“果然,爹没骗我,真正的强者,需在生死历练间搏杀出来。”

若是呆在家中习武,闭门造车,不去外面与人生死搏杀,便是练上十年二十年,还是个花架子。

这种花架子,没见过真正的生死,纵有一身力量,也难以发挥出来。

“你小子,还真是天生练武的好材料。”

张三忍刚从茅房解手回来。

他一面用手在衣服上揩着,一面瞧着李荆棘浑身筋肉状态,饶是不想让这家伙过分得意,张三忍还是忍不住赞叹。

他当初,足足苦修了六年,才将《金刚锻体身》彻底入门,达到锻体的境界。

张家纵观家族历史,练这门功法最快者,也需一年才能算得上习练完毕,初窥门径。

李荆棘只花了两个月。

这速度,何止是惊世骇俗呀,简直就是惊世骇俗!

“你不用羡慕我,我本就是练武奇才。”

李荆棘微微一笑,收了功,将架子摆回来,难得调侃笑道。

说这话,也算是半真半假。

李荆棘没见过太多武者,也不敢断言自己多有天赋。

但至少,他是真的喜欢练功,且愿意废寝忘食的修炼,只为能在武道上有所精进。

他明白,这个江湖险恶,想实现自己的江湖梦,便要在无人处努力。

唯有在人后拼尽全力,才能如那些宗师般,在人前云淡风轻。

想人前显贵,必是在人后受罪。

江湖里,那些名传万里的宗师们,也都是对武道有孜孜不倦的钻研和习练,才能达到开宗立派的程度。

为了成为爹故事里的那些潇洒侠客,他愿意不停努力。

“有《金刚锻体身》,加上我这剑诀,只要不是六品武者,我应当都能打得过,再不济,逃命还是没问题。”

李荆棘喃喃着,抽出了青冥剑。

想走到江湖最上头去,活着最重要。

李荆棘喜欢快意恩仇,但也需要一定的实力支撑。

还有幽泉印。

他想着,从怀里将那枚血色玉印取了出来,将真气微微灌注在其中。

“嗡。”

真气入内,幽泉印散发着微光,震了震。

随后,李荆棘的精神,便潜入了这桩异宝的内部空间。

地界不大,灰蒙蒙的一片。

在幽泉印内,有着几尊鬼物藏匿。

这里,俨然是一片特殊的空间,能藏鬼物,关键时刻,只需输入真气,便可以将其调出,作为助力。

这段时间,他也只摸索出这一个功能,至于这幽泉印有没有其他的能力,李荆棘还未曾摸索透彻。

“那下葬的冥鬼僵尸,和棺中女鬼,都不简单,有此为凭,我也算多了一大杀器。”

牢牢握住幽泉印,李荆棘对未来的江湖路,倒是颇有信心。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张三忍瞧见李荆棘发愣出神,不由开口问道。

“已到了飞云渡口,我准备去一趟坠星岛,去寻些东西。”

李荆棘很认真的问道:“张兄你可愿和我同去?”

他出江湖以来,大体路线一直是往南青郡这边走,为的,便是来飞云渡,乘船去坠星岛。

坠星岛?

张三忍听说要走海路,连连摇头:“我这人呐,就是出不得海,坐在船上就头晕目眩。”

“让老子跟你出海探岛,我可没这兴趣。”

张三忍缩了缩脖子,拒绝道。

见他拒绝,李荆棘也不在意。

天下本就没有不散之筵席,张三忍作为他入江湖结识的第一个好友,能相伴同行一阵,已是有缘。

说好计划,李荆棘便开始收拾行囊。

“张兄,你有什么打算?回坳云镇陪你老婆孩子?”

李荆棘收拾着,有些好奇的抬头问道。

“暂时没打算回去。”

张三忍解开腰间钱袋,掂量了一番,得意道:“好不容易有一段独自出来的时间,有闲又有银钱,干嘛回去受气?”

“我得沿着这江湖转转,到处吃吃看看。”

张三忍由衷的道。

似他这样的中年男人,需供养妻儿,又赚不到什么银钱,整日活的比狗还累。

能出来瞧瞧,潇洒的逛上一回,的确是极难得的享受。

第九十六章河盗鬼阎王(3/5)

飞云渡口,绿荫如簇。

尽管已是隆冬时节,可江陵府的天象怡人,四季如春。

沿海的绿荫都生长的极为茂盛,颇为雅致。

有船只停泊靠岸,做苦力,扛大包的壮硕男人,正在卸货。

来往通行的游商络绎不绝,也有前来此处观景赏潮的痴缠男女。

李荆棘和张三忍行至此处,一路见了不少风景,也停下了脚步。

“张兄,江湖险恶,倘若你想一个人游玩,得小心谨慎些。

身上有些银子也别花销太快,还是截留一些,给虎子日后念书成亲用吧。”

临别之际,李荆棘倒罕见有些不舍,认真叮嘱道。

“你小子,倒还教训起我来了。”

张三忍不以为然,吊儿郎当的道:“哥哥我可是老江湖了,自不需你来提醒,倒是你,年轻气盛,又是个刺头,莫要惹了什么祸事,送了性命。”

见状,李荆棘也不见怪,拱了拱手:“那好,我们今日,便就此分别吧。”

“待我从岛上归来,闲暇之际,定会去寻张兄吃酒畅聊。”

海风吹拂,杨柳依依。

在这青葱切开斑驳日光,烟水气弥漫的飞云渡口,李荆棘和老江湖张三忍,相互告别,转身而过,谁也未曾回过头。

两人相识数月,共同见过生死,又结伴同游,临别之际,自是有些不舍的。

但都是男人,也不会做小女人那般矫揉姿态,洒脱告别。

爹曾教过自己,世上有无不散之宴席,但天下亦有人生何处不相逢。

想着,李荆棘背紧行囊,独自登上渡口,踏上新的江湖路。

飞云渡口停泊来往的船舸极多,来往意图也各不相同。

有专程来进货通商的巨型木船,也有专门出海捕鱼,捞取海底奇珍美味的渔船。

自然也少不了如扁叶般的小舟,由摆渡渔家,收取银钱,送人渡海。

李荆棘选择的,并不是摆渡的小舟。

按照地图所标,坠星岛位置偏远,这种小舟,出近海尚可,却没法远行。

毕竟,海上并不太平,小舟若是倾覆,一船人都会有性命之忧。

所以,他选的是专门渡人乘客的广船。

这广船算是中型,足以容纳数十人出海渡河,收费不便宜,李荆棘打听了,若去坠星岛,需八贯通宝铜钱。

如果是些辛苦营生的百姓,或许会有所不舍,砍砍价。

但李荆棘本就是对钱财不算看重,颇有千金散去还复来的豪气,便随手丢了一两碎银。

入了广船甲板,这里已有了几十个欲渡海出行的客人。

甲板地界不大,但容纳这些人,倒也不拥挤。

李荆棘随意寻了个无人的地界坐下,自顾自的拿出了从渡口酒家买来的烧刀子。

他原本是不太喜欢喝烈酒的,但这些日子和张三忍走南闯北,倒也被他影响了,没少和烧刀子之类的烈性酒。

这酒喝多了,再喝寻常酒水,便感觉寡淡无味,过于没劲。

行船出海需要时间,倒也无事可做。

李荆棘饮酒之际,也在四处打量,看看这船舱里的客人。

客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幼,大部分都表现的颇为正常,只是寻常百姓的模样。

唯独有一路人,让李荆棘多瞧了两眼。

吸引住李荆棘目光的,是个少年郎,他瞧起来也就十七八岁,比李荆棘大不了什么。

此人肌肤白皙,五官清秀,甚至比一些女子的还要秀丽,虽身穿寻常布衣服饰,可瞧起来,总有些鹤立鸡群之感。

尤其是此人顾盼之间,那股气度,若非出身富贵人家,是极难颐养出来的。

而且,除了这少年郎,他身边还跟着几个壮汉随从。

虽说乔装打扮的,也都是百姓模样,可李荆棘能感觉到,都是狠角色,杀过人,见过血的那种。

乔装打扮,出海行船,看来是有故事。

李荆棘饮了一口烧刀子,待到酒浆自喉咙而下,火辣的感觉遍布全身,便收回了目光,不再关注。

这天下有故事的人很多,李荆棘虽好奇,却不是每个故事都想见识。

他此行最主要的目的,还是登岛,其他的事情,还是不要节外生枝的好。

行船拔锚,缓缓开船,离开了飞云渡口。

李荆棘安静的等待行船抵达目的地,将剩余的烧刀子放回行囊之中,便靠在船舱木板上小憩起来。

可惜,这份宁静并未持续太久。

“都给老子把钱财交出来。”

一道凶恶的声音,打破了平静。

声音刚落,便有七八个手持凶器的壮硕男人,闯入了船舱之内。

“这是要做什么?”

有人认出,这些河盗的头领,竟是先前摆渡的渡公。

“做什么?上了老子的船,算你们倒霉。

老子,乃是飞云渡有名的鬼阎王。”

河盗首领自爆身份,顿时让客人们无比慌张,面色如土。

鬼阎王,在飞云渡一带的确是极负凶名的河盗。

他手底下有七八个弟兄,都是入了品级的武者,专门靠劫海路为生。

这伙河盗的手段极为残忍,遇上了他们,九死一生。

“我只是带着女儿去见她娘亲,怎么遭了河盗!”

“完了,完了,河盗大爷们,我真是身无分文,此刻已患了重病,是打算投奔亲戚,去打秋风,寻钱财看病的。”

当瞧见这一幕,船舱里的客人们,心知不妙,顿时慌了神,乱作一团。

河盗提着刀威胁,有客人吓得面色惨白,立刻依言照做,交出随身携带的财物,只求破财消灾。

也有船客哀求痛哭,直言身无分文,拿不出钱来买命。

“妈的,哭什么哭!”

患病的老人跪伏在地上,抱住河盗首领,鬼阎王的大腿,正痛哭流涕的时候,后者眉间挑起一抹煞气,当即挥刀而向。

“噗!”

滚圆的脑袋掉在船舱里,鲜血洒了一地,老人的哀求声,也戛然而止。

此景,吓得许多船客越发胆寒,哪还敢讨价还价,纷纷交钱财保命。

唯独两拨人,纹丝未动。

李荆棘自是不愿被劫的。

以他的性子,不劫旁人,便是很好了。

可面对这局面,他却没有挺身而出。

因为他注意到了,那位俊俏如娘们一般的少年郎,已攥紧了拳心。

而他身侧,几个乔装的随从,也绷紧了身子,蓄势待发。

第九十七章你们一起上(4/5)

既然有人出头,李荆棘倒也乐的清闲,便这般冷眼旁观了。

“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杀良民,劫船客。

当真以为,这飞云渡没规矩了不成!”

俊俏少年郎冷哼一声,周身四个随从,便抽出了藏在暗处的刀剑。

河盗和他们两两对峙,气氛骤降冰点。

“阁下是何人?”

鬼阎王面色微沉,冷声问道。

“海沙帮,少帮主,钟俊杰。”

他缓缓站起,目光坚毅,脸上挑起一抹冷笑:“我早听闻,近些日子有人不规矩,敢在我海沙帮的地头上劫道。

今日带人渡船,便是来见识见识你们到底有什么手段能耐,敢不守我海沙帮规矩的。”

海沙帮少帮主?

船舱里一些客人听到此话,面面相觑,顿时舒了一口气。

海沙帮乃是飞云渡口最大的帮会,足有数百人。

专门管辖海上营生,从不欺行霸市,还会确立规矩,让河盗不敢来飞云渡劫船杀人。

说起来,这海沙帮的名声,倒是极好。

听到这位少年郎是海沙帮的少帮主,似乎还有备而来,众人自然心安不少。

这一趟,应当不至丧命了。

若是运气好,先前交出去的钱财,没准还能弄回来。

“海沙帮的人?”

鬼阎王一行人,听到这个名头,面色大变。

很显然,他们也极忌惮这个帮派。

见了这群人的反应,钟俊杰面露得色,居高临下的冷声道:“鬼阎王,原籍云山郡人,八品修为,五年前曾犯杀人罪行,便在海上为盗,罪行累累。”

“你和你的人,若不来我海沙帮地头犯事,也就罢了。

既然敢来这里劫道,便由我海沙帮,来手刃你们这群杂碎吧。”

说着,他手掌一挥,顿时,四个随从挺身而出。

他们四人,都是海沙帮精锐,无一不是八品好手。

四个八品武者,对付鬼阎王,和他几个刚入了九品的手下,完全是手到擒来之事。

“海沙帮呐。”

鬼阎王面色冷峻,渐露狰狞:“这么大个帮派,我虽是漂泊不定,干得是随时丧命的买卖,也不想开罪你们。”

“但,既然你们主动来寻我,便别怪我不客气了。”

面对四位八品武者,鬼阎王表现的镇定自若,似是完全不在乎。

“听说,有其他帮派,买海沙帮少帮主的项上人头,出价三千两。

你这颗头颅,倒够我干几年河盗勾当了。”

他说着,将手里钢刀抬起,眼中带着贪婪。

不对劲。

钟俊杰见他毫无惧色,还敢大放厥词,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不由心中暗暗生疑。

但此刻,已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动手,将这群河盗擒下。”

他刚发令,海沙帮随从便和河盗们厮杀起来。

战局混乱,喊杀震天。

七八个河盗明显不是四位八品武者的对手,被打的节节败退,很快便有人负伤断手,惨叫连连。

便在此时,鬼阎王冲了进来。

“死!”

他刀罡极盛,骤然斩向一位海沙帮八品武者。

后者感到刀罡袭来,本能用手里铁棒抵御。

“啪!”

刀罡竟直接斩断了铁棍,将这位八品武者当场劈成了两半。

肠子和脾脏连带着鲜血,洒在地上,让许多没见过血腥场面的船客有些作呕。

“少帮主,情报有误,这鬼阎王不是八品武者!”

仅一刀,便有同伴横死,剩下的海沙帮武者,面色大变,身形爆退。

“嘿嘿,老子前些日子已晋入七品武者行列,入了中三品的门槛,力量大有长进。”

鬼阎王用手臂,将刀背的血污揩干净,得意道:“海沙帮少帮主对付老子,就来这么点人?”

“听闻海沙帮主钟大石乃英雄好汉,赤手空拳建立起海沙帮。

只可惜,虎父犬子,如此轻敌,日后怎能接你爹的担子?”

鬼阎王说着,横刀而立,杀机已起:“不过也没有以后了,你们全部都要死。”

他已打定主意,用钟俊杰的脑袋换银子了。

纵然届时会面对海沙帮追杀,似他这样脑袋拴在裤腰带上的人,也无所谓了。

富贵险中求,大不了做完这一票,金盆洗手,玩个几年再出山。

钟俊杰面色有些难看。

情报出了岔子,他带的人少了,怕是斗不过晋入七品境的鬼阎王。

他没有求饶,因为看的出来,鬼阎王这种狠人,不会留情。

“真是稚嫩,这种错误都会犯。”

一旁暗中观察的李荆棘,不由摇了摇头。

身为少帮主,主动带人剿灭河盗,还寻上门来,竟不知多带些人手以防不测。

罢了,还是自己动手吧。

李荆棘拄着青冥剑,缓缓站起身子。

“你怎么站起来了?”

有河盗见李荆棘起身,顿时持刀过来训斥,让他蹲下抱头。

可李荆棘没有和他废话。

“顷!”

青冥剑出鞘,便是卷起一抹殷虹血色。

那九品修为的河盗,便被直接抹了脖子,割断了喉咙,当场气绝身亡。

“真烦我只想出个海,非得整出这么多破事来。”

他握着剑,颇有些不耐。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感到惊愕。

“我们乃是海沙帮之人,望阁下出手剿灭这伙河盗。

待脱险后,我们必向帮主禀明,重重酬谢。”

海沙帮众眼睛一亮,瞧出李荆棘身手不凡,连忙拉拢道。

而河盗一方,鬼阎王眼神微眯,杀意森然:“不管你是谁,敢管我的事情,只有死路一条,小子,你想死吗?”

两方言辞,李荆棘都没有放在心上,只提着剑,望向这些河盗:“你们一起上吧,快些送你们归西,也能早些清静。”

他之所以敢这么说,自然是有底气的。

近些日子,李荆棘便晋入了七品,加上《金刚锻体身》的加持,还有幽泉印做底牌,寻常七品武者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可鬼阎王却瞧不出这些。

在他眼里,李荆棘年纪轻轻,看起来不像是个武道有成的高手。

“真是狂妄的小子!既然你找死,我便送你先上路!”

鬼阎王恼怒的声音响起,下一瞬便提起钢刀,向李荆棘一刀劈来!

第九十八章人榜(五更求订阅)

“来得好!”

李荆棘见刀罡来势汹汹,不进反退,欺身而上。

“铛!”

当李荆棘的青冥剑与鬼阎王的刀刃相触之际,一声脆鸣如银瓶乍破。

下一瞬,鬼阎王只感觉刀上传来排山倒海般的力道,让他虎口剧痛。

“踏,踏,踏!”

他接连爆退三步,直接撞碎了木质隔墙,险些摔倒。

待到稳住身形,鬼阎王的面色大变,已再不敢小觑李荆棘。

尽管李荆棘和他一样,都是刚晋入七品境的武者。

鬼阎王只是河盗,所学甚杂,走的是野路子。

李荆棘有当世剑神所留新的感悟,尽管还未吃透,也足以胜人一筹。

更何况,《金刚锻体身》不是白练的。

单凭体修加持,也足以力压同阶。

“在下,有眼不识泰山。”

鬼阎王面色一阵红一阵白,最终竟是松了口,放低姿态:“还请阁下莫管此事。”

“若阁下袖手旁观,待到我杀了这少帮主,拿他头颅换了钱,便取一半给你。

罪责我来担,阁下尽管取钱离开便是。”

很显然,只是初略交手,鬼阎王就判断出李荆棘惹不起,想化敌为友。

只可惜,李荆棘并不买账:“将死之人,哪来这么多废话。”

他见不惯鬼阎王这种河盗杀人越货的行径,自然是不愿与之为伍。

“娘的,兄弟们,跟他拼了!”

鬼阎王见劝说不成,也是把心一横,爆喝道。

顿时,手下七涌而上,向李荆棘扑来。

“找死!”

李荆棘手掌一抖,长剑微扬。

青冥剑每一次出手,便要带走一条性命。

这些九品武者,在李荆棘的面前,完全没有反抗之力,和炮灰没有区别。

不过片刻,便已杀了个干净。

鬼阎王让手下冲上去,自己却生了退意。

他知晓,李荆棘不可力敌,早已趁着手下围攻之时,逃出了船舱,想遁入海底,溜之大吉。

“少侠,除恶务尽,莫要让鬼阎王跑了。”

海沙帮的人,连忙提醒。

李荆棘自是不会放他走,提剑追出。

船板上头,鬼阎王惊慌逃窜,刚想翻栏入海,却被李荆棘一剑迫了回去。

“你跑不掉。”

李荆棘持剑而立,很认真的道。

鬼阎王去路被阻,也只有发狠挥刀,想将李荆棘震退。

“给我死!”

他将全身真气调度,灌入刀中。

刀锋上,已生出一丝丝凝如实质的刀罡,颇为声势。

“快剑,斩。”

李荆棘也没有和他纠缠的兴致,当即动了《甲子习剑录》快剑式的杀招。

“噗!”

交手的胜负只在电光火石间,鬼阎王脖子上喷涌出滚烫的鲜血,身体软绵绵的倒在地上。

在飞云渡口颇具凶名的河盗头子,便死在了这广船之上。

待到李荆棘返回船舱,钟俊杰已安抚了船客,并命随从前去掌舵,莫要失了方向。

“鬼阎王已死,尸体如何处置,你自己看着办。”

李荆棘将青冥剑上的血渍擦干净,将剑归鞘,淡淡道。

钟俊杰命人查看,见果真如此,面色大喜,真挚感谢道:“多谢少侠出手相助了。”

“我行事还是太疏忽大意了,若非少侠出手,这条命怕是交代在此了,还不知恩人姓名?”

“姓李,李荆棘。”

他随意的靠在木墙上,将青冥剑放在身后。

钟俊杰并不见怪,直接向李荆棘抛出了橄榄枝:“救命之恩,不可不报,李兄这样的好身手,可愿入我海沙帮?”

“凭你身手,加上这份恩情,我去与爹说道说道,怎么着也能给个舵主之位。”

海沙帮乃是数百人的大帮,管辖着整个飞云渡的海上营生。

虽说帮里高手不多,可靠着出海渡口的营生,倒是过得极富裕。

李荆棘若答应,舵主之位,足够他吃香喝辣了,让许多人眼红了。

“没兴趣。”

他果断摇了摇头,直接拒绝。

他本就是胸怀高远志向,怎会愿意在这种帮内做事?

再则,之前他曾听张三忍提过,类似这样的帮派,大都是江湖底层角色组建,一群乌合之众而已。

纵然是海沙帮背靠海业,富得流油,真正的武道高手,也不屑留在这种小帮派中混日子。

“看来是海沙帮庙小,容不下少侠这等大佛了。”

钟俊杰被拒绝,只能苦笑,但依然没放弃拉拢攀关系的念头。

“不管如何,少侠今日救命之恩,钟某铭记在心。”

他认真道:“若少侠不嫌,钟某今日便与你交个朋友,日后,遇上任何困难,都可来海沙帮寻我。”

“也好,本少侠便交下你这个朋友了。”

李荆棘闯荡江湖,一喜欢喝酒,二喜欢广交朋友。

幼时听武侠话本,那些主角大都是朋友满天下,但凡有难,便是一呼百应。

尤其是那位剑出华山的少侠,哪怕是沦为魔道中人,也有诸多良友帮忙。

将尸首处理干净,安抚了船客,一切倒是平静了下来。

海沙帮众掌舵,继续向内海进发,沿着路线送客人出海。

李荆棘百无聊赖,也和有心攀谈了钟俊杰聊了不少事情。

“钟兄所言的奇石是何物?”

两人对谈中,李荆棘倒是听到一个很感兴趣的信息。

钟俊杰说,海沙帮近些日子,出海打捞到一块奇石,颇有神异之处。

“那奇石,浑身剔透,散发着流光,宛如琥珀一般。”

钟俊杰笑道:“虽看不出具体功用,但仅是外显的神异,足以断定价值连城。”

“既然是宝贝,留在家中珍藏便是,何必要拿出来展示?”

李荆棘心中颇为疑惑。

按照钟俊杰所言,海沙帮主喜获奇石,非但不敝帚自珍,反倒要在年关之后,广邀宾朋来参观。

“这个,家父自是有考量的。”

钟俊杰低声道:“我海沙帮虽说雄踞飞云渡,家底颇厚,但这样的肥水营生,江陵府也有不少帮派眼红。”

“这次广邀宾朋,展露奇石倒是其次,最重要的,是为帮里壮声势。

若李兄有闲,也欢迎前来,这次所邀者,大都来头不小,甚至,我爹还花情面,请来了一位人榜天骄。”

人榜?

李荆棘听到这个词汇,微微一愣:“这人榜为何物?”

第九十九章天地人,三榜(1/5)

“李兄,竟不知人榜?”

钟俊杰有些错愕,不由觉得自己先去的炫耀,有几分媚眼抛给瞎子看的失落。

“所谓人榜,便是为整个大离江湖,三十岁以下少年天骄所设立的榜单。

能登上人榜者,无不是武侠奇才,日后必然成为江湖大佬的存在。”

专门设立给江湖少侠的榜单?

李荆棘听着,倒有些感兴趣:“这榜单何人设立?竟在江湖上有这么大权威?”

“榜单,是由大离朝堂所设。

每月会更新一次榜单,由神武卫张贴出来,负责昭告天下。

这榜单,分为天地人三榜,几乎囊括了江湖上所有高手。”

钟俊杰见他有兴趣,于是和他介绍道。

竟是朝堂官方设立,怪不得能树立起这么大的权威性。

也唯有官府的庞大信息网,才能搜罗整个江湖高手,敢称毫无遗漏吧。

“这天地人三榜,只收录前百名,且排名高低不论武道玄道修为,只看战绩。

能登上榜单者,个个不俗。

我爹所邀的那位人榜天骄,名叫顾知卿,乃霸刀门传人。

今年也不过二十岁,已晋入六品武者境,曾有一人搏杀两位积年六品武者的战绩

他一手天刀罡气,炉火纯青,深得霸刀门主精髓。”

钟俊杰说着,也有些得意。

海沙帮能请来这样一位前途不可限量的天骄,也算是极有面子了。

“他排第几?”

二十岁的六品武者,李荆棘也没个概念,不知算不算厉害。

他自己真正修炼武道满打满算也不过半年,已跨入了七品境,尽管这其中有不少奇遇成分,但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李荆棘今年十八,估摸着二十岁达到六品境应当不难。

既然这个顾知卿能上人榜,李荆棘感觉自己也有机会。

“顾兄名列人榜第九十七位。”

钟俊杰见不到李荆棘对人榜天骄的向往和崇敬,颇为失望,白费他这一番口舌吹捧了。

“才九十七位,看来也不怎么样嘛。”

李荆棘眉头微蹙,顿时兴趣大失。

按照钟俊杰所言,人榜共有百名,九十七位,完全是吊车尾的存在。

什么叫才九十七位?

钟俊杰瞧见他的反应,有些郁闷。

还真是鸡同鸭讲了,眼前这位李兄,毫不清楚人榜的含金量。

“李兄,这人榜囊括是整个大离江湖,我明州上榜天骄,也不过双手之数。

能跻身人榜,哪怕是排在末位,也算是极了不起了。”

他很认真的纠正李荆棘的错误观念。

“明州江湖,除了此人,还有哪些少年天骄位列人榜?”

李荆棘从行囊里取了两个橘子出来,自己拨了一个,另一个递给了钟俊杰。

钟俊杰摆了摆手,表示不吃,他便自己剥了,一边吃,一边听钟俊杰讲述明州江湖事。

张三忍好几年没入江湖了,且一直混迹在江湖底层。

虽说李荆棘跟他走了一阵,受益匪浅,但有关信息来源,明显还是这位海沙帮少帮主知晓的更多些。

“那可不少,譬如轻功极好的盗声马龙一,便位列人榜第八十六位。

还有不知从何处学来一身体修功法,锤炼的铜筋铁骨,身如猛兽的石子玉。

对了,还有天剑门的吴鹤,更是一手剑法盖压年轻一代诸多名门弟子”

钟俊杰接连爆出了许多个名字,李荆棘都未曾听闻过。

可当他说出明州江湖,人榜最强天骄时,李荆棘却愣住了。

因为那个名字,赫然是爹曾说过的,圣门当代教主,墨青语。

“墨青语,此人不是圣门首领吗?怎会入人榜?”

他颇为惊奇,开口问道。

“这有何奇怪?”

钟俊杰见他闲聊间,始终在剥橘子,一连吃了好几个了,终于还是顺手拿了一个。

剥了皮,吃了两瓣橘子,他才继续开口道:“这墨青语虽说是圣门之主,可年纪才堪堪二十岁,正儿八经的英雄出少年和少女。”

他说着少年两字,忽然想起那位女魔头并非男子,才补上了后三个字。

“二十岁?人榜第三,哪怕放眼整个大离江湖,都是凤毛麟角的存在了。”

李荆棘微微愣神,倒是没想到这墨青语如此年轻。

“说起这墨青语,也是个狠人。

根据大离官府颁布的人榜战绩和实力评测来看,她应当是有了三品武者的修为。”

钟俊杰提起这位搅弄明州江湖动荡不安的魔教巨擘,脸上还是带着几分敬畏的。

虽说圣门乃魔教,正道得而诛之,可二十岁的三品武者,太过惊才绝艳了,有宗师之象。

当然,宗师太难成就,能成宗师者,资质,勤勉,奇遇,机缘缺一不可,偌大的江湖也寻不出多少来。

但墨青语哪怕成不了宗师,日后几十年按部就班的成长,也有机会迈入一品小宗师行列。

届时,在明州江湖内,怕是当得起顾望天下气如山,无人可堪伯仲间这句话了。

要知道,当初大败明州正道联盟的钟北幽,也不过三品武者的实力。

若能成一品小宗师,横扫明州,制霸江湖完全不是戏言。

“这样的吗?”

李荆棘听着,倒没多少神往,反倒眉头紧蹙,有些忧虑。

毕竟,自己手里的幽泉印,可就是从圣门流出来的。

这位魔女越强,他便越麻烦,若被圣门之人寻来,怕是不好解决。

当然,这种忧虑也是一瞬即逝,真让他把到手的宝贝吐出来,没门。

再则,就算是现在寻到圣门总坛,双手奉上幽泉印,魏雨的死李荆棘也说不清。

谁知道这些魔教中人如何行事,万一说叛教之人也不能由旁人来杀,李荆棘进了圣门,能不能活着走出去都两说,自然不会自找麻烦。

“既然人榜只收录江湖俊杰天骄,那天榜和地榜,又是如何划分?”

李荆棘很快又问了起来。

“地榜和天榜,对年龄并无限制,能入榜单者,都是走到江湖最上头,一览众山小的存在。

天榜只为宗师排名,而地榜囊括的,是宗师之下天下武者的实力排行。”

钟俊杰说着,手里的橘子不知不觉已吃完了,又伸手拿了一个过来。

第一百章江湖也是庙堂一角

“天榜和地榜的收录名额,如何划分?”

李荆棘好奇问道。

“地榜和人榜一样,同样以一百位为界,宗师之下最强的那批人,都在其列。”

“至于天榜咱们大离宗师才多少?自然凑不出一百之数了。”

钟俊杰一面笑着,一面开口道。

听完这些,李荆棘对于江湖之事,倒有了更深的认识。

“我原以为,大离朝堂和江湖的划分泾渭分明,如今看来,江湖榜单,都由神武卫来颁布,朝堂对江湖的势力,也有所渗透?”

他微微蹙眉,这可和以往听到的武侠故事有些不一样。

在寻常武侠话本里,江湖侠客极少和庙堂扯上关系,只在江湖间摸爬滚打。

“看来李兄,当真没什么深厚背景。”

李荆棘这个疑惑,让钟俊杰摇了摇头:“江湖也是庙堂一角,岂能真正避开朝廷的影响和监管?”

大离皇室,世家,望族等庞然大物,权柄彪赫,影响着整个大离王朝。

这种影响力,自然是方方面面,只要在江湖里稍有见识,都知晓,江湖高手,乃至帮派宗门,身后很多都有世家望族的影子。

“钟兄,吃个橘子,与我详细说说看。”

李荆棘听他的话,看来是知晓甚多,不由又递出一股橘子,让他细聊。

钟俊杰倒也不推脱,将自己知晓的消息,全部告诉了李荆棘。

“当今之世,天子为共主,而世家,望族各霸一方,隐有诸侯之象。

衡量力量的最高标准,自然是暴力机器,神武卫,便是皇庭震慑世家望族最大的武器。”

李荆棘点了点头,这个他倒是听张三忍提过。

神武卫的天罡,北斗两司,每年都会以重利,吸纳江湖中的武道高手,玄术修士,通玄者,以为己用。

在这个世界,武者的力量远胜普通人。

所以大离王朝的真正暴力机器,并非那些披甲的悍卒,而是武道有成的强横武者。

“皇室和国柱世家,寻常世家还有望族之间是互相制衡对抗的。

皇室有神武卫这样的底牌,世家望族虽没这么多财力资源,打造神武卫这杨的庞然大物,但想要抗衡,自然也需发展自己的底蕴和力量。

不单是出于对抗皇室,世家望族和世家望族之间的争斗,也极为激烈。

有时为了矿脉资源,为了大量利益,甚至出现灭族的情况也屡见不鲜。

便是为了守护自己家族利益,不被其他家族欺压,这些大家族也会想尽办法发展自己的底蕴。

寻常望族,不允许大量拥兵,招揽武者客卿,他们为了发展自己的力量,便会布局江湖。”

钟俊杰笑道:“我家这海沙帮,能发展起来,就是背靠一尊望族,才得以壮大,以至雄踞飞云渡口。”

“似我们海沙帮这种情况比比皆是,明州江湖里,甚至大多数宗门,背后都站在望族。

说难听些,我们这些自诩潇洒快意的武者侠客,也不过是这些清贵老爷的打手罢了,若有调令,便需按照望族吩咐办事。”

竟是如此?

李荆棘听得一愣一愣的,感情这江湖里高来高去的顶尖武者,都免不了要被世家望族,这些天潢贵胄盘剥?

“望族大都布局江湖势力,作为家族底蕴,那世家呢?”

李荆棘好奇问道。

“世家便不同了,世家,那可大都是与国同龄,都是开国元勋。”

钟俊杰笑道:“他们有相当大的特权,可招揽门客,发展势力,有封地,私军,根本不需要如望族一样遮遮掩掩。

许多世家,都有大量资源,许以种种重利,招揽了大量的武者客卿,甚至不乏一品小宗师。”

他说着,见李荆棘听自己讲述辛秘,分外钦佩的模样,也很是受用。

事实上,这些都是他听自己老爹说的,如今和李荆棘讲述,不过是现学现卖罢了。

“原来,人在江湖,也不得自由。”

李荆棘有些沉默,这和他臆想的江湖有很大出入。

“莫非这江湖中,就没有能逃脱望族世家乃至皇室奴役的强者?”

“江湖里,有三种人。

第一种,便是混不出头,便是想卖身给大家族,做打手,换取修炼资源,都没人要的底层武者。

第二种,便是受益于背后支持的望族世家,卖身给他们,成为他们的手中刀。

第三种,便是一人足以对抗一尊望族,乃至世家,没人敢将他们当做兵器,随意使用。”

“第三种是什么人?”

李荆棘问道。

“宗师。”

钟俊杰认真的盯着他的眼睛:“唯有成就宗师之位,才算真正的至强者,一人敌世家,搏杀千军万马不在话下。”

“但想成宗师,再如何天资卓越,也需要庞大到难以估量的修行资源堆砌。

不依靠世家望族,寻常人一辈子奇遇再多,也弄不到这些修行资源。

除非你本就是世家望族的族人,否则想不委身,何其困难。”

听着钟俊杰的话,李荆棘忽然想到,当初在祠堂里,大哥曾说想去认亲。

而自己和小妹,则认为不依靠什么世家望族的力量,一样可以干出一番事业来。

现在听着钟俊杰的讲述,他才知道,整个大离王朝,阶级固化太过严重了。

若没有世家望族庞大的资源供给,不管是为官,还是走江湖路,都极难成就一番伟业。

“还有爹在上头,有他在,我们李家,早晚也会成为顶尖世家。”

压抑了片刻,李荆棘忽然想到了自家有个开挂的老爹庇护。

纵然前路灰暗,也能劈出一条路来。

这样想着,心中倒好受不少。

和钟俊杰聊了许多关于江湖方方面面的事情,李荆棘受益匪浅,有了新的认识。

广船一路乘风破浪,也到了终点。

坠星岛靠岸,李荆棘已准备下船离开。

“钟兄,便就此别过吧。”

他手里握着青冥剑,向这位海沙帮少帮主道别。

“李老哥,年关过后,若有时间,欢迎来我海沙帮做客。”

钟俊杰也知他有事在身,没有挽留。

两人道别,李荆棘下船,终于来到了坠星岛。

《甲子习剑录》的记载中,裴钰前辈曾在此彻悟剑道。

第一百零一章岛中困阵,铁拳杀机

坠星岛位于远海,是座荒岛,鲜有人踏足。

岛上绿荫密布,树木青葱,气候如春。

来到此岛,倒是让李荆棘想起了父亲故事里,也有一座岛。

那岛内住着一位当时顶尖的高手,行事只凭本心,号称东邪,还在岛上密布了奇门八卦的阵法。

将《甲子习剑录》翻开,这里面只用了极少笔墨,记载过裴钰曾来过这座岛,停留了月余时间,在一处山洞中彻悟剑道。

但游历日志里,并未标明地图位置。

他也只能在岛上盘查,慢慢寻找。

坠星岛不算大,这座荒岛只有方圆五十公里的面积。

以李荆棘的轻功身法还有眼力,一天之内,便可进行一遍地毯式的搜寻。

没有更好的办法,李荆棘只好采取这种笨办法,来寻书里记载的洞穴了。

海潮为升,日头渐落,红日与潮水连成一线,即将没入海面。

李荆棘已在岛上转了四个时辰,终于,他停下了脚步。

“不对此地,我好像不止一次的来过。”

他仔细的审视眼前的粗大如盖的草木,还有那条由碎石铺成的通幽小径,他都见过了好几次。

“漱!漱!”

身后,似有树木挪动的声音,李荆棘用余光瞥了一眼,果然见后方树木无由而动,仿佛受到某种牵引,改变路线格局,使得他一直直行,也是在原地打转。

之所以一直没走出去,是因为困阵的诡奇,让他一直在岛上极小的范围内转圈圈。

“莫不是,这座岛上也被布了奇门遁法?”

他曾听爹说过,江湖中有许多特殊阵法,若陷其中,便如鬼打墙一般,不管如何绕道行走,都走不出阵法范围。

经过一次次来回印证,他已很清楚自己是陷入这困局了。

“有意思。”

杵着手里的青冥剑,他倒不感意外。

毕竟是有裴钰留下剑意的岛屿,有所布置,也在他预料之中。

只是不知这布置是裴钰前辈有意留下,考验后人,还是其他人为免有人闯入所布。

“既然走不出去那便砍树吧。”

他没学过所谓奇门遁法,也不知晓那些高人如何凭草木山石即可布下困阵。

但他通晓一个简单而朴素的道理。

行走江湖,若与困境,手中剑便是最好的解决方案。

管它什么诡奇阵法,一剑斩了便是!

将这些草木尽数斩尽,便没有东西再能拦住他了。

“顷!”

一念起,青冥剑骤然出鞘。

体内的真气被注入剑锋之内,使得剑锋“嗡”的一声,散发着颤鸣,同时,一道虚幻剑罡,也在缓缓升起。

“给我碎!”

剑出如奔雷骤至,无数剑罡在李荆棘的驱使下,化作绞杀一切的利刃,身前拦路的树木,被尽数斩碎。

“砰!”

“砰!”

数人合抱的巨木,也在李荆棘的剑罡下,被拦腰而断,掀起无数尘土飞扬。

李荆棘有些累了,他连出了两百六十剑,斩了方圆百丈内所有古树,依然不见阵法破灭的迹象。

“好在已晋入了七品境,罡气自生。

若是以八品的实力,留在此处,光是砍树都够活活耗死了。”

约莫休息了半刻钟,李荆棘继续将这迷阵内的布阵树木斩断,破坏困阵根基。

这一顿猛如虎的操作,足足持续到海面上残阳消逝,夜幕降临。

终于,李荆棘斩断最后几颗拦路的迷阵困树,再无阻碍。

“以力破巧便是最好的法子。

区区困阵,怎能困得住我?”

移树尽毁,这座布置精妙的奇门困阵,自然也不攻自破。

可当李荆棘刚出困阵,迎接他的,不是坠星岛内侧的秀丽风光,而是一个偌大的铁拳。

“砰!”

拳头宛如砂锅大小,如风雷骤至。

这一拳撕开劲风,罡气流转间,竟传出空气爆裂之声。

他还没看清楚情况,心头就生出一种极端危险的感觉。

“铛!”

李荆棘本能挥剑而向。

剑锋落在拳头上,竟没将那拳头劈开,甚至连血都没有流一滴,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白痕。

反倒是御剑抵挡的李荆棘,被剑锋传来的巨力所慑,身形爆退。

巨大力量倾泻在他身上,让他浑身气血翻涌,说不出的难受。

“好强的力道!”

他杵着剑,缓缓起身,才瞧见眼前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那铁拳的主人,身形壮硕,不似常人。

他身上穿着铠甲,身材魁梧高大,至少有两米,宛如一座小山。

仅是与他对峙,都能给人一种铺面而来的压迫感。

“阁下是谁?为何不问缘由,便对我动手?”

他看不清这铠甲巨汉的面庞,也对其一身堪比龙象的巨力有些忌惮,冷声问道。

“擅闯者死!”

身披铠甲的壮汉,没有和他废话。

他脚掌点地,石板碎开,身形如离弦之箭,骤然爆射而出。

李荆棘面色微沉,一言不合即动手,显然是没法善了。

“该死的!”

他嘴上虽在骂,心中却不畏惧。

以自己现在的武道修为和底牌,对方纵然有力拔山兮的气力,他也未必敌不过。

“铛!铛!铛!”

青冥剑,翩若惊鸿,一剑快过一剑。

短短时间,此人身上已中了数十剑,可剑罡席卷,却没给他留下任何伤势。

李荆棘有意攻击对方薄弱部位,依旧是收效甚微。

此人好似不畏死,不惧痛一般,是真正是杀戮机器。

“噗!”

铁拳轰击在李荆棘的胸膛处,他身形被轰飞,血洒长空。

巨大的力道蔓延开来,让李荆棘感觉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痛。

“这不是个人,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迅速爬起,李荆棘暗暗咂舌,若不是他将《金刚锻体身》修炼有成,这一拳非得被他把胸膛都打凹陷进去不可。

此人的气力太大了,而且浑身筋骨,乃至血肉表皮,都像是镀了一层钢,撼动不得。

“没有灵智,身坚如钢,莫非是僵尸?”

李荆棘心思千回百转,很快就想到了当初遇到的冥鬼僵尸,也是如此特征。

不过,那些冥鬼僵尸的气力和体魄,远不及眼前身穿铠甲的男人。

唯有那棺中女尸能与之媲美。

第一百零二章洞内邪修,石壁剑意

看来,得试试幽泉印的能耐了。

一番交手,李荆棘已心如明镜,若正面交锋,他在这尊铠甲怪物手里完全讨不了好。

幽泉印内,藏有抬棺冥鬼,还有那棺中女尸,不知能不能对付这铠甲怪物。

手掌一翻,布满幽暗血色的幽泉印便出现在李荆棘的手中。

“通幽,唤鬼。”

之前李荆棘就曾数次摸索过幽泉印的使用方法,这不是他第一次使用幽泉印了。

但真正拿出来御敌,还是头一次。

“哗。”

他按照法门,将真气灌入其中。

顿时,幽泉印血光大涨,同时,一道黑煞雾气弥漫开来。

“抬棺咯!”

冥鬼抬棺之景再现!

吹唢呐,洒黄纸,抬棺而行。

原本寂寥的岛上有了几分烟火气。

“动手!”

李荆棘用神念控制着这群冥鬼僵尸,发号施令。

顿时,抬棺送葬的冥鬼僵尸们,便一涌而上,向铠甲怪物扑去。

“轰隆隆!”

铠甲怪物气力拔群,也不知达到了什么层次。

这些冥鬼僵尸只要稍一靠近,便会被拳罡轰退,难掠其锋芒。

但好在冥鬼僵尸众多,加上身体刚硬,被轰开片刻,便会继续上前拼杀。

双方厮杀之际,倒是纠缠起来,一时间局面僵持。

“铛!”

“铛!”

“铛!”

铠甲怪物的铁拳如钢,每一次出手,都会轰飞一尊抬棺冥鬼。

可他双拳难敌四手,被团团围住,始终不得脱困。

“吼!”

僵持了片刻,他发出一声狂啸。

下一瞬,竟是周身罡气大涨。

靠近他的冥鬼僵尸,被悉数轰飞。

许多僵尸,更是被硬生生扯下手掌,臂膀。

“似乎发狂了!”

李荆棘隔得老远,喃喃开口。

他估摸着,这铠甲怪物虽有人身,却不是活人,应当也是被祭练的某种尸类。

曾听张三忍说过,那些邪修道人,亦或是一些通玄者,便会用活人祭练的手段。

“应当不是裴钰前辈留下的。”

他心中想着,也在进行判断。

首先,裴钰乃是一位剑道通神者,应当不会使用这种旁门左道,祭练傀尸。

而且,这傀尸虽很厉害,却算不得真正的强悍。

以裴钰前辈的能耐,完全不需要弄这种小把戏。

“看来,这岛上有人比我捷足先登了。”

李荆棘估计,应当是有邪道偏门之人来过,为了不让其他人踏足坠星岛,才会布下困阵,傀尸,这些杀人手笔。

“啊!”

前方战局,那尊铠甲怪物长啸间,已将周身傀尸震开,大步向李荆棘冲了过来。

突如其来的袭击,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只好收敛心神,将更多的真气注入幽泉印。

“咔嚓!”

冥鬼所抬的那口棺淳有了动静。

棺材板被掀开,一只纤细好看的手掌,扶着棺沿,缓缓站起。

棺中女尸!

李荆棘见识过她的厉害,若不是当时父亲相助,他恐怕会被女尸活活咬死。

大量真气催动,已让这位女尸得到了足够的能量供给。

“郎君真是好身子,奴家最喜欢你这般五大三粗的汉子了。”

女尸披着红衣,娇媚的声音缓缓传开,而她的手掌,已是环抱在铠甲怪物腰间,紧紧箍锁,让他挪不动脚步。

“滚!”

铠甲怪物盛怒,也没怜香惜玉的本能意识,铁拳抬起,照着女尸的脑袋便是一拳拳砸下去。

可任由他如何击打,女尸始终牢牢箍着他。

同时,许多抬棺冥鬼一涌而上

这场战斗约莫持续了半个时辰。

幽泉印中唤出的抬棺鬼众,只有拦住他的本事,却伤不了他。

真正让这场战局结束的根由,再于他似乎耗尽了能量,已无法持续杀戮本能。

手掌摆下,一双血色的瞳孔也渐渐失去色泽。

“果然是被祭练过的傀尸。”

此景,倒是证实了李荆棘的猜想。

似这样的祭练僵尸,需有人操纵,源源不断的提供真气亦或是等值能量,才能调动。

铠甲怪物缠斗了这么久,自然耗尽了所有的行动力。

“好在没补给,否则真不知道怎么制服他。”

将抬棺冥鬼们收入幽泉印中,李荆棘望着眼前魁梧的铁疙瘩,也有些束手无策。

一尊被人祭练成杀人机器的傀尸,寻常七品武者根本不是对手,算是个宝贝了。

可惜李荆棘不懂得操纵傀尸的法门,也不能扛着这个铁疙瘩走,只能放弃。

出了困阵,又耗尽了拦路傀尸,李荆棘总算可以搜寻坠星岛,寻找裴钰前辈所留的剑意洞穴了。

虽解决了麻烦,但他行走在岛上,手掌始终耷拉在剑柄,情况不对,便随时准备拔剑出鞘。

先前种种痕迹,已经表明,必然是有邪修先他一步到达岛上了。

他不敢确认还有没有后手。

一路上,倒没有再起波澜。

位于坠星岛南部接近海潮浪口处,他停下了脚步。

李荆棘看到了洞穴,点燃火把,踏进洞内。

刚进去,便被吓了一跳。

只见洞穴入口处,躺着一具尸体。

这尸体面色发青,应该死了一段时间了。

身穿一身道袍,是个老人,瞧筋骨血肉的情况,至少也在中三品的行列。

李荆棘将火把靠近这老道士,搜了搜身。

这道人身上有不少奇门物件,还有关于布阵控尸的秘籍经义。

“此人,应当就是布下困阵,放出傀尸,打算独霸坠星岛的邪修。”

李荆棘凭这些东西,确认了身份,可马上又生出更多疑惑:“他为何会死在此处?莫非这岛上还有其他人?”

正琢磨着,李荆棘鬼使神差般的抬头望了一眼。

忽然,他的目光落在石壁上,便再也挪不开了。

光滑石壁上,竟有着一道道斑驳裂痕。

这些裂痕,能看得出来是由剑气所致。

每一道剑气,都蕴含着无上精妙的剑意,只要是稍通武道之人,便能有强烈感觉。

“裴钰前辈,曾在此彻悟剑道,这就是他留下的剑痕?”

李荆棘看着,只感觉这些剑痕中蕴含着剑道至理,如获至宝。

可这些剑道体悟,却又极为懵懂,难以思量,根本理不清。

正当李荆棘盯着石壁剑痕苦思之际,他的耳坠,已出现崩裂,一滴鲜血,缓缓落下。

第一百零三章感悟剑意(1/5)

陷入深层次的顿悟中,李荆棘并没有注意到这一变化。

此刻,他的心神全部被石壁之上,所留惊世骇俗的剑意给吸引了。

除了满墙剑意,他仿佛再也看不到其他。

“滴答滴答。”

耳坠渗血,紧接着,手臂,腿脚,面庞,都开始被剑意侵蚀。

一道道细小剑意,让李荆棘伤痕遍布,缓缓溢血。

可李荆棘仍没有半点察觉。

这块石壁之中,蕴含着无上剑意,同时,只要有人细细观摩,便会被摄入心神,极难自主挣脱。

越来越多剑意,缓缓侵蚀着李荆棘的身体。

逐渐的,他身上伤口崩裂的越来越多,也越发严重。

“滴答!滴答!”

一滴滴血水,缓缓流淌下来。

不消片刻,他已是满身浴血,若再这么看下去,身体崩溃,被剑意抹杀便是最后的结局。

“荆棘,敛神,收心,莫要再看那石壁!”

就在李荆棘怔怔如神,即将出事的刹那,李朝歌终于神游赶到。

一声爆喝,自李荆棘心头而起,让他顿时摆脱了魔怔的状态。

“嘶!”

心神回归的刹那间,满身伤口的痛感,便让李荆棘倒抽一口凉气,面色煞白。

“这是怎么回事?”

他瞧见自己浑身上下,竟满是伤口剑痕,连毛孔中,都渗出血渍来,有些后怕。

“这石壁所记载的,乃惊世剑意。

寻常武者贸然观看,心神便会被摄入其中,难以自拔。

同时,石壁剑意仍存,越是观摩剑意,越是会被石壁剑意所伤。”

李朝歌缓缓解释道。

竟是如此?

李荆棘听到父亲的话,有些错愕。

他忽然想起先前那死在洞中的邪修,怕是也因看石壁剑意入神所死的吧?

估摸着邪修道人是无意间发现了此处有高人所留剑意痕迹,才会布置迷阵,傀尸守护,独霸这座洞穴,希望能彻悟剑意,提升实力。

岂料看石壁,竟将他活活看死在洞中。

一块遗留了近两百年的石壁剑意,居然还能伤人要知道,李荆棘可不是普通人,他是七品武者,再加上《金刚锻体身》的加持,身体坚硬如钢。

这种情况下,都险些着了道,而罪魁祸首,竟是裴钰一百多年前,感悟剑道之时,在石壁上随意所留的痕迹。

“这裴钰前辈,到底有多强?”

他心中暗暗感叹,便是当世宗师,也远远不如吧而且,据游历日志所记载,此刻的裴钰,还没有达到真正的巅峰期。

成长阶段所留剑意,能隔空一百多年,看死七品武者,看死邪修,委实太过恐怖。

这一刻,他才对裴钰的实力,有了个较为清晰的认识。

“爹我该退出去吗?”

李荆棘压下心中的杂念,对爹问道。

石壁观摩会损伤自身,按常理自是应该退出去的。

可李荆棘舍不得这石壁蕴含着剑道真意,若能细细观摩,对他剑道体悟大有好处,所以一时间进退维谷,想问问父亲有没有办法。

“别急,我先替你疗伤。

待到你伤势好些,再看不迟。”

李朝歌动用了生命源泉的功能,生命精华进入李荆棘体内,缓缓愈合他所有的剑伤的同时,香火点数的储蓄也在不断消耗当中。

李朝歌先前进行了第二次开启气运池,消耗了大量香火,只留了1500点。

又进行了两次神游,花费了400点香火,只剩下了1100。

这1100点香火值,不断下降,最终降到了1035的数字上,不再跳动。

治愈李荆棘的伤势,只花去了65点香火。

主要还是因为李荆棘的伤势不严重,看着有些鲜血淋漓,实际上都是皮肉伤,还没危及要害处。

“好了,伤势痊愈,你可以接着看,我会在旁用生命源泉替你弥补伤势。

但切记,必须紧锁心神,留出一丝空隙,若时间太久,香火点数不够用,我让你停下来,你就必须停下来。”

李朝歌郑重的告诫老二。

这项任务奖励一次家族奇遇,还有2000点香火。

只要能完成,花光所有香火点数都很赚。

可万一不够用,真把老二给看死了,那就划不来了。

“我知道了。”

李荆棘听爹所言,是愿意为自己托底了,不由兴奋起来。

这玄奇无比的石壁剑意,对一心向往武道江湖的李荆棘来说,太具吸引力了。

“臭小子。”

李朝歌见他这兴奋劲,不由笑骂一句,任由他去了。

石壁上,纵横斑驳的剑痕,便如同天神的利刃所刻,鬼斧神工,极具美感。

石壁凹陷的部位,仍有许多细小剑意痕迹流转,宣告着,它们当年是被何等了不起的人物留下来的。

李荆棘重新观摩剑意石壁,又一次陷入了入神的状态。

“噗”

不多时,剑痕反噬又开始了。

李荆棘刚刚修补好的伤口,又被剑意侵蚀,崩裂开来。

但李朝歌严阵以待,稍有伤势出现,便用香火,调动生命源泉弥补。

这般修修补补,倒是平安无事,给李荆棘感悟剑意空出了大量时间。

一个时辰。

两个时辰。

三个时辰。

李朝歌已经记不得到底过去多久了,三个时辰后,他就再也没心思数过。

为了给李荆棘续命,不让他被剑意吞噬,李朝歌掏空了所有的香火,生命源泉不要钱的在他体内扩散,修补剑意痕迹。

可过去了这么久,香火耗尽了,李荆棘还不曾从顿悟剑意的状态中摆脱出来。

“不行了,臭小子,该撤手了!”

当香火归零,李朝歌已没办法再护佑老二伤势痊愈,决定叫停这一切。

虽说没能感悟成功极可惜,但最重要的,还是儿子的性命。

再这么看下去,非出人命不可。

“荆棘,出神,莫要再看了。”

“臭小子,快挪开目光!”

李朝歌连续喊了几声,可老二就是没反应。

他心头暗恼,这个老二,当真是个执拗性子。

李朝歌知晓,自家二儿子听得到他的预警,也明白再看下去,即将出事,可舍不得顿悟剑意的绝佳时机,始终不愿放弃。

逐渐的,伤口裂痕再度显现。

鲜血涌出,这一下子,李朝歌没有香火弥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老二观摩石壁,被剑意一点点吞噬擦伤。

“臭小子,收手了,听到没!”

眼看着李荆棘的伤势越来越重,伤口越来越多,李朝歌急的恨不能狠狠揍他一顿。

当真是不要命了!

“机缘无数,活着才能一一感悟,若你今日看死在此处,还练个屁武道?

臭小子,你若敢死,做了鬼魂信不信老子大耳刮子抽死你!”

李荆棘相当恼火于儿子不听劝,怒斥连连。

终于,一直在感悟剑意,不肯挪开目光的李荆棘,有了动静。

第一百零四章陇川府,李家(2/5)

“噗!”

始终在入定观摩状态下的李荆棘,吐出一口鲜血,面色煞白,脸上却带着狂喜的神情。

“恭喜,完成本月任务:参悟剑意。

奖励2000点香火,奖励家族奇遇一次。”

当系统的声音传来,有些担忧的李朝歌,总算是放下心来了。

看来这小子,还真成了!

李荆棘缓缓闭上眼睛,盘膝坐下,宛如老僧入定般一动不动。

他先前已将石壁剑意尽数收入眼底。

如今要做的,就是进一步参透,领悟。

“先让你小子在坠星岛折腾吧。”

李朝歌在一旁守护了半晌,见不再有危险,也就随他去了。

祠堂里,李朝歌结束神游,再次打开了系统版面。

“两千点香火到手,这趟不亏。

还有家族奇遇。”

李朝歌没有过多犹豫,当即把家族奇遇点开。

遭遇奇遇

奇遇介绍:陇川府李家,一直想寻失踪已久的家主李朝歌,始终不见踪迹。

这一日,李策之入了成,来到陇川府赶考,本想先去按照陆县丞的吩咐,先去拜会文坛泰斗许庆师。

却意外在书斋遇见了李家当代家主李长青,他瞧着李策之面善,像极了失踪已久的三叔祖,不由上前搭话]

“溯本源清?”

李朝歌瞧着家族奇遇的介绍,心头一跳。

这是终于遇上本家了?

从知晓前身身份不俗,有可能是世家子弟后,李朝歌就想着某一日,有可能会遇上原本的家族中人。

只是,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撞上。

还有三叔祖什么鬼?

这李家的当代家主,莫不是个小娃娃?居然叫自己三叔祖?

来不及歇息,李朝歌马不停蹄,立刻施展神游手段,抵达李策之所在的陇川府。

对于前身的家族,李朝歌一直是既期待,又担忧的态度。

他身为世家子弟,却流落南山村,明显是铸下大错,被赶出去的。

这本家若是使用的好,或许能成为李家发展壮大的助益。

若是态度不好,很有可能对原本的六口小家造成倾覆之祸,怠慢不得。

明州,陇川府,朱雀大街。

李策之寻了间客栈,洗漱一番,又将马匹拴好,便拿着拜帖出了门。

距离科考开启还有好几日,这段时间,他打算先去见见文坛泰斗许庆师,再做考量。

陇川府乃明州首府,人口近二十万,汇聚明州八方财气。

车水马龙,繁华热闹,许多达官贵人,都在此处定居。

街上,叫卖的小贩井然有序,两旁商铺进出客人也是络绎不绝。

陇川府街头,少见行乞之人,来往街上的人大都锦衣而行,其富庶程度,光是表面上就能看出来,远胜离阳府。

李策之问了许庆师老先生的府邸住处,便沿着朱雀大街一路东行。

一边打量着明州首府的气派之处,一面想着登门拜访,不可空手而行,得买些礼物,再登许庆师老爷子的门才好。

此刻,朱雀大街的一间名为儒生阁的书斋里,正坐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

他拨弄着算盘,听着族人汇报这个月书斋的营收,眉头微蹙。

“净利才一百二十两?”

李长青幽幽一叹:“现在生意越发难做了,李家府上族人近百,几间铺子的营收,连供养族人都不够。”

听到家主的叹息,几个负责管理书斋的李家族人不敢搭话,只能低头待训。

李长青倒没有心思训斥他们这些晚辈,说来,李家破败的如此之快,也怪不得这些族人。

“想当年,我李家也是一方望族,只可惜人走茶凉,竟落得这般田地。”

他这些年为了维持李家的体面,殚精竭虑,已是操碎了心。

可惜,一个家族的兴衰成败,终归不是一人可以力挽狂澜的。

“若是三叔祖还在就好了,凭他的才智,定能统领好李家。”

这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想着当年三叔祖,以弱冠之年,继承家主之位,为李家谋福祉,甚至让李家这一脉分支,在柱国世家中,都颇受重视。

若非那一场大祸,三叔祖也不至于为了保全李家,向柱国世家请罪,甘愿流放,失踪。

昔人已再难寻觅,纵然有再多苦闷,此刻李长青身为家主,也只能强忍着。

正此时,李策之从朱雀大街,走进了这家儒生阁。

望着琳琅满目的纸墨笔砚,他心头一喜。

许庆师是文坛大家,登门送礼,送些砚台宣纸,毫笔石墨最为恰当。

“掌柜的,我欲购置一套上好的文房四宝送人,你替我挑选一二。”

李策之说着,又掂量了一番钱袋子,颇有些踟蹰:“我家底有些薄,若要价太高,负担不起,你尽量挑一套既上档次,又不贵重的文房四宝。”

“这一分钱一分货,贵才会好,好才会贵。

既然上档次,又不想花大价钱,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掌柜是个微胖的中年男人,笑吟吟的走到李策之面前,替他选了一套:“便拿这一套吧。”

“毫笔是双羊,墨出自德一阁,纸出自素功府,至于这砚,用的是益州端砚。”

他一眼就看出来了,李策之是打算拜会许庆师,不好空手上门,所以来挑选墨宝。

近些日子,来陇川府赶考的学子越来越多,大量学子都在购置墨宝,只为登许庆师先生的门。

“这一套诚惠25两银子,便是送许先生也不丢人。”

胖掌柜很随意的道。

25两?

李策之暗暗咂舌,虽说胖掌柜真没宰客,可这价格,还是远超他的预料。

他之前还从未想过,一套文房四宝就要25两银子,足足寻常百姓十余年花销用度。

“能便宜些吗?”

李策之自然知道有钱使在刀刃上,该花就得花,但想着自家还不算富裕,仍想讲讲价。

“抱歉,店小利薄,价格方面没得降了。”

掌柜白了他一眼,自顾自的坐回了柜台前。

第一百零五章三叔祖?(3/5)

正当李策之和掌柜砍价之时。

一时兴起,巡视李家书斋的李长青,已有了离开的念头。

他随意瞥了一眼,正打算走。

可当他的目光,落在李策之的脸上,却露出错愕神情,迈出的步伐也收了回去。

“家主,您还有事?”

跟随而来的李家族人好奇问道。

“像这年轻人,当真神似。”

李长青从李策之的身上,竟看出了几分三叔祖的神韵风姿。

莫不是三叔祖的孩子?

他心中出现这个大胆的念头,可很快又否决了。

三叔祖失踪多年,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李家寻了二十余年,都未曾寻到三叔祖的踪迹。

怎会如此凑巧,能在这里遇上三叔祖后人?

自己呐,恐怕是因为家族劳心劳力,太过思念三叔祖,才会产生如此错觉。

李长青自嘲一笑。

“掌柜贵姓?”

柜台前,李策之为了砍价,省点银子,也在想尽办法套近乎。

“免贵,李明府。”

李明府颇有些不耐的将名字报了出来。

李家这些年产业本就利薄,父亲整日忧虑家族开支的事情,他也一直看在眼里。

如今,这穷酸书生还要砍价,他是真没心思和对方折腾了。

“姓李?那就巧了,我也姓李。

掌柜没准咱们五百年前是一家呢。”

李策之讪笑着,朝他拱了拱手:“这缘分,还不能稍稍打个折扣?”

天下姓李的多了去了,莫不然来我店里都打折?

李明府翻了个白眼,根本不曾搭理。

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书斋门口,已准备回家的李长青,听到这话,顿时收回了脚步。

这少年,竟也姓李?

他本就看李策之面善,再听此话,心中想着怎会如此之巧。

“小友,敢问你出身何处?父亲名讳?”

他折返到了柜台前,认真问道。

李策之正欲和掌柜砍价,忽然见一位须发皆白,气度不俗的老者搭话,微微一愣。

“我出身明州离阳郡南山村,至于家父名讳李朝歌。”

他心中奇怪,倒也如实作答了。

“什么?李朝歌!”

李长青浑身一颤,竟罕见了失了态。

“爹怎么了?”

还在拨弄算盘,兴致阑珊的李明府,瞧见平日喜怒不形于色的父亲,竟如此失态,有些惊讶,连忙出来搀扶。

身后一众李家小辈族人,也个个惊诧不已。

平日里,李长青身为一家之主,统领家族事宜,行事严谨,老成持重,哪会有这样失态?

被子侄辈搀扶住,李长青深吸了一口气,仔细的盯着李策之:“你爹的名讳,真叫李朝歌?”

“自然是真的,我为何作假?”

李策之心中疑惑更深,眉头紧蹙。

“何以证明?”

李长青不顾他的疑虑,眼睛死死的盯着他,郑重道。

证明?为何要证明?

李策之错愕不已,不就是寻常问个话,眼前的老者竟如此激动,还非得证明我爹是我爹。

见李策之闭口不答,李长青方才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轻咳两声:“小友抱歉,你相貌音容实在像极了我一位故人长辈,所以忍不住才出言询问。”

像长辈故人?

李策之终于琢磨出味来了,似乎眼前这老者,有可能是本家亲戚!

他想起当初在南山村,娘曾告知爹的身世不俗,还留下了那块玉佩,让他们日后若想寻亲,也有个线索。

该不该承认?

心思千回百转,李策之已是把事情猜到了八九不离十,可他还没想好,要不要贸然认亲。

主要,不知晓父亲本家对待自己一家人,会是个什么态度。

“策之,这门亲先认下来,瞧瞧情况。”

正踟蹰犹豫之际,心中忽然响起了爹的声音。

李朝歌已经神游观察了一段时间。

这老人锦衣缎袍,腰间佩玉,气度不俗,绝不是寻常人家。

而且,此人听闻李朝歌的事情,表现的很是激动,甚至略带些希冀和欣喜。

由此判断,这所谓的前身本家,对待自己的态度应当不会太差。

有了爹的指点,李策之才不再犹豫。

“我娘曾说过,爹身份不俗,日后或可凭玉佩认亲。

老先生,您可是我本家人?”

他从怀中,取出那块可有李家名号的羊脂玉佩,认真道。

李长青分外激动,一把抓过玉佩,仔细辨认了半晌,脸上浮现狂喜之色。

“是真的,是真的!

三叔祖的后人,竟寻到了!”

他激动的向李策之行礼,郑重道:“陇川府李家,长字辈李长青,见过三叔。”

三叔?

李策之傻眼了。

一个明显可以当自己爷爷辈的老者,居然叫自己三叔。

爹在家族中的辈分当真大的有些夸张了。

“爹,你这是做什么?”

傻眼的,不单单是李策之,还有李明府和一众李家族人。

他们看着平日威严肃穆的家主,竟如此真挚的向一个年轻人行礼,还叫三叔,这种反差的冲击,太过难以消化了。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过来叫三叔祖!”

李长青瞥了一眼自家子侄们,冷哼一声训斥道。

三叔祖?

众人惊愕的望着李策之,有些难以接受。

可家主发话了,大家不敢不从,只能勉强行礼拜见。

“三叔,您不知道,这些年,李家寻了三叔祖二十多年,都未曾寻到。

如今得见三叔,长青真是喜不自禁。”

李长青脸上带着笑容,拉着李策之的手,道:“您且随我回李家,我将此事告诉长空,他最受三叔祖疼爱,也最敬重三叔祖,若是见了您,必然比我还要高兴。”

从掏出玉佩,到大礼拜见,马上又要领自己去家族,这一连串的事情发生的太快,李策之有些反应不过来。

“诶,我这文房四宝”

他来儒生阁,可是来买货的。

“明府,将店里最好的文房四宝给三叔包上两套!”

李长青顿时开口道。

“可是爹,他还没给钱呢!”

李明府有些犹豫,开口道。

“你这小兔崽子,还敢要你三叔祖的钱?”

李长青怒眼圆睁,顿时吹胡子瞪眼起来

第一百零六章李家往事(4/5)

陇川府李家的宅邸,位于陇川府以西。

占地极广,族人过百,都生活于此处。

尽管前些年,李家失势,破败了。

但底子厚实,吃老本也够吃了。

原本是一尊望族,有足够的底蕴,哪怕是走下坡路,也能走上几十年。

眼下,李家虽然比不得其他望族,但对普通百姓而言,依然是富贵逼人。

李家大堂。

李长青亲自给李策之沏茶:“三叔莫急,我已派人去神武卫,通知长空了,他一会儿的功夫就能到了。”

微抿了一口茶水,李策之有些如坐针毡。

这位年岁极大的老人,在自己面前如此谦卑,执晚辈礼,李策之一时间还是难以适应。

他虽让李长青不要如此,可李长青坚持认为礼不可废。

晚辈就该有个晚辈的样子,不敢失了礼数。

见状,他也只能听之任之了。

“三叔,三叔祖如今在何处?近来可好?”

他笑眯眯的嘱咐李策之喝茶,又很是激动的问道。

“我爹已去世了。”

李策之沉默片刻,开口道。

去世了?

李长青脸上的笑容缓缓凝固,有些失魂落魄:“怎怎会如此?”

“三叔祖,如此年轻,怎会死了?”

他喃喃自语着,似乎很不愿接受这个事实。

李策之暗暗观察,李长青对父亲的敬畏和思念并非作伪。

这也让他越发好奇,父亲到底是什么身份,当年又为何会离开家族,出现在南山村。

“爹,到底怎么回事?”

他在心中小声问道。

李朝歌满头黑线,无法作答。

他没有继承前身记忆,也只能和李策之一样,通过察言观色,连蒙带猜。

“三叔祖死了,可曾留下遗言?除三叔之外,可还有血脉亲眷在外?”

良久,良久,李长青勉强接受了这个事实,出言问道。

“爹死的突然,未曾留下遗言,生前也从未和我们吐露过家族之事。

说起来,我们还一直以为爹是庄稼汉出身。”

李策之微微一叹,开口道:“除我之外,家中老母尚在,我有一个弟弟还有一个妹妹,我也成了家,有了妻儿。”

他将李家的情况稍稍介绍给李长青听。

听完叙述,李长青唏嘘不已:“三叔祖看来是真决心离开家族了,竟后半生都从未提过家族之事。”

李朝歌以神游姿态观察着局面,也只能苦笑。

自己倒是想提,可对于家族没有半点记忆,想提也没法提呀。

“家主我想问问,我爹的往事,还有他离开李家,究竟是因为什么?”

李策之按捺不住心头好奇,开口问道。

“三叔莫要折煞了侄儿,叫我长青便是,可莫要再叫家主了。

说起来,我这个家主也是因为三叔不在,才李代桃僵,当不得真。”

李长青摆了摆手,开口道:“我陇川府李家,乃是五大柱国世家之一,李氏家族的旁支一脉。

三叔祖,原是旁支中人,可后来,在主家站稳脚跟,还捎带着我们陇川府李家,在柱国世家诸多旁支分族里,有了一席之地。”

他说着,似是在追忆:“当年三叔祖弱冠之年,便继承了家主之位,原本,他是可以去主家发展的,可最后,为了陇川府李家,放弃了呆在柱国世家的机会。”

陇川府李家只是柱国世家诸多旁支分族的其中一脉,能有如此风光,也是背靠柱国世家才得来的。

似柱国世家这样的庞然大物,旁支分族太多了,真正的柱国世家嫡系族人却极少。

能获柱国世家吸纳,成为家族嫡系,对旁支分族的李家人来说,是天大殊荣。

但李朝歌当年放弃了,选择留在陇川府李家带领家族壮大,的确是颇了不起。

“三叔祖虽然年少,可极为聪慧,不过几年时间,便办成了许多大事,也让我陇川府李家,真正进了柱国世家的核心层。

那时,得主家看重,是我们陇川府李家最风光的时刻,族人们个个鲜衣怒马,遇上其他望族子弟也不退让。”

说到这里,李长青叹了一口气:“只可惜好景不长,三叔祖执行柱国世家一项任务,却搞砸了,柱国世家震怒,将陇川府李家彻底逐出家谱,甚至连姓氏,都险些被迫开革。

从此,家族便一落千丈,颓败难起。”

听到这些话,李策之暗暗咂舌,也算是知晓了一些辛秘。

原来,陇川府李家,竟和大离王朝五大柱国世家之一,庞然大物的李氏家族有关联。

当年,自己父亲继承了家主之位,曾让这旁支分族壮大了不少,怪不得李长青如此感恩戴德。

“那执行的到底是什么任务?怎么会引得李氏家族震怒?”

李策之继续问道。

李长青只得苦笑的摇了摇头:“此任务,涉及李氏家族绝密,我们旁支的人,哪里能知晓。

只怕除了你父亲,无人知晓内情。

只知那一日过后,李氏家族震怒,将我们踢出族谱,三叔祖为了不牵连我们,便退出李家,从此音讯全无。”

聊起往事,他唏嘘不已,望着李策之,郑重道:“你是三叔祖的血脉,定要回到宗族的。

还有三叔母,还有其他叔姑,都得请回来。

三叔祖虽然死了,但绝不能流落在外,还望三叔能将牌位请回来,我们日夜供奉于李家祠堂。”

听到这话,李策之开口道:“此事,我得和母亲弟妹商量才能做决定。”

李长青竭力相邀,希望他们这一房能回归家族,父亲的意思也算认可。

但李策之还是不能轻易决断,毕竟,还有母亲弟妹,得一家人商量好,才能拍板。

喝茶闲聊着,李家大门被打开。

有一位身材矮瘦,身穿神武卫铠甲的老者,领着一位中年男人,火急火燎的赶了回来。

“长青,三叔在何处?”

人未到,声先至。

老者如雷爆喝,已是彻响整个李家宅邸。

“三叔莫要见怪,长空性子急,才会如此失礼。”

李长青面色微变,向李策之解释着,连忙起身去迎自家弟弟来拜见三叔。

第一百零七章家族晚宴(五更求订阅)

“果然,眉目间与三叔祖极相似。

定是叔祖血脉不假!”

李长空仔细瞧了瞧,顿时喜笑颜开,一把将自家儿子李明渊提溜过来。

“渊儿,快来拜见叔祖!”

李明渊刚跟父亲从北斗司赶回来,也只好依言行礼:“拜见叔祖。”

他是李长空的大儿子,三十余岁,比李策之大上许多。

眼下,还有在自己面前执晚辈礼,李策之着实不适应。

“大家不必如此,叫我策之便是。”

他扶起李明渊,李长青又连忙让人摆酒,准备在李家开宴,替李策之接风洗尘。

“我此行来陇川府,为的是考取功名。”

李策之发现自己的计划完全被打乱了,原想着拜访完许庆师先生就回客栈,谁料中途认亲,直接被接到了李家府邸。

“三叔放心,我已派下人去取客栈的行囊。”

李长青捏着胡须,淡淡笑道:“三叔便放心在家族住下,您是叔祖的儿子,是我李家最重要的血脉,这本就是你的家,不必拘谨。”

“待到明日,再去拜访许庆师不迟。”

也只好如此了。

李策之听到如此安排,倒也算妥帖,不再多言。

夜里晚宴,极为丰盛。

陇川府李家族人,几乎尽数到场,近百人连开了十几桌宴席。

关于李策之的身份,早已如秋风扫落叶一般,席卷了整个李家。

对李家族人而言,李朝歌身份极特殊,是前代家主,而且众人归心。

所以,对待李策之自然也极隆重。

每房族人都派代表轮番敬酒,李策之这一夜喝了不少,醉意醺醺。

宴席过半,李策之对陇川府李家也没了之前的陌生,从大家只言片语中,逐渐拼凑出了完整信息。

李家近些年,因被国柱世家踢出族谱,已逐渐破败。

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在陇川府内,仍算是一大家族。

李家共有百余号族人,家族产业却不多,只有一间客栈,一间书斋,还有两座铁匠铺面。

这些产业每年营收加起来,至少三百两银子。

看起来不少,但对于一个近百人的大家族来说,光是月例都入不敷出。

“可恨,原本我李家还有一座小型矿山,每月按额开采,便足够高枕无忧,不需担忧吃穿用度可惜,虎落平阳被犬欺,这座矿山,被吴家那群狗杂碎夺了去。”

李长青在宴席上,说起此事,也颇为愤慨。

如今的李家已然失势,没了背后的柱国世家支撑,论权势,也就李长空在神武卫北斗司担任小旗,算能一提。

小旗只是正七品官职,虽然神武卫身份特殊,家中有人在神武卫做官,足可以让许多平头百姓不敢招惹,但面对吴家这等望族,远远不够。

“大哥,别说这话了,今日是为三叔接风洗尘,莫要扰了气氛。”

李长空眉头微蹙,劝诫道。

他在一旁,向李策之也说了不少关于李家的情况。

如今李家族谱班辈,算是三代同堂。

长字辈只有两人,便是李长空和李长青。

李长青暂代家主之位,为家族铺面营生殚精竭虑。

而李长空则是个武道高手,在北斗司身居小旗之位,也算是能给李家一些官面上的帮助。

除了两人辈分之外,下一辈,便是明字辈。

李家大多数壮年,都是这一辈的族人,譬如李长青的儿子李明府,李长空的儿子李明渊,皆是如此。

第三辈,则是肃字辈,李家的第三辈人,大都是些未成年的稚童。

当然,若算上李策之一家子,便是四辈同堂了。

毕竟,他可是比两位硕果仅存的长字辈长者辈分还高。

李长青膝下,有一儿一女,除去儿子李明府替家里打点书斋外,还有个女儿,名叫李明玉,已嫁了人,生了个肃字辈的孙子。

而李长空,则是一儿两女,大儿子李明渊随他修习武道,在神武卫天罡司任职,准备日后继承他的小旗位子。

李长空的长女名叫李明镜,也是已经嫁人成婚,生下了一双儿女。

至于小女儿,李明兰,则还未出阁,待字闺中。

在陇川府李家,两位老者的直系血亲,算是嫡系,其他的族人,只能说是庶出。

李家现在也不如往昔,没那么多家族产业,能让这些族人,只能让他们各自营生。

这些族人平日里操持的行当五花八门,有开早点铺的,有开赌坊的,三教九流,基本都沾,真正有出息的,却寻不到。

毕竟连嫡系子弟都混成这样,这些庶出族人,自然也好不到哪儿去。

李策之在宴席上默默听着两位老年侄儿的诉苦交谈,有些疑惑。

“家主,我们李家原本有座矿山,却被陇川府吴家强取豪夺了去?”

“不错,他们欺我李家失势,倒是行动果决。”

李长青饮了一杯酒,愁眉不展。

若矿山还在,李家也不需为了吃穿用度的月例钱银发愁。

“朝廷不管吗?”

他眉头微蹙,如果是强占,应当不和律法规矩吧。

这个问题,让李长青和李长空对视一眼,摇了摇头。

最终,还是李长空开口道:“三叔不在家族,可能不太清楚。”

“大离王朝,世家望族之间为了资源,为了钱银撕破脸,闹翻天是常有的事。

甚至,两大家族火并,乃至另一方灭族都是常事。

朝廷的律法,永远会为世家望族开后门的。

世家望族只要大肆屠戮平民,造成动摇国本的恶劣行径,便不守其他律法约束当然,造反是万万不成的。”

李长空笑道:“当朝天子,早没了约束世家望族的能力,而且皇室巴不得看到世家望族内斗,相互倾轧,哪里会管此事?”

对于寻常世家望族而言,只要自家权势够大,底蕴够足,掠夺其他家族产业资源也是常有的事情。

李策之听着,暗暗心惊。

这和他预想的有些出入,反倒像极了爹曾说过的某一个王朝。

那个王朝,天子为共主,但也只徒有虚名。

诸侯并起,群雄逐鹿,比的就是谁的国力强盛,兵多将广。

眼下的局面,这些世家望族,倒像是一个个互相吞并的诸侯国。

第一百零八章拜会许庆师

“当然,世家望族间,争斗虽说激烈,但真正毁家灭族者还是少数。

若家族孱弱,自会寻强势家族攀附,亦或是找些同等实力的家族同盟。

虽说时有摩擦,但到底是利益之争,得了好处便会罢手,没必要不死不休。”

李长青说着,又劝李策之喝酒吃菜。

这场李家晚宴,持续到了深夜。

待到宴散,李策之早已烂醉如泥,被李长青安排到主卧下榻。

而一直利用神游手段,获取信息的李朝歌,却在祠堂若有所思。

“还真是千头万绪梳理不清啊。”

陇川府李家虽落寞,却曾是柱国世家核心分支,所以知晓的消息,远比寻常士族知道的多。

这场晚宴,李朝歌听到了很多有用的消息,对朝堂局势,也有了新的判断。

“原来儒生策论,能够增长气运,怪不得对于朝臣待遇如此慷慨。”

他喃喃自语着,眉头紧锁。

按照李家晚宴上得到的消息,在这个世界,儒生诗词歌赋是小道,真正为朝廷重视的,只有平定天下的策论纲领。

策论纲领被分为五个等级:

第一级:出县。

第二级:达郡。

第三级:鸣洲。

第四级:镇国。

第五级:传天下。

越是高级的策论,也越是能够增长气运的收束。

天子取士,便是为了寻文气厚重者,增长国家气运。

“儒生才子的策论,乃汇聚气运之本,其他世家望族,都是入朝为官,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

而五大柱国世家,却公然和天子抢夺儒生学子,怪不得会让天子震怒,想要连根拔起。”

李朝歌思索着,得出一个较为清晰的猜测。

五大柱国世家,应当也是有了某种汇聚气运的办法,才会抢夺儒生学子,和皇室公然对抗。

若将其他世家望族比作打工仔,用人才换富贵,五大柱国世家已经壮大到了自己建立平台,在王朝里另起炉灶的程度了。

天子并不针对其他世家望族,只针对五大柱国世家,显然是感受到了威胁。

柱国世家和天子最根本的矛盾,应当是气运之争。

至于这气运到底用在何处,有什么特殊妙用,引得柱国世家们不惜对抗中央,也要勉励发展,那就是最高层的隐秘了。

毕竟寻常世家望族发展力量,也只在资源,财富,权势,门客等方面下功夫。

除了皇室和柱国世家的实际掌权者外,应当没人知晓气运的用途。

李朝歌目前对气运的运用,也是一知半解。

只发现增强阴魂力量,为己身塑灵的用途。

不知这些柱国世家,和天子是怎么玩的。

“沧州余氏,阳洲赵氏,明州李氏,贺州刘氏,益州陈氏。”

这五大柱国世家,具是与国同龄,开国元勋。

早在开国之初,已是裂土封王,有封地,有私军,俨然是国中之国。

这种情况下,天子想要收回权柄,将五大柱国世家连根拔起,李朝歌觉得够呛。

经过李长青的叙述,李朝歌才彻底明白,五大柱国世家的力量庞大到了何种程度。

若拧成一股绳,这可是足以让王朝颠覆,改朝换代的力量。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到了如今尾大不掉,天子想凭一己之力,将柱国世家铲除极不现实。

“不过这也是个机会。”

李朝歌心中暗暗想着,天子手中无人,若是李家能趁势崛起,助天子对抗世家,日后在朝堂方面,应当会有极大受益。

“寻到本家了,迎入祖祠之后,要保佑的便不是几个子女,而是近百人的大家族了。

按照祖宗系统如今的功能,只怕对家族起不了太多助益。

不知等家族晋升,到了中品寒门,祖宗系统会不会有所变化,开拓出一些新的功能来。”

以李家对李朝歌的态度来说,将他迎入祖祠,供奉香火只是时间问题了。

到时候,李朝歌便真是护佑家族众多的族人的祖宗,而不是眼下的小家长了。

祖宗系统目前的功能,也自然是不够用了。

“走一步看一步吧,现在最重要的,还是策之科考的事情。”

他不再多想,有些事情,等到了时候,自然水到渠成。

翌日,清晨。

李策之商议过后,已决定回归家族。

但此事,还得等到科考之后,回乡见了家人才能举家搬来。

今日,先要去拜会许庆师。

李长青特地取了一套最好的文房四宝,给自家三叔涨脸,送礼也别太寒碜了。

许庆师的府邸,位于陇川府闹市。

府邸颇为辉煌,甚至气派程度,还在李府之上。

毕竟是文坛大家,士林领袖之一,以朝堂对士子的待遇,荣华富贵只是平常事。

“我来求见许庆师先生,还望通报一下。”

李策之带着文墨礼物,送上了拜帖。

许府管家,驾轻就熟的接过礼物,登记在册,仔细验证完拜帖,便放他进去。

“今日前来拜访先生的学子们,都在听潮楼等候。”

许府家丁领路,带李策之一路来到听潮楼。

这是一座独栋高楼,共有五层,装潢的极为雅致,楼畔,有流水落潮,固有此名。

当李策之来到听潮楼内时,此处已汇聚了不少学子。

他们互相打着招呼,通报姓名,也在闲聊着今年科考可能出什么策论题目。

李策之的入场,没有引起半点波澜,在场学子二十多人,他并不起眼。

这二十多个学子,应当都是被皇党看重招揽之人。

他四处打量着,见无人理会,也就安心坐在席间吃些点心,等到许庆师先生到场。

“这位兄台,敢问尊姓大名?”

正喝着茶水,身后忽然有人搭讪。

李策之转过头来,见问话的是个和他年纪相差不大的青年。

这青年穿着一身涴洗的有些发白的淡青色长衫,五官平常,属于那种放在人群里认不出来的。

他举止间虽克制守礼,却没有自小锦衣玉食养出来的气质,显然是个寒门子弟。

“我叫李策之。”

他拱了拱手,认真问道:“不知兄台姓名?”

第一百零九章孔雀楼诗会

“我叫朱元。”

青衫男人行了一礼,便在李策之身旁落座。

眼下许先生还未到场,在座学子大都不认识,两人便顺势闲聊起来。

“李兄来自明州何处?”

“离阳府。”

“巧了,我是宣武府出身。”

宣武府和离阳府相邻,说起来,两人倒算是半个同乡。

“待会许先生到场,将会带我们参加诗会,李兄可有准备?”

朱元随意问道。

诗会?

李策之微怔,他并不知晓此事。

“我独自过来,未曾听说过有什么诗会?”

“科考学子汇聚陇川府,一同举办诗会,算是历年规矩了。”

见他不知,朱元很认真的解释道:“这一次诗会,除了我们,还有很多已被柱国世家招揽的学子。

届时,两边学子难免吟诗作对,斗上一斗。”

“我皇党学子带路的,便是许庆师先生。

而这一次柱国世家的学子在明州的导师,则是孔老庄先生。”

听到朱元解释,李策之才知道,原来不用等到科考,两边的学子晚上就得互相交锋了。

“那孔先生也算是大离文坛的大家,在士林之间的声望,哪怕相比许庆师先生都不逊色太多。

若我们诗会上被柱国世家的学子压过,怕是要给许先生丢脸了。”

听到此话,李策之心中倒没什么想法。

这个诗会,他就走个过场好了。

自己人清楚自家事,李策之对吟诗作对这方面不算太擅长。

科考也不重视这等微末小道,作为寒门子弟,自然是没这么多闲心去钻研的。

写策论经义还成,若让他去斗诗,怕是要丢脸了。

两人吃着点心,等待许先生到来,又多聊了几句。

交谈中,李策之得知这位名叫朱元的学子,也不是世家子弟。

甚至,他连寒门都称不上,从小便双亲亡故,没有亲人,在村里吃百家饭长大。

夜里,凿壁偷光是常有之事,只为能多读些书,好改变命运,入朝为官。

“我若出仕为官,必要助天子荡平这些国柱世家,让天下寒门学子,能有真正的上升渠道。”

朱元心中理想,倒是颇有些远大。

李策之没他这般抱负,他为官,只想光宗耀祖,泽被宗族便好。

至于这人间不平事,他是没这般心气,想要改革天下的。

能管眼前亲人便好,哪管身后洪水滔天?

虽说志向不一,但两人闲聊倒是畅快。

交谈中,他还得知,朱元的学识和文思都颇为不俗。

不单是如他一般,在童生试考取了案首,而且他的策论,更被评定为达郡的档次。

早在前些天,他就被许庆师先生提前接见了,还颇受看重,所以也提前知晓晚上诗会的事情。

等待了许久,听潮楼外喧闹的声音渐消,许庆师先生来了!

许庆师身材矮瘦,容貌平凡,披着貂锦,看起来不像是个文坛大家,倒像是个寻常商贾。

虽其貌不扬,但众学子不敢怠慢,连忙行礼。

“拜见许先生!”

众人齐齐见礼,收敛杂论之声。

许先生在士林极有声望,算是天下读书人的领袖之一。

若能得他点评,赞誉,一个籍籍无名的学子,很快就能名满士林。

虽说声名这玩意摸不见看不着,但若能在士林声名鹊起,日后出仕,便是一片坦途。

这般大人物,学子们怎敢怠慢?

他们前来拜会,就是想着能得许先生青睐,名满士林。

“不必拘礼。”

许庆师没有落座,仅是微微抬手,态度随意:“各位都是皇党学子,若能在这次科考中举,便可出仕为官,为当朝天子分忧。”

“我亦是皇党门生,自是希望能提携在座诸位。

但老夫只提携有真才实学之人,若想平步青云,诸位还得自己有本事才行。”

许庆师很清楚这些学子想攀附的念头,很认真的说着。

“眼下,皇党和柱国世家争夺学子斗得正激烈,今年科考,我们皇党只招揽了二十几人,而柱国世家那边,已收了近六十位学子。”

许庆师负手而立,淡淡道:“但也无妨,若你们之中有能取解元者,也算为我皇党扳回一城了。

在座诸位学子中,老夫也的确看到一位,颇有解元之姿。”

听到许庆师的话,众人面面相觑,都在猜测。

不知哪位学子,能得许庆师先生看好。

李策之站在朱元身旁,见他笑而不语,也明白许先生指的便是朱元了。

的确,能写出达郡一级的策论来,算得上文思斐然了。

“正式科考前,尚有一场诗会,就在今夜孔雀楼,世家派系的学子也会参加,届时你们都可以过来。

别给皇党丢人。”

只说了一番不咸不淡的话,许先生便算是会见完众多学子了,转身回书房,让大家散去。

“许先生也太吝惜时间了吧,我还想与他攀谈两句,让他看看我的策论文集呢。”

有学子见他离去,沮丧摇头。

“许先生是文坛大家,时间宝贵,我们只是些还未中举的监生,能一睹风采便是很幸运了。”

他们虽是秀才,但身份地位,距离许庆师这样的大家还相差太远。

许庆师自然不会太看重这些学子。

也有学子开口道:“若真想先生看重,今夜诗会便是个不错的时机。”

听到这话,一些学子纷纷赞同。

听闻诗会的柱国世家党羽,带头的是孔老庄先生,和许庆师先生一向不对付。

若能在诗会出些佳句,倒是个博得许先生青眼的法子。

孔雀楼,位于陇川府城外。

此楼高六层,因修筑在孔雀山侧畔而得名。

登高望远,能将孔雀山钟秀风景收入眼底,在当地也算是颇具人气了。

今天,是科考前夕,按例举行诗会。

来者,不单单是众多即将科考的学子,还有当地一些望族世家的公子小姐们。

他们自然不是来斗诗的,而是来瞧热闹的。

今年诗会,不同往常。

孔老庄,许庆师两位文坛大家都会亲临。

而且,他们分别代表了两个不同的派系。

这场诗会,名义上是让学子们相互认识结交,融洽气氛,暗地里,怕是少不了两边学子暗暗较劲争斗了。

这样的热闹,自然有不少人来瞧。

第一百一十章有备而来

除了一些世家望族的公子小姐,甚至陇川府许多清流名士,也受邀到场。

当许庆师带着众学子来到孔雀楼,瞧见这人声鼎沸的模样,不由眉头一蹙。

“许老。”

“许先生来了。”

陇川府许多名士清流,见了许庆师,纷纷行礼问候。

“诸位,怎么有雅兴来参加这诗会?”

许庆师寒暄两句,颇有些奇怪的问道。

不过是学子科考前的一次诗会,算不得什么盛会。

尽管有他和孔墨亲临,也应不会引来这么多名士清流前来观礼才是。

“我们都是受邀而来。”

其中一位留着长须,两鬓斑白的儒士笑了笑:“孔墨先生送信邀我们过来的,说是此次诗会,颇有看点,没准在座学子以诗会友时,能出一两篇名句流传,让我们帮着抄录颂扬一番。”

听到这话,许庆师眉头皱的更厉害了。

孔墨主动放话出去,邀这些在陇川府士林间颇有地位的儒士清流前来,用意应当是旨在提高这场诗会的关注度。

这诗会与往年不同,已分出了两方阵营,孔墨和他立场不同,如今邀人前来,特意打算将诗会的过程传颂出去,怕没安什么好心。

心中虽想了许多事,但许庆师脸上却半点未曾表露,只拱了拱手,向这些前来观礼参加的儒士清流,达官显贵们打招呼。

待到招待一圈后,他才继续领着李策之等人,踏入孔雀楼。

“这老孔带的柱国世家的学子们,怕是有备而来。”

踏入孔雀楼前,许庆师很认真的交代众多学子:“你们多注意些,莫要丢了皇党脸面。”

“许老放心,诗词一道我向来在行。”

“届时若他们要斗诗,我一首佳句,便能让他们再不敢写新诗。”

几个早准备在诗会上一鸣惊人,让许庆师另眼相看的学子,猛拍胸脯,全然不在意。

见状,许庆师也没再嘱咐什么。

孔雀楼内,共有两侧,显然是按来者排好了座次。

最上方,摆着两张朱红大椅,自然是给许庆师和孔墨两位文坛大家所留。

两侧座位,便是留给皇党学子与加入柱国世家党羽的学子们的。

以往诗会,可从未如此泾渭分明的排过座次阵营。

只是刚入场,许多人就就感受到了针锋相对的意味。

“你来了?”

孔墨见了许庆师,倒也不起身相迎,,只是随意开口道。

他和许庆师同为文坛宗师,一时瑜亮,早些年一同编撰过经义文章,关系尚算不错。

可随着天子和柱国世家间的矛盾越发尖锐,两人选择了不同阵营派系,当年的交情,便逐渐淡了。

到如今,这两位文坛大家,每每见面,都有硝烟味。

毕竟,道不同,不相为谋。

“你这老家伙倒是比我早到些。”

许庆师不在意他的态度,安然落座后,压低声音:“请了这么多清流名士,这是打算要让今日诗会的动静,传遍半个士林吗?”

原本只是场小打小闹的诗会,请了这么多清流名士前来,味道就已经变了。

许庆师自然猜得到孔墨的心思:“莫非,你对这些国柱世家阵营的学子们这么有把握,能在今夜诗会之上,落我们皇党的脸面?”

“许老说笑了。”

孔墨云淡风轻的抿了一口茶水,漫不经心的道:“派系之争,不至于此。”

“只不过今日,我座下有位学子,颇具文思。

老夫惜材,打算让他在今日诗会上,放放光彩,以我这身名望,托举一番而已。”

孔墨这话,半真半假。

参加诗会的学子中,的确有一位名叫陈安,出身世家的青年让他颇为赏识。

同样的,他也的确有借这次诗会,为陈安扬名的念头。

但其中,也不是没藏私心。

毕竟为门生造势取名选择任何一个场合都行,偏偏选在了和皇党门生共聚的诗会上,这就值得玩味了。

“你这老狐狸,不愿承认便罢了。”

许庆师摇了摇头:“我皇党新纳学子,也有不错的苗子。”

“你这次,莫要赔了夫人又折兵才好。”

高堂上,两位文坛大家饮茶闲聊,暗藏机锋。

堂下,两派学子,虽说表面上互相攀谈结交,一派其乐融融之景,但私底下,也有些攀比的念头。

李策之坐在皇党这边的角落里,只顾着吃点心,不时观望俯瞰孔雀楼下风景,倒不在意这诡异的气氛。

诗会一事,他认为自己也就走个过场罢了,毕竟,总不能让他来吟诗争脸面吧。

虽说许多学子都希冀借这次诗会,为皇党争颜面,将对头比下去,令许庆师青睐,但李策之没这念头。

他对诗词一道不擅长,还不如按部就班靠考恩科走上去。

短暂的寒暄暖场后,众人开始推杯换盏,酒过三巡,终于迎来了诗会的环节。

“诸位学子,你们都是国家菁英,是未来朝堂栋梁。

明日便是恩科试考,今天诗会,老夫在此,祝各位前程似锦,金榜题名。”

到了中场,孔墨起身,提议道:“酒喝得差不多了,便开始吟诗吧。”

“也让我和许大师瞧瞧,今年明州科考的学子,有哪些胸有沟渠,文采斐然之人。”

“敢为孔先生,此次诗会,以何为题?”

观席里,有些专门来看诗会的儒士名流,好奇问道。

“明日便是科考,诸位今夜处在龙门关隘。

我看,不如就以功名二字为题作诗。”

孔墨说着,望了一眼身旁的许庆师:“不知许先生可有异议?”

“功名二字做题,倒符合意境。”

许庆师瞧见孔墨这幅胸有成竹的模样,猜到他必然是准备筹谋了一番,但仍答应了下来。

毕竟这出题应景,没理由拒绝。

只是,此次诗会,皇党怕是要被压一头了。

他想着,瞧了一眼人群里的朱元。

这位寒门秀才,是他颇为看重的才子,若正常情况下,便比吟诗作对,也不会逊色旁人。

可孔墨明显是有备而来,这次,怕指望不上了。

诗会得失只在脸面上,算不得什么关键。

两派学子间,真要比个高下,也得看今年恩科试考的成绩,看谁能取得解元,高中榜首。

可纵然如此,想着待会可能出现的情况,许庆师仍有些不舒服,面色不虞。

第一百一十一章佳句名篇

“小生唐典,来自南青郡天河府,适逢其会,献丑了。”

在定了功名为题不久,便有学子才思敏捷,想好了诗句,急不可耐的出现表现一番。

他站出来,诸多目光在这一刹那,都汇聚在唐典身上,让他有些得意。

陇川府两位文坛大家在此,清流名士也悉数到场。

若能有一篇博得满堂喝彩的佳句出世,他几日过后,便会声名大噪,士林扬名。

“丈夫非无泪,不洒离别间。

杖剑对尊酒,耻为游子颜。

蝮蛇一螫手,壮士即解腕。

所志在功名,离别何足叹。”

端起酒杯,他来回渡步了好几次,终于缓缓,将此诗句吟诵出来。

随后,他将杯中酒浆一饮而尽,颇为紧张的望着在座儒士清流,和两位文坛大家,期待他们的点评。

“许老觉得如何?”

孔墨并未发表意见,似是因为他出身世家派系,为避嫌让许庆师先点评。

“诗句尚算工整,但匠气有余,灵气不足。”

许庆师没有特意贬低或抬高,淡淡道。

“许老高见,老夫也觉得欠了几分火候。”

孔墨捏着胡须,脸上带着笑意,勉励这位世家学子:“年纪轻轻,能有这般才思已算不错了,多磨砺几年,日后士林,应有你一席之地。”

第一位吟诗的唐典听到鼓励,心头大喜,连忙拜谢两位文坛泰斗的点评。

虽说评价不高,但没有过分贬低,已经极好了。

等在座的儒士清流们将此诗抄录传颂出去,唐典也将有些薄名,受用不尽了。

“唐兄既然出来了,那在下也抛砖引玉,算是献丑了。”

不多时,又一位打好腹稿的学子站出来,举杯吟诵道。

“江南佳丽地,金陵帝王州。

逶迤带绿水,迢递起朱楼。

凝笳翼高盖,叠鼓送华辀。

献纳云台表,功名良可收。”

这首诗词的评价也不算高,被点评为过于堆砌辞藻,有些为赋新词强说愁的由头。

有了第一个,第二个,后面自告奋勇,吟诗求评的学子们自然是越发多了起来。

诗会的气氛,也在一首首词赋朗诵之下,逐渐推向高潮。

半个时辰后,已有近二十位学子,吟诗求评了。

并未出现惊艳全场的诗词,但数量上,仍是国柱世家一脉的学子占多数。

这个状况,让许庆师有些不满。

柱国世家和天子的矛盾日渐加深,诸多世家望族,都在观望局面,看看当朝天子能否逆转乾坤换新天。

许多老来成精的家族掌权者,没有轻易站队下注任何一边。

所以声势很重要,若是弱了皇党的声势,怕是坊间流言不会断绝。

当然,这场诗会,在皇室和柱国世家的角力战场中,只是极细微的一小环,根本影响不了什么大局。

可许庆师在其位,谋其事,也不愿自己带的这批皇党学子被人压了气焰。

“朱元,你心中可有腹稿?”

终于,他第一次把目光放在朱元身上,沉声问道。

这位寒门学子,他考察了许久,算是本批皇党学子里最满意的一个。

若朱元能出一篇上佳诗词,眼下局面就能逆转了。

“学生,倒的确有了些思路。”

朱元此前一直没有上来吟诗,见许庆师点名,才缓缓走上中庭。

“一首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

今日把示君,谁有不平事?”

他朗声缓缓开口,将所作诗文念出。

这首诗极短,通篇没有一字提到功名,但字里行间却给人尽是功名之感。

寒门学子,十年寒窗无人问。

只待今日,一朝成名天下知。

“好,果然没让老夫失望,佳句。”

许庆师眼睛一亮,抚掌大笑。

在座诸多学子,儒士清流里,也窃窃私语,交口称赞。

“却是不错,是个好苗子。”

孔墨拍了拍手掌,也毫不吝惜赞许之名。

两位文坛大家的点评都透着欣赏,这让有些一心钻营的学子们,颇为眼红。

可以预见,今日过后,朱元算是在士林清流立足了。

有人只顾眼红,有人也在恼恨自己诗词一道的造诣太低,入不得大家法眼。

独独柱国世家一脉中,有学子不待他下场,便举杯走出。

“朱兄文思果然极佳,谢某佩服。”

这人仪表堂堂,腰间佩玉,身上自有一股浊世佳公子的气质。

他便是柱国世家谢氏家族的子弟,谢安。

今日诗会上,孔墨先生要力捧的,便是此人。

朱元出场,诗篇的造诣水平盖过了之前所有的学子,此刻,恰好是他踩着肩膀上位的时机。

“恰巧谢某也有了思路,还望在座诸位雅正。”

谢安脸上带着笑容,缓缓吟诵道。

“自古功名亦苦辛,行藏终欲付何人?

当时黮暗犹承误,末俗纷纭更乱真。

糟粕所传非粹美,丹青难写是精神。

区区岂尽高贤意,独守千秋纸上尘。”

当这首诗词第一句传出的刹那,便有不少人精神一振。

自古功名亦苦辛,行藏终欲付何人?

开篇第一句,便是大气铺开,让人耳目一新。

紧接着,当时黮暗犹承误,末俗纷纭更乱真。

糟粕所传非粹美,丹青难写是精神,这两句的内容,更是道尽千古悠悠青史留名的虚妄。

至于最后这句,区区岂尽高贤意,独守千秋纸上尘,便是画龙点睛之笔了。

最后十四字,将整篇诗词的意境拔高了不止一个档次。

若是朱元化繁为简,用朴质的文字所作诗词,表现出自身出身寒门,即将跨越龙门关隘,春风得意的喜悦感,算得上佳句。

那谢安这一首诗,完全称得上名篇二字了,多少士林儒生一辈子,恐怕也做不出此等诗句,毕竟没这胸襟气魄,眼界见识。

“谢安不愧是柱国世家的族人,对诗词造诣,竟到了如此地步。”

“我士林,又多了一位诗词大家!”

一时间,全场沸腾,他突兀出场的风头,直接盖过了朱元,将后者的光耀遮掩的干干净净。

皇党众多学子没有喝彩,个个面色难看。

谢安按耐已久,显然是准备充足。

学子们大都不傻,已嗅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意味。

这场诗会,怕是有人特意安排,专门为了给谢安扬名的手笔。

第一百一十二章文抄公

“陈公子大才,此诗若传入士林,当引为名篇。”

“不错,确是上好诗文。”

旁观诗会的许多儒士名流,纷纷抄录下来,赞不绝口。

这些人,都是在士林掌握了话语权的名士,能得他们颂扬,再加上两位文坛大家点评,足以引起士林轰动。

一诗盖全场,陈安此前在士林籍籍无名,可今日过后,怕是会成为许多学子口中时常提起的才子了。

“可还有人想上来作诗啊?”

孔墨坐在上座,用杯盖微微沏弄着茶水,漫不经心道。

两边学子鸦雀无声,无人上台。

这篇诗词过后,竟无人再敢上前班门弄斧,显然大家都已服气。

“陈安这首诗,相当不错,对仗工整,立意深远,我看,便是诗会最佳了吧。”

孔墨环视众人,见此景,颇为满意,望向许庆师:“许老,你的意见呢?”

许庆师眼角微微抽搐,心中有怒,却发作不得。

他在文坛耕耘数十载,自是知道文章千古事,最难思量。

陈安这诗词深入浅出,极有意境,绝不似当场做出来的。

想必,许久之前,就已知晓诗会的考题,打磨良久,再由人润笔,方能有如此功底。

对于这些出身高门大户的柱国世家子弟而言,想要士林声望,这种造势润笔之事并不出奇。

可偏偏,却选在了这场诗会上,一首诗压的皇党学子们鸦雀无声。

这对许庆师而言,终归是有些丢颜面的。

“的确极好,陈公子文采斐然。”

虽说心如明镜,许庆师却不好点破,也只好捏着鼻子夸了几句。

诗会场上,所有的荣耀与高光时刻尽归陈安身上。

他的诗词一出,前作都被衬映的暗淡无光。

柱国世家的派系学子们,自是颇有些得意,饮酒称赞,不绝于耳。

至于皇党这一派的学子们,气氛则压抑的有些难受了。

偏偏还无人敢站出来,与陈安斗诗。

毕竟,珠玉在前,没有学子自大到认为自己作出的诗词,能胜过陈安这篇字字珠玑的读史。

贸然上去,只会贻笑大方。

孔雀楼诗会仍在继续,李朝歌忽然接到一项任务。

“居然触发了任务?”

李朝歌微微一愣,倒也不奇怪。

这种独立于时间线的任务不是第一次出现了。

从寻龙,神道之谜两项传奇任务,到上次碰到艳鬼所触发的普通任务,李朝歌已经历过好几次了。

“竟是要出风头?”

仔细审阅了一遍任务描述,李朝歌倒是胸有成竹了。

吟诗作对而已,他虽不知那陈安做出了什么好事,盖压全场,但对于灵魂来自那个蔚蓝星球的李朝歌而言,这任务不难。

读遍了煌煌二十四史,受尽上下五千年的瑰丽文化熏陶,随意拿出一首诗词,便足可震动这个世界的诗坛。

一念至此,他立刻兑换了神游功能,场景也骤然切换到了孔雀楼。

此刻,李策之正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自顾自坐在后排吃绿豆糕,不时眺望孔雀楼下山麓风景,想着这诗会应当快结束了吧。

“儿子,别顾着吃点心了。

身为皇党一份子,眼下斗诗被压,你应当挺身而出,和陈安斗诗。”

李朝歌的声音出现的极为突兀,让李策之吓了一跳。

“爹您怎么来了。”

他心中暗暗和父亲沟通:“您又不是不知道我斤两,这种场合,我怎么帮皇党争脸面?”

他一心考功名,看的书,也大都为了增长见识,提高策论水准。

至于诗词,考试又不考这个,农籍出身,李策之自然没这样的闲心去附庸风雅。

若真有能压得住陈安的文赋,李策之自然乐的压一压对面气焰,顺便在许庆师先生面前刷一波存在感。

可他是真没这本事,强行上去,只会徒惹人笑话。

“没事,爹给你作一篇。”

李朝歌也知自家儿子的斤两,早有了做文抄公的打算。

他的道德标准并不高,只要有利益,将中华上下五千年的传世诗句抄过来都没问题。

之前没这想法,主要因为在这个世界,抄诗的用处不大。

毕竟科举看得是策论,不是诗词歌赋。

而且,有些名篇诗词,若无人生感悟是很难写出来的,容易招惹质疑,费力不讨好。

现如今任务来了,他自是不会手软。

问了诗题之后,李朝歌直接用神游沟通,告知了儿子诗词,让他照着吟诵便是。

“爹,这能成吗?”

李策之将信将疑,颇有些犹豫。

父亲让他念的这首诗,明显是剽窃来的。

若无人知晓还好,万一被拆穿,那可成了偷诗,必然是要受诸多士林学子唾骂的。

“窃诗,读书人的事情,能叫偷吗?”

李朝歌苦口婆心道:“你尽管作便是,这个世界应当不会存在能拿出证据质疑你的人来。”

毕竟,这穿越套餐,也是天底下独一份。

“好吧。”

李策之闻言,只能点了点头。

此刻,诗会已到了尾声。

在座高门大户的公子小姐,士林间颇具名望的儒士清流,都在津津乐道,讨论着陈安那首读史。

而这始作俑者陈安,则得意洋洋的回到座位上,面带笑容,坦然受着同行学子的吹捧。

皇党学子中,朱元神色暗淡,兴致不高。

若非陈安出来,今日诗会最高光的人物是他才对。

可惜了。

虽然不愿承认,但朱元还是得承认,陈安的诗,的确要比他好上一分。

许庆师环视着自己的门生们,微微一叹。

原本还说着准备在诗会上斗得柱国世家派系的学子灰头土脸,如今,反倒被别人一首诗词,吓得不敢再作诗了。

倒也怪不得他们,只能怪孔墨这老狐狸,竟是在诗会上使手段。

那篇读史的行文许庆师颇为眼熟,若没猜错,孔墨应当也有一份润色的功劳。

许庆师正黑脸喝着茶水,忽然,他动作停下了。

因为余光,已瞄到皇党学子后方,有一人,竟是站起身,向中庭走来。

他想干什么?

第一百一十三章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

李策之喝了一壶醉仙酿,酒意上头,方才敢站出来。

一出场,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一双双眼睛盯着他,或惊讶,或疑惑,不知他为何站出来。

“你想做什么?”

许庆师眉头微蹙,出言问道。

李策之依照父亲指点,向许先生拱了拱手:“学生适才见陈安作诗,艳惊四座,倒也生出一些灵感,想与他斗诗。”

喝了酒,李策之不复往日的老成稳重,姿态也显得疏狂了些。

和陈安斗诗?

听到这话,全场哗然。

先前陈安一首读史,早已让诸多儒生学子心服口服,堪称此诗出后再无诗。

便是那朱元也也要自叹弗如。

眼下,李策之不知哪来的勇气,竟敢自告奋勇。

有监生站出来,准备为皇党争脸面,许庆师没什么喜色,反倒面色微沉。

向将陈安那首读史压下去,可不是简单事。

李策之若作出的诗文水平,远远不如陈安,那就不是为皇党争脸面,而是丢人了。

“你怕是喝醉了,先下去歇息吧。”

许庆师本就觉得眼下局面难堪了,不想再自找没趣,便劝李策之不要班门弄斧。

可陈安听到此话,却笑了起来。

“许先生,既有学子想与我斗诗,为何要拦着呢?”

陈安主动站出来,邀请道:“这份勇气可嘉,应当给他一次机会。”

“若他所作诗词,真能胜过我,这诗会文士第一的殊荣也应当让给他才是。

否则,倒会有人说我陈安嫉贤妒能了。”

他故作大方的开口鼓励道。

事实上,越是有人愿意站出来和他斗诗,他越高兴。

若无绿叶衬托,怎能显出花之国色?

至于李策之能否在诗词上胜过他,这完全是不需要考虑的事情。

他这首读史,写于半年前,花了六个月时间打磨校对。

其间,寻了包括孔墨先生在内的三位文坛大师帮忙润色添彩。

为的,便是今日在诗会上一鸣惊人,闻名士林。

这李策之名不见经传,哪可能在诗词上胜过他?

“说的不错,既是斗诗,愿站出来的学子都该给机会。

这是学子监生间的交流,许先生不该阻拦。”

孔墨见状,也在一旁说了一句。

许庆师只能闭嘴,继续低头饮茶,面色却越发难看了。

这没有眼力见的学子,怕是要在这场诗会上,将皇党学子的脸面丢尽。

“那李策之斗诗能赢吗?”

“我看没戏。”

“若腹中没有锦绣文章,一腔孤勇站出来也没什么用。”

皇党学子间,低声讨论不断,具是不看好李策之。

连朱元都被比了下来,李策之又怎能胜呢?

同样的,柱国世家那边的学子,以及在场的许多儒生名士,都在低声议论,等待李策之的发挥。

对于诸多质疑声,饮醉酒的李策之,倒不在意,放开了许多。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入海不复还。”

踉跄着脚步,他行渡于中庭之间,将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瑰丽名篇,缓缓念出。

第一句出来,掷地有声,让全场所有的学子儒生,乃至两位文坛大家,都精神一振。

已是觉得诗会再无逆转的许庆师,徒然双目瞪得滚圆,不可置信般的盯着他从未在意过的李策之。

而他身旁的孔墨,也在第一时间,变了脸色。

仅是开篇第一句,便大气磅礴,豪迈洒脱到了极点,仿佛真将众人拉入浊浊黄河侧畔,让大家瞧见了那让人赞叹的万丈奔流。

两位文坛大家底蕴深厚,研读圣人经义多年,也越是能感到这句诗的个中妙处。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李策之慷慨激昂的声音再度传出。

这一句,更是让所有人沸腾起来。

“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妙哉,妙哉!”

许庆师嘴里念叨两句,欢喜至极,竟是拍起了手掌。

黄河与高堂,奔流与白发。

这等时间和空间上的巧妙结合,却让人丝毫不觉得突兀,堪称鬼斧神工,文采惊世。

孔墨听了第二句,面色越发难看。

第一句惊艳,余者平庸,他还能鸡蛋里挑骨头,强行贬低一番。

可这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一出来,孔墨就傻了。

单单这两句诗词,纵然后面狗屁不通,也能堪称千古名句,引得士林儒生震动追捧,对李策之趋之如骛了。

“这这”

陈安听完这两句,同样是眼睛瞪得滚圆。

他自认自己这篇读史堪称上佳诗词了,可拿来对比,完全是云泥之别。

“李兄文采,竟臻至如此境地”

朱元倒抽了一口凉气,只感觉原先和他攀谈,见他不显山,不露水,只觉普通。

可眼下,两句诗词一出,俨然有文坛大师的气魄。

“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更远处,那些前来观礼的儒生名士,小姐公子们,个个心潮澎湃,连忙抄录,竖起耳朵,生怕错过任何一句。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李策之渐入状态,语速越来越快,激扬文字,指点江山,豪迈气魄恍如诗仙再世。

这两句诗词,伴随着李策之的吟诵,缓缓传入每个人的耳畔。

闻者心潮澎湃,难以平息。

千古名篇,这定是一首千古名篇!

虽说这将敬酒一诗,李策之只念出四句,一卷锦绣山河,大气磅礴的瑰丽画卷,只掀开一角。

但也足够让这些文坛有所建树的学子和儒生预感到,这首诗词,必然是要流传青史的名篇!

似这种名篇,哪怕是当世顶尖文坛宗师,呕心沥血,终其一生都未必能得一篇出来!

没想到,一个小小监生,竟有如此汪洋文采。

越是在文坛中造诣深厚者,越是能感受到这首将敬酒的妙处。

李策之赋诗未过半,许庆师,孔墨这两位文坛大师,已是心神摇曳,震撼的不能自已。

“李太白,号称谪仙人,华夏真正是诗仙。

这首将敬酒的豪迈大气,堪称千古一绝。”

李朝歌借助神游手段,瞧见这些自诩士林清流,文坛大家的儒生们,一个个呆若木鸡的模样,也是暗爽不已。

他是不曾抄过前人古诗的,主要是原先没这条件。

当年在南山村困不能出,李朝歌能遇见的,都是些目不识丁,只知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庄稼汉。

抄诗也不知给谁看。

总不能对着田里的稻谷,念这些瑰丽名篇吧。

今天,将这文抄公的活计交给儿子来办。

能看到家乡的绚烂文明,在另一个世界惊艳文坛,轰动全场,让无数人为之倾倒,也是桩极爽的事情。

第一百一十四章霸道护短

“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许先生,孔宗师,将进酒,杯莫停。”

李策之按照爹的授意,继续缓缓吟诗。

对于诗词里面,岑夫子,丹丘生的人名做了改动。

一字一句,慷慨激昂的瑰丽诗词缓缓念出,在场所有文士目瞪口呆。

“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德宗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

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这首李太白的将敬酒,李策之只修改了岑夫子,丹丘生,还有陈王姓名,为了不被揪错用典,其他一字未改。

事实上,这样的千古名篇,改一字都是亵渎了经典。

当李策之的声音停下来,全场死一般的寂静。

良久,良久,才有抄录诗文的儒士回过神来,颤声问道:“敢为李公子,此诗,可想好了诗名?”

“将进酒。”

李策之揽着杯中酒,一口豪饮。

许多儒生激动的手舞足蹈:“壮哉,壮哉!好一首将进酒。”

“此等千古名篇,必能流传下去,撰入青史,我们能观摩,实乃生平大幸!”

“凭此名篇,李公子在士林声名大噪!”

所有的读书人,都极尽吹捧之能事,简直夸上天了。

李太白才气惊世,曾有绣口一吐,便是半个盛唐的美誉。

他的诗词,自是无可挑剔,便是放在如今的世界,也不会改变。

夸奖吹捧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令李策之都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借了先贤诗句,欺世盗名,还望先生莫怪。”

他心中暗暗想着,倒也不敢直接厚着脸皮,理所当然的据为己有,只能在心头歉疚一番。

“放屁!”

便在所有人都沸腾之时,一道不和谐的声音,突兀传出。

只见,是那陈安,暴跳如雷:“这诗题,明明说的是前程功名,旨在一舒心中抱负志向。”

“你这首诗,已是离题万里!”

陈安气的浑身发抖,这一次的诗会,明明是他扬名立万的大好时机。

为了这场机会,他欠了许多人情,请来半个陇川府的名士清流。

还打磨了半年诗词,不惜花重金,请文坛大家雅正修订,只待今日才气盖全场,声名鹊起。

可李策之一首将进酒,却瞬间抢走了他所有的风头。

可以预见,今夜诗会,只有一首诗词能名动士林,那便是将进酒。

在这首瑰丽名篇之下,余者皆可算作不堪入目。

辛苦筹划这么久,却为他人做了嫁衣,陈安如何能甘心?如何能镇定?

不光是他,先前志得意满的世家党羽,一个个也都不甘心,让皇党学子抢了风头。

“诗题虽定在功名前程,却也不止局限于功名前程。”

许庆师亲自下场,一把拉住李策之的手臂,环视众人,淡笑道:“这首将进酒词意虽不在向往功名利禄,字里行间已吐露出粪土当年万户侯的心声,如何算作离题?”

事实上,这是诡辩,平心而论,将进酒这首诗词,纵然不是离题万里,也可说的确不够契合诗题。

但这等千古名篇,若不能当做诗会第一,那余者皆是笑话了。

皇党出了个大才,许庆师不管如何,都要出头说话的。

“你”

陈安一时语塞,没想到许先生这样的文坛大家会亲自下场。

许庆师在文坛上,最出名的不是撰写诗文,也不是谋国策论,而是品评人物,尤善诡辩。

他自知说不过许先生,若在这一点上纠缠,怕是会被许庆师骂的狗血喷头。

无奈,陈安只能转头望向孔墨,希望这位文坛大师能替他说两句。

可孔墨眼观鼻,鼻观心,目不斜视,仿佛完全没看到中庭激辩。

他不是不想帮柱国世家派系说话,而是心中知道,说了也无用。

这篇将进酒过于瑰丽大气,李策之作出来,便已算是赢了。

再用各种角度诋毁,揪错,也于事无补,反倒是落了下乘。

可陈安心急之下,也没工夫领会孔墨先生意思,见他不吭声,便自己一人质疑:“好,许先生,就算李策之这首将进酒契合诗题,可其中也有诸多错漏之处。”

“德宗何时宴平乐,我熟读大离朝史册,为何不知?”

单是这一条,足以扣上一顶编造典故的帽子。

“作诗,自然是有夸张浪漫,甚至是臆想之举。

陈安,你在这方面胡搅蛮缠,可就过于狭隘了。”

许庆师打定主意要护短,云淡风轻的道。

此言,顿时赢得不少学子儒生赞同。

作诗本就不是纪实文章,文思跳脱是常有之事,算不得什么。

“呵。”

陈安见许庆师如此维护,怒极反笑:“纵然这些都无伤大雅,可我就不相信,他能作出这等诗词来!”

他出身柱国世家,虽不是族中得宠嫡系,却也过得是钟鸣鼎食的生活。

自小,便有士林老儒亲自教授文韬,所受教育,不知比寻常人高出多少。

而且他也对诗文一道极尽钻研,这么多年,才能有如此成就。

可李策之,年纪瞧起来比他还小,天赋资源用功年纪,都不如自己,打死陈安也不信,李策之能作出这样的诗句来。

“我自幼钻研圣人经义名篇佳句,不是没见过千古名篇,可我还从未听说过,有弱冠之龄,便写下千古名篇的儒道大家!”

陈安环顾四周,朗声道:“我能以人头担保,以李策之的文采阅历,绝写不出这首名篇。”

“此名篇,必然是他抄录前人,欺世盗名!”

陈安说的愤慨,掷地有声,却无人应援。

因为,这些质疑,在沉甸甸的瑰丽名篇面前,没有半点分量。

“你不信?”

许庆师面色渐冷,语气渐重:“这世间大才多了去,但凡比你强,便是抄袭盗名?”

“天才,自不可以常理度之,你这等庸才,自是不会明白。”

“凭此一诗,可在士林博得大名,声望暴涨,若真是有人捉刀代笔,何不亲自拿出来,取了这名望?反倒要给一个籍籍无名,无甚背景的李策之?”

“若是抄录前人,在座也都是读书人,博览群书,阅典无数,总不至于都从未听过有这等蒙尘名篇吧。”

许庆师的话,纵有霸道护短的嫌疑,可都是摆事实,讲道理,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相比之下,失态的陈安,显然是胡搅蛮缠的一方。

没有半点证据,单凭空口白牙,就污蔑这首名篇定是抄袭,自是无人理会,只能徒惹人笑话。

第一百一十五章声名鹊起

陈安气的想吐血,纵然有心反驳,却不知从何辩起。

“请孔先生说两句。”

他哑口无言,却也不愿就此作罢,只能冲着上座的孔墨,长揖及地。

“是呀,老孔,这等名篇佳句,你是该好好点评一番!”

许庆师也转头望向孔墨,点评二字,故意加重了语气。

事情走到这一步,许庆师自然是心头暗爽的。

原本他毫无准备,被孔墨这老家伙摆了一道。

这场诗会,是孔墨打算压皇党学子之声势,为陈安士林造势之举。

可李策之一首将进酒出来,局面急转直下。

原本处心积虑,等着大出风头的陈安,被衬映的毫无光彩,反倒是李策之,今日过后,当名满士林。

既然陈安这边,将儒士清流都请了过来,许庆师自然不会放过这机会。

干脆,便逼的孔墨褒奖,再顺势两人联名托举,助李策之名满士林。

孔墨坐在上位,自是知晓许庆师心中所想。

“这首将进酒,大开大阖,感情饱满。

其奔涌迸发均如江河流泻,不可遏止,且起伏跌宕,变化剧烈。

此诗上佳,才气逼人,当为诗会第一。”

沉默良久,孔墨只能违心夸赞。

毕竟他曾和许庆师是多年好友,深知他的脾气秉性。

若自己睁眼说瞎话,强行贬责此诗,这家伙还真敢摆上笔墨纸砚,让他写一篇更好的出来。

孔墨虽认为自己胸有寰宇,阅尽典籍,却也不敢说写得出这样的名篇诗句来,只能顺着话说,免得被弄的灰头土脸,下不来台。

“好,英雄所见略同。”

许庆师朗声大笑,点了点头:“既然如此,你我在文坛都颇有薄名,如此少年大才,便一同推举一番,助他在士林声名鹊起,如何?”

他步步紧逼,不让孔墨有任何犹豫的机会。

“自是应当的。”

孔墨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但心头,却郁闷到了极点。

原本这立场应当是对调过来,他携冠冕堂皇的大义,逼着许庆师和他联名举荐陈安才对。

可眼下,倒是只能怪陈安不争气。

想到一半,孔墨心中暗叹一口气。

罢了,罢了。

这是命不好,再争气,遇上将进酒这种注定名留青史的名篇,又能如何?

“今夜,皇党出了个大才,还望诸位,多多颂扬。”

见孔墨点头答应,许庆师的目光又望向了诸多儒士清流,真切的道。

“许老放心,似将进酒这般佳句,我等自会颂扬,好叫天下读书人,都知道这样的绝句。”

众人齐声应和,诗会的气氛,倒是融洽不少。

唯独心如血滴的陈安,仍是意难平。

孔墨和诸位儒士清流的态度,已让他知晓,诗会被压已是定局。

再纠缠下去,倒真成了跳梁小丑。

无奈,陈安只能强忍着怒意,盯着李策之:“好一个李策之,敢问,你是出身何处?”

“陇川府,李家。”

李策之直视他的目光,毫不退让。

虽说还没迎父亲入祠堂,没将母亲和妹妹等人接过来,但李策之已是在心中认同了陇川府李家。

“陇川府,李家?”

陈安闻言,脸上带着一抹冷笑:“原来,是被李氏家族开革出族谱的那个李家。”

听到李策之自报家门,陈安反倒多了些自信,语气颇有嘲讽的意味。

但凡柱国世家出身的族人,不管嫡系还是庶出,皆以世家血脉为荣。

对待寻常贩夫走卒,寒门子弟,他们或许不会表现出来。

因为身份地位相差太远,鹰击长空,不会向地上的蚂蚁展示利爪,耀武扬威。

但若是阶层相近,这样的优越感,自然就流露出来了。

被开革出了柱国世家的旁支族人出身,在他面前,便天然矮了一截。

只可惜,李策之不是正统家族子弟出身,对世家荣耀尊卑也没有这么深刻的认识。

李家被开革出族谱,在他看来,是个事实,不是耻辱。

所以,陈安的优越感,在他看来,反倒有些可笑。

他眉头微蹙,不解的望着他:“你笑什么?”

“我记住你了,诗词上,你确有几分才华。”

“但诗词歌赋,终归是小道,不能拿来治国平天下。

我辈读书人,还是当以策论为重,明日便是开科的日子,希望你能中举。

若是名落孙山,可就惹人笑话了。”

诗词被压,他只能在科考上面强行挽尊了。

人的精力有限,再如何天才,也不可能面面俱到。

李策之年纪轻轻,在诗词上造诣深厚,势必会顾此失彼,令策论上平庸无奇。

既然诗词输了无妨,能在科考成绩上胜过他,也算是扳回一城。

“不需陈公子操心。”

李策之淡淡道:“我对此次科考很有信心。”

老童生的馈赠,完全弥补了他的短板,这次洲试科考,他不说争夺解元,至少中举是完全有把握的。

“死鸭子嘴硬,那我便拭目以待了。”

见李策之句句回怼,毫不服软,陈安的面色又黑了起来。

他冷哼一声,当场离席。

闹剧过后,诗会重新恢复平静。

李策之这篇将进酒,已写尽了千古风流,再无学子敢自告奋勇,上来作诗。

诗会,自然是进行到尾声,随着孔墨承诺联名推荐后,四散开来。

孔雀楼诗会虽散,但今日,这篇将进酒的辉煌,才刚刚开启。

诸多前来观礼,亲耳听到千古名篇的清流儒生们,心中仍是滂湃难当,回去之后,必然是要将此诗传遍士林,引得八方轰动的。

宴席散去,李策之回到皇党学子群内,所有人都向他笑脸相迎。

原本无人在意的小透明,俨然成为了炽手可热的士林新贵。

李策之一面向众人回礼,一面想起父亲说过的一段话。

这人生呐,便如猴子爬树一般。

爬的越高,看到的也就越发不一样。

在树下往上看,能看到的,都是屁股。

自上往下看,能看得到,都是一张张笑脸。

“你们自行散去吧。

策之,你留下来,我有话单独和你说。”

众学子回到许庆师府邸处,许先生挥了挥手,让大家自行离开,却单独留下了李策之。

第一百一十六章家主之位

“坐吧。”

自诗会散后,许庆师对待李策之的态度也有了很大变化。

别的不说,单是这将进酒的名篇,就足可让许庆师另眼相待了。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去还复来。

这样的文字,堪称大才,远胜寻常学子,哪怕是他们这些文坛泰斗,也要自叹弗如。

“今日过后,士林将会传遍你这首将进酒,届时,应当能引起神都纸贵,令你声名暴涨呐。”

端起一杯茶水,许庆师缓缓感叹道。

“许先生谬赞了。”

李策之没有落座,只是负手站立。

他心中知晓,这诗词,不是他能写出来的。

据父亲说,他是从另一个世界抄录来的。

李策之想着,父亲如此多的奇思妙想,身上总有挖不完的故事,想必,也都是出自那个世界。

“我可没有谬赞。”

许庆师面色一沉,神情严肃了许多:“你这首诗,大离文坛十年内,堪称最佳。”

“只要传开,你名望必然水涨船高但,高处不胜寒。”

他缓缓说出了自己的顾虑:“若是你在科考落榜,这份声望,怕是会成为旁人攻讦嗤笑你的把柄。”

古往今来,最忌的便是德不配位,登得越高,也就摔得越惨。

先前在诗会上,陈安说李策之考不上举人的话,他也听在了耳朵里。

事实上,他也和陈安有着同样的想法。

李策之年纪轻轻,在诗词上造诣如此之高,怕是醉心于此,其策论会远逊色于诗词。

只是当时在场,他不好明言,才等到四下无人说出来。

李策之微怔,原来,许先生是担心这个。

“许先生,我对这次科考颇有信心,纵然难得榜首,取个举人也不难。”

他认真道。

许庆师眼神微眯,似有些不信。

他拿出基本专攻策论的经义,抽查了半个时辰。

最终,脸上的肃穆化作了笑容:“不错,的确不错。”

单单是对经义的理解,李策之虽算不得最顶尖,也可以说合格了。

诚如他所言,正常发挥,举人如探囊取物般简单。

“那我便放心了。”

许庆师拍了拍李策之的肩膀,对他道:“有此诗词造诣,加上策论科考的能力也能跟得上,便没有短板了。”

“不出一月,你便会名满士林!”

他这句话,显然是准备全力帮扶李策之了。

凭他在文坛声望,加上李策之自身才华,不久后,士林便会崛起一位皇党大才。

从许庆师的府邸走出来,李策之深吸了一口气。

“这首将进酒,当真是千古名篇。”

他没想到,仅是一首诗,就让许庆师改变了态度,对他大为看重。

有许庆师的看重,未来李策之的士林前途,必是一片坦途。

陇川府,李家。

当李策之赶回来,李家热闹非凡。

族人们个个面带笑容,喜不自禁。

“三叔祖回来了!”

有明字辈的族人瞧见李策之进门,顿时喊了一声。

一时间,李家诸多族人,竟齐齐向他道喜。

“三叔祖,您当真是文思如海,乃大才也。”

“恭喜三叔祖,在诗会技压群雄。”

几个族人向他道喜,让李策之有些愕然,这消息怎么传的这么快?

诗会结束没多久,竟整个李家都知晓了。

“呦,三叔,您可回来了。”

李长青姗姗来迟,连忙上前行礼。

“怎么回事?”

李策之瞧着这阵仗,眉头微蹙,低声问道。

“您有所不知,先前参加诗会的陇川府家族子弟,回来后便大肆吹捧您的才名,将进酒一诗,已是传遍了半个陇川府的乡绅家族。”

李长青说着,脸上颇有些扬眉吐气的神采:“没多久,已有五六个当地家族,差人送上贺礼,恭喜我李家出了个才子。”

那些个家族,此前见李家被柱国世家开革出族谱,日薄西山,早就不来往了。

而今,这些个势利眼,嗅到了李策之或许会崛起的契机,又赶忙差人送礼,想修好关系。

人情冷暖,可见一斑。

李家一日不如一日,已许久,没被这些家族如此重视吹捧了。

一切,都要归功于李策之啊。

他才是李家崛起的希望。

“三叔不愧是三叔祖的种。”

李长青笑道:“有三叔一脉回归家族,我李家便有了希望!”

只要李策之能入朝为官,并在士林积攒下不少声望,足以一人托举整个李家,日后重新迈入望族行列,也不是不可能。

“说这些都太早了。”

李策之苦笑着摆了摆手,他知晓自己的斤两,也不敢说这些八字都没一撇的话。

“家族小辈们,以示感谢。”

李长青认真道:“李家这些年衰落,在其他家族抬不起头来,已经憋屈了太久,大家心中都憋了一口气。”

“如今三叔扬名,也算是给李家争了回脸面,他们都想好好孝敬您老人家一番。”

“这就不必了,我明日就要科考,若喝多了酒,怕会坏了事。”

李策之有些惊讶,没想到自己在诗会一番表现,竟对李家有如此影响。

“三叔说的是,那便等三叔科考结束,金榜题名时,我李家再摆宴席庆贺。”

李长青说着,又环顾四周,压低声音道:“三叔,还有一事我和长空商量过了。”

“这家主之位,本是三叔祖的,可惜三叔祖离开了家族,才由侄儿暂代。

如今您回来了,我想着,这家主之位,应当让出来给您。”

对于这个决定,他思索了很久,是跟李长空,还有子女们共同商议做出来的。

“我来当家主?”

李策之一怔,他还从来没想过这事。

他不管年纪资历都不够,眼下才刚认亲归宗,怎么就要托付家主重担了?

“能者为尊,我这把老骨头,年纪大了,您年纪虽轻,但前途无量。

日后李家还得靠您来帮扶。”

李长青很认真的道。

李朝歌一直是李长青最敬重的人,他担任家族虽短,却让陇川府李家,有过辉煌的日子。

如今他虽然离世了,但留下了血脉,而且李策之还大有出息。

于情于理,他都想将家主的位置给李策之。

有李朝歌当年的声望托着,加上李策之的才名,李家众族人,无人会反对。

第一百一十七章磕头行礼

“此事,还是等我科考结束再说吧。”

李策之不是迂腐的人,父亲有灵,必然也希望他能带领李家的。

但眼下最重要的,还是科考。

“也好,三叔累了一天,便先去歇息吧。”

李长青见状,也不敢再打扰。

“恭喜,完成普通任务:吟诗作对。

奖励500点香火点,文思香一根。”

任务结束,李朝歌顿时收到了系统的提示。

香火点数顿时涨到了2300,而这文思香,李朝歌仔细查看了信息。

“果然是提升才气的物品。”

李朝歌先前见了这任务奖励的名字,就猜出了一二。

“真是想打瞌睡,就有人提前送枕头了。”

李策之科考在即,有此燃香,必能让老大在文思才气上,再上一层楼。

届时,科考也会有极好发挥。

夜里,李策之回了房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虽说对明日科考有中举的把握,但今日在诗会上表现过于亮眼,让周遭许多人,对他的期待,只怕不止仅仅是中举。

若表现平庸,怕是会让许多人失望。

想起这个,李策之便有些心烦意乱。

“臭小子,这么晚还不睡,想什么呢?”

李朝歌的声音突兀传出。

李策之掀起被褥,坐在床上:“爹,李长青希望,我能担任家主之位。”

他见父亲来了,便将之前李长青的话转述了一遍。

“这是好事。”

李朝歌听完,点了点头:“能直接接管家族,是最好不过的事情了。”

说实话,他对这陇川府李家的人,还没有太过深厚的感情,认同感并不强。

真正在意的,仍是他这一家六口人。

回归家族,能由自己至亲主导整个家族,李家就算是李朝歌的李家。

李朝歌保佑整个家族崛起,庇护族人,心中也不会有所芥蒂。

否则,若认同感不强,李朝歌对这陇川府李家,还真不会太上心。

“可我真能担任家主重担吗?”

李策之有些犹豫。

陇川府李家,可是近百人的大家族,而且还肩负着重新崛起的重任,这家主,不是那么好当的。

“老毛病又犯了。”

李朝歌知晓,这大儿子办事最是瞻前顾后:“有你爹我罩着,你怕什么?”

“尽管接手,李家有我,必然能重新兴旺,光宗耀祖。”

等他进了李家祠堂,正是成为陇川府李家的祖宗,相信实力提升和家族晋升的速度都会快上许多。

届时,家族和自身相辅相成,就是真正的高速发展期了。

“父亲教训的是。”

李策之点了点头,想起父亲在天有灵,倒是安心了些:“还有一事,爹,我这名,是不是出的过早了?”

这名望大增,总体来说是好事。

可万事有利必有弊,名望增长的好处,不言而喻。

可坏处,便是如烈火烹油般被架在火上烤。

远的不说,就说这洲试科考,若他籍籍无名,能得举人,便是天大的幸事。

可这声名远播,若科考成绩不佳,怕有许多人会落井下石,冷嘲热讽。

“这是什么话?怕登高跌重,就不要这名望了?”

李朝歌淡淡道:“你这想法是因噎废食,至于科考的事情,爹都替你担着呢!”

他说着,将文思香取了出来。

“此香,名为文思香,能助读书人增进才思。

爹替你点燃,你好生入梦休憩,万事都不用操心,只需要做好该做的事情,剩下都有爹替你担着。”

李朝歌说着,手掌一挥,文思香燃起。

他将文思香插入房中紫炉中,开口道:“好好考,莫要让爹失望。”

等李策之考上举人,本季任务,也可以完成了。

届时,晋升中品寒门的条件,只剩下一千两银子这一点。

至于这一点,也可以轻易解决。

只要李朝歌被迎入陇川府李家,正式回归宗祠,陇川府李家的数据产业,应当也能并入家族信息。

届时,就是真正的晋升时刻。

李朝歌离开后,李策之得到提点,也将心思全部压下,只顾着好好休憩。

文思香缓缓燃烧,香烟漫开,在房间久久不散。

李策之呼吸着燃香的味道,进入梦乡。

梦中,他似乎置身在一方特殊天地。

远眺天际间,有无数先贤之语,缓缓飘荡。

倾听着这些呢喃不清的话语,李策之仿佛感受到了某种明悟。

懵懵懂懂的,只感觉无数之前思索不开的难题都有了答案,仿佛在一瞬间开了窍。

灵慧增长,文才如泉。

翌日,清晨。

当李策之从梦中醒来,只感觉前所未有的神清气爽。

他脑海中,众多杂文典籍,仿佛在一瞬间清晰明朗了许多。

对于许多先贤所书经义策论的认知,也有了很大进步。

“文思香,果然有用,父亲诚不欺我。”

回忆起前夜梦中所感,李策之长叹一声。

有了这般变化,李策之科考高中的把握,也大了许多。

推开房门,余香散尽。

院落中,竟是站着许多李家族人,似乎专门在此等候他起身。

“你们这是做什么?”

李策之一愣,开口问道。

“三叔,这几日回来的匆忙,您虽认了亲,但这些小辈们,都未曾行过礼。”

“今日,是特地带他们过来行礼的,顺便给三叔认认脸,以后是一家人。”

说话的,是李长空,他今日并没着急去神武卫当值,反倒是将儿女孙子等人都带来了。

“三叔祖的血脉回家,这是大事,得正式些。”

李长青同样站出来,认真解释道。

显然,这件事情,是他们两位硕果仅存的长字辈长者拍板决定的。

“三叔祖,欢迎回家。”

两人刚说完,便有明字辈族人,不由分说,走到李策之面前,五体投地,叩首礼拜。

“这快起来。”

李策之连忙将他拉起来,有些错愕:“为何要行如此大礼。”

他才二十余岁,给他磕头的这位明字辈族人,比他大了足足一轮。

这份五体投地的大礼,他不敢轻受。

“三叔,您父亲对我们陇川府李家,恩同再造。

您是他的儿子,论辈分,也比我们这些老家伙要高一辈。

小辈磕头行礼,这不过分。”

李长空很认真的道。

若不是当年李朝歌殚精竭虑,李家也不可能有盛极一时的风光,成为进入柱国世家族谱。

当年,被剔出族谱,李朝歌为了不让主家降怒于陇川府李家,卸任家主之位,自行流放,永不回来。

这件事情,让李家所有人,都感到愧疚。

眼下李策之归家,他们都是发自内心的感恩和敬重。

第一百一十八章科考策论

和上次晚宴不同,这一次,小辈们行礼,两位老人特意将每一位族人的姓名和信息,都告知了李策之。

也算是让李策之熟悉一下家族人员。

尤其是李长空和李长青的两房嫡系,乃至孙辈,都认真的介绍行礼了。

整个李家,对于李策之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叔祖,倒是没什么抵触情绪。

想来,应当还是父亲遗泽。

行礼之事并没有耽搁太久,李策之很快便出了门,前往科考。

李长空本想陪同,却被李策之推了回去。

毕竟科考他在一旁也帮不上忙,还不如在家族好好呆着,等消息便是。

今年洲试科考的地址,位于陇川府圣贤院。

这是历来洲试科考的地点。

圣贤院占地约莫三百亩,其条件,倒是远好过童生试考。

里面的考室,也不是之前号舍能比拟的。

每一间,都是单独的房子,明亮宽敞。

毕竟都是考过了童生试,得了秀才功名的学子,朝廷也重视许多。

圣贤院外,并没有朝廷的吏员,专门核查校对,逼的监生们脱光衣物,来检查是否有舞弊嫌疑。

一则是不体面,秀才多少也是有功名在身了。

二则,也是除非泄题,其他方面,没什么好防的。

和童生试考不同,洲试,考的只有策论,其他经义典籍等先贤著作试题都没有。

能考中秀才,已经算是通过了死记硬背的阶段。

想中举人,就必须具备文思,胸有沟渠,方能为官治国。

李策之来的不算早,但也不算晚。

圣贤院外,前来科考的学子们,已汇聚了乌泱泱的一大片。

可还没有开院,正式开考。

“许先生。”

李策之来到皇党学子队伍里,先向许庆师拜了一拜。

许庆师见他来了,露出笑容:“终于到了,马上就要开考了。”

勉励了几句,许庆师便被圣贤院内的大儒叫去,有事相商。

他这次不光是带队伍,也是考官之一。

陇川府洲试,负责取士的主考官,乃是明州牧,庄客。

他也算是皇党派系的官员。

除了州牧监考外,还有士林中极为颇具名望的大儒共同评判成绩。

其中就包括许庆师,孔墨两位文坛颇有声名的大家。

主考评判的考官,有皇党,也有柱国世家的派系。

但这也不会出现明显偏袒某位学子,舞弊作假之事。

毕竟,是以策论才气取士。

策论才气是否合格,这都是实打实的,可没有半点虚头。

若没水准,强捧也捧不上去的。

两位带队者离开,这些即将开考的学子群里,声音也大了不少。

“李兄,你才思斐然,前途无量,这次开考,必然是高中的势头。

若是得中,日后可别忘了提携我等!”

没一会儿,就有好些学子,向李策之说喜庆话。

毕竟诗会上李策之表现亮眼,俨然是蛰伏待发之势,能巴结攀附上,至少也算一层关系。

对此,李策之一一回应,倒也并不冷漠。

另一边柱国世家招揽的派系中,也有不少学子喧扰之声。

约莫过了三刻钟,终于,圣贤院内,传出一道钟声。

“咚!”

钟声鸣亮,彻响整个圣贤院。

而后,厚实的朱红大门被打开,众学子挨个入院,开考。

这次科考,李策之随意选了一间环境尚可的考室。

室内,宣纸铺开,笔墨在侧。

李策之缓缓打开试题。

子谓曰,用之则行,舍之则藏,惟我与尔有是夫。

“这是先贤经义中的一段话。”

他沉吟了片刻,收敛心神,认真思考。

这句话的意思所讲的大意,便是用我呢,我就去做。

不用我呢,我就藏起来,只有我和你能做到这样吧。

本是出自《论圣经义》中,一位先贤对弟子的话语。

单独截出来,有些没头没脑,该怎么回答,便只能靠学子们的理解了。

当李策之思索之时,李朝歌又一次调动了保佑的能力。

这一次,选中的保佑效果,与以往颇为不同。

保佑效果:

勘悟,可让被保佑的族人,快速进入顿悟状态,勘悟深层释义。

所需香火:000。

“居然要花这么多?”

李朝歌愣了愣,似乎随着自己的发展,关于保佑效果的提升和作用,乃至所需花费的香火都有上涨。

“确认。”

虽有些心疼这香火点数如流水,但李朝歌还是迅速确认了保佑。

李策之科考的事情,是李家晋升的重要一步,孰重孰轻他还是分得清的。

考室内。

李策之伏案执笔,半刻钟,都未曾提笔疾书。

当父亲保佑状态落下,再配上他自身的底蕴,和文思香的增幅。

李策之的思维越发活跃,文思如泉,灵感迸发。

没有急着动笔,他闭目养神一刻钟,待到文思渐渐明朗,终于有了恰当构思,才缓缓落笔。

“圣人行藏之宜,俟能者而始微示之也。

盖圣人之行藏,正不易规,自颜子几之,而始可与之言矣。

故特谓之曰:毕生阅历,祗一、二途以听人分取焉,而求可以不穷于其际者,往往而鲜也。

有是夫,惟我与尔也夫,而斯时之回,亦怡然得、默然解也。”

这篇策论,李策之洋洋洒洒写了近千字。

虽说字数不多,但每一个字,他都在字斟句酌,力求完美。

白天入的圣贤院,眼下抬头望天,依然是白天。

只是,时间过去了一天一夜。

最后一字落下,李策之的精气神,仿佛都被这篇策论榨的干干净净,只觉得无比劳累。

“也不知,这篇策论的文力,能达到几许。”

他吹干墨迹,喃喃道。

对于童生试考的策论,他自认为,这一篇策论的文思和才气,远胜从前。

若按照策论等级排序。

李策之估计,这策论,至少是达郡级。

凭此策论,中举不难。

很快,他走出考室,交付了卷宗。

祠堂里,李朝歌估摸着,大儿子,应当是考完了。

他蹲在牌位上,侧畔,陈清浅正说着家里的琐碎事情。

“当家的,现在儿女们越发的忙了。

我这一个人在家中,倒也有些寂寥。”

儿女终归要长大的,要离开家,寻自己的前程。

陈清浅作为饱受李朝歌熏陶的慈母,自是不会在他们面前表露出这些不舍情愫,引得他们为难。

但在祠堂内,却时常将这些事情告知给李朝歌。

第一百一十九章李家未来的规划

只对丈夫,她能这么吐露心声,毫无顾忌。

李朝歌一面听着陈清浅对儿女们的思念,一面也在思索着接下来李家的发展。

眼下,既已认了亲,这一家六口人,回归陇川府李家是最好的选择。

以李朝歌在陇川府李家的声望,他们这一脉回了家,必然是当家做主的身份,不至于寄人篱下。

儿子若当了陇川府的李家的家主,届时,将他牌位迎进祠堂,也可好好发展,壮大宗族。

接下来,祖宗系统改版,相信家族整体实力,还有他塑灵的速度,都会有很大提升。

“女儿,既然是经商天赋,之后可让她打理家族商铺。”

李朝歌颔首喃喃着。

近些日子,李茹的客栈营生进行的不错。

有李朝歌的理念指点,加上她的天赋开窍,生意红火了很长一段时间。

可惜,这客栈终归是小了些,本金不多,也玩不出太大花样。

若能让她接管陇川府李家的产业财权,日后随着这妮子的经商天赋进一步提升,倒是有希望成为家族的活财神,替家族发展经济命脉,获得更多的资源培养族人。

“儿子的话,老大在庙堂上站稳脚跟,倒是不妨多照拂一些族内读书种子。”

尽管到了如今,李朝歌对于当官的所有特权,还没完全弄清楚。

但古往今来,家族在朝廷为官者,都是越多越好。

“至于荆棘,这小子也不能让他闲着。”

李朝歌想着之前得到的信息。

对于望族世家之间的实力衡量,最直观的体现,就是武力。

李荆棘在江湖上混出了头,之后得多指点指点宗族的族人,争取培育出一批武者来。

寻常望族不敢明目张胆的豢养私军,只能退而求其次,去做江湖帮派的幕后掌权者。

用那些草莽江湖客,作为家族武力的本钱。

李朝歌日后,不会让李家这么发展。

李家,必然是要让核心族人习武,培育出一批值得信任的武者出来的。

那些世家望族之所以启用外人,重金为聘,是因为武者难出,尤其是资质这些方面,能符合条件的族人不多。

这一点,有系统在,李朝歌不担心。

既然是祖宗系统,新功能解锁,必然是有保佑强化寻常族人的一些功能出现。

“鬼神,王朝,武者,还有所谓的通幽道者。

这个世界,光怪陆离。

朝廷无力管束世家望族,哪怕是乱世自保,也需壮大宗族。”

李朝歌思量着这段时间以来搜罗到的种种信息,仍没有拼凑出一个完整的世界脉络出来。

这个世界是仙侠遍地的世界?

李朝歌不确定,他迄今为止,还没见过真正的仙人。

但他可以肯定,这不是寻常世界,虽和华夏古代的规矩颇像,但很多地方都有所不同。

这样的世界,律法靠不住,只有家族强盛,才能长久不衰。

“不管如何,我李家,必然是要万古长青的。”

他想着,心中倒也浮现一些野望来。

之前六口之家,李朝歌的心思不大,只希望儿女个个成材便是。

眼下,宗室已过百人,拥有了大力发展的根基。

李朝歌的野望,自然也随之涨了不少。

“当家的,也不见你给我托个梦。”

牌位前,陈清浅一面吃着荔枝,一面埋怨道:“你既有手段,能和儿子沟通,好歹也和我说说看,这两个臭小子近况怎么样,免得我担忧呀。”

成年之前,老大和老大都从未离开过陈清浅的身边。

眼下两个儿子一个闯江湖,一个跑去科考,都不在身边,她难免惦记。

听到埋怨,李朝歌瞥了一眼属性板面。

保佑过后,还剩下1300点香火。

“干脆神游现身,和婆娘说道说道吧。”

他想着,很快花了200点香火,兑换了神游的能力。

李家的很多事情,他要和陈清浅吩咐一番。

“清儿。”

李朝歌的声音响起,陈清浅有些迟疑,似是怀疑自己耳背听错了。

他又叫了几遍,陈清浅才回过神来。

“当家的,是你?”

她面色一喜,开口道。

“自然是我,眼下我正施展手段,和你沟通。”

李朝歌开口道:“有些事情,需要交代给你。”

他将李策之在陇川府的遭遇尽数告知了陈清浅。

“找到宗族了?”

陈清浅微怔,当她听说李策之在陇川府李家,辈分如此之高,饱受礼待,甚至还被委托当家主,更是惊讶。

“当家的,你在家族这么有威望呢?”

她想着,倒是有些愧疚:“早知如此,我就不该瞒着你,早些让你去寻亲也好。”

若寻到了亲族,这一家几口人,也不至于在南山村这穷乡僻壤待上这许多年。

“这事不怪你。”

李朝歌开口道。

陈清浅心思不坏,而且,若那时去寻了亲,没有系统提示,寻不寻的到另说,就算是寻到了也未必是好事。

毕竟,还有些事情,没弄清楚呢。

前身当年,也不知在柱国李氏家族中办砸了什么差事,竟令整个陇川府李家都被家谱除名。

若那时候寻回去,未必会有这样的礼待。

“届时,待策之回来,便接你们一起去家族。

顺便,也将我牌位迎入族祠,算是归宗进祖了。”

李朝歌认真的安排道。

“马上便是过年了,届时,这些小家伙都会赶回来的。”

腊月将至,马上就是新年。

李朝歌一直对春节日子尤为看重,他们小时候,新衣服都是春节才穿,吃肉也是如此。

这般耳濡目染之下,李策之等人,对春节归家也有很强的执念。

不管在外漂泊多久,到了新年,都是一家人团聚的时刻。

“荆棘那小子,估摸着也在往家里赶了。”

他笑着开口道。

李荆棘在坠星岛感悟剑意之后,必然是要回来团聚的。

再出去闯江湖,那也是之后的事情。

至少今年趁家人团聚,得把归宗的事情给办了。

“至于这离阳府茹儿的客栈是卖还是继续留着随她。

得让老大回一趟南山村山神庙,将神道之谜的后续任务了结。”

他心中安排着,对李家年后的规划,已有了计量。

第一百二十章鸣洲策论

坠星岛,山洞内。

李荆棘彻悟良久,缓缓睁眼。

“原来如此。”

伴随着一声呢喃,他身上的气机暴涨。

身上的剑伤,也逐步愈合。

拄着青冥剑,李荆棘站起身子,只感觉自己对剑道一途,又有了全新的领悟。

参悟石壁剑意,已有了半个月的时间。

这期间,李荆棘颇有收获,以往关于《甲子习剑录》中许多记载不解之处,也有了更透彻的理解。

“剑藏于身,引而不发。”

李荆棘骤然拔出青冥剑,向石壁一剑挥去。

“轰隆隆!”

前所未有的罡气大盛,剑气化作一道道无形利刃,将整个石壁斩的粉碎。

裴钰昔日感悟剑气所留之痕迹,悉数湮灭。

“这就是,藏剑式。”

李荆棘脸上挑起一抹笑容,先是浅笑,继而化作大笑。

悟出剑道之意后的爽朗笑声,传遍崖洞。

枯坐半月,不光是剑道上的体悟,对于武道纲领,李荆棘也有了长足提升,而今,距离六品只差一线之隔。

先前那一剑,便是寻常六品武者,都不敢轻掠其锋。

这是藏剑半月,出鞘的效果。

半个月所蕴含的充盈剑气,藏于一剑之内,不出鞘则以,一出鞘,必然石破天惊。

“从今日开始,我不在轻易出剑。”

李荆棘感悟到了更深层次的剑道,想法也有了转变。

离开崖洞,岛上已是白雪皑皑。

腊月将至,除旧迎新的日子快到了。

“该回家了。”

他将青冥剑悬挂于腰间,环抱双臂,喃喃道。

不管在江湖如何闯荡,新年之际,也该回家团聚。

想着,他离开坠星岛,按照地图,向家中赶去。

另一头,陇川府。

科考封卷已有了些许时日。

圣贤院内,诸位考官,正批阅策论,整合排名。

明州牧庄客庄大人,坐在首位。

包括孔墨,许庆师等人在内的四位文坛大儒,依次而坐。

室内摆着香炉炭火,隆冬飞雪时节,倒也不冷。

明州牧手中捧着名录,沉声道:“快放榜了,几位先生,可有看好人选?”

“禀州牧,老夫阅卷,见陈安策论极佳,颇有才思。”

孔墨说着,取出了陈安的策论,让在座诸位考官传阅。

“尚算不错。”

明州牧认真看了看,最终给了个不错的评语,随后,取出考官文测官印,缓缓盖章。

“嗡!”

这篇策论金光流转,才气两尺有余,文气辉耀,颇为惹眼。

“才气两尺半有余,这片策论等级,已是达郡,算是有争夺解元的潜力了。”

明州牧缓缓道。

洲试策论能达郡者极少,只要出现,中举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若是科考小年,只要一篇达郡策论,拿下解元也不出奇。

但若是同科考生中,也有其他等级策论,就需要仔细斟酌,选择排名了。

孔墨面色波澜不惊:“谢安出身柱国世家,自幼习文,有此成就倒也不稀奇。”

“听说许先生批阅了几位寒门子弟,倒也出了些才子?”

明州牧的目光,放在许庆师身上,好奇道。

“确有两人,算是好苗子。”

许庆师早有准备,先是取出了一篇策论:“此策论,乃考生朱元所作,立意在为寒门学子开言路。”

朱元的策论被一番传阅,也引起了几个大儒的讨论。

“难得,寒门出贵子,已极为罕见。”

“已有中举之姿,跻身权贵,仍不忘本,算得上是秉性纯良了。”

“我朝取士,只重文运,秉性纯良又如何?若是文运不够,一切皆是虚妄。”

在众人讨论声下,明州牧同样取出了朝廷发放测文运的官印。

“哗。”

官印一盖,文运顿现。

金光缓缓上扬,最终也在两尺有余。

“这篇策论,同样达郡,是个好苗子。”

明州牧脸上带着笑容:“眼下已出了两篇达郡策论,不知这次科考,还有没有其他惊喜。”

“本官记得,学子诗会上,曾有个叫李策之的后生,凭一首将进酒,大出风头,他的策论可有收录?”

明州牧想着,忽然问道。

虽说明州牧位高权重,平时不太记挂这些小事。

可李策之这篇将进酒的风靡速度,着实有些夸张,诗会过去十余日,已传遍整个陇川府,甚至周遭数府,都有风传。

这种传播速度,也让李策之的才名,逐渐声名鹊起,在士林中,不再是无名之辈。

这其中,既有名篇本身的魅力,也有许庆师强拉着孔墨,一同力荐李策之,为他在士林推波助澜的结果。

听到这个,孔墨面色有些不自然。

那诗会,本想捧得是许安,却被李策之抢了风头,徒为他人做嫁衣。

“策之的策论,早已收录,只是,迟迟未曾批阅。”

许庆师早有准备,只等明州牧问及此事。

他将李策之那篇策论取出,供众人传阅。

“这篇策论立意颇高。”

“恩,当真不差,想不到李策之不仅诗词一道,颇有天赋,在策论文运这一块,同样出彩。”

孔墨也亲自瞧见了李策之的策论,心中暗暗吃惊。

他查过李策之的底,听说是庄稼汉出身,近些日子,才到陇川府认亲。

这样的门第出身,寻常人能在诗词策论中有一方出彩,便是极难得。

李策之竟是诗词策论,具是顶尖水准?

莫不是,真有文曲护佑?

一篇策论看下来,哪怕孔墨有心揪错,都找不出可以贬谪的地方。

他这篇策论,顺理成章的让几位考官悉数称赞。

只是,文无第一,关于李策之和陈安,朱元这三篇策论,到底谁高谁低,评判依然是争执不下。

“罢了,便让本官来称量称量,这李策之的斤两,到底几何?”

明州牧取出了测量文运的官印。

策论评判,哪怕是大儒,也会因私心,喜好,出现偏向,难以完全做到公正。

唯有文运不会骗人,最是公平。

“铛。”

官印落在宣纸策论下,竟发出了金戈撞击之声。

随后,金光耀眼,才气如泉,文运暴增。

才气缓缓上扬,两尺八。

“达郡策论,而且,是达郡等级的上品策论,论文运还要高过陈安。”

明州牧一锤定音,本想盖棺定论。

可下一瞬,这策论文运,竟又猛然的蹦了一蹦,已是跨过了两尺之界。

在同一时间,隐有风雷异响传出。

“鸣洲!”

在座诸位大儒,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第一百二十一章游子归家

圣贤府内,封卷批阅的同一时间。

李策之已离开了陇川府。

他不打算等放榜了,先回离阳府,陪母亲过年。

这些日子,在陇川府李家,李策之待了一段时日。

李长空和李长青两位家族宿老,具是对他言听计从,数次希望他能接任家主之位。

之前和父亲聊过后,他决定回归宗族了,但今年过年,还是一家六口人过一过吧。

和李长青说明情况后,他便驾马回乡。

为了让他快些赶回去,李长青特地将李家最好的快马给了他。

所以这一趟回来,用时不长,仅过了五天时间,便从陇川府赶回。

这一日,春节将近,大雪纷飞,离阳府银装素裹。

陈清浅坐在庭院里,烤着炭火。

儿媳周萍和儿子李瑜也呆在院里,和陈清浅闲话家常。

李茹的客栈没有关门,但她已经赶回来,新岁这几日,都不会去管客栈的事情。

生意上的事,已尽数交给了楚白。

他学东西很快,而且办事靠谱,没出过纰漏,虽说有时常有怪异之举,但相处下来,李茹对他还算放心。

“娘,嫂子,小瑜,我回来了。”

她手里攥着几颗冰糖葫芦,这是给家人的礼物。

自从搬出南山村后,李家已是日子一天比一天红火,自然不会缺衣短食。

所以挑选新年礼物,就是件极费脑筋的事情了。

“给你们,一人一串,寓意红红火火。”

她取下三串,递给众人。

李瑜接的最快,他年纪尚小,对冰糖葫芦这种吃食,完全没有抵抗力。

倒是陈清浅和周萍,不太喜欢吃这甜食,但这是李茹的心意,倒也接了。

“剩下四串,我拿一串,一串给大哥,一串给二哥,剩下一串,我给爹插在祠堂里。”

一家人,就是要雨露均沾嘛。

李茹笑着道:“这冰糖葫芦可不是我买的,是特意寻手艺人学来的,很不容易,失败了好几次呢。”

一家四口人烤着炭火,闲话家常,她们都在等家里两个男人回来。

新年将至,不管是远在万水千山,他们都会赶回来。

李策之拴好马匹,推门而入。

几人见了他,自是各有举动。

陈清浅一面埋怨他离家太久,一面吩咐周萍给他拿件袍子,别冻着。

小李瑜许久未见父亲,自然双手高举,骑在他肩头撒娇。

至于三妹李茹,虽是当了老板娘,但烂漫俏皮的秉性没改。

她拨开糖衣,强行塞了一颗纯山楂的冰糖葫芦,让大哥吃下,故意撒娇。

游子归家,原本寂静了些许时日的李家庭院,又有了当初的烟火气。

热闹过后,李策之坐在炭火前,认真将陇川府李家的事情告诉大家。

陈清浅早已知晓,只是未曾告诉家人罢了,所以倒不惊讶。

但李茹却着实有些吃惊:“爹居然是陇川府大家族的子弟,还是前代家主?”

“对,爹在陇川府的辈分可高的很。”

李策之苦笑道,他这岁数,都被陇川府李家的两位老者叫叔叔。

“那归宗认亲后,我不是有很多侄儿侄孙了?”

想着自己还没成亲,就多了这么多后辈,李茹倒也倍感有趣。

“进了陇川府的门,陇川府的族人,不会针对我们吧?”

周萍终归是有些小妇人的心态,生怕入了高门大户,宅斗不断。

“自是不会的。”

李策之笑道:“只要迎父亲灵位进了李家祠堂,我便接任家主之位,陇川府李家两位老者都不恋权,是很好说话的人。”

若非如此,李策之也不会愿意让家人都入陇川府的家门。

“爹怎么说?”

李茹好奇问道。

“爹自然是认同的。”

李策之笑道:“说起来,能认亲,还是爹提供的帮助。”

听到李朝歌同意,李茹自然也没有反对的心思。

一家五口人,大都是对此赞同。

“接下来,就等荆棘回家了,也不知道他这小子什么时候回来。”

李策之望着屋檐白雪皑皑,有些忧心:“这个二弟,平日也不太注意爱惜身体,也不知,在外面有没有生病。”

提到李荆棘,众人都有些沉默。

闯荡江湖数月了,始终没什么音讯,要不是李朝歌从中透露一些消息,她们都不知晓李荆棘已往回赶了。

距离新年还有十天时间,子夜时分。

李荆棘匆匆入城,他望着离阳府街景,脸上带着笑容:“终于是回家了!”

这趟闯江湖,他收获不小,也算是见识了一番。

按照记忆,寻到曲水巷,李荆棘推门而入。

只见家宅中庭,李茹的等人未曾歇息,还围在炭火前聊天。

“你这臭小子,可算是回家了!”

陈清浅见了他,骤然起身,想责骂两句,可见他衣衫单薄,又不免放下了手,忙去屋内给他寻棉衣。

“娘,真不用,我这一身武道功底,气血旺盛,寻常寒冷根本不妨事。”

李荆棘喊着,却也没能阻止陈清浅。

几身棉絮衣,毫无意外的穿在了他身上,将他裹得像个粽子。

“早两个月,我就在给你织过冬的衣服了,来转个身,给娘瞧瞧看。”

陈清浅很是满意,左瞧瞧,右瞧瞧,慈母之心简直溢出来了。

可李荆棘却是一脸无奈。

有一种冷,叫做你妈觉得你冷。

足足弄了半晌,他才得以坐下来一同烤火。

“诺,臭荆棘,给你的。”

李茹许久未见二哥,心中虽想念,嘴上却不表露,仍是一副勉为其难的模样。

“女人呐,总是口是心非,说,是不是想哥了。”

李荆棘深知她性子,也不在意,接过冰糖葫芦咬了一口,脸上带着逗弄。

“谁想你了,我是担心你在外面被人砍了胳膊卸了腿,让娘伤心。”

李茹将脑袋偏向一旁,口是心非道。

“小瑜子,想不想叔叔!”

见李茹这般,他也不再搭理,转头把已有了倦意的李瑜举起来:“你叔这一趟闯江湖,倒是见了不少世面。”

“叔叔给你讲讲这些天的江湖见闻。”

李瑜好奇心盛,自然买账,叔侄两人坐在一边,嘀嘀咕咕着。

李茹虽嘴上不屑,但心中对二哥的江湖行还是极感兴趣的。

可先前就已摆出姿态,眼下也不好凑过去,只能悄悄竖起耳朵,想听听见闻。

第一百二十二章再见杨山神

“话说,我初出茅庐,行至坳云镇,在那小镇侧畔的酒肆内,结交了一位老江湖”

李荆棘说的眉飞色舞,李瑜双手合拢,一双眼睛盯着自家二叔,小嘴微张,显然听入了神。

可李荆棘的心思不在侄儿身上,他余光不时偷瞄着身侧的妹妹。

只见李茹也起了兴致,不着痕迹的挪近了些,想听的更真切。

可李荆棘到了关键时刻,便压低声音,故意不给李茹听,恼的李茹心中暗骂。

兄妹两人的小心思,自然是被陈清浅和李策之看在眼中。

“好了,要讲就大声讲,咱们一起听。”

陈清浅宠女儿,故意解围道。

母亲吩咐,李荆棘只好把位置挪正,认认真真的讲起来。

李茹知晓母亲心思,小手牵着母亲的手掌,狡黠一笑。

“那些个白虎帮泼皮,心神恶煞,吓得店家瑟瑟发抖,说时迟,那时快,我骤然起身,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他将过往见闻大都讲解了一遍。

当然,李荆棘这要强的性子,自是不会说凶险受伤的事情,只和大家说他如何威风,如何锄强扶弱。

饶是如此,陈清浅听的也数次替儿子提心吊胆,埋怨他在外面乱闯祸。

“原来,江湖是这模样的。”

李茹喃喃着,听入了神。

“小侄儿,等过些时日,我给你摸骨正身,便传你武功,一定将你培养成武者!”

李荆棘得意的捏着小李瑜的脸蛋,调笑道:“以后,你若真娶了那母老虎,也不用当心夫纲不振,学了武功,你可得多点男子气概!”

李瑜本来很欢喜,可听到二叔的调笑,顿时小脸通红,臊的不行,赌气似的把脑袋埋在周萍的胸前,不理会这个爱看人笑话的二叔了。

“小瑜年纪尚小,倒是不需要你来传授武学。

但日后,还真有许多族人需要你来培养。”

李策之脸上带着笑容,缓缓道。

“许多族人?”

李荆棘一怔:“大哥指的是什么?”

李策之这才将陇川府李家的事情告知了他。

“父亲说了,日后若我接了陇川府的家主之位,便以我们这一房为尊。

届时,三妹继续经商,还可调动陇川府资金,操持产业。

我便走庙堂文道,若在朝中为官,有了人脉,自然也会反哺宗族的。

你在江湖飘荡,有了能力,得为家族培养一些武者出来才行。”

听到大哥的话,李荆棘眉头微蹙:“怎么都是义务,看着像白嫖。”

他没去过陇川府,也对那个宗族感情不深,听到兄妹三人都要为家族办事,培养族人,本能的有些抵触。

“荆棘,那是我们的李家。”

李策之认真道:“爹在陇川府辈分极高,我们到了李家,自然是主人,家族的资源,都归我们调配。

而且,李家这些族人,都是很好的人,血浓于水,你们去了便明白。”

李长青和李长空两位老者的态度,想必会让三弟等人很快适应,并真心接纳这个之前从未谋面的宗族。

“好吧,是爹的意思,我自然遵从。”

李荆棘耸了耸肩:“想着去了陇川府,忽然多出这么多小辈,的确有点儿意思。”

游子归家,夜谈至傍晚,众人才歇下。

到了翌日,清晨。

李茹带着小侄儿还有李荆棘去赶集,准备买些年货,好热热闹闹的过个年。

陈清浅和周萍则在家中包饺子,等年夜再吃。

李策之先是去了一趟国子监,拜访了几位同窗好友,又去了陆县丞的府邸拜会。

陆县丞听说李策之诗会扬名,还得了许庆师的垂青,爽朗大笑,直说自己没有看错人。

晌午,该拜会的大都拜会了一遍,李策之没有急着回家。

他要回一趟南山村,不是去见柴员外和村民,而是去见杨山神。

神道之谜的任务,需要他交付一遍。

关于城隍之死,天谴一说,他也对真相极感兴趣,想听听杨山神怎么说。

南山崖岼,山神庙。

李策之对着山神像拱了拱手:“杨山神,学子李策之受您之托,已去了云山郡城隍庙,烦请相见。”

他话音刚落,山神像上,有青烟缓缓飘出。

烟雾弥漫之地,一个拄着拐杖,头发灰白的老人,从地底钻了出来。

此人,正是李策之此前所见的杨山神。

“小友,果然是守诺之人。”

杨山神的模样依旧慈祥和蔼,笑起来宛如弥勒。

“如何,老城隍可好?”

他没有过多客套,直接开门见山,显然极好奇那老城隍的处境。

“死了。”

李策之沉默片刻,很认真的道:“听云山郡居民的传言,两年前,曾有一场雷霆暴雨,天雷砸碎了城隍庙。

传言那老城隍,已遭天谴,连带着城隍内的阴司都受了牵连,成了荒地,唯有孟婆尚在。”

他将自己在云山郡的见闻,一五一十的告知了杨山神。

“那孟婆似乎知晓一些内情,却不敢说,怕天谴降怒。”

死了?

听到这话,杨山脸上的笑容缓缓凝固,手掌攥紧了拐杖,似乎在一瞬间,老了好几岁,面色变得极难看。

“果然,果然他不该去寻那禁忌的。”

杨山神沉默良久,才露出一抹惨笑,喃喃道。

“杨山神,您似乎知晓一些内情,可否透露?

我父亲也是死后化魂,未曾消散,眼下,已成了灵鬼。

他对神道之事极为懵懂,希望杨山神能解惑。”

李策之听孟婆说过,灵鬼不归这些阴司正神管束,所有将李朝歌的事情说了出来。

当然,关于系统任务这些东西,他是一概没有透露的。

虽说父亲状态看起来像灵鬼,但许多手段,能力,却完全不似寻常灵鬼那般简单。

李策之不会蠢到将这种事情透露出去。

杨山神闻言,似乎想说,可抬头望见破檐外湛蓝的顶上天穹,有些犹豫。

“也罢,你随我下来,这里不便说话。”

他拄着拐杖,拉着李策之的手掌,朝地上一蹦。

顿时,李策之身形再度拉入地底,来到杨山神的阴司府邸。

第一百二十三章万劫阴灵难入圣(1/5)

土地庙里,杨山神面色凝重。

“小友,我要说的事情,干系重大,还望,你莫要轻易向他人透露。

否则,有可能遭来天道惩罚。”

他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向李策之透露。

李策之见杨山神如此郑重,心中凛然,连忙点头:“杨山神尽管直言,李某绝非长舌之人,必然不会将秘事到处宣扬。”

听到保证,杨山神满意的点了点头,道:“此事,我便须从头说起了。”

“我在此地担任山神,已有两百年之久。

结识云山郡老城隍,是六十年前的事。”

杨山神扶着胡须,感叹道:“那时,我还未曾招惹天道注意,还敢外出访友寻迹。”

“说出来,小友可能不相信,莫说你们这些凡人,便是我们这等阴司正神,对于所谓的神道体系,也是一知半解,抱有极大的疑惑。”

疑惑?

李策之眉头微蹙,杨山神成为阴神,管辖南山已两百年了,竟还有疑惑不解之事?

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山神微微摇头,叹道:“不光是我,包括那云山郡的老城隍还有,许多阴神,都有疑惑。”

“此方世界,人间话本编纂的神仙无限好,可吸纳香火愿力,凭善神之功业,晋升地仙。

还能一步一步攀升到挣脱天地束缚,晋入天庭,位列仙班,成为仙界正神。”

杨山神说着,脸上透着一抹希冀。

李策之未曾说话,若是之前,他或许会问难道不对吗?

可见了孟婆,他也知晓部分情况,似乎这世界,没有所谓的天庭存在,更没有位列仙班,挣脱地仙束缚一说。

他只静静等待下文。

果然,杨山神幽幽一叹,又道:“世人不知,我们这些阴司正神,远没有他们故事编纂的那般逍遥快活,几乎断绝了晋升的可能。

我们的存在,只是保证人间不动荡的工具罢了。”

阴神也只是工具?

李策之心头微惊,盯着杨山神,等他吐露更多秘闻。

“我们被册封阴神,便只准镇守这册封之地,不敢擅离。

严禁插手人间俗事,破坏秩序,不得自由。

这些也罢,最重要的是,我们数百年积累善功,香火鼎盛,也只能维持自身,却无法求得更进一步的神位。”

杨山神说起此事,也颇为愁苦。

不管仙凡,活着最重要的,就是个希望。

凡人若是贫穷,便希望能富有。

若是无权,便希望能当官,若是当了官,便希望能当更大的官。

这条上升渠道,就是希望。

可阴神没有,他们搜集到的信息,就是仙路断绝。

类似杨山神这样的阴司正神,只能靠香火苟活,然后不断替人间秩序扫荡孤魂游鬼,千百年来活的如一尊石像般,永恒不变。

万劫阴灵难入圣。

这对有七情六欲的阴司正神们而言,是极残酷的事情。

“我不知晓,这人间话本编纂出来的神仙体系,是否属实。

但我们确实希望,能有提升神位的法子,于是,早些年,我镇守南山之余,时常寻仙访友,也结识了一批与我有同样困惑的阴司正神。”

“那云山郡的老城隍便是其中之一?”

李策之好奇问道。

“不错。”杨山神赞许的看了他一眼,又道:“我们这些阴神,虽心中向往,寻出一条成仙路,可又怕天地规则管束,不敢妄动。

唯有老城隍,他对人间话本的体系坚信不疑,并认为世间定有阴神成仙的法子。

三年前,他说他受够了整日管束轮回,替人间收敛浊气,决心要寻到天涯海角,瞧瞧这世间方圆,看看仙路在何方。”

“然后呢?”

李策之连忙追问。

“然后他就去了,然后他就死了。”

杨山神脸上的落寞,有对好友离去的惋惜,同时,也有对自己前路的悲哀。

“怎会如此?”

李策之暗暗咂舌,这阴神没有晋升仙路的法门也就罢了,自己去寻,竟还会有被抹杀的危险?

回想着此前传言老城隍遭遇天诛而死,李策之得出一个结论。

这寻找成仙之路,估计就是杨山神口中的禁忌,为天地所不容。

“这世间,真有天道,举头三尺有神明?”

李策之沉默了良久,才开口问道。

他自然知道有阴神,妖鬼,他指的神明天道,是凌驾在众生之上,管束天地的规则。

“有的。”

杨山神点了点头:“天道无情,虽不具象,但威不可测。”

“我等也见了有阴司正神触犯禁忌,遭天诛而死,所以时常惶惶不可终日,不敢稍有逾越。”

听到这话,李策之才知晓杨山神在第一次和他见面时,说阴神远不如凡人逍遥快活,并非空话。

凡人至少能寻前途,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没那么多框框条条压制。

而杨山神等人,却没有半点未来可言,只能拘泥在框架之内,按照规则办事,日复一日,宛如提线木偶。

这样的长生久视,不要也罢。

“为何会如此?没有成仙途,却给予阴灵神位”

李策之很好奇,总觉得有些说不通。

人间编纂的神道体系是真是假?

若是假,为何话本里的阴神城隍皆有。

若是真,为何没有天庭,没有香火成神路?

不知是天地规则古往今来皆如此,还是另有隐秘。

杨山神说到这里,极谨慎的瞥了一眼顶上,见没有异象,方才敢压低声音,小声道:“小友,既然说到这份上了,老夫便不隐瞒心中猜测。”

“我等阴司正神,都是工具,职责,旨在替人间魂鬼往生,收敛浊气。

老夫猜测,若背后有天道布局,我们存在的意义是让人间更稳定的产生气运。”

气运?

又是气运!

李策之曾和父亲聊过,他知晓,父亲曾看到,王朝长空,气运如织。

每家每户,具有气运细丝被吸入神都。

若是如此,背后难道是王朝皇室布局?

大离王朝的阴司神位,都是皇室给的?天道规则,也是大离王朝最上层那批人制定的?

想着这一点,李策之觉得好生荒缪,瞬间推翻了。

大离王朝说到底,也是个凡人国度,人间至强,也远远摸不到仙道,更莫说,册立神位,把持天道规则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获得九州志(2/5)

若大离王朝真有如此能耐,那便是帝王长生久视,千秋万代了,岂会有凡人一般,生老病死。

大离王朝历任君王的年纪,大都和凡人岁数相当。

真要说起来,大离王朝历代君主,也就是如今的乾元皇帝曹辛,九十几岁的年纪,仍保持着春秋鼎盛的状态。

坊间有百姓传言,是靠的某些练气士,才得以续命,长春不老。

他将疑惑说给杨山神听。

杨山神听完此话,摇了摇头:“老夫,也不知。”

他对于神道的许多事情,知之甚少。

但除去被民间自发祭拜的淫祀,通过香火成为管辖一方的阴司神明外,大部分正统阴司之神,的确是有王朝册封。

但凡人王朝,又岂有干预天地的能力?

李策之得到这许多消息,只觉得还是捋不清,也只好作罢。

届时,将这些消息告诉父亲,不知他有何猜测。

“小友,老夫,还有一事,想相托于你。”

杨山神吐露了一些信息和猜测后,开口道。

“杨山神,还有何事?”

李策之连忙问道。

“小友可知,这南山上,曾有一只修炼有成的大虺,化作蛟龙,离开了南山?”

李策之点了点头,对这件事情,父亲曾说过。

“那蛟龙与老夫,也是好友。

他亦在寻成仙之途,谋求正神之位,当年我与他有过约定。”

杨山神郑重道:“还望小友再替老夫跑个腿,将老夫的这些猜测,悉数告知给他。”

若不是想让李策之帮忙,这些隐秘之事,杨山神是绝不会说出来,给凡人听的。

“那蛟龙在何处?”

李策之蹙眉问道。

“大离,沧州,天山海口。”

杨山神开口道:“当年他化蛟离去,告知于我的。”

天山海口?

李策之默默记下这个名字。

另一头,李家祠堂。

祖宗系统的任务提示出现。

“恭喜,完成传奇任务,神道之谜第二环。

奖励:九州志,开启神道之谜第三环。”

李朝歌连忙打开任务描述,关于神道之谜第三环的任务很快出现。

李朝歌瞥了一眼任务描述,微微一愣。

“竟是寻找蛟龙。”

他忽然想起了另一项传奇任务,寻蛟。

老柴的病症还没完全复原,李朝歌接了传奇任务,寻蛟,却始终头绪。

如今,居然得知了蛟龙去处。

“这两个任务,有机会一同完成。”

李朝歌搓了搓手,颇为兴奋。

神道之谜第三环的任务奖励之丰厚,是他生平仅见。

10000点香火,这个数字是他见过最丰厚的任务奖励。

“完成寻蛟任务,还能随机抽取一项家族血脉。”

他喃喃着:“若完成这两个任务,我的能力,还有整个李家的实力,都能迅速提升。”

片刻后,他将任务版面关掉,开始查看那本刚到手的九州志了。

也不知这九州志,是什么物件,有何功能?

从任务奖励中翻出来,九州志是一本书。

和寻常书籍的外观没有什么不同之处。

蓝青色,似乎用木浆纸所做,封面上,九州志三个字是用正楷所书,平平无奇,瞧起来没什么特别。

李朝歌翻开第一页,看到序章的时候,忽然愣住了。

只见序章之上,竟记载着详实的关于鬼魂,阴神,武者,练气士,妖精的等级划分。

鬼魂:阴鬼,灵鬼,鬼王,鬼仙,鬼神。

这个体系,他之前就从孟婆口中听说过,所以很快略过。

妖精:小妖,大妖,妖王,妖仙,妖神。

“还有关于僵尸记载的。”

李朝歌一目十行,很快找到了信息。

僵尸:铜尸,灵尸,王尸,仙尸,神尸。

鬼,妖,尸,这三类的诡奇阴灵,都只有五等。

除此之外,李朝歌还看到了关于武者,练气士的等级记载。

武者的等级,从低到高,以此是十品境,十品之上,便是宗师。

而练气士,则有些不同。

最初的练气士,只是道人,只要未曾得道,除了用敕令符箓对鬼物精怪有些克制,可推演凶吉之外,没有其他本领,无法和武者抗衡。

可一旦得道,便晋入炼精化气之境,相当于五品武者,而且,九州志还特别注明了,同等级的练气士略强于武者。

至于炼精化气之后,就是炼气化神,相当于四品武者。

炼气化神后,是练神返虚,相当于三品武者。

练神返虚后,再是炼虚合道,这个阶段,可对应二品武者。

再往上头,则是真人,堪比武者的一品小宗师。

真人之上,便是天人。

此境,和武者宗师相像。

“此书,竟是一本包罗万象的百科全书。”

李朝歌从里面了解到了关于精怪,鬼魅,僵尸,练气士,武者的等级划分,意犹未尽。

很快,又掀翻了第二页。

这第二页,标题是百鬼志怪录。

上面记载着种种志怪鬼物的信息。

艳鬼:良家女子,被人害入娼门,怨气不散,死后化鬼,专找男人报复,煞气深重。

冤鬼:枉死之鬼,十二类常见鬼之一,极少害人,一旦出现,大都是寻活人伸冤。

痴鬼:十二类常见鬼之一,痴迷于某物,执念不消,以至于不知自己已经死了。

厉鬼:

李朝歌粗略看了一下百鬼志怪录,有相当多,关于阴鬼的记载。

但其中,除了他已经遇上了几类阴鬼,有详细介绍外,其他的除了名字特征,其他一片空白。

他很快,翻到了第三页,想看到更多关于这个世界的信息。

可当九州志来到第三页,却是一片空白,没有字迹。

“没有了?”

李朝歌一愣,这本书可有上百页纸,为何从第三页开始,就变成无字天书了?

他继续翻下去,第四页,第五页待到全部翻完,都未曾找到信息记录信息。

到底怎么回事?

第一百二十五章洲试放榜(3/5)

李策之匆匆从南山赶回离阳府。

他到了祠堂里,便将从杨山神那里听到的神道秘闻尽数告知了李朝歌。

“原来,阴司正神,竟如此凄惨。”

李朝歌托着下巴,有些错愕。

这和前世的神道体系,差异蛮大啊。

居然连香火成神的仙路都断绝了。

有阴司正神心中不甘,寻出路,却被天诛而死。

总感觉,这背后有一双大手,在冥冥中左右着一切。

“王朝?显然不是。”

李朝歌很清楚,大离王朝虽说皇室和柱国世家,乃至朝堂都颇有神异之处,可应当是没有摸到触及天道的地步。

在他看来,触摸到仙道门槛,最明显的特征,便是凡人延寿。

武力再强,力能搬山,也只能说是高武低玄的层次。

唯有让凡人增长寿元,这才是仙家手段。

大离王朝若真有这种本事,君王早已长盛不衰了,哪里还会传这么多代皇帝。

“但是这乾元皇帝,似乎有延寿的迹象。”

他思索着,觉得一些信息越发明朗了。

阴司正神,管辖阴鬼,只为维持稳定,让气运更好聚拢。

王朝上空,气运织丝汇往神都。

不管怎么说,皇室就算不是树立天地规则者,也觉得是能接触到一些隐秘。

毕竟,皇室也是聚拢气运的关键一环。

“还有五大柱国世家,他们同样也在和皇室争夺气运。

不知,他们知不知道些什么。”

李朝歌想着,只感觉所有的线索都汇聚在气运之上。

好似上层的争夺,都是围绕着气运展开。

“气运到底有什么用?竟让王朝和柱国世家,趋之如骛。”

他瞥了一眼自己的气运池。

一百零八个凹槽,只汇聚了两个小池,余者皆空。

他目前对气运的理解,仍是十分浅薄,只知道汇聚在气运池内,能让自己的魂力提升。

却不知王朝和柱国世家,为何如此看重这些气运。

“莫非他们也有老祖供养?”

胡乱猜测了许多答案,都被否决。

手里捧着九州志,李朝歌幽幽一叹:“这百科全书,怎么就没有关于气运的记载呢!”

就在他呢喃的瞬间,系统忽然弹出一个选项。

“是否消耗两百点香火,开启九州志,气运篇幅?”

李朝歌一愣,继而立刻确认:“这九州志,还有这种效果?”

他原本,只当九州志是一本记载了一些精怪百科的秘录,可眼下,配合系统使用,居然可以用香火点数来换取信息。

消耗了两百点香火,此刻李朝歌的香火剩余点数,只有900。

而在九州志第三页,空白的位置上,一行小字,逐步浮现。

气运:人间两气,清气为气运,妙用无穷,浊气为孽力,催生鬼祟妖魔。

“这就完了?”

李朝歌瞅着这一行小字,有些傻眼。

两百点香火,就兑换了这么一点信息?

“告知我气运的作用?如何动用,王朝和柱国世家为何会争夺?”

李朝歌沉吟片刻,尝试的问了一句。

祖宗系统立刻弹出一个提示,香火点数不足,无法兑换信息。

“太坑了吧。”

李朝歌瞧见自己仅有的900点香火值,看来是无法继续解密了。

但心中终归是高兴多些。

有了九州志,日后只要有足够的香火点数,任何想要知道的信息,都可以通过这本九州志来查询。

“告知我杨山神的信息。”

李朝歌心神一动,想尝试看看能否询问人物信息。

果然,祖宗系统的提示立刻弹出。

“是否消耗100点香火,查看杨山神人物志?”

果然可以!

李朝歌心头一喜,点了确认。

香火点数只剩下八百点,而九州志空白页,关于杨山神的人物志,缓缓浮现。

姓名:杨擒虎

出生年月:生于德宗十三年秋,死于德宗三十八年夏。

实力:灵鬼上品。

官职:南山土地山神。

人物介绍:

生前天生神力,诛杀虎患扬名,曾投军建功立业。

因其母被虎分食,触山石自尽,死后被民间立淫祀,成为山神。

关于杨擒虎的许多信息,九州志一一浮现,极为详实。

当然,还有一些信息似乎权限不够,并未解锁。

“还真是个宝贝,有了此物,只要香火点数足够,似乎人间秘密,都能尽在手中。”

李朝歌心中豪气顿生,此物的作用,不可谓不大。

可以说,是他在祖宗系统获得过最逆天的一项能力了。

若日后李家与人树敌,只需足够的香火点数,便可搜罗到对手所有的秘密。

这种情报,远胜天下任何一个谍报网,而且还悄无声息,若是运用得宜,助益极大。

“美滴很,美滴很。”

收好九州志,李朝歌喜上眉梢,对于接下来李家的发展,也有了更充足的把握。

“接下来,便等着洲试放榜,然后一家人过个年,便北上把我的牌位,迎入陇川府宗祠吧。”

洲试放榜,李策之中举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一旦触发,本季任务中举,就能够完成了。

进入陇川府后,产业积蓄的数据合并,中品寒门就能晋升。

届时,祖宗系统也就迎来改版的时刻了。

“希望,能给我带来一些惊喜。”

对这个世界,李朝歌认知越发深刻,也觉得越发有趣了。

接下来的十余天,李家都很忙。

李茹和母亲,还有嫂嫂忙着备年货,准备过年的物件。

李荆棘抽空去了李茹开的客栈,还与楚白有了些交集。

已晋入七品巅峰,距离六品武者只有一线之隔。

如今的李荆棘,早已不是雏鸟,很快就发现这楚白看似平凡,但身上,似乎藏着一些秘密。

可问了李茹,她却说爹让大家不要管,先看楚白一段时间,李荆棘便没再故意针对。

只是三五不时去客栈喝酒还是常有的事。

李策之也很忙。

将进酒诗文传的很快,离阳府国子监的同窗都知晓他李大诗人之名,借着拜访同窗之名,过来沾沾文气的大有人在。

而今日,是洲试放榜的日子。

按照惯例,每个府县的文思碑前,都会摆上金榜,供学子们瞻仰传阅,瞧瞧今年有哪些学子金榜题名。

李策之早早的来了文思碑前。

不止他一人。

身边还汇聚了很多同窗监生。

徐达和赵瑞祥两位同窗好友自然也是在的。

“马上放榜了,也不知策之科考成绩如何?”

徐达倒是对此很是期待。

赵瑞祥微微一叹:“凭策之的能耐和才学,中举应当不是难事。”

两人相顾无言,原本都是同一起跑线。

也才几个月时间,两人再回首,已发现被这位同窗好友拉开不止一个身位了。

他们还在国子监学文章,李策之已参加洲试恩科,而且中举概率极高。

真真是让人羡慕呀。

第一百二十六章高中解元(4/5)

徐达和赵瑞祥两人,望着李策之挤眉弄眼。

“这么多监生都在盼着你的成绩,你怎么表现的一点都不紧张?”

赵瑞祥奇道。

听说即将放榜,许多国子监学生,都来看看这位诗名初传士林,一石激起千层浪的同窗。

而李策之反倒悠哉闲载的在书院屋檐下站着,双手没入袖口,一副宠辱不惊的模样。

“没什么好紧张的。”

李策之笑了笑,开口道。

和之前的童生试考不同,这一次,他对中举有十足把握。

老童生的馈赠,自身的积累,父亲的保佑,还有燃尽的那一根文思香。

这些综合起来,让他写出来的策论,哪怕是自己瞧了,也拍案叫绝。

虽不知是否能名列前茅,但中举之事板上钉钉了。

“飘起来了?”

徐达和赵瑞祥两人对视一眼,故意笑道。

他们两人心中自是有些酸涩之感的。

虽是多年好友,可看着李策之即将一飞冲天,两人却仍在国子监混日子,自是难以平衡。

不过心头酸楚,两人都只是直来直去说出口。

不会真留在心里,去妒忌好友。

“你们这两个家伙,与其关心我的科考成绩,倒不如静下心思多读书。”

李策之认真道。

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关心自己才是正途。

把目光放在别人身上,反倒浪费的精力。

这份劝告,自是起不了什么作用的。

徐达不必说,本身就是出身望族,还是嫡系,吃喝不愁。

赵瑞祥自从被他带坏,成亲之后,爱上风月之事,也没了以往对功名孜孜不倦的追求。

见两人不以为然的模样,李策之暗叹了一口气。

终归还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啊。

他心中清楚,日后和两人的关系,或许会渐渐疏远了。

这不是主观念头主导,而是思想追求不同。

李策之自然是很珍惜同窗之谊,对两位多年好友感情深厚的。

可他对功名的志向,和徐达,赵瑞祥这些随遇而安的性子相比,要强烈许多。

可以预见的未来,三人在一条平行线上渐行渐远,自是关系会逐渐淡下去。

说起来,这人生本就是如此,被经历际遇推着走。

好友亲人,伴侣兄弟,很多人都没办法伴你走一生。

有些疏远的情感,甚至残忍到需要在闲暇时回忆当年,才想起原来曾有这么多相交莫逆的好友,逐渐淡出自己的人生轨道。

李策之这些情绪,两人自然没察觉,仍勾肩搭背聊着天。

他自也是和两位好友闲聊附和,嘴上没表露半点。

忽然,安陆街口,人群骚乱起来。

只见有轿子缓缓行来。

这轿顶枣红,俨然是官轿。

来者,自然是离阳县府的父母官,陆县丞。

他的出现,令许多前来凑热闹,看榜的监生学子们,纷纷行礼拜见。

李策之等人,自然也很快发觉,连忙行礼。

“不用拘泥俗礼,本官,就是过来看看。”

轿帘掀开,陆县丞笑眯眯的走出来:“得知今日放榜,想看看你的成绩,所以过来了。”

“学生惶恐。”

李策之作揖道。

“诶,不必如此。”

陆县丞佯怒道:“李老弟,你我之间,相交莫逆,还需这般假客套?”

若说童生试考时期,他拉拢李策之,只是随意下的一手棋,成与不成皆可。

到了如今,李策之诗会扬名,有了士林声誉,陆县丞就对他越发看重了。

自然,也就不希望两人关系太过疏远。

毕竟,这可是一位未来有机会在中枢为官的苗子。

陆县丞的出现,让许多学子监生议论声也小了许多。

父母官在侧,终归是有些顾忌了。

众人一同在书院飞檐下放榜的到来。

约莫过了三刻钟。

终于,有快马加急而来。

这是负责给洲试每个郡下府县张贴科举榜单的吏员。

见到吏员,所有人精神一振,连忙围了上去。

吏员也送了多年榜单,自是见惯了这阵势,在众人合围下也极为自然的将科举榜单,张贴在文思碑上,随后转身即走,赶往下一个府县。

他一离开,所有人便围了起来,都想第一时间瞧见中榜学子。

便是陆县丞也不例外,只是他的身份,不好和一群学子挤位置,于是假咳了几声。

“咳咳咳。”

听到身后动静,监生们顿时让开一条路,给陆县丞李策之等人走到最内围去。

“解元,李策之!”

“亚元,许安。”

“经魁,朱元。”

“亚魁”

根本不用一路看下来,李策之等人,刚挤进来,就已经看到他的名字,高挂榜首解元。

“李策之,中了解元了!”

“他在国子监都没读几天书,赴洲试赶考就能中榜?还是解元榜首?”

“我苦读多年,已考了好几届科考,都未曾有收获果然,这就是天才吗?”

一声声惊诧的议论,逐渐升起,喧哗绕耳。

赵瑞祥和徐达两人,瞪着眼睛盯着他,仿佛头一天才认识李策之一般。

“难道你爹善事做多了,死后做了文曲老爷,真在天上庇护着你?”

两人虽见李策之胸有成竹,知他中举十拿九稳,可能拿解元榜首,着实没想到。

尤其是,两人几个月之前,还见他为考秀才的童生试考着急。

短短几月,如开了灵窍一般,当真让人难以接受。

“好,好,好!”

陆图南爽朗大笑,接连说出三个好字,心中已是极为欢喜。

“李解元,恭喜。”

他转过身来,再没有倨傲姿态,很认真的恭喜李策之。

此前,他在李策之面前虽然平易近人,但终归还端着官身,认为身份有别。

可如今,站在他面前的,已不再是一个秀才,而是前途无量的解元公。

就算不再考进士,直接做官,其官位都未必会低于陆图南。

少年英才,他自然再不会摆架子。

“同喜,同喜。”

李策之深吸了一口气,心中万分喜悦,面上倒是没表露太多。

他很敏锐的察觉到了陆图南态度的变化。

对于这种转变,他很高兴。

这意味着自己已经从具有拉拢潜力的苗子,成为了真正可以和陆县丞平等交流的地步。

第一百二十七章年关将至(五更求订阅)

洲试放榜,高中解元。

这件事情,自然是引起了极大反响。

李策之很快就被道喜的监生包围了。

这可是板上钉钉要做官的人物,前途无量。

即便攀不上关系,混个脸熟,日后在士林送礼也不至于没门路。

对待这些释放善意,有心巴结的监生学子们,李策之保持着一贯态度,随和大方,一一回应。

洲试放榜傍晚时分,许多注意榜单的大家族,都已接到了消息。

金榜题名的名录,已摆上了诸位家族掌权者的案台上。

陆图南罕见的睡得香甜,还有兴致独酌了一壶酒。

对于提前拉拢了这位潜龙在渊的李策之,他极为得意。

还好拉拢的早,结下了一份善缘。

若是晚些,到现在李策之中了解元再拉拢,凭他七品县丞的官职身份,就难以称得上雪中送炭了。

长安巷里,徐家和王家都不平静。

徐达回家,没来得及休憩,就被父亲拉住,在书房谈了一夜关于李策之的事情,想探探底,有没有机会将李策之拉来。

得知王家曾有意嫁庶女,结亲联姻,却碰了一鼻子灰,徐家主沉吟片刻,改了主意:“新春时节,我让人给你备些礼,送去李家府上。”

不能攀亲家,那便退而求其次,结个善果也不错。

而长安巷徐家対街,王家之内,也是灯火通明。

王家老太爷手里捏着降香檀木的佛珠,满是皱纹的老手,轻轻敲打在案台上,那份中举名单上,半晌无言。

过了一会儿,只见王家老太爷起身,抄起一根棍子,进了王腾所住的院子里。

王腾自从办砸了联姻李策之的事情,已被老太爷解了差事,赋闲在家。

没了差事,他只能以酒色财气麻痹自身。

今夜,正巧和丫鬟正在被窝里亲热,却被老太爷掀开被褥,硬生生拖出房间,好一通毒打。

王家下人不敢多问,只知晓这一天,王腾院落的惨叫求饶声,半夜未消。

风雪交加,天寒地冻。

时间一天天过去,终于,来到年关了。

今夜是除夕,李茹去了趟客栈,打算让伙计们歇息几天再开业。

虽说到了年关,可同福客栈的生意半点未减,李茹便一直没歇业。

让客栈人手加班加点,自然是付够了钱银,让所有人都没怨言。

“大家好走。”

李茹摆弄着算盘,在他们的工钱上,又加了一笔红包钱。

领了银钱的店员,一个个眉开眼笑,依次离开。

楚白没走。

李茹给了红包,他也没要。

“过年了,客栈要休息几天,你回去吧。”

李茹望着楚白,认真道。

这位来历神秘的男人,自进了客栈,便尽职尽责,专心干好了跑堂的活计,许多时候,李茹不在,都由他来看店。

这些日子接触下来,两人逐渐熟络。

但楚白不爱多讲话,她对楚白的过去知之甚少。

“回去我没地方回去。”

楚白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

“你没有家吗?”

李茹微怔,有些惊诧。

“家以前有,现在没有了。”

若不是无家之人,他又怎会隐居在这客栈里度日。

“好可怜,可客栈要关门了,你总不至于一个人在客栈过春节吧。”

李茹犹豫了一会儿,邀请道:“要不然,你来我家过春节?”

她还记得爹的叮嘱,这个楚白很不简单,若是有机会,可以搞好关系。

“过春节?”

楚白盯着她的眼睛,沉默了好一会儿:“好。”

他人生二十多年来,从没有家,也从没过春节。

他望着眼前娇俏的女孩,忽然很想跟她回家去看看,春节是什么样的。

将桌椅板凳收拾好,客栈锁了一把大锁。

李茹和楚白一前一后,进了曲水巷,回了李家。

李家正热闹着,李瑜手里抓着一把炮竹,嚷嚷着要放炮竹,除旧迎新。

李策之正在堂内写对联,周萍在一旁摆弄着浆糊。

陈清浅难得亲自下厨,打算给李家这些孩子们,做一顿年夜饭。

出来迎小妹的,只有李荆棘。

“你怎么跟来了?”

李荆棘瞧见李茹身后,跟着进门的楚白,有些错愕。

他这些日子,听爹说楚白不简单,便时常去同福客栈喝酒,找他套近乎。

可楚白是张冰块脸,和他说话总没好脸色,想搭理就搭理你,不想搭理你,说再多也懒得回一句。

李荆棘心中这团广交江湖豪杰的火焰,被楚白熄的哇凉哇凉的。

早已放弃和他攀关系的念头,并隐隐有些不待见这个比他还傲的家伙。

“春节,他没地方去,我就带回来了。

毕竟是店里员工,总得照顾一下吧。”

李茹解释道。

李荆棘瞧了一眼自家妹妹,又瞧了一眼这个冰块脸楚白,将信将疑,心中对楚白的抵触又深了一层。

妹妹说的有道理,李荆棘自然是没阻拦。

进了家门,陈清浅等人倒也欢迎楚白一块儿过年,帮忙贴春联。

新年将至,整个离阳府都笼罩着一股喜庆味。

新的一年即将到来,县府外头,冲天炮竹撕开寂静的黑夜,留下一片绚烂。

家中有小孩的县民,都按习俗,为小孩挂上长命锁。

也有稍大些的孩子们,冲出家门,在街上四处玩耍嬉戏,瞻仰烟花天景。

万家灯火,都在喜迎新春,其乐融融。

李朝歌虽是独自坐在祠堂里,但这一天,家人就已经换过好几次贡品了,也轮流上香说话。

让他这个死去很久的人,也感受到了春节的烟火气。

“真好呀,又是一年春。”

李朝歌在祠堂里,透过石墙,瞧见忙碌又充实的至亲儿女们,不自觉的露出浅笑。

忽然,他的目光停在楚白身上。

“对了,还有这小子,得查查他的底细,看看他到底是什么身份。”

李朝歌忽然想起了什么似得,取出了九州志。

这本奇书,只要有足够的香火点数,就可以兑换一切想要的信息。

对这个家族奇遇招来的流浪侠客,他倒是颇为好奇其身份和隐藏在客栈的目的。

“告知我楚白的身份信息。”

李朝歌眼睛盯着楚白,捧着九州志,开口道。

第一百二十八章楚白底细(1/5)

“是否消耗500点香火,查看楚白人物志?”

祖宗系统弹出一个选项,李朝歌立刻点了确认。

再度划去500点香火,眼下香火存货只剩300点。

同时,关于楚白的一段人物志,逐渐在九州志上显现出来。

关于楚白的人物志,还有许多地方未曾解锁,只是粗略记录。

想要解锁更多信息,需要花费的香火点数要远超李朝歌承受能力,所以他没有继续解锁。

尽管是些粗略信息,也足够让李朝歌咂舌了。

“居然是个三品武者!”

李朝歌知晓此人来历神秘,颇有手段,也没料到,居然是出自江湖第一暗杀组织,还曾有过暗杀二品武者的记录。

“荆棘这臭小子还在人家面前显摆,却不知强人就在眼前。”

李朝歌暗暗感叹。

武道十品,被分为上三品,中三品,下三品,十品只是磨骨熬筋,不入三品之列。

剩下的品级,每上一个档次,力量都有质的飞跃。

上三品的强人,怕是一人足以屠杀一个小军队,是真正恐怖的存在。

明州江湖里,圣门前代门主钟北幽,威压四方,也不过是三品武者,堪堪摸到了上三品的门槛。

这位隐藏在同福客栈的小跑堂,居然连二品武者都暗杀成功过。

“奇遇招揽来的人,果然不俗。”

李朝歌压住心中震撼,开始分析利弊:“他厌倦杀戮,叛出阎王楼,不知可会有隐患。”

类似这种杀手组织,应当有相当严格的管理,一天是阎王楼的人,一辈子都难以脱身。

若有人来寻楚白,没准会把李家一并卷进去。

“但,若是拉拢的好,没准也能成为李家助益。”

李朝歌暗暗想着,能杀二品武者的存在,便是大多数的望族,都养不起这样的门客吧。

“还是一切如常吧,不揭穿,也不献殷勤。”

沉思片刻,李朝歌决定暂时先揭过此事。

如今李家仍过于孱弱,没有足够的能力笼络楚白,干脆先等一段时间再说。

反正现在楚白整日在客栈跑堂,风平浪静,也不会出什么事情。

“小茹这妮子,心思深,也不知对楚白有没有感觉。”

李朝歌的思绪跳跃很快,望着中庭处,李茹招呼楚白不要拘束的场景,不由操心起了女儿的感情问题。

楚白是三品武者,绝对的人才,若想拉拢,招婿是个很好的法子。

他看得出来,楚白虽说随遇而安,但能在女儿店里甘愿跑堂这么久,多少也有点意思。

“还是得看茹儿的意思,随缘吧。”

他虽说是爹,可对女儿的心思也猜不透。

三品武者固然对家族助益极大,但一切还得女儿愿意。

用女儿的婚姻大事,换取家族利益这样的手笔,不是李朝歌的行事准则。

毕竟,这可是亲生骨肉,至亲十几年的感情。

日后到了陇川府,对那些只有血缘联系,却没深厚感情的族人,李朝歌或许才能摆正心态,将自己放在祖宗位置上,一切以家族整体利益优先。

除夕夜,阖家团圆。

众人围在桌前,热闹吃着年夜饭。

李瑜长身体,吃了两大碗,吃完便忙着跑出去放风筝了。

他和柴芳约过,过年一起放风筝。

虽然两人相隔异地,但同一时间放风筝,也算是一种互动了。

这小鬼头对其他事情都不上心,独独对柴芳不同。

周萍追了出去,儿子一个人在外面,她可不放心。

陈清浅吃好后,和儿女说了几句话,便带着菜肴到祠堂,给李朝歌尝尝,顺便说些过年的感慨。

桌上,只剩四人。

李茹,楚白,还有李策之和李荆棘。

楚白显得有些拘谨,他是第一次过春节,还是在一个全然陌生的家族环境中。

李茹善解人意,给他夹了几次菜,让他多吃饭,少说话。

至于李荆棘和李策之两兄弟,自然是用审视的目光,盯着楚白。

小妹带人回家过年,不管是出于什么缘由,都很难不让让两位做哥哥的多想。

自然,审视楚白的目光,也带着审视妹夫的意味。

其中,李策之最为开明,只觉得妹妹感情问题不该多管,她喜欢就好。

而李荆棘虽自小喜欢和李茹斗嘴,但心中对小妹也最为在意,难免会对楚白有些抵触。

当然,这些情绪都没摆在面上说,四人桌上聊天,天南地北,各不相同。

“我这一趟出江湖,虽然见了不少世面,却没寻到师傅。”

李荆棘喝了一杯酒,微微叹道。

明州江湖游荡的日子里,每到一处地方,他就会问当地人可知广陵山在何处。

得到的回答,千篇一律,都是从未听说过。

真不知他那个便宜瘸腿师尊,到底是躲在哪个不知名的深山里建了师门,竟如此难寻。

“不急于一时,若有师徒缘分,早晚能再见面的。”

李策之安慰道。

李荆棘点了点头,他自然不会放弃此事。

“过完年,我们便带着父亲的灵位,回陇川府祠堂。”

李策之举起酒杯,脸上带着笑容:“届时,我带你们见见那些族人。”

“那感情好。”

李荆棘和李茹都有些期待。

回来后,李策之就说了许多陇川府李家的详细事情,包括李长青,李长空两位老人。

听到了李策之的描述,众人对这个从未去过的宗族,颇有些向往。

除夕夜过后,没几日,拜年的时间来了。

李家在离阳府,也没多少近邻朋友,可今年带着贺礼登门拜访者,却是络绎不绝,让李家门庭若市,其中达官显贵不少,甚至离阳府两尊望族,王家和徐家,都分别差人送了礼。

其缘由,自是李策之中了解元,才让李家水涨船高。

第一百二十九章新年贺礼(2/5)

李家厅堂,贺礼积了一堆。

过来拜年送礼的,从离阳府的商贾豪绅,到国子监的同窗学子,还有许多达官显贵,三教九流都有。

李家待客从不拒人于门外,既然是全盘接收。

登门客人来往不绝,很快,又有客人过来拜年。

是徐家的人。

徐达被他老爹嘱咐,特来送上雪参白莲等珍稀贺礼。

他和李策之本就是好友,也不是想攀附的人。

可惜老爹交代,不得不过来。

坐了没多久,王家的人也来了。

来者,是王家三爷,论辈分,是王腾的亲叔叔。

此人名为王业,五十来岁的年纪,隐有白发,已是过了壮年。

他这一次来,身段摆的极低。

“奉家主之命,特来为李解元道喜。”

王业脸上挤出笑容,将大礼送上,客套道。

此前,王家老太爷差王腾过来,拉拢李策之,事情办砸了。

那时李策之只是个童生案首,秀才身份,虽算半个人才,但王家老太爷也没过于放在心上。

之所以责罚王腾,也仅是他办事不周而已。

但今时不同往日,李策之中了解元,可就不再是有潜力的读书人那么简单了。

解元可直接做官,算是有官身,便是遇上七品县令,也能平等相称。

对这样的人物,王家就算无法拉拢,也不想将关系搞得过于难看,结下仇怨。

所以王家太爷,才会派人过来亡羊补牢。

“这礼,我收下了,也替我转告老太爷,李某不是记仇之人。”

李策之拱了拱手,很认真的道。

王家是望族,虽说那王腾是个跋扈骄纵的种,此前强嫁庶女的事情让李策之颇为不爽,但也没真结下难以化解之仇。

他虽是皇党的人,也不想与这些依附柱国世家的望族闹得太僵。

毕竟做事留一线,事后好相见。

虽说分属不同阵营,但不管是选了柱国世家,还是选了皇党。

他们都只是随波逐流的马前卒,为了家族或个人利益身不由己。

见李策之心肠大度,王业心头稍安,在李家谈笑风生了几句。

随后,新客又至。

是陆图南。

王业见了他,面色微变,很快就告辞离开。

王家和李家没有多少恩怨纠葛,可陆图南却不同。

一方是当地望族豪绅,一方是朝廷委任的县令,自然是在施政争夺利益的许多地方有过摩擦和矛盾,想让两方平静的同席而坐,也不是件容易事。

陆图南送上的贺礼,依旧是个黑箱子。

里面装的是银两。

他深知李家底细,产业现银不多,再如何用心挑选贺礼,也不如真金白银来的实在。

和上一次不同的是,他这次送的银两,翻了好几倍,至少有五百两,由府里家丁抬进门的。

“李老弟,果然是人中龙凤。”

陆县丞笑呵呵的道:“听说很快又要北上了?可别忘了老哥。”

“日后,我们同朝为官,老哥还得靠你多多提携。”

他之前也说过类似话,但都是客套。

眼下却是真情实意,李策之的起点,已比他高出太多。

当年他科考,是勉强中了举,候补了几年,才混到这个七品县令之位,下放到离阳府为官。

李策之若为官,凭他才思文运,一入朝堂至少就有七品官位,若多混几年,六品五品也不是没希望。

“陆县丞提携恩情,策之铭记在心。”

李策之认真道:“若日后有机会报恩,策之自会记得。”

得了这么大个人情,陆县丞笑的很开心。

过年登门的访客,足足到了元月十日,才渐渐少了。

这也让李家众人得以松一口气,决定收拾东西,北上举家前往陇川府。

家人都在收拾,为北上做准备。

李朝歌在祠堂里,望着系统任务,忽然发现还有任务奖励没有领取。

“这些天,忙着感受年味,竟是忘了策之中举的本季任务已完成!”

他瞥了一眼,连忙点了领取。

顿时,系统的声音传出。

“恭喜,完成本季任务:中举!

奖励香火00点。”

这个任务结束后,李朝歌的系统版块里,关于香火的点数,从300点再度飙升到了00。

解决完本季任务,李朝歌的目光望向本年任务。

晋升条件一:家族产业总值达到一千两白银。

晋升条件二:家族中存在举人功名的族人。

晋升条件三:家族中有族人在江湖上名望达到崭露头角的高度。

“两个条件都已完成。

接下来,就是最后的条件,家族产业总值达到一千两白银了。”

这些日子,李家又收了一波贺礼。

前几天稍稍清点一番,现银加产业的总值,在900两白银,距离一千两的晋升条件,仍有差距。

“看来晋升中品寒门,得靠陇川府产业合并了。”

李朝歌想着,马上要回归宗族了,届时,产业合并,产业总值也将暴涨,届时,就是中品寒门晋升,祖宗系统改版的到来了。

一念至此,他不禁有些期待起来。

家中,陈清浅主持大局,将家里的物件收拾的差不多了。

一家人提前寄了信给陇川府李家,告知众人即将北上,迎李朝歌牌位,回归宗族的消息。

李策之兄妹几人,即将离开离阳府,又各自处理了一些私事。

李荆棘在离阳府没有朋友,便陪大哥一家人,去了南山村。

小李瑜和柴芳又见面,并说了即将回宗族,日后定居陇川府之事。

李策之回村,引起了许多轰动。

知晓他中了解元,十里八乡的村民们,都来围观这位文曲转世的老爷,堵的水泄不通,场面远胜当初中得案首。

李茹没有卖掉同福客栈,这是她一手经营起来的第一个门面,甚是不舍。

便将整个店,交给了店内人员打理,让楚白来看店,每月汇报流水信息便可。

李家私房菜的手艺,她也教了几个还算勤恳的学徒,让他们继续在店里掌勺。

归置好一切,这一家六口人,才举家搬离离阳府。

第一百三十章认祖归宗(3/5)

陇川府,城门前。

李家百位族人,都齐齐排开,站在前列,等待着李朝歌一脉回归宗族。

“爹,是否有些过于兴师动众了?”

李明府穿着一身商贾黄袍,双手揣在袖口间,压低声音在李长青身旁问道。

最前列的李长青面色微沉,怒斥道:“三叔祖回家是大事,让族人在城门口相迎有什么兴师动众的?”

“这是咱祖宗!”

李长空同样深以为然,训斥着自家儿女。

“三叔祖为了咱们李家,付出了多少?

最后为了不拖累家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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