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裸的拥抱 - xp1024.com
《赤裸的拥抱》


『1』第一章

喜欢这份新的工作,但是如果半年领不到薪水,我还会愿意留下吗?其实在这样自问的同时,心里已经隐约有了答案。

老实说,爱情与面包放在面前,我已经是那种会选择面包的人。

老实说,理想与现实横在眼前,我已经不是那种清高到底的人。

生活里最大的无奈,是发现自己无法成为自己心里所想往的那种人。

原来与自己渐行渐远的不是别人,却是我自己!

☆☆☆

t大的下课钟声响起,打醒了学生们昏沉沉的周公梦,也打断了教授的口沫横飞,不等教授宣布下课,学生们早已成群结伴冲出教室。

于霜葭慢条斯理的收拾东西,白白静静的小脸蛋,有一种细致温润的气质,不明白的人总以为她是沉静乖巧的,没有人看出她此时此刻的心浮气躁。

“葭葭,你在发什么呆?再不快点,餐厅就要人满为患了。”于霜葭的好朋友程露催着她。

虽然一点食欲也没有,但是于霜葭还是背起背包,跟着程露往餐厅的方向走。快要接近餐厅的时候,于霜葭突然开口问道:“程露,你有没有发现,耿天敖好几天没来上课了?”

“拜托,我的于大小姐,这已经是旧闻了好不好?刚刚上电算课的时候,我后面那两个三八阿花躲在电脑萤幕后面,耿天敖长、耿天敖短的,说什么见不到耿天敖的脸,就提不起精神来上课,听得我鸡皮疙瘩都要爬起来了。不过算一算,耿天敖那家伙还真是大胆,几天不见人影,也不怕教授点名,都大四了,万一拿不到毕业证书……”程露吐吐舌头。

“不会的,耿天敖年年都领奖学金,不会毕不了业的。”说得太急了,连于霜葭自己都觉得有点过度关心的味道。她为什么这样在乎他的事呢?大学三年同班以来,耿天敖甚至连一句话都不肯跟她说。

向来粗线条的程露看了于霜葭一眼,“葭葭,你干嘛这么紧张?你该不会和那两个阿花一样,看上耿天敖了吧?”

“我……”于霜葭脸色陡地转红,她摸摸自己发烫的脸,焦灼的解释:“我才没有。”

“没有最好。”程露哼着气说:“我真搞不懂,为什么女生都迷耿天敖迷得要死,即使挨他一记白眼也可以说上三天三夜。照我看来,那个耿天敖除了脸孔帅了一点,身高高了一点,成绩好了一点之外,也没什么特别的,更别提他还是个名副其实的铁公鸡……”说起这点,连任四年总务股长的程露就有一肚子的气,“葭葭,你知道吗,这学期的班费,耿天敖拖到现在都还没有缴呢,已经开学一个多月了,真是气人。拜托,只不过区区两百块钱而已,那个小气鬼竟然说他不郊游、不烤肉、不参加汤圆大会,所以他不想缴班费!我的天,你能相信吗?叫那些脑眼昏花的女生来看看他锱铢必较的模样,包管她们从此不知道暗恋两个字怎么写。”

“程露……”于霜葭拉拉好友的手,“别生气了,你不是饿了吗?”

“想起那个小气鬼,气都要气饱了。”程露气呼呼的说,然后眼珠突然一转,兴奋的说:“葭葭,那个小气鬼不是你弟弟的家庭教师吗?就算他不来上课,也不会忘记赚钱的,对了,你弟弟今天晚上应该有课吧?”

“程露,你别指望我去替你‘要债’,你明明知道耿天敖讨厌我,那时候他知道家教的对象是我弟弟的时候,立刻就向爸爸辞职了,要不是我那难缠的弟弟摆明一副‘给我耿天敖,其余免谈’的模样,迫使爸爸不得不挽留住他,他早就不干了。”于霜葭的口气里有一种淡淡的哀怨。

程露嗤之以鼻,“拜托,什么辞职,我看是变相要求加薪,他一定知道你爸爸是台湾的企业之神,于家是台湾首富,才故意借题发挥的。”

于霜葭身为台湾首富之女的事,除了程露和耿天敖之外,校内几乎没有人知道;程露是于霜葭小学至今的好朋友,而耿天敖则是到于家当了家教之后才知道的。

“程露,我觉得他不是这样的人。”说来说去,于霜葭就是舍不得有人说耿天敖的坏话,即使对方是她的好朋友程露也不例外。

“就算是我用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好了,反正我就是要他给我把班费交出来。”程露脸上挂着算计的奸笑。“而且,他愈讨厌你愈好,为了摆脱你的纠缠,他自然而然会把钱赶快交给你,这样我们的目的不就达到了?”

打定主意后,程露心满意足的推着于霜葭进入餐厅,点了满满一大盘菜来慰劳自己的动脑过度,然后又不断把菜往于霜葭的碗里挟。

“葭葭,快吃快吃,吃饱了,才有力气回家替我‘要债’。”

听见她的话,于霜葭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连程露都要不到的债,她行吗?

唉,要债这条路……

☆☆☆

七点半回到家,于霜葭在弟弟的房门外停了好一会儿,她隐隐约约听见耿天敖好听的声音抑扬顿挫,有节奏的敲打着她的心房,她贪恋的把耳朵贴在门板上,想要更接近那好听的声音,冷不防房门却被打开来。

“老姐,你在这里鬼鬼祟祟的干什么?”于谷星手叉着腰,对着于霜葭气急败坏的吼叫着。

“哦……”于霜葭像是被逮个正着的现行犯,红着脸、低着头,呐呐的辩解:“我哪有鬼鬼祟祟,我只是想看你有没有用功……”

“怎么,周大哥今天没空和你约会,你就回来监视我?”叛逆期的少年,情绪总是特别多变,加上今年就要升大学的压力,让他变成家里的小霸王,谁都惹不起他,否则只有自认倒霉的份。

平常的时候,于霜葭绝对不会跟弟弟过不去的,她知道弟弟的压力大,心情自然不轻松,可是今天不一样,他竟然当着耿天赦的面让她下不了台,而且还提什么周大哥……想到这里,于霜葭往门内张望一下,却看见耿天敖正巧低下头,她不知道他刚刚是不是在看她,可是她知道他一定听见弟弟的话了。

于霜葭的脸仍然是红的,但是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恢复正常,免得听起来太怯懦。“我说了几次了,我跟周力恒只是普通朋友,你别瞎说。”

“谁瞎说了?周妈妈都来提了好几次亲,说你一毕业就要周大哥把你娶回周家。”于谷星叛逆归叛逆,对于唯一的姐姐,却也是关心的。

周、于两家是世交,从小于霜葭与周力恒就被双方父母视为一对金童玉女,两人不仅外貌出众,连家世背景也旗鼓相当,因此双方父母无不极力撮合,希望儿女互结秦晋之好。

听见于星谷的话,于霜葭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她愤怒到了极点,以致于连话都说不出来。

“于星谷,你要是不想上厕所,就赶快给我进来上课。”耿天敖在于家姐弟暂停交锋的空档插了一句话。

耿天敖的口气听起来傲慢又自大,但是于星谷偏偏吃他这一套,他乖乖的应了一声,决定不再和于霜葭这个“女流之辈”计较,连忙往长廊尽头的洗手间走去。

看着于星谷消失在长廊的尽头,于霜葭又往门内看

了一眼,刚好耿天敖也抬起头,两人的视线一对撞,于霜葭仿佛听见空气中擦出哗哗剥剥的火花声,她的脸霎时更红了。

耿天敖也有相同的感觉吗?不然,他为什么往她的方向慢慢走来了?于霜茨紧张得心脏都快要跳出胸口。

耿天敖穿着黑色的t恤、黑色的牛仔裤,他的发黑而浓密,他的面庞黝黑而刚硬,他的身躯高大却轻巧,他一步一步的靠近她,停在她面前,低头俯视着她。

于霜葭仰着头,看着他黑黝黝的眸子,她觉得口干舌燥,尽管她一直告诉自己说话啊,问他为什么好多天没到学校上课,问他需不需要她的笔记,还有……喔,还有程露要的两百元班费,但是她的唇好像被人给缝住似的,怎么也张不开来。

接着,轰然一声,所有的问号都在她的面前消失,耿天敖竟然当着她的面,毫不留情的甩上了门。

☆☆☆

迎着夜风,骑着铁马回家,一直是耿天敖最喜欢的一段时光。微凉的夜风,往往能让最昏乱的头脑清醒,但是今夜,这个方法却失效了。

进入阳盛阴衰的资工系就读之前,耿天敖就对自己暗暗发誓,绝不在大学时代谈恋爱。然而新生训练当天,依着学号的关系,他碰巧坐在班上仅仅十二个女生其中之一的后面,冗长的新生训练时间里,一种好闻的、甜甜的香味不停飘进他的鼻尖,撩得他心烦意乱。

一直以来,耿天敖都将女人与麻烦画上等号,尽管许多情窦初开的少女对他趋之若鹜,但是他从没有自寻烦恼的冲动。然而,那天他盯着前座女孩的后脑勺,看着她短而滑顺的乌黑发丝,竟然奇异的感到心跳失序,呼吸也变得混乱。该死,他甚至没有看见她的脸,就对她的味道上了瘾,第一次,他像个色狼一样,假装弯下腰来系鞋带,却趁机把脸凑进女孩的后颈,汲取沁凉的芳香。

或许是他急促的呼息惊动了女孩,她不安的转过头来,耿天敖总算看见她的脸。月牙白的脸庞没有一丝瑕疵,大大的眼睛不知是黑得发紫还是紫得发黑,紫黑的深处闪着白亮亮的光,看起来神秘又圣洁,她的鼻子小而挺,嘴唇薄而迷你,额前覆着薄薄的刘海,耳下两、三公分的短发滑溜溜的顺过她红扑扑的脸庞。

耿天敖看得目瞪口呆。这个女孩,清扬灵气,他原本以为美丽和可爱是不能并存的,可是他在那张脸上看见了,一种强烈的东西猛然撞开他的少男心,那张脸从此主宰了他的灵魂。

勉强镇定的系好鞋带,耿天敖魂不守舍的正襟危坐起来,不敢再往女孩的方向靠近。为期三天的新生训练对他而言,训练的似乎是他的定力,而那张脸蛋和香气是他所学的全部,除此之外,他什么也没记祝

知道那张脸的名字的头一天,耿天敖兴奋得连觉都睡不着,他在黑暗中不停重复念着“于霜葭”,然而兴奋到最深处,他却开始害怕,他不知道光是一个女人……不,只是一个女孩而已,就可以这样影响他,他既定好的人生计划里,怎能摆上这样一个不能掌握、不能确定的变数?

他要力争上游,他要出人头地,他要成为把他养育成人的育幼院院长最大的支柱,他要为其他的孤儿们造一座天堂之家……

所以,那些小情小爱,在远大的目标面前,应该显得微不足道才是。对,就是这样的,他不能被于霜葭影响,不能被她蛊惑。于是,他远远的避开了她,一句话也不跟她说,因为他知道她的声音也有魔力,低吟时清朗如山泉、高昂处恰飞瀑流泄……

不行,不能再想她了,想想未来,想想院长,想想那群孤苦无依的小朋友。 耿天敖不停的提醒自己。

他开始努力找工作,却没想到一头找进于霜葭的家里,成为于星谷的家教。他这才知道于霜葭不寻常的家世背景,知道她的爸爸竟然就是台湾的企业经营之神,对台内政经界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力。这个发现虽然让他痛苦万分,却也帮助他从激情之中冷却下来,他很清楚,像于霜葭这种娇贵的大小姐,他是绝对高攀不起,她也不可能看上他的。

是的,班上的男同学,他系的男同学,外校的男同学,多的是为于霜葭疯狂的人,不需要他耿天敖再去凑热闹了。可是,三年来他冷眼看着为她疯狂的男生一个个撞了钉子,一个个打退堂鼓,他的心却因此而窃喜着,知道她没有接受任何人的追求,他心中微弱的希望之火因此不曾熄灭……

直到今天晚上,“周力恒”三个字掀起一阵暴雨狂风,令他心中的希望之火岌岌可危。他想起她伫立在门边,想起她那张清灵的脸,想起她曼妙的嗓音,想起她纤纤的身影,他的心都痛起来了。三年了!他逃避自己的感觉三年了,可是,他却一点儿也没办法忘了她,虽然他一句话都不曾对她说过,但是他已经习惯有她相陪的梦。

耿天放心神迷乱,蓦地,一阵尖锐的煞车声从他身边划过,接着响起一声粗野的诅咒:“少年耶,闪个边啦。”

耿天敖拉回飘远的思绪,才发现自己竟然把脚踏车骑到快车道来了。他苦笑一声,卯力把车踩回慢车道,却突然觉得自己失去前进的动力,想来是没吃晚餐的结果吧。

他把车停在路边,喃喃告诉自己:“那不是你应该得到的,那不是你的……”

昏黄的路灯,微微提高了黑夜的温度,但是耿天敖的心,却愈来愈冰凉。

☆☆☆

辗转难眠了一整夜,于霜葭带着负荆请罪的心情来到学校,她一进教室,选了一个不显眼的角落坐下,没想到眼尖的程露还是很快的发现了她,并且大咧咧的在她旁边坐下。

事实上,除了程露这个小学至今的好朋友外,于霜葭可说是再也没有谈心的对象——她的外表太出色,虽然她从不刻意装扮;她的气质太高尚,虽然班上同学几乎都不知道她的家世背景;她的才情太动人,虽然念的是热门的资工系却有文人的风采。就是这些特质,让班上的女孩儿一个个自惭形秽、退避三舍,而那些男生则是三句话不到就妄想当她的男朋友,烦得她连话都不想跟他们说。

当然,有一个人是例外的……

“喂,葭葭,怎么样,我那两百块班费有着落了吧?”程露一脸“钱嫂”的模样。

“呃……”于霜葭突然说不出话来,耿天敖当着她的面甩门的模样还在她的脑海里萦绕不去,她的耳边似乎还能听见那轰然一声的巨响。她不知道,原来耿天敖真的这么讨厌她。

“喂……葭葭,你千万别哭。”程露被于霜葭突然眼圈一红的模样吓坏了,“没要到就算了,我不会怪你的,国父革命都失败了十次,何况你是第一次要债,要不到是应该的,别哭别哭,再接再厉就好了。”

什么嘛?这个坏程露,竟然还想逼她去要债,还把国父革命都搬出来,简直莫名其妙!于霜葭吸吸鼻子,决定正面拒绝这个苦差事,想起昨天那种难堪的场面,她难过得简直想要死掉,说什么她也不要再受一次。

但是,于霜葭知道程露那种不达目的誓不甘休的个性一旦拗起来,是不会轻言放弃的,于是她拿出小钱包,抽出两张百元钞票递给程露。

程露一时之间似乎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她傻傻的接过两张钞票,向着光源仔仔细细的检查着,好像在判定钞票的真伪一般。“葭葭,那个小气鬼真的把班费给你了?真是太神奇了,你是怎么办到的?”

“像你说的,他讨厌死我了,为了让我别去烦他,所以就把钱交给我了。”于霜葭心酸的说。

是这样吗?程露眯起眼睛,一脸玩味的模样。于霜葭可是校内校外有目共睹的气质美女掌门人,那个耿天敖再酷再帅也不至于瞎了眼吧?

“算了,别管那个小气鬼了,他没眼光是他的事,葭葭,你可别告诉我,你一大早失魂落魄是为了那个铁公鸡喔!”

“我……才没有,他连话都不肯跟我说一句,我怎么可能为他伤心?”说不伤心,但是于霜葭的声音听起来还真悲情。

“还嘴硬,”程露捏捏于霜葭的鼻子,“净想些有的没有的,你要不要去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的表情?”

“程露……”于霜葭娇嗔一声,满脸不依。

“好好好……我不跟你闹了,”粗线条的程露仍然嘻嘻哈哈,她完全不知道自己无意间撩拨了些什么,“谁不知道你有个郎骑竹马来的周力恒。”

☆☆☆

上了一整天的课,仍然没有耿天敖的身影。于霜葭觉得自己真的疯了,他连一句话都不肯跟她说,昨天还当着她的面甩门,可是她却不能克制自己想他的欲望。她这样究竟算什么呢?

怀着又气又怨又沮丧的心情,一出校门,于霜葭就看到周力恒开着一辆招摇的跑车等在那儿。他以手支颐,摆出一副万人迷的模样,身上穿着考究的名牌西装,她几乎都可以闻到他身上浓呛的古龙水味道了。

于霜葭心想周力恒忙着装模作样,一定没空注意到她,所以她低着头快步走出校门,希望自己可以平安逃出周力恒目力可及的范围。

就在她几乎以为自己成功的时候,身后却突然响起一个声音:“葭葭,我这么惹人厌吗?”

功亏一篑,于霜葭心里暗骂一声,吸口气,勉勉强强转过身来。“周力恒,你们学校今天不用上课吗?”

“为了见你一面,跷课也值得。”周力恒拨拨额前的发丝,不论何时何地,他都要维持仪表的满分。

简直肉麻当有趣,恶心当深情,于霜葭快要受不了了,再不想办法把周力恒支开,他不晓得要在这里“搔首弄姿”到什么时候。

“你再胡说,我就不理你了。”

这下周力恒可不敢再耍嘴皮子了,他赶忙拉起于霜葭的手,往他的宝贝车走去。“我妈说好久没看到你了,她还说如果我今天约不到你,就不准我进家门。”

于霜葭任他拉着自己的手,没有推拒也没有忸怩,对于周力恒这个从小就认识的玩伴,她的心里没有一点特别的情愫,即使他把她牵得紧紧的,她的心里也不曾泛起任何一丝波澜,何况,他从小就常常这么拉着她,两人手拉手对她来说不具任何特别的意义。

“周妈妈好吗?”她跟着周力恒走向跑车,一面问道。

“好好好,”周力恒捏捏她的手,嘻皮笑脸的说:“只是和我一样,想你想得紧。”

“周力恒,你什么时候学得这样油嘴滑舌了?”于霜葭白了他一眼。

“我这是甜言蜜语,不是油嘴滑舌。”周力恒不顾于霜葭的指责,继续疯言疯语:“妈说一年后你就是我老婆了,何必这么生分?”

“喂,究竟是你想娶我,还是你妈想娶我啊?”这人,连自己想要什么都搞不清楚,她才不要嫁给这种糊涂蛋呢。于霜葭忍不住又瞪了他一眼。

当她把视线收回的时候,突然发现眼前多了一个好高好大的身影,她紧张得手心冒汗,焦急的想要甩开周力恒的手,可是那只大笨牛却从口袋中掏出手帕,不顾她的挣扎,细细擦起她掌中的汗。

耿天敖牵着脚踏车,故作平静的走过于霜葭和周力恒。他早听见他们之间的对话,甜蜜得就像情人之间的斗嘴。原来那就是周力恒,果然和他是不一样的人,一流的西装、顶级的跑车,不折不扣的富家子弟……耿天敖握紧脚踏车龙头,浑然不觉自己的指关节都泛白了。

看着耿天敖一步一步的越过自己,于霜葭终于奋力甩开周力恒的手,她猛然转身,刚好捕捉到耿天敖潇潇洒洒的抬起腿跨上铁马,头也不回的骑着铁马离去了。

憋着一肚子气转回头,于霜葭没好气的说:“这下你高兴了吧?周力恒。”

他怎么啦?周力恒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完全不懂自己是哪里惹着于霜葭了。

看着他这副无辜的样子,于霜葭更火了,她讨厌他一丝不苟的发型,讨厌他满身的名牌,更讨厌他的豪华跑车。

“周力恒,我再也不要见到你,你最好进不了家门,变成一只流浪狗。”说完,于霜葭用力推开他,往学校 边的一条小巷子奔了进去。

☆☆☆

流浪狗的诅咒果然应验了,不过却是应验在于霜葭的身上。

她在街上晃荡着不想口家,因为她知道周力恒一定会跟周妈妈打小报告,然后周妈妈一定会打电话给妈妈,从她的手机一整晚响了不下十次就可以知道,他们一定都在等着定她的罪。

只要她一回去,妈妈一定会要求她跟周力恒道歉,但她才不要呢。她真的受够了,她压根儿不喜欢周力恒,偏偏双方家长一头热,连弟弟都知道周家迫不及待要把她娶进门的打算。更可怕的是,他们连问都没有问过她一声,就决定了她的一生,眼看再过不到一年就要毕业,她不能呆呆的任他们摆布。打定主意后,于霜葭决定结束短暂的流浪生涯,回家面对家人。

走进家门时已经十点半,于父明天还要上班,早睡了,偌大的客厅里只有于母一个人在看电视。

“妈,我回来了。”于霜葭轻轻唤一声,然后奔到母亲身边,和她一起腻在沙发上。

“怎么,知道自己做错事了?”于母宠溺的摸摸她的短发。

“妈,人家才没有做错事呢!你不知道那个周力恒有多讨人厌。”于霜葭皱起鼻子说。 果然不出她所料,那个周力恒就会打小报告。

“是吗?周力恒做了什么让你无法忍受呢?”

“他……”于霜葭支吾半天,却想不出个具体的理由,“反正,我就是不喜欢他。”

“可是葭葭,力恒那孩子却好喜欢你,周妈妈和周爸爸也一样,你如果嫁到周家,一定会过得很好。”

于霜葭想起周妈妈的温柔,想起周爸爸的和善,想起周力恒的百依百顺,她想得头都要炸掉了,最后只能可怜兮兮的摇摇头,“妈,我会寂寞的,因为我不爱他,要我守着一个我不爱的男人,我会寂寞而死的。”

☆☆☆

第二天中午,程露跷了课,因为她在军中服役的男友难得放了荣誉假。

“可爱的葭葭,很抱歉,今天不能陪你吃饭了,下午如果教授点名的话,别忘了帮我答‘有’。”

交代完之后,眉飞色舞的程露像只翩翩飞舞的彩蝶离去了,于霜葭看着好友充满活力的身影,没出来的一阵落寞。天啊,她已经大四了,人家白先勇写的是《寂寞的十七岁》,她都已经二十一岁,转眼就要毕业了,可是她的恋爱学分却修成了个零蛋……

此时,教室里几个被她拒绝过的男生,眼见凶巴巴的程露不在,于是大着胆子把于霜葭团团围祝

“我们有荣幸和于霜葭小姐共进午餐吗?”他们摆明了想赶鸭子上架。

于霜葭回过神来,这才发现班上除了她和这三个男生之外,竟然没半个人在了。她努力壮着胆说:“很……很抱歉,我已经有约了。”

“别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只是吃吃饭,我们又不会对你怎么样。”

“不,我真的在等人……”于霜葭忍住尖叫的冲动,毕竟大家是同学,扯破了脸对谁都没好处。可是,其中一个男生竟然开始动手动脚,就在她决定放声呼救的时候,耿天敖突然走进教室,冷冷的看着他们。

三个男生面面相觑,似乎没料到会杀出这个程咬金。他们哼哈几句之后,无趣的摸着鼻子走了。

于霜葭一直到他们走远,才发现自己吓得都腿软了,她挤不出一丝力量移动,只能用手环住自己,免得身体抖得太厉害。她抬起毫无血色的小脸,对着耿天敖说了一声“谢谢”。

不管他有多讨厌她,不管他是有意还是无心想帮她解围,也不管他总是不肯跟她讲话,他救了她是事实。

“跟他们去吃饭不就没事了,至少餐厅人多,他们还不至于欺侮你。”耿天敖看着她不停发颤的身体,忍不住打破三年多的沉默。他愤怒的握紧双拳,恨不得打得那三个臭家伙满地找牙,但是他有什么资格呢?

在听见耿天敖声音的同时,于霜葭立刻停住了颤抖,不可置信的情绪取代了恐惧害怕,她眨眨眼,傻傻的问:“你在跟我讲话吗?”

看着地瞠目结舌的可爱模样,耿天敖短暂的失了心魂,勉强自己回过神来之后,他选择用嘲讽掩饰自己的关心,“没事少招蜂引蝶,就不会这样了。”

“我……”听见这样侮辱人的话,而且还是从耿天敖的口中吐出来,杀伤力似乎特别强烈。于霜葭小嘴一扁,哇的一声哭了起来,边哭边抽着气说:“耿天敖,你……混蛋,我情愿……你一辈子不跟我讲话,也不要你这样侮辱人……”

勉强支撑自己的力量一旦消失,于霜葭眼前一黑,整个身体软软的往前倒下,耿天敖急急往前,在她的额头撞上尖锐的桌角之前,接住了她。

“你走开……”于霜葭倔强的说。她的身体崩溃了,可是她的心仍是清醒的,她没有忘记耿天敖指责她招蜂引蝶。

耿天敖把她紧紧的抱在怀里不肯放开。怀中的香软让他心生留恋,他明明听见她要他走,可是他的脚动不了,他的手更无法放开她,他闻到她身上传来一股耐人寻味的香气,淡淡的、甜甜的,就像他在新生训练的时候闻到的一样,除此之外,他还闻到一种女性的、诱惑的、让人难以抗拒的味道,而他的胸膛也感觉到她胸前饱满的曲线。

“耿天敖,我……我喘不过气来了。”

听见于霜葭的话,耿天敖终于回过神来,他狼狈的望着她,看着她红艳艳的脸庞,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做了什么,可是他的指尖犹然清楚感受到她身体的余温,她的香甜已经沁入他的心窝……

他哑着声音说道:“对不起。”

他松开了于霜葭,小心翼翼的把她放在椅子上,然后从甩头,准备走出教室,可是他才走了几步,就听见背后隐隐传来她饮泣的声音。

间间断断的哭声,经过特别的压抑却还是逸出口,听起来那样的柔弱无助,充满了惊慌恐惧。 耿天敖咬咬牙,踅回她的面前,他深深盯着她颤抖的红颜,发现自己无法用脑子思考,只能听从心的决定,开口问她:“你要不要吃午餐?”

于霜葭早就不饿了,可是,她多想跟他在一起啊,耿天敖不只跟她讲话了,而且还邀请她一起吃午餐,这一刻,她已经把他的指责丢到脑后,快乐涨满了她的心,甚至堵住了她的口,结果她连最简单的回答都说不出来。

“对不起,我忘了你约了人。”耿天敖误会了她的沉默,于是死心的坐在一旁陪她等着,他把拳头握得死紧,同时不断在心中提醒自己,不管等会儿来的是她哪一号男朋友,他都要克制自己揍人的冲动。

于霜葭轻轻抬起手,拉了拉耿天敖的衣袖,小声却清楚的说:“我没有约人,而且我饿了。”

看着于霜自小小的手拉扯着自己的衣袖,耿天敖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为了不让她发觉自己过度的反应,他猛然站起身来,挣脱她的小手快步往教室门口走去。

天啊,于霜葭为自己的行为感到可耻,她竟然只因为他不小心救了她,就想赖着他,甚至于生起勾引他的念头。

笨蛋,他只是不得已,你忘了吗?他是多么讨厌你,他不想看见你,更不想跟你说话,他只是同情你而已……她胡思乱想着,之前那三个可恶的男同学已经完全被她抛到脑后,她只知道耿天敖讨厌她、说她招蜂引蝶

“你不是饿了吗?再不走,就只能喝西北风了。”耿天敖没有回头,他靠在教室门边,平静的说,直到听见她起身的声音,才又迈开步子。

喔,原来他没有抛下她的打算,于霜葭收起自怨自艾的情绪,小心的跟在他身后,告诉自己别多话,别惹烦了他。她看见他背在身后的大手,突然想起他刚刚结实的拥抱,不由得脸红了起来。

沉默三年的冰山融解了,冰水滚烫成热情,沸沸然流向两颗早已相倾的心灵里。

『2』第二章

为了不要引起太多人的注意,耿天敖抄小路把于霜葭带到一家不起眼的小餐厅里。

坐在小小的餐桌前,耿天敖打开菜单,看着看着,不知不觉皱起眉头。虽然是平价的学生餐厅,但是一客炒饭就要七、八十块,简直坑人,他很久没上餐厅了,平常一条三十元的吐司,他就可以过一天……

叹口气,他合上菜单,注视着于霜葭红通通的小脸,那可爱的红晕驱走了他心中短暂的忧虑,他温柔的问:“想吃什么?”

偏着头想了一会儿,于霜葭又兴奋又害羞的说:“我想吃虾仁炒饭。”

餐厅的工读生一看两人合上菜单,马上机灵的上前为两人点餐。“嗯……小姐要一个虾仁炒饭,那先生呢?”

在研究室里忙了一个早上,耿天敖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可是……他毅然决然对着工读生摇摇头,“谢谢,我已经吃饱了。”

喔,原来是这样,工读生对耿天敖笑了笑,不消费没关系,只要人帅得赏心悦目就可以。她转向于霜葭,再度发挥小生意人的本色,“那小姐要不要点个汤?我们这里的苦瓜排骨汤很不错喔,喝过的都说赞。”

于霜葭正要开口拒绝,耿天敖却抢先说:“好,就来个苦瓜排骨汤。”然后又对着瘦弱的于霜葭问:“你还想吃什么?”

“我……够了够了。”于霜葭红着脸摇摇手,觉得耿天敖问话的模样就像一个体贴的情人,像她的情人……她摇摇头,试图甩去不该有的遐想。

“工读生都走了,你还摇什么头?”耿天敖看着于霜葭怪异的反应,有趣的发问。

“喔……”于霜葭搓搓小手,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

“程露呢?你们俩不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吗?今天怎么会落单了?”耿天敖决定不再为难她,于是转了个话题。

原来他对她并不是全然不在意,至少他还知道程露是她最要好的朋友。“她男朋友今天放荣誉假,她约会去了。”

提起“男朋友”、“约会”这种字眼,于霜葭才刚退去的红潮又涨了起来,红晕布满她娇俏的小脸。

耿天敖同样也是不知所措、思绪凌乱。慌乱中,他又闻到她身上熟悉的气味,不禁恍惚起来,就这样和她的视线交缠着……

“哈罗,不好意思,打扰两位。”工读生捧着托盘,打断了心神激荡的两个人,“这是小姐的虾仁炒饭,还有我们的招牌苦瓜排骨汤,希望你们用餐愉快。”

避开工读生调侃的眼神,于霜葭拿起汤匙一口一口挖着盘里的虾仁炒饭,她不敢看耿天敖,虽然她知道他一定在盯着她看……想到这里,她就紧张得食不下咽,勉强吃了几口,她偷偷抬起眼光,却看见耿天敖的喉头动了动。

于霜葭的心目突然一紧,耿天敖他……真的吃饱了吗?不知怎么的,她突然想起两百元班费的事,于是她勇敢的抬起头,迎视着耿天敖的目光,舀了一口虾仁炒饭递到他的嘴边。“这饭太多了,你可不可以帮我吃一点?”

耿天敖咽下一口口水,看看于霜葭如紫罗兰般的眼眸,摇摇头,“我吃饱了,你自己吃吧,你不是喊饿吗?”

小手将汤匙往耿天敖唇边碰去,于霜葭固执的说:“你看,都碰到你的嘴巴了。”她忘了这根汤匙是自己用过的。

混合著复杂的情绪,耿天敖张开嘴,含住汤匙,席卷上面的炒饭,他边嚼边盯着于霜葭泛着紫雾的黑眼眸,那美丽的黑眸里有着和他的心一样狂热的东西。

收回空空的汤匙,于霜葭又舀起一匙炒饭,她突然觉得自己饿了起来,于是张开口含住耿天敖刚刚含过的汤匙。这一次她不再食不知味,她吃出了爱情的味道,那味道如此美妙,她因此而哽咽了。

耿天进惊奇着她的举动,他的心脏从胸腔跳到喉咙,又从喉咙坠到胃底,上上下下剧烈的震荡着。她是无心的吗?用一个男人用过的食具,她知道这代表什么意义吗?

无视于耿天敖吃惊的模样,于霜葭再度盛满一匙炒饭,送到耿天敖面前。她是故意的,现在她清清楚楚记得这根汤匙是自己用过的,她知道如果耿天敖吃下去,就代表一个无言的答案;她不再催促他,不再诱哄他,她要用这个小小的举动来证明他的心。可是她等啊等的,耿天敖却不再张开口。她的小手失去力量了,她的心失去勇气了,这是她生平第一次的大胆,可是,耿天敖并不领情……

就在她颓然放下汤匙的同时,耿天敖突然一把捉住她的手腕,把汤匙含进嘴里。一直到炒饭吞下肚,他都没有松开她的手,那洁白柔细的小手啊,具有左右他灵魂的力量,他抽出她手上的空汤匙,瞪着她洁白的掌心良久,然后慢慢把自己的脸埋在她的雪掌中。

喔,他没有拒绝她,于霜葭激动得流出眼泪,可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对她,为什么要用沉默折磨她三年?想到这里,心酸委屈一古脑涌上来,她用力抽回自己的手,半是含喜半带愁的问:“你……为什么都不理我,不肯跟我说话?”

耿夭敖深深的注视着她,看着她含酸的泪,听着她不解的问号。他和自己的心对抗良久,最后终于投降了。

“我以为你不喜欢班上的男生去纠缠你。听说追求你的男生都被你拒绝了,为什么?”是因为你有了周力恒吗?耿天敖将这句话忍住了。

抬起手背抹了抹脸上的泪,于霜葭心想自己此刻一定是涕泪纵横,像只小花猫。她很不好意思的低下头,红着脸小小声的说:“因为……他们不是你。”

她的心知道,她一直在等他,在新生训练回眸见到耿天敖的第一眼开始,她的心就再也看不见第二个男孩。可是他不理她,总是对她视若无睹,让她怀疑自己是某种疾病的带原者,让他避之唯恐不及。

一道强烈的光束急速贯穿耿天敖的脑门,照亮他性格中最阴暗的角落。那光亮,是一种救赎也是一种毁灭,耿天敖突然觉得无所适从——眼前这个可爱的女孩,他配得上吗?这个娇贵的大小姐,他要得起吗?还有,她那个称头的未婚夫,他敌得过吗?

自大之人总有自卑之处,耿天敖就是这种自大又自卑的标准混合体。面对他逃避了三年多的感情,他的自卑战胜了自大,他在极度的渴望中退却了,他告诉自己他配不上、要不起这个女孩,他不应该去招惹她的。

他忍住轻抚她脸上泪痕的冲动,清清喉咙说道:“于霜葭,我……”

该死,他说不出口。面对她那张发光发亮的小脸,他拒绝不了她,或者说,他拒绝不了自己心底的渴望。

泪痕已干,于霜葭扬起漂亮的菱角嘴。她并不在乎耿天敖的欲言又止,她早就看出他是个不擅表达情绪的男孩,她不想逼他,毕竟他用了她吃过的汤匙,那已经是一种答案。

她重新拾起汤匙,用不容抗拒的笑容与温柔,把炒饭一口一口喂进耿天敖的嘴里,最后连苦瓜排骨汤也一并祭了他的五脏庙。

结帐的时候,于霜葭低着头翻钱包,耿天敖却抢先从牛仔裤里掏出两张皱巴巴的百元纸钞,“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他压住于霜葭的手,用不容争辩的口吻说道。

何况,他本来就想请她的,这是第一次,应该也是最后一次了。

两张红色的百元纸钞,换回一个五十元铜板和两个十元硬币,于霜葭看见耿天敖把铜板塞进泛白的牛仔裤口袋里,一阵没来由的辛酸涌入她的心底,她告诉自己,要努力了解他,尽其所能的帮助他,用全副的心力去……爱他。

只是她不知道,在耿天敖的人生计划里,她仍然只是个“局外人”。

☆☆☆

一前一后回到学校,于霜葭刚好赶上下午的第一堂课,而耿天敖一转眼又不知所踪。望着没有耿天敖的教室,于霜葭这才想起忘了问他究竟在忙些什么。不过,还好,离开餐厅之前,她悄悄把手机号码塞进他的口袋里。想到这里,她的小脸又红了起来。

同一时间,耿天敖绕进学校 边的一条小巷子,进入一栋中古大楼,他没有搭电梯,三两步就登上三楼,推开公寓大门,迎面而来的是一阵扑鼻的烟味,正在争执些什么的三男两女听见开门声,不约而同停下争吵,只是一个个脸色难看得像鬼一样,好像几天几夜没睡觉似的。

“妈的,耿天敖,你不是说到学校透透气而已,现在都两点了。”一个扎着马尾,一头一脸充满桀惊不驯味道的男生率先发难。

“小顾,你少把耿天敖当成出气筒,人家只不过晚到半小时,你上午还睡到十点多才起床呢!”其中一个带着厚重眼镜的长头发女生挺身维护耿天敖。

“出了什么问题吗?”耿天敖嗅到一抹低落的气氛,上午大家还神采飞扬的,现在怎么全成了战败的伤兵?

室内除了耿天敖之外的三男两女,都是耿天敖在育幼院时的兄弟姐妹,长发男小顾国一那年被一个有钱人收为义子,从此过着大少爷生活。大学放榜,小顾和耿天敖同样考上最高学府t大,小顾的老爸高兴之余,立刻在t大附近的黄金地段买下一层三十坪的公寓给他当作金榜提名的大礼。

那时,小顾向耿天敖提议:“喂,耿天敖,要不要当我的‘同居人’?房租给你打对折喔。”他知道耿天敖一向心高气傲,房子免钱请他住一定会被拒绝,于是他想出一个折衷方案,免得刺伤老友特强的自尊心。

“不要。”耿天敖一口回绝,他早看出小顾的伎俩,如果住到他家,别说房租,小顾恐怕连吃饭钱、零用金都要倒贴给他;那个家伙总嫌老爸太有钱,所以卯起来花。

不过神通广大、长相吃香的小顾,还是在开学前就物色到一个超级室友,而且是一个美得不像话的超级辣妹妹,小顾立刻陷入疯狂的热恋,但是辣妹妹虽名为妹妹,年纪却比小顾大了五岁,所以小顾爱得很辛苦。

大二那年,因为辣妹妹移情别恋,小顾难过得醉生梦死,连期末考都敢缺席,理所当然搞得二分之一学分不及格,最后被台湾最高学府踢出校门。

从此小顾的爸妈就对他彻底失望,除了无条件的金钱供应之外,对小顾的一切都不理不睬。小顾度过生命中最浑浑噩噩的一年,直到有一天晚上他敲开耿天敖那破旧得离谱的房门,扬言要干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吓吓老爸。

“干嘛,你是想强盗抢劫,还是杀人放火?”耿天敖故意拿话激他。他知道小顾其实是个聪明人,只是太强烈的爱让他迷失了。

“呃……”小顾愣住了。他只是想干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想教那个背着他去爱别人的女人后悔离开了他,想让不顾他死活的老爸后悔放弃了他

“你最好想清楚,女人一旦变了心,就算你死在她面前她也不会为你掉一滴泪,还有,别让顾伯伯后悔收养了你。”耿天敖冷静的说,“你知道育幼院里有多少孩子羡慕你,羡慕你有机会进入一个好家庭——”

“耿天敖,你别说了,你以为我不知道爸爸本来是要收养你的,可是你哭着求院长不要把你赶出育幼院,那天我躲在门口全都听见了……”小顾黯然的说。上大学之前,他一直努力当个乖孩子,他要爸爸知道收养他是明智的,也许他的潜意识里,对于自己不是爸爸的第一选择始终是在意的。

“我选择留在院里,而你选择成为顾伯伯的孩子,所以,我们都该为自己的选择负责。小顾,别钻牛角尖了,顾伯伯是真的把你当成亲生孩子般疼爱着,你忍心让他继续失望下去吗?”

小顾混乱的神色渐渐平静下来,虽然表面上仍然是一副天塌下来都无所谓的痞子样,但是内在的本质从泥土里冒出芽了,他一直在意爸爸最初想要的不是他,却忽略了爸爸对他一直的付出。

他扬了扬好看的眉,用力槌了耿天敖一拳,“耿天敖,你不是很酷的吗?今天干嘛罗啰唆唆一大堆,我不是来听你说教的,是想来找你干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的,我一定要老爸对我刮目相看。”

至于女人,满街都是。

耿天敖了然的笑笑,他知道小顾不会再颓废下去了,至于他所说的大事业……

“小顾,你想做些什么?”

这是个大问题,但是,小顾还没有想到这一层。

“小顾,你对主机板有没有兴趣?”耿天敖对着举棋不定的小顾提出一个明确的方向。他知道小顾国中就开始玩电脑,他的第一部电脑还是小顾低价让给他的。

“主机板……”小顾喃喃重复着耿天敖的话,那可是困难重重。

当时,全球主机板技术龙头首推ibm、alr,他们最大的优势就是可以比其他厂商早一步取得英特尔新版本微处理器规格,进而抢先根据新版本微处理器规格开发主机板,因此往往得以在最短的时间内,推出与英特尔新版本微处理器相对应的主机板。而台湾业者长期以来却只能苦苦追随ibm、alr的脚步,根据ibm、alr推出的主机板进行研发,往往得再花上半年的时间才能推出相对应的主机板。但是国内的厂商情愿花较多的金钱购买ibm、alr的主机板,也不愿再等上大半年,毕竟电脑产业日新月异,是不容等待的。

耿天敖看准岛内本土主机板发展的瓶颈,因此提出这个大胆的构想。

“天敖,你忘了,岛内厂商拿不到英特尔新版本微处理器规格,我们也拿不到啊!”小顾提出疑问。没有新版本微处理器规格,他们一样没有办法着手研究相对应的主机板。

“小顾,你相信自己的‘想像’和‘推测’吗?”耿天敖狂傲的说。

小顾张大了嘴,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妈啊,想像和推测……但是,又有何不可呢?他露出笑容,“天敖,都听你的,你想怎么做?”

于是,小顾负责调度研究资金,耿天敖则找了几个在育幼院长大,后来也从事电脑相关行业或是在大学主修电算的老朋友共同合作。最后,由长发男顾明凯、t大资工系高材生耿天敖、f大的胖子周群伦、c大的眼镜妹吴若芷、再加上已经投身在电脑业界的汤进权和刘思语,组成实力坚强的六人研发小组。

这群人跷课的跷课、跷班的跷班,把所有的时间精力都投注在研发主机板的工作上,虽然拿不到英特尔最新版的微处理器,但是他们日复一日研究英特尔过去开发过的微处理器,并且对于各世代相对应的主机板与机晶片进行全方位的了解,将主机板的设计逻辑摸得滚瓜烂熟,经过近一年的努力,终于研发出两款个人电脑主机板。

今天上午板子大功告成的时候,大家还欣喜若狂的,谁知一转眼,一个个都成了斗败的公鸡?

“妈的,搞了半天,也不知道这板子到底行不行?”小顾抓了抓头皮,猛吸一口烟,烦躁的说。这一、两年下来钱砸得不少,如果没做出个成果,他就真的没脸回去见老爸了。

耿天敖想了一会儿,发出惊人之语:“我们去找英特台湾分公司的总经理,请他给我们一个测试的机会,看看我们创造的是废物还是宝物。”

可能吗?英特尔的龙头老大会把时间花在他们这群籍形无名的菜鸟身上吗?大家对耿天敖的提议觉得不可思议。

面对大家不确定的眼光,耿天敖却依然自信满满,他对六人小组的实力深具信心,他相信自己投注一年心血做出来的东西绝不可能是个废物。“机会是留给敢‘试’的人,难道大家对自己这么没有信心吗?”

果然勇气与信心是会互相感染的,六人小组的成员眼睛全都亮了起来,小顾更是激动得从椅子上跳起来,他丢下不离手的烟,用力握住耿天敖的手,“我就知道还是耿天敖有胆量。就这样做吧,即使死皮赖脸,我们也要见到英特尔的台湾负责人,让他知道外国能,我们也可以。”

☆☆☆

研究主机板的工作告一个段落,至于联络英特尔在台分公司的工作,就交给目前正在网路公司工作的汤进权和刘思语,虽然他们也才入行不久,但是门路和人脉一定比其他几个还在学的学生广。

好久没有好好回到学校上课,再不加把劲把落后的功课补回来,万一真的拿不到毕业证书就糟了。 耿天敖在车棚停妥脚踏车,往教室走去,走着走着,他下意识的从口袋摸出一张粉红色的小纸条,上面有着于霜葭的手机号码。他看看那个早已背得滚瓜烂熟却一次也没有打过的号码,好像只是要确定那张纸还在似的,然后又把纸条塞进裤袋里。

转个弯,耿天敖看见程露直直向他走来,知道躲她不过,耿天敖索性靠在走廊的栏杆边,等着她来向他催讨那两百块的班费。

没想到程露却跑到他身边,笑兮兮的说:“跷课王子,好久不见,我是特地通知你这个礼拜班上要举行班游,大家决定到内湾去烤肉,欢迎你参加。”

耿天敖皱眉。他不是早说过什么郊游、烤肉、汤圆大会他都没有兴趣吗?难不成她是硬的不成改来软的,以为先邀他去烤肉会,他就会乖乖把班费交出来吗?

门儿都没有,他的钱可是要留给育幼院的小朋友们用的。

耿天敖干脆直说:“总务大人,你别白费心机了,我不会因为几块烤肉就把两百块交出来的。”

程露闻言愣了一下,疑惑的说:“耿天敖,你是不是太久没来上课,所以头壳坏了?”

“不管我是不是头壳坏掉,我只想告诉你,要班费没有,要贱命一条,你自己看着办吧。”耿天敖没好气的接口。

不对啊,程露摸摸鼻尖,葭葭明明说……

“你忘了吗?你把两百块班费交给葭葭了,就是你帮她弟弟补习的于霜葭埃”

英挺阳刚的面孔突然扭曲起来,耿天敖一言不发的往教室走去,留下满头雾水的程露。

☆☆☆

离上课时间还有十来分钟,多数同学不到最后关头是舍不得进教室的,不过,耿天敖倒是不费吹灰之力就发现趴在桌上发呆的于霜且他走到她身边,看见她把右半边的脸颊贴在桌面上,左边脸颊朝上,上面散着几丝短短的头发,她没睡着,却是睁着大眼望着窗外,好像看着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看进去。

过了好一会儿,于霜葭无神的目光转了转,这才发现头顶上的阴影。天啊,真的是他吗?她维持着原本的姿势,生怕自己一动,耿天敖的幻影就会消失。

“出来一下。”耿天敖低低丢下一句话,然后就从她身边走开。

等到于霜葭反应过来,已经看见耿天敖消失在教室门口,她急忙跳起来,冲出教室。还好,他是真的,他没走远,于霜葭松了一口气,然后往图书馆方向走去,她看见他倚在图书馆边的大树下。

“嗨,你来了。”她站在他身边,脸上掩不住欣喜的神色。

耿天敖不说话,脸色仍旧阴阴的,他看着她红通通的脸蛋,一肚子怒气憋着发不出来。

“你有没有看见我给你的电话号码?”见他不开口,于霜葭怯怯的问。

“我丢了。”耿天敖故意这样说。

“呃……”于霜葭傻住了,之前她一直沉浸在乍见耿天敖的狂喜中,全然没有发现到他的僵硬与疏离,碰了一个大钉子后,她才发现他的脸上写满了不悦。掩住受伤的情绪,她小心翼翼的说:“没关系,你一定是不小心弄丢的,等会儿我再抄一次给你。”

“不用了,我不用那种有钱人的玩意儿,也没兴趣要你的电话号码。”

他竟是来跟她画清界线的,他根本没有把她放在心上,他还是那个讨厌她的耿天敖,还是那个当着她的面甩门的耿天敖,至于那个和她分享一根汤匙的耿天敖……难道只是她的幻觉?于霜葭咬着唇,往后退了一步,再退一步,转过身,她就要逃开他给的难堪……

“等一下,于大小姐。”耿天敖对着她的背影大叫一声。

于霜葭不敢回头,她没有勇气再看一眼那张教她朝思暮想的脸,她已经够卑贱够没有自尊了,她不想再让他看见自己泪流满面。

但是耿天敖却不肯放过她,他大咧咧的走到她的面前,把两张百元钞票塞进她的手里,残忍的说:“我再没用也不至于要个女人帮我缴班费。”

抬起泪蒙蒙的眼,于霜葭再也顾不得自己的狼狈,她哭着说:“耿天敖,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以为——”

“你以为什么?你以为你是个大小姐,就可以这样践踏别人的尊严,你以为你衔着银汤匙出生,就可以用钱侮辱人吗?告诉你,我再下作也不当富家女养的小白脸。”耿天敖男性的自尊被刺伤了,他喜欢她,就是因为喜欢她,他希望自己可以当她的大树,可以当她的依靠,他再苦再累,也不要她的怜悯,他受不了她的施舍。

“耿天敖,你真的误会了……”于霜葭焦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她不知道怎样才能不让他想歪,她只是想帮助他,她绝对没有看轻他的意思。怎么办?她要怎样才能让他了解,她要怎样才能不伤害他,因为太在乎他,所以于霜葭乱了手脚,乱了方寸,除了流泪之外,她找不到精准的语言来表达自己心中的感情。

“省省你的眼泪,我不需要。”耿天敖不忍心看她流泪,但是他不能再安慰她,两百块的班费,不仅砸碎他倔强的心,也让他重新认清两人之间的差异。她是个衣食优渥、不知人间疾苦的大小姐,跟着他只会吃苦,没有幸福;更何况,她不可能真正喜欢他的,她只是被他身上低等的气味迷惑了……

他唯一能为她做的,就是在把她从悬崖边推回去,谷底的世界太辛苦、太黑暗,不是她这种尊贵之身耐得注受得起的,她现在也许会恨他的残忍,但是日后,她会感激他的,她会感激他没有把她从天堂拉到现实的人间。

想到她日后美丽优雅的贵妇人模样,耿天敖唇边扬起一抹浅浅的笑,但是伴随笑容而来的,是再伤人不过的一句话。“于霜葭,我但愿从来没有认识过你。”

不,不要……于霜葭捂住嘴巴。天,她做错了什么?爱一个人有罪吗?老天爷为什么要这样惩罚她?她急急往前奔去,看见程露的时候,她伸出双手跌跌撞撞的奔向好友,哭倒在她的怀里。

凄凄惨惨的余音,在空气中扩散出去,传到背过身的耿天放心里,鞭笞着他的残忍。好痛好痛,于霜葭的痛苦加上自己的痛楚,双倍的折磨肆虐着耿天敖,但是他不悔,他咬着牙告诉自己,感到痛苦的时候,痛苦就快要过去了,就快要过去了。

他不肯承认,人世间有些东西……是真的过不去的。

『3』第三章

几天这后,程露气急败坏的在车棚拦住耿天敖,她一手叉着腰,一手指着他的鼻子,凶巴巴的叫道:“耿天敖,你这个大坏蛋,你究竟是怎样欺侮葭葭,让她难过得都不肯来学校上课?”

耿天敖瞪了程露一眼,也不说话,只是拂开挡在眼前的手,神情阴暗的牵起脚踏车,想要离开。

这个狂傲的死人,竟敢把她当成隐形人!程露跳着追上他,用力捉住脚踏车龙头,“你今天不给我说清楚,我绝不会放过你,你到底做了什么?”

“程露,你少在这里大吼大叫,我他妈的做了什么,你以为我做了什么?我只是把她替我垫的两百块班费给她,我欣天敖再穷再卑贱也不至于用她的钱,就是这样而已,你以为我做了什么?”耿天敖吼了起来。他也担心得要命,他也知道于霜葭两天没来上课了,他担心她、想念她,他快被自己极度的渴望逼死了,可是他能怎么做?再去招惹她吗?他好不容易忍耐到这一步,怎么能再把一切推回原点?

“你这个无可救药的沙猪,你以为她有钱没处花啊?还不是因为我知道你是她弟弟的家教,而且她说你很讨厌她,所以我才开玩笑请她帮我要班费,我说既然你这么讨厌她,一定会为了赶快摆脱她,所以交出班费,当她把班费交给我的时候,我还以为我的计谋真的奏效了,没想到她这个小傻瓜竟然自己掏腰包……”说到这儿,程露突然哭起来,她想起于霜葭把两百块班费交给她时一反怨的脸,觉得自己实在对不起好友。

她哽咽的说:“还有,她跟你要班费的时候,你到底。是怎样凶她的?一定是你的脸色太坏、口气太凶,所以她才会被你吓得脸色苍白、无精打采,你没看见她把两百元交给我的时候,那种可怜兮兮的模样……”

耿天敖想起那天替于星谷补习的时候,于霜葭在门外欲言又止的模样。她应该就是要问他班费的事吧,可是……她红着脸张口结舌的样子太可爱,可爱得影响到他的心跳,他受不了自己的动心,只能没有风度的在她面前甩上了门。

眼见耿天敖不说话,程露证实了自己的猜测,于是她得理不饶人的说:“耿天敖,真不知道你的第一名是怎么拿的,你都把圣贤书读到哪里去了?我看你根本是个浪得虚名的大混蛋,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常常 背着我折磨葭葭?你这死没良心的,是用什么方法把她整得不成人形,让她动不动就颦眉叹气?”

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大学前三年他连一句话都不曾跟于霜葭说,他折磨的不是于霜葭,而是他自己埃

“程露,我跟于霜葭说过的话,还比不上我们今天说的来得多,你觉得我是怎样欺侮她的呢?”

这下子可把程露给考倒了。对啊,耿天敖从来不和葭葭说话,怎么可能欺侮她呢?程露想来想去,想得脑袋快打结,可是她仍然不放弃,她认定于霜葭所有的不快乐,都是眼前的耿天敖造成的,她一定要赶快想个办法定他的罪……

啊,有了!程露大吼一声:“耿天敖,你这混蛋,你不肯跟葭葭讲话,就是在欺侮她。”

说完,程露张着嘴,粗线条的她终于发现一件事,原来葭葭一直在意耿天敖不肯跟她说话这件事,这代表……她的好朋友是在喜欢这个铁公鸡吗?

耿天敖不再理会程露,迳自跨上脚踏车扬长而去,可是他的心头却始终回荡着程露的那句话。

你不肯跟葭葭讲话,就是在欺侮她。

是吗?叽叽嘎嘎的铁马,传来一阵阵隐隐约的的答案。

☆☆☆

到研究室转了一圈,只见到小顾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联络英特尔的事情仍然停滞不前,日理万机的负责人果然没有时间理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

耿天敖的心情更糟了,先是于霜葭不肯上课,然后主机板的前途未卜,真是没有一件事顺利的。

“天敖,一块儿喝一杯吧。”小顾从冰箱拿出两瓶啤酒。

烟酒这种东西,耿天敖一向是不沾的,倒不是为了健康,而是为了节剩可是现在,他也有种非喝一杯不可的冲动,他默默从小顾手上接过啤酒,啪一声扯开拉环,也不管胃里没有东西垫底,咕噜咕噜就灌将起来。

“有心事?”小顾挑起眉,他从来没见过耿天敖这种模样,耿天敖一直像一片天,具有支撑一切的力量,他是小顾所见过最有资格骄傲自大的人。

耿天敖摇摇头,他三两下把啤酒喝个精光,颓丧的窝在沙发里,两眼无神。

小顾想起那个女人离开的时候,自己也是这副死德行,目光涣散、懒得说话,他很了解这种为情所困、为情所苦的心情。女人啊,别看她们平常千娇百媚、温温柔柔的,一旦她们发起狠劲、整起人来,那手段可说是千奇百怪,足以让男人痛不欲生的。

“是为了那个英文小魔女吧?”小顾的预感一向神准。大一那场英文朗诵比赛,资工甲班的他与资工乙班的耿天敖比邻而坐,当那个于霜葭在演讲台上扬亮着珠圆玉润的好嗓子念着雪莱的诗时,耿天敖那一脸痴痴迷迷的表情,可是完全落入他眼中。

“你他妈的在胡说什么?你知道什么?想刺探什么?”耿天敖从沙发上弹跳起来,一把扯住小顾身上t恤的圆领,怒吼着。

“你干嘛这么激动?”小顾慢条斯理拉下耿天敖的手,平静的声音中还有一种幸灾乐祸的味道。“这不是摆明了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无聊……”耿天敖的肩膀垮了下来,不嗜酒的他觉得脑袋渐渐重了起来,可是他的嘴巴仍不忘记逞强,“谁像你整天为女人死、为女人活的。”

很好,小顾也不多辩解什么,反正时间会证明一切的。他冷笑一声,哼道:“耿天敖,我赌你以后会比我还要惨。”

“赌你的大头鬼……”耿天敖勉强稳住身子,往门口走去,他已经够惨、够烦了,现在最不缺的就是小顾的碎碎念。而且,他今天还有家教课呢。

耿天敖歪歪斜斜的推开大门,下了一楼,他敲敲自己发胀的头脑,低头看看手上的表。距离七点半还有四十分钟,刚好是从这里骑到于家的时间,希望今天别迟到了才好。

☆☆☆

“姐,吃饭了啦。”于星谷敲敲于霜葭的房门,大声的叫着。

本来爹大、娘大、都不及考生大,于星谷挟着高三考生的身份,在家里作威作福 惯了,他想要的,爸妈一定在最短的时间之内双手捧上,他看不顺眼的,爸妈一定想尽办法让它消失,只要他一脸红脖子粗,大家都要让他三分、退避三舍。

可是,这两天,于星谷对耍个性、闹脾气似乎不那么热衷了,他的声音小了点、气焰弱了些,平常任性归任性,真遇到什么事情的时候,于星谷也是懂得分寸的,像姐姐连着两天不肯上学,又不肯吃东西这件事,他也显得十分担心,所以一向是“皇帝命”、吃个饭总要人三催四请的大少爷,竟然破天荒“降尊纡贵”的来请姐姐下楼去吃饭,这在于家也算是奇迹一件了。

然而,他在门外扯着喉咙叫了半天,房内的姐姐却一点动静也没有,他急得满头是汗,忍不住高呼:“姐,你可别做傻事,千万别想不开……”

听见弟弟愈说愈离谱,一心想图个清静的于霜葭猛然打开门,对着于星谷叫道:“你在胡说什么,谁要做傻事,谁想不开了?”

看见又高又壮的弟弟,难免想起他最崇拜的“耿大哥”,他们倒好,惺惺相惜,反正他们从来没有把她这个不起眼的小女人放在心里。

于霜葭愈想愈气,愈气愈伤心,一时竟口不择言,“谁要你多管闲事了,你尽管读你的书,你尽管吃你的饭,我没有碍着你什么吧?”

这样歇斯底里的姐姐,是于星谷前所未见的,他也从来没有听姐姐说过这样尖锐伤人的话,一时之间,高三的大男孩忍不住扁着嘴,委屈的说:“我不是要管你的闲事,我只想让你知道你是我唯一的姐姐,如果有谁敢欺负你,我一定会让他好看的……”

眼泪瞬间冲出于霜葭的眼眶。她是怎么了?竟然把自己的坏心情迁怒到弟弟身上。“小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心情不好……”

“告诉我,是谁欺负你了?是周大哥吗?我去告诉妈妈要你别嫁给他。”于星谷体内的少年英雄主义又在作祟了。

于霜葭看着弟弟浑身是胆的模样,又感动又好笑,她吸吸鼻子半真半假的说:“小谷,如果我说欺侮我的是你最崇拜的人,你会怎么办?”

“老姐,你有没有搞错,我最崇拜的人可是耿大哥耶!于星谷边叫边盯着姐姐看,一会儿又急忙撇开视线,红着一张脸说:“凭良心讲,我还没有见过比老姐更漂亮的女生,谁会忍心欺侮你呢?”

真是天下红雨,六月飘雪了,小谷向来以批评她为人生大乐,总说她的脸太孝皮肤太苍白、腿瘦得像白鹭鸶、看起来像个发育不良的高中生。

本来以为这辈子不可能在弟弟嘴里听到任何一句赞美的,可是现在,在她最需要信心的时候,他的话就像一阵及时雨,灌溉了她的心灵。想来十几年的姐弟情分还真不是假的,只是平常弟弟表达感情的方式比较“逆向”罢了。

于霜葭感动得拉起弟弟的手,用充满感情的声音说:“小谷,谢谢你,即使是安慰,也很受用。”

于星谷是真的觉得鸡皮疙瘩从手心开始蔓延,他用力甩开于霜葭的手,夸张的耸耸肩,“真受不了你们女人,就爱拣好话听,难怪社会版上每天都有那么多笨女人受骗上当。”说完,他还故意瞄了于霜葭一眼。

“于星谷!”

唉,很好很好,老姐死不了,听她的肺活量比平常大了好几倍呢。

☆☆☆

上了餐桌,于霜葭和于星谷两人还在你一言我一语的斗来斗去,嘴巴用在吵闹的时间远比花在吃饭上面多。

“你们这两个孩子今天是怎么回事?都几岁了,羞不羞人啊?”于母出言制止着。

“妈,都是姐这个笨女人啦……”于星谷摊摊手,似乎对唇枪舌战上了瘾,或许是大家忍让他太久,今天总算找回对手,所以他死咬着于霜葭不肯放,这也可以说是另类的考生减压法。

“你还说!”于霜葭也是摆明了不想再姑息他。

“好好好,”这下连好脾气的于父也出声了,“你们两个就这样吵下去好了,吵赢的人等会儿有糖果吃。”

还是做父亲的高明,两三句就堵得两个孩子面红耳赤、面面相觑。他摆明了指责两个孩子的行为像三岁稚子。

大家好不容易静下来吃饭,管家张妈却在此时走进餐厅,对着于星谷摇摇头,“小少爷,耿老师来了有一会儿了,你怎么一碗饭还一大半哪?”

张妈在于家待了十几年,跟于家上上下下建立了深厚的感情,所以说起话来也是直来直往,绝不含糊。

听见张妈的话,于母忍不住瞪了于星谷一眼,却又怕儿子吃得太快消不良,于是她对张妈说:“添一副碗筷,请耿老师一块儿坐。”

“我提过,可是耿老师说他用过晚饭了。”张妈是个细心的人,该有的礼数她是不会忘的。

“妈,没关系,我吃饱了。”于星谷胡乱扒了几口饭就要起身。

“你给我坐下,胡闹一个晚上,饭总得给我好好吃。”于母难得拿出做母亲的威严,她放下碗筷,跟着张妈走到客厅。

“耿老师,不好意思,今天晚饭开得晚,小谷才吃了一半,如果耿老师不嫌弃,就一块儿用吧。”

耿天敖一见到于母就立刻从沙发上弹跳起来,听完她的邀请之后,他客客气气的说:“于妈妈,谢谢,你们慢慢用,我吃过了。”

于母却走近耿天敖,慈爱的握住他的手,诚心诚意的说:“那就进来喝碗汤吧,今天的汤是我亲手做的,耿老师帮我打个分数吧!”

☆☆☆

于家的餐桌是长方形的,于父坐在主位上,右手边是于母的位置,左手边依次是于霜葭和于星谷,至于中途插进来的耿天敖则被安排在于母的右手边,也就是于星谷的对面。

“于伯伯好,不好意思,打扰大家了。”耿天敖入座前向于父打了个招呼。

“哪儿的话。”虽然口气是客气的,但是于父的眼光好像在论斤秤两似的,“都是我这两个孩子顽皮,误了用餐时间,害老师在外面空等。”

“没有,于伯伯和于妈妈太客气了,你们叫我天敖就好了,老师听起来怪不自在的。”答话的同时,耿天敖悄悄瞥了于霜葭一眼,看见她几乎要把脸埋进饭碗里,他的心头一紧。他不该进来的,这下子恐怕会坏了她的食欲。

虽然说是喝碗汤,可是耿天敖才坐下,于母就把满满一碗白米饭推到他面前,笑眯眯的说,“天敖,既然来了,就再吃碗饭,你太瘦了,男孩子要强壮些才好,这样才能给女孩子安全感。”她从善如流,马上将“耿老师”换成“天敖”,她喜欢这样亲切的称呼。

“妈,耿大哥才不会呢,他又高又帅,人见人爱,那像我活生生被你养成一只小胖猪,最后落得‘人见人骇’的地步。”于星谷故意在旁边拆老妈的台,事实上他并不胖,只是壮了一点。

“你这孩子今天是怎么回事,刚刚净逗你姐姐,现在又当着天敖的面编派起老妈的不是,你给我小心一点。”于母一边对着于星谷板起脸孔,一边殷勤的为耿天敖布菜,各色菜肴堆得耿天敖的碗像座小山丘似的。

“哎哟,耿大哥,我好怕喔。”于星谷对耿天敖吐舌头,做出颤抖状。

同一时间,耿天敖和于霜葭不约而同的笑起来,却又在听见对方笑声的同时,硬生生的各自收回笑声,于是乎,原本欢乐的空气似乎凝滞了起来。

于星谷瞄了右手边的老姐一眼,奇怪的说:“姐,你是在吃饭还是在数饭粒啊?”

见于霜葭不回答,于星谷又大声的说:“姐,你的头发都滑到碗里了,当心你把青丝当成发菜吃下去。”

于霜葭微微抬起头,斜斜瞪了于星谷一眼,好像在说:你少管闲事。

耿天敖趁着扒饭的时候,偷偷从碗里抬眼觑着于霜葭,他不知道原来在学校斯斯文文的于霜葭也有这一面,上帝真是不公平,这个女孩即使在横眉竖目的时刻,看起来都是吸引人的。

于星谷见老姐只用瞪的,却不再与他针锋相对,于是他研究着于霜葭的脸,怪腔怪调的说:“姐,你怎么不说话了,你刚刚不是还凶得像只母老虎似的?还有,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啊?”他瞄瞄耿天敖,又看看于霜葭,调皮的说:“姐,是不是耿大哥大帅了,所以你害羞啦?”

弟弟几句无心之言,却误打误撞说中了于霜葭的心事,她羞窘得简直要挖个地洞往下钻了。人家都说不想认识她了,她却在这里一味的脸红心跳,而且是不能自主的,这简直是“丢人丢到家”了。

“小谷,你别再开姐姐玩笑了。”耿天敖好不容易把口中的饭菜吞下,为于霜葭解围。

此时,于父突然对着耿天敖问道:“天敖,你和葭葭是同班同学,不知道你晓不晓得这孩子在学校出了什么事?她妈妈说好说歹,她就是不肯去上学。”

“而且还不肯吃饭。”于星谷又有话接。

于霜葭很快的瞪了弟弟一眼,然后埋怨的说:“爸,你别说了,我……我跟他本来就没有什么交情,我的事他不知道啦。”

“葭葭,你这是什么态度,整天阴阳怪气的,问你什么也不说,爸爸关心你错了吗?还有,你该不会都用这种态度跟班上同学相处的吧?”于父声音大了点,他在商场上呼风唤雨惯了,自然不能容忍女儿的反抗,尤其还有个“外人”在常

“于伯父,您别生气‘于大小姐’说的没有错,我们只是很普通的朋友,她的事情我也不是很清楚。”耿天敖心平气和的解释,他知道于霜葭是在跟他撇清关系,他是如此卑微,如此不配和高尚的于家有所牵连。

听完爸爸的指责,又听完耿天敖的“澄清”,于霜葭的心都碎成一片片了,忍住所有的难堪,强迫自己维持应有的礼仪,“爸、妈,耿老师,还有我爱的弟弟,我吃饱了,你们慢用。”

说完,她轻飘飘的滑出餐厅,回到二楼,把自己锁在房间里。

丰盛的餐桌,因为于霜葭的离开,陡然变得寒伧起来。

☆☆☆

家教课上到一半,趁着短暂的休息时间,于星谷突然问耿天敖:“耿大哥,我可不可以问一道‘课外题’?”

耿天敖勉强点点头,刚刚在餐桌上他见识到这个小子整人的功力,因此对他所谓的课外题也难免提心吊胆。“想问什么?”

“耿大哥,你真的不知道我姐姐出了什么事吗?”

“嗯,我想大概是太多人追求她,所以把她吓坏了。”耿天敖玩弄着手上的原子笔,借此逃避于星谷的视线。

“不对不对,姐姐从小就有很多追求者,她不会这样就吓坏了,更别提不上学、不吃饭了。”

很好,她不上学、不吃饭,接着呢?于星谷该不会说她不想活了吧?那个傻瓜,她不知道她已经够瘦了吗?她不知道她这样有多让人担心吗?她是想抗议什么、还是想证明什么?耿天敖握紧手中的原子笔,烦躁的在纸上乱画。

“姐姐两天没吃饭了,所以今天我才故意找她斗嘴,想让她开心一点。”于星谷边说边注视着耿天敖的神色。

耿天敖的心被于星谷的话狠狠揪疼了,他没有空去注意到男孩正睁着一双大眼睛研究着他的反应。

“还有。姐姐今天问我一句很奇怪的话……”于星谷本来不觉得奇怪的,可是经过刚刚餐桌上的那场混战之后,姐姐说过的话却在他的脑海中反覆回响。“姐姐问我,如果欺侮她的是我最崇拜的人,我会怎么办?”

是吗?耿天敖放下了手中的原子笔,轻轻的问:“小谷最崇拜的是谁呢?”

“高一那年我就告诉过姐姐,我最崇拜的人是耿大哥。”于星谷立在耿天敖面前,试探的问:“耿大哥,你不会欺负我姐姐吧?”

“小谷,你别胡思乱想,你姐姐不是都说了吗?她跟我根本没什么交情的,我怎么有能力欺侮她呢?”耿天敖才被伤害了,被她的“没有交情”伤害了,他就像只受了伤却不能言的动物,只能用冷漠与不在乎来包扎自己的伤口。

“耿大哥,如果你有那个能力,你会伤害姐姐吗?”于星谷仍然不放心的问道。

唉,这个可爱的高中男生,是这样一心一意的保护着自己的姐姐。 耿天敖按住于星谷的肩头,保证的说:“你姐姐是个可爱的女孩,我希望她永远单纯美好、幸福快乐,我不会伤害她的。”

他不能打碎她甜美华丽的世界,他不能容许自己把阴暗加诸在她身上。 耿天敖的认知很明确,可是他的信心却愈来愈薄弱。

☆☆☆

“葭葭,你是不是嫌妈妈老了、落伍了,所以不肯把心事告诉妈妈了?”于母走进于霜葭的房间,找到窝在阳台上的女儿。

于霜葭坐在栏杆边的圆弧藤椅上,她把脚缩进椅面,双手合围住曲起的双膝,把小小的脸靠在自己的膝头上,对着夏日的夜空发呆。从离开餐桌到现在,她就维持这样的姿势,一动也不动的,她喜欢这样的姿势,她不安的心需要这种被环抱住的安全感。

听见母亲的声音之后,于霜葭挪了挪身体,原本靠在膝上直视前方的脸蛋,往右后方转了转,她的手仍然环着双膝,她怕自己一松手,胸口里头的心脏就会掉出来。她把左脸颊贴在膝头上,对着身后的母亲说:“妈,你是这么好的妈妈,我怎么会嫌弃你呢?”她眨眨眼,幽幽的说:“我是嫌弃我自己。”

说完,于霜葭转回头,把脸埋进膝盖里。

于母将另一张藤椅拉到于霜霞面前,挨着女儿的面坐下。她摸摸于霜葭薄短柔细的发,好声好气的说:“乖女儿,别跟你爸爸和弟弟生气,他们只是关心你。”

埋在膝盖里的头摇了摇,于霜葭闷闷的说:“妈,如果我拿不到毕业证书,你和爸爸会不会觉得很丢脸?”

“你决定不回学校了?”于母依然好声好气。

想了很久,于霜葭并不答腔。

“如果,你真的对上学没有兴趣,那妈妈尊重你的决定;如果,你只是和老师或同学呕气,那就要想清楚,自己这样做真的高兴吗?还是会让自己更痛苦,或是让讨厌你的人更痛快呢?真的有那么天大的事,值得你赔上自己的学业,甚至往后的人生吗?”于母并不给女儿答案,她只想教导女儿一件事:对自己的人生负责任。

是的,是天大的事,她的“天”塌下来了,还有什么比这个更严重的呢?

每个女孩都会经过这种时期,一个爱情至上的阶段,一个得不到爱人的回应就觉得天地变色、了无生趣的时代。

可是,她这样折磨自己、放弃自己……诚如母亲所言,会不会只是“让讨厌她的人更痛快”呢?她把自己变成一个不见天日的小可怜,“他”会不会觉得更自在、更解脱呢?

想到这里,于霜葭觉得更混乱了,她还不知道自己究竟要怎么做,她仍然委屈、依旧痛苦,可是……

“妈,我明天回学校。”

这个决定,为的不是让自己快乐,而是让讨厌她的人也一样不好过。

☆☆☆

一早的共同科目,于霜葭一直拖到上课钟响才从后门进入教室。她看见坐在第二排的程露身边空出一个座位,想来是留给她的。但是……她对着程露的背影歉然的笑一笑,然后走到倒数第三排靠窗的耿天敖身边坐下。

耿天敖忍住错愕的情绪,斜睨着于霜葭,但见她从从容容打开背包,取出书本,拿出笔盒,抽出原子笔,然后排开书本,目不斜视,低头边预习边画重点,整个过程没有一丝突兀,流畅得就像排演过数十遍似的。

同学们见状,纷纷窃窃私语起来,这几天跷课大王耿天敖一反常态,准时往教室报到,但是不爱说话的性格依旧,脸色也铁青得吓人,原本就孤傲如狼的形象,再添几分阴沉。 耿天敖身边的位子,照例没有人敢去碰一在,喜欢他的女生里,属于比较大胆的何莉芸,也只敢选择坐在他的后座,好趁着上课的时候,肆无忌惮欣赏他宽阔的背影。

没想到同样话不多,但是看起来文弱的于霜葭却毫不犹豫的选在那只狼的身边坐下。

教授还没进教室,坐在前面的程露听见后面传来嗡嗡嗡的私语声,忍不住回头探看,却看见失踪多日的好友坐在耿天敖的旁边,她忍不住抬起手招了招,但是于霜葭却没有抬头看见她。

“几天不见,默契就变差了,”程露低于头咕哝着,“时间和距离,是友谊的杀手……”想到这里,她突然从位子上跳起来,往于霜葭的方向冲,反正老师还没来嘛。

程露三两下跑到于霜葭面前,拉着她的手说:“葭葭,你没看见我替你留了位子吗?走,我们到前面去坐。”

“不用了。程露,我喜欢这里的视野。”于霜葭挣脱了程露的手,坚持不肯离开座位。

“葭葭,你是不是疯了,你真的想坐在这只大野狼旁边?”程露毫不畏惧的口瞪着耿天敖的目光,然后怪叫起来:“耿天敖,你是不是又欺侮葭葭,威胁她坐在这里?告诉你,我可不怕你,你要是再不让她离开……”

这个程露八成是得了妄想症,耿天敖收回视线,快速翻阅着手中的书本,他努力压抑着内心异常骚动的情感,嘴边却不带任何温度的说:“腿长在她身上,我没留着她,也没拦住她,她爱到哪里就到哪里。”

这个冷血无情的混蛋!程露气呼呼的重新攫起于霜葭的手,想要把她从座位上抱起来,口里还嚷嚷着;“葭葭,我们走,不然这个自大狂还以为你喜欢坐在这里,喜欢赖着他呢。”

泪水冲进于霜葭的眼里,但是她咬着牙不让眼泪流下来,她再度推开程露的手,用前所未有的执拗说道:“程露,我不走,你说对了,我就是喜欢坐在这里,就是喜欢赖着他。”

这话,说得响响亮亮、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全班上上下下一百多只耳朵,全都听见了。一瞬之间,空气静止了,吵闹的班级变得鸦雀无声。

此时教授正好走进教室,面对一室的沉默,他惊讶的推推老花镜框,以为自己走错教室了。

那一个早上的共同科目,教授上得兴致勃勃,他在一张张两眼发直、嘴巴大开的崇拜神情中,重新抬回对教育的热诚与信心。

『4』第四章

“于霜葭,你这该死的女人说的那是什么话?”

黄昏时分,耿天敖在通往校门口的途中,拦下于霜葭。

他的脸色很糟,他的心情很差,他的头脑很乱,他的口气很凶,一整天下来,不管哪一堂课,不管教室在哪里,于霜葭都静静坐在他的身边,她不说话、不吵他,但是和该死的影响了他,让他听不见教授的话,让他看不见教授写的字,让他的全身细胞浸淫在忽冷忽热的渴望中,让他的五脏六腑天翻地覆……她早上的那句“我就是喜欢坐在这里,就是喜欢赖着他”像一个魔咒,沾着他、黏着他,让他忘也忘不了、丢也丢不掉。

于霜葭看着他衰败的脸色,唇边扯出一抹冷然又悲哀的笑容,淡淡的说:“我说过很多话,不知道你指的是哪一句?”

“你别装傻!为什么要说那种违心之论?”耿天敖欺近她面前吼叫着。

“幸好程露已经回宿舍去,否则她一定又要说你在欺侮我了。”于霜葭笑笑的说:“你一定觉得很委屈、很不甘心,你连话都懒得跟我说一句,怎么会花心思欺侮我呢?”

耿天敖往后退了一步,狼狈的喘着气;他的心痛如绞,为她的自怨;他的心乱如麻,为她的自怜;他的心如刀割,为她的自伤。

“你一定快要被我烦死了,你一定恨不得掐死我这个讨厌鬼,你一定在想天底下怎么有这么莫名其妙、这么死皮赖脸、这么不知羞耻的女孩……”于霜葭的美眸底层飘起了水花,酝酿着汹涌的暗潮,“我不会再纠缠你了,也不会再对你说些‘该死的话’,虽然那些不是违心之论,是我藏了三年多的‘真心话’,我知道你不要、我知道你不屑,但我还是说出来。你大可以瞧不起我、轻视我,不过,那些话我不会再说第二遍了。”

说完,于霜葭绕过耿天敖,她直直的往校门口走去,眼底的暗潮溃堤了,温热的波浪汩汩的流出来,打湿了她苍苍白白的小脸。

耿天敖背着她,没有回头,他的脑袋被过度的震惊压坏了,那个可爱的、清纯的、美丽的、诱人的、聪慧的、空灵的……那样一个天堂般美好的女孩,在对他这个阴暗的男生告白?他怎会不屑、怎会不要、怎会轻视?他只是……不配得到埃

一直在说着违心之论的,其实是他这个想爱又不敢爱的懦夫。

☆☆☆

于露着没有回到程露为她占好的位子,任凭程露好说歹说,于霜葭却是淡淡的答道:“都大四了,这样才可以多跟同学们培养感情。”

“培养你的头,我再也不要理你了。”程露气呼呼的大吼,过不了多久,她身边空着的位子就被其他人填满了。

是不是喜欢一个人过了头,就会害怕失去她?如果不想被害怕情绪捆绑,唯一的方法就是先行离开。于霜葭受够了,她被耿天敖伤得太重太深,她对自己的感觉不能信任了,她甚至不敢相信程露会一直当她的好朋友,所以,她先离开了。

班上的男同学倒是兴奋得不得了,每天于霜葭一进教室,男孩子们就开始屏息以待,猜想着她会不会走到自己的身边坐下。

“于同学,你前几天不是才说喜欢耿天敖吗?”一天,一位“雀屏中驯的男同学问了于霜葭这样的一句话。

眼神一流转,把有口难言的轻愁转回自己心底,苦笑吟吟的说:“我喜欢耿天敖,也喜欢你啊,对班上同学我都一视同仁。”

流言传得很快,新的盖过旧的,更新的掩过半新的,于霜葭和耿天敖是一对的传言粉碎了,大家都说资工系的气质美女变得开放了,多少人为她争风吃醋,多少人为她槌胸顿足,每天都有不同的情节在上演。

这样的戏码持续了近一个礼拜,有一天程露终于忍不住把于霜葭扯到教室外,用一种忍耐的口气问:“葭葭,你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

“我没有闹什么,只是想多和同学们亲近亲近。”于霜葭答话的口吻让人想起臭水沟里恒久不流动的死水。

“你知不知道那些男生暗地里都在打赌,看谁能把你拐上床?”程露一气起来,说话是犀利又伤人。

“无妨,反正班上除了我这个大白痴之外,大概每个人都做过了。”于霜葭心灰意懒的说。

记得不久以前,当她还跟程露形影不离的时候,有一次她们去女研社听演讲,会后自由讨论的时间,一堆女人大谈性高chao的经验,说着说着,女研社的社长突然熄灭手上的烟头,挨到于霜葭面前,用一根手指挑起她的小脸问道:“你呢?谈谈你在做爱时候的感觉?”

于霜葭的脸红得像番茄一样,倒是程露大咧咧的拍拍于霜葭的头,冲着大家高声说道:“哎呀,不要问她啦,她又没做过,怎么会知道?”

当下举社哗然,大四的小处女?还是超级美丽的?这下子大家更把话题绕着于霜葭打转,纷纷传授她最前卫的“性林秘芨”,要她别辜负上帝赋予她的雄厚本钱,女研社社长还拍拍她的肩,用一种勉励似的口吻说:“希望你第一次就可以得到高chao。”

妈妈咪啊,好不容易借“尿遁法”拉着程露逃出那个“豪放女集散中心”,忍了好久,于霜葭终于红着脸问:“程露,你怎么知道我没有……”

程露看了一眼于霜葭,责难的说:“拜托,你这样哪像经过女研社洗礼的前卫女性?连‘做爱’这两个字都说不出口,还做咧。”

遭到好友一阵抢白,于霜葭也不甘示弱的说:“难道你就做过了吗?”

面目清秀、举止却极度粗线条的程露蓦然红了脸,咬着嘴唇不说话。

于霜葭看着程露脸上可疑的红晕,进一步追问:“什么时候?”

“就是上次他放荣誉假日来的时候啦。”程露一脸豁出去的样子。

喔,结果没做过的人比做过的人脸还要红。程露和学长那个……那个的时候,她大概正和耿天敖用同一根汤匙吃炒饭呢。如果是她和耿天敖……想着想着,于霜葭的心儿竟然怦怦怦的乱跳起来,她红着一张小脸,又害羞又好奇的问:“程露……那是什么感觉?真的像女研社那些人说的那样……”

“那样飘飘欲仙、那样如痴如狂?”程露接得顺口,却陡然像个泄了气的皮球,颓然的说:“唉,‘说’的跟‘做’的相差何止十万八千里,我只有一个感觉,就是痛彻心扉。”

于霜葭忍不住又问:“那你为什么要做?”

“哎哟,要怎么说呢?”程露搔搔头,想要把自己“发情”的那一刻说清楚:“就是当你很爱很爱一个人的时候,自然而然就会想要脱光衣服和他抱在一起嘛。”

想了半天,结果想出这种让人喷血的答案,真是够了。于霜葭白了她一眼。

“葭葭,你那是什么表情,难道你不曾有过这样的冲动?少来,你跟周力恒好歹也互相爱抚过了吧?”反正说都说了,就给他一次说个够好了,程露一脸暧昧的逼问着于霜葭。

“我跟周力恒不是那种关系。”于霜自支支吾吾起来,她对周力恒的身体一点都没有遐想,倒是对耿天敖……她是不是有点变态,脑中竟然不断浮现起耿天敖宽衣解带的画面?“程露,我这样是不是很不正常?”

“我的天,你没骗我?你跟周力恒之间真的什么都没有?”程露不可思议的哇啦哇啦叫,她不知道于霜葭所谓的“不正常”指的其实是对耿天敖的性幻想。

听见好友把焦点放回周力恒身上,于霜葭很努力的想了一想自己和周力恒之间的关系,然后说:“牵手算不算?”

程露一脸撞到外星人的样子,她惊讶得简直快要昏倒了。“好好好,算我服了你,你大概是全班……不,大概是全大四最后一个处女了。”

那番谈话才是一、两个星期前的事,可是……程露看着眼前什么都无所谓,连上床也没关系的于霜葭,努力想要把好友偏激的思想导口正轨。

“葭葭,我说过我是因为很爱很爱学长,所以才想跟他脱光衣服抱在一起的,你呢?你爱班上那些臭男生吗?”

脸上清纯犹在,等爱的心却已不再。于霜葭悲哀的说:“程露,谁都没有关系了,反正,不都是一样吗?”

程露一个箭步上前,拍打着于霜葭的小脸,“什么叫谁都没有关系?那不是做爱,那叫yin荡。”

“程露,你不知道……即使我脱光衣服和‘他’抱在一起,‘他’也不要我的。所以,谁都没有关系,yin荡也无所谓了。”哀莫大于心死,就是这样的感觉了。

眼见打不醒于霜葭,烈性子的程露忍不住抱住她,嚎啕大哭着,“葭葭,你不要这样,我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告诉我‘他’是谁?是谁把你变成这样的?”

“程露,不要让我再难堪一次,让我忘了他好不好?”于霜葭不想流泪,每流一次泪,她为耿天敖受的苦就往下扎深一寸,她不要再为他流泪。

“好,我不提、我不提……”程露抬起手抹抹眼泪,她拉着好友的手,善解人意的说:“葭葭,我们忘了他,忘了那个没有眼光的大笨蛋,你还有我啊,让我陪着你,我们不要理那些臭男生——”

“不要!”于霜葭挣脱程露的掌握,往后退得远远的,“程露,你不会喜欢我的,我是一个惹人厌的人,我自己都不喜欢我自己,我不要让你看见这样的我。记住你曾经喜欢过的葭葭,在你还不至于讨厌我的时候,我们就这样好不好?”

天啊,美好的于霜葭,千人疼万人爱的于霜葭,外貌出众、才情过人的于霜葭,什么时候完全失去了信心?程露又要往前,她要帮助好朋友重新拾回信心。

于霜葭像一只受惊的小白兔,惊惧的转身逃走,口中哀哀求着:“程露,不要,不要再接近我,我不会让你有讨厌我的机会……”

程露呆住了,她看着于霜葭跌跌撞撞的背影,脑海中突然跳接起一些句子——

先是:“程露,你有没有发现,耿天敖好几天没来上课了?”

接着:“不会的,耿天敖年年都领奖学金,不会毕不了业的。”

然后:“他讨厌死我了,为了让我别去烦他,所以就把钱交给我了。”

以及:“我就是喜欢坐在这里,就是喜欢赖着他。”

还有……还有什么是她应该知道却没有关心的吗?她对于霜葭的友情是不是口头上多过行动上的呢?否则,她的神经再大条也应该知道,于霜葭的转变一定和“他”脱不了于系。

剥开层层掩掩、虚虚实实的传言,还原到最初的一个名字:耿天敖。

他们发展到哪里了?程露烦躁的在原地转来转去,忽然想起刚刚于霜葭悲哀的话语:“我脱光衣服和‘他’抱在一起,’他’也不要我的。”

完了完了,葭葭都把衣服脱光了,她美丽的身体都让那只可恶的铁公鸡看光了。那个白痴,他的第一名一定是考假的,一定是助教年年把成绩算错了。真是白痴、白痴、白痴、白痴,他不知道清纯保守的葭葭要花多少勇气才能在男人面前宽衣解带吗?而他竟然不肯碰碰她、摸摸她、抱抱她,真是有眼无珠,真是个大木头,真是气、气、气、气,气死人了。

难怪葭葭的女性自尊荡然无存,程露誓言要代“友”出征,为于霜葭讨回公道。

☆☆☆

耿天敖在小顾的研究室里混了几天,除了上家教课,其他的时间都在沙发上度过,美其名是等联络英特尔的后续发展,实则整天抱着本小册子涂涂写写的,累了就给在沙发上睡去,醒了又疯狂的写,也不知道在写些什么,撩得小顾好奇不已,成天心窝痒痒的。

不过人家既然没说要给他看,小顾也不好意思主动要求,男生如果太八卦,说出去会给人家笑死的。

既然好奇心没办法满足,不如当个解惑的益友好了,小顾用力戴上一副正常人的嘴脸,好言相劝,努力把爸爸当时劝过他的话翻出来,套用到欣天效的身上。可是,没用,耿天敖对他八股式的说教法完全充耳不闻、不屑一顾,只要小顾嘴巴一开,耿天敖就摊在沙发上当个“活死人”。

于是有一天,小顾把晾在外面的善心善念捆一捆、收一收,把闷死人的好人面具拿下来,开始胡天胡地、大鸣大放。

“耿天敖,不是我要讲你,人家女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她都跟你分享同一根汤匙了,你还在那里不干不脆的,我要是女人,也不要你这种窝囊废。”

好像奏效了,倒在沙发上的“活死人”刚刚似乎动了动?

原来自己还真有几分演讲的天才,早知道当初该念政治系的。小顾这下来劲了,他清清喉咙、抖擞抖擞精神,继续大放厥词:“还有,那个英文小魔女要是对你没几分意思,干嘛帮你缴班费啊?你这个人也成怪的,得了便宜还卖乖,把小甜心的善解人意当成驴肝肺,人家都做到这种地步了,你却死抱着大男人主义不放,简直是自找死路嘛。”

咦,“活死人”竟然坐直了身子,虽然目光还是有点空空洞洞,但是,没关系,凭他小顾的三寸不烂之舌……

“更别提人家在课堂上当众示爱了,就算是个大男人也没几个有这种勇气的,你这家伙还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于霜葭是多少人觊觎的大美女啊,偏偏有人想不开,硬往死路钻,她要是真爱那个叫什么周力恒来的话,还会这样吗?她要真是个拜金女郎,何必巴着你这个穷小子?”

太好了,“活死人”的目光活起来了,四肢也动起来了,小顾快要被自己创造的奇迹感动了。

“照我看来,她一定是想要刺激你、报复你,所以才故意每天坐在不同的男生旁边。”

小顾说着说着,似乎想起什么切肤之痛,忍不住扁扁嘴。那个港星莫文蔚还真该死的唱对了,爱是个折磨人的东西,教人心碎却又着迷。心神出了一会儿岔,再抬头,耿天敖已经生龙活虎的站在他面前。

“耿天敖,你不用太佩服我,我和你可说同是天涯沦落人,放心,像我,眼一闭、牙一咬,还不是撑过来了?”小顾拍拍耿天敖的肩。

“我该死的还真想把你给咬死!”耿天敖一把揪起小顾的衣领,恶狠狠的说:“谁告诉你那些事的?”

完了,小顾这才想起耿天敖根本没把那些感人肺腑、赚人热泪的点点滴滴告诉过他。怎么办?总不能坦承自己昨天晚上……呢……

“你昨天半夜不睡觉,开盏小灯鬼鬼祟祟的在干什么?”耿天敖的脸色愈来愈难看,将昨夜情景现下一对照,他很快找出症结所在。

“我……我在看漫画啦。”小顾心虚的说。

漫画?那些打打杀杀的漫画会让小顾笑得全身乱颤?昨晚恍惚之间,他好像还听见小顾槌着床铺的声音……耿天敖愈想愈可疑,他大踏步回到沙发前,东翻翻西找找的,然后又走回小顾面前,伸出手冷冷的说:“把我的日记本还来。”

这下子小顾可真的是冷汗涔涔了,他哼哼哈哈的打混道:“什么日记?我还不知道你有写日记的习惯呢!”

“顾明凯!”耿天敖发出如雷般的巨吼,想起自己的寸寸相思、缕缕柔情,竟然被这个偷偷摸摸的小人给看光了,那些痴痴傻傻的情话、那些只能说给自己听的心事……他的脸红起来了。

“好好好。”小顾慢吞吞的走向床铺,都怪自己慢半拍,早该趁着耿天敖像摊烂泥的时候,把小本子偷偷放回去的。他懊恼的从枕头下拿出耿天敖的日记本,昨天他边看边笑,笑得都失眠了,结果乐极生悲,第一次“做贼”就被捉包。

“拿去。”小顾故意装得正气凛然,“话先说在前面,我可是只看了一点点喔,想不到你文笔这么好,还会画画呢,可把于霜葭画得是……气韵生动喔”小顾本来想说耿天敖的画风很……很有现代派的风格,就是那种有看没有懂的啦。

“你这个卑鄙小人……”耿天敖不只脸红,连脚都软了,声音都抖了。

那张画明明是他昨天晚上才画的,还是画在日记本的最后一页,这个小偷兼骗子,明明看得一字不漏,还敢睁眼说瞎话。

“算我耿天敖倒了八辈子的霉,才会认识你个变态的偷窥狂。”

☆☆☆

啪!

“耿天敖,你这个卑鄙小人!”

好熟悉的话,不是他刚刚才骂过小顾的吗?怎么现在他也成了个卑鄙小人?耿天敖摸着火辣辣的脸庞,一头雾水。

“耿天敖,你这个孬种,你不是男人!”程露对着耿天敖大吼。下午最后一堂她特地提早十分钟跷出来,竟然好死不死真的让她堵到耿天敖。

“程露,要不是因为你是个女人,我会打得你没脸见人。”这辈子还没挨过耳光的耿天敖气呼呼的说。

“是,你打啊,反正对你来说,‘打女人’可能要比‘爱女人’来得容易得多。”程露像个疯婆子似的拉住耿天敖的t恤,大声叫嚣着。

简直不可理喻,耿天敖真不知道这个程露是电视剧看得太多,还是天生想像力比别人丰富,每次见到她,她总有办法把一些稀奇古怪的罪名往他身上冠,要不是因为……因为她是于霜葭的好朋友,他早就给她好看了。

“程露,我是哪里又得罪你了?”耿天敖捺着性子问。

“你……你这个假道学、大色狼,把人家的身体都看光了……”

耿天敖吓了一跳,这话可不能随便乱说的,他左右张望了一下,还好,车棚里没有几个人,他把眼光调回面前,正正经经的问:“程露,你是不是得了被害妄想症,我什么时候看过你的身体了?”

瞧他装得还真像没那一回事,难不成葭葭会骗她不成?男人真没有一个老实货!程露气愤得跺跺脚,双手叉腰,摆出母夜叉的模样。“耿天敖,谁要让你看身体?除了葭葭那个傻女人之外,谁稀罕脱光光和你抱在一起啊?”

什么叫脱光光抱在一起?耿天敖真的是愈听愈糊涂。

“再装就不像了,你这个大孬种,葭葭哪里不够好了,要脸蛋是脸蛋,说身材是身材,她都给你机会了,你就好好‘染指’她一下会死啊?”

耿天敖面红耳赤,他总算听懂了程露“子虚乌有”的编派,可是他情愿再挨程露一记“铁沙掌”,也不愿听她天马行空的脱轨想像。

“程露,我根本没有——”

“你根本没有种,你根本没有胆,你根本是个大木头。”程露不等他说完就接过他的话,有模有样的发挥下去,“你根本没有能力,你根本有问题……对,香艳火辣的女体都勾不起你的兴趣,你要不是个同性恋,再不然就是性冷感兼性无能,不管你是前者还是后者,你最好去向葭葭坦白从宽,免得她对自己的女性魅力失去信心。”

他看起来真的这么糟糕吗?耿天敖忍不住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下面”,在低头的瞬间,他的脸蓦然涨红。该死,他干嘛要跟着程露的指控起舞,难不成他也被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给感染了疯病?

耿天敖低咒自己一声,“程露,我根本不用解释什么,我也没有看过于霜葭的身体,我不知道你是哪根筋不对了?”

“葭葭全都跟我说了,你还想抵赖,你真的是——”

为了别让程露再吐出更多打击他男性自尊的活,耿天敖赶紧把话导回正题,“你是说于霜葭告诉你,我看了她的身体?”

程露扬起胜利的微笑,这只死鸭子终于嘴硬不下去了。“没错,你害怕了吧?”

“我可以听听她是怎么告诉你的吗?”耿天敖挑起眉毛,这事真是太怪异了。

“她说……她说她把衣服脱光了和你抱在一起,可是你不要她。所以她很伤心、很难过,想要随便找个男人上床来证明自己的女性魅力。”

“她真的这样说?”耿天敖狐疑的问。

“骗你的是小狗。”程露活像打了一场漂亮的胜仗,她的战俘可是第一名的耿天敖喔。“不信,我们可以找葭葭当面对质。”

☆☆☆

“程露,脱你个大头啦。”于霜葭失控的叫起来。

程露和耿天敖在校门口拦下差一步就要搭上公车的于霜葭,死拖活拖把她拉回校园,三个人找了一个静谧的角落当面对质。

于霜葭听见程露的话,简直就要跳起脚来,她什么时候说过她在耿天敖面前脱光衣服了?

“你……”程露傻眼了,葭葭那天明明说过的。“那天我把你拉到教室外面,你明明这样说过的。”

这个活宝,竟然给她捅出这么个难堪的大楼子!于霜葭尴尬的瞄了耿天敖一眼,她在他心里原本就没有什么分数可言,现在恐怕要变成负分了。可是事情都闹成这样了,不把话说清楚,大家都难看。

舔舔那张在听完程露的话之后,就完全失去水分与颜色的嘴唇,于霜葭低着头解释:“那天,我是说:‘即使’我脱光衣服想和他抱在一起,他也不要我的。”

于霜葭特别加重了“即使”两个字,任何头脑清楚的人都该知道她说的是个“假设句”,而“假设句”就是还没发生过的。

但是程露仍然没有留意到“即使”两个字,只知道后面的句子是一字不漏的。“你看,你明明就是这样说的。”

真是败给她了,这个程露永远把聪明和糊涂的时机颠倒着用。于霜葭红着脸说:“就算这样,我也没说那个‘他’是谁埃”

什么?难道是她会错意、算错帐了?程露紧张得跳起来,握着于霜葭的手,又摸摸她的脸,“葭葭,原来那个‘他’不是耿天敖啊,那你到底是和谁脱光光抱在一起啊?”

“程露,就当我没说过句话好不好?”于霜葭几乎是用恳求的口吻说着。

“不行,我不能让那种得了便宜还卖乖的男生就这样‘逍遥法外’。”程露紧张的说:“还是他真的抱了你,你真的被欺侮了?”

“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只是我自己在疯言疯语而已。”于霜葭快要被程露搞昏头了。“就算我和谁上床,也不用向你报告什么吧?”

“你……这是在怪我多管闲事喽?”程露受伤了。

“程露,你看,我说过你会讨厌我的,我就是这样惹人厌的一个人,所以,你别再管我了吧。”于霜葭倔强的说。

“葭葭,既然你坚持,那就这样吧。算我多管闲事……”程露快要哭出来了。两个女孩十几年的友谊,葭葭竟然真的不要了,还说什么怕她讨厌她,其实根本是葭葭嫌她烦、嫌她笨、嫌她不够灵活、嫌她不会转弯、嫌她一根肠子通到底……她对自己的缺点了解得还算彻底。

程露吸吸鼻子,转向耿天敖,露出歉然的笑容,“耿天敖,对不起,我刚刚说了很多难听的话,我以为你欺侮葭葭,很抱歉误会了。”

从头到尾不发一语的耿天敖没有落井下石,也没有得理不饶人,他对程露的印象分数一下子提了好高好高,因为这个粗线条的女生是这样一心一意的在保护着于霜葭,也许情节有点荒谬,但是没有这走板的荒谬,如何凸显出友情的真实?耿天敖露出难得一见的好脸色,在他心中,程露这个“钱嫂”已经是他的朋友。

知道耿天敖没有“翻旧帐”的打算,程露感激的低下头,转身就要离开,她已经无话可说。

程露、程露……原谅我,我只是太害怕失去你了,对不起、对不起……于霜葭在心里不停的呐喊着,她听见程露离去的脚步声,急急抬起头,对着程露的背影哽咽的说:“程露,谢谢你,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程露顿了顿脚步,同样哽咽的说:“葭葭,我也要谢谢你,谢谢你对我的容忍、谢谢你忍耐我的糊涂这么久。”

于霜葭蹲在地上哭得浙沥哗喇,为程露、为自己、也为多舛的爱情,她需要一个可以堂堂正正流泪的借口,泪匣子一开,为了什么都已经不再重要,流泪本身,就是一个沉重的课题。

“别哭了,眼睛会哭坏的。”

是耿天敖,他为什么还不离开?他不是巴不得她别去烦他?他不是恨不得从来没有认识过她?

“你走吧,你已经看够笑话了,这一切都和你没有关系的,很抱歉把你扯进来。”于霜葭把头埋进自己的膝盖。

“你想和谁脱光光抱在一起?”耿天敖突然问道。

他突然觉得自己不能再逃避,小顾痞子是痞子了点,而且还下流得偷看他的日记,可是小顾还真他妈的说对了,于霜葭真是勇敢,她勇敢的帮他缴班费、勇敢的说喜欢他,而他,却死抱着大男人主义,一再伤害她,程露也说对了,他没胆、他没种,对他来说“打女人”也许真的比“爱女人”要容易得多,可是他懦弱得这两件事都没做过。

朋友真可爱。小顾很可爱,虽然手段卑劣了点;程露很可爱,虽然有时少根筋。可是,他们都那样认真,认真的生活、认真的付出、认真的犯错、认真的改过。而他从小到大,每次考第一有什么用?如果到最后只变成一个扭曲歪斜的懦夫。他是穷、他是苦,也许于霜葭现在不在乎,也许她以后会嫌弃,但那又如何?没有现在,怎知未来?

想着想着,耿天敖也蹲了下来,他伸出手,抚摸着于霜葭薄短俏丽的软发,他在新生训练的时候就想这么做的,可是他却蹉跎了三年多。

他像爱抚着自己心爱的宠物,轻轻柔柔的再问一次:“你想和谁脱光光抱在一起?”

已经伤心的人,最受不了的就是温柔的安慰,尤其安慰她的人就是给她最多眼泪的人。于霜葭的眼泪流得更凶猛了,她哭得胃都抽痛起来,却紧紧搂抱着肚子,倔强的说:“不要你管,我爱跟谁脱光光抱在一起,就跟谁脱光光抱在一起。”

脱光光抱在一起,听起来多么可笑的一句话,但是,它那么的直接又那么隐约,听起来赤裸裸却又寓意深远。

耿天敖不再追问,答案,已经在他心底。

他就这样默默不语的陪着她,直到彩霞散劲长夜起跑,才小小声的说:“让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哪里?”于霜葭傻傻的问,泪水已经干枯,再也流不出。

耿天敌不说话,他不确定那个地方会不会吓跑她,但是他决心让她认清他。他拉起她的手,让她慢慢站起来,他知道她蹲得太久,双腿一定麻了。

强烈的电流从年轻的大手传到美丽的小手,又从美丽的小手回流到年轻的大手,哔哔剥剥撞击着两具青春的躯体。

原来,这才是牵手、这才是悸动、这才是爱情。

于霜葭紧紧回握着耿天敖的手,跟着他往黑暗的停车棚走去,但是她的心里,已经一点儿阴影都没有。

她不再问要往何处去,她只知道自己愿意一辈子握着这双手、一辈子跟着这双足、一辈子贪恋这张脸、一辈子爱着这个人。

不管到哪里去,有他,就有一辈子。

『5』第五章

校园里的路灯亮起来了。夏夜的晚凤,吹来微微的温度。

耿天敖从车棚里牵出铁马,这铁马从高一开始跟着他,经过风吹日晒雨淋,染上斑驳的铁锈色。于霜葭毫不犹豫的跳上后座,完全没有想到铁锈可能会弄脏她于净清真的纯白牛仔裤。其实,她最想坐在前面的横杠上,可是却不好意思说。

耿天敖用双脚撑住铁马,回过头拉起她的手,把她的双臂环在自己的腰上,很务实的说:“后面比较平稳,坐在横杠上很不舒服的。”

原来他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于霜葭红着脸,但是她的手却紧紧搂着耿天敖的腰,把红红的脸蛋贴在他的背上。其实,坐在后座也不错,至少她可以大大方方的抱着他,却不用担心他看见自己脸红。

“走喽。”耿天敖呼喝一声,卖力的踩起铁马,他感觉到背上传来一阵阵滚烫的温度,烧得他的背脊快要着人,他的心却像灌满气体的热气球,轻飘飘的直往上飞。

于霜葭贪婪的吸着耿天敖身上的味道,微微的汗味混上阳刚的体味,就是一股好闻的男人味,她深深的着迷了。

老铁马叽叽嘎嘎的叫,伴随着耿天敖微微的喘气,以及于霜葭满足的喟息,交织着夏夜的蛙鸣虫吟,谱奏出爱情的进行曲。

耿天敖骑呀骑,路旁的人车愈来愈少,路面愈来愈窄,他拐进一个小巷道,巷子的尽头,是由一栋栋陈旧的楼房所组成的灰暗地带,热热的风吹过,空气中飘起阵阵穷酸的气味。

一楼有一家传统杂货店,看起来脏脏旧旧的,一个个大大的玻璃罐子里装着色彩缤纷的糖球,是灰暗陈旧中唯一的华丽。

往杂货店数过去第三户人家的走廊上,推满破旧纸箱与过期报章杂志。 耿天敖就把脚踏车停在那一堆杂物边,停妥之后,他抬起眼注视于霜葭略显苍白的脸。

她看起来是不安的吗?

耿天敖定定看着她,不说话也不移动。

突然一个满脸皱纹、衣着褴褛、驼背驼得厉害的老婆婆从门内走出来。

“哟,是天敖回来了。”老婆婆的声音,像一口干枯的井,失去圆润,有一种紧紧涩涩的沧桑。

“婆婆好。这么晚还在忙?”耿天敖连忙收回和于霜霞纠缠在一起的视线,俐落的跳到老婆婆身边,接过她手中一大捆旧书报,扛进一楼的楼梯间。

“好了好了,这是我老太婆的差事,”老婆婆在耿天敖放下营书报之后,就用力把他往楼梯上推,“你是个读书人,把书念好才是要紧事。”

老婆婆说完又走出来,这才注意到凌乱的走廊上站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老婆婆狐疑的口过头,发现耿天敖又从楼梯间踅出来,她哑着声音说:“你这小子开窍了,交起女朋友来了?”

耿天敖走到于霜葭身边,对着老婆婆尴尬的说:“婆婆,她叫……”他顿了一会儿,想起老人家年纪大了,不只记忆力不好,耳朵也有点重听。“她叫葭葭,是我的同学。”

“婆婆好。”于霜葭向老婆婆点点头。

“好好好……”老婆婆开心的笑起来,脸上的皱纹像地理课本中画的水域图,细细密密、深深浅浅的刻痕,从唇边、眼角往外延伸,散落一脸岁月的烙樱“天敖这孩子总算找到‘家’了,呵呵……”她端详着于霜葭,满意的说:“真是个可爱的‘家’埃”

此“葭”非彼“家”,老人家的误解让两个年轻人顿时红了脸庞,但是却没有人想开口纠正这个甜蜜的错误。

白发是智慧的尊荣,老人家说的就是真理。

☆☆☆

陈旧的楼梯间连盏壁灯都没有,摸黑爬到最顶层的五楼,沉沉的长廊显得又黑又窄,于霜葭紧紧跟在耿天敖身后,随他走到长廊的尽头。

耿天敖掏出钥匙,打开房门,扭开电灯,他立在门边,放任于霜葭自己走进去。

房间约四坪大小,空气清爽,因为有一个大大的对外窗。

于霜葭看见房间里摆了一张床、一张书桌、一把椅子,书桌上摆了一部电脑,可算是这房子里唯一值钱的东西。书桌旁边的半片墙上,有一个人工钉制、长达屋顶、宽约两块榻榻米的大书柜,塞满各式各样的书籍。

屋内还有一个塑胶衣橱、一张低矮的小木桌,上面摆了一个小电锅以及几个杯子,除此之外,就是一些生活的杂物。

耿天敖循着于霜葭的视线,等到她把屋内上上下下打量完之后,才把眼光投注到那对美眸中,他看见紫罗兰般的眼眸染上了夜露,眨巴着水光,他知道她吓坏了

“害怕了?”他没有嘲讽,毕竟这里不是她这种大小姐可以想像的。

于霜葭咬着唇,她也许震惊,因为她从来不知道世界的另一面是长成这个样子的;然而比震惊更多的是不舍得的情绪,耿天敖……竟然活得这样辛苦?

“这就是我要你看的,这就是我的世界,很寒伧、很可怕、很现实。”

耿天敖立在门边,他连门都没有关上,他知道她待不下去的,她有勇气走进来就已经很了不起,够了、已经够了。

“走吧,回到你的天堂去,忘了这个地方。”他的平静之中,听得出一丝心灰意冷。

“我……”于霜葭走到他面前。说不害怕是骗人的,尤其刚刚上楼来的那一段路,她紧张得都冒冷汗了,那骇人的黑暗、那陈腐的气味……

“别担心,我会送你出去的。”耿天敖心疼的看着她颤抖的唇、颤抖的身体,她是清新的朝露,不该附着在黑暗的角落。

“不,我不走!”于霜葭扑进耿天敖的怀里,哭着说:“我好不容易走进你的世界,你别想赶我走。”

骗人、骗人,不可能的,她是于家的大小姐,她是台湾首富之女,她聪明又美丽,她有一大堆的追求者……耿天敖松开了门把,可是他却不敢抱住她,虽然他好想好想。

“葭葭……”他不再连名带姓的唤她,即使她给他的是同情,那也足够软化他刚硬孤傲的内在,他任她的手搂着他的腰,他任她的脸贴着他的胸,他任她的泪浸湿他的心,但是他却不肯拥抱她,他怕自己再也放不了手。“你吓坏了,回去吧。”

“不要、不要、不要……”于霜葭更用力的搂着他。

于霜葭突然踮起脚尖,搂住他的颈子,逼迫他低下头来,她眼中闪动着狂野的光芒,把自己颤抖的红唇贴在他的唇上,主动献上自己的初吻。

“葭葭,不要这样……”耿天敖推拒着她,他是把她带来这里认清他,不是来这里占她便宜。

他不要她,他还是不要她……于霜葭疲软的松开缠在他颈上的手臂。

“为什么?耿天敖,你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是把我带到这里来羞辱我的吗?”

“听我说,葭葭,你很可爱、很聪明、很勇敢、很善良,就是因为你太美好,所以我不能太自私,我不想伤害你

“你已经伤害我了,你伤害我三年多了,你不理我。你不看我、你不肯跟我讲话,你讨厌我……”于霜葭哽咽的说:“你不用说那么多冠冕堂皇的理由,我一点也不可爱,我一点也不聪明,我是个笨蛋,我已经快要死掉了

耿天敖再也按捺不住,他用力棒起她泫然欲泣的脸,猛烈的吻着她黯然神伤的唇。啊,那滋味,甜得像花蜜,像育幼院里难得吃到的蜂蜜蛋糕,那样软软绵绵、那样紧紧实实,他吸吮着她、舔吻着她……

“唔……”于霜葭肺里的空气被他吸干了,她的头脑因缺氧而昏沉沉的,但是她不肯放开他,仍然热情的迎着他,更用力的搂着他。

老天爷,他们就这样敞开着大门,不顾一切的拥吻着。 耿天敖好不容易松开了她的脸庞,他看见她猛吸一口气,知道自己刚刚快要把她吻晕了,而这个傻女孩竟然也不反抗,幸好他及时住了嘴,否则大概要把她吻断了气。

“对不起……”他用修长的手指轻轻刮着她的脸庞,她的脸蛋滑白如凝脂,凝脂里冻住两朵红艳艳的娇花,他把指尖缓缓往下移,爱抚着她肿胀的红唇,红唇上有他留下的齿痕,他刚刚在难耐的激情中轻轻咬了她。

她的红唇、他的齿痕……耿天敖闭上眼睛,他……究竟何德何能?

于霜葭微微转动着脸,感受他粗糙的手指滑过她肌肤的感觉,她细致的毛孔在他的抚触下战栗着、激动着,她的唇微微张开,用天真的性感迎接他的爱抚,她看见他闭上眼睛,于是她像只顽皮猫似的咬住他的手指。

“哎哟……”耿天敖喊了一声,睁开眼睛看见她正咬着他的手指,她那种斟酌着力道的小心翼翼,实在太可爱了。

终于压不住拥抱她的冲动,耿天敖一把搂住她的腰,把她纤细的身体往自己身上挤,后腿一勾,他这才记起关门这件事情。

隐密的空间,关住所有的激情,小小的房里,空气变得愈来愈炽热,耿天敖边吻边把于霜葭带到床边,他往她的后膝轻轻一顶,然后拥着她绵软的身体倒向硬邦邦的床铺。

于霜葭感受到他的重量、感受到他的温度,她终于得到她的“天”了,她的天吻着她的唇,她的天吻着她的耳,她的天吻着她的颈……喔,她爱他无所不在的吻。

于霜葭曼妙的蠕动着、申吟着:“碍…你是我的‘天’,我的‘天’……”

耿天敖听清楚她告白式的申吟,他停下所有的狂情,只是静静搂着她的腰,静静把脸埋在她的胸前,就这样一动也不动的过了好久,他突然从她的身上撤退,在她来不及看清他的脸之前,冲出房门。

空白,活跳跳跃进于霜葭的心口,她呆呆的起身坐在床沿上。美丽的大眼睛傻傻滞滞,她低着头许久才看见自己凌乱的衣衫,抖着小手整理好衣衫。

一度失控的心跳,如今停停走走,像老牛拖步,像误踏歧路。

她变成一个木头美人,成为这房里的一件静物,直到听见房门再度开放的声音,看见耿天敖走向她、拉起她、拥住她。

他的心跳传到她的内心,鼓舞着她的心跳,带领她闯出绝望的迷境。

她贴在他的胸腔前,仿佛听见轰炸机飞越敌空的呼啸声、听见备战艇横渡海峡中线的声音。听见飞弹爆炸、地雷轰然的声音,她从他的胸前仰起脸,呆呆的问;“你这里面有个战场?”

耿天放低下头对上她的眼,他执起她的小手按在他的胸前,嘎哑的说:“这里在打仗,‘要你的那一方’把‘自卑的那一方’打得落花流水。”

她瞪大眼睛看清楚他的脸,他的脸上都是水花,他的发根湿漉漉……他去洗脸了?可是怎么连眼眶也洗湿了?连鼻头也洗红了?他哭过了?

“为什么要跟自己打仗?我给你带来困扰了?”

“你别胡思乱想,我只是怕自己不能给你幸福,怕自己拖累了你。”耿天敖哽咽起来。老天,他刚刚才逃到浴室里哭泣,他听见她的呼喊,他听见她说他是她的天,他觉得既幸福又错乱,现在他又快要忍不住流泪的冲动。

“不会的,我第一眼见到你,就知道你是我的幸福。”她被他的红眼眶彻底感动了。

“你太傻了。”耿天敖揉乱她的短发,激动得把她抱个满怀。

她真是个死心眼的女孩,他不会再遇到比她更爱他的女孩,也不会再遇上令自己比爱她更多的女孩。

“告诉我实话,你对这里害怕吗?”耿天敖仍然不能放心。

“我怕……”于霜葭恐惧的拥紧他,“怕你不肯给我机会了解你。”

这里的黑暗掩不住她想靠近他的欲望。

“只怕你懂我愈多……”耿天敖轻叹着,不再往下说。

“嗯?”于霜葭抬起头,无言的询问着下文。她不勉强他,但是想要知道他更多。

“改天再说吧,我不想一次吓坏了你。”耿天敖紧锁眉头,神色忧愁。

于霜葭温驯的偎在他怀中,不再逼问他,她是善体人意的,只要他不再拒她千里,她就心满意足。

耿天敖搂着怀中的软玉温香,信誓旦旦的说:“葭葭,我不知道自己会在这里住多久,唯一能确定的是:我不会在这里住一辈子。”

这是一个保证,这是一个承诺,只是耿天敖不能确定,自己要花多久的时间才能做到。他还有院长、还有那些可爱的弟弟妹妹要照顾,他能要求她无止尽的等待吗?

“嗯哼,你想偷偷摸摸搬走,好摆脱我?”于霜葭皱着鼻子、横着眉头,故意和他闹着。她想看见他的笑脸,那开阔的额角、那浓黑的剑眉、那细长的眼、直挺的鼻、性感的唇啊,那样好看的一张脸,应该是适合阳光欢笑的。

果然,耿天敖被她的神态语气逗笑了,愁苦的悲情退却,回归到二十一岁大男孩应有的面容,他轻松的说:“才怪,你会是我第一个通知的免费搬家工人。”

“真的?”于霜葭开心极了,忍不住发出咯咯咯的笑声。

突然,耿天敖的眉头一扬,露出一脸邪邪的笑,“对了,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打算脱光光和谁抱在一起啊?”

银铃般的笑声在空中画出一个突兀的休止符,于霜葭的脸蛋一瞬间涨成红通通的熟番茄。这个坏蛋,她爱娇的白他一眼,竟然还敢问她这个问题。

她勉强自己大着胆子说:“不告诉你,除非你说,你想不想脱光衣服和我抱在一起?”

听完自己大胆的问句,她猛然想起刚刚在床上,她的胸部都给他看光、摸遍、吻过了……那激情香艳的场景令她全身都发红了,像只煮熟的虾子,等待饕客尝鲜。

耿天敖马上点头如捣蒜,一点也不拐弯抹角的说:“即使穿着衣服,我也很想跟你抱在一起。相信我,你不用脱光衣服来证明你的女性魅力。”

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直接的答案,于霜葭本来想为难他的,结果不好意思的反而是自己。原来耿天敖是这样一个正人君子,不像一般臭男生只想拐她上床,可是……为什么她的心中却反而有种淡淡的失落呢?

“不过,”耿天敖更用力搂着她、贴着她,他咬着她的耳朵,在她敏感的肌肤上吹着热气,暧昧的说:“如果你愿意在我面前脱光光的话……当然更好了。”

噢,这样算是挑逗还是甜言蜜语呢?于霜葭快乐得笑起来,淡淡的失落从大大的窗口逃逸无踪,她不害羞的在心里承认,她是很愿意和他“袒裎相见”的。

“葭葭,我不知道你这么瘦,可是胸部却那么丰润饱满……”耿天敖看着她迷情的脸,想起她刚刚软躺在床上,任他埋在她胸前为所欲为的模样,忍不住想入非非的说。

“耿天敖,你这个大色狼。”于霜葭红着脸低喊一声。

女孩子嘛,尽管心底已经怒火奔腾,表面上的样子,还是得端他一端。

☆☆☆

甜甜蜜蜜的小俩口,手牵着手下楼的时候,一楼的老婆婆仍然卖力的在忙着。

“哟,天敖的‘家’要回去啦,别忘了常常来玩。”老婆婆停下忙碌的双手,含笑看着两个人紧握在一起的手。

“婆婆,太晚了,我先送她回家去。”耿天敖把铁马从乱七八糟的走廊上牵出来,停在路面上。

“婆婆,晚安,再见。”于霜葭害羞的说,她总觉得老婆婆的一双眼是含情的,仿佛历尽人间沧桑,却仍然对生命深有热忱、对万物藏着大爱。

“葭葭,你别小看婆婆喔,她可是我们这里的风云人物。”耿天敖在载着于霜葭回家的路上,这样说着。

黑暗的路途上,耿天敖一边踩脚踏车,一边用微喘着气的声音娓娓道出拾荒婆婆的故事。

“不认识婆婆的人,看见她衣衫褴褛,都以为她很穷苦,”耿天敖用肃然起敬的口吻说:“可是上个月,婆婆整整捐出一百万,帮助九二一灾民重建家园,各大报的记者得到消息,一窝蜂全都跑来采访婆婆,没想到婆婆当场发飙,说与其在这里浪费唇舌,还不如到外面多绕几回,多捡几个纸箱,把那些记者们数落得面红耳赤。”

“结果呢?”于霜葭吸吸鼻子,把脸埋在耿天敖的背上,她像一只从井底跳出来的青蛙,重新认识这个无奇不有、形形色色的世界。

“结果婆婆的‘玉照’登上三大报的头版,我记得其中一则图说写的是:‘拾荒婆婆的一百万,台湾的有钱人,你拿得出来吗?’”

是啊,台湾钱,淹脚目,有钱人的千万亿万,也抵不过拾荒婆婆的一百万。于霜葭沉默起来,身为台湾首富的爸爸,捐了多少钱呢?好像是三千万吧?三千万是个不小的数目了,但是爸爸在餐桌上却说:“三千万用来提升企业形象,很值得了。”

一句话,三千万的爱心,顿时大打折扣。

想到这里,于霜葭突然觉得有点儿羞愧,爸爸虽然是个好爸爸,可是在商场上尔虞我诈久了,加上与政客们关系密切,对于很多事情的看法也变得急功近利起来,功利的正面意义是精明,反面就变成现实。

见后座久久没有回应,耿天敖这才想起她的背景,他几乎要忘了她的爸爸是台湾头号有钱人。“葭葭,你别想歪,我没有含沙射影的意味,只是陈述普遍的社会现象。”

“我知道……”于霜葭平静的说:“以我的爸爸为例,虽然他真的有点市侩,也懂得操控媒体的手段,但是,他养我这么大,我无法不爱他。”

这样就好,耿天敖放心的点点头,然后加快铁马的速度.夜风变大了,他扯着喉咙继续说:“你知道我最崇拜于伯伯哪一点吗?”

什么?这个狂傲的家伙也认识“崇拜”这两个字?她好奇的问:“哪一点呢?”

“因为他创造了你。”耿天敖对着夜空大吼。

“什么?”于霜葭好像没听清楚。

“因为他创造了你。”耿天敖再吼一次。

“什么?”于霜葭还在装迷糊。

“因为他创造了你。”耿天敖咬着牙,这是他最后一次配合。

“什么?”于霜南抱着肚子,却憋不住笑声。

耿天敖跳下铁马,把于霜葭从后座上扯下来,他把铁马丢在一旁,紧紧搂着她狂吻着,吻得她透不过气来,他才改捧起她的脸蛋,声音嘎哑的佯怒道:“你敢捉弄我。”

于霜葭仍是捧着肚子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笑他的痴,还是在笑自己的傻,就是忍不住直发笑。

看着她如花的笑靥,耿天敖压下头来,又是一阵天旋地转的烈吻,直到她的笑声淹没在彼此张狂的喘息里。

☆☆☆

从耿天敖的租所到于家,几乎要骑上一个小时的脚踏车程。但是经过在路边热情的“耽搁”,这趟路程,足足花了一个小时又二十分钟。

“你看,我说了搭公车的,”于霜葭从脚踏车后座跳下来,懊恼的盯着手上的腕表,“现在好了,都快要十一点了。”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有门禁。”耿天敖用两条长腿撑住铁马,握着车头,闷闷的说。

“才不是呢。”于霜葭跳到他面前,按住他握在龙头上的手背,焦急的说:“人家只是担心,你还要骑一个小时的远路才能回去,而且,你一个人,路又远又暗……”

“你心疼了?你舍不得我?”

这个人讲话一定要这样吗?这种时刻他只要含情脉脉就够了,不需要凡事打破沙锅问到底吧?

于霜葭一跺脚,改推他的背,“好了好了,闲话少说,你快点回去吧!”

勾起脚踏车踏板,耿天敖正打算用力踩下去,却又突然转过头来,很认真的说:“葭葭,告诉我你喜欢我。”

笨蛋、白痴,她不喜欢他,怎么会享受……不,容忍他的“禄山之爪”?他们都已经这样亲密了,他还问这种蠢问题,看来聪明智商和爱情智商真是不能画上等号。

于霜葭背过身,她才不要答应他这个存心让人尴尬死的要求呢。

“葭葭,你喜不喜欢我?”耿天敖还不死心,他根本不懂女孩儿的矜持。

“我……”她差一点就要冲口说出他要的答案,但是千钧一要的时刻,她猛然想起自己明明说过了,还是当着全班同学的面,那时他还一脸拒她于千里之外,逼得她后来发誓不会再对他说第二次“喜欢”了。

不只于霜葭记得,耿天敖也是因为想起她那句“那些话我不会再说第二遍了”,所以才忍不住再问一次的。

“葭葭……”

于霜蔑偷偷口过头,瞄瞄耿天敖失魂落魄的样子。原来他也懂得难过,他害她伤了这么久的心,她却总像只没有骨气的小狗,只要他手一招,就哈巴哈巴的黏着他,搞不好他还觉得她很好欺侮呢。何不趁这个时候好好整整他,让他知道这种“不确定”的感觉有多难受?

于是她狠下心说:“你先回去吧,关于这个问题,我还要想想。”

不过,如果他现在愿意抱着她、苦苦哀求一番、充分满足地小小的虚荣心的话,她就不会跟他计较下去了,这样的要求其实一点儿也不过分,如果他真的在乎她的话……

可是,当于霜葭的脑袋瓜还在“倒行逆转”的时候,耿天敖却突然一声不吭,踩着铁马离去了。

这个臭沙猪,这个可恶的大狂人,他不知道女人是需要“哄”的吗?可恶可恶,可恶,于霜葭愈想愈气,可是……她就是被他身上那种不羁不妥协的性格吸引住的,如果他肯跪在她面前,求她说一句喜欢,她大概就不会爱上他了。

完了完了,这是不是代表,她一辈子都会被他吃得死死的?

天啊,她已经想到一辈子去了。 果然是物以类聚,她天马行空的想像力,似乎有迎头赶上程露的趋势。

☆☆☆

洗完澡,跳上软绵绵的床铺,于霜葭翻来覆去难以成眠。

蓝色的月光静静流进屋内,忧郁也偷偷跟进。

忽然之间,一阵好听的音乐在万籁静寂之中响起来,于霜南瞪大眼睛,听了好久才分辨出是自己手机的声音。

其实她并不喜欢手机,总觉得那是文明过头的象征,可是爸妈坚持要她带支手机在身上,他们比较安心。不过爸妈除非真有十万火急的事,否则是不会随便“骚扰”她,更别提她乖得像个国中生,所以即使偶尔晚归,爸妈也不会问东问西,他们认定她不是和周力恒在一起,就是和程露一块儿做作业了。

而周力恒和程露,正是除了家人之外,唯一拥有她的手机号码的两个朋友,她从不轻易把手机号码给别人的,反正她也不常把手机带出门,除了前一阵子为了怕耿天敖call她……想到这里,于霜葭的脸色简直比黑压压的夜色还要黯淡,没想到他竟然把她的手机号码丢掉,而且看来也没有再跟她要一次手机号码的迹象。

暗夜中,手机仍在唱着歌,于霜葭有气无力的在床头一本杂志下面摸到手机,她想除了周力恒之外,没有人会在这么深的夜里做这种扰人清梦的缺德事,所以她意兴阑珊的说:“周力恒,有何贵事?”

电话那头寂静无声,于霜葭等了好一会儿,对方仍然没有出声的打算,她气呼呼的说:“周力恒,你再不说话,明天我就去告诉周妈妈,说你没事乱打电话骚扰良家妇女,别以为只有你会打小报告。”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在等周力恒……”电话那头响起一个低低沉沉的声音。

于霜葭的心都要跳出胸膛。那是耿、耿天敖的声音,那个不可一世知道你在等周力恒……”电话那头响起一个低低沉沉的声音。

于霜葭的心都要跳出胸膛。那是耿、耿天敖的声音,那个不可一世的大男人,不是老早把她的手机号码给丢了吗?惊讶和惊喜同时钻进她的心窝,她从床上坐起身,期期艾艾的说:“哦、我还以为……”

“以为我是周力恒?很抱歉让你失望了,早知道你在等人……”耿天敖站在公共电话面前,看着透明小框框里的数字,从一百开始急速往下掉落,就像他的心情。他完全忘了她还有个优秀的男朋友,而且预定毕业之后就要结婚,该死该死,她是属于他耿天敖的,他不会放手的。

“没有没有,我没有在等谁。”于霜葭急急的解释着,她多么害怕他误会她了。

“骗人!”耿天敖凶巴巴的驳斥她。

于霜葭一呆,完了完了,都怪自己开起那种玩笑,现在怎么办?

她焦急的说:“喂,我真的没有在等谁,真的真的——”

“你敢说你没有在等我?”

咦,他的意思是……于霜葭立刻破涕为笑,虽然他的口气仍然狂妄,可是她爱死了他的狂妄。她吸吸鼻子,哽咽的问:“你在哪里?”

“在学校对面的便利商店外面。”他住的地方附近连一具公共电话都没有。

“你不是把我的电话号码丢了吗?”还说他对她的电话号码没兴趣的,于霜葭又委屈起来。

“丢是丢了……”耿天敖故意顿了顿,然后柔情又狂傲的说:“但是我的手指已经记住它了。”

呜……这个大坏蛋,不是躲她、就是凶她、再不然就是弄哭她,于霜葭抽抽噎喳的说:“你想干嘛?”

“告诉我你喜欢我。”耿天敖固执的说,他多喜欢她的声音,多想再听一次她说喜欢,他觉得自己好像快要发疯了,他才离开她半小时而已,就开始按捺不住对她的思念。

“如果我不说呢?”于霜葭才不让他称心如意。

“如果你不说……”耿天敖握着电话筒在原地踏着步子,焦躁得好像一只找不到毛线头的猫,他瞄瞄电话卡余额,狠狠的说:“如果你不说,我就到便利商店买十张电话卡,一直等到你开口为止。”

噢,这个傻瓜,于霜葭才不忍心他白白浪费钱,她知道他的艰难,也知道他的骨气,他不会接受她的帮助,既然这样,她当然要想办法帮他节剩她心疼却又不甘心的开口:“我说过我不会再说一次喜欢你的……”

耿天敖的心口一阵痉挛,她竟然真的不肯再说一遍?

虽然不忍心让他破财,于霜葭还是放了一点小小的手段,她憋着气、忍着笑说:“我说过我不会再说一次喜欢你,但是我要告诉你:我、爱、你。”

原来是这样,是比喜欢更多的爱,他的葭葭爱他,像他爱她一样。 耿天敖捂住公共电话的听筒,快乐得手舞足蹈,狂狂的喜悦冲击着他。

“喂、喂……”于霜葭不满的说:“耿天敖,你在听吗?”

不公平,人家都说到这个地步了,他好歹也该有点表示,“礼尚往来”这种道理他不懂吗?于霜葭噘起小嘴。

“什么?”耿天敖故意大声的说:“对不起,刚刚有车子经过,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好吧,就再给他一次机会好了,于霜葭宽大为怀的说:“我要你说:我、爱、你。”

真好听,葭葭的声音就像滑顺的天鹅绒。 耿天敖忘了找借口,直接脱口要求:“再说一次。”

太过分了,这个人……于霜葭咬着牙说:“除非你也说一次。”

“说什么啊?”眼见四下无人,耿天敖大胆的脸红了。即使红着脸,他还是不忘打迷糊仗,虽然他的日记本里早已写满密密麻麻的爱你、爱你、爱你,可是他就是说不出口,他是男人嘛,成天把爱爱爱挂在嘴边,成何体统?

“说我爱你。”于霜葭按捺着。

“什么?”他装傻。

“耿天敖,你到底说不说嘛?”于霜葭识破了他的诡计,这一招她早用过了。

“我、我、我……”耿天敖“我”了个半天.却“我”不出个所以然来,就在他好不容易吐出“爱你”的同时,话筒里却刚好传来嘟嘟嘟的断线声。他呆呆握着话筒,看见一百块的电话卡已经“寿终正寝”,被公共电话机排斥出来。

“爱你”是在断线前还是断线后说的呢?葭葭听见了吗?耿天敖不能确定,可是他知道自己今晚鼓不起勇气再说一遍了。

『6』第六章

程露肿着一双“咸蛋超人眼”走进教室的时候,意外看见于霜葭竟然坐在她常坐的位子旁边,脸上还挂着一朵浅浅的微笑。程露闷哼一声,既然她喜欢那个位子,就让给她好了。程露把脸一撇,直挺挺的越过于霜葭,往另一排座位走去,反正教室里也没几个人,空位还多着呢。

程露刚把包包放好,连位子都还没有坐热,于霜葭却又抱着背包笔记挨到她身边坐下。 怪了,这是什么意思?程露斜睨于霜葭一眼,然后二话不说又拎起包包,冷冷的起身。

“程露,请你原谅我。”于霜葭急急扯住程露的包包,阻止她离去。

“你放手。”程露咬着牙,用力想扯回自己的包包。她昨天痛哭流涕一个晚上,责怪自己多事,葭葭明明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她却硬说人家在耿天敖面前脱光光,结果把场面搞得十足尴尬……她发誓再也不当鸡婆的“顾人怨”,再也不要管别人的闻事,再也不要用自己的热脸去贴别人的冷屁股。

“我不放不放,程露,你别生气,我知道自己错了,我爱钻牛角尖,我不识好歹,对不起……”于霜葭仍然死抓着程露的包包不肯放。

“你……”程露的咸蛋超人眼又红起来了,她恶狠狠的瞪了于霜葭一眼,凶巴巴的说:“既然你这么喜欢这个包包,那就送给你好了!”

说完,程露猛然松开手,而于霜葭被程露突如其来的吼声吓傻了,手一软,原本就没有拉上拉链的包包就这样掉到地下,书本笔盘散落一地。

两个女孩一时之间都呆住了。

于霜葭慢慢蹲下身子,收抬着散落的东西,她低着头,每拾起一本书,就滴下一滴泪。程露是真的不肯原谅她了,否则不会用这种态度对她的,从小到大始终呵护着她的程露,真的讨厌她了……她流着泪默默把程露的书本笔记笔盒一应收拾好,直起身子,把包包交还到程露手上。

程露被动的接过包包,整个人还陷落在失神的状态里,不很清楚刚刚发生了什么事。她好不容易回过神来,看见于霜葭已经很识趣的背起包包,背过她准备离开。

“葭葭……”她叫了一声。

“对不起,程露,我不是故意要惹你烦的……”于霜葭转过身来面对着程露,小心翼翼的说:“我知道你不想跟我坐在一起,没关系,我到后面去好了……”

“你这个笨蛋,明明是你先抛下我的,现在却说我不想和你坐在一起。”程露的嗓门有渐渐变大的趋势。

“我不是抛下你,程露,我只是对自己没有信心,对不起……如果你不想再跟我做好朋友也没关系,不过请你一定要原谅我。”于霜葭哽咽的说。

程露激动的说:“我才要请你原谅我,我没把事情清楚就乱说话,害你没面子了……”

“没有没有,反正那些都过去了。”于霜葭连忙摇摇头,事实上程露的迷糊帮了她天大的忙呢,如果没有昨天“阴错阳差”的“推波助澜”,她和耿天敖还不知要僵持到什么时候。

“葭葭,你真的不怪我,即使我让你那么没面子?”程露不能置信。

于霜葭红着脸摇摇头,失去面子,却得到爱情,她觉得自己是个大赢家。

“那个铁公鸡没有为难你?”程露一脸狐疑。

喔,想到耿天敖,于霜葭的脸愈发深红,红得让人不得不怀疑。

昨天自己前脚走了之后,葭葭和那只铁公鸡之间究竟发牛了什么?而且葭葭本来不是口口声声没自信,怕人家讨厌她的吗?怎么过了一夜,她的自信全找回来了?可疑可疑、非常之可疑,这件事非得要深入追究不可。

程露忘了昨天才发誓不再过问于霜葭的事情,现在又不由自主当起鸡婆婆来了。环顾一眼教室,零零落落的几个同学已经被她们两个又哭又笑又道歉的女人搞得一头雾水,此地不宜密商,程露捉起于霜葭的手,使劲把她往外拖。

“程露,你要去哪儿?就快上课了。”于霜南叫道。

好管闲事已经是程露血液里的一部分,此时此刻,她只想弄清楚一件事——是谁?用什么方式?能让这个傻葭葭找回女性的自尊。

☆☆☆

“什么?”程露张大嘴。“你……你再说一次。”

坐在小小的凉亭里,于霜葭羞怯又肯定的说:“我喜欢耿天敖。”

“葭葭,你真的知道自己说什么吗?”程露叹口气,原来她的预感成真了,葭葭这回竟然真的“误人歧途”。

“我知道。”再也没有比爱耿天敖更让她确定的事。于霜自坚定的重申:“程露,我从大一新生训练那天开始就喜欢他了。”

“你也太不够意思了,”程露不是滋味的说:“竟然瞒了我这么久。”

“对不起,我以为自己只是暗恋,所以……”女孩子谁不爱面子,尤其是像于霜葭这种追求者多到可以从教室排到校门口的大美女,要承认自己暗恋一个完全不理会她的男孩,的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你原本以为是暗恋,其实不是?”迷糊的程露突然精明起来,“那就是说耿天敖也喜欢你,你们其实是‘两情相悦’喽?”

唉,程露讲话一定要这样“八点档”吗?两情相悦听起来还怪羞人的。

程露看看一脸被爱冲昏头的好朋友,瞧她面若桃花、眉目含羞、红唇诱人……她忍不住逼问:“葭葭,你该不会已经跟那只铁公鸡“嘿咻’过了吧?”

这个怪程露,总会吐出些让人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的句子,什么叫“嘿咻”啊?

“还不就是我说‘很痛’的那件事嘛!”程露满脸暧昧,口气也是贼兮兮的,“葭葭,大家都是成年人,你也别害臊了,老实说,真的‘很痛’吧?”

“程露,你别又胡说,我跟耿天敖之间还是……清清白白的。”只不过吻得火热、抱得死紧,还有摸了胸部,这样应该还算得上是清清白白吧?

看着于霜葭那张已然初识“情欲滋味”的脸,程露摇摇头,她知道现在再说什么都为时已晚。深深叹口气,她抽出一支笔,不知道在手心里写些什么……

“程露,你又在干什么?”于霜葭好奇的往好友身边靠过去,看见程露的掌心上写满一堆数字。

“别吵,我在计算你的幸福。”程露瞪了于霜葭一眼,示意她闭嘴。

幸福是可以量化的吗?幸福是有公式可循的吗?于霜葭觉得程露的行径十分走火入魔。

程露埋头算了好久,都算到手腕上去了,然后她吁口气,潇洒的把原子笔插在自己的耳边,兴奋的把手掌摊在于霜南面前,洒脱清秀的小脸充满精算气息。

“你看,我大概算了一下,照说耿天敖成绩好成这样,每个学期大大小小的奖学金加起来少说也有一、二十万,一年下来就有四十万,四年就有一百六十万,加上你爸给他一个钟头一千块的家教费,一堂两个钟头的家教课上下来就有两千元,一星期三次就有六千元,一个月光是家教进帐就有二万四千元,而且那个铁公鸡又抠成那样,不管到哪里都骑着破铁马,身上总是一条破烂牛仔裤加上皱巴巴的t恤,好像也难得在餐厅见到他,一个月的房租加上生活费大概不会超过五千块,你想想,这样下来,光是大学四年,那个铁公鸡少说也能攒个两百万……”

小事迷糊,算起帐来却目露“精”光的程露叽叽喳喳说个没完,于霜葭听得都傻眼了。如果程露的推算没有错,耿天敖根本不用活得那么辛苦,为什么他要活得那么苛刻?

程露突然猛一击掌,恨恨的说:“真是不算则已,一算气人,原来那个铁公鸡还算是个颇有积蓄的‘小富公’,真是可恶,都有钱成这样,却连两百块班费都要拖拖拉拉,实在是太欺侮人了。”

说完,程露突然注意到于霜葭的睑色似乎不太好,恍然大悟自己现在骂的可是好友的“心上人”呢。唉,葭葭也真是的,什么人不好爱,偏偏要跟那些没有眼光的女人去抢那个铁公鸡,害她骂起人来都无法畅所欲言。

“葭葭,我骂耿天敖,所以你生气了?”程露好不容易“失而复得”这个好朋友,可不想再失去她。

“程露,也许……也许他有说不出口的苦衷。”是什么呢?于霜葭真的想知道。

“喂,葭葭,你别忘了你还有个周力恒呢,你那头号的竹马青梅知道你‘移情别恋’,一定会气得跳脚。”程露迷糊归迷糊,却总是能够误打误撞直指问题的核心。

是啊,还有一个“讨人厌”的周力恒呢。周妈妈最近电话来得勤,周力便没事就来讨爸妈欢心,爸爸妈妈对他是愈看愈满意”,恨不得把女儿往周家送。

唉,她要怎样才能让他们明白她的心呢?

☆☆☆

趁着教授转身写板书的时候,程露拉着于霜葭溜进教室,安然回到座位。

坐在后面的男同学们,一个个脸上写满失望的表情,每个人的心里都在纳闷,于霜葭和程露怎么又黏在一起了?这样一来,和于霜葭“同席而坐”的机会就大大减低了。

于霜葭坐定之后,偷偷转回头,热切的搜寻着耿天敖。噢,她的视线与他的撞个正着,于霜霞听见心底响起火花烬炸的声音·,…·

“喂,葭葭,教授在点名了……”真是好险,刚好赶上重要时刻,程露推推好友的手,把她从意乱情迷的漩涡中拉拔出来。

喔,于霜葭慌慌张张回过头来,响响亮亮的答了一声“有”。

顿时全班愕然,老教授推推老花眼镜,注视着眼前美丽的女孩,正经八百的问:“于霜葭,你什么时候改名叫‘孙大华’啦?”

不知道是谁先发出第一声爆笑,迅速点燃一室的愕然,同学们一个个捧着肚子,笑出眼泪,尤其是那个叫孙大华的男生笑得格外兴奋。

看来,气质美女掌门人,该要换人做做看了。

“程露。”于霜葭红着脸白了好友一眼。

“拜托,我只是提醒你教授开始点名,又没说已经点到你了。”程露一脸无辜的说。

跌个小股、丢个小脸又何妨,至少班上同学上课的气氛高昂了。

于霜葭红着脸往后一瞄,发现总是一脸酷样的耿天敖,也扬起了嘴角。

☆☆☆

午休时间,程露很识趣的和其他两个同学一起上餐厅去了,她知道女人一旦谈起恋爱,十个有九个是“重色轻友”的,而且关于这个部分,于霜葭是一脸潜力十足的模样,所以程露不碍着她了。

于霜葭懂得程露的贴心,可是耿天敖并没有开口约她。她一个人收好东西,背着包包走出教室,站在教室前的走廊上,她不知道自己要往左还是往右,可是她知道自己一定要离开,她忘不了上次三个男同学欺她落单的恐怖经验。

沿着左手边的方向走去,她的胸口闷闷的、紧紧的、酸酸的、苦苦的,她不能相信耿天敖就这样把她丢下,在她昨天晚上说过无数次爱他之后。

往图书馆的方向只有寥寥落落的几个人,吃饭皇帝大,多数人都往餐厅涌去,于霜葭踱着步子走到图书馆旁的大树下,古老巨大的榕树向四方扩张成一方天然的凉亭,层层密密的浓荫阻绝了正午时分毒辣的日头,她在凉荫下的石椅上落坐,翻开读了一半的英文诗集,却怎么样也没办法专心。她想起上一次,耿天敖就是在这棵树下拒绝她的。

合上诗集,慢慢抬起头,于霜葭怔了一秒,一滴眼泪随即从眼中滚出来。她低下头,不想让他看见她的泪眼,她想他需要的是一个坚强的爱人,于是她抹去眼泪,凶凶的说:“你在这里干嘛?”

耿天敖坐到她身边,低着头探看她湿湿的大眼睛,柔情的说:“你来晚了,不过你还是来了,这证明我们果然心有灵犀。”

“谁跟你心有灵犀了?”于霜葭倔强的说。

“对啊,我忘了,你三更半夜在等周力恒的电话,你应该跟他才是心有灵犀吧?”面对爱情,男人也难免小眼睛、小鼻子的。

“耿天敖,你别冤枉人,我都说过不是了,而且人家都说爱你了,你还想怎样?”于霜葭吼完,也不等他回答,立刻起身把诗集塞进包包,打算离开。

“葭葭,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耿天敖连忙起身抱住她,阻止她离去。

“你什么都不是故意的,把我一个人丢在教室应该也不是故意的喽?”于霜葭气呼呼的反问,可是她却很没骨气的赖着他的怀抱。

“我以为你介意同学知道我们在一起,所以才跟程露坐在一起……”天知道一整个早上他费了多大的力气,才能阻止自己冲到程露身边,把于霜葭给抢到自己身旁。

“你在吃程露的醋?”于霜葭的身体愈放愈软,简直像只没有骨头的猫咪似的,完完全全黏在耿天敖的胸膛上。

“我没有。”耿天敖闻着她的发香,口里喃喃辩解着。

“你有。”

“我没有。”

两个人这样一来一往,不知来回多少阵仗,于霜葭终于忍不住气呼呼的挣脱他的怀抱。好,这个死硬派连吃醋也不肯承认。她涨红了脸,凶巴巴的说:“我可以当你没吃醋,只要你说你爱我。”

原来他昨天说的“爱你”,她真的没有听见,耿天敖的喉咙好像被鱼骨头刺到似的,发不出声音,他一脸不知所措。

好,他有骨气,他不说就算了,于霜葭红着眼就要离开。

“葭葭,别这样……”耿天敖一把从她身后抱住她,“如果你知道我昨天一晚没睡,只能想着你的话,你就不会跟我生气了。”

于霜葭在他的怀抱中转过身,果然看见他的眼睛因睡眠不足而泛着血丝,她立刻心软了,可是……

她哽咽的说:“多不想怪你,也不想跟你生气,可是我很没有安全感,我不知道你到底要我不要,你的若即若离让我很害怕,我不是想要绑住你,可是我必须知道自己不是一厢情愿……”

“葭葭,别这样说,是我不好,你说对了,我是在吃醋,我吃周力恒的醋,也吃程露的醋,我是个没用的醋缸子……”耿天敖语无伦次的招认,去他的男性自尊,他不需要了。

“天敖,别再不理我、别再不理我……”

“不会了,再也不会了……”耿天敖捧起她泪涟涟的脸,深深吻住她抖颤的红唇,他发狂的吻着地,用火热的舌纠缠着地,他喘着气说:“葭葭,如果你不想让同学知道我们在一起的话——”

于霜葭捂住他的唇,深情的说:“耿天敖,我爱你,我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我们在一起。”

他们之间,再也不要苦苦猜疑,他们之间,再也没有任何顾忌。他们要一直一直在一起。

☆☆☆

平淡无味的日子,加上爱情的调味,变得出奇的甜。

两个三年不说话的对头,却在大四这年惊爆出爱的火花,于霜葭与耿天赦的恋情,已经成为t大校园最劲爆的头条新闻,也引来几多少男少女黯然心碎的眼泪。

于霜葭在程露谅解的眼光下,堂堂正正坐到耿天敖的身边,一堂课上下来,两个人的心情可说是高chao起伏,一会儿碰碰对方的手,一会儿拉拉对方的衣角,一会儿因为过分热烈的凝视而听不见教授的声音……不过,所有在课堂上错过的,耿天敖都会靠着自学补回来,然后把自己融会贯通的东西,清清楚楚、仔仔细细的讲解给于霜葭听。

听啊听的,那些冷的、硬的、死的知识,就像缠缠绵绵的情话一样容易吸收,老实说,读了四年的资工系,成绩虽然维持在一定的水准以上,但是于霜葭却从来没有真心喜欢过这个科系,她对英文的兴趣远远大于资工,但是因为耿天敖,于霜葭真心庆幸自己选了这个科系。

在等待英特尔消息的同时,在和于霜葭热恋的同时,耿天敖也没有让自己闲着,虽然系主任十分鼓励他继续攻读研究所,但是欣天敖对于电脑网路时代自有一套解读,他以为网路一日千里,学校所学的知识永远比外面的企业体慢一步,今天的新知,明天大概就变成“博物馆里的知识”,实战的经验可能远远高过于关在学校的实验室。

对耿天敖这种毫无背景、热忱与专业知识技术就是唯一本钱的年轻人来说,网路无店铺的特色无疑是最好的创业机会。于是他和小顾等人也将用不完的精力与创意发挥在网路应用上,开始研究创意模型。

同时耿天敖也把于霜葭正式引进他的生活圈,用的是“女朋友”的名义,这项宣告对两人的关系而言,无疑是一步大跃进。

“这些都是我最要好的兄弟姐妹。”这是耿天敖对小顾等人的介绍词。

他从来没有把身世告诉过于霜葭,不过现在他再也不害怕,他盯着她的眼,坦诚而清楚的说:“我们都是在育幼院长大的孩子。”只不过后来每个人的际遇不同。

“大家好,谢谢你们一路陪伴天敖。”于霜葭没有惊讶。 耿天敖从来不提他的爸爸、妈妈,她不逼他袒露他不想说的,她有一辈子的时间去了解他,她不急,她愿意耐心等到他自愿说出来,就像现在。

听见她这样贴心的问候,耿天敖把她搂得更紧了,他心中的感动与真爱,已经不是单纯的语言所能表达。

而耿天敖的“兄弟妹妹”也在她的话中,听出她对耿天敖不寻常的爱,因而纷纷对她伸出善意的手。 耿天敖的孤傲与倔强,在育幼院里众所皆知,从来没有人能真正打破他最后的一道围篱,但是于霜葭办到了。

“于霜葭,我们才要感谢你,让那个无法无天的小子找回了人性。”小顾对着于霜葭微笑,这个英文小魔女硬是要得,收服了耿天敖这个大魔头。

“小顾,你少在那里破坏别人的名誉,我都还没跟你算帐呢,你这个小人——”耿大敖突然住了口。

“天敖,不是我要说,我还真没见过比你更爱记仇的男人,只不过是一本日记而已……”小顾慵慵懒懒的吊人胃口。

六人小组的其他成员无不竖起耳朵,他们不但没有鄙视小顾卑鄙无耻的行为,反而用一种崇拜的眼神注视着他。真是太了不起了,小顾竟然有办法看到耿天敖那个自大狂的日记。

“小顾,你最好祈祷自己立刻患了失忆症,把里面所有的话都给忘了,否则……”耿天敖握着拳头,俨然想大动干戈,那些傻话再这么一传十、十传百,他就真的没脸见人了。

“天敖究竟在日记里写了什么啊?”于霜葭拉住耿天敖蠢蠢欲“揍”的手,好奇的询问小顾。

“就是……”小顾睹了一眼耿天敖一阵青一阵白的脸,折衷的说:“就是他把我们美丽大方的于霜葭小姐画成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这才是小顾的真心话,他当初说的“气韵生动”全是言不由衷,没有画画细胞还硬要画,简直是糟蹋美女。

“顾明凯!我要杀了你!”耿天敖挣脱于霜葭的手,跳到小顾面前一把揪起他的衣领。

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横竖都是死路一条,索性给他说个够。小顾把心一横,完全把“个人死生置之度外”,钜细靡遗、活灵活现的描摹起耿天敖为情所困的落魄状,还把他那些惊天地、泣鬼神的爱情章句全都抖了出来,听得大家啧啧称奇,眼镜妹还脱下厚厚的眼镜,好像在擦眼泪呢。

耿天敖愈听心愈沉,愈听手愈软,他已经没有力气揪住小顾,只能任他在那里加油添醋,大放厥词。他红着脸瞄了于霜葭一眼,看见她明媚的大眼中蓄满泪水。

“天敖,你再也不可以那样折磨自己了……”于霜葭不顾另外十只大如牛眼的凸眼珠,忘形的投入耿天敖的怀抱。

“我……”耿天敖狠狠瞪了小顾一眼,然后专心的搂着于霜葭,他决定不再跟小顾斤斤计较,毕竟这种结果也不赖。

五只凸眼河豚、五个快要掉到地上的下巴,呆傻在一旁,不敢相信刚刚才被大家糗得面红耳赤的男主角,现在正在大享艳福。

真是恨哪!小顾忿忿不平的槌一下桌面,想起生命中深刻爱过的辣妹妹。

『7』第七章

因为爱一个人,所以想把最好的都献给她。

不爱则已,一爱就是全心全意的耿天敖就是这样。

他可以啃白吐司、白馒头,但是却不愿意让于霜葭和他一起吃苦。

他是男人,他要用自己的力量,让自己的女人快乐。

其实就像程露所说的,别人读书是要花钱,耿天效却可以靠着好成绩赚钱。因为他的成绩优异、反应过人,所以系主任基于爱才的心理,希望他可以在资讯相关领域中更上层楼,所以总是主动帮他写好推荐表,因此一学期下来,耿天敖至少可以领到二、三十万元的奖学金,加上每年寒暑假他都会到知名企业打工,同时长期担任于星谷的家教,他所累积的财富只会比程露结算的数字多,而不会比较少。

但是耿天敖真的穷,他把大多数的奖学金和打工费,全都寄回到育幼院,因为院长收容愈来愈多的院童,院里食指繁浩,负担十分沉重,他知道院长已经苦撑多年,现在他长大了,有能力为院长分担的,他绝对责无旁贷。

支持院长与照顾院童,早已经是耿天敖的人生里头,最重要的一部分。

而现在,耿天敖得到另一份深重的、来自一个女人的爱,那种爱和院长给他的亲情不同,但是比重相等,他爱于霜葭,也要把最好的给她,就像他对院长一样。

中午时分,他们喜欢习惯窝在人潮较少的小餐厅用餐,耿天敖总是吃得很少,却给于霜葭点了一大堆好吃的,面对于霜葭疑惑的眼神,耿天敖会故意邪邪的笑说:“多吃点,我喜欢你多长点肉,这样抱着比较有感觉。”

“好,那我就吃他个‘母猪赛貂蝉’,让你尝尝抱着五花肉的感觉。”于霜葭果真埋头吃将起来。

看着她赌气埋“食”的模样,耿天敖其实很想告诉她,不管环肥燕瘦,他都爱她。

而每当于霜葭争着想付帐的时候,耿天敖都会霸道的阻拦她。“我从不让女朋友付帐的。”

喔,“从不让”的意思是说……

“你交过很多女朋友?”于霜葭忘了与他争付帐,开始吃起醋来。

成功转移她的注意力之后,耿天敖宠溺的揉揉她的发,并不多做解释。她不只是他的女朋友,更是他的“牵手”,如果他现在养不起她,如何能照顾她一辈子?

在享受爱情、享受被宠爱的感觉之余,于霜葭一直有种奇怪的感觉,她总觉得耿天敖瞒了她一些事,他愿意跟她分享研究网站创意的心得,更坦承他孤儿的出身,他把那些都告诉她了,还有什么可隐瞒的呢?

直到有一天,于霜葭无意间在耿天敖的包包里翻出一条吃了一半的白吐司,她的心都疼得发酸、酸得就要腐蚀了。

她知道他对她好,可是她希望他也过得好;她爱他,但是不愿因为自己的爱成为他的负担,她更不允许他继续苛刻自己,变成营养不良。

她没有拆穿他,但是她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她不能让自己的爱害死他。

☆☆☆

放学后,于霜茨拉着耿天敖到学校附近的超级市场,买了一大堆的特价品。面对耿天敖疑惑的眼神,于露葭只是拍拍他的手臂说:“你只管乖乖把钱掏出来就好了。”

耿天敖二话不说付了帐,然后骑着铁马载着于霜葭回到破旧的小窝。于霜葭先把一身汗湿的耿天敖推去洗澡,然后像变魔术似的,她竟然能用小电锅煮出香q有劲的面条,以及白胖胖的白煮蛋,她把面条盛在马克杯里,再把煮熟的白煮蛋对半切开,露出里面金黄的颜色,拌上切碎的辣椒末,再浇上些许的酱油和麻油,就是一碗便宜又好吃的干拌面。

浓浓的香味,在耿天敖打开房门的瞬间,扑鼻而来,他呆愣的看着眼前的一切,而于霜葭则是跪坐在小木桌边,笑眯眯的说:“可以吃饭喽。”

原来她把他支开,一个人在房里忙着。 耿天敖傻愣愣的走到小木桌前坐下,看着眼前色香味俱全的干拌面,不可思议的问:“这是你做的?”

“我很厉害吧?”于霜葭自吹自擂的说。

每次期中、期末考,于霜葭都会到程露的租所一起挑灯夜战,有一次读到三更半夜,程露却连一包泡面都没有储存,只有上回吃火锅剩下的冬粉,两个女孩就靠着与生俱来的“烹饪本能”,胡乱加上葱蒜辣椒,淋上酱油香油,硬是吃个他嘴满胃饱、形象全无。

“能吃吗?”耿天敖故意咂咂嘴,摆明一脸不敢苟同的神色,其实他的心正激动的狂跳。

“耿天敖,你很瞧不起人喔。”于霜南抗议着,听他的口气,分明认定她就是个不事生产的大小姐。“这可是我发明的‘葭’常面,包管好吃得让你痛哭流涕。”

二话不说,耿天敖捧起马克杯,装出一脸“从容赴义”的表情,浙沥呼噜吃下一大口面条。

于霜葭得意的看着耿天敖闷着头,一口接着一口,狼吞虎峻起来,她真的是太佩服自己了,一定是太好吃,好吃得他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不过,好歹也分她一口嘛。

她昂扬的声音,半是得意半含抗议的说:“耿天敖,人家也饿了嘛。”

娇嗔了半天,也不见耿天敖慰劳她一口,他平常不是这个样子的,“香的辣的”,他通常都一古脑的往她口里塞,老是说他自己不饿不饿的,怎么这会儿她辛苦半天,也不见他有所表示?

她低下头,探看着耿天敖始终不曾抬起的脸。天碍…她只是随便说说而已,结果耿天敖他竟然真的……痛哭流梯了?

“天敖……”她伸出小手摸着他的脸,他的脸湿漉漉的,而且温热的泪水仍在无声的流。

耿天敖放下杯子与筷子,一把抓起她的小手,贴在他的颊边,断断续续的声音像是没有关紧的水龙头,落着滴滴答答的水声。“面很好吃,只是太辣了。”

他的葭葭,为他放下大小姐的身段,陪他窝在这间破旧的小房间,还像个小妻子般为他做晚餐。怎么办?她为什么要这样可爱,为什么要这样贴心,为什么要让他陷得如此之深?她再也不是高高在上的于家大小姐,她是他的小妇人,他一个人的,他绝不会让任何人把她抢走。

“原来是太辣,我还以为真的是太好吃了。”于霜葭往他身上腻去,她拿起他搁在桌上的筷子,夹了一口面滑进自己口里。

哇塞,还真不是普通的辣,朝天椒的威力真是惊人,呛得她热泪盈眶。

“真的好辣……”她对着耿天敖吐吐舌头,挥舞着小手驱赶着唇舌上的辛辣气息。

粉红色的小舌,虽无心却勾人,耿天敖激动得捧起她的脸,吻住她“火辣辣”的舌,他边吻边说:“这样还辣吗?”

喔,简直辣到心坎里了,可是不要停阿不要停碍…于霜葭用力攀住他的颈项,在他每一个离开她的空档,马上撒着娇说:“天敖,人家好辣喔。”

果然,她这样娇娇弱弱的一喊,耿天敖又会急急吻住她的唇……天啊,她愿意在这一刻死去,在他的热吻中死去。

“葭葭,你再这样‘辣下去’,面都要干了硬了。”两个人吻了半个小时之久,耿天敖终于忍不住提醒她,他不是怕浪费,而是珍惜她为他所做的一点一滴。

好嘛好嘛,早知道就不要费心“洗手做羹汤”,这样他们就能有更多的时间接吻,甚至于……唉,于霜葭勉强自己把手从耿天敖的颈项上扯下来,她安安静静坐在耿天敖身边,脸上的表情却是心不甘情不愿的。

“乖,张开嘴巴……”耿天敖重新拿起马克杯,夹起一筷子的面条凑到她嘴边。

“不要,人家不饿了……”可恶的家伙,对食物的兴趣竟然比对她浓。

“葭葭,别闹,把面吃了,我再好好的给你‘呼呼气’……”为了别让心爱的“家”饿坏,耿天敖竟然不惜祭出美男计。

真的?那、那她就勉为其难吞几口吧,不过……

“我才不稀罕你给人家呼呼呢。”于霜葭嘴硬的说,眼神却觊觎着他性感有力的唇。

“好好好,不稀罕,你怎么说怎么算。”只要肯吃饭,一切都好办。

火辣辣的夜,怎么也吻不完……

☆☆☆

接下来的日子,于霜葭疯狂研究起食谱,凡是不需动到油烟、用简单的电锅就可以完成的食物,她都特别有兴趣,当然,如果能够再“辣”一点的话就更好了。

茶碗蒸、卤蛋卤肉、日式咖哩,甚至于容易变黄的青菜她都有办法弄得青葱翠绿,让人食指大动。他们买了米,也在逛夜市的时候意外买到一组便宜但美丽的碗盘,加上程露热心的推荐,他们更在一家二手家电行,用不到五百块钱的价格,抱回一个中古小冰箱。

当然,所有的钱都是耿天敖付的,她了解他的固执。也懂他的自尊,她能体谅。虽然他从来不说,但是于霜葭知道,他爱她,和她爱他一样多。

接着,于霜葭会把晚餐吃不完的饭菜,稍微变化一下,漂漂亮亮的盛装在便当盒里,冰在冰箱,做为两人第二天的午餐。即使不花大钱,也一样能让他吃得营养又健康,她绝不容许他背着她哈白面包、白馒头。

同时,她还向程露借来一部简单的缝纫机,她把耿天敖穿得破洞的牛仔裤车缝成独一无二的挂袋,一方面装饰过于单调的房间,一方面可以收纳一些小小东西。假日的时候,她拉着耿天敖到永乐市场,在琳琅满目的各色便宜的布料中,选中几码如碧海蓝天色的布料,她把蓝布裁成窗帘、做成桌巾,于是简陋的房间有了大海的气息,他们像是拥有了大海的一个角落。

那天,推开大窗户,阳光跑了进来,风把蓝色的窗帘吹成大海浪,拉着耿天敖的手,于霜葭快乐的说:“天敖,你看,这里有阳光、有风,还有大海,这里是我们的家,是耿天敖和于霜葭的家。”

爱,迸发了她体内无限的潜能,她不知道原来自己可以这么贤慧。

喔,上天待他何其优厚,他从小在育幼院长大,他一直没有真正属于自己的一个家,那是不管院长再爱他,都无法圆满的一个期盼阿眼前这个可爱的女孩竟然为他达成了。而且,他不只有一个家,他有两个呢,一个是“葭”,一个是葭给他的“家”,他真的太幸运、太幸福了。

耿天敖紧紧拥着他的“葭”,浓浓的感情撞击着他的胸口,几乎要把他的胸口撞破,他在她耳边狂野奔放的说:“葭葭,我爱你,好爱好爱,好爱好爱……我一定会让你幸福的。”他不要她这样辛苦,他一定要让她过好日子。

喔,他说了,他说了爱她,而且不只一遍,是好多的爱。于霜葭的心飘飘然的,她轻轻的说:“我相信你会让我幸福,因为你已经做到了。”

天啊,他不想让她走,不想让她回到于家,他多想请求她留下来,他几乎不能允许长长的夜里没有她的陪伴。 耿天敖甚至希望于霜葭也和他一样没有家人,那么,他就可以堂堂正正把她留下,可是……他甩甩头,把这个卑鄙又自私的想法给甩掉了。

他勉强自己松开她,勉强自己送她下楼,勉强自己载她回家,勉强自己不要贪得无厌。

留我,只要你说一句留下来,于霜葭在心里呐喊着,让我为你留下来,我愿意为你留下来。

可是,和每一个夜晚一样,于霜葭仍然只能在夜色中,目送耿天敖独自骑上铁马,慢慢消失在黑夜的尽头。

☆☆☆

期中考过后的星期六下午,外同是大阴天,但是六人小组等待许久的阳光却露脸了。

下了课,耿天敖带着于霜葭到小顾的研究室,本来要继续进行网站内容的讨论,没想到六人小组之中负责联络英特尔的汤进权和刘思语,却带来延宕近两个月的好消息。

一向沉默寡言的刘思语说:“我最近才知道,原来我们老板和英特尔在台负责人还算有点交情,所以,英特尔的李总经理答应让我们去试试看。不过李总下礼拜就要出国,刚刚下班前,我们老板告诉我,英特尔的李总今天下午三点可以和我们见个面。”

碰了一大堆的软钉子、硬钉子之后,英特尔却始终不得其门而入。刘思语不得已,只好勉强向自己的老板开口,她一向讨厌靠关系,更不想欠老板人情,而且她只不过是随口提提,并不抱任何奢望,不想老板却真的当成正经事来办,半天工夫就解决了她两个月来的困扰。

机会之门终于快要开放,几个年轻人欣喜若狂,却又战战兢兢。

“小语,做得好。”小顾像对待哥儿们一样的拍拍刘思语的肩。

刘思语红了眼眶,她知道小顾一直把她当成好哥儿们,可是……她吸吸鼻子,不想在这么值得振奋的时刻想起那些教人伤感的心事。

“那么,时间不早了,为了避免塞车迟到,我们这就出发吧。”耿天敖充满信心的吆喝。

他们靠着猜测摸索出来的主机板,究竟是废物还是宝物?答案就快要揭晓了。

☆☆☆

几个年轻人怎么也没有想到,和英特尔李总经理的第一次会面,会遇上这样尴尬的场面。

他们比约定的时间早到了半个钟头,原本是想给李总经理一个好印象,没想到却碰上英特尔内部测试新微处理器用的板子发生故障,工程师正忙着解决问题,而李总经理显然情绪也不好,因此对耿天敖一行人十分冷淡。

就这样,几个年轻人只好默默在一旁耐心等待着,等着等着,大家忍不住分析研究起来,经过一番详细的讨论之后,他们几乎已经可以确定问题症结所在,于是耿天敖和小顾便挺身而出,两三下就对症下药,将所有疑难杂症悉数排除。其专业的程度,让现场的英特尔工程师看傻了眼。

一直没空搭理这几个年轻人的李总经理,这时候才正视起他们的存在。这几个不出天高地厚的大孩子,看起来是有几番真功夫的。

他的眼中充满赞赏,很感兴趣的问:“听说你们自己研发了最新款的主机板?”

“是的,我们想请李总经理给我们一个机会,看看我们设计的板子管不管用。”小顾大声的说。

接下来一刻,是决定成败的一刻。 耿天敖和小顾一行人拿出大家呕心沥血的结晶,而李总经理则拿出尚未上市、并且是全亚洲第一颗的最新微处理器,在众所期待的眼神下,往主机板上一插。

奇迹,就这样发生了,板子真的动起来了,六人小组大胆的尝试成功了。

他们凭着技术与毅力,战胜了先天环境的不足,他们用行动证明——ibm做得到的,台湾也可以。

☆☆☆

离开英特尔,大伙抬了一箱啤酒,回到小顾的公寓,又叫又跳闹了一个晚上。

眼见大家兴致高昂,酒量不好也不敢贪杯的耿天敖悄悄拉起于霜葭,轻轻溜出门外。他只喝了小小一杯啤酒,因为他没忘记要把于霜葭平平安安送回家去。

走出公寓大楼,夏末秋初,燠热的风已转成微微的凉。

“看你,不会喝还要逞强。”耿天敖摸摸于霜葭酒酣耳热的红脸,又急又疼的说。都是小顾,一整个晚上想尽办法要她干杯,简直是居心不良。

“我没事的……”她真的没醉,只是容易脸红,而且她喜欢赖在他身上。

“还说没事,连站都站不稳了……”耿天敖生气的说。幸好他在她身边,如果是不认识的人见到她这副娇酣的模样,难免色心大发,只怕被占了便宜都没处喊冤。想到这里,他不禁捏紧拳头。

“别凶嘛,人家只是为你高兴……”于霜葭在他耳边咯咯笑说:“我就知道你是最棒的!”

即使是男人,也喜欢听好听的,尤其是心爱女人给的赞美,听起来就是特别动人。 耿天敖的眉宇放松了,他搂着她的肩头,温柔的说:“今天别坐脚踏车了,我拦部计程车送你回去。”

他怕她一个不留神,如果从脚踏车上摔下来,那就糟了。

“不要……”于霜葭扯着他的手臂,不依的摇头。

“别担心,我会送你回去的。”他不放心她一个人搭计程车,男人一见她这副可爱的模样,只怕都要变成大野狼。

“不行,如果被爸爸妈妈闻到我身上的酒气,他们不会饶我的。”

“那……那你想怎么样呢?”哎,好像某一个钻石广告中的台词,只是这句话似乎是女方说的。

“你把我丢在路边好了。”于霜葭有点赌气的说。

“呃……”耿天敖犹豫了一下,紧张的说:“去我那儿好了,我可以把床让给你……”只是,他很担心自己变成大野狼。

于霜葭歪着小脸想了一会儿,假装勉强的说:“我看……也只好这样了。”

“那么,你要不要先打电话回去?”他有点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心里有一丝惶惑,他从来不曾对自己如此没有把握。

“放心,我已经打过了。”她骗妈妈今晚住在程露家。

“什么时候?”他一脸狐疑。

“在小顾的公寓。”她得意的说。

什么?她是早有预感会沾上满身酒气,所以先“预定”不回家了?

☆☆☆

走进小小的公共浴室,耿天敖似乎还能嗅到于霜葭淡淡的香味,站在她刚刚站过的地方,强劲的水柱从莲蓬头里一泄而下,拍打在耿天敖的身上,四溅的水花在他男性的肌肤上激起一阵战栗。要命,他觉得自己就像个色情狂似的,想起于霜葭刚刚站在这里的姿态,想起她玲珑有致的身段……该死该死,他真不是个君子。几声咒骂之后,他把热水关上,开始冲起冷水澡。

于霜葭穿着耿天敖的大t恤,乖乖躺在他为她整里好的床铺上,枕头上有他的味道,薄薄的凉被上也有他的味道,是一种清清爽爽的男人味,她把脸深深埋进枕头里,贪婪的呼吸着他的气味……这是她的男人埃

耿天敖磨磨蹭蹭了好久,冲了一遍又一遍的冷水,确定自己脸上已经找不出任何一丝“色情”的痕迹之后,才带着脸盆回到房间。他不敢看躺在床上的于霜葭,只是直直的走近塑胶衣橱,他一向把毛巾挂在白色的勾勾上的,可是……那上面竟然挂了一套湿湿的白色内衣裤?他一愣,手上的湿毛巾应声而落。

原本乖乖躺在床上,也不敢看他的于霜葭,在听见毛巾落地的声音后,才大着胆子往他的方向张望。发现他正对着她的“内在美”发傻,她的脸一红,呐呐的说:“对不起,我找不到地方晾衣服。”

好不容易冷却下来的身体好像又着火了,耿天敖哑着声音说:“没关系……”

他用发软的手捡起地上的毛巾,故作镇定的吊在她的内衣裤旁边。可是他的脑中又开始胡思乱想起来。天啊,她的内在美挂在这里,那她现在岂不是……什么都没穿?喔,真是要命。

挂好毛巾,回过头,耿天敖看见她用手肘半撑着身子,他的t恤太大了,裹不住她小小的身子,斜斜露出一边的香肩,那滑腻腻的肩头肌肤,白嫩得让人恨不得一口咬下去。视线往下,来到她用薄被盖住的胸口,那没有胸罩保护的ru房,喔……他还记得那美好丰满的形状,他想起在那块皎白地带曾有的放肆,想起飘浪在激滟乳波间的红花……

耿天敖不敢再看下去,他怕自己不顾一切掀开她身上的屏障,他大喘一口气,绷着身体走到墙壁边,伸手按熄了屋里的灯,

“睡吧……”他嗄哑的说,走向自己今晚的‘床位’躺下。

“天敖,你冷不冷?”沉默了一会儿之后,于霜葭忍不住开口。

虽然才是夏末秋初,但入夜之后气温便开始骤降,躺在床角边草席上的耿天敖什么也没盖,唯一的一条凉被在她身上。

“不会。”耿天敖觉得自己快热死了,他从来没有陷入这样深的渴望里。

喔,于霜葭放了心,隔了半天又突然问:“地板会不会太硬?”

“还……还好。”他背过身,阻止自己在黑暗中用眼光探索床上的她。“葭葭,别说话,闭上眼睛睡觉吧。”

他的举动和言语刺伤了她,于霜葭把自己往墙边靠,阻止自己过去吵他,她只是太兴奋,兴奋得睡不着觉,这是她第一次留在这里过夜,她想整夜拥有他,可是他竟然嫌她烦了。

过了好久,耿天敖从地上坐起身,原本想看看她是不是睡着了,这才发现她把身子紧紧贴在墙边,空出一大半的床铺。该死的,他嫉妒那面墙。他在黑暗中找到她的眼睛,大大的眼闪着光亮,她还没有睡去。

他口气不稳的问:“怎么了?睡得不舒服?”

于霜葭摇摇头,没有开口。

“你怎么不说话?”

于霜葭仍然在贴在墙边,动也不动。

耿天敖直起腰,把手往她的脸上探去,摸到她脸上湿答答的,他大惊,慌乱的说:“葭葭,你怎么了?不要这样,跟我说说话。”

“是你叫我不要说话的,”于霜葭别过脸,避开他的手,委屈的说:“是你嫌我烦、嫌我吵、还嫌我占了你的床……”

“你在说什么?”耿天敖从地上跳起来,他站在床边,气急败坏的说:“我什么时候嫌你了?我这是在尊重你你知不知道?天知道我现在最想做的就是跳上床去,狠狠的占有你!”

“喔……”于霜葭叫了一声,然后捂住自己的嘴巴,似乎不能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

耿天敖知道自己的欲望吓坏她了,他双腿一软,倒回铺在地上的草席,喘着气说:“葭葭,我爱你,我永远不会嫌你烦的。所以,求求你,别再考验我,我只是个平凡的男人,我再也不能接受更多的诱惑了……”

他听见于霜葭动了动,知道她已经把他的话听进去了,于是他紧紧闭上眼睛,想赶走所有不纯正的杂念。可是他愈是努力“正心”,绮念却愈在心口扩张,他觉得自己的呼吸愈来愈急促,而且他神志不清到老觉得有只小手正在爱抚他的胸膛,他不想张开眼睛,他不想让那只小手消失,可是他再这么样喘下去,难保不吵醒她。

耿天敖在心里默数一、二、三,然后猛然张开眼睛,他要再去冲一个冷水澡,然而……

“葭葭,你在干什么?”他再度从地上跳起来,原来那只手不是他的幻觉,而是她真的把手从床上伸下来,真的是她在他的胸膛又抚又揉的。

于霜葭红着脸收回自己的手,把小手放进凉被里,睁着无辜的大眼睛凝望着他。

“我说过,你再这样我就要——”耿天敖蓦地住了嘴,他已然适应黑暗的眼睛,竟然看见她的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

“怎样呢?”于霜葭没有被他的大吼大叫吓傻,反而甜腻的问。

耿天敖坐到床沿,伸出双手握住她的双肩,低头垂视她躺在枕头上的脸,嗄哑的问:“你真的醉了?”

“我再清醒不过。”于霜葭迎视着他如火的眼神。

“那么……”他舔舔自己过分渴望的干唇,低低的问:“你是在勾引我了?”

“我成功了吗?”她用性感的嗓音反问着。

“你……”耿天敖像恶狼扑向猎物一般,叠上于霜葭的身体,他太焦躁、大渴盼,他已经没有办法回答她,只能用身体语言告诉她,她成功了,在她踏进这个房间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成功了。

☆☆☆

耿天敖几乎无法相信,他竟然在她体内射了四次,而且是连续四次。“葭葭,你有没有不舒服?”

香汗淋漓的于霜葭躺在耿天敖怀中,羞怯的把脸埋在他的颈窝。天啊,她真的得到了,生命中的第一次……不,是四次高chao,程露真是不老实,老喊痛痛痛的,谁知道痛过之后竟然是这么样……销魂蚀骨的快乐。

担心的问号换来满室的沉默,耿天敖用手勾起埋在他肩上的小脸,他想起她刚刚的喘叫,忍不住又把问题重复一次。

于霜葭的脸红了又红,即使他已经到过她的体内,即使他们已经紧紧融为一体,这样近距离看着他俊美的脸孔,她仍然免不了一阵脸红心跳。她想告诉他,最初的痛楚已经被无数的快乐淹没了,但是这样羞人的话,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只好摇摇头。

耿天敖放心的拥紧她,她玲珑的身躯妥妥贴贴的镶嵌在他怀里,契合得如此完美,像是一块被分割的艺术品,经过多年的寻寻觅觅才找到失落的那一块,终得蔚成方圆。

于霜葭原本也想这么静静的偎着他睡去,然而她的脑中却突然想起女研社长说过的话:“男人啊,都是经过无数次的练习后,才能让女人达到高chao的,所以,聪明的女人不会希望自己是男人的第一次,因为男人的第一次通常都是手忙脚乱、笨手笨脚的。”

照这样看来,耿天敖的经验一定很丰富,所以才能让她……噢,可恶,她几乎不想承认刚刚的快乐,她情愿他手忙脚乱,她情愿不要一次得到那么多,也不愿他把他的那个……伸进别的女人的身体里。想到这里,她的心都要碎了。

“葭葭,你在想什么?”耿天敖轻轻抚着她裸露的双ru,用指尖感觉她坚实饱满的弹性。

“我什么也没想。”于霜葭很不是滋味的说,她的脑海中已经清晰浮现他和另一个女人翻云覆雨的画面。

“那你为什么不高兴?”耿天敖哑然失笑,前一刻她还像只温驯热情的小绵羊,怎么一转眼又不晓得钻进哪个死胡同去了?

“我没有不高兴。”他的面容太帅了,他的身材太好了,他太会接吻了,他的床上功夫大棒了,于霜葭愈看愈伤心,她不可能是他的第一次的。

“葭葭,是不是我表现太差劲了?”耿天敖搂着她又抱又亲的,“原谅我,我跟你一样,都是第一次嘛,你就多多包涵包涵。”

什么?他他他他他也是第一次?可是女研社社长明明说……于霜葭的舌头被猫吃掉了,答不出话来了。

耿天敖趁着她目瞪口呆的空档,又开始色情的在她身上游走,同时喃喃的说:“只要多练习几次,我一定会表现得更好。”

“只要你别把练习的‘对象’弄错就好。”于霜葭甜蜜蜜的说。

“我不会弄错的。”耿天敖信誓旦旦的说。“现在,我可以开始练习了吗?”

不等于霜葭回答,他已经自动自发,练习到非常、非常、非常“深入”的地方。

☆☆☆

彻夜激情的演练,让从不赖床的耿天敖睡到日上三竿,而且,他还是被满室的香味唤醒的。

“啊,你醒了,肚子一定饿了吧?”于霜葭是“以己度人”,经过昨晚的折腾,一向食量不大的她,也不禁喊饿,更别提出了一整晚力气的他了。

“你做了皮蛋瘦肉粥?”耿天敖胡乱穿上裤子,裸着上身就下床。他很想亲亲她、碰碰她,但是却不想让她太尴尬,他看出她有点不自在。

一身整齐的于霜葭看见他精壮结实的胸膛,不禁想起自己在那上面躺了一夜,小脸又情不自禁的红透。

耿天敖看见她的红脸,于是折回床边找到t恤套上,拿了盥洗用具准备到公共浴室刷牙。

经过她的时候,他停下脚,体贴的问:“等会儿我去帮你买一把牙刷。”其实他不在乎和她共用一把,却怕她不愿意。

“不必了,”于霜葭跪坐在小木桌边,低头盛着粥,小小声的说:“我已经用你的牙刷刷过牙了。”

喔,耿天敖眉飞色舞的冲到浴室,花了比平常多出一倍的时间刷牙,让自己每一颗牙齿至少和于霜葭用过的牙刷亲吻十次以上,才满足的漱漱口。

回到房间,耿天敖看见桌上不只摆了两碗热腾腾的皮蛋瘦肉粥,还有一碟凉拌小黄瓜,那是于霜葭前两天做好,冰在冰箱的。两个人就这样面对面吃起早餐,这是他们第一次共同迎接朝阳,虽然朝阳已经快要变成“日正当中”。

“葭葭,你的手艺愈来愈好了。”耿天敖满足的说。

噢,于霜葭低下头,她只知道他的眼光比粥还要烫人,至于粥的真实滋味,她已经无法分辨。

“葭葭,你做的黄瓜又酸又辣,很带劲。”耿天敖夹起一片黄瓜,伸手放进她的碗里。

她看着耿天敖伸过来的手,他的手指修长又有力,昨夜爱抚过她身体的每一寸曲线……她赶忙吞了一口粥,又把他放在她碗里的黄瓜放进嘴里咀嚼,她的嘴现在只能用来“食不知味”,俨然失去说话的功能。

“葭葭,你的头发很漂亮。”

“嗯……”

“葭葭,你的味道好香。”

“嗯……”

“还有,你好美丽。”

“嗯……”

“你……昨天晚上很热情。”

“呃……”她好像哽到了。

“你打算一辈子低着头不看我吗?”

“我……”于霜葭鼓起勇气抬起头,才发现耿天敖不知何时已经挨到她的身旁。

“葭葭,你是老天爷送给我最好的生日礼物。”他把她的小手圈进自己掌中,用额头抵着她的额头。他的心一样跳得厉害,可是他不容许她因为害羞而逃避自己。

“昨天是你的生日?”于葭葭总算找回自己的声音。

耿天敖摇摇头,他的头仍然抵着她的,因此也间接晃动了她。

于霜葭被他孩子气的举动逗乐了,心情一放松,她笑了出来。

见她已经渐渐恢复正常,耿天敖离开她的额头,但是仍然握着她的手,他清清楚楚的说:“葭葭,你知道我是个孤儿,我不知道自己确实出生的日期,我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我的生命充满问号,那些疑问曾经让我很自卑,也很痛苦。可是我有了你,你带给我阳光,你带给我新的生命,你是最美的、是最好的……”

眼泪从于霜葭的眼中滚出来,她忘怀了一切的不自在,温柔的投进他的怀抱,她原本想说些什么来安慰他,可是又觉得好像没有必要了,那些不愉快的的往事,都过去了,她不想把他再往那个黑暗漩涡里推。

她在他的怀中想了一会儿,带着泪水调皮的说:“这样啊,那你叫我娘好了。”

“你在占我便宜?”他故做凶狠状。

于霜葭只是咯咯娇笑。

相较于她的娇软,耿天敖就显得愈紧绷,他情不自禁收紧她,在她耳边呼着热气,“我可以再领一次‘生日礼物’吗?”

“老天爷说好孩子不可以贪得无厌,你昨天已经领过了。”于霜葭的身体更软了,她像一摊水,融化在耿天敖的怀里。

“我不贪心,只是想补领去年的、前年的、大前年的……生日礼物。”耿天敖动手脱去她的t恤。

没听过生日礼物还有订回溯条款的,可是于霜葭来不及抗议,她的身体已经迎合起他的掠弄,彻底沦陷在他的唇与双手间。

耿天敖轻轻抚弄着她,然后吸吮着她的双ru,她的ru房,那样雪白晶莹,是世间最无瑕的色彩,而且,是他一个人专属的。

“天敖,碍…”于霜葭的身子泛起红潮,她的呼吸变得愈来愈急促,她开始申吟着,渴望耿天敖更多更多。

耿天敖直起身,然后拦腰把她抱回床上,他贪婪的在她耳边呢喃着:“我不只要讨回老天爷之前积欠给我的生日礼物,我还要预支明年的、后年的、大后年的……”

他知道,老天爷欠他的,她会用一辈子来赔给他。

『8』第八章

六人小组一战成名的消息震撼国内电脑业界,小顾和耿天敖开始提着自己发明的主机板四处招揽生意,许多眼尖的业者虽然对这几个年轻小伙子的成就感到十分钦佩,也明明知道国产主机板不仅在时效上已经抢先,同时价格也比国际级大厂牌便宜至少四成,但是却没有业者敢把订单下给这群小伙子,大家心里都有相同的疑虑,生怕六人小组侵犯美国的智慧财产权,更怕自己买到的主机板是窃取商业机密的罪证,所以六人小组面临了接不到订单的窘境。

“天敖,别急,总会有厂商识货的。”于霜葭在耿天敖睑上看见少有的沮丧。

“葭葭,你相信我,那块板子真的是我们自己做出来的,我们没有偷老美的智慧财产……”耿天敖紧紧搂着于霜葭,即使全世界都不相信他,于霜葭仍然会站在他这一边的。

“天敖,我相信你,我相信你,他们会知道的……”于霜葭把他的头搅进自己怀中,喃喃的安慰着。

“葭葭,为什么,为什么他们不肯相信我们,为什么他们不肯给我们一个机会?”耿天敖失去了信心,他原本十分看好台湾主机板的市场,也认定自己研发的主机板一定能够改写市场生态,他万万没想到,主机板研发是成功了,但是如果没有厂商来购买,等到国际大厂ibm的产品出来,迷信名牌的台湾电脑业者更不可能把订单下给毫无名气的六人小组了。

好的东西如果卖不出去,和废物也没有两样。

“天敖,会有机会的……”于霜葭的视线飘向窗外。也许,她可以替他找到一个机会?

☆☆☆

这天下课,于霜蓄难得没有到耿天敖的小窝吃晚餐,早早回到于家。

于家的餐桌因为她的归队,而明显的热闹起来。

“姐,我还以为你和周大哥爱昏了头,把我们都给忘了。”于星谷找到机会,就要调侃她。

“我……我才没有。”于霜葭红着脸辩驳,她才没有爱昏了头,她爱得清清楚楚,只是对象不是周力恒。

这两个多月来,于霜葭和耿天敖的恋情不仅在校内传得厉害,连校外的周力恒也早有风闻,刚开始他还是死缠烂打,天天开着拉风的跑车到t大校门口站岗,但是于霜葭说不理他就是不理他。

就让周力恒回去告状好了,反正她正愁找不到机会坦承和欣天敖的恋情,可是两个月过去了,周力恒似乎什么也没说,否则爸爸妈妈老早押着她到周家谢罪了。

真是难得,周力恒那个打小报告王,难不成转性了?于霜葭捧着碗筷,怎么也想不透。

“是啊,妈也是怎么看自己的女儿就是漂亮,要不是你周妈妈催得急,我还真不舍得把我漂亮的女儿嫁出去……”于母注意到于霜率红润美丽的脸颊,那是沉醉在爱情里的表情。

又是结婚、又是周妈妈,又是那些说也说不清的老调。于霜葭红润的小脸变得苍白,也完全失去了食欲,“妈……”

没想到她什么都还没来得及说,于父又接着开口:“今天中午我才和你周伯伯碰面,你周伯伯也和周妈妈一样急,主张趁着寒假先给小俩口完成订婚仪式。”

“爸……吃完饭,我可不可以和您谈一谈?”于霜葭的睑色愈来愈差,关于她和周力恒之间的纠结,无论如何不能再继续下去。

“好好好,先吃饭,吃完我们再好好讨论一下。放心,爸爸一定会要你周伯伯办一场盛大的婚礼,不会让我的宝贝女儿受委屈的。”

于父和于母没有察觉于霜葭异样的脸色,也没有人奇怪她的沉默,在父母眼中,只是以为他们漂亮的小女儿害羞了。

☆☆☆

“你给我再说一次!”

一阵惊天动地的吼声,从于父的书房里传出。

于霜葭定定的站在爸爸的书桌前,她没有被爸爸的怒吼声吓倒,反而愈发坚决的重申:“爸,我不爱周力恒,我不会嫁给他的,我爱的是耿天敖。”

“荒唐、真是荒唐,我是请他来教小谷考大学,不是教他来勾引我的女儿。”于父暴跳如雷。

“爸,他没有勾引我,是我自己爱上他的,我爱他四年了。”

“我不管你什么爱不爱的,我只知道做人要讲信用,你和周家的婚事,是老早就定下的,绝对不容更改。”

“爸,我不是货物,我有我的思想意志,我从来没有答应嫁给周力恒。”

“你给我住嘴,力恒哪一点比不上那个浑小子了?论长相、论家世,怎么看周力恒都是我于某人最称头的女婿人眩”

“爸,爱情是没有道理可言的,周力恒也许样样都好,但是我却不爱他。”

“那么,告诉爸爸,耿天敖有哪一点值得你这样死心塌地的?”于父硬的不成来软的,他尽量不把商场上的权谋心机用在家人身上,如今却不得不破例。

这个问题可算是问到于霜葭的心坎里去了,她灰暗的小脸霎时光亮如朝阳,她抛却之前与爸爸的争执,迫不及待想让爸爸了解耿天敖的优点。

“爸,我爱他的上进,爱他的骨气,他聪明又认真,年年考第一,他还研发出本土版的最新电脑主机板……”于霜葭兴奋的跳到爸爸的皮椅前,她半跪在他身前,拉着他的手说:“爸,您不知道,国内那些主机板代理商都不相信国内有这么优秀的人材,他们还以为天敖窃取美国的商业机密,可是爸,那主机板真的是天敖和几个好朋友一起研发出来的,您不知道他有多聪明……”

于父听出了重点,难怪女儿今天反常的回家吃晚饭,还主动招认和耿天敖的恋情,原来是这么回事。

他盯着女儿发光的小脸,沉吟半晌才说:“你希望爸爸替他找个买主?”

“爸,我知道您和买卖主机板的陈伯伯是好朋友,只要您提一声,给天敖一个机会,证明他没有窃取美国的商业机密,我相信陈伯伯会很乐意用比国际大厂低四成的价格,买到一样高品质的土产主机板的。”

“那主机板真的是他自己做的?”于父忍不住皱起眉头,毕竟这个消息太不寻常了,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真有这种通天的本领?

“是的是的。”于霜葭忙不迭的说。

“那么,明天小谷上完家教课后,让爸爸跟他谈一谈。”

“爸……”于霜葭不安的搓搓手,为难的说:“天敖他的自尊心很强,如果他知道是我求您替他找买主,他……”他不会接受的,这一点,于霜葭比谁都清楚。

“你放心,爸爸只是随便和他谈一谈,不会让他难堪的。”于父面露笑容,只是那笑容,透露出一种阴沉又古怪的况味。

是这样吗?于霜葭望着爸爸深沉的脸,突然觉得那张她喊了二十一年“爸爸”的脸,看起来是那样的陌生而又遥远。

☆☆☆

深秋了,耿天敖却仍然是一件短袖的t恤,加上黑色的牛仔裤。他没有刻意掩饰他的寒酸,尽管要见的是他最爱的人的父亲。

“于伯伯,晚安。”上完小谷的家教课,坐在于家客厅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四十五分,通常这个时间,正是他和于霜葭在门口欲语还休,热吻道别的时刻,可是今天,等着他的却是一脸严肃的手伯伯,还有看起来忧心忡忡的于妈妈,而正襟危坐的于霜葭,正在用眼光给他加油打气。

“听说‘耿老师’和小女在谈恋爱?”于父开门见山的说,只是那“耿老师”三个字听起来格外刺耳。

“是的。”耿天敖不卑不亢。

“耿老师的父母是做什么的?”只消一个早上,于父就派人摸清了耿天敖的底细,他有十足的把握让他知难而退。

“爸……”于霜葭在旁边抗议着。

于父瞪了于霜葭一眼。“你别在那儿喳喳呼呼的,我有责任了解我的女儿正在和怎样的男孩子交往。”

“于伯伯,我是个弃婴,从小在育幼院长大,我没有父母。”耿天敖看了一眼被于母拉住的于霜葭,用眼神示意她安静,他知道他总得要经过这一关的。

“这样子碍…”于父摸摸下巴,故做恍然大悟状,“那请问耿老师有几栋房子?”

“报告于伯伯,天敖一栋房子也没有。”

“那请问你开什么车子呢?”

“报告于伯伯,天敖只有一部脚踏车。”

“爸,您这是在做什么?在拷问犯人吗?”于霜葭跳到耿天敖的身旁,伸出小手握住耿天敖捏紧的双拳,不满的对着父亲大吼。

“霜葭,没关系,于伯伯只是关心你。”耿天敖回握着她,他不能退缩,他爱她,他愿意为她放下所有的骄傲。

“你们……进展到哪里了?”看见小俩口亲密的行止,于父忍不住脱口而出。

于霜葭听见爸爸的问题,连脚趾头都要红了,倒是耿天敖仍然一脸镇定的说:“于伯伯,我会娶葭葭的。”

混蛋,简直混蛋,意思是说他们已经上过床了,于父气得浑身发抖,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一直捧在手里疼爱着、呵护着的小公主已经不再纯洁了。

“你这个浑小子,我花钱是请你来教小谷念书,不是请你来教我的女儿上床的。”

“爸,不是这样的……”于霜葭懂了,原来这才是爸爸的目的,他根本不想和天敖好好的谈,他根本不想了解他的才气,他只是想打击他、侮辱他。

耿天敖松开于霜葭的手,直挺挺的走到于父的面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咬着牙说:“于伯伯,对不起,请您相信我对葭葭是真心的,我会对她负责到底。”

“你混帐,你要拿什么来负责?你这个穷小子拿什么来对我的女儿负责?别说锦衣玉食,我看你连最起码的温饱都没办法给她,你以为我会让我的宝贝女儿跟着一个没父没母的孤儿去吃苦?”于父的怒火意烧愈旺。

“爸爸,求求您别说了,我不要锦衣玉食,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和他在一起。”于霜葭也奔到耿天敖身边,和他一起跪在地上,哀求着爸爸。

耿天敖看见于霜葭也和自己一起跪在地上,他的心口一阵绞痛,他恨自己没能保护她,没能给她幸福的保证,于伯伯的话虽然残忍,却句句属实,他忍心让葭葭和他一块儿受苦吗?他想起她窝在小房间里为他张罗三餐,用微薄的花费,变化出丰盛的菜色,那样一个美好的大小姐,却跟着他过着那样艰辛寒怆的生活……

“葭葭,爸爸是为你好,爱情不能当成面包,你没有听过‘贫贱夫妻百事哀’这句话吗?”于父伸手想把于霜葭从地上拉起来,他从来没有处罚 过女儿,更不忍心见她跪在地上。

“爸,贫穷并不可耻,天敖没能像周力恒一样衔着银汤匙出生也不是他的错,他聪明又上进,他并没有辜负他的人生,求求您答应让我们在一起……”于霜葭拒绝父亲的手,她情愿和耿天敖跪在地上。

“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不会答应让你跟着这个穷小子去受苦的。”于父把心一横,咬着牙说。

“妈……求求你帮帮我,你帮我跟爸爸说……”于霜葭跪着爬向母亲,抱着她的腿哀求着。

“孩子的爸……”于母一边摸着于霜葭的头,一边红着泪眼向丈夫开口。

“谁来求情都没用,我说不准就是不准。”于父是吃了秤铊铁了心。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不能再留下来破坏于家的和谐。 耿天敖一咬牙,从地上霍然而起,他坦然迎视着于父过分犀利、过分精明的眼神,义无反顾的说:“于伯伯,我很尊敬您,因为您是葭葭的父亲,您把葭葭教养得如此美好,让人不能不为她心动。我知道我穷、也清楚知道自己没有显赫做人的家世,我自卑过、挣扎过,但是所有的抵抗都挡不住真爱的洪流,我爱葭葭,很爱很爱,用一个男人可以付出的全心全意。不过于伯伯说得没错,爱不能当面包,所以,请给我时间,让我去证明,证明我有能力让葭葭过好日子,相信我,我一定会成功,我会风风光光把她娶进门。”

于父震动了,为眼前坚毅的男孩感动了,可是,他不会让女儿冒险,他半生的辛苦,就是为了一双儿女可以得到圆满顺遂的人生,他不能拿女儿一生的幸福当赌注,而且,他和周家早有无形的默契,葭葭已是周家认定的媳妇,他在商场上之所以能够成功,靠的就是诚信两个字,他不能让自己一生奉行不悖的原则毁于一旦。

“你走吧,别再来了,我会另外给小谷找新的家教。”

“于伯伯,我会再来的,当我再次出现在这里的时候,我会光明正大把葭葭带走。”耿天敖仍然是狂妄的,即使全世界都否定他,但是他知道葭葭会等他的,她会一直等到他有能力给她幸福的那一天。

“永远不会有那一天的。”于父的气势明显弱了下来,他竟然在这个二十一岁男孩的眼光下战栗了。

耿天敖不再说话,既然多说已经无益,他只有把握眼前的每分每秒去证实自己的诺言。

“于伯伯、于妈妈,很抱歉给大家带来不愉快。”他转向于霜葭,深深的凝视着她,温存的说:“葭葭,替我向小谷道歉,很遗憾不能陪他到上战常”

说完,耿天敖踏着大步迈向大门。

于霜葭愣愣的看着他的背影,看见他打开门又关上门,她才如大梦初醒,从地上弹跳起来。不,她不能让他一个人离开,他的自尊和骄傲都被爸爸打垮了,她要去安慰他,她要陪着他。

“天敖,等等我……”她拔腿就要追上去。

“站住!”于父发出一声喝斥。

于霜葭呆了呆,却没有回过头,她一心只想追上耿天敖,她可以什么都不要,但是不能失去他。

“我说站住!除非你想让那小子一辈子找不到主机板的买主。”于父发出最后通牒。

于霜葭慢慢停下脚步,慢慢转过身来,几乎不能相信爸爸竟然把她的请求当成威胁的手段。他明明知道耿天敖万事俱备,只欠一个机会……他就是看准了这一点,所以才要求今天的会面的?那是她的爸爸吗?那是从小疼她爱她的爸爸吗?抑或是一个残忍的陌生人?

“爸,我从来不知道,我会这样恨你,会这样恨你……”她流着泪悲悲切切的重复着。

“葭葭,别说这种话,你爸爸只是想要保护你,他爱你碍…”于母趋前拉住于霜葭,制止她往下说。

“不,妈,那不是爱,那是控制……”于霜葭摇着头,她的心被父亲击碎了,她不知道爸爸竟然是一个如此残忍的人。

“不用多说,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你最好跟那个穷小子一刀两断,否则我保证会让他的主机板变成一块破铜烂铁。”于父坚定的说,他情愿让女儿恨他,也不愿让她嫁给没父没母的孤儿。

但是,他不知道自己以为最好的,不见得是最适合女儿的,他忘了他的小女孩已经长大,有选择爱与被爱的能力了。

模糊的夜色模糊了耿天敖孤绝的背影,于霜葭抬起泪眼往窗外一瞥,她的爱啊,她不能不放手,不能不放手……如果她早知道求爸爸的结果会是这样的话,她还会做吗?答案是肯定的,她不能让耿天敖的天才被埋没,只要有一个厂商肯给他机会,她知道他会大放光亮的

“今年寒假照原定计划,先和力恒举行订婚仪式吧。”为了避免夜长梦多,于父当机立断下了决定。

于霜葭抬起空洞的双眼,眼中无神无泪,她没有和父亲谈判的筹码,她从来没想过面对父亲会是这样辛苦的一件事,可是,她已经没有第二条路。

她凄凄切切的说:“爸,我不相信‘贫贱夫妻百事哀’,我只相信‘受到深处无怨尤’,我会嫁给周力恒,那是我对耿天敖爱的证明。”

☆☆☆

没日没夜的奔走下,耿天敖与小顾终于接到第一笔订单。

“葭葭,我们的运气来了,你一定不相信那个陈老板二话不说就相信我们的实力,还表示很乐意和我们合作呢。”一下课,耿天敖就迫不及待把中午从小顾那儿得到的好消息跟于霜葭分享。

最近他们相处的时间变得很少,于霜葭一下课就往家里赶,耿天敖为了不引起于家更多的反感,只好忍耐着让她离去。不过今天得到这么大的好消息,他忍不住在下课之后,把她拉到树下咬起耳朵。

“喔。”于霜葭低头敛眉,身子却打起一阵寒颤。深秋枫红,转眼就要入冬,寒假就快来临了……

“葭葭,你不高兴?”耿天敖望着她苍白恍惚的脸,她最近都是这个样子,含笑的眉眼仿佛给重重大锁绑住似的,怎么也伸展不开,即使偶尔挤出一抹微笑,看上去竟是让人不忍逼视的酸楚。

“没有,我怎么会不高兴,终于有人慧眼识英雄,你就要出人头地了。”于霜葭伸出手抚摸着他的脸颊,她为他高兴,可是……她就快要离他而去了。

“葭葭,陈老板还把我们的产品推荐给其他同业,等于是帮我们打免费广告,我有信心,我们就要时来运转了。”耿天敖握着于霜葭的手,他想把更多的好消息跟她分享,希望她可以快乐起来。

“那太好了。”于霜葭投进耿天赦的怀里,把脸埋在他的胸前,细细数着他不规则的心跳声。

搂紧怀中娇俏的人儿,耿天敖努力报告着能够让她更快乐的消息,“还有小顾最近找到资金,有人愿意投资我们一百万美元,让我们玩网路创意,我们已经订出新新闻网站、连结交换网站,还有电脑游戏王朝……”

“我就知道你是最棒的。”她没有看错人,耿天敖有的是实力.只要加上一点点的运气,他很快就可以一飞冲天,得到梦寐以求的成功,他原本就是个耀眼的人,他会有更远大的前途、他会有更多的机会,包括爱情。

“葭葭,和接到订单比起来,你把自己交给我的那一天才是我生命中最值得纪念的时刻,相信我,我会让你幸福的。”耿天敖紧紧搂住于霜葭,他有一种不安的错觉,觉得她正在一点一滴的流失。

“傻瓜,我早就说过,你已经做到了,我真的非常非常幸福。”她再也没有奢求,还有机会偎在他的怀抱,就是她最大的幸福。

“葭葭,我会给你一个风风光光的婚礼。”

不会有了,他们不会再有婚礼了,她连他的怀抱也快要失去了。于霜自轻轻的说:“天敖,不管我在哪里,都会永远爱着你。”

耿天敖皱起眉头,他不喜欢她说话的语气,听起来那么教人不安。“葭葭,答应我,你哪里都不会去,你会一直待在我身边。”

“我的心会与你同在。”只要他能成功,她愿意离开,她甘心用她一生的幸福,去换取他未来的荣耀,即使她已经没办法分享。

接下来的日子,格外的忙碌。

六人小组名气大升,陈老板大胆将主机板订单转给六人小组的举动,在业界引起高度注目,在证明土产主机板果真无涉美国商业机密之后,国内业者纷纷将订单转给生产成本较低的六人小组,六人小组果然一鸣惊人,个个身价节节上升。

其中尤以主导研究方向的耿天敖与小顾,格外受到瞩目,俨然成为台内电脑业界闪亮的明星,前途不可限量。

于是大学还没毕业的耿天敖不得不穿起西装,四处拜访客户,他忙得天昏地暗,几乎没有时间陪伴于霜葭。

“霜葭,过一阵子,等我的工作上轨道之后,就不会这样忙碌了。”耿天敖歉疚的说。

“没关系,去做你应该做的吧。”于霜葭沉静的说。

“葭葭,我一定要向于伯伯证明,我是可以让你过好日子的。”

“嗯。”于霜葭掩住淡淡的失落。

这样也好,这样就不用费心瞒他,不用费心找借口,可以毫无压力的试婚纱,忙着做好新嫁娘的准备,准备成为周家的儿媳妇……

☆☆☆

农历年过后,于霜葭悄悄披上礼服,在没有告知任何同学的情况下,成为周力恒的未婚妻。然而于、周家联姻,堪称政、经界的大事,当天可说是冠盖云集,知名的政治人物与企业家所在的地方,当然少不了媒体的镁光灯,周为恒与于霜葭这一对金童玉女的照片很快登上各大媒体的头条。

繁华落尽,回到于家,已经是黑夜森森。

于霜葭静静立在窗前,她好像演了一场戏,穿着华丽的戏服,演一场荒腔走板的戏码。她呆着傻着,心头一片空白,朦胧间,仿佛听见熟悉的铁马声,那声音,愈来愈清楚,响在她的心头。

她呆滞的心一瞬之间复活了,她轻轻灵灵的奔下楼去,奔出门外,是耿天敖,他没有骑铁马,可是他真真实实出现在于家的大门前。

“为什么?”耿天敖来到她的面前。

他的形容枯槁,眼眶下凹,看起来好似狠狠的哭过一场,全身上下都泛着咸咸的眼泪的味道。于霜葭低下头,她不敢正视他的憔怀与狼狈,她怕自己忍不住要投进他的怀里。

“你答应过要等我的,为什么?”耿天敖定定立在她面前,固执的问。他才不过几天没有见到她,当他为了多跑几家厂商,多接几分订单,跑得筋疲力尽的时候,却在路边的电视墙上看见晚间新闻报出地订婚的喜讯,一时之间,天地变色,他简直要发疯了。

“天敖,原谅我,就当我们是有缘无分。”于霜葭无力的说。

“有缘无分?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你这话连你自己恐怕都没办法相信吧?”耿天敖忍着泪水问。

“别逼我,我不想对你太残忍,你不会想知道真正的原因的……”于霜曾往后退去,她不能容许自己太靠近他,她不能再让自己深陷。

“葭葭,我知道你不会忍心对我残忍的,你爱我,你爱我的……”耿天敖往前捉住节节后退的她,他知道自己不会爱错人的。

“不,天敖,别再逼我,忘了我吧……”于霜葭拼命想挣脱他的掌握,无奈他将她锁得死紧。

“我不放手,除非你告诉我究竟为了什么?”耿天敖更用力握住她的双腕,不肯放开她。

“疼碍…”于霜南的手腕好似要被他折断似的,她忍不住呼痛。

“对不起。”耿天敖连忙松开她的手腕,看见她细如白玉的皓腕被勒出红红的血痕,他心疼又恼怒的说:“我该死,我不是故意要弄疼你的……”

喔,可不可以不要再这么温柔,于霜葭多希望他可以给她一巴掌,多希望他可以给她一个足以恨他的理由,而不要这样小心翼翼的,让她的心口发酸。老天,再不想办法把他逼走,她就要功亏一篑了,他就快要成功,她不能在这个时刻软弱退缩。

“你走吧,我已经是周力恒的未婚妻,不该再和你单独见面了。”她逼自己拿出残忍。

“只要你告诉我,你爱的是他,真心想嫁给他,我会立刻在你面前消失。”耿天敖下了赌注,他知道自己会赢的,他们之间共同经过这么多,她不可能说忘就忘的。

“我……”于霜葭说不出口,她无法欺骗自己去爱用力恒,即使是谎言,她也没办法假装,可是她总是要想一个办法让职天敖死心的。“我过怕了苦日子,爸爸说的没错,爱情不能当成面包,我不想一辈子跟若你吃苦。”

“是吗?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耿天敖被击溃了,他从不曾在她面前掩饰过他的困窘,他以为她愿意跟他共渡生命中的每一个难关,没想到……他竟是错得离谱,他忘了她在本质上仍然是一个娇娇贵贵的大小姐,她习惯了温室里的保护,不能长期承受外面的风吹日晒。

“我原本以为自己可以忍受,后来才发现自己真的好怕,我真的怕……”于霜葭流着泪说着违心之论,她知道他的自尊心超强,他会恨她,他会离开她,他会闯出自己的一片天。

“我懂了,”耿天敖甩甩头,他已经被侮辱够了,可是他还是无法恨她,无论如何,她给过他生命中最灿烂的阳光,虽然那阳光已经被乌云盖住了,可是那曾经的光亮,已经是毕生难忘。“葭葭,对不起,让你忍受我这么久,我不会再和你为难,我不会勉强你留在我身边,你有资格得到最好的。”

天敖,你就是最好的,你就是最好的,只要我离开,你会飞得更远,冲得更高,你的前途将不可限量,于霜葭在心中呐喊着。

“在我没有资格拥有你之前,我再也不会出现在你的面前。”说完,耿天敖最后一次凝视着她,接着默默掉头,转身离去。

离开一个人,其实很简单,忘记一个人,才是真正不容易……

☆☆☆

天昏地暗的寒假终于过去,刚刚开学的t大校园却显得分外热闹。

于霜葭真实的身份终于曝光,她的沉静、她的气质。她的才情,全都因为“台湾首富之女”的名衔而更形合理化,人真是容易被虚名所愚弄的动物,即使是单纯的校园,依然摆脱不了社会上既定的刻板价值观。

“听说她好像跟耿天敖分手了。”

“看她那副趾高气扬的模样,有哪个男人受得了她?”

“耿天敖早点看清她的真面目也好,否则将来可有他受的呢。”

饥肠辘辘的程露拉着于霜葭好不容易在人潮汹涌的餐厅找到位子,就听见隔壁桌的三姑六婆幸灾乐祸的批评,当下程露暴跳如雷,抢到那几个长舌女面前一阵怒骂:“人家相爱、人家分手于你们屁事,看看你们一个个面目可增又心肠毒辣,你们的真面目才够教人倒胃口呢!”

于情于理都站不住脚的长舌女,自知不敌程露的大嗓门,自讨没趣摸摸鼻子离开了餐厅,倒是程露一点儿都没有收敛的态势,仍旧对着她们的背影呼喝。

“好了,人家都走远了。”于霜葭扯扯程露的衣袖,不温不火的说。

“下次最好别再让我遇到,否则我一定让她们好看。”清秀的程露张牙舞爪的样子一点说服力都没有,偏偏当事人没有一点自知之明。

“她们已经很好看了,用不着你再去锦上添花。”于霜葭试着缓和程露的脾气,她自己难过已经够了,不希望连带影响到程露的心情。

“葭葭,别难过。”程露降下嗓门,面对于霜葭那张楚楚可怜的小脸,连身为女性的她也免不了我见犹怜。

其实,身为于霜葭的好友,对于于霜葭一声不吭就和周力恒订婚这件事,她也曾经难以释怀。当时她追问过于霜自:“那耿天敖呢?你不爱人家干嘛玩弄人家的感情?”

“程露,我不是玩弄他,我只是做了一个对他最好的选择。”

于霜葭带泪的回答,教程露听着心口都要发酸,她知道葭葭还是葭葭,一点儿都没变,虽然她平常神经是大条了些,但还是看得出来葭葭那颗善良的心。

她叹口气,悲哀又不忍的问:“你真的确定耿天敖最想要的是什么吗?”

“他需要一个成功的机会。”于霜葭坚定的说。

“葭葭,你在说什么啊?”程露再度被于霜葭的话语搅得一头雾水。

“程露,答应我一件事。”于用自望向窗外,面向蓝天。那天,又高又远,已经超出她的世界。

“什么?”程露更加没头没脑了。

于霜葭将视线从天边收回,悠悠的说:“帮助我,努力做好周力恒的未婚妻。”

妈呀!这是什么忙啊?如果她真的这么厉害,老早改行当起媒婆,也不会把自己的感情搞得乱七八糟了。

程露忍不住嘀咕:“葭葭,你要是爱周力恒的话,老早八百年前就爱上了……”

八百年前不爱的人,竟是一辈子的良人,八百年前就爱上的人,竟是此生无缘的人。于霜葭闭上眼睛,却流不出眼泪,她的眼泪,在耿天敖离去的那个夜晚就已经流尽,只剩下满眼的苦涩。

程露决定不再追问,她能做的,只是支持好友的每一个决定,尤其是那个决定已经搞得全台皆知,再无转圜余地。唉!事情都走到这步田地,除了祝福之外,她已经不能再去撩拨些什么。

☆☆☆

吃过午餐,程露决定到社团晃晃,于霜葭却显得意兴阑珊。“你去吧,我想先回教室休息一下。”

挥别程露,往教室的方向走去,行经系上布布拦,上面还贴着上学期班上同学的成绩单,她把视线盯在耿天敖的名字上,久久无法移开。“恭喜你,快要当新娘子了。”明明是一名祝福,听起来却是带刺般的不怀好意于霜葭转过头,找到声音的主人,原来是同班同学何莉芸。

“谢谢你。”她淡淡的应了一声,准备往教室走去。

何莉芸一个箭步挡在于霜葭面前,挑衅似的说:“毕竟还是有钱人家的公子才对我们于大小姐的胃口。”

看来,又是一个为耿天敖打抱不平的女孩,于霜葭淡然摇头,不置可否,她早已不在乎同学们用什么样的眼光看她。她轻巧的绕过何莉芸,不想再起无谓的争端。

你以为自己很了不起?”何莉芸一把揪住于霜葭。

她恨透这个同学口中的气质美女,尤其连一向对女生不假辞色的耿天敖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可恶!

“要不是因为你是台湾首富之女,你以为耿天敖会看上你吗?说来说去,还不是因为你有个能够让男人少奋斗二十年的老爸——”

“你喜欢耿天敖?”于霜葭平静的反问。

何莉芸红了脸,她从大一开始就坐在耿天赦的后座,上课的时候老盯着他的阔背发呆,幻想著有一天耿天敖能够回过头来对她笑上一笑,可是转眼大四了,即使她和耿天敖在校园里照面,他也一副不认得她的模样,真教她一颗纯真的少女心备受打击。

“我就是喜欢耿天敖,你管得着吗?”

“不……”于霜葭摇摇头,想起耿天敖充满骨气的脸,她坚定的说:“何莉芸,你并不是真的喜欢耿天敖,否则你该知道他不是一个会利用女人的男人,你连这一点都搞不清楚,怎么谈得上喜欢呢?”

多少女孩被耿天敖酷帅的外表所迷惑,只要他愿意,只怕没有女孩逃得过他的手掌心,但是于霜葭知道,他的心,只有她曾经去过。

“于霜葭,你……”何莉芸羞愤难当,她恨死于霜葭笃定的神情。

“别生气,你有权利喜欢耿天敖,但是喜欢一个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如果你真的喜欢他,是不是应该先试着去了解他呢?”于霜葭任由何莉芸捏疼自己的手,她并不恨眼前的女孩,如果可能,她甚至希望何莉芸能够代替自己去爱耿天敖,把她来不及付出的、来不及实现的梦想,一一实现,她要他过得幸福。

“我……你……”何莉芸张大了嘴,不由自主的松开于霜葭的手。

她在这一刻才真正认清,于霜葭之所以能够在人群之中发光,不全然是因为她出众的外表,她还有一颗善体人意的心。

何莉会挫败的低下头一反之前的盛气凌人,小小声的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以为你为了有钱的公子哥儿抛弃了耿天敖,他一直是班上女生的偶像,我们都很为他打抱不平。”

于霜葭的喉头一酸,有些在程露面前难以表达的情绪,如今却在一个有点熟又不会太熟的同学面前暴露出来。“我并不想伤害耿天敖,我只是希望他能够得到幸福。”

是的,只要他顺遂幸福。于霜葭的人生再无企求,只剩下这个唯一的愿望。

『9』第九章

“你难道不知道,耿天敖的幸福一直掌握在你的手中?”

何莉芸不知何时已经离去,一条长长的影子布栏前侧门连上闪出来,信在于霜葭的面前。

好高好熟悉的身影,好深好憔悴的轮廓,那是她好爱好爱的一个人,于霜葭用双手捂住自己的嘴巴,他听见她的话了……她以为已经干涸的泪水,如春雨般哗喇喇的流,她没有办法阻止狂泄的泪水,就像她不能阻止自己停住对他的家。

“嘿,你还没有回答我,你要不要把我的幸福还给我?”耿天敖激动的靠近于霜葭。

开学三天了,这是他第一次踏进校园,他并不想上课,他所学的早已超过老师所能给予的,而且他还要忙着谈主机板的生意,忙着组网站,忙着让自己忘记她,可是他愈是努力,愈是忘不掉她。

他吃不下、睡不着,待在那个小小的房间里,看着她留下的一点一滴,天蓝色的窗帘、天蓝色的桌巾,他在有大海味道的小窝中,强烈感受到她的存在。

他甚至无法躺在床上入睡,只要想起他曾经在那张床上疯狂炽烈的爱过她,他就快要被自己内心深处的渴念逼疯了,他一定要见她一面,即使只是偷偷看一眼……

天可怜见,他不仅看见了她,还听见她说了那么多美妙的话,他也许自不量力,也许富不过周家,但是他不能再放开她。

“葭葭,回答我。”

喔,她爱他带着感情呼唤她的名,那样好听的、低沉如沁人的流水,那样纯男性的召唤,总是让她庆幸自己人?生身为女人。可是……她已经不能回头。

“你搞错了,你的幸福不在这里,你……找错人了。”

“我愿意将错就错。”耿天敖固执的说完,然后走上前,奋力把她圈进自己的胸膛。

“不要这样……”于霜葭在他怀中拼命的挣扎,慌乱的说:“放开我,我已经订婚了,我是周力恒的未婚妻……”努力扮演好周力恒未婚妻的角色,就是她对耿天敖最大的爱,不管她有多么依恋他的胸膛,都不会忘记这一点。

耿天敖捉起她的小脸,狠狠吻住她的红唇,他不管她是周力恒的未婚妻,即使她已经是周力恒的老婆,他也会把她抢回来的。

挣扎停摆了,纤纤的小手勾住了耿天敖的颈项,于霜葭微启樱唇,放任耿天敖如猛虎般的热情狂野的侵入她的口中,她用似水的柔情,接纳他爆烈的岩浆,承受他狂猛的需索。

“葭葭,你是爱我的,对不对?”耿天敖松开她的唇,用颤抖的指尖抚摸着她肿胀红唇,红唇之上依稀残存着他的烙樱她对他的反应、她对他的热情,一如往昔,不曾改变,他感觉得到,感觉得到她的爱和他的爱,是紧紧连系在一起的,是分也分不开的。

“我……”于霜葭推开耿天敖,揪着心口喊道:“别再这样做,我就要嫁作人妇——”

“你是要嫁作人妇……”耿天敖搂住她的腰,不顾她的挣扎,打横将她抱个满怀,他感觉到她更瘦了,她瘦得让他的心好疼,他不会让她再消瘦下去,他要用满满的爱营养她。“不过,相信我,你这辈子只能嫁给耿天敖一个人。”

“你……”于霜葭忘记了挣扎,她乖乖的偎在他的怀里,多么开阔的胸膛,多么狂傲的男人,是她的爱,是她的爱……

耿天敖觉察到她的柔顺,他又爱又怜的将她牢牢抱在胸前,无视往来学生们惊异的眼神,更不在乎蜚短流长,他眼中只能看见于霜葭皎白的脸庞,他耳中只能听见她微微的喘息,他的心只能容纳她纤纤袅袅的身子……

他不会再把她交给任何人。

☆☆☆

后校门外,停了一部宝蓝色的汽车,如深海一般的蓝,传递幽微深邃的气氛。 耿天敖抱着于霜葭走到车门边,打开车门,把她放进前座。

“这是……”于霜葭眼里闪着问号。

“是我们的车。”耿天敖绕过车头,坐进驾驶座,温柔的说。

不是你,不是我,而是“我们”,耿天敖说的是“我们”。于霜葭眼前一阵模糊,那天晚上她明明说了那么多残忍又难听的话,那些话连她自己听了都要打寒颤的,为什么耿天敖却不恨她?

她哽咽的问:“新买的?”

“嗯,因为到处谈生意,还是有部车比较方便,虽然是便宜的国产车,但却是你最喜欢的颜色,跟我们的房间一样,有海的味道。”

又是个“我们”,于霜葭快要招架不了,她悄悄将左手环上自己的右手臂,用力捏扯着自己的右手臂,努力阻止自己投进他的怀里。

耿天敖插入钥匙,却没有立刻发动引擎,他转过头,注视着于霜葭的侧颜,他抬手轻轻拭去她额边的汗珠,对着她苍白的脸颜皱起眉头。为什么她看起来好像很痛苦的样子?

他惶恐的轻唉一声:“葭葭,难道你不喜欢……”

用力再用力,右手臂上传来的痛楚,提醒着于霜葭不能忘记与父亲的约定,她咬着牙说:“这是你的车,你自己喜欢就可以了,你不用管我的……”

不对,她的表情不对,她的眼神不对,她的话也不对,耿天敖觉察出她的不对劲,他拉开她黏在右臂上的左手,然后迅速卷起她右手的衣袖,看见她把自己捏得又红又肿,耿天敖惊呼一声:“葭葭,你这是在干什么?”

“让我下车。”她避开他的眼,软弱的说。

“该死的,我不准你这样伤害自己。”耿天敖狂吼着,他简直不敢相信她会用自虐来表达抗议,他低下头吻着她右臂上的瘀痕。

“天敖,求求你,让我下车。”于霜葭虚软的说。

“我不会让你走的。”耿天敖抬起头来,神色迷乱的说:“如果你敢再伤害自己,我会让你后悔莫及。”

说完,耿天敖发动引擎,海一样颜色的车子,宛如在海中鼓浪而去的波涛。

☆☆☆

很久以来不曾睡个好觉的于霜葭,在梦般的气味里,奇妙的睡去,再醒来的时候,阳光已经远离,车窗外已经是黑压压的世界。

她揉揉迷离的睡眼,神智一度恍惚,她以为自己看错了,午后白晃晃的阳光,如风一样的消逝了,她竟然昏睡了一整个下午?欠欠身子,才发现座椅不知何时被调成半躺的姿势,难怪她一点儿也不觉得难受,反而像只再回到海中的鱼。

朦胧里,她仿佛开到海浪的气味,听见浪拍岩岸的声音。

“醒了?”耿天敖点燃车内的小灯,在昏暗的光线下注视着她半醒半睡的脸颜。

“对不起,我睡着了。”她红着脸瞄见电子钟直指二十三点半。老天爷,她不只昏睡了一个下午,连夜晚也过去了一大半。而耿天敖,就这样一直在旁边看着地?

“别担心,你没有流口水。”耿天敖伸出手,揉乱她的短发,他喜欢她如丝缎光滑的短发,好喜欢好喜欢。

“喔……”于霜葭红着脸,每次他这样揉着她的发,就让她觉得自己像个备受宠爱的孩子,总觉得他可以包容她的一切任性。

“只不过……”耿天敖斜低下身于,把脸凑到她面前,促狭的说:“你说了好多的梦话。”

“骗……骗人。”于霜葭结巴起来,她根本不记得自己作了梦,他就是她的梦,在有他的气味中睡去,何需有梦?不过,看他一脸的贼笑,难道她真的将现实与梦境重叠,说了不该说的蠢话?

耿天敖直起身子,正视着前方的黑暗,过了几秒钟才静静的说:“你知道我从不曾对你说谎,从今而后也不打算开例……”他吸口气,喘息着说:“我听见你在叫我……一遍遍、一声声,我的耳朵和我的心,一起听见的,你再也抵赖不了。”

多少个夜里,她拥着他的记忆入睡,多少个清晨,她在他离去的背影中惊醒,他一直在她的梦里,从不曾离开。如今,他活生生的在她眼前,而她仍然把他当成一场梦,只能把他当成一场梦。

于霜葭多么希望自己不要醒来,却又不得不醒来。

“要不要下车走走?”耿天敖不忍心再逼她,虽然他也痛苦,痛苦的知道爱他已经是件让她为难的事。

☆☆☆

是海 边,是于霜蔑不曾看过的海,在没有月亮也没有星子的夜晚,海是黑色的,和她所见过的蓝一点儿也不一样。这黑色的海让她害怕。

“天敖,我们回去好不好?”她颤抖的说,无端的不安着。

耿天敖褪去鞋袜,卷起裤管,直直的走向大海,走过沙与水的交界处,走进冰冰冷冷的海水里,海水淹没了他的脚踝,吞没他的膝盖,他却仍然没有停下来的打算。

“天敖,危险,别再过去了。”于霜葭追上前去,死命的扯住他,她怕,好怕他就这样被大海吞噬了。

耿天敖在她突如其来的拉扯下,一个重心不稳,身子一歪,与她双双跌落在沙滩上,一阵大浪兜头浇下,打得他们浑身湿淋淋的。

“天敖,你醒醒碍…”潮水退去,于霜葭看见耿天敖动也不动的躺在沙滩上,像一根没有生命的木头,她慌了、急了、哭了,她搓着他的胸膛,拼命的呼喊。

“别担心,我没事,只是想这样躺着。”耿天敖睁开眼睛,看着眼前泪涟涟的她。

于霜葭槌打着他的胸膛,愤怒的叫着:“我以为你死了……”

耿天敖就这样躺着,直到她打累了,喊不出声音了,他才平静的从口袋里掏出车钥匙,递到她面前,半真半假的说:“别担心,如果我死了,你就回到车里,后车厢里有干净的衣物……”

是啊,如果死了,就不会因为她的痛苦而痛苦了,如果她没有拉住他,也许……耿天敖再度闭上眼睛,他一向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如今却不得不悲观了。

“耿天敖,我不许你再胡说八道,也不许你再吓我……”于霜葭拍拍他的脸,她害怕他从此不再醒来。

“我不想吓坏你……”耿天敖抬起手抚摸着她近在咫尺的脸庞,他轻轻的说:“只是忍不住在想,如果我就这样消失,而你会比较快乐的话……”

于霜葭的小脸陡然变得惨白,她听出了他的傻念头,不禁浑身颤抖着,伸出冰凉的指尖,触摸着他一样冰凉的唇瓣。“如果你敢这样做,我会跟你一起死的。”

“傻女孩……我是跟你开玩笑的。”

“那么答应我,永远别再开这种玩笑。”

她的眼神……如果没有爱,她是不可能用这样的眼神去凝视一个男人的。 耿天敖一个翻身,把她压在身下,热烈的把唇贴在她的唇上,他边吻边喘息着说:“葭葭,我爱你、爱你、爱你……”

曾经百般拗口的爱语,已经说得理所当然,为什么为什么……却仍然留不住最爱的人?

☆☆☆

三月,不是旅游的旺季,耿天敖在东澳海 边,找到一家纯朴却温馨的小旅店。干净的床单,有一种不属于黑夜的阳光般的味道,耿天敖和于霜葭背对着背,静静听着彼此的喘息。

隔了好久,暗夜里响起耿天敖幽幽远远的声音。

“葭葭,我不会再为难你和周力恒……”

千万个吻,千万个爱,也无法让她回到他的身边,他不想再让她痛苦,不愿再见她挣扎,他尊重她的选择。他曾经骂过小顾,气他为个女人寻死觅活的,谁知情字当头,他却比小顾更加没用,他没用到竟然想以死相逼,他果然一如小顾所言,得到比他更惨的结果。

他不能再让自己没用下去了,生命中除了爱情,还有亲情,还有责任,还有好多值得他活下去的力量,他不能再消沉下去,不能再强求下去了。

既然是温室里的花,能够一辈子开在温室里,也许才是最幸福的。

“谢谢……”他真的放弃她了,他就要离开她了,她用她的幸福换他的未来,值得的……于霜葭努力说服着自己,告诉自己要勇敢,不能流泪,不能软弱,可是,眼角的泪水却不听使唤的流着,湿了脸庞,湿了枕头。她动也不敢动,生怕耿天敖觉察到她的软弱。

她哭着睡去了,她梦见自己披上嫁纱,笑得开怀灿烂,她嫁给了耿天敖,得到了在梦境中才能得到的幸福。

耿天敖没想到自己上半夜才下的决心,到了下半夜就摇摇欲坠、岌岌可危。

他屏着呼吸,感觉到女性的柔软黏上他的背,感觉到纤细的指尖探索着他的背脊,感觉到细致的脸庞来来回回磨蹭着他,他听见一声声模模糊糊的呓语……魅惑的气味充盈着小小的室内,他后悔自己没有套上饭店的睡袍,他赤裸的rou体没有抵抗她的把握。

男性的气味、熟悉的温度、坚实的背辑…好暖好暖,于霜葭紧紧攫住梦中的支柱,逼真的梦境让她心神荡漾,

耿天敖翻过身来,曼妙的曲线旋即贴上他的胸膛,他吃惊的看着她泛着红潮的小脸,听见她口中逸出断断续续的申吟,她的表情扭曲、她的双眸紧闭,她竟是做梦了,而且……还是一场春梦?

粉红色的睡袍敞开了,露出女性丰满的乳线,耿天敖颤抖的拉开她系在腰间的睡袍带,随着她蠕动的节奏慢慢拨开她身上的睡袍。睡袍底下一无所有,有的只是女性的馨香与春光,皎白而滑溜的偎进他怀里,阴柔的美感与阳刚的硬朗毫无阻隔的钱贴在一起……

耿天敖的呼吸愈来愈急促,狂烈的欲火烧红了他的眼,也几乎要烧光他的理智,他带着她翻个身,把她紧紧压进松软的床铺里,狂热的吻住她。

啊,这样狂野而放肆的吻,这样欲望横流而不假控制的吻,这样几近凶残的饥渴,是于霜葭不曾经验过的,但她一点儿也不畏怯,尽管方式变了,但是她认得这双唇,温柔也好、狂野也好、粗暴残忍也好,只要是这双唇给的,她都热情接受。

他凌虐式的狂吻并没能将于霜葭从梦境的泥沼中拉出来,该死的,他从来不曾这样吻过她的,可是她竟然一点儿也不抗拒,难道……周力恒平常就是这样吻她的?耿天敖妒恨交心,忍不住咬破她的红唇。

血腥的味道,流进激情的梦境,于霜葭缓缓睁开眼睛,看见耿天敖的脸。老天,她竟然拥着“实体”在做梦,她摸摸自己唇上刺痛的伤口,羞窘的别开眼,不敢再看他。

“你看清楚我是谁了?”耿天敖妒火攻心,他误会了她的羞窘,误解了她的逃避,他以为她绮梦中的男主角另有其人。“你以为刚刚和你交欢的是周力恒?”

于霜葭一怔,梦境和现实里永远只是同一张脸,永远都只能是耿天敖的脸,但是那张脸,那双唯一吻过她的唇,那个唯一爱过她的人,却说出如此令人心碎的话。她可以忍受所有人的误解,但是不能承受他祝她为荡妇般的眼神,她痛苦的推拒着他的胸膛,想从他的身下逃开。

原来,他真的没有说错,她真的是认错人了,她要的根本不是他……耿天敖拉开她推拒的手,定定的看着她许久,然后一言不发从她身上翻下来,他滑到床沿,背着她坐定。

“你放心,我没有兴趣玩别人的老婆。”

平静的声音表情,蕴涵着波涛汹涌的妒意,于霜葭傻傻的盯着耿天敖的背影,那开阔的肩头高高低低的起伏着,他并不如他所说的那样不在意,他以为她跟周力恒上床了,他以为她还能让周力恒像他爱她一样的爱她,他不知道除了他之外,她已经无法接受任何男人的爱了,即使是牵手,就像以前周力恒常对她做的一样,她都没有办法接受了……

原来,耿天敖和她一样,无法容忍她被其他的男人碰触,他在吃醋,他在嫉妒,他的自负、他的自尊,不会允许他去爱一个被别的男人碰过的残花败柳,那才是他最大的弱点……

擦去脸颊上的泪水,于霜葭浑身赤裸的靠近耿天敖,将圆润的双ru贴在他的背上,双手向前爱抚着他的胸膛。

“别管周力恒了,他根本没有办法满足我……”

“你放手!”耿天敖简直不能相信他亲爱的葭葭会说出这样的话,这比杀了他还要教人难以忍耐。

“在我还没有结婚之前,我们还可以……”于霜葭咬着他的耳背,同时将双手插进他的手臂内侧,轻轻的抚触。

“够了!”耿天敖从床上跳起来,离开她的挑逗,这是他捧在手掌心上万分疼爱的葭葭吗?不,她不是他的“家”,不是的……

于霜葭在他冷冽的眼神下不停打着寒颤,她在自己崩溃之前捞起棉被盖住身体,轻轻倒回床上。

好冷……从心底直逼头顶的寒气,冻得她浑身抽搐,他不会再要她了,他不会再来找她了……她成功了,可是她的心好痛、好痛……她背向着耿天敖,紧紧揪住棉被。

耿天敖阴沉的爬回床上,凶狠的扯开她身上的遮蔽,疯了似的扑向她,他已经完全失去理智,他不再是个温柔的情人,他只知道她让他如此痛苦,他不能原谅她。不能饶恕她……

“啊,好痛。”于霜葭咬住嘴唇,承受着耿天赦的暴虐,她被他捏得快要昏过去了,可是她还是不肯放过自己,倔强的说;“我要你……”

“不要——”耿天敖发出一声悲号,但是他的手却放轻了力道,他看见她白皙光滑的肌肤已经被他蹂躏得青一块紫一块,他明明是故意的,为什么却还会心痛?

他的心软了。于霜葭从他的动作里头感觉到这一点。不……他不用这样对她的,他应该要恨她。应该要恨她的。

她故意yin荡的说:“用力一点……”

为什么?过了一个冷冷的寒假,一切都已面目全非,他明明不齿眼前yin荡的女人,可是他的手却离不开她的身体,他的心甚至还奢求着她的灵魂。而她……还有灵魂吗?

热情与爱怜被锁在眼眶里,耿天敖啪一声扭开床头灯,然后跳下床打开大灯,屋内顿时灯火通明。

于霜葭拉起棉被盖住自己的身体,即使他和她已经有过肌肤之亲,但她仍是害羞保守的。

耿天敖敏捷的跃回床上,一把拽开她扯在胸前的棉被,冷冷的说:“既然你想玩,我们也不用遮遮掩掩的,反正大家不外图个痛快……”

他粗鄙的话语让于霜葭周身兴起一阵战栗。

耿天敖在她的臀下垫了一个枕头,同时一只手抓住她美丽的小脸,残忍的说:“给我张开眼睛看清楚……”

于霜葭在他的威逼之下勉强睁开眼睛,她看着自己羞愧得快要死掉,可是她不想拒绝他,因为她真的要他……

于霜葭大胆的举动配上奉献式的表情,蛊惑了耿天敖,让他以为那个纯真热情的女孩又回来了。他心神一阵激荡,痛苦的、愤怒的、怨恨的情绪都消失了,原始的爱欲催促着他进入,她真的好温暖、好柔软,他不自觉用温柔的方式在她体内掀起最炽烈的快感。

他终究没有强暴她,即便在他最盛怒的时刻,他给她的,依然是最体贴的温柔。温柔的浪涛,席卷着于霜葭的感官,她喘息着、申吟着,她的身体沦陷在情欲的风暴中,而她的心,没有忘记这个唯一与她同赴极乐世界的名字……

她紧紧闭上眼睛,口是心非的喃喃叫唤着:“力恒……”

耿天敖僵住了,那一声声娇软的“力恒”,像某种强力的病菌,一瞬之间瓦解了他身上的免疫系统。他不假思索的抬起大手,啪一声狠狠甩了她一巴掌。

血丝从于霜葭苍白的嘴角边流出来,她睁大黑白分明的眼睛,看见耿天放眼里的愤怒,知道她和他之间终于彻底结束了,甜蜜的、快乐的、悲伤的、痛苦的,都结束了,他再也不可能原谅她。

耿天敖瞪着她肿胀的脸,感觉自己的右手不可抑制的发着抖。他打了她,他竟然打了她……可是他说不出道歉,他已经被她伤透了。

他翻身仰躺在床上,瞪着白花花的天花板,那白,一如他心底的颜色,是一无所有的颜色。

于霜葭按着火辣辣的脸庞,默默起身下床,捞起地上的棉被,盖在耿天敖的身上,她关掉室内所有的灯光,然后套上睡袍,静静的躺在他的身边。

呆怔好几分钟的耿天敖突然如梦初醒,温暖的棉被温暖不了他的心,他转过头,看见于霜葭里在睡袍里单薄的背影正在打着寒颤,他摊开棉被,把大部分的温暖盖在她的身上,却小心翼翼不再触碰她一丝一毫。

右手开始抽痛起来,好痛。为什么?明明是他打了她,可是他痛……

『10』第『十章

日丽风和的五月天,大四的同学们纷纷穿上学士服,在校园里四处留影。没课的下午,一向洒脱的程露也兴奋的拉起于霜葭,嚷着要多照几张美美的照片。

“快快快,难得学长放假,他可是摄影社的高手喔……”

真搞不懂程露,谈了两年多的恋爱,还是学长学长的叫,于霜葭忍不住取笑她。

“哎哟,葭葭,你不觉得男朋友三个字所起来怪别扭的,还是学长听起来比较顺口啦。”程露难得红了脸,拉着于霜葭往校门口奔去。

两个比阳光还耀眼的女孩,来到校门口,立刻吸引来来往往师生的注目,程露蹦跳的停在一个高瘦斯文的男生面前,然后摆出媲美明星般的pose,得意扬扬的说:“快快快,照一个。”

斯文却略显黝黑的男生状似无奈的对于霜葭笑了笑,然后对着程露挑起剑眉,似笑非笑的说:“拜托,你可不可以自然一点,我可不想对个僵尸拍照。”

两个难得见面的小情侣一见面就拌嘴,俩人的感情却是愈吵愈甜蜜,吵得于霜葭的心头酸酸紧紧的,她原本想不着痕迹的踱开,把美好的时光留给需要独处的爱侣,可是程露却突然拉起她的手,嚷着要学长给她们好姐妹来张合照。

“葭葭,你别想逃,我们今天要把校园走透透,照个够本。”程露顽皮的吐吐舌头。

“果然是最毒妇人心,程露,你想把我给累死啊?”学长皱着眉头抗议,

“喂,你还是不是男人啊,照个相就能累死你?”

程露不顾学长的抗议,拉着于霜葭一路摆姿势,还凶巴巴的命令着学长。

三人一路说说笑笑、一面吵吵闹闹,倒也以校内几个具有代表性的建筑物和美丽的景致为背景,照了不少的照片。

拍着拍着,不知不觉来到学生活动中心大楼外,中心外面停了好几部媒体采访车,程露嘀嘀咕咕的说:“今天是有什么重量级的演讲啊?”

她跳上活动中心的阶梯,看见走廊上竖立着一张大大的海 报,上面写着:“少年网路传奇——耿天敖与顾明凯的创业过程”。

碍…程露张大嘴,正想下楼去把于霜葭拉开,没想到才刚回头,却见到于霜葭不知什么时候也跟上来了,想必已经看见海 报上面的消息。

程露干笑两声,哼哼哈哈的说:“走吧,也没什么了不起,只不过是一场会让人听得打瞌睡的演讲罢了。”

说巧不巧,演讲厅突然传来轰天的爆笑声,一点也不如程露所说般的枯燥无味。于霜葭推开程露的手,着魔似的挨到演讲厅门口,演讲厅已经被挤得水泄不通,远远的距离下,她看见耿天敖和小顾正在台上一搭一唱,逗得所有怀抱着网路梦想的学生们大乐,而说到当初拿着主机板到英特尔测试的惊险过程,那种又期待又怕伤害的过程,可说是高chao迭起,让全场听众为之屏息。

六人小组传奇式的成功过程,给所有年轻学子更大的梦想空间,前阵子新闻才分析过六人小组在市场上造成的变化,六人小组发迹不到半年,营收却由十四亿台币飞升到三十亿,并有持续成长的趋势,成功瓜分国际大厂的市场,也奠定台湾在国际资讯业界举足轻重的地位,而关于研究主力耿天敖与顾明凯的报导,更是多如雨后春笋,他们的传奇故事已经成为最新的社会现象。

于霜葭悄悄离开演讲厅,那些人们口中所谓的传奇曾经是她生命中的一部分,那个她曾经一度拥有过的天才,她早就知道他会成功,她早就知道他会有吐气扬眉的一天……

“葭葭,我们走吧,别理那个跷课大王了。”程露忿忿不平的说。

那个可恶的耿天效不仅跷课跷得凶,而且听说最近还交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女朋友,她偷偷瞥了于霜葭一眼,她还不敢把这件事情告诉葭葭,毕竟葭葭就快要嫁给周力恒了……

于霜葭轻快的跳下阶梯,笑眯眯的回头对程露说:“真好,你有学长,耿天敖有了女朋友,大家都好幸福。”

天啊,原来葭葭已经知道了,可是她看起来是快乐的,至少表面上是这样……程露愈来愈不知道于霜葭究竟在想些什么,她的话愈来愈少,原本单纯的笑容变得有些深沉,而且她好瘦好瘦,瘦到令人拉着她的手腕的时候,总有一种心惊胆跳的忧虑。

“葭葭,你也要幸福,你有周力恒埃”

于霜葭点点头,笑着说:“是啊,周力恒今天约了我去试婚纱呢。”

“真的?”程露跳起来,大叫着:“我也要去!”

女孩子嘛!即使洒脱如程露,也无法抗拒新娘礼服的诱惑。

“程露,你不是答应要陪我共度一个浪漫的夜晚吗?”一直等在旁边的学长终于凶巴巴的跳出来抗议。

什么浪漫的夜晚?程露的脸红了起来,她结结巴巴的说:“葭葭,你别听学长胡扯,我才没有答应他……”

“骗人,你昨天明明在电话里这样说的。”学长暴跳如雷,这个女人竟敢说话不算话。

“我……”程露心虚了,脸儿仍然红通通的。

“程露,别担心,周力恒会陪我的,学长难得放假,你别为难他了。”

“怪哉怪哉,人家不是说物以类聚吗?怎么有人就是学不会什么叫做温柔婉约?”学长把双手负在脑后,悠哉的说。

“你活该,温柔婉约的早就轮不到你了……”程露气呼呼的鼓起腮帮子。

吵吵闹闹、甜甜蜜蜜的二十一岁的恋爱,好像已经离于霜葭很远很远。然而心如止水也别有一番幸福的滋味。程露的幸福、学长的幸福、耿天敖的幸福,只要周围的人都能得到幸福,就是她的幸福了……

☆☆☆

拍完照,走到校门口,已经五点多钟,于霜葭赶着程露和学长去吃晚餐,然后一个人等着周力恒。

等啊等的,转眼已经快要六点钟,周力恒和他的拉风跑车却仍然没有出现,就在她快要往公车站牌走去的时候,手机才响起——一度被她抗拒至极的手机,不知何时起已经成为她形影不离的随身物品,她已经不再和任何东西抵抗了。

“葭葭,真对不起,我没把时间算好,现在还塞在车阵里……”周力恒焦虑的说。

“没关系,你别赶,我自己搭车过去好了。”没有期待,就没有情绪,她不再对周力恒发脾气,青梅竹马的情谊对她来说,已经比白开水还要淡然。

收起机子,于霜葭迈开脚步,她没有立刻去搭车,却沿着学校的围墙胡乱的瞎晃。走过小小的二手电器行,堆积如山的各类家电,看起来格外拥挤,她停在电器行的门口,想起那个二手的小电锅……多么奇怪,那样寒伧的往事,却比华美的婚纱更加教人心动。

她在门口站了好久好久,看得窝在小桌上吃饭的师傅一家人面面相觑,惊觉到自己打扰了人家,她不好意思的笑笑,然后转过身,打算越过马路,到对面的站牌底下搭车,不想一辆铁马突然在她面前闪过,她听见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的笑声……藏在眼底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她抱着肚子,慢慢蹲下身来,无声的啜泣着。

“你……不舒服吗?”一个熟悉的、略显犹疑的声音,在她的头顶响起。

于霜葭抬起眼,倔强的摇摇头,她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耿天敖的怜悯,她偷偷擦去眼泪,迅速起身,一心只想赶快越过马路。

“当心!”耿天敖拉住她的手臂,慌乱的说:“现在是红灯。”

天,她的手臂,瘦得没有一点分量,耿天敖握着她,心中涌起千万种复杂的情绪,一时之间舍不得松开手。

“对不起,我赶时间。”于霜葭用力挣脱他的掌握。好可怕,他的手像是会通电似的,她知道自己一定脸红了,就像程露面对学长一样,她们在心爱的人面前始终无所遁形。

“我的车就停在前面,可以送你一程。”

“不,不用麻烦了……”

“不麻烦的,我晚上没事。”其实他本来打算在演讲会结束后,和小顾一起去参加陈老板的餐会,毕竟陈老板可是给他们第一笔订单的“伯乐”没想到在校门外暗逛几圈,却遇见蹲在路边的她。他不能把她丢下,因为她在哭,她在哭……

不容于霜葭推托,耿天敖把她拉到车门边,霸道的把她推进去。

“上哪儿?”他坐进驾驶座,一脸热心的问。

“我……到紫罗兰婚纱店。”她一鼓作气的说。

喔,耿天敖热忱的脸黯淡下来,他干哑的问:“周力恒……怎么没有来接你?”

虽然一两个月没去上学,虽然谈生意谈得昏天暗地,但是下课时分,他总是飞车赶回校门口,静静置身在暗处,直到看见周力恒开着香车来接美人。香车美人、豪门姻缘……那就是她要的世界?他想起她说她过怕了苦日子,想起她在他身下申吟着周力恒的名,他在自己痛苦得几乎想一头撞死之前,仓皇的逃离了校门口。

痛苦到无法忍受的时候,他会回到育幼院,陪着院长吃顿晚餐,听见小朋友们兴奋的耿哥哥长、耿哥哥短,他就会勉强自己打起精神。“多一个人得到幸福,这世上的遗憾就少了一分”,他愿意和院长一起这样相信,他努力帮助院长扩建育幼院,希望带给更多小朋友幸福。

“他有事耽搁了。”于霜葭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

她不爱这部车,黑色的海,分手的夜,这部车载满了所有伤心的记忆。她多么怀念那辆老旧的铁马,怀念那吱吱嘎嘎的轮转声,转动着希望、转动着爱……

原来,她流泪是为了周力恒,之前看见她停在二手电器行面前,他还以为……耿天敖甩甩头,把所有的痴心妄想都甩掉了。

“别担心,台北的路我都摸熟了,一定在最短的时间把你送到。”

七弯八拐,抄小路、走捷径,耿天敖果然在最短的时间内将于霜葭送到豪华无比的礼服店门口。他下车,体贴的打开车门,于霜葭却避开他伸出的手,自己钻出车门。

“谢谢。”说完,她迅速别开眼,往礼服店大门方向走去。

走了几步,却迟迟没有听见耿天敖发动汽车离去的声音,她悄悄回过头,赫然发现耿天敖竟然跟在她的身后。

“我不会打扰你们的,只是想了解一下今年夏天流行的趋势。”耿天敖努力的解释,他不敢告诉她,他只是想在她身边多待一会儿,他好想看她穿上白纱礼服的模样,尽管她是为了另一个男人。

于霜葭的心抖了一下,又停了一下,她想起他那个如花似玉的女朋友,他们……也想安定下来了?

她舔舔干燥的唇瓣,掩住所有嫉妒伤心的情绪,勉强的说:“女人试婚纱费时又费事,只怕你会觉得无聊。”

“不会的,我会四处看看。”

喔,她忘了他是想了解一下趋势,不是为了等她、看她的,是她太自作多情了。

☆☆☆

“天啊,葭葭,你怎么又瘦了?”服装设计师岚子一边帮于霜葭换上礼服,一边大呼小叫:“哎哟,你看看,连胸部都瘦了一圈,这礼服根本撑不起来了嘛……”

于霜葭红了脸,第一次来试礼服的时候,岚子也是这样心直口快,直呼于霜葭太瘦,不过于霜葭却是一眼就喜欢上这个傻大姐一般的设计师。岚子让她想起程露,直爽爽大咧咧的个性,让人觉得坦然自在。

然而今天……

“岚子,你可不可以小声一点?”耿天敖在外面呢。

“拜托,你在害臊什么啊,你老公在这儿时也没见你脸红过,今天怎么像个红苹果似的?”

“我……”于霜葭羞窘得说不出话来。

岚子见状,于是悄悄把嘴巴凑到于霜葭耳边,小声的说:“外面那个帅哥不错喔,找个机会介绍一下吧。”

“他已经有女朋友了。”于霜葭低下头细声细气的说,她并不知道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是如此的伤感。

但是岚子听出来了,于霜葭第一次来量身的时候她就觉得奇怪,从来没有看过这样无精打采的新娘子,对于礼服的款式一点意见也没有,原来……

“葭葭,礼服可以改,但是人生不能重来的喔。”

“岚子,你在胡说什么啊?”于霜葭心虚了,连只有几面之缘的岚子都能把她看透,她有那个能力欺骗自己一辈子吗?

岚子没有辩驳,只是弯下身来顺着礼服的线条,直到一切完美无仅.她才首羽身子对着于霜葭的脸真诚的说:“我希望每个穿上我设计的婚纱的女孩,都能和自己心爱的人长相厮守,我是抱着这种梦想才从事礼服创作的。”

“谢谢你,岚子。”

“好了,我去叫你的‘老同学’进来欣赏一下吧,男人的眼光比较准喔。”岚子对于霜葭眨眨眼睛,然后打开门走了出去。

偌大的落地镜前,于霜葭别扭的将胸口的白纱往上拉,才刚拉好,稍稍一动,白纱又开始往下滑落,她就这样一直重复拉扯白纱的动作,直到穿衣间的大门被打开,她从镜子里看见耿天敖好像被什么人给推了进来,然后大门又砰一声被人关上了。

耿天敖像只发愣的呆鹅,傻呼呼的看着于霜葭,看见她身上穿着露肩的礼服,一手紧紧捉着胸前的白纱,他直直的走到落地镜前,停在她的身后,深深注视着她在镜中美丽的容颜。

“葭葭,你真美。”’他真诚的说。

她瞪着镜中过度苍白瘦弱的自己,一点儿也不觉得自己美丽。她应该美丽的,她多想为他而美丽……她忍住欲哭的情绪,低下头,结结巴巴的说:“这礼服太大了。”

“是你瘦了。”耿天敖怜惜的说。他一直守在试衣间外头,听见设计师岚子的吼叫时,他的心都痉挛了,那个该死的周力恒,究竟是怎样照顾她的?

“我……”于霜葭抬起头来,迎视着耿天敖低垂在她脸上的视线,她看见他的眼里,有泪。

她眨眨眼,不敢逼视那晶盈的泪光,正想低下头时,耿天敖突然伸出手,托起她的下颚,他修长的手指轻柔的画着她柔软的肌肤,就像他以前常做的一样。

看见她眼中隐忍不住的泪已经夺眶而出,他低下头,把唇贴在她的唇上,温柔辗转的吻着她,他尝到她甜甜的柔软,尝到她咸咸的泪水。

揪紧礼服前襟的小手放松了,于霜葭软绵绵的勾住耿天敖的颈项,不由自主的开放唇瓣,迎接他的火舌。

他们忘情的纠缠着、探索着,狂野的热情抽光了他们的理智,他们疯狂的接吻,用火焰般的舌头掠夺着彼此的热情。他探索着她阴柔圆滑的曲线,她摸索着他刚硬的胸膛,他们吻到彼此都要窒息却仍然不肯松开对方,直到耿天敖觉察到她纤弱的身子软倒在他的胸膛,才忙不迭的松开她的唇。

“为什么不拒绝?”耿天敖握住她的双手,把她压在穿衣镜上,看着她微喘的红唇,嗄哑的低问。

松开的礼服渐渐往下滑,露出一大片胸前的雪白凝脂,于霜葭没有回答耿天放的问话,她用力的挣扎,想把自己的手从他的巨掌中抽出来,她要拉住礼服……

“为什么还能接受周力恒以外的男人吻你?”耿天敖大吼一声。只要他不放手,任凭她再怎么挣扎,也无法逃出他的掌握。

她能说些什么?说她爱的是他,说她想的是他,说她抗拒不了他……她不能说,她不能碍…

突然,她在他身下喊着周力恒的娇喘声在他耳边响起。可恶!他要让她忘了周力恒!

耿天敖再度低下头紧紧的吻住她的唇,吻她的耳,吻她的颈,然后他松开她虚软的手,一把扯下她胸前松垮垮的礼眼,他捧起她的ru房,激情的吸吮着……他会让她彻底忘了周力恒,他要她只为他而燃烧……

“天敖……”狂情的烈火焚烧着她,她忘了与父亲的约定,忘了她要嫁的人。她的身体她的心,只记得耿天敖给的滚烫的爱,她拱起胸部,贪图着他湿濡的舔弄……

☆☆☆

试衣间门外的岚子边修改着礼服设计图边喃喃自语:“嗯,可以再大胆一点,奔放一点……”她画着画着,冷不防听见门内传来一阵激情的喘叫声。“看来,还可以再让人脸红心跳一点……”

嘻,她最爱这种挡不住的热情了。

“呵呵呵……我真是天才……”岚子满意的欣赏着自己的设计草图,正为自身的才华而陶醉不已的时候,不想正牌新郎倌却突然杀出来。

“岚子,葭葭呢?”周力恒一脸风尘仆仆的赶命状。

岚子抬起头看了周力恒一眼。唉,都什么节骨眼了,只怕生米都要煮成熟饭了,她咬着素描铅笔,指指试衣间,用充满同情的口吻说:“她在里头试婚纱呢。”

“那你怎么不进去帮她呢?”周力恒怪怪的问。

“有些忙我是帮不上的。呵呵呵……”岚子笑得诡异。

真是神经错乱的女人,周力恒摇摇头,真搞不懂这个女人怎么会是世界知名的婚纱礼服设计大师。照他看,这种情绪化的神经质女人,最好早早送进杜鹃窝,免得天下大乱。

“算了,我去帮她好了……”周力恒气呼呼的说,请这种女人当设计师,简直是花钱找罪受。

“是啊是啊,好好帮帮她吧……”岚子笑得花枝乱颤,笑得连外头的助理都跑了进来。

“岚姐,你没事吧?”小助理一脸忧虑。

“没事没事……”岚子差点儿笑岔了气,她抚抚胸口,顺顺气之后,开心的说:“我就说我设计的礼服是有魔力的喔,它不仅可以让女人变得更美丽,还可以找到新娘子的真心。”

这……这会不会太夸张了点?小助理听得脸都黑了,什么有魔力的新娘礼服,看来岚姐走火入魔才是真的。

周力恒冲进试衣间,却看见自己的准新娘跟个高大的男人紧紧纠缠在一起,那个男人竟然还把头……埋在她的胸前。

他呆愣数秒钟,才气急败坏的大喊:“于霜葭,你在干什么?”

纠缠在一块儿的两人停下了动作、耿天放喘着气从激情的前线撤退,他脱下身上的西装外套,罩住于葭葭裸露的上身,然后慢慢转过身,与周力恒面对面。

混蛋,那是什么眼神,明明是他偷了她的未婚妻,竟然还敢瞪人!

周力恒气得身体都发抖了。他快步走向穿衣镜,对着耿天敖说:“你竟敢侵犯我的未婚妻?”

“既然只是未婚妻,我当然有权利追求。”耿天敖说得义正辞严、盛气凌人。

“你好样的……”周力恒狠狠瞪了耿天敖一眼,接着他把目标转到脸蛋犹然嫣红的于霜葭身上,不禁傻眼了,他从来没见过葭葭这种性感的表情

隔了几秒,他才回过神,像失去心爱玩具的小男孩,伤心的问:“葭葭,为什么?你连手都不肯让我牵了,可是却让这个男人这样吻你……”

“力恒,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伤害你……”于霜葭哽咽了,虽然没有爱,他毕竟是她的青梅竹马,他们曾经共度过最单纯的儿时光阴。

“你已经伤害我了、已经伤害我了……”周力恒哭了,他不是个刚强的男孩,可是他从来不曾在于霜葭面前哭的,他想为她做个男子汉,一直这样想。

“周力恒……”原本以为自己爱得理直气壮的耿天敖也软化了,他不该恨周力恒,爱一个人是没有对错可言的,他没有错,周力恒也没有错,错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于霜葭,所以注定有人要受伤。“我爱葭葭……”

“你鬼扯,你爱葭葭是你的事,可是她不爱你,你为什么要勉强她,还对她做那种下流的事?”潜藏在周力恒体内的火山爆发了,他一把揪住耿天敖的衣领,恶狠狠的说:“我要告你,告你强暴未遂……”

“力恒,不要这样……”于霜葭扯住周力恒的手,哀求的说:“是我不好,让他走,我们当作一切都没发生过。”

“什么叫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周力恒乱吼乱叫,他握紧右拳,狠狠的往耿天敖的脸孔击去,“我打烂你的脸,看你以后拿什么去骗女人……”

“不要!别再打了,力恒,求求你别再打了……”于霜葭心惊胆跳的阻止周力恒,但是却制止不了他如雨下的拳头,一拳一拳往耿天敖脸上挥去。

“你反击啊,你不是很厉害吗?还是你只会骗女人……”周力恒像一头发疯的野兽,充满了嗜血的暴力,一拳一拳打着早已倒在地上的耿天敖。

不行,再这样下去耿天敖会没命的,于霜葭在周力恒落拳的空档,扑到欣天敖身前,硬生生承受了一记周力恒还不及缩回的拳头。

她被打得七荤八素,眼冒金星,但是她没有倒下,她悲悲切切的说:“力恒,别再打了,你会把他打死的,杀人是要偿命的,想想周伯伯、周妈妈会有多伤心……”

周力恒收紧拳头,伤心的说:“你是为我,还是为他?”

“力恒,请你原谅我。”她跪在耿天敖的身边,低着头哽咽的说。

“看来,你已经做出了选择。”周力恒看了一眼倒在地上,满脸是血的耿天敖,发现他的眼神仍然是清醒的,原来他并没有被打倒。

周力恒苦涩的说:“如果早知道苦肉计可以赢得你的心,我宁愿自己是被打昏的那一个。”

“力恒……”于霜葭痛苦的叫住他离去的步伐。

“你曾经问过我,究竟是妈妈要娶你,还是我要娶你……”周力恒一瞬之间成熟了,他停下脚步静静的说:“我一直没有勇气告诉你:我想娶你,在我们还玩着家家酒的时候,我就希望你是我的新娘。我应该早点告诉你,不过,现在已经太迟了。”

于霜葭泪流满面。周力便是个好人,他一直是个好人,可是,他们之间,只有做朋友的缘分。

☆☆☆

接到于霜葭的电话,小顾扔下进行了一半的餐会。向陈老板告了罪,火速赶到医院。

一进病房,看见于霜葭哭得像个泪人儿似的,他心下一惊,还以为耿天敖一命呜呼去了。

“闭上你的乌鸦嘴。”耿天敖对着小顾幸灾乐祸的嘴脸,口齿不清的说。

“我就说嘛,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小顾嘻皮笑脸的说:“只不过这个祸害,肿得像个‘猪头’。”

这个混帐!耿天敖恨恨的说:“小顾,你知不知道什么叫损人不利己?”

“哎哟,‘猪头’听起来情绪很不好喔。”

“回去睡你的大头觉吧你。”

“喂,我可是有个天大的情报给你……”小顾说着说着,饱含深意的看了于霜葭一眼,神秘兮兮的说:“不过可是个业务机密喔!”

“我先回去了,小顾,麻烦你了。”于霜葭以为小顾把她当成了外人。

小顾连忙问到于霜蓖面前,挡住她的去路,正经八百的说:“别急着走,我和天敖还没有机会好好谢谢你呢。”

小顾别的本事没有,就是有把人搞得一头雾水的天赋,三言两语,说得耿天敖和于霜葭面面相觑。

推着于霜首回到床前,把她安置在床边的椅子上,小顾一屁股坐上床,也不管压着耿天敖的腿,自顾自的说:“今天陈老板请吃饭,本来天敖也答应要去的,不知怎么却放人家鸽子,还被扁成猪头……”

“喂,小顾,说重点。”耿天敖没好气的把小腿从小顾的屁股下抽出来,还顺势踢了他一脚。

“重点就是……”小顾看着于霜葭愈垂意低的头颅,慢吞吞的说:“陈老板本来是不敢把主机板订单下给我们,幸好葭葭的爸爸出面力保,所以陈老板才敢‘铤而走险’。说起来,于伯伯才是真正的‘伯乐’呢。”

小顾一停下嘴,整个室内就变得异常沉默,他看看耿天敖又看看于霜葭,知道这里已经不需要他再继续搅局下去。

他潇潇洒洒的从病床上一跃而下,站在于霜葭面前,似真似假的说:“顺便提一下,你别想把这个暴躁的猪头留给我,我可不想整夜听猪的吼叫声。”

咦?他都说得这么难听了,那个猪头竟然没有开骂?小顾转过头瞄瞄耿天敖,他的脸看起来异常严肃,严肃得让小顾不敢再胡闹下去,他耸耸肩,一言不发走出病房。

照那个情势看来,反正不管他说什么,也不会有人理他一下的。

“是你请于伯伯给我们说情的?”小顾离去之后,耿天敖立刻发问。

“你别生气,我只是和爸爸稍微提一下,我知道你们万事皆备,只是需要一个机会。”于霜葭绞着手,她知道他的自尊心有多么强烈,当初只是为了两百块班费,他就气得几乎不要她了。

“只是提一下,还是有别的附加条件?”他全都懂了,陈老板的订单是下在他们坦承恋情之后,前因后果串连起来,真相已经昭然若揭。

于霜葭一惊,结结巴巴的说:“没、没有,爸爸怎么可能跟我谈条件?”

“可能的,尤其是关系到女儿一生的幸福。”耿天敖盯着她薄薄的短发,平静的说。

呜……于霜葭哭了,不为辛酸委屈,却是因为耿天敖不会再原谅她了。

“为什么要哭?”耿天敖起身,坐在床沿,与她面面相对。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只是怕你不肯接受陈老板的订单。可是爸爸真的只有拜托陈老板,和其他的厂商一点关系也没有。”

“为什么要道歉?”耿天敖伸出手,抚摸着她的软发。

“哦……”于霜葭抬起头,泪眼汪汪的看着他,小小声的说:“你不怪我?”

该死,她对他这么好,他再怪她就是禽兽不如了。

耿天敖心疼的说:“我怪我自己,怪我的自卑与自大害苦了你,害你为我牺牲这么多。”

“没有没有……”于霜葭摇摇头,焦急的说:“我没有牺牲什么,真的真的……”她哽咽起来,“我只是希望你幸福快乐。”

“你以为你嫁给周力恒,我还能一个人幸福快乐?”耿天敖滑下床,跪在她面前,捧着她的小脸嗄哑的问。

“你可以的……”于霜葭扁着嘴说:“听说你交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女朋友……”

“我是有一个如花似玉的女朋友……”耿天敖伸出指尖点点她的小鼻子,深情的说:“那不就是你吗?”

“你骗人。”于霜葭泪中搀着笑。

“你再不相信的话,就等着尝尝和‘猪头’接吻的滋味吧。”耿天敖威吓的说。

听见这句话,于霜葭终于破涕为笑,她扑进耿天敖的怀里,紧紧搂住他不放。

“对不起,那一夜我打了你。”耿天敖满怀歉疚,想起海 边的那一夜,他不只打了她,还差点强暴了她。

“没关系,我早就不痛了。”她趴在他肩上垂泪。

“葭葭,你愿意再给我一个机会吗?”耿天敖把她从肩上拉下来,对着她泪涟涟的小脸正色说道。

“什么……机会?”她的泪如雨下,心里已经知道他想要什么。

“让我有给你幸福的机会,嫁给我吧。”

喔,她一千个愿意,一万个愿意嫁给他的,可是爸爸……

她僵着头,难为的说:“天敖,爸爸会为难你,你可能会一无所有的。”

“比起一无所有更可怕的是,你不在我身边。”再多的名利财富没有她来分享,都是空的。

“你不会一无所有的,你至少有我。”于霜葭再也没有犹豫。

“放弃周力恒那个英俊又有钱的豪门大少,你真的不会后悔?”

“周力恒是个好人,但是我只能爱你。”

“那么答应我,不准在我爱你的时候,喊周力恒的名字。”

“如果你表现够好的话……”于霜葭红着脸反将他一军。

“你愿意让一个‘猪头’吻你吗?”他看着她的红睑,心脏狂跳着。

喔!她老早就跃跃欲试了。

☆☆☆

昨天晚上就听说周力恒在新娘礼服店大闹了一场,真难以想像那个斯文有礼的孩子竟然会动手打人,直到今天看见耿天敖那张青紫红肿交加的脸,于父确定昨天的战况一定非常惨烈。

坐在书房里,于父直勾勾的注视着眼前这个面孔脸孔扭曲变形的男孩,那张浮肿的脸上,仍然强烈散发出死硬派的气质。

“于伯伯,请把葭葭嫁给我。”说是请求,还不如说是一项宣告,耿天敖坚定的说。

“你应该知道,葭葭已经和周力恒订婚了。”于父悠哉的坐在书桌前的大皮椅上,对耿天敖的话并没有显出意外的神色。

“于伯伯,我们都很清楚,订婚并不具有法律效力。”

“但是,却关乎做人的信用。”于父冷眼声明。

“信用要用对地方,不是用来破坏幸福的。”没有理由的理直气壮,耿天敖却说得脸不红气不喘。如果葭葭爱的真的是周力恒,他可以一个人受苦,可是他知道她爱的是他,他不能让她跳进一个没有爱的婚姻里,他可以忍受一个人的孤独,却不能让她过得不幸福。

“好小子,你有信心给我的女儿幸福?”那样的少年英气,让人不得不激赏,于父眼中迸出了光芒。

“如果葭葭爱的是钱,我没有信心,如果葭葭爱的是名门望族,我没有信心,但是于伯伯,您的女儿不爱钱也不爱名,她爱的是我,所以,除了我之外,没有人能给她幸福。”

于父震动了一下。这个少年,对自己、对葭葭、对爱情,充满了热情,这个男孩,不会让女儿吃苦的……

“很感谢于伯伯向陈老板力保我们研发的主机板,我会继续努力,绝对不会让葭葭挨饿受苦,请于伯伯放心把她交给我。”耿天敖向着于父深深鞠了一个躬,代表感激,也代表歉意,因为不管于伯伯同意与否,他都必须把葭葭带走,他说过他会再回来的。

“你不用谢我,我只不过随口说说,没想到陈老板真的敢把订单下给你们,还到处向同行宣布挖到宝了。”这个孩子,真是个人才,他开启了台湾在世界资讯舞台的新页,他会有大好的江山,财富名望对他来说,已经是唾手可得。然而他不需要外在的光环,他的聪明才智、勇气信心,已经让他是个光芒万丈的发光体,他的女儿没有看错人……

“无论如何,还是要谢谢您,您无心的一句话,改变了几个年轻人的命运。”真爱,让骄傲的耿天敖学会了谦卑。

“也改变了台湾电脑业界的命运。”于父很快的接口。

两个男人相视一笑,一笑足以泯恩仇,何况他们之间原本就没有深仇大恨,只是立场不同、角色不同,但是他们都爱于霜葭。

“好小子,听说你昨天尽挨打,为什么不还手?”于父看着耿天敖因笑而更形扭曲的脸,突然关心的问。

“因为……我没有办法打一个和我爱上同一个女人的男人。”他不怪周力恒,他能够了解周力恒的难过伤心,那种刻骨的痛,他尝过了,

“哈哈哈……”于父爽朗的笑出声,他从皮椅上站起来,绕过大大的书桌,走到耿天敖身旁,重重的伸出手搭住耿天敖的肩头,含笑的说:“走吧,我想跟我的女婿喝两杯。

“于伯伯,您的意思是……”伶牙俐齿的耿天敖突然之间说不出话来了。

“女儿长大了,翅膀硬了,我这个老爸也只好放她去飞了,何况……她找到了这么好的一片‘天’。”

“谢……谢谢您,于伯伯,我会亲自上周家赔罪的……”耿天敖伸出手抹去颊上的眼泪。该死,他竟然哭了,于伯伯好不容易才认同他的……

“别担心,交给我来处理吧,周家不会不明事理的……”于父露出慈父般的眼神,口里却促狭的说:“而且,我不会把你哭了这件事告诉葭葭的。”

☆☆☆

厚重的书房门开启了,壮年的男人搭着少年的男人的肩,一起走了出来,

原本徘徊在门外的于母、于霜葭和于星谷三个人被这种景象给吓了一跳。

七月就要变成准烤鸭的于星谷率先跳起来,大声欢呼着:“好耶好耶,耿大哥要做我的姐夫喽!”他跑跳到于霜葭面前,拉着她的手说:“姐,真是太好了,我们不用打电话叫救护车了。”

“小谷……”于霜葭又喜又气,喜的是爸爸和耿天敖似乎相谈甚欢,气的是小谷这样口没遮拦,就算她刚刚真的一度担心得要打一一九,也不用在这个时候提埃

捉弄过于霜葭之后,于星谷像条虫似的又黏到耿天敖的身边,夸张的叫着:“耿大哥,你以后要常常带姐姐回来,否则我没有了欺侮的对象,日子会过得很无聊的。”

“小谷,你敢欺侮我的老婆的话,耿大哥第一个饶不了你。”

听见耿天敖当着大家的面称她为老婆,于霜葭害羞得连气都消了。

“好了好了,别闹了,大家都饿了吧?”于母上前挽住丈夫,带着大家往餐厅的方向行进,她边走边喊:“张妈,开饭了,还有别忘了开一瓶好酒。”

于父突然侧着头,在妻子耳边喃喃的说:“老婆,我好爱你。”他被耿天敖那种强烈的感情感染了,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爱情。

红红的蓓蕾瞬间在于母的脸上绽放,她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女,轻轻在于父耳边回了一句:“你好久没有这样说了。”

“只要你喜欢,我可以天天说。”

“我喜欢,只要你说的,我都喜欢。”

妈妈咪啊,这对老夫老妻愈说愈露骨,愈说愈离谱,听得跟在身后的耿天敖和于霜葭面面相觑,满脸尴尬。

倒是从未尝过情滋味的于星谷幸灾乐祸的说:“耿大哥,欢迎加入怪胎家族。”

你身边也有人和他们一样怪怪的吗?别怀疑,那也许是因为爱情来了,也或许是因为——爱情从未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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