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艳禁屋 - xp1024.com
《藏艳禁屋》


楔子

“藜藜、藜藜,不要到处乱跑啊……等会儿老爷要是找不到人的话,会很生气的。”郭大娘对着个头不到自己肩部,看起来十足小孩子样的藜藜说道。

藜藜是“梅家庄”里新买的丫头,个活泼调皮,十分得梅家庄里头上上下下的疼爱,甚至连个暴躁易怒的梅老爷都非常喜欢她,简直将她当成了梅家庄的宝。

有人传言,梅家庄的梅老爷因为膝下无子,所以偌大的梅家庄可能会由年仅十几岁的藜藜来继承。

也有人说,梅老爷打算要藜藜当义女,然后再招赘,将所有的财产留给藜藜的娃儿。

反正,说来说去,总归一句话,这个梅家庄迟早是藜藜的。

“老爷啊……”藜藜的眉头打了个结,“我才不要去找老爷呢!每次老爷都是要找我下棋。”

原本第一天被买来之时,她是跟着郭大娘在灶房帮忙的,只是因为柴火不够,郭大娘便要她去买一些柴火。

当时,她走出了灶房,走过了漫长的回廊,却迷路了。

这不是她的错,梅家庄占地广大,就连在这里工作十几年的郭大娘偶尔都会迷路,更何况是新来乍到的藜藜。

她就这么走着、走着,好不容易见着了一座凉亭,亭子里坐了一个老爷子,她好奇的走上前。

“老公公,你知道要怎么出梅家庄吗?”

“别吵!”老爷子皱了皱眉头,死命的研究刚才与好友徐老爷下的棋,他这个人个虽然孤僻,但就是喜欢下棋、泡茶,借着徐老爷去上茅房时,他仔细的看着棋盘,就希望从里头瞧出一点端倪来。

“白胡子老公公,你还没有回答我说的话呢!”藜藜小小的眉头也紧皱着,这个老公公怎么没有回答她的话呢?难道他没有听到她在问他话吗?

“叫你别吵,再吵就将你赶出梅家庄!”梅老爷抬起头,看着个头小小的蔡蔡,这个小丫头不要命了吗?竟然敢来打扰他?

一听到他要将她给赶出梅家庄,藜藜吓到了。

“白胡子老公公,求求你不要做这么残忍的事,藜藜被赶回去的话就完了呢!家里的弟弟和妹妹就没有饭吃了。”

“既然是这样的话,那你就给我乖乖的站在一旁。”梅老爷听到藜藜的话后也不怎么去搭理藜藜,径自沉迷在自己的棋盘中。

“白胡子老公公,你在下棋吗?”藜藜探头看着。

“就叫你别吵了,你还吵!”他都已经研究不出来了,这个小丫头还在那里吵!连输了徐老爷几盘棋,这盘再输的话,他真的会被他笑死。

“不吵、不吵。”藜藜压儿已经忘了木柴的事了,她仔细的看着棋盘。“老公公,你不会下这盘棋吗?”

“不知道怎么解。”

“藜藜会解。”

她的话让梅老爷抬起头来。“真的吗?”这时,梅老爷才仔细的端详站在他身旁的小丫头。看她年纪轻轻的,应该就是郭大娘昨日说买到灶房里头帮忙的藜藜吧!

“是的。”藜藜用力的点点头。

“不可能……”梅老爷本就不相信藜藜说的话,以他这几十年的功力本就破不了徐老爷的棋局,更何况她只是一个小丫头而已。

“这个很简单的,我之前都和我爷爷在下棋。”藜藜的爷爷也是怪人一个,从藜藜三、四岁的时候,就开始教她下棋直到现在。

“真的吗?”梅老爷半信半疑。

“真的。”

“好吧,那你告诉我这盘棋怎么下?”死马就当活马医了,不然任凭他怎么想,就是想不出来。

“不行、不行。”藜藜摇头。

“你这个臭丫头,你耍我是吗?”

“不是。”

“那为什么不行?”梅老爷的脾气上来了,愤怒的看着藜藜。

“因为……我爷爷说!观棋不语真君子。”她摇了摇小指头,“我要是在一旁吱吱喳喳的话,那我就不是真君子了。”

她一点儿都没有想到,从看到梅老爷在看棋盘之时,她就开始吱吱喳喳个没完了。

“你本来就不是君子了,是女子!所以你可以告诉我。”

“真的吗?”

“嗯……”他的耐已经快被藜藜给磨光了。

“那我就告诉你,这要怎么解……”她的手托着下巴,就这么看着棋盘想了下,“老公公啊,你只要将这个移到这里,这个再移到这边……这样就可以了。”她一边说,手指头一边动着。

梅老爷仔细的看着藜藜手指的移动,没错!这丫头真的是聪明伶俐极了,“你小小年纪怎么这么厉害啊……你爷爷是谁啊?”

“我爷爷啊……大家都说他是棋圣,不过我都管他叫臭老头。”

“原来是棋圣啊,这也难怪了。”据说,棋圣棋艺十分高明,普天之下没有任何人的棋艺可以胜过棋圣,而棋圣个古怪,就算有再多的银两想和棋圣对弈,他也只挑顺眼的比。

大约在三、四年前,他曾看过棋圣下棋。

“你认识我爷爷啊……”

“嗯!”

就这样,梅老爷和藜藜变成了好朋友,梅老爷常找藜藜下祺,只要梅老爷一有棋解不出来,就会找人叫藜藜,而藜藜也快烦死了。

“老爷,有什么事?”藜藜一踏进了梅老爷住的院落,就看到一名年约二十来岁的男子站在梅老爷的面前,身旁还站了一位年的四十来岁的妇人。

“藜藜。”梅老爷朝藜藜招了招手,转身看着两人,“我不管你是不是我亲生的儿子,还有你,春姑,你们休想从我这里拿到什么东西。”

春姑是梅老爷二十几年前在青楼里认识的,他只是买了春姑一夜而已,没想到却因此而多了个儿子。

原本,他是很开心的。

但是两人很明显的就是为了他们梅家庄的产业而来,所以他宁愿不要多这么一个儿子,有藜藜他已经很满足了。

“你——你这个臭老头!”

“你为什么骂我们老爷?”藜藜也挺凶的,气势不输给那男子。

“滚开,你这个死丫头,不关你的事!”男子愤恨的看着梅老爷,“要不是走投无路的话,我们会来找你吗”他从袖口拿出了刀子,“不认我的话,我就要你这条老命。”说完,手中的刀子就要往梅老爷的身上刺去。

藜藜连忙冲上前去,小小的身子用力撞向了男子,而梅老爷也大声的唤人。

男子的手一个用力,刀子刺入了藜藜的腹部……

藜藜——”梅老爷痛彻心肺的叫道。

几个家丁连忙制伏了男子及春姑,梅老爷则是紧紧的拥住了藜藜。

“老爷……我好冷……肚子好痛……”藜藜断断续续的说道。

“藜藜,我已经要人去请大夫,大夫马上就到了。”他抱起了藜藜。

“老爷,我可能不能再陪你了,我可以唤你一声……爷爷吗?”

“藜藜……可以、可以……”梅老爷的老泪不停地落下。

“爷爷不要哭……藜藜会永远在这里陪你的……”说完,藜藜闭上了眼,握紧梅老爷的手也松开了。

当赶来的梅大娘、家丁及丫环看到这个情形,也忍不住落下了泪水。

梅老爷小心翼翼地将藜藜放在草地上,“藜藜,你是爷爷的乖孙子,就将你葬在这里吧!”

从此之后,藜藜便一直守在梅家庄里,就算世代不停的交替着,她仍旧待在这里,久而久之,这里也成了远近驰名的鬼屋。

藜藜抬头看着皎洁的月光,她在这里已经几十年了,都没有人通知她要去转世投胎,让她懊恼极了。

郭大娘走了、梅老爷走了……在这里的每个人她都不识得了,偶尔她发出一点声音,就有人说这儿闹鬼了,她真的挺烦恼的。

先前,还有人请了几个没用的道士到这儿来,说是要收妖伏魔的,结果一点效用都没有,她仍旧在这里。

她从秋千上跳了下来,双手合十的跪在地上,认真的祈求着,“天上的诸神啊,请实现我这个小小的愿望,让我可以投胎成人吧……”原本她还认为这样子挺好的,但几十年过了,她也觉得十分的寂寞,因为本就没有人可以看得到她。

突地,土地公冒了出来,“藜藜。”

藜藜吓了一跳,连忙抬起头,“老头,你从哪儿冒出来的?”

“什么老头,我是土地公。”

“好吧,土地公老头,你从哪里冒出来的?”基本上藜藜是换汤不换药。

“你这个刁蛮的小丫头,我是来告诉你,你要如何才能投胎转世的。”

“真的吗?”她的双眼倏地亮了起来。

“是啊,只要你牵成四段姻缘,就可以转世了。”

“真的?那要排队吗?”

“可以队。”

“那土地公老头,你快去找月老公公来。”

“不,这要靠你自己的能力完成。”

“我又没有什么能力。”充其量只会装神弄鬼而已,不对!她本来就是鬼了,她也不用装,应该说她只会调皮捣蛋。

“不管你有什么能力,只要你做得到就可以投胎了。”

“好!我做了。”

“那你就加油吧……”

第一章

夜,如墨一般的深沉。

在这万籁俱寂的时分,正是人们好梦方酣之际,而栖霞山山脚下一个小村落却见一团红光急遽往上窜起,在阒黑的暗夜中,炽烈的火舌瞬间将整个夜空染上一片艳丽的红色。

在闷热的气温助长下,火势一发不可收拾,没一会工夫,原本寂寥的暗夜,被人们因失火而从睡梦中惊醒的尖叫声和逃难声,扰攘的不再宁静——

“失火了!”

“快逃啊!失火了……”

“救命啊!”

“救命啊……”

就这样,只见前方火光里人影不住窜动,伴随着绝望无助的哭喊声,在火红的夜色中,久久挥之不去……

燕含香凝望着遍地的焦黑,失焦的双眼显得茫然哀伤。

在昨日,此地还有一栋简朴的茅舍,在茅舍里头还有她的亲人,孰料,深夜突如其来的一场无妄大火,使犹在睡梦中的栖霞村村民来不及逃生,而泰半葬身火海,这其中包括她挚爱的爹娘。

一夕间,整个村庄变得如同废墟荒址,她亦变得一无所有,就连想从这片焦黑的残砾中挖出双亲的骨灰,都难以辨识,而一思及昨夜发现村庄失火时的情景,她就难过的忍不住掉下泪来。

因为过大的火势使得她只能够背出娘亲一人,孰料,娘亲却因为不舍卧病在床的爹,趁她转身之际,就冲回被大火吞噬的茅舍中。

她难过痛失亲人之余,却无法不为爹娘之间的爱所感动,若易地而处,或许她亦会如是做吧……

“含香,别看了,趁天色尚早,你就跟我一道上路去投奔我的亲戚,你放心,我会照顾你的。”

蓦然,一男子不忍心的走了过来,他和她可说是青梅竹马,而在这一场大火中同样都失去了爹娘,只是他还有远嫁至蜀郡的姑姑可以投靠,可燕含香却再无任何亲人了。

“何大哥,谢谢你的好意,可是,我并不打算离开这里。”拉回远扬的思绪,燕含香回首对何圣枫苦涩却感激的笑了一下。

现在她身上除了昨晚仓促间穿上的衣物,以及一个贴身携带的绣花荷包外,是别无长物,然,尽管如此,她仍是不愿麻烦人家,只因怕自己日后还不起这份人情,而且她也不舍离开已逝的爹娘身边太远。

“含香,我明白你的心情,可逝者已矣,你的生活还是要过,如果你不嫌弃,就让何大哥来照顾你后半辈子,好吗?”

河圣枫被她唇边那抹苦笑给看痴了眼,他一直知道燕含香出落得相当美丽,孰料,她这楚楚怜人的笑颜,竟绝美的救星月为之黯然失色。

他晓得燕叔来自于德高望重的书香门第,只因家中不承认身份难以匹配的燕婶,故两人才会私奔,辗转迁徙来到栖霞村。

“不,何大哥,我不能拖累你,再说我也舍不得离开爹娘到远地而居。”燕合香垂下眼帘,对于何圣枫眼中的期望,内心感动之余,却还有着更多的惶恐和忐忑——因为在她心中,他就像是她的兄长一般。

“含香,你孤伶伶一个女孩子家,现下又举目无亲,让何大哥来照顾你吧,或许我无法让你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可是一个遮风避雨的地方和三餐温饱的生活,这点何大哥还能做到……”

“不用了,何大哥,真的不用了。”燕含香不安的截断何圣枫的话,只因他的话令她倍感不安,在看见他眼中受伤的神情,她的心更是沉重的直往下坠落。

“何大哥,请你千万不要误会,我这番话并没有嫌弃你的意思,相反的我非常感激你的好意,只是我并非举目无亲,所以才不得不婉拒。”

“含香,我们两家是多年的老邻居了,我知道你是不想麻烦我,所以才捏造这番说辞,其实我也晓得自个这番话是高攀了你,可是我真的可以对天发誓,我一定会好好待你的。”

“何大哥,请你别这么说,你我之间哪有什么高不高攀的说法,你是个好人,真的,其实我真的只是舍不得在这节骨眼上离开爹娘,希望你能够明了。”燕含香心急了。

她无意令他感到困窘,只因她的身份并不比他好多少,毕竟山野柴夫和村姑,说来该是门户相当,尤其他们又是自小一块长大,但她对他仅有兄妹之情而无丝毫男女间心动的感觉。

“好吧,我不为难你,可是这地方已不能住人,含香,你可以告诉我,日后你打算在哪儿落脚?”

何圣枫望了望四周因祝融肆虐烧成的残垣断壁,不禁感叹叹栖霞村昨日风光不再,人事已非。

“我……何大哥,不瞒你说,我打算到邻村去,听说那儿有一栋年久失修的屋子——”

“什么!邻村的屋子!含香,你疯了,听说那是一栋鬼屋,邻村的人个个是畏之如虎豹,你居然还要自投罗网,难道你不怕鬼吗”何圣枫吓了一跳。

那栋闹鬼的宅院方圆百里内均有所闻,而含香居然想要一人居住在闹鬼的屋子里?

“何大哥,我不怕,爹在世的时候告诉过我,‘人’远比‘鬼’还要来得可怕;再说我问心无愧,若那栋屋子真有鬼,我想我还是可以和他们和平共处的。”燕含香缓缓的说明。

“含香,你糊涂了,对方是鬼呀,你居然认为自己可以和他们和平共处?不行,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胡来。”何圣枫皱起了眉头。

原本就不放心燕含香无依无靠,这下他更是说啥都不能任她住到那栋闹鬼的宅院去,他还是想办法打消她这疯狂的念头,否则他如何走得安心?

“何大哥,你不用担心我,我一个人可以照顾自己,倒是你,此去蜀郡尚有千里之遥,现已日上三竿,你再不启程,今夜可会露宿野外,那就不好了。”

燕含香忧心的看着他,她真的很感激他,无奈感情是不能勉强,再者她真的一点都不想离开双亲到远地去,更何况这里还是她的故乡,从小生长在此,对此地实有诸多留恋。

“你才真的无须担心我,我一个大男人,随便找个地方窝一下都无妨,可你就不同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太危险了,我看你还是跟我一道走,让何大哥来保护你。”

何圣枫想想仍觉不妥,尤其燕含香有着沉鱼落雁之美,若真让她一人独自住在那栋闹鬼的宅院里,到时引来宵小或色胆包天的徒,这二者其一都教他难以安心——不成,他必须保护她。

“不用了,何大哥,真的不用了,就是因为那屋子闹鬼,我才更想要住进去,因为世人怕鬼,所以那鬼屋反倒可以保护我,说不得我还会和那些鬼成为好朋友呢。”燕含香轻摇蛲首,她明白何圣枫的好意,无奈她仅能心领了。

因为未来的日子还很长远,她总不能永远依赖别人吧,故她必须独立生活,而且从爹卧病在床起,家中的生计就几乎落在她肩膀上,所以照顾自己,她并不觉得有何困难之处。

“可是……”河圣枫还有话说。

“何大哥,若你只是担心我的安危,请你放心,我爹教过我易容之术,必要时我也可以将自己扮成鬼魅,这样应该就不成问题了。”

看出他的犹豫,燕含香唇边扬起一抹笑容,希冀如此能够让他安心的上路,她已耽误了他太多时辰,教她真是好生过意不去。

何圣枫看了她一会,嘴角不禁扯出一抹苦笑。

“我该知道你远比我还要来得坚强独立,含香,真是难为你了!好吧,既然如此,我也不勉强你跟我一道走,不过我要看着你住进去,几日之后真的没有任何问题,何大哥才能放心启程到蜀郡去,但是日后你若发生任何困难,还是可以随时来找我帮忙,知道吗?”

“知道,何大哥,谢谢你。”燕含香顿觉眼眶微热,明白这份心意她一定会收下,因为在她心目中,他真的如同她的兄长一般。

“这样我们也快些到邻村去吧,那栋宅院年久失修,想必是破旧不堪,整理起来一定很费工夫。”何圣枫打起神,既然事已至此,他只有在行动上给予帮助,只因除了这个,他也想不出自己还能帮她什么忙。

“何大哥……”燕含香一怔,随即红了眼眶。

“含香,你就别拒绝了,多个人也多个帮手,不是吗?”何圣枫不容拒绝的打断她的话。

“可是……”她怎么好意思再麻烦他。

“就这么说定了,要不我就陪你一道在那鬼屋住下,这样彼此也多个照应,你意下如何?”何圣枫语出威胁,不信如此一来她还能拒绝,尽管他觉得这个主意还挺不错的,无奈流水无情落花有意啊。

燕含香震了一下,在看见他眼中的坚决,不得不退了一步,“何大哥,那就麻烦你了。”他的好,她明白自己永远会牢记心头,永远……

“嗯。”何圣枫满意的点了下头,这一回合他总算占了上风。

艳阳下,离梅家庄不远处的林子里,一组人马正遥望着前方那栋传言闹鬼的大宅院,只因为他们看见一对男女在那占地极广的破旧大宅院后方忙碌的进出,为首之人不得不下达命令驻足在此。

“这是怎么回事?罗刹,你不是告诉我说这栋大宅院闹鬼,故方圆百里之内无人敢靠近半步?”

低沉的男嗓音,冰冷而不带一丝人味的在林子里头响起,只为身负重大任务,孰料执行之初就出了状况,还是一个不容许发生的状况。

“修罗大人,属下也不知道他们为何在此,不过请大人放心,属下立刻将他们赶走。”罗刹自责的看着背对着他的伟岸男子,为自己的失职汗颜之至。身为龙腾霸王旗下第一国士修罗大人辖管的他,专司负责情报搜查,孰料,这回武林三大门派三年一期之王者会首,此番轮到他们主持,他竟会出了这等纰漏。

“你打算如何将他们赶走?他们只是一般的老百姓,可三王之会却不容许有丝毫风声走漏,罗刹,我这么说你该明白了吧?”那被称为修罗的为首之人收回目光,注视着对他忠心耿耿的手下自责万分的模样,垂下了眼帘。

这显然是个突发状况,距三王会首之期尚有数十日,他们原本是提前来此做一番整理,结果却教他人捷足先登。

若有所思的目光再度望向那正提着一桶水的曼妙身影,只见她不时对着身旁的男子巧笑倩兮,那和乐的景象就像是一对恩爱的夫妇,而隔着一大段的距离,虽然无法将她的容貌完全看得透彻,可莫名的,他的视线就是难以从她身上转移。

罗刹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的回道:“修罗大人,属下明白了,既然这栋大宅院外传闹鬼,那属下今晚就派人扮鬼吓走他们,如此一来,就不会引起各方流言,也不致走漏一点风声。”

“扮鬼——嗯,这倒不失为一个好法子,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修罗方始满意的对罗刹点了下头,随即侧转过身,人来到早先系马之处,然后朝一旁人等施了个眼色。

他旋身上马就策使离去,自然这组人马纷纷尾随在他之后跟着离去。

燕含香欣喜的凝视着眼前已焕然一新的小楼房,两日前,此地还是一处破旧不堪的屋子,且整座宅院面积大的吓人,于是她仅挑了一栋离灶房和后门较接近的楼房做为暂住的居所。

这是为了方便她日后生活所需和出入无须经由大门,毕竟她一个姑娘家单独居住在此,说完全不害怕是骗人的,故行迹愈保持低调,对她愈是安全。

送走了何圣枫,她缓步走回楼房前的小庭院,望着仍是杂草丛生的景象,这一刻才深切的感觉到自个儿真的已是孤单一人,当务之急就是得自食其力,首要自是先除尽眼前这些蔓生杂草,然后栽种一些蔬菜,再来靠做些针业过活……

“加油,含香,得开始忙罗。”忍不住,她出声为自己打打气,因为再也无人可以依靠撒娇,除了自己。

你在跟我说话吗?

蓦然,一声清亮的女子嗓音飘忽的在她身旁响起,燕含香怔了一下,错愕的四处张望,找寻那声音的发源处。

只是周遭唯有她,再也看不见第二人的存在,偏那嗓音是如此清晰又响亮——

哪来的人呐?就连个鬼影子都没瞧见!

她不会是这两日整理楼房过于劳累,以至于耳朵出现幻听了吧?

虽说这里传言闹鬼,可在这住了两日,她和何圣枫都平安无事的度过了,故若真有鬼,那鬼早就扰得他们不得安宁了,不是吗?

“ 没事的,别自己吓自己了,就算真是鬼,说不得也只是很无聊想和我聊聊天罢了。”燕含香安抚着自己,因为除了那一声,她的耳朵再也没有听见任何声音,就仿佛适才仅是风吹拂过树梢,撩起不经意的晃动。

对呀,大姐姐,你怎么知道我好无聊喔?

“嗄!”燕含香倒抽口气,她又听见了那清亮却显得飘忽的声音,就在她身旁——

近乎是如遭电极的旋转过身,偏东张西望又左看右瞧的,四周就是不见人影,可那声音是如此清晰,清晰到她想误以为是幻听,都难以自欺欺人,这栋闹鬼的大宅院里并非仅有她一人……

此一认知让她不禁扯动了嘴角苦笑,因为这大宅院里头当真是有鬼魂存在。诡异的是她一点都不觉得害怕,只是感到有些不知所措。

毕竟,她该如何与鬼共处在这栋大宅院里头?

这鬼是善意还是凶狠,她完全无从得知,只是从这两句话语中感觉得出,似乎毫无恶念,反倒像是如同她一般的孤单寂寞,那口吻和称呼甚至就像个小姑娘……

“你怎么称呼啊?我叫燕含香,从两天前开始就住进这儿,如果无意中打扰你的生活,还请你不要见怪,若含香有何不是之处,也请你告诉我,我会加以改进,如果你觉得无聊想找人说说话,我随时欢迎。”

心弦一动,她对着眼前空无一人的庭院自在的说起话来,终究是她擅自住进人家栖息已久的宅第,凡事讲求先来后到,她初来乍到却疏忽了这个规矩,倒显得她不知礼节。

我叫藜藜,你不怕我吗?人家都说我是鬼唉,我无聊时其的可以找你说说话吗?

清晰的嗓音带着一丝困惑在燕含香身旁响起,听闻这番话,她不禁暗松了口气,虽然看不见那藜藜生得是何模样,可感觉得出来她毫无恶意,甚且言辞之间恁是天真烂漫,真像个小姑娘。

“当然可以,呃,藜藜,我可以叫你藜藜吗?”她温柔的问,果然不是每个鬼都心存恶念,诚如世人一般,有好人亦有坏人之分。

可以啊,那我可以叫你含香姐姐吗?

藜藜开心的猛点头,虽然燕含香看不见她,可是她可以听得见她说话,不像先前的人都要她捉弄或故意发出声响,他们才能惊觉到她的存在。

蓦然,她忆起了土地公老头告诉她的话——

只要撮合四对姻缘,就可以投胎转世。

噢,感谢老天爷,看来燕含香就是她命中注定要促成佳偶的其中一人,只是她出现了,那应和她共结连理的良人身在何方?

而这两日和她在一起的男子过午就拎着包袱离开,显然他不是她的有缘人,因为他离去时她曾试着在他身旁说话,结果他都毫无反应。

话说回来,如果土地公老头给她的任务如此简单,她的魂魄就不会被困在梅家庄,一困就是这么多年,倘若她还好端端的活在世上,现在亦是白发苍苍、脸上皱纹满,又佝偻身躯拄着拐杖的老妪——

唉,那模样一定好丑好丑,真是谢天谢地,因为她年纪轻轻就死了,死亡让她一直停留在十几岁当丫环时的模样,实是阿弥陀佛,谁教红颜总是薄命呀。

“当然可以啊。”燕含香开心的说,虽然藜藜是鬼,可不再孤独的感觉让她心头备觉宽慰,下意识就把她当成妹妹来疼爱。

好喔,我己经好久没有和人说过话了,除了土地公老头之外,可是他总嫌我吵、嫌我聒噪,而且都不肯陪我玩,在梅家庄我简直快要闷死了,咦,不对,我已经死了。

藜藜好哀怨的抱怨着。有人能够和她说话的感觉真好,奇怪的是燕含香听见她说话居然一点惧色都无,除了乍听见时的惊震,现在她本就是十分自在的同她聊天,就仿佛她们都是活生生的人一样,她不禁想为她的胆色拍掌鼓舞一番。

“梅家庄?藜藜,你生前住在这里吗?”燕含香闻言好奇的问。这个时候如果有人看见她对着空气说话上定会认为她是个疯子,不过她发现自己挺喜欢这个叫藜藜的小姑娘鬼。

她天真烂漫的言语和逗趣的口吻,让她打从心底喜欢她,虽然她是个鬼,可也是个心地善良的好鬼。

是呀,不过我只是梅老爷买来的丫头罢了,含香姐姐,那你是打哪儿来的呀?

藜藜亦好奇的问,虽然她是鬼,可是所知仍然有限,要不她就不会到现在还投不了胎,到最后还得在有条件的情况下,才能脱离此地去投胎——真是苦命!

唉,说来世上有哪个鬼会当的像她这样可怜兮兮的

“我是从栖霞村过来的!因为天干物燥,村庄突然失火,我的爹娘来不及逃生就这么走了,而我没有亲戚可以投靠,听说这里有一栋废弃的屋子,所以就到这儿来暂住。”

燕含香黯然的说明,一想到爹娘,眼眶就忍不住微红,可她仍是把眼泪给逼了回去,因为恸哭一场之后,她就告诉自己,不能再哭了,因为爹娘在黄泉路上彼此有伴儿,若见着她哭得这般伤心,他们一定也会很难过的。

好可怜喔,含香姐姐,你不要难过,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不过老天爷有时候挺糊涂的,竟然忘了派人来接我,害我到现在都一直投不了胎,其是老糊涂!不过幸好你来了,那我……喔,这个不能说,我怎么给忘了?

藜藜猛地顿口。糟糕糟糕,她真是小糊涂了,这事可是攸关她是否能够顺利投胎转世,要知道天机是不可泄漏的,万一她说出去因而吓跑了燕含香,天晓得她等下个有缘人还要再等上多少年

幸好她够机灵及时打住,是呗!

“藜藜,怎么回事啊?为什么我来了就不能说呢?”燕含香好奇的问。

敢情她会待在梅家庄是因为老天爷忘记派人接她去投胎?这么说来老天爷确实是有那么一点儿糊涂。

因为我身负使命,可是土地公老头说,我若和第三人讲就破功了,一破功我就不能投胎了,所以我才不能告诉你,对不住喔,含香姐姐,不是我不肯告诉你。

藜藜把状况说得严重一点,因为这样燕含香才不会一直追问下去,而乍见她的第一眼,她就喜欢上这个有着倾城之姿的大姐姐,因为凭着她的国色天香,自己一定很容易就能把她给“销”出去。

嗯,她一定要为含香姐姐挑个上好的货色当她的夫君,否则岂非一朵鲜花在牛粪上!

不成,虽说是要撮合四对姻缘,但任何一对她都要挑细选,就像天上的金童玉女那样登对才行,如此一来,她去投胎才有面子咧。

不错,就这么决定。

“藜藜,你别这么说,这关系到你的投胎转世呀!对了,藜藜,你大白天出来没有关系吗?”听她这么说,燕含香倒是有些过意不去了,对藜藜则更多添了一份喜爱。

没关系呀,只要不出梅家庄,我随时都可以出来晃一晃,只是晃来晃去还是只有我一人,这里的老百姓没一个敢靠近,除了十几日前有一些男人进来过,就只有你和那个大哥哥了。

藜藜耸耸肩,她自己也觉得很奇怪,按理说鬼应该是不能见到天日的,孰料,她除了不能离开梅家庄之外,其余则是百无禁忌。

“那就好,对了,藜藜,你都睡在哪儿呢?”燕含香看了看四周大部分均颓圯倒塌的楼阁,不禁好奇,鬼魂都居住在何种地方?

含香姐姐,这几年我都住在你这栋楼房后方的那一排屋子中,那是梅家庄的佣人房。

藜藜忙不迭的抬手指着前方一排相连的小屋,在发现燕含香压看不见她,双肩不由得一垮。算了,她能够听得见她的声音,她就该搞嘴偷笑了。

“藜藜,那我该如何找你呢?”燕含香下意识地往前方瞟了一眼,在她择居的小楼后方确实有一整排相连的屋子。

含香姐姐,你只要叫我的名字三声,我就会出来了。对了,我得去找土地公老头,告诉他你搬进这儿住,迟了他会骂我的,含香姐姐,我不能跟你聊了,再见。

藜藜说完就一溜烟的飞走了。

“藜藜,再见。”燕含香微微一笑,然后朝前方挥了挥手。有了藜藜的陪伴,相信往后她在梅家庄的日子,一定会过得很快乐。

第二章

暗夜,悄悄的来临。

初夏时分,梅家庄外来了四个穿着白色长袍的夜行人,当满月的银辉照在他们脸上——

那竟然是四张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脸孔!他们不是别人,正是过午出现在林子里头的那组人马乔扮而成。

“罗刹堂主,我们真的非得扮鬼不成吗?那一男一女不过是普通老百姓,随便使些钱打发他们走就好了。”一打扮成白无常的男子不甚自在的说道。

想他们乃武林三大门派之龙腾弟子,在江湖中均享有盛名和崇高的地位,孰料今日竟得扮鬼吓唬人,此事一旦传扬出去,他们可是会颜面尽扫的呀。

“笨蛋,三王之会可是一丁点风声都不许走漏,否则武林会引起何等轩然大波,万一使钱打发他们走,他们却把事情在不意中给说了出去,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所以最好的法子,就是扮鬼吓走他们,反正此间宅院本就传言纷纷,而他们被吓走后必定又会大肆宣扬,这对三王之会无疑更加安全,你们知不知道?”罗刹脸色一沉的喝斥道。

哼,净是一些不用大脑的庸才,幸而修罗大人并未同行,否则若教大人知晓他的手下个个犹若酒囊饭袋,他这张脸可要往哪搁呀?

“罗刹堂主,何必这么麻烦,要让那一男一女不走漏了点风声,一刀便可杜绝此事发生。”另一扮成无脸面孔的男子狠的提出建议,毕竟这世上唯有死人才不会把话传扬出去。

“笨蛋,我们龙腾可是武林三大门派之一,对方若非大奸大恶之徒,是不许出手的,你们现在都给我闭上嘴巴,尽快吓走那一对男女,我好回去跟修罗大人交差,听懂没?”罗刹一挑眉,瞪了他们一眼。

庸才就是庸才,真是愈说愈教他气恼,要知道扮鬼可是下三流的手段,若非逼不得已,他何苦用这种方法?

这一切都是为了他敬爱的修罗大人,他绝不能让自己的失职使得修罗大人在霸王面前抬不起头来,否则他早就一刀杀了他们;当然若扮鬼无效,那就怨不得他。

三名扮鬼男子咕哝一声,然后动身潜入梅家庄。罗刹无奈的摇摇头,亦随后进入,因为修罗大人还在“云来客栈”等着他的好消息,这回他绝不许自己再搞砸了。

当罗刹进入梅家庄之后,一道修长的人影在他身后出现在月光下……

藜藜困惑的注视着四名男子悄悄接近燕含香暂住的小楼,其中为首一人对另三人比手划脚一番之后,四人分成不同方向进入,她不禁好奇的尾随在其中一人身后。

只见那人穿着白色长袍,纵身一跃,就轻松的攀在楼房第二层的窗棂上。

哇,她瞠大了眼睛,这八成就是轻功吧!她很是兴奋的飘了过去,原来人也可以像飞一样,这不仅是鬼的专利。

只是三更半夜的,他们四个大男人为何要潜进一个姑娘家的闺房?

该、该不会是采花贼吧?

不、不成,含香姐姐可是她的有缘人,所以她有责任和义务来保护她的贞不被这些无耻徒给蹂躏,除非是含香姐姐的真命天子出现,否则一概不许肖想。

一思及此,她立刻飞到男子身后,故意对他说了句话,结果他一点反应都没有,让她不得不伸手大力的拍了他肩膀一下——要知道这么做是很累人的,包括显相在他人面前,因为土地公老头说她的道行压不够。

“谁?”

感觉到肩膀上的拍动,装扮成白无常的男子微蹙起眉头,罗刹堂主不是说上下左右包抄吗?

他不耐烦的侧转过身——

没人!

他猛地瞠大眼睛,因为先前那拍动肩膀的感觉非常明显,而他居然没有听见对方的足音和衣袂被风吹动的声响,难不成是个武功在他之上的武林高手?可他们这回的行动极其隐密……

真不知是谁吓着谁,藜藜在看清男子转过来的面孔亦吓得瞠大了眼睛,因为他的舌头竟然长长的垂到了脖子下方——

哎唷!吓死她了,这男的究竟是人还是鬼!

不、不对,她才是鬼,而鬼是没有脚的,可这男子的脚还好端端的连在他躯体上,所以他是人,只是长得比鬼还要可怕吓人,所以像她这样货真价实的鬼就被他这人给吓着了,这若让土地公老头知道,铁定会笑话她……

不成,她可是个鬼耶,哪有被人吓着的道理,说什么她都要把他吓回来才行,否则身为鬼之一族的面子都被她丢光光,那多糗呀!

于是,她大大的伸手再拍了他肩膀一下——

几乎是同时,那男子像被雷电给击中似的跳了起来,顿时慌张失措的左右张望,在瞧不见半道人影时,脸色赫然变得比身上所穿的长袍还要来得惨白。

“是、是谁?别、别闹了,快出来,偷偷的,这样算什么英雄好汉?”

男子尽可能让自己冷静下来,因为攀在二楼的窗棂上,视野可及方圆百里之内,只要有人靠近他都可以立刻看见,孰料,除了他之外,此地压是空荡荡的毫无人烟——

“鬼”这个字眼赫然窜上心头,他不禁吞下一口口水。

不、不会吧?

虽说梅家庄传言闹鬼,可十几日前,他们就来此地探查过,别说是鬼,当时就连个人影都没瞧见,想是无知村民因此栋宅院空置太久,屋宇亦破旧不堪,故随意一点风吹草动就冠上鬼神之说,才会使得这栋大宅院变成了众人口中避之不及的鬼屋,孰料——

这里不会真的是鬼屋吧?

我哪有偷偷模,我就站在你面前耶,不过我也不是什么英雄好汉就对了,你想看我就睁大眼睛看清楚喔!

藜藜嘴上咕哝着,一边使自己显相在他面前。虽然她的舌头没他长,不过她倒是有一项特技,那可是她练习了好久好久,才练出来的吓人功夫。

眼前突然看见一个丫头打扮的小姑娘,男子瞠大的眼睛在发现她的身子是腾空飘着时,眼珠子几乎看凸出来,因为这等上乘轻功除了武林十大高手尚能做到,其余人等均望尘莫及,而他还是借力使力才能攀附在二楼窗棂上,可这面生的小丫头却做到了,这意谓着什么……

“你、你、你是谁啊?”脸上顿失血色,男子的身子开始不由自主的轻颤起来,只因鬼这个字从心头窜进了脑海。

我是鬼啊,你又是谁何?干嘛跑进我住的屋子里呀?你也想来跟我作伴吗?

藜藜对他笑了笑,不意外看见他脸色赫然青绿一片,那样子是更丑又好笑得紧。

作伴!

“妈呀!有鬼啊!”男子一反应过来就惨叫一声,逃生的本能令他很自然的转身就要跑,却压忘记自己人还攀在二楼的窗棂上,待双手一松,发觉身子没有踩着地面的悬空感,想要赶紧凝聚一口真气,却为时已晚,但听——

“啊”的一声伴随着重物落地发出“砰”的好大声响,在寂静的深夜里,简直算得上是惊天动地。

这声响自然惊动了已潜进楼房的另三人,在听闻屋外的惨叫声,三人只得放弃行动,赶紧出去一探究竟,因为这里除了他们和正在睡眠中的那对男女之外,按理说是再无其他人才是,孰料——

“鬼啊!有鬼啊!救命!救命……你不要抓我去作伴……救命……”

白衣男子摔断了腿,只能瘫在地上看着不住对他扮鬼脸的藜藜,惊恐万分的叫喊着。

因为她非但将她的五官移位,还不时将头颅拿上拿下,当场吓得他屁滚尿流、手软脚软的连爬都没力气,遑论是逃走了,而眼看那丫头女鬼却愈靠愈近,他顿时吓得两眼翻白,口吐白沫。

屋内三人一来到屋外,就瞧见他这德,包括他语无伦次的话语。

罗刹当下飞身至他身旁,伸手快速在他身上点住几个重要道,刺激他清醒过来,再迅速为他接好摔断的双腿。

“罗刹堂主,索命怎么会摔断腿,人还变成这副德?”

一男子脸色古怪的看着昏死过去的索命,只因放眼望去,周遭看不见半个人影,若说有外人进入,以索命的武功,就算无法胜过对方,可逃命仍是没问题的,偏他的表情却活像撞见鬼,就连口中……

罗刹没有回话,仅是皱起了眉头,因为索命的身手并不弱,就算来者真是武林高手,他还不至于连一招半式都未出手就败阵下来,尤其他两眼翻白、口吐白沫的模样,若非他们来得快,他恐怕已被活活吓死,只是谁能将他吓成这样?

我知道是谁将他吓成这样!

一直在旁观望的藜藜,好不得意的开口说,因为那男子会变成这样,完全是出自她的杰作。

只是气恼的是,这三人仍是对她的话毫无反应,于是她不得不再次使出全力大吼。

唉,这么做是很累人的,但为了能找到含香姐姐的真命天子,让她能够顺利的投胎转世,累一点亦是值得,不过这四个人都不是她的有缘人,无疑亦不是含香姐姐的真命天子,所以她还是将他们早些赶走,她才可以回去歇息,补充流失过多的力。

“谁在说话?”

罗刹愣了一下,耳边突如其来的声音是那样清脆响亮,毫无疑问是出自一个姑娘家,可声音发源处却非来自屋内——

另两名男子亦脸色一变,他们的耳朵也同时听到那清脆响亮的女子嗓音,不同的是,他们脑海立刻浮现“鬼”这个字眼,若是鬼魅,那恁是有绝世武功,也是英雄无用武之地。

这世上只有茅山道士才懂得驱鬼之术,他们所学的武功能制伏鬼吗?

我在跟你们说话叫!

藜藜指了指自己,发现他们看不见她,她好哀怨的正要显相给他们看时,蓦然,一股强烈的阳刚之气从身后不远处拂来。

她怔了一下,猛然回头却对上一双墨沉且毫无情绪波动的眼眸,隐藏在一张鬼王面具后——

嗄!

对上来者的视线,藜藜惊喘口气,因为她居然有种感觉,那感觉就仿佛他看得见她一般。

但,这怎么可能呢?

她还没有显相在他们面前,偏他那双眼瞳就是直盯着她……

“你是人是鬼?”

语音方歇,就见一名穿着黑色衣袍男子无声无息的出现在眼前,在看见他脸上戴着的鬼面具,罗刹心头一震,强自镇定的看着毫无生人气息的黑衣男子来到面前。

在月亮被乌云遮住的此时,四周氛围顿时变得森沉和凝滞,令人禁不住有些毛骨悚然。

“堂、堂主,这里是鬼屋,他会不会是鬼啊?”另一男子乍见鬼面男子,心头顿时毛了起来,因为索命还昏死在地上,他觉得浑身开始冒起了一粒粒的小疙瘩,头皮亦麻得很。

鬼面男子没有说话,眼光却是停驻在他们身后,若有所思。

“笨蛋,就算他是鬼,那又如何?我就不信我罗刹杀不了鬼!哼,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两个我杀一双。”罗刹冷声挑眉道,伸手就要拔刀。

这回行动他是只许成功绝不许失败,故就算此地真有鬼,他亦要杀个片甲不留,否则他如何向修罗大人覆命,而他罗刹亦丢不起这个脸。

藜藜心头一震,好可怕喔,先是感觉这鬼面男子似乎能瞧得见她,再来是这男子竟然想要杀鬼,怎么近来的人愈来愈不怕鬼呀还是因为她这个小丫头鬼当得太逊了?

“堂主,你又不懂得茅山之术,如何杀鬼?”

“是呀,堂主,我们还是先撤退吧!”

“饭桶,不就是个鬼,大丈夫何惧之有?你们别再给我丢脸了,闪一边去。”罗刹差点为之气结。

冷眼瞪向那鬼面男子,在有杀鬼之心后,他突然觉得这鬼的身影好生眼熟,而且是愈看愈觉得熟悉,就好像是他最尊崇的修罗大人——

“哽!修罗大人!”倒抽口气,他惊震的脱口而出。

鬼面男子收回若有所思的目光,改而停驻在罗刹身上。

“罗刹,你们先撤退吧!”低沉的嗓音果然是属于龙腾霸王旗下第一国士修罗所有。

“修罗大人,真是你,你怎么……”罗刹惊呼一声,随即了悟的垂下头,忙不迭的单膝就要朝修罗矮身跪下,无奈一道真气拂来,让他硬是跪不下身去,只能好生汗颜的说道:“大人,属下无能,请大人责罚。”

“罗刹,你有杀鬼的气魄,让我感到非常满意,这里就交给我来处理吧,你们先回客栈去。”

修罗缓缓地拿下面具,直视着前方那道飘忽的身影,没想到此间宅院竟然真的有鬼存在,可感觉得出来其没有恶意,不过这大宅院他是要定了,现在……

看来只有跟鬼打交道了,顺便赶走那一对夫妇。

“大人,可是这宅院似乎不干净。”眼角余光注意到仍昏死在地上且摔断腿的索命,罗刹不禁蹙起了眉头。

天晓得这宅院的鬼有几个,且重点是其凶不凶残,他死不足惜,可大人若有个什么闪失,他就算死都不能原谅自己。

“干不干净就看你怎么处理,罗刹,你们先回客栈,别再让我说第三遍。”深思的看着前方的藜藜,修罗有意的端详着,评估着自己有几分胜算。

虽看不清楚这女鬼的容貌,可瞧她的穿着打扮像是个小丫头,若他没有猜测错误的话,她生前该是此处宅院的婢女丫环之类,恐怕年纪轻轻就死在这儿,故魂魄难以脱离此地。

藜藜好生不安的注视着修罗,在看清他的面容时,她的眼睛不由自主的放大再放大,原有的不安和疑虑,这下通通烟消云散,脑海更是灵光闪个不停。

“大人,可是……”罗刹还有话待说。

“罗刹,你是认为我无法保护自己还是认为我连个鬼都奈何不了?”修罗脸色一沉。

“修罗大人,罗刹不敢。”罗刹闻言悚然一惊。

“不敢还不退下,可是不将我的话听进耳里?”修罗冷声斥道。他明白罗刹的好意,但人多未必成得了事,特别是跟鬼打交道,更是大姑娘上花轿是生平头一遭。

“修罗大人,罗刹不敢,罗刹这就退下。”罗刹身子一震。

“藜藜,是你吗?”

蓦然,小楼内响起燕含香的嗓音,紧接着是木门开启的“吱呀”声,伴随着足履踏过庭院落叶的声响,在寂静的夜晚显得分外刺耳。

“快走。”修罗缓缓戴上面具,声音有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是的,修罗大人。”朝修罗一躬身,罗刹只得领命,然后对着身旁清醒的两人比了个手势,他们就连忙一头一脚的抬起昏死过去的索命,四人立刻旋身朝来时路施展轻功而去。

藜藜一双大眼睛灵活的转动着,因为被人紧盯着看的感觉并不舒服,特别是当自己在动“鬼”主意的时候,还发现对方居然看得见自己——

你看得见我?

她问,还是有些困惑和难以置信,毕竟她在这里七十几年,从未有阳世的人可以看见她,就连含香姐姐都只能听闻声响而无法见到其人,该不会眼前这戴着鬼面具的男子也是她的有缘人……

修罗没有答腔,只是对她点了点头。

虽说自小对那玩意就特别敏锐,可亲眼瞧见这还是头一回,然,在尚未清这女鬼的底细和凶恶程度,却已然惊动那名姑娘……不,应该说是妇人才对,瞧午时她和那名男子言行间极其亲昵,显然他们是一对夫妇,不然一个姑娘家,怎敢独自居住在一栋闹鬼的宅院中

偏这思绪甫窜过脑海,他就立刻有种不甚舒坦的感觉掠过心头,从在林子里乍见她曼妙的身影开始,心头就再也挥不去那影像,活像钻入他的骨血里头,啃蚀着他的思绪……

好吧,那就是你没错,不过为什么你要戴着这吓人的面具,你又不是丑得不能见人?

藜藜微皱起了眉头,虽然欣喜自己一天之内就遇着两个有缘人,只是为何他乍见她的反应和含香姐姐几乎是如出一辙——噢,不只,因为他还能见着她呢,结果他竟冷静的出乎她意料之外。

她可是个鬼耶,不过瞧他浑身散发出来的慑人气息,远比她的气还要来得森冷,嗯,她还是先闪到一边去,看看他和含香姐姐碰面会擦出何种火花,然后再做打算。

修罗仍是不置一辞的瞅着她看,只因这女鬼眼中流窜的眸光太过闪动,感觉就像是在算计他一般,他倒要瞧瞧这女鬼想做什么。

讨厌,像个闷葫芦,不好玩。

藜藜了鼻子,在燕含香走出小楼门口时,一溜烟的飞走了。

修罗还来不及有所反应,灵敏的双耳已听见轻盈的脚步声来到庭院。

第三章

视线一触及伫立在夜色中的颀身影,燕含香愣了一下,前进的脚步霎时停了下来,只因那背对着她的身影感觉不像个姑娘家,反倒像个大男人,而且那身影竟是腾空的——

“藜藜,是你吗?”她不安的问,只因没有人可以离地三尺的。

此一认知,一股没来由的恐慌顿时涌上她心头,若这身影不是藜藜,那该是鬼抑或是人?又意欲为何?

修罗缓缓侧转过身子,虽厘不清那女鬼何故突然离去,不过该做的事还是得做,譬如赶走他们就是当务之急,可教他纳闷的是,为何来者不是她的夫君,而是她这个小妇人?

“嗄!”在看见他狰狞的面孔瞪视着她,燕含香吓得瞠大眼睛,捣着嘴唇惊喘着气,意识在这一刻变得空白。

他究竟是人还是鬼?

她不知道,而他的眼光冷得就如同个死人般毫无生息,虽然他只是静静的飘浮在空中,可在近乎是墨般的夜色下,那青绿的脸色诡异的让人头皮阵阵发麻,“鬼”这个字眼很自然的就窜上脑海。

不同于藜藜带给她的无害又可爱的感觉,他冰冷的眼神就像来自幽冥地狱的勾魂使者——

心头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身子亦控制不住的抖颤起来,满脑子全教危险和恐怖的感觉所占据,虽说生平无愧于心,但见状她仍不免懦弱的胆颤心惊。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霸——占——我——的——屋——子。”

在瞧见燕含香绝美的容颜,修罗有片刻的闪神,当听闻她那惊恐的抽气声,他才拉回偏离的心神,并刻意放缓说话速度,一字一字的冷声说着。

可无法饶恕的是,适才他居然闪神了,甚且向来冷硬的心亦莫名的震荡不已。

瞧她眉如柳叶淡扫,眼若秋水盈波,檀鼻俏挺而立,唇似桃瓣殷红,粉腮犹胜雪梅晶莹红润,虽然仅穿着一袭朴素的布衣裙,浑身上下却散发出典雅娟秀的气质,而不染脂粉的素净容颜亦难掩她倾城的秀丽姿颜。

“哽!”燕含香闻言禁不住倒抽口气。他的屋子?敢情这梅家庄不仅只有藜藜一个女鬼,而她暂住的楼房则是他的栖身之所——

“快——点——给——我——滚,不然——我——就——要——你——的——命!”修罗冷冷的撂下话。

自她不住抖颤的身子可以看出她非常的害怕,如此一来,此地她势必无法久待,只是他却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窜上心头。

“鬼、鬼爷,真是对、对不住,含香不知道自己霸占了您、您的屋子,我这就搬到另一栋屋子去。”感觉到腿儿发软,燕含香惶恐的忙对他道歉点头,希冀如此可以获得他的谅解,因为她真的不是有意的。

修罗微眯起眼睛,“含香,你给我听清楚,这里是我的地盘,所有梅家庄的鬼魂均归我管,你胆子不小,搬到另一栋屋子就不怕被我手下的鬼魂给夺命,今日是我心情好,放你们一条生路,否则你们早就没命了,快滚吧,迟了就休怪我拿你们的命去换阳寿。”

这个小妇人,该说她是笨还是有胆色呢?

居然在听完他的话之后,只打算要搬进另一处楼房,那对他来说,意思是相同的,因为龙腾官要的是这整座梅家庄,而非其中一小隅之地,否则他们又何须放下身段,大费周章的扮鬼来吓走他们。

“嗄!”燕含香被他的话吓着了,她并无恶意霸占,只因实是无处可去,万不得已才会来到此地——

“想要命就快走吧,迟了就连我都保不住你,因为他们都已经等不及想要上你的身了。”修罗冷的说着狠话。

解决了他们,他还得和那个女鬼交涉,若非三王之会迫在眉睫,要不他宁可另觅他处,省得惹来无谓麻烦。

就像她美得令他为之怦然心动,可惜她已是他人的妻子,话说回来,她的夫君为何迟至现在仍未露面?按理说听到屋外有声响,大丈夫就该一马当先的出来探查究竟,结果……

眼眶一红,燕含香“砰”的一声朝修罗跪下,“鬼爷,求求您,含香真的无处可去,实非存心要霸占你们的屋子,请鬼爷您大发慈悲,让含香找到落脚之处再搬出梅家庄可好?”

修罗心头一震,看见她红着眼眶楚楚动人的模样,一颗冷心顿时没来由的揪紧,甚至莫名的感觉到心温热了起来……

“笑话,鬼还有慈悲之心吗?你可知生人的身体对我们来说是一个多大的诱惑,尤其还是像你这样标致的大美人。快滚吧,迟了连你的夫君都难逃一死。”拂去心头异样的感觉,他冷笑的讽刺着,只为不忍心看见她红着双眼——

等等,他修罗何时变得有妇人之仁?

他绝不能同情她,更不能答应她的哀求,虽然她的请求并不过分,可却难以转圆,只因若让罗刹知晓,他必会一刀杀了她来杜绝此事一再耽搁,亦就是如此,他才会不放心的尾随而来。

对方终究只是个普通的老百姓,可此回的三王之会却严重的关系到武林三分天下的局面,所以万万不容许有任何差池,故他不能心软,否则对她非但没有助益,甚且还会为她引来横祸。

“夫君?”燕含香一怔,随即了悟过来,心中庆幸着何圣枫过午就已离开此地,要不她岂非又连累到他?

“废话少说,我给你一刻钟,让你收拾细软离开这里,要不……”修罗顿了下话,语意足以令她心领神会。

如果她够聪明的话,就乖乖听从他的话离开,否则连他都很难保住他们的命。

然,他何必管她是死是活?更让他气愤的是,她的夫君竟然迟至现在仍未露面,简直像个缩颈乌!

“求求您,鬼爷,含香真的无处可去,而且现下时辰已晚,可否请鬼爷再多宽限几日,让含香可以找着落脚之处……”燕含香紧咬着牙,对着修罗就不住磕起头来。身无分文的她,一时间要上哪儿找寻栖身之所呢?

孰料,她头磕到一半就发现有股力量阻止她再磕头下去,一抬头,那鬼爷已在无声无息中来到她面前

“啊!”她惊呼一声,身子反的往后一缩,却忘了自己是跪着的,就这样身子弯曲着瘫倒在地上,狼狈不堪的当着他的面爬起。

“我一再给你机会,你却不知好歹!好,你若想找着落脚之处才要离开这里,可以,不过你要给我点好处,如此我才可以宽限你几个时辰。”修罗心神一转的说道。

看来不吓吓她,她还以为他这个鬼是好商量的,若他有恻隐之心,如何能当上龙腾霸王旗下的第一国士?

偏他发觉自己对她很难硬得下心肠,啧,或许是因她有倾城之姿教人动心,可他修罗又不是没见过比她还美的姑娘,无奈眼光打从在林子里头见着她开始,他的心就难以自制地悬在她身上。

只是心系于一个已婚妇人实是不智……

咦,已婚妇人,他何不——

“好、好处?”燕含香呆了,有些反应不过来的看着立在面前的他,那森冷的眼瞳,仍是毫无一点温度,看来他真是鬼,而有钱能使鬼推磨,莫非他所谓的好处……

“反正你也不是什么黄花闺女,你就让我快活一下,这样我可以让你在此地待到午时,你意下如何”修罗冷冷的笑着,跟着伸起手隔空就狎肆的捏了她脸颊一下,让她知晓他的意图。

“什么!”燕含香傻了,无法相信竟会听见这等无耻话语,下一刻,她就感觉到有股气拂过脸颊,顿时让她涨红了脸。

这鬼爷可是在轻薄她?可鬼和人——

这太荒谬了吧?

“反正你那夫君不过是个没用的软脚虾,说不得闺阁房事亦是如此;我可不一样,保证让你快活得乐不思蜀,说来你也没尝过和鬼云雨是啥滋味,今晚我就大发慈悲让你体验一下。”修罗冷笑的说着秽话语。

她若真是贞节妇女,到这个节骨眼,应该会吓得转身就走,然后赶紧唤醒她的夫君漏夜离开此地才是,这样一来他不该有的心动亦能就此终结,毕竟只是一时的迷惑,还不至于让他昏了头。

“你……”燕含香羞红了脸。

这鬼爷怎能愈说愈下流狎秽,她仍是个黄花闺女,若真教他给轻薄了去,她还有何颜面存活于这世上,看来她还是离开此地吧,省得他真要对她意图不良。

燕含香脸红却未置一辞的反应,使得修罗误以为她仍不愿离开此地,毕竟有的人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看来他不吓一吓她,她真会当他仅是口头说说,于是他吸一口真气,用内力隔空将她抱至半空中。

“你、你要做什么放开我、放开我!”感觉到自己的身躯赫然腾空,燕含香当场花容失色的迭声惊叫,因为她发现他压就没有伸出手,而她就被一股陡来的力量打横撑在空中。

天呀,这哪是人能够做到的,这么说来他真是鬼,而他真的想要占她便宜!

不,不成,即使要拼上一死,她都得保卫自己的贞。

“等爷我快活过后,自会放了你。”隐在鬼王面具之后,修罗微蹙起眉头。

她的表情看来有些古怪,不过有的人不使些狠招,是不会屈服的,与其这样,他不如就吓她个够,看她日后还敢不敢跟鬼讨价还价,说来这亦算是让她学个经验,要知道人心险恶,不识时务可是会吃亏的。

“不,救命、救命,藜藜救我,藜藜、藜……唔!”燕含香脸色一白,脑中灵光一闪,忙呼喊起来。

藜藜说过只要叫她三声,她就会出现,或许她可以代她和这鬼爷说情一下,毕竟他们同样是鬼。

孰料,下一瞬间,她就发现自己的喉咙再也发不出任何声响。她简直吓坏了,感觉自己是那么的孤立无援,而且一旦失去贞节,那她还活着做啥?

“你不觉得此时喊救命稍嫌晚了些,要知道在这里我最大,就算是天皇老子来,都救不了你,除非我愿意。”

修罗用内力隔空点住她的哑,看着她惊慌失措的面容,一股不忍之情油然而生,可很快的,他将这不必要的同情从心头甩开,因为他就是要她害怕,他不能因同情而功亏一篑。

“唔唔!”燕含香惶恐的猛摇头,可身子飘浮在半空中压使不着力,更遑论要从这鬼爷手中安然逃逸。

看来,她只有一死以保贞,一张嘴,她就要咬断舌尖——

“你死在梅家庄,那就更归我管了,所以你想是一夜快活,还是一死永远成为我的鬼妻要好呢?”察觉到她寻死的意图,修罗心头为之动容,同时一股没来由的怒火亦在心头缓缓点燃,为她誓死保卫贞节,而她的夫君却还在房内呼呼大睡。

燕含香一震,是呀,她居然忘记此地归他所管,那自个若真死在这儿,日后魂魄像藜藜一样被困在此地七十几年,她岂非得在他威之下过日子?可她若不死,身子就得遭受蹂躏——

天呀,她该如何是好?

“看来你已做出了选择,反正这对你而言也没什么损失,说不得你会比我还乐在其中。”修罗笑道,然后身子缓缓向她飘近。

“唔!唔!”瞧见他朝自己愈飘意近,燕含香惊慌的猛摇头,她情愿一死都不要被这鬼爷给夺去贞,心一横,她不再犹豫,张嘴用力咬向舌尖……

修罗眼明手快的扣住她的下颚,她那满布慌乱的眼眸,宛若一道利刃猛地刺戳进心窝,在他那样假鬼怪之名的威言恫吓下,她依然执着以死护卫贞,让他不禁妨嫉起她的夫君——

“唔!唔!”燕含香惊震的猛摇头。

天哪,她连死都死不成吗难过的泪水赫然涌上眼眶,恐惧令她疏忽了紧锢住下颚的手指是温热的,她径自沉浸在惶恐的思绪中难以自拔,眼泪更是无法停歇的潸流不止。

面对她的泪水,修罗想要让自己无动于哀,偏已然为她揪痛的心如何都平复不过来,让他无法忍受的是,她誓死想要保住贞节的行为是为了她的夫君,而不是他——

心更加刺痛了,只因她从眼角滑落的泪水,一颗颗像是断线珍珠般晶莹剔透的滴在他紧锢着她下颚的手指上,那感觉像烈火一般的灼烫,他不禁低咒一声,缓缓俯下头,吻上那如花瓣红艳却抖颤不止的嘴唇……

在看见他缓缓俯下的头颅,燕含香瞠大了眼睛,下意识就是要抵死不从,无奈她非但无法言语,就连下颚都被这鬼爷给钳制住,只能噙着泪无助的看着他轻薄她

“呜……”

当四唇相贴,她不禁哭泣出声,抖颤犹如黄叶般的身子被揽进了他怀中,她羞愤欲绝的闭上眼睛,满心期盼这即将到来的羞辱能赶快过去,然后、然后……她想死!

一碰触到她温热的双唇,就像一股暖流缓缓注入了心窝,霎时让他克制不住的想要汲取她更多的温暖和甜蜜。

仅仅唇瓣轻贴,压满足不了他心中强烈的渴望和冉冉而生的欲念,他舌尖轻柔却有力的挑开她紧闭的双唇,感觉到她强烈的挣扎反抗,反倒激起他征服的意念,他想要她,不只是一个吻——

“唔!”在感觉到他的舌尖窜入她口内,燕含香几乎惊跳起身,无奈她的身子被他紧搂着压无力动弹,而她的挣扎抗拒对他而言本毫无作用,当他的舌尖卷缠着她时,她的心头不禁震了一下。

意识到他的行为,她的双颊顿时难以置信的绯红一片。

天啊!他居然在吃她嘴里的……这一刻,突然有股奇异的感觉涌向全身,而他狂热的挑弄和舔吮更是教她羞窘难当。

不可饶恕的是他强取掠夺般的姿态,竟让她浑身莫名的燥热起来,甚且还不由自主的回应起他。

这是不对的,他在轻薄她呀,她的体内怎么可以突然有种兴奋的感觉,偏他的唇舌是那么的强势,强势的让她不得不配合,直到她臣服在他唇舌下……

感觉到她的回应,修罗的心全然被欲念所掌控,他兴奋又狂野的加重这个亲吻,直到她喘不过气来的软倒在他身上,他才发现她近乎是窒息的昏迷过去。

“该死!”低咒一声,他忙结束这个吻并度口真气给她,然后抱起她施展轻功往小楼飞去。

他一抱着燕含香飞离此地,藜藜便红着脸从暗处飘了出来。

哇,今天她真算是开了眼界,这男子未满也太轻狂又充满侵略了吧,虽然生米一下就能煮成熟饭对她是十分有利的,不过躲在旁边实际观看,还是忍不住脸红心跳。

嘿嘿,轻轻松松就搞定一桩姻缘,看来是没她的事了,只要他们一直这样顺利发展下去,然后其他三对若亦是如此,那她很快就能投胎转世了。

轻哼着小曲儿,她飘向了她居住的屋子,歇息去也。

修罗轻轻的将燕含香放在一张整理过却仍显破旧的绣榻上,心中纳闷着她的夫君居然还是不见踪影,甚至那绣榻上亦只有一人睡过的痕迹,而他一路抱着她走来,其间也没瞧见有第三人存在的感觉,这栋小楼仿佛就仅仅住她一人似的。

难不成她的夫君出远门去了?这样就可说明为何适才那声响只惊动她一人,只是在这栋传言闹鬼的屋子里,而妻子又拥有国色天香的外貌,他竟能放心将她独自留在此地?

该说是大胆,还是要说他没脑筋,抑或是借着闹鬼之言,料想无人会进入此地,就如同他们选上这梅家庄的理由一般,因此才会放心留下她一人?

只是若换作是他,他才舍不得也放心不下将娇妻一人留在这儿,更何况此地真有鬼魂居住。

凝视着燕含香绝美的脸蛋,他不禁蹙起了眉头,这下他该如何走得开身?天晓得那女鬼会不会在他走后就对她不利?

这一刹那,他真恨不得能将她的夫君千刀万剐,保护她不受人或鬼的欺凌是他身为丈夫的责任,结果……

紧捏了一下拳头,视线在瞟见她被他强吻过而显得红肿的唇瓣,不禁想到她居然连亲吻时要换气都不懂得,显然她的夫君在闺阁房事上是稍逊一筹的,否则不会他一个吻就让她软倒在他身上。

忍不住伸出手,他轻轻抚触着她柔美诱人的唇线,不久前他的唇舌还与之交缠,而看样子今晚她该是独守空闺,长夜漫漫是孤枕难眠,更别提一旁还有个意图未明的女鬼,他何不——

不,不成,这样的他与采花贼有何区别,他可是龙腾的第一国士,怎可做出有辱侠士之风的行为来,虽然她教他心动,可终究是他人的妻子,他不能趁她夫君不在,就强占她的身子,虽然他极度的渴望她。

他想要她,真的很想要她,反正她已经不是黄花大闺女,而她也以为他是个鬼。

不,不行,他还是吻吻她就好了,否则他此刻的意图和禽兽有何分别?

他想要命令自己转身就走,偏视线一触及她那高低起伏的双峰,就像中了邪似的难以移开分毫,呼吸不觉的急促起来。

他真想看一眼她曼妙的身躯,是否如同她绝美的脸蛋一样,令人神魂颠倒,他只要看一眼就好……

脑中甫窜过这个念头,他的手已抖颤伸出,在理智还来不及回首时已利落的解开她的前襟,当一件粉红色抹呈现在眼前,裸露出白皙肌肤和遮掩不住的春光,鼻息顿时变得浓浊而急促,他想也未想就扯开抹上的绳结——

“天,为何你会这么迷人?让我压欲罢不能。”

紧咬着牙,他强逼自己收回视线,甚至命令大脑要双手将她的衣物穿回去,偏一碰触到她柔软的身躯,他就看见自己的双手反倒随着欲念覆上她丰满。

燕含香因一股陌生却难以言喻的酥麻快感从昏迷的黑暗意识中醒来,而一睁开眼睛就看见一个头颅埋在她前,还来不及有所反应,就发现那令她感到欢愉的来源竟是来自他的唇手——

“唔,唔唔!”她羞窘的猛摇头,发现自己浑身非但热得难受,在他唇手舔弄下,整个人更是无力的瘫软在他身下。

这是什么感觉?

在他大手的抚弄下,她只觉得自己像烤得酥脆的烧饼,满脑子只想要他一口吞下去,但这是不对的,她得保护自己的贞节,怎能反而渴望这个鬼爷对她为所欲为,她必须誓死反抗,偏——

她竟是不由自主的挺高了部,让他得以恣情的舔吮自己,感觉那一波强过一波的狂喜直冲脑门,让身子更加兴奋狂野。

她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滋味,像要融化为一滩春水,整个人好像不属于自己似的,软绵绵又轻飘飘的,满脑子只想要更多更多,但想要什么她不明白……

“含香,你的身子真甜,起来的感觉真,你呢?你的夫君可曾像我这样让你如此舒服?”察觉到她热情的反应,修罗仅剩的理智整个溃堤,他想要她,而她的反应告诉他,她亦想要他!

第四章

“该死!你居然是个黄花闺女!”紧咬住牙,修罗强将自己的欲望从她体内退出,尽管这个动作几乎要了他的命,却被这个认知和发现震惊万分,他万万没想到她居然不是已婚的小妇人,而他却强夺了她的贞。

“呜呜……”燕含香只是哭着,因为她压无法为自己辩解。

这个戴着鬼面具的男人,他究竟是何许人也?又为何要扮鬼?

“该死!”他低声咒道,她哭的他是心烦意乱。

她居然是个处子,而他已然夺走了她的清白,震惊之余,他发现自己竟是欢喜大过于诧异,因那代表着她尚未婚嫁,而他是她第一个男人。

“呜呜……”听见他的咒骂声,连带的提醒了她之前的一切,尽管依然无法言语,尽管身子依然无法动弹,她却是真的不想活了,一咬牙,她张嘴用力的咬向舌尖——

“不!”沉浸在又惊又喜的情绪下,待修罗发觉燕含香的意图,出手阻止仍是晚了一步,虽然没有生命危险,可是咬破的舌尖不断流出大量鲜血,他忙从怀中拿出一罐瓷瓶,从中掏出一粒药丸放入她口内强迫她吞下。

她是属于他的人,他不准她死。

“唔!唔!”燕含香奋力挣扎着,却仍是挣不过他的力量而吞下了药丸,心里却好恨自己如此无用,失去了清白却连寻死都不成。

修罗沉默的为她穿好衣物,然后为她解开道,此情此景,他是更不可能放得了手,本就为她撩动了心弦,否则他不会强要她一夜记忆,孰料她竟尚未属于任何男人。

然,经过这一回,她绝对恨死了他,要不她不会想要咬舌自尽,一思及此,他的心顿时变得沉重无比。

燕含香一察觉身子能够自由活动,就迅速起身朝绣榻旁的柱子一头撞去,可修罗有了前车之鉴,早就眼明手快的中途拦截住她,心却沉重的直往下坠。

“让我死,呜……”强忍着舌尖的痛楚,燕含香痛哭失声,她恨,恨自己连死的权利都被残忍的剥夺,这一刻,她真是恨死他了。

“你想死可以,但别死在这里,先前我就警告过你了,想留在这儿就要付出代价,是你赖着不肯走,再说不就是失去贞,又不会少掉你一块,我若是你,好死不如赖活着。”修罗佯装冷笑的讽刺道,心头却为她的话语激荡不已。

她居然真的想死,甚且三番两次的寻短见,若非他阻止得快,她恐怕真已消香玉殒……

不成,无论如何他都要让她打消寻死的念头,即便是要让她恨他,他都会义无反顾的去做。

“你……”燕含香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所听见的话语,敢情他三番两次的阻止她求死,竟是要她别死在这里?

他虽是人,心却跟魔鬼毫无两样,此一认知,让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我这就走,绝对不会死在这儿。”语毕,她转身就要朝绣房外头冲去,孰料他伸手攫住她的手臂——

“你现在想走可没这么简单。”迎上她错愕却盈满怨恨的眼光,修罗心刺痛了一下,谁教伤害已然造成而无法挽回,但,让她恨他可是明智之举?

他不知道,只知道自他当上龙腾第一国士之后,为了巩固龙腾在武林内的地位,结怨树敌许多,此时若将她留在身边,对她亦非好事,唯有等三王之会告一段落,他才能安心将她带回去,目前还是暂时让她恨着他吧,至于她暂时的栖身之所——

还是先回客栈再做打算。

“为何拦住我,你还想做什么?”燕含香怔了一下,随即难以置信的望着他狰狞青绿的面孔。

他明明是人,为何要戴着鬼面具而不愿以真面目示人?甚且还强占了她的童贞,究竟是为什么?

“反正现在你已不是黄花闺女,而我对你的身子亦满意得很,不如你就跟着我吧。”修罗佯装笑的说着,伸手轻捏了她脸颊一下,不意外她气愤地挥手欲拍掉他的禄山之爪,自然还是被他反手抓住。

“你做梦,我燕含香宁可一死,都不要跟着你这无耻徒!”燕含香咬牙瞪着他。

她恨他,这一生她从未恨过一个人,如今却对他破例了,偏心恨着他的同时,内心却有股异样情绪在发酵。

“呵呵……那可由不得你,时辰不早了,你收拾收拾行李跟我走吧。”修罗轻笑一声,微眯起眼,注视着手中不住挣扎的她,感觉手中细腕不盈一握,仿佛他略加使力就足以将她捏得粉碎。

“我不会跟你走的,你杀了我吧。”燕含香别过脸去。

“都舍不得让你死了,又怎么可能杀了你”像听到一个天大笑话般,修罗微掀起嘴角,笑意中却带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

“你……”燕含香一震,舍不得,他这句话意欲为何?难不成他对她——

不、不可能,他不过是个无耻徒,一个摧花恶鬼!

“算了,我瞧你这身穿着想来也没有值钱的物品,行李无须整理了,就这么跟我走吧。”修罗微蹙起眉头,言多必失,他不该会犯这个错,偏她的反应和言语却像刀刃足以刺伤他的心。

“不,我不走,你让我死,我不想活了……”燕含香慌了,他不会真是要带她走吧?

天啊,难道一次的蹂躏还不够吗?一旦被他带走,这样的折磨怕是永无止尽,一思及此,她的心更是慌乱得六神无主。

她要逃,她一定要逃走,偏在他的钳制下,她的力量犹如螳臂挡车,压难以抗衡。

“你真是学不乖。”见她挣扎得比先前还要厉害,修罗轻喟一声,遂用手刀砍在她颈项上。

燕含香闷哼一声,眼前一黑顿时失去了意识,身子就这样无力的软倒在修罗怀中。

温柔的抱住她香馥轻盈的身子,修罗凝望着她昏迷仍美得不可方物的容颜,不由得喟然轻叹,原本来此是要解决一桩麻烦,孰料却为自己招惹来一桩烦心事。

唉,这能怪谁?

怪只怪这回他的定力太差,甚且还莫名的丢了心……

苦涩的一笑,他不禁摇了摇头,然后抱着燕含香朝来时路大步而去。

第五章

修罗不经客栈大门,直接从窗棂飞身进入所住上房,甫将燕含香轻放在室内睡榻上,房门就传来“叩叩”敲门声响。

“谁?”修罗拉下帷幔,身子立于榻前,看来今夜难以入眠的不仅只他一人。

“修罗大人,是属下罗刹。”门外响起罗刹恭敬的声音。

“进来吧。”修罗微蹙起眉头,有个忠心耿耿的下属是件好事,只是在心烦乱的时候,他的存在只会提醒他一些暂时想要忽略的问题和任务。

“吱呀”一声,木制房门由外打开来,穿着一身绿衣劲服的罗刹大步走了进来,在看见睡榻帷幔垂放下来的景象,他不禁怔在原地。

“我准备歇息了,有事就快说吧。”修罗面无表情的声明,夜已三更,再过两个时辰,天露肚白,一天又要开始了。

“是的,属下为今晚梅家庄一事特来请罪,请修罗大人责罚。”罗刹闻言立刻单膝跪在修罗面前,这合该是他的分内要事,结果此行非但手下索命摔断了腿,还得劳驾国士亲自出马,他真是无用。

“罗刹,梅家庄一事乃人力所不可抗拒,你何罪之有?对了,索命的伤势如何?”修罗伸手制止他的举动,提到梅家庄,他才忆起自己压忘记那女鬼的存在。

啧,他居然会忘了这等事,看来燕含香真是让他昏了头。

“修罗大人,这是属下的疏忽,还请大人降罪,否则属下难以释怀。”罗刹仍耿耿于怀的说道。他宁可国士责罚于他,而非一再宽厚的原谅他的轻忽和无能。

“罗刹,我说过此事乃人力不可抗拒,你休再提及降罪二字,否则岂非显得我修罗黑白不分,那我便真要动怒了。”修罗一挑眉,冷冷的下达最后通牒。

“修罗大人,可是……”在迎上那不容分说的视线,罗刹住了口,随即感激的对修罗一抱拳道:“罗刹多谢大人不罪之恩。”这就是他明辨是非的好主子,值得他拿命相随。

“嗯,时辰很晚了,快去歇息吧,明日还有许多事务要你去办,至于索命,差人迭他回疗伤吧。”修罗这才满意的一点头,至于那女鬼……显然得留待明晚再来解决。

“修罗大人,索命的伤不碍事,不过清醒之后他一直胡言乱语个不停,属下怕他坏了大事,故点了他睡,明日属下就差人送他回。”罗刹一五一十的报告。

“罗刹,此间客栈虽是龙腾名下产业,可里头居住的人来自五湖四海,其中说不得亦有‘虎啸’、‘雷霆’弟子混杂其中,此事你得留意一下,千万别走漏一丝风声。

要知道这关系着此次三王之会分割武林天下的局面,故霸王相当看重此事,所以一点点差错都不容许发生,你可明白?”修罗沉重的说明。武林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可三大在长江黄河流域均有各自的势力和人马,谁能成为武林至尊就看这场聚会结果为何,只是形势看来是逃不了三分天下的局面。

“罗刹明白,客栈上上下下属下早就打点过了,请大人放心。”罗刹点点头,这回三王聚会兹事体大,其中严重和利害他非常清楚,所以在评估情势之后才会挑上有闹鬼传闻的梅家庄。

原本所有计划和安排都在他心规画下如期进行,孰料那一男一女却不知从哪冒了出来,甚至就这么住进了梅家庄,当场弄得他措手不及又灰头土脸,这还不打紧,没想到晚上的行动又因索命莫名其妙的摔断腿再度受挫。

在江湖上打滚这么多年,他从未遭遇过这样的事情,甚至还接二连三的出状况,幸得国士大人一再谅解,只是他仍无法原谅自己的无能,而这一切全都肇因于那一对男女——

一股恨意猛然窜上了心头,若非那一对夫妇该是已离开梅家庄,要不他真会一刀杀了他们以消口气。

“很好,既然如此,明日你等先暂留在客栈里,记住,一切计划等我下达命令方可进行,明白吗?”修罗思忖着说明。

明晚他势必得去会一会那女鬼,若谈判破裂,他们不放弃梅家庄这个据点亦不行,总不能真和鬼共处一室,那后果如何无人能够预料。

“修罗大人,这是为什么,难道那一对男女尚未离开梅家庄吗?”罗刹闻言不禁好奇的问道。

从索命清醒后仍惊恐万分的模样瞧来,那栋大宅院显然是不干净的,不过遇上他英明神武的主子,即便是鬼也唯有甘败下风的份,这么说来肯定是那对夫妇不肯离开梅家庄。

“不,男的已经离开,至于女的……我暂时先带回客栈来。”修罗面无表情的说道,因燕含香的状况随时需要有人在一边盯着,否则她极可能想不开又会寻短见,偏他无法时时刻刻守候在她身边。

“什么?修罗大人,那对男女不是一对……”罗刹错愕的抬起头,难以相信耳中所听见的话语。

“不是,那是一个误会,总之明日开始,我若不在,你就替我多注意她一下。”修罗打断他的话说道,思绪在提及燕含香后整个变得沉重起来,口甚至还隐隐作痛着。

除了对她有一份责任之外,绝大多数是更多的不舍,他嘴角扯动起一抹苦涩的弧度,从未对个女子有如她这般怜惜心系的感觉,孰料,起头就错了……

“修罗大人,恕属下斗胆一问,您为何要将那个姑娘带回来?还有那男子——”罗刹皱起了眉头,因为他有种不祥的预感,从在林子里头见着那一对男女开始,他就没一件事觉得顺利过。

现在主子居然还将那姑娘给带回客栈,常言道:红颜即是祸水,温柔乡更是英雄冢,难不成主子对她……

“带她回来是因为一来我暂时想不出更好的地方安置她,二来则是方便监视她别到处嚷嚷,三来……”修罗微思索的顿了口。

若非时辰已晚,而她逮着机会就想寻短见,他决计是不会将她带回客栈来,毕竟此处龙蛇杂居,说不得其中就有想实他于死地的仇人,她跟在他身边实非良策,偏——

他真是放不下心,就是这样的情绪让他将她带了回来,当然他若诚实一点,就会发现他其实是不希望她投靠先前和她在一起的那名男子,因为他的私心……

“修罗大人……”罗刹纳闷的看着主子突然顿口不语的模样,一颗心却是沉重的直往下坠,视线则不由自主的望向不远处那放下帷幔的睡榻。

那个本该被赶离的女子,现下主子居然还要守着她,这意谓着什么?

大事不妙,事情不会真如他所想的吧?

不,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主子,怎么可以为了一个乡野村姑就毁了他大好前程,不成,说什么他都不能让事情发展成那种地步。

他必须——杀了她,以绝后患,只是该如何才能做得干净利落而不引起主子的怀疑,他得好好计划一下,而且是愈快愈好。

“罗刹,时辰真的很晚了,我有点累,想歇息了。”修罗别过脸去,肩膀赫然感到无与伦比的沉重。

“是的,修罗大人,罗刹这就退下不打扰您歇息。”罗刹一震,忙恭敬的说完就退身而下。

事实上,他确实亦得安静的思考如何暗杀那不祥的姑娘,毕竟想在有国士无双之称的主子眼下杀人实非易事,不过即使难如登天他还是要完成它,不为别的,就为了他敬爱的主子。

看着罗刹离开房内,修罗不禁若有所思,以罗刹的子,他的反应不该是如此平淡又顺从,莫非……

蓦然,房外二度传来“叩叩”敲门声响,打断了他的疑惑和思忖,在这三更时分,来者又是何人?

“谁?”他不禁狐疑的扬起眉。

“修罗公子,是我,凤娘。”

房外响起一蚀魂的媚人女子嗓音,那嗓音娇柔得让人一听就有种骨头似要软酥掉的感觉。

修罗蹙起了眉头,“云掌柜,这么晚了找在下有事吗?”

云凤娘,印象中是一个豪放率又妩媚热情的俏寡妇,在他一踏进云来客栈时,她的殷勤款待曾让他多看了她两眼,可在经过今晚之后,一切都变得和先前不一样了。

“当然有事,不然怎么会这么晚才冒昧来打扰修罗公子您歇息呢。”云凤娘娇媚的声音带有一丝焦急。

“云掌柜既然有事,但说无妨。”修罗眉头皱得是更深了,在这天将大亮的时刻,她的来意实在让人无法不往那方面去猜测。

可现下的他实已无福消受,在有了燕含香之后,他的心全教她的身影所填满,至于云凤娘的美艳多娇,还是算了吧。

“修罗公子,您开门嘛,您不开门人家怎么跟你说明事情原委呢?”云凤娘闻言,声音顿了一下,随即立刻唠声的撒娇道。

“云掌柜,我累了,若此事不急的话,明早再说吧。”修罗一口就回绝了她,只因听到这儿,他已然可以肯定她所为何来,天晓得此刻的他压无心应付另一名女子,特别是在她对他怀有非分之想的情况下。

“修罗公子,人家真的有急事找您,求求您就开个门,我话说完就走,行吗?”云凤娘心急了。

好不容易才等着那罗刹回房歇息,孰料这打一进客栈就吸引住她目光的翩翩公子,却拒她于门外,要知道她云凤娘看上眼的男子,没一个能逃出她的手掌心,他岂能例外?

自然她亦万万料想不到这世上竟会有男子拒绝她的请求,虽然是个软钉子,可这闭门羹她是怎么都吃不下去。

故只要诱骗他开了门,她就有十足的把握他会拜倒在她石榴裙下,而等他尝过了她的味,她更有自信他会俯首称臣,只要他打开门,到时荣华富贵唾手可得。

“云掌柜……”修罗头疼了,明知道云凤娘心里头是在动啥主意,他却真的一点意思都没有,甚且还感到相当麻烦与不耐。

“修罗公子,凤娘只要说句话就走,绝不耽误公子歇息,拜托您了。”云凤娘语调立刻放软,嗓音由先前的娇媚转而变得楚楚可怜,仿佛她真的有啥天大急事似的迫切。

修罗待是已猜到她的心意,这回都无法再冷硬的下逐客令,看来他不出去当面和她说清楚都不成,一直都认为她是个情中人,孰料她仍是个难缠人物,他无奈的一摇头。

“云掌柜,那我出来跟你说话吧。”他不得不退一步,因为算算时辰,燕含香差不多快清醒了,他还是快些打发她走吧。

“嗯,多谢公子。”云凤娘娇媚的嗓音有着掩饰不住的欣喜,毕竟仅要修罗肯开门,就代表她有一丝机会,而有了机会,她就有把握诱惑他上床,只要上了床,那就是她的天下了,呵呵……

她真是有些迫不及待了。

燕含香从无边无垠的黑暗中清醒过来,映入眼帘的是一淡绿色纱帐,其上细的手工一看即知并非她这三日来挂垂绣榻的劣帷幔,此一发现,让昏迷前的记忆整个涌上脑海,她猛地弹坐起身。

这里是什么地方?

她不是教那鬼爷给打昏了,不,不是鬼,他是人,不是吗?

慌乱的掀起纱帐,在发现自己的衣物完好如初的穿在身上,她不禁有丝欣喜的下了榻,显然她昏迷之后,他并未再逞其兽欲,算得上是不幸中之大幸,只是在将她掳来此地之后,他人呢?

脑海甫闪过这个念头,耳朵就听见阵阵低吟声从屋外飘进了室内,她不禁怔了一下。

“修罗公子,凤娘想要……”

“凤娘,别这样,我想歇息了。”

低沉的话语几不可闻,可那无疑是出自一个男人的声音,燕含香的心不禁抖颤起来,是他吗?会是他吗?

那个扮成鬼魂强占她童贞的无耻男人。

她慌乱了起来,若是他,她该如何从这间房里逃出他的魔掌,而他口中的凤娘又是何许人也?是和他一伙的吗还是他的妻子?抑或是一个完全毫无关系的女子

“修罗公子,求求您让凤娘服侍您,一夜,只要一夜就好,凤娘绝不奢求。”

娇嗲的声音带着让人无法抗拒的媚惑,燕含香听了都不免有飘飘然之感,想来那位被称为修罗的公子亦不例外,环目四顾,她舍去极可能会有人驻守的房门,当视线在触及室内后方的窗台,她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忙走了过去。

“不,凤娘,去找别人吧,我不是你想要委身的好对象,你找错目标了。”

男子无动于衷的嗓音像桶冷水浇了下来,连带的亦使燕含香前进的脚步为之一顿,因为他竟然拒绝了那女子的投怀送抱,大出她意料之外。

来到窗台边,她小心翼翼的拉开栓子,然后轻轻的开了一个小缝,屋外是个廊道,看得出来此地是间客栈,这可从廊道外致考究的梁柱和不远处供人暂歇的亭台楼院得知,她被人安置在某间上房内,而那一对男女就站在廊道转角的暗处。

“修罗公子,请别对凤娘如此残忍,凤娘有自知之明,残花败柳之身,焉敢妄想委身于公子,凤娘只盼能和公子温存一宿,聊慰相思。”

云凤娘拿出手绢儿,揩了揩眼角的泪水,她就不信如此声泪俱下,修罗还能硬着心肠视若无睹。

“相思?凤娘,请你别再说笑了,你在打什么主意,你我心里都有谱,说穿了就没意思。夜深了,明早你还要起来干活,快去歇息吧。”

修罗轻笑出声,对这相思二字实承受不起,亏她竟能说得出来,他和她不就今日午时见了一面,她这情动未免过于突兀而让他有些不敢领教。

燕含香一呆,对这背对着她的男子不禁有些好奇,他对这叫凤娘的女子实在是有些无情和冷硬,不过她并不明白他们之间的真实关系为何,实也不能妄下定论。

“修罗公子,你真是一点机会都不给凤娘吗?”

云凤娘脸上乍青乍白的抬起头,为被人拆穿了心意感到非常难堪和困窘,偏碍于他的身份未明,她不敢有所造次,要不她早就甩他耳刮子了。

“凤娘,云森不是还有个女儿吗?”修罗一挑眉,对她的装模作样,他只能说她是白费心机,他的心早就给了人,哪还有空位留给她。

“您——您果然是龙腾的国士大人,看来我是没啥机会了。”云凤娘震了一下。

本就觉得修罗有些眼熟,就连他身边跟着的那一票人,她都仿似曾在何处见过,现在更是证实乍见他时的疑惑,只是她仍是忍不住地动了心,故今夜才会来此,结果……

“别这么说,你将云来客栈打理得很不错,是相当优秀的经商人才,这档事我会禀告霸王,至于云森的女儿,你也该让她出来学习见见世面,虽说她烧了一手好菜,可都在灶房里,你这晚娘可是会引人非议的,不是吗?”

修罗淡笑的提醒她,半是承认自己的身份,半是要她明白自己的地位——

这间云来客栈可是云森毕生的心血,他的女儿云洁不该被局限在灶房里,而是该出来学习如何应付客人才是。

“修罗大人,您是说我虐待云森的女儿,故意欺凌她,将她留在灶房里头?冤枉啊,是那丫头无论如何都不肯到柜台来抛头露面,我没法子才代她管理的。”云凤娘一怔,随即心虚佯装忿忿不平的为自己澄清并说明个中原委。

“凤娘,有没有你心里有数,我只能告诉你,霸王过些时日可能会路经此地,若有什么流言,你自个儿就小心担待着点,到时可别怪我没提点你。”修罗笑了笑,不置可否的转过身,“好了,我真的累了,你是个聪明人,自个儿斟酌吧。”

“大人。”

云凤娘猛地抱住他颀长的身子,将丰满的柔嫩整个紧贴着他背后诱惑的扭动躯体。

“凤娘真的不能服侍您吗?就一次,好不好?大人。”她轻对着他颈窝处吐气如兰,灵活的丁香小舌更是立刻舔弄着修罗柔软的耳垂,希冀能够挑逗得他欲火狂燃。

“凤娘,住手……”

在察觉他并未如言辞般那样抗拒她,她不禁得意的一笑,她的床上功夫可是训练有素,只要被她服侍过的公子大爷,没一个不爱死她的身子。

燕含香在看见前方两人身子几乎贴合在一块,眼睛猛地瞠大了——

“嗄!”那画面教她控制不住的倒抽口气,整张脸顿时变得如同火烧般热辣辣的红艳无比,老天,他、他、他们在做啥呀?

一听见燕含香的抽气声,修罗如遭电极的猛然转过身来,燕含香探出的螓首一时来不及收回,两人就这样四目相望——

老天!她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为他俊秀的五官给震慑住,只因活到这么大,她从未见过像他这样好看的男子,瞧他天庭饱满,剑眉飞扬入鬓,星目明亮重瞳,鼻梁既直又挺,显示出他坚毅不拔的格,眉宇间充满英气,唯独那微翘丰润的嘴唇,相当感的泄漏出其富有情义的特质。

他穿着一件深黑色的袍服,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温文的气质,就像个玉树临风的翩翩贵公子。

她的心陡地狂跳了起来,这是一张陌生的男脸庞,偏他温柔的眼瞳却让她有种似曾相识又心动的感觉。

乍见燕含香柔美的脸蛋出现在窗棂上,修罗内心所受到的震撼实是无与伦比,而她赫然慌乱的眼神和满脸通红的模样,霎时刺痛了他的心,连带的提醒了他目前的处境。

他从容不迫的推开云凤娘。

“修罗公子,她是……”

云凤娘皱起眉头,只因她亦听见了那抽气声,在看见了窗棂边的燕含香,她怔了一下,只因她竟然出现在修罗居住的上房里,思绪还来不及厘清,目光在瞥见修罗眼中一闪而过的刺痛,她顿时了悟的住了口。

敢情他会无视于她的魅力,原因怕就是出在这绝美的姑娘身上?

难怪修罗先前能不为她所惑,这姑娘的容貌确实能够和她一较长短,可她多不甘心呀,在她好不容易拥有一丝机会之时,她却该死的冒了出来——

“凤娘,你先退下吧。”修罗收回目光,在发现云凤娘眼底心有未甘的怒火,他不禁微眯起眼睛,该死,看来他现在需要注意的人又多了一个。

“是的,那凤娘退下了。”云凤娘怨恨的瞥了燕含香一眼,内心十分妒嫉她居然比她早一步抢得先机,害她功亏一篑,现下还得担心自个儿往后在客栈的地位恐将不保,还有一个云洁……

算了算了,没了人,她可不能再失去钱财,至于那个小拖油瓶,是时候收拾她了,一思及此,她安静的转身离去。

第六章

燕含香愣住了,在迎上云凤娘那充满怨恨的眼光,她心头顿时窜上一股寒意,原本在看清她娇媚诱人的脸蛋,莲足移动间婀娜多姿的身段,举手投足间净是风情,她不免多看了两眼,孰料——

会是因为她无意中打断了他们的好事吗?

可,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因为她着实没想到他们会在廊道这开放之地,就做起那档子事来,只要一想起适才的画面,她的脸颊就不禁感到一阵阵火辣辣的热烫。

那情景真是羞煞人也,话说回来,这样一个成熟又妩媚的俏妇人,她怀疑有哪个男人能抗拒得了她的诱惑,特别是她那大胆的行径和举止——

天呀、天呀!燕含香呀燕含香,别再去忆起那教人难为情的画面了。

偏愈是要自己别如是想,思维就愈硬是唱反调的作对着,让她单单是脸红还不够的直红到脚趾头去,忙不迭的收回目光,她下一个动作就是想要关上窗……

“有这个必要吗?”

冷不防,他低沉的嗓音从远而近的传进她耳内。

她震了下,感觉这近乎沙哑的嗓音是那样熟稔,熟稔的令她不禁打了个突,因为这嗓音让她想起了那位鬼爷——

可能吗?

燕含香低喘口气,这样一位温文尔雅的俊秀公子,不可能会假扮成鬼魂强占了她的童贞,毕竟以他的面貌是怎样都无法和那等下三滥的无耻徒相比,会是她多心了吗?

这里是客栈,他说不得只是旅居在此的客人,甚且他若是那位鬼爷,他为何不在屋内,反倒是在廊道上和那娇媚的妇人做起不正经的事来,而龙腾又是什么地方?国士大人又是何等身份?

她不知道,总觉得自己好似听到一个不该听的讯息,甚且好似无意闯入了一个不属于她过往生活的天地里,感觉是那么的茫然无助……

“你……”接触窗台的手不自觉的抖颤着,在看见他来到面前,她的话就这么卡在喉咙,再也发不出一丝声响。

“我?我怎么着?”看尽她眼底的恐惧,修罗只觉得喉头涌上一股苦涩。

无论她是否能认得出他,她眼中的惧意就够将他打入万劫不复之地,在他未戴着鬼面具的情况下,她仍是怕着他——

“你……你是……那……那个鬼……”

不会的、不会的,定是她多心了,他的眼瞳是那样温柔,就连他的面容都是那样卓尔不凡,她怎么会将他想成是那个下流龌龊的采花恶鬼?

偏当他温热的气息吹拂过她脸上,她的身子就禁不住慌乱起来,不只有恐惧,他的存在感强烈到不容她忽视——

“鬼?什么鬼?姑娘可否说清楚一点?”修罗挑了挑眉,感觉相当讽刺,只是他真的怀疑是怎样的情况下,她会将此时的他和戴着鬼面具的他视为同一人,他们的样貌该是南辕北辙毫不相同。

不是他自夸,脸上生就这副皮相使得他无论走到何处,大抵都有女子主动投怀送抱,若再衬上他的身份,就连一些云英未嫁的姑娘都会抛开矜持以身相许,现下,她却畏眼前的他如恶鬼——

暗暗苦笑了下,他这还能不感到讽刺吗?

“我……我……”燕含香犹豫着,只因仔细观来,眼前这翩翩公子和那下流无耻的鬼爷实毫无共通之处,但,她却感到一股莫名的熟悉感,心亦是一面倾倒的偏向他,甚且对他有着不自然的悸动。

这是怎么回事?

她不会是喜欢上他了吧?

她被这个意识给吓了一跳,抢着口,发现自己压无法迎视他的双眼,她慌乱的再度想关上窗子,虽不知自个儿为何会被安置在此间客栈,但不用受制于人的感觉,让她尝到自由的喜悦。

只是失去童贞的她,还有何颜面存活于世上?即使有心仪之人出现,她又该如何告诉他自个儿已非完璧之身?

再说若要报仇,凭她一介弱质女流,而对方却是行踪飘忽的武林人士,更别提他脸上还戴着鬼面具,她连对方的真面目为何都不晓得,想要报仇谈何容易?

她显然是没有别条路可走,若不一死就除非求助于人——

“别再关上窗子了,敢偷看还怕跟‘人’说话吗?”修罗一手就抵住窗子,彻彻底底打消她想关上窗子以逃避他的举动。

虽然他大可直接进入房内,只是那样一来,她无疑会更害怕吧。

微掀起嘴角,不让苦涩的感觉蔓延上心头,他不想要她怕他,真的不想,即使是短暂片刻,也好。

“哽!”因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受了惊,燕含香下意识退后脚步,只因他的靠近让她陡地不知所措又心慌意乱,远看就觉得他俊逸非凡,近看更觉得他潇洒绝伦,同时更令她觉得自惭形秽。

已是残花败柳之身,还有何资格去恋慕他人,这样的心慌意乱实是不该啊!她还是趁着心尚未完全沦陷之前抽身而出,否则情之一字,由来是最磨人哪!

“这样就吓着了,真教我怀疑适才你何来的胆子偷看?”修罗兴味的看着她,对她的反应感到有些不可思议又有趣。

难以终解的欲火二度被点燃.此刻他的身体犹疼痛的紧绷着,真是让他首度尝到了欲求不满的苦楚。

“我、我没有偷看,我只是……”燕含香一愣,下意识就想要为自己澄清,可在迎上他含笑的墨瞳,她顿觉面红耳赤的垂下蛲首,只因那羞人的画面又再度掠过眼前。

“只是你打断了我们的好事,你说我该如何解决?”在看见她脸颊倏地飘上两抹红霞,修罗轻佻的揶揄道。

她真的是好美,美得教他心动不已——

燕含香惊喘着气,整张脸是羞窘得更加红艳了,没有一个尔雅君子会口出轻薄之语,他恁是失礼。

“我没诳你吧?我的相好被你吓跑了,你说我该如何是好?”捕捉到她偷瞄的眼光,修罗玩心顿起。她粉脸生霞的柔媚丽容,更加刺激了他本就亢奋的身子。

“你太失礼了,这位公子,我要关窗了,请你也快些回房歇息吧。”燕含香真是羞得无地自容,偏她是被人当场逮到偷窥的行为,虽然她不是故意的,可仍是理亏。

她还是尽快结束这教人尴尬的情况,否则她真不知该如何应对这窘迫的局面才是。

“姑娘无话可说了吗?这样就想逃,当真不顾我的死活?”修罗不禁为之莞尔。

只是她红着脸儿羞怯气恼的模样,真是娇媚又可爱极了,让他还是好想逗着她玩,最起码此刻的她对他是毫无惧意的。

“公子请自重,适才之事实非故意,还望公子海涵。”燕含香有些恼了,但总是自个儿失礼在先,实怨不得他如是说话。

“是否故意唯你知晓,姑娘要在下如何海涵?”修罗唇边掀起一抹笑,他似乎惹恼她了。

“你——”燕含香眉一挑,仍是腓红着脸,然而眼中多了一抹火光。

“别恼别恼,姑娘想要我回房歇息,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修罗见状笑了笑,还是先别和她正面起冲突,只是接下来的发展,情况亦好不到哪去就是了。

一见他收回抵住窗子的手,燕含香立刻上前关好窗子,甚且不放心的拉上木栓,只是在窗子关上的同时,她的心却突然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然,犹来不及沉淀内心的失落感,蓦地,房门开启传来“吱呀”的声响,她几乎是在同一时刻惊跳了起来,因为有人进入了房内,而这人不用说一定就是强占她童贞的鬼爷。

她慌了,像无头苍蝇似的顿时心乱了起来,人眼处是先前那教她拴上的窗子,毫无犹豫的,她冲向了窗台,因为她必须逃,逃离那个鬼爷的魔掌——

修罗一进入内室就瞧见燕含香一脚已然踩在窗台上,身子一半几乎伸出到屋外去时,他只得压抑下内心的慌乱快步上前,双手抱住她的纤腰就将之揽入怀里。

她竟然想夺窗而出?这意谓着什么?她想逃离他——

不,他不许,对她已然动了心,他不许她离开他身边,即使是要让她恨他,他都要强留下她……

“放开我,放开我……”

燕含香挣扎着,身子一被来者从后头给紧紧抱住,她的心顿时慌乱的狂跳起来,恐惧让她挣扎得更加用力

她不要,她要逃,她必须逃……

“放开你,你想逃到哪儿去?”修罗喟然轻叹。

她不是想死,就是想从他身边逃走,可这节骨眼,她想逃去何处?

怕就怕她逃出他身边却反落入坏人之手,那后果可是不堪设想。

她就不能用用脑子,先稍安勿躁再伺机逃脱,而非一味的想要逃走,要知道情急之下,她能逃走的成功可说是微乎其微,甚且一旦逃脱不成,她可曾想过这下场会是怎样光景?

唉,她肯定是没想过,只是一心害怕的想要逃离他……

燕含香一震,这低沉的嗓音好生耳熟,不久前她才刚听闻,好似那翩翩俊公子——

不愿相信的侧转过身,当视线迎上修罗魅慑的眼瞳,她愣住了,随即犹如秋水般的明亮眼瞳赫然睁大——

“你不是——”

真是他!怎么会是他这间客栈上房该是那鬼爷囚禁她之所,他怎么进得了房,难不成他就是那魔恶鬼!

“是我,你觉得很惊讶吗?”对上她惊震的眼,修罗叹了口气,事情总是要面对,诚如她对他的感觉,无法逃避。

“你到底是谁?”摇着头,她告诉自己,不会的,这不会是事实。

“我?你可知晓武林有一门派名为龙腾,而我就是龙腾的国士大人。”修罗自嘲的一挑眉。

“龙腾!武林三大门派之一的龙腾,天呀,你、你是江湖中人!”燕含香低声惊呼。

即使对武林之事不甚了解,可名震江湖的三大对寻常百姓仍是耳熟能详的大帮派,传闻中弟子之多不输于丐帮,而国士之位在帮派里头就等于是当朝宰相——

他竟然会是龙腾的人!还是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人物,一个坐拥权势的武林人士……

“我是。”修罗点了点头,他是个江湖中人,而此生一旦沾惹上江湖事,相同的亦身不由己。

“那你真是那个鬼……鬼……”燕含香惊慌的几乎说不出话来,舌头像打了绳结,一双眼仅能直瞪着他看,再也挤不出半个字来,满脑子全想着——会是他吗?真会是他吗?

偏此时此刻是此情此景,除了那个鬼爷,她昏乱的思绪再也想不出他为何会出现在此

只是想是如是想,一股莫名的情愫却悄悄地窜上了心头,让她又惊慌是又欢喜,惊慌他真是那可怕的摧花恶魔,欢喜他卸下鬼面具竟是这样的翩翩公子……

她在想什么!她可是疯了不成,她怎么可以有欢喜的感觉,即便他的样貌生得英俊潇洒,可他的行为仍是世人所不屑为之,毕竟他毁了她女子最重要的名节呀,偏——

“鬼会有体温吗?我不是鬼,是活生生的人,你感觉不出来吗?”他苦笑的勾起她的下颚,望着她慌张失措的脸庞,他再也克制不住内心澎湃汹涌的情绪,俯下了头。

“不要这……唔!”燕含香一震,还来不及厘清心头莫名窜起的情愫,就见着他俯下头,下一瞬间,他吻住了她的唇,将她所有挣扎抗拒的话语尽悉吞入口中。

她顿觉脑袋轰地一声,只因那气味熟稔的让她身体不由自主的轻颤起来,心中本还存有的一丝疑惑,全在那狂野的舌尖放肆挑开她的唇齿中获得证实,他真的是那个鬼爷——

此一认知,让她顿时害怕的伸手想要推开他,无奈他的手腕犹如铜墙铁壁,她压难以撼动分毫,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狂佞却温柔的亲吻着她。

在他唇舌技巧的舔吮下,她羞耻的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竟回应起他来,甚至身子亦热得像是烧起一盆炭火……

“含香,别抗拒我,记住你早已是我的人,而我要你。”

第七章

燕含香这一睡,直睡到隔日夕阳西沉,人才清醒过来,而这一醒,所有沉睡前的记忆通通翻腾在心头,思绪一忆起昨夜的情景,双颊顿时禁不住一阵热烫和羞愧。

天呀,昨晚那荡的在修罗身下扭摆腰肢的女子真是她吗?

甚且她口中还吐出无数句可耻的话语,呻吟娇喘的哀求他的占有,尽管那样美妙的感觉前所未有,可他却是囚禁并夺走她童贞的恶鬼呀,她怎么能——

偏她不但哀求着他,还欣喜的沉浸在高氵朝的快感中难以自拔,一想到他是如何要她浪荡的像个娃臣服在他身下,她就羞惭不已,而他——

也真的成功了!

望着空荡荡的室内唯有她一人,“死”这个念头猛地窜上了脑海,几乎是毫无犹豫的,她起身下床,孰料,腿间的酸痛让她差点无力的直不起腰,却更加深她寻死的决心。

无奈走了二、三步,她就失去了气力,想要一头撞死在梁柱上的念头只得打消。

看了看周遭的环境,垂放在睡榻前的帷幔赫然吸引住她的视线,她动手解下一侧布幔,这回再也无人能够及时阻止她了——

“什么?霸王失踪了!”

修罗一踏进云来客栈,就见罗刹十万火急的迎上前来,他不禁皱起眉头。

在这傍晚时分,正是客人最多之时,他朝罗刹使个眼色。

“是的,修罗大人,属下一接到飞鸽传书,就急着要告知您这件大事。”罗刹压低着嗓音说道。

“我知道了,这事我会处理,对了,我房里那位姑娘醒来了吗?”

修罗思忖的点了点头,然后边走边往所住上房大步行去,只因一整日奔波下来的结果,竟是无人知晓那梅家庄何故会成为一栋荒废的宅院,自然那奴婢的魂魄因何久居此地亦不得而知。

只晓得这些年来曾有人请了道士去抓鬼,结果仍是无功而返,这才使得梅家庄成了村民眼中的禁地,亦因如此,今夜他想要和那女鬼谈判的筹码无疑是等于零,教他颇为伤神。

“属下照大人吩咐守在门外,一整日都未见房内有何动静,直到适才接到龙腾的飞鸽传书才离开一会,所以那位姑娘应该尚未苏醒才是。”罗刹一愕,不过仍是照实说着。

“尚未?那就是你不确定她是否清醒,是吗?”修罗提高了音量,一股不祥的预感就这么窜上心头。

“呃,是的,修罗大人,有什么不对吗?”罗刹愣了一下,随即不解的回道,只因霸王失踪一事都未能教他情绪大起波动,而那名姑娘却教他脸上神色明显的改变。

“我不是要你在我未回客栈时守着她,罗刹,若她有个万一,我唯你是问。”心头愈发不安的感觉,使得修罗脸色为之遽变,她不会就挑在这个时候醒来吧?

若是,她该不会又做出傻事来——

他加快了前进的步伐,心头那抹恐慌随着臆测赫然揪紧住。

天呀,别对他如此残忍,在他真心喜爱上她的同时,他简直无法想像永远失去她会是何等滋味,怕是一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

“修罗大人,修……”罗刹怔在原地,无法相信天塌下来犹面不改色的主子竟会为一女子变了脸色。

待回过神来,罗刹忙提步追上前去,就为了瞧瞧究竟是怎样的女子能教主子闻风色变。

“砰”的一声,在修罗来到所住上房廊道外头,那像是有人踢倒凳子所发出来的声响,从他房内传了出来,他的心顿时为之一沉,顾不得是否会引来他人侧目,凝聚口真气,施展轻功飞身冲进房内。

一进房,他就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得魂飞魄散,只见燕含香用帷幔悬颈挂垂在梁柱上的身子晃呀晃——

“不!”他低吼出声,身子向上一跃,抱住她的身子,同时扯破打成环结的帷幔。

只是她因缺氧过度脸庞已然泛黑,他的意识在这一刻变得黑暗——

“大人,这位姑娘已然死了。”罗刹随后赶来见着的就是这画面,在听闻主子宛若心神俱裂的嘶吼声,还以为发生啥天大的事情,孰料竟是个姑娘在房内悬梁自尽。

“不!不!她还没死,她还没死,该死的你,燕含香,你给我醒来,没有我的允许,我不准你死去,你听见了没?”如梦初醒般,修罗像头负伤的野兽吼叫了起来。

他不许她死,她别妄想如此轻易就能逃离他的身边!

他猛力的摇晃着燕含香的身子,甚至毫不浪费时间的封住她的嘴,将真气以口频频传进她体内。

就算她真的踏进了鬼门关,他都要从枉死城中把她给抢救回来。

更何况她一息尚存,她没理由能香消玉殒,因为他不准!

“修罗大人……”罗刹看傻了眼,这就是他那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主子吗?

为了这个住在梅家庄的姑娘,他竟然可以如此热烈而疯狂,看到这,他的心沉重无比,因为他恨不得这个姑娘能够马上死掉——

此刻修罗眼中除了燕含香,对于周遭事物完全无所觉,他每度一口真气入她体内,一手就抵住她的后背,将自己修为高深的内力徐徐注入,他就不信这样双管齐下,她还能到幽冥地府向阎王爷报到。

“修罗大人,你这样只是在浪费你的内力和真气,这位姑娘脸色都已泛紫了,虽然尚存一息,却气若游丝,压无法凝聚成形。”罗刹脸色暗的走上前阻止主子救人。

这位姑娘若就此死去,他倒可省去一番工夫,否则她的存在只会拖累主子在中的地位,尤其现下霸王又失踪的情况下,若有个闪失,主子就是继任龙腾霸王一位的最佳人选。

毕竟霸王纵有妃子无数,可惜尚无一人为其生下子嗣,所以她就算活得过今日,明日他亦会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放手,否则休怪我对你不客气。”修罗甩掉罗刹的手腕,在这紧要关头,他竟敢打扰他救活燕含香,要知道她若一死,他的生命亦失去意义。

本以为权势名利之于他是世上最看重的物品,可在这天人永隔的情况下,他却发现自己情愿用权势名利来换回她宝贵的命,在武林中打滚这么多年,江湖上的恩恩怨怨,现在竟让他莫名的感到一丝倦意

“是的,修罗大人。”罗刹放了手,脸色凝重的退到一旁,然后眼睁睁的看着主子拼命为燕含香注入真气和内力。

天晓得他多想一刀杀了她,无奈这当头实非他能动手之机。

就这样,他咬紧牙看着眼前这教他心起杀机的一幕,却没注意到一道人影伫立在廊道外,站了一会儿,然后就像来时一般神鬼不知的悄然离去。

沉浸在毫无意识的黑暗中,燕含香看见前方突然亮起一盏油灯似的亮光,她下意识地就着亮光行去,先前勒紧住颈项的痛楚和窒息,此时变得轻盈而豁然开朗,可在看见那亮光处的伟岸身影,她顿时慌张的转身,情愿被黑暗所吞噬,她——

终于解脱了吗?

欣喜的东张西望,无奈除了那道微弱的光亮,其余伸手不见五指,天地间仿若仅剩下她一人的感觉,让她陡地有些无助又茫然起来。

她该是死成了吧,若是,按理说该有幽冥使者来接引她,孰料,包围她的竟是一片黑暗……

她困惑的停下步伐,不解这样的状况意谓着什么?

难不成她还没能解脱——

“含香。”

就在燕含香纳闷自己是死是活之际,蓦然,一慈祥又倍感熟悉的叫唤声自她身后响了起来。

难以置信的,她猛地旋转过身,因为她居然听见了娘亲的声音在唤着她——

然,她一转过身,身后犹是一片漆黑,哪来的娘亲啊?

“含香,快回去,你阳寿未尽,这里还不是你能来的时候,走吧,迟了就来不及了。”

娘亲熟悉的声音带着丝焦急的口气,在燕含香身后又响了起来,她忙不迭的又转过身,可身后仍是黝黑无比——

“娘,娘,是您吗?是您老人家就出来跟含香说话啊,含香好想您,娘。”

燕含香难过的叫了起来,孤伶伶的一人留在世上,乍听闻这熟悉的声音,眼眶顿时一红的流下泪来。

若是娘亲,她为何不现身在她面前,仅以声音告知?

“傻女儿啊,娘已然往生了,人鬼殊途,你还是快走吧,趁地府的人尚未发现你的气息,迟了可就糟了,要知道你阳寿未尽可是会被抓进枉死城,一进枉死城想要投胎转世就难了。”

“娘,含香不想活了,含香好想和您跟爹在一块,娘,您带我走吧。”

燕含香哽咽的东张西望,可无论她怎样努力的看,就是看不见娘的身影,她不禁有些凄然。

“我的好女儿,快别说傻话了,这回若非土地公好心的偷偷带我出来,娘压无法比幽冥使者早一步通知你,快走吧,迟了真是会来不及呀,再说你情缘未了,娘不要你因为一时想不开就自行了断,死亡不能带给你解脱,只有折磨和懊悔。”

燕含香一怔,“娘,可是女儿已经……”

“……燕含香,你给我醒来,没有我的允许,我不准你死,你听见了没?”

如平地一声响雷的怒吼,伴随着一股强大力量将燕含香轻飘的身子往前方的亮光处吸去。

燕含香心头一震,在听闻那声低沉却教她心慌意乱的男嗓音,她的身子不觉抖颤了起来。

“快去吧,我的乖女儿,贞节对女子是很重要没错,可也别忽略了自己的心意,用你的感觉去正视周遭的一切,或许会有令你意想不到的结果产生。”

燕含香闻言不禁茫然了,她的贞节和心意——

“含香,娘也得走了,你要好好保重,知道吗?别忘了你有你的生活,往后就别再过于记挂着我和你爹,否则我和你爹真会走得不安心哪。”

仿佛当头喝,燕含香震了一下,泪水流下了眼眶。

感觉到身子逐渐被前方亮光给吸走,她晓得自个儿暂时是见不着爹娘,在黄泉路上……

“娘,含香走了,您放心,含香会听您的话,绝不让您和爹在天之灵犹无法安心。”

“含香,我的乖女儿……”

“娘……”

燕含香哭着,直到身子整个被亮光给覆盖,她的泪仍难以止歇

“咳……咳……”

燕含香觉得喉咙好痛,像被炙火给烧灼一般,眼角不断流着眼泪,在咳嗽声中醒了过来,而映入眼帘的即是修罗怒气腾腾的俊脸和眼底毫无掩饰的焦急,她不禁怔忡着。

他好像在为她担心又好似在生气着她的轻生——

“该死的,你终于给我活过来了,我说过,没有我的命令不准你寻死,你竟敢给我明知故犯!”

一见到她幽幽的张开眼睛,修罗顿时欣喜若狂,可当思绪在忆起自己险些就失去她,他就气得快要发狂,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明白自己对她的喜欢有多么深切,深切到无法衡量的地步。

只要能救活她,他就算失去一切亦在所不惜,可强留下她在身边,是不是错了!

“我……咳咳咳……”

他眼底那抹神伤教燕含香为之动容,偏一说话,喉咙就像火烧灼一般,痛得她眼泪直流是咳嗽不止。

他可是在关心她他的话虽然严厉又霸道,但听在耳里竟有种甜蜜温馨的感受。

就像昨夜她枕在他窝上,他那温柔的嗓音让她不自觉的倍感安心,就仿佛在他强壮的羽翼下,无须担心往后的风风雨雨和孤独……

“该死,你纤细的颈子差点就被勒断了,还妄想跟我辩说,你就不能用用大脑吗?”修罗心疼极了,她带着痛楚的咳嗽声简直比用刀剐他的还要来得受折磨,如果可以,他真想代她受过。

偏他不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颈项上的勒痕会让她痛上好一阵子,甚且亦会为她优美白皙的脖子留下一道难以抹灭的疤痕,而破坏了她的美丽。

一想到这,他的心就揪痛不止,原本她可以快快乐乐的在梅家庄生活着——

“不是,我……咳咳咳……”燕含香一愣,她不是要辩说,只是他眼中的黯然让她心悸不已,还有她亦想问他三番两次的阻止她寻死,真只是为了她的身子,还是另有原因。

“别再说话了,你一条小命才刚从鬼门关捡回来,喉咙上的疼痛往后可有你受的,真是活该,谁教你不爱惜生命。”修罗皱起了眉头,她就不能安分一点,等到喉咙勒伤好一些再来说话。

“我……咳咳咳……”燕含香愣了一下,随即微恼的想要反驳,孰料一开口,喉咙就像烈火又烧灼了起来,当下又咳又疼的,让她眼泪直流个不停,一张粉脸顿时全皱在一块儿。

“好了好了,有话就等你喉咙好些再来给我回嘴吧,啧,没瞧过你这种女人。”修罗又怜又气的撂下狠话。

现下还得赶紧请个大夫来看看她,然后再想法子为她消去颈项上那道触目惊心的勒痕,因为那会不断提醒他,她有多么渴望想要逃离他的魔掌,那会让他的心如同受到刀刀刺戳般好痛好痛……

燕含香紧咬住唇瓣,他就不能说些好听的话吗?一下是不准她回嘴,一会要点她的哑……

可这样霸道的言辞却莫名的教她感觉好不窝心,因为他好像很担心她似的——

“疼的不敢说话了吧,早知如此,何必当初,现下死不成,还给自己找苦头吃,下回看你还敢不敢?”修罗见状不禁担心的斥道。

瞧她疼的都说不出话了,天晓得他的心远比她还要来得不舍。

“哼。”燕含香微嘟起嘴,气恼自己一说话喉咙就痛得要命,要不她一定会据理力争,奇怪的是——对他,她竟然不再觉得害怕和恐惧……

或许是鬼门关前走过一遭,她赫然发现自己似乎有勇气可以面对他了。

在听见她不悦的冷哼声,修罗愣了一下,她这可是在表达对他的不满?而她微嘟着小嘴娇嗔的模样,说有多可爱就有多可爱,让他不禁看得有些痴然。

第八章

“修罗大人。”

罗刹清了清喉咙,在感觉室内两人完全无视于他的存在,特别是主子还露出那打死他仍怀疑是否为自个眼花的着迷表情,宛若中邪似的盯着燕含香直看——

这还需要言语的证实吗?

他已然亲眼目睹主子对这姑娘的爱意有多么深刻,就连主子听似严厉的斥责都潜藏着一股怜惜般的温柔,他的心——

冷了!

修罗一震,在意识到罗刹的存在,痴然的眼神一转,变为冷淡,“罗刹,这里没事了,你先出去吧,有话待会再说。”

燕含香听闻声响,这才发现离房不远处还站着一个剽悍的威猛大汉,他森冷而锐利如刃的眼瞳,让她仅一眼就不自觉的打了个冷颤,身子不由自主的捱向修罗,小手下意识的捏着他的衣袖,只因感觉他一定会保护她,不受这大汉或任何人的威胁。

察觉到燕含香的举动,修罗有些错愕,随即一颗心压抑不住的为之飞扬,很自然的伸手握住她。

将主子前后判若两人的神情和这不经意的举动看在眼中,罗刹了然于心,看来主子真是爱上这位姑娘,故他更是万万容不下她!

“修罗大人,你和这位姑娘该都肚子饿了吧,要我吩咐凤娘送晚膳到上房来吗?”

“这……也好,我是饿了,至于她的喉咙——”修罗微敛眉,折腾了一天,他确实是饿了,而燕含香睡了一整日定也尚未进食,目光在瞥及她颈项上瘀紫的勒痕,他的脖子亦莫名的有种吞咽困难的感受。

“属下明白,属下会特别交代凤娘要灶房弄些好入口的食物,方便这位姑娘进食。”罗刹立刻意会的接口。

“嗯,那就麻烦你了。”修罗深思的望了他一眼,目光随即又移回燕含香身上,相信在他的注意下,罗刹不至于会在饭菜上动手脚才是。

“大人千万别这么说,这是属下分内之事,那属下这就下去吩咐,不打扰大人和这位姑娘说话。”罗刹受不起的回道,就算要送她上西天,他也会让她吃饱喝足再伺机取她命。

不过在这个节骨眼,他是不会轻举妄动的。

罗刹躬身退出房内,在关上房门那一刹那,忍不住,他抬头望了燕含香一眼,那一眼冷冽得如同寒冬时节飘落的霜雪。

燕含香顿觉头皮一阵发麻,冷得她亘打哆嗦。

那大汉不是修罗的属下吗?为何他会用那教人胆颤心惊的冷寒眼光看着她?说来这还是她头一回见着他,结果他那眼光就像是看见杀父仇人似的——

“怎么了,你很冷吗?”感觉到她抖颤个不停的身子,修罗微拢眉心,在这七月盛暑之际,气候可说是炙热无比,她为何会冷得直发抖,该不会是受寒了吧?

燕含香轻摇螓首,然而心底窜出的寒意,在罗刹离开之后仍无法自体内驱离,正兀自纳闷着,冷不防,人被他整个抱进了怀中,一股暖意赫然涌上心头,霎时温暖了全身。

“还冷吗?额头并不烫啊。”将手掌平贴在她额头上,发现那温凉的体温并没有异常热烫的现象,修罗狐疑的端详着她的脸庞亦未见不正常的红晕,偏适才她的抖颤是那样明显,明显的教他无法忽视。

那贴在额心的手掌像一股和暖的春风拂进心田,燕含香怔忡的望着他,感觉到他的触是那样轻柔,轻柔的像是在呵护着最珍贵的物品,轻柔的抚乱了她的心跳——

“我……”感觉到喉咙又有烧灼的痛楚,她不得不顿了口,仅能搞着狂跳的心,慌乱的垂下头。

当目光在看见他不知何时握着她的手,瞬间像有块烧红的炙铁,烙红她的双颊和手掌心。

修罗费解的注视着她忽然垂下的螓首,不禁蹙起了眉头,正待说话,房门却传来“叩叩”的敲门声响——

“谁?”他问,挑眉纳闷着这个时候会是谁来敲他的房门。

“修罗公子,我是店小二,奉云掌柜之命特来为你房里注加热茶水。”

一清朗的声音恭敬的在房外响起。

“加热茶水怎敢有劳小二哥,还是修罗自个来吧。”修罗身子陡然一震,在听闻房外那一声响,整个人像被雷电给击中似的僵直住,无法相信耳中所听见的熟悉声调,无奈那声音的主人,即便是烧化成灰,他都能一眼识出——

燕含香闻言错愕的看着修罗,无法相信他居然不愿偏劳客栈的伙计而打算自个来,是她听错话了不成?

在触及燕含香打量的眼光,修罗苦笑的牵动嘴角,不置一辞的旋转过身,因为他有极重要的事得立刻去做,而她暂时应该不会再妄动寻死的念头,思及此,他快步地朝房门行去。

一打开房门,映入眼帘的果真是一名年轻小伙子,就见他手上提着个犹冒着热气的大茶壶,肩膀上还挂着条干活用的擦拭抹布,乍见他出现就咧开嘴,露出一口极白的牙齿,对他笑着。

修罗深意的瞟了他一眼,唇边扬起一抹笑若有所思的笑,“小二哥,辛苦你了,茶壶拿给我吧。”

“修罗公子,你这可是折煞小的,若教云掌柜发现,我这差事就甭干了,你公子就行行好,小二我还想在客栈混口饭吃,公子若有何事差遣,尽管吩咐。”店小二脸上仍是笑眯眯的,清朗的脸庞,连胡渣都剃得干干净净,是个面貌相当俊美的小伙子。

“是吗?那修罗可就不敢当了。”修罗撇撇嘴,微眯眼睛笑脸着这年轻的店小二。

“公子哪儿的话,有事就尽管吩咐,小的定会尽心尽力去做,请公子让让,小的这就为你加注热茶水。”小伙子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提起大茶壶就要往上房步去,因为他还有活要干呢,可没闲工夫和他在这净抬杠,说些有的没的。

“那就麻烦小二哥了,今晚这热茶水,在下可要多喝几杯才是,不然日后可能就没这机会能喝到小二哥亲手为我加的热茶水了。”修罗抿了抿唇,微侧开身让小伙子进入房内。

“修罗公子真是爱说笑,小的我好不容易才谋到这份差事,没意外的话,应该会做上好些时日,公子想要小的亲手为你加热茶水,那有何困难呢?”小伙子边走边说,眼角余光在发现燕含香的存在,唇边掠过一抹兴味,“修罗公子,不过小的这茶水可真不是随便人能喝的,所以你可要让这位姑娘多喝点。”

修罗心头一震,“多谢小二哥的好意,在下明白了。”

“修罗公子明白就好,小的客栈里还有活要干,若公子没有别的差遣,小的就去外头忙了。”小伙子轻佻的对着燕含香眨了眨眼。好个绝色天香的大姑娘,可惜颈项上那道瘀黑的勒痕,破坏了整体的美感。

燕含香没料到小伙子会对她大迭秋波,遂怔了下,随即羞窘的红了脸——这店小二好不正经!

禁不住,她看向站在不远处的修罗,却在迎上他眼中微愠的神思而震在原地。

“暂时无须劳烦小二哥,小二哥尽管去忙吧。”修罗垂下眼脸,对小伙子那调情的眼光暗自气恼,浑身都不甚舒坦起来,就晓得他别有用意,果真其来有因,偏他寻不着任何理由可以发作。

在瞥见修罗垂敛的眼眸有着波动,小伙子眼中闪过一抹笑意。

“修罗公子,那小的这就出去了。”他鞠躬哈着腰,临行经过他身边,更是肆无忌惮的对着燕含香暧昧的挤眉弄眼。

在看见燕含香经不起这骚扰而羞红粉腮的娇美模样,他才满意的哼着小曲儿走了出去,可很是细心的带上了门。

看着那扇已然关上的房门,修罗好不懊恼的收回目光,不为别的,对方终究是没做出任何失礼的行为,仅是眨眨眼皮——

啧,瞧见燕含香涨得满脸通红的模样,他就有种想将对方眼珠子给挖出来的冲动。

自然他无法这么做,亦不能这么做,光仅是那壶热茶水,就够他承受不起了。

燕含香羞怯的看着他,他的心情看来似乎相当恶劣,只是他对店小二的态度让她深感不可思议。

“爷……”她小小声的开口唤道,尽可能的不弄痛喉咙说着话,无奈仅说一个字,就教她痛的差点流下泪来。

“真是的,你就不能别开口说话吗?”她痛苦的表情教修罗顿时心急的斥道,没见过病人如她这般的不安分,让他不舍又为之气结——

女人,真是麻烦!

“我……”燕含香顿觉委屈的眼眶一红,泪水就从眼角慢慢的滑落下来。

“啧,叫你别说话,你又说话,痛了吧。”修罗焦急的来到她身边,心疼的为她拭去脸颊上的泪水,余光在瞟见桌上刚加注的热茶水,他忙伸手斟满一茶杯。“快喝水,一会就不痛了。”

他轻柔的手指碰触着她的脸颊,燕含香顿觉一颗心跳得好乱好急,压无法迎上他的视线,她是怎么了为何他身子一靠过来,她就有种呼吸困难的感觉?

燕含香迟迟没有接过茶杯,修罗这才发现他的疏忽,不禁低咒出声:

“该死,这么烫,你这喉咙现下怎么受得了。”

语毕,他立刻张嘴呼气对犹冒着热气的茶杯吹凉着。

燕含香动容的看着这一幕,只因他的关切和温柔在此刻看得是一清二楚。

她怔愣的看着他,发现他的眼瞳好亮好黑,呼气吹凉的嘴唇一张一阖,翘挺的唇线感又饱满,让人好想要亲吻他——

嗄!

她在胡思乱想什么?她怎么会有如此不庄重的想法,她可是个姑娘家,虽说和他已然发生关系,可男女仍是授受不亲,她必须和他保持一些距离。

“不烫了,你快点喝吧。”修罗将微温的茶杯递至燕含香面前,见她毫无反应,不禁拢起了眉心,有些不悦的拉起她的手。

“不要……”燕含香羞窘的猛然抽回手,双手紧紧的捏握在一块,心又跳乱了节拍。

不知怎地,自缢未成之后,她就觉得自己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不,或许该说是从她乍见他真实面目的那一刻,就已为他撩动了心……

呀!怎、怎会这样

难不成她对他……

这,可能吗?她怎么可能会对一个强占她童贞的无耻恶徒撩动了心!

虽说自缢醒来后,他不经意间的言行举止总莫名的令她感到温馨和甜蜜,可这仍掩盖不了他曾对她犯下的恶行,偏现在想起——

为何她不再觉得那样的恐惧和厌恶,反而多了丝羞怯和惶然,这是为什么?

修罗一怔,在迎上她眼中的无措,感觉到心被狠狠的揪紧,禁不住为之黯然的垂下眼帘,随即一挑眉,眼底寒意逼人,他冷哼了声,一把拉起她的手,硬是将茶杯放在她的掌心。

“由得你不要吗?你最好乖乖的给我喝下去,要不我会让你晓得反抗主子会有怎样的下场!”

燕含香震了一下,被他强拉起手掌的力道给弄痛地蹙起了眉头,他眼中的寒芒让她心头不禁打了个冷颤,那样无助的恐惧又爬上了心头,可这回她竟然有种想哭的感觉,他明明是可以那样温柔的——

“喝下,别教我说第二遍,你该知道我没什么耐的。”从鼻孔哼着气,他佯气怒的撂下话,掩饰着被刺痛的心。

他怎么会忘记了,她恨他,亦怕着他,而这一切都是他故意给她的感觉,不是吗?

所以他不该忘记,偏在看见她那娇瞠的可爱容颜,他就忘记自己所扮演的角色,在尚未回的这些日子,他实不该忘记——

只是他真的不想要她恨他或怕他,他只想看见她嫣然一笑的娇颜迎风绽放,天晓得等到回后,她对他的恨和怕就能转换为他所希冀的爱意吗?

他存疑,甚且质疑自个儿是否错了,让她恨他——

燕含香身子一颤,被迫拿住的茶杯就在抖颤个不停的手中,送近了唇,直到喝个一滴不剩,尽管那茶水异常芳香甘口,但眼泪却湿了眼眶,只因她似乎又感觉不到他的温柔。

“别再寻死了,要不我绝不会轻饶你,待会小二送饭菜过来,你最好乖乖的给我吃下去,记住,也别妄想逃走,因为你压逃不了。”修罗冷冷的撂下话后就转过身去。

不想让她抖颤的身子再次刺痛他的心,更无法迎视她眼眶满含的盈盈泪水,揪得他的心痛上加痛,他做下生平不曾有过的行为,他——

逃了。

燕含香努力的将泪水给眨回眼眶去,在看见他旋身背对着她时,她有股冲动想叫唤住他,因为她突然好害怕,好害怕他就这样一去不回,留下她孤独一人在这陌生的房间内——

修罗懊恼的步出房内,一抬眸就看见罗刹正好和一名孔武有力的大汉在廊道转角处擦身而过,在发现修罗的存在,他明显的震了一下,随即忙快步的走向他,这情景让他突然有种不祥的感觉涌上心头。

“修罗大人。”罗刹一来到修罗面前就恭敬的垂手唤道,一颗心不安的思忖着。

“嗯,罗刹,我命你即日去找寻适合此次三王之会的密商地,给你三日的期限,够吗?”不动声色的,修罗平淡的下达命令,对罗刹眼中游移不定的神采无法不起疑心。

“密商地!修罗大人,可是不已决定在梅家庄了吗?为何您突然要更换地点?”罗刹错愕的抬眸,面对主子一如往常平静而冷漠的脸,教人看不出他内心想法般的高深莫测。

难道唯有面对燕含香,他才会卸下所有心防?

罗刹暗暗咬牙,她——恁是该死!

“那栋宅院有鬼魂居住,想要消灭她,三天五日怕都难以解决,再者其楼房屋宇均破旧损毁得相当厉害,整顿亦要花上不少时日,我思考再三,与其困在这完全无法确切估计日期之所,还不如另觅他处要来得省时、省事又省工夫,不过倒是要让你辛苦奔波了。”

修罗缓缓摇头,不疾不徐的说出他的看法和考量,至于燕含香,若她仍是如此惧怕怨恨着他的存在,他还是得为她另做打算,毕竟强摘的瓜不甜……

“这……是的,修罗大人言之有理,属下这就去找寻新地点,这回绝不会再误了事。”罗刹点点头,主子果然是英明神武,丝毫不浪费力气和时间在无用的地方上。

怪只怪他事先未严谨的调查过梅家庄,连里头是否真不干净都没能弄清楚,就自以为圆满的往上呈报,孰料竟桶出这么大的楼子,现下得烦劳主子设法解决不说,还惹来一个红颜祸水……

“不急,现下时辰已晚,你今日就先养蓄锐一番,寻找个好地点并非易事,我不想你过于逞强累坏自己,要知道你可是我最得力的属下,若有个什么闪失,我会很在意的。”

修罗淡笑了下,罗刹向来对自己忠心耿耿,他不该会违背自己的意思和命今才对,而那名大汉或许仅是单纯的在廊道错身而过,再说他和燕含香素无恩怨,又从何生出杀机。

只是修罗万万没想到,就是罗刹对他太过于忠心,才会使他视燕含香如芒刺在背。

“多谢修罗大人美意,属下绝对不会逞强,再说这本就是属下分内之事。”罗刹闻言感动的差点说不出话来,没想到主子竟是这般在意他,就算眼前是刀山火海,即便要他肝脑涂地,他都在所不惜。

“罗刹,我不爱听这话,对了,刚刚那位和你谈话的男人是谁?”修罗淡笑的打断他的话,佯不经意的开口问道,按理说此行的意义重大,实容不得有丝毫闪失,故他还是得弄清楚那大汉的身份和意图。

“修罗大人是问,刚刚和属下在转角处擦身而过的男人吗?”罗刹心头一震,表面仍维持镇定的说。

“不然呢?”修罗勾起嘴角,若有所思的端详着罗刹脸上的神情——

很冷静,不愧是他最得力的下属,是该有这等功夫。

“禀修罗大人,若属下没有看错的话,那男人应该是威豪镖局总镖头的大弟子陆元顺。”罗刹毫无犹豫的据实说明。

“哦,一个镖师。”修罗有些意外的微扬眉。

“是的,听说威豪镖局刚接了一趟镖,想是路经此地,所以投宿在这间客栈。”罗刹尽可能面无表情的陈述推断,隐瞒这趟镖早已被人劫走的事实,要不他还在伤神该如何铲除祸害,陆元顺来得正是时候。

“有什么异状吗?”

“探过他,他明日就要启程了,不过到他们离开之前,属下会派人盯住他们,一有何风吹草动,他们会立刻禀告给属下知晓。”罗刹一五一十的说,原意是如此没错,可到后头他改变了主意,假他人之手达到己之目的,何乐而不为。

“这件事你做得很好,罗刹,那你去忙吧。”修罗满意的一点头,语毕就要转身往客栈食堂方向步去。

“修罗大人,你要上哪儿?”罗刹错愕的看着修罗所行方向,不免困惑的问道。

“我该去处理霸王失踪的事了。”云淡风轻的抛下话,修罗脚步没有丝毫犹豫。

“霸王!大人知道霸王的踪影吗?”罗刹惊诧的追上前去,这事可远比三王聚会一事还要来得重要万分。

“罗刹,有些事你还是不知道的好,不然我怕你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修罗意有所指的说明,只因主子的情有时好坏难分,宛若风一般是很难捉的。

诚如韩非子说过的一段话,主子宛若天上之龙,温柔起来可以亲近或骑着玩耍,但它喉咙下有径长一尺的逆鳞,一旦触怒了它,温柔的龙就会变成凶猛吃人的龙,而霸王贵为龙腾之首脑,自然有其道麟存在。

不同的是龙之逆麟还在明显处,可霸王的逆麟却在心里,不是十分接近和了解主子的人是不能随意揣测,万一不小心触动了,说不得还会落得身首异处的下场。

“麻烦?大人的意思可是已有霸王的消息——”罗刹怔愣,随即了悟的停下脚步。

“霸王确实是用某种方式通知过我,但为了霸王的安危,所以这件事愈少人知道愈好,特别是在云来客栈,三教九流的人物太多,稍一不慎,风声很容易传扬出去。”修罗有所保留的说道。

该知道霸王不会安于待在龙腾直到三王会期之日,孰料还真是他前脚一迈出,他后脚就跟着抹油溜了,有机会他非得暗示他一番不可,要知道里是不可一日无主的。

“修罗大人,罗刹明白,请大人放心。”罗刹点点头,霸王的安危是每个龙腾弟子最关切的事情,他亦不例外。

“有你这句话,我真的是放心了,对了,找个口风紧的手下到我房门口看守着,别让我房里的姑娘偷跑出去到处嚷嚷,若她又企图寻死就阻止她。”修罗深意的瞥了他一眼,不再多说的往客栈食堂方向步去。

“大人,他们若问起那姑娘的身份,属下该如何说话?”罗刹一震,焦急的叫住修罗。

“简单,就说是我未过门的夫人。”修罗不做任河思考的回道。

在心中,他早就视燕含香为妻,至于她——

怕是相当的不以为然吧。

“夫人!”罗刹惊愣在原地,待反应过来,主子已经走远,而他的心却仿似突然拂过一阵刺骨寒风,恁是冰冷……

第九章

云凤娘一双水汪汪的含春媚眼,随着柳腰扭摆,秋波是满场流转,娇嗲的蚀骨嗓音更是诱人,微敞酥肩的衣裳,一走动就可瞧见内里红艳的抹,眼前是春光无限。

这使得在云来客栈用膳的人,真是嘴里吃着珍饶美味,眼睛亦是秀色可餐,故食堂的生意每日都是忙得不可开交。

就是在这样人手不够的情形下,过午她才不得不又请了一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阿祺,当然另外一个原因则是姐儿爱俏,没法子,谁教那年轻小伙子长得唇红齿白,面貌实在俊俏得没话说,顿时让她春心荡漾。

而他确实也没教她失望,相当勤快,重的工作交给他,总是做得脸不红、气不喘,显示出其充沛的体力。

一想到这儿,眼光很自然就搜寻着那教她意乱情迷的颀长身影,见他端着餐盘在食堂上忙碌的穿梭着,一点都无新手初来乍到的慌张失措,抑或忙不过来的模样,当下让她对他的好印象又多了几分。

而眼里看着这么一个身强体壮又俊俏的小哥儿,她就觉得一颗心愈瞧他是愈痒,甚至觉得不把他诱上床本就是对不起自己,尽管他仅是个伙计,不过若换上一身华服,外貌肯定不比修罗来的逊色。

提到修罗,她脑海很自然地闪过一张充满男人味的俊雅脸庞,而阿祺看来就稍嫌年轻稚嫩了点,不过谁教修罗是自个儿惹不起的大人物,而且身边还多了一位柔媚的绝色姑娘。

再说天晓得那霸王何时会来到此地,所以她还是趁早防范会好一些,要知道自云森死后这二年多来,她可是辛辛苦苦的在打理客栈,好不容易有些规模出来,要她就这么还给云洁,她实在不甘心。

“唉。”禁不住的轻喟一声,暂时还是找那小伙子止止痒,瞧他年纪轻轻,肯定比修罗要好搞定,思及此,她禁不住眉开眼笑了起来。

“云掌柜又叹气又微笑的,可是有看上眼的好对象了?”

修罗一步进食堂就瞧见身子倚在柜台旁的云凤娘,搔首弄姿的支着下颚,视线则是直盯着那忙得不可开交的伙计。

这可不是适才为他加热茶水的店小二!

瞧他做起事来还真是有模有样,利落的身手简直就像是个经验老道的店小二,真是出乎他意料之外。

“嗄!”云凤娘受惊吓的直捂着口,在看清修罗明冷静的俊脸,气质出众、风采迷人的模样,她的心就犹如小鹿乱撞般的狂跳了起来,嘟起红滟滟的媚唇,她不依的摇了摇身子,“修罗公子,你好讨厌啊,躲在人家身后出声,真是吓死人家了。”

“有吗?云掌柜不是瞧自个儿的伙计出了神,连我来了都没察觉,嗯,话说回来,这小二哥还真是好俊的人品。”修罗不置可否的耸耸肩膀。看来他的事得先缓上一缓,话说回来,眼前这百年难得一见的光景,怕是唯有在云来客栈才瞧得见,他倒是得多瞧几眼才是。

“讨厌啦,修罗公子,你明明晓得人家对你的心意,还这样消遣人家,你真坏,真是坏死人了。”

云凤娘嗲声的撒娇着,身子像无骨似的偎进修罗怀中,可却让他巧妙的闪了开去,若非她双脚站得稳,这下不摔个狗吃屎才怪。

哼,真是个不解风情的臭男人。

“云掌柜此话差矣,在下何坏之有?”修罗淡笑了下,揶揄的脸着一脸春心荡漾的云凤娘,唉,真是个骚蹄子!

蓦然,一道纤细身影映入眼帘,只见那女子端着个一看就觉得超出她负荷许多的食盘走向阿祺,而后者几乎是在她出现的同时,立刻就迎上前去。

瞧着阿祺的嘴唇一张一阖,所读到的唇语让修罗怔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修罗公子,你还说不坏,瞧你跟人家说话,眼里却看着别人,真是坏透了。”察觉到修罗的视线并未放在自个儿身上,而是她想除之而后快的云洁时,云凤娘的心颇不是滋味的撒娇埋怨着。

“是吗?那……好吧,既然你这么说的话,那我就补偿你一下,可好?”修罗收回目光,脑海灵光一闪,唇边扬起一抹兴味。

纵使他不动他,身边的云凤娘迟些日子定也会动手,他何不如……

“真的吗?修罗公子,你这可是在哄凤娘开心?”云凤娘惊喜的问,随即觉得不甚妥当的打量着修罗,他唇边的笑有丝不怀好意的味道,莫名的却愈加使得她心痒难耐。

“开不开心就端看你怎么想,反正对你也没有损失,不是吗?”迎上她狐疑的媚眼,修罗唇边的笑意扩散得更开,使得他俊雅的脸庞益发迷人。

“说得也是,那人家就洗耳恭听了。”云凤娘心念一转,顿时微笑的点了点头。

修罗在云凤娘耳边轻声说着话,但见她愈听,眼睛睁得是愈大,一双媚眼难以置信的看着阿祺,眼珠子几乎看掉出来

“修罗公子,你说的可是真的!”惊喘着气,她无法将亲眼所见和听见的话语联想在一块,因为太不可思议,没有一个正常人会如是做,特别是对于一个高高在上的人物而言,那更是奇诡之事呀。

“信不信在你,不过你可别再怨我不关照你了,凤娘,晚些差人送些热水到我房里,我要沐浴净身。”修罗戏谑的说完,不再停留的旋身离去。

就这么将燕含香放在房里,想想还是难以放心,就算她的厌恶憎恨能像刀刃般刺痛他的心,讽刺的是,他还是宁愿看着她绝美柔媚的容颜,因为那会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

“修罗公子,修——”云凤娘叫不住他,不禁柳眉倒竖,气得她直跺脚,“啐,既然要说就说肯定点,这样教人家一颗、七七上八下的,真是坏东西。”

不过这话可是修罗走远了,她才敢小声嚷嚷。

可说归说,她的心思早全在那番耳语中,本就春心荡漾的她,这下更是明目张胆的直盯着正和云洁讲话的阿祺——

看来她的动作得快点了。

燕含香静静的凝望着窗外出神,视线停在不远处的庭院,正有一只黄郦鸟儿停在枝头上,就见它鼓动着翅膀,不时在树干校校上轻盈的飞来绕去,感觉是那样中自由。

她不由得看出了神,被囚禁在这间屋子内,她唯一被允许的自由就是这一小方天地,虽然衣食无缺,可却被剥夺行动上的自由。

头一天,修罗还不时会在屋内走动,虽然他鲜少和她交谈,可有他在的感觉,莫名的就是让她感到那么安心又甜蜜。

她总是望着他,在他不注意时偷偷的端详着,有几次目光和他不期而遇,脸红且最快移开视线的人定是她,可她也发现每当他们视线相接触,他唇边总会露出一抹令她眷恋不已的温柔笑容,几乎让她看痴了眼。

不过他白日仿佛很忙,几乎没一会儿工夫,就有人来敲门,当他必须出去的时候,定会有一个脸色冷漠的男人守在门口,明说是保护她的安危,实则是监视她。

教她弄不明白的是,那些留守的人对她竟是毕恭毕敬,直到修罗夜晚回到房里,那留守的人才会恭敬的离去;而纳闷的是,她最先看见的那人,这四日来竟从未见他出现,每每想起他那股打从骨子底窜起的冷意,就冻得她浑身直打哆嗦。

这样的日子她还要过多久?

失去自由才晓得自由的可贵,偏她却觉得自己的心早已失去自由,在那一次自缢未果后,她满脑子想的人都是他,占满整个心思的人亦是他,而他却不再像之前那样对待她,总是若即若离的保持距离。

唯有就寝时,他才会霸道的强搂着她一块睡,然,却不再有任何进一步的碰触,这对她来说该是庆幸万分,孰料,欣喜之余却多了丝怅然——

“唉。”禁不住,她叹了口气,只因怅然若失的感觉盈满心头,沉甸甸的压在口,压得她好似快喘不过气来,她——

究竟是怎么了?

夜晚枕在他怀里,她从最初的不适应和抗拒,到后头几乎是一嗅闻到他清新成熟的男人气息就安稳的沉入梦乡,甚至开始期待着他夜晚来到房里的光景……

天哪,莫非她真是爱上他了不成?

在他那样对待她之后,她竟然还会对他动了心,甚且他那些不堪的言辞,现在反复思量都有种残酷的温柔——

温柔!

天呀,她、她、她竟然会觉得他温柔!

他明明是那么霸道、下流、无耻,现下她竟然会觉得他温柔,她疯了不成?

不、不行,她怎能爱上他呢?

虽说她的童贞是被他给夺走,可他会想要娶她为妻吗?

怕就怕她终究仅是个暖床的工具,一个泄欲的物品,她和妓女又有何区别?

思绪一起,她顿时慌了,猛地转过头,便迎上一双墨沉却深不可测的眼瞳,就像突然坠落悬崖似的,赫然发觉自己早已掉入泥沼难以自拔。

深怕被他看出自个儿的意乱情迷,她反就是垂下螓首,然后转身就想要逃离他的视线范围,只因在他阖暗的眼神中,她看见自己的沉沦……

她竟是爱上了他!

“怎么了?瞧你慌成这样,你想上哪儿去?”察觉她的不对劲,修罗拦截住她,只因为她慌乱惶然的眼眸,揪得他一颗心亦忐忑不安。

这几天为免于她的恐惧和害怕,他尽可能的压抑自己别靠近她,可每到了就寝时,他就克制不住自己而强拥她共枕——

啧,他还要这样强压抑住自己的情感和心绪多久,天晓得他已后悔当初要让她恨着他的念头,真是愚蠢至极。

如今总算是解决了三王聚会的地点,罗刹回来禀告完就带着所有下属离开客栈,为的是在期限内布署好一切设施,这需要相当多的人手和物资,故这些日子他亦忙得不可开交,所幸大抵都已处理妥当,就等三王共商完毕。

“没,没有……我没上哪儿去,我——”硬生生的停住脚步,燕含香险些就重心不稳的冲进他怀里,这令她狂跳的心恁是乱得毫无章法,就连他何时进得房来都浑然不知……

“把头抬起来看着我说话。”缩紧拳头,修罗暗自诅咒着自己差点就不顾一切揽她入怀的举动。

眼光一转,在见她犹如受到惊吓的兔儿般低垂着螓首,刺痛的口倏地有把不悦的怒火缓缓燃烧着。

他极力压抑着,偏他压抑不了这些日子来的思绪和折磨,愈见炽烈的怒火遂向四肢百骸蔓延流窜

她就这么不想瞧见他?她就这么想要逃离他身边?就连说话都吞吞吐吐的!他当真如此可怕?他当真教她如此厌恶?厌恶到当真连一刻钟都忍受不了?实是气煞他也!

燕含香紧抿着唇瓣,慌乱的心跳怎么都不肯乖乖的平顺下来,她不能看他,在尚未隐藏住自己对他的真正感觉,她不能抬起头,要不他一定会发觉,到时她该如何是好?

“你的胆子倒是愈来愈大,我再说一遍,抬起头来看着我。”修罗紧咬着牙,他快按捺不住即将爆发的怒火了。

“不,不要现在……求你……”燕含香又羞又急的摇着头,在她尚未掩饰住自己的心意前,她无法面对他。

“什么意思?说清楚。”修罗一怔,不要现在?这话令他犹如丈二金刚,不着头绪。

“求求你,我现在不能抬起头看你。”燕含香羞窘的猛摇头,怎么办?怎么办?心还跳得好快、好急,她该怎么办?

“为何现在不能抬起头看我?给我说明白点。”不可思议的,他竟觉得自己满腔怒火,像风一样的来时无影去时无踪,她这莫名的话语竟奇异的安抚了他。

一冷静下来,就发现她的反应和先前三番两次寻死时有着细微的差异,一样的慌乱恐惧,但这回多了丝无措的祈求,不似先前急切。

“我、我没法说,求求你别逼我。”燕含香急了,深怕惹怒他,可脸颊上的热意让她明白自个儿的脸一定是红了,在感觉到他的气息是如此接近——

老天,为何此刻不是黑夜的来临,而是亮晃晃的白昼……

“我不逼你,可我要一个原因。”修罗玩味的挑着眉,细看她低垂螓首的模样,白皙的颈项有着教人眩惑的红彩,他不禁怔在原地,她——

可是在脸红?

怎么可能,他无法相信自己眼睛所看见的景象,但,他应该不至于会看走眼才是……

燕含香身子一震,原因?

她就是怕自个儿脸上的神情会泄漏心意,才不敢抬起头面对他,这原因教她如何说与他知?

他分明是在为难她!

“你不说,我就自个儿来。”修罗微眯起眼睛,涨满心头的喜悦来得如此急遽,急遽的让他迫切想要证实自个儿的看法,他倏地伸出手——

“不要……”眼角余光瞟到他的动作,燕含香慌了,无奈在他面前,自杀都死不成,更遑论是逃离,她羞窘的闭上眼睛,逃避的不愿面对那一刻的到来。

就在她羞窘心意将被修罗发现时,忽地,传来一声“叩叩”的敲门声响。

修罗蹙起了眉头,他这回带来的人马刚刚全和罗刹一道离开客栈,亦因此他有空间回到房内和她相处,莫非启程后又出了啥乱子,还是准备事务仍不够充分!

“谁?”他抽回手,旋身凝睇着门,沉下了脸。

“修罗公子,是我,凤娘。”

门外响起云凤娘嗲得可以让人骨头为之酥软的娇媚嗓音,房内的修罗闻声眉头是拢得更紧。

燕含香却是一颗芳心沉重的直往下坠,只因这嗓音她并不陌生,那夜她无意窥见的情景再度浮上心头,教人脸红耳热的画面又一幕幕掠过眼前……

爱慕他的女子并非她一人,而和他发生亲密关系的女子亦并非她一人,甚且她比她还懂得如何服侍他、如何讨他欢心,不像她——

“凤娘,有事吗?”修罗下意识抬眸望向一直低垂螓首的燕含香,若适才她真是因他的存在而脸红,那么云凤娘的出现或许可以帮助他们打破僵局,而非卡在原点不上不下,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讨厌啦,修罗公子,你好坏喔,若没事人家上你这来做什么?”

云凤娘撒娇的嗓音充满亲昵,仿佛两人真是老相好一般。

修罗暗暗摇头,余光则注意到燕含香明显的僵住身子,见状他更是难以置信的欣喜若狂。

“凤娘,我现在不方便同你说话,有什么事我晚一点上你那儿再说吧。”

够了,这样的反应让他压不愿离开此地,因为他有话要跟燕含香说明,包括他对她的真正心意。

“修罗公子,晚一点就来不及了,求求你嘛,人家会好好报答你。”

云凤娘嗲嗔的嗓音楚楚可怜的哀求着,柔柔软软的声调,真个会让男人同情不已。

修罗闻言瞄了燕含香一眼,见她仍是低垂着头默默不语——

唉,他还是趁早打发走云凤娘,省得她的出现没帮上忙,反倒让他们之间的误会愈加深重,那可非他所愿。

“瞧你急成这样,好吧,我这就出来。”心里一掠过这个主意,禁不住,嘴上佯暧昧的说着,就想多看看身旁的人儿还会出现何种反应,以证实他的看法和感觉。

无奈她就这么僵在那儿,一动也不动。

“凤娘多谢公子。”

“含香,我现下出去一会,待会你还是得把原因告诉我,否则……”修罗迈开脚步,缓缓的抛下话,然后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燕含香低垂蛲首的身子一震,随即感到鼻头一酸,红了眼眶,只因为那个原因深深刺痛了她的心,同时也让她看清楚了一些事情,包括她在修罗心目中的地位

她并不比那云凤娘要好上多少……

就在她伤感这份心思时,蓦然,窗台发出轻微的“喀喀”开启声响,她不由得愣了一下。

是谁在外头企图打开这扇窗子,而来人意欲为何?

犹思忖之际,窗子已被小心翼翼的打了开来,就见一名黑衣蒙面大汉踪身跃进,她呆住了——

当蒙面人拿出一把耀眼刺目的大刀,她顿时吓得瞠大了眼,他一发现她的存在,就拿着大刀快速的朝她走来。

“你是谁?为何要闯进我的屋子里?你想做什么?”燕含香惊慌的问。

“真是个标致的大美人,可惜就快死了,别怨我,我仅是拿人钱财与人了事罢了。”蒙面汉在看清燕含香绝美的脸蛋后怔了一下,不过在忆起此行的任务,他可没工夫和她耗下去。

要知道这些日子以来,他压无法靠近这上房半步,每日门外不是有人守着,就是她的男人会留在屋里。

据他的观察,那男人的武功绝对在他之上,偏他已收了人家的订金,所以在毫无机会之下,不得不守株待兔,否则他如何能完成任务好收取应得的报酬以解燃眉之急。

等了四日,今儿个总算让他等到她独自一人的好机会,在见到她的男人和这间客栈的掌柜往不远处的庭院走去,他立刻采取行动。

他可没有太多时间可浪费,他必须尽快杀了她,最好是能一刀就让她丧命,否则死的人会是他。

“拿人钱财一你、你是说有人要你来杀我”燕含香傻了,这真是她听过最匪夷所思之事。

生平从未与人结仇,唯一勉强可说有的该就是修罗了,然,他并没有丝毫取她命的迹象,甚且还三令五申的不许她寻死,究竟是谁会要人来取她命呢?

忽然,一双森冷狠绝的眼瞳掠过眼前,她不禁怔了一下,会是他吗?那个教她打从心底窜起冷意的男人——罗刹!

脚步一个跟跆,双腿赫然无力的瘫软,她跌坐在地上,那个罗刹可是修罗的属下呀,为何他要取她命?

她想不明白,却突然觉得肩膀好不沉重,没想到无人可依靠的独活在世上,竟是如此的疲累……

“不错,所以你乖乖受死吧。”蒙面汉冷冷一笑,扬起了手中的大刀。

“你要杀就杀吧,反正我早就不想活了。”若这就是她的命,那一切就听天由命吧,燕含香缓缓地闭上了眼。

娘,这回不是女儿自寻短见,而是天意如此,半点不由人。

蒙面汉愣住了,扬起大刀的手在半空中顿了一下,因为她非但一点想逃的迹象都没有,甚至没有丝毫尖叫的惶恐和害怕,她仅是很坦然的闭上眼睛,等待着他大刀落下的那一刻。

这是怎样的女子?

他犹豫了,拿着大刀的手迟迟砍不下去,当廊道外传来一阵脚步声,顿时惊醒了他。

啧,他在搞什么!杀人本就不该存有妇人之心,否则一旦无法交差,那时死的人将会是他。

一咬牙,他用力挥下大刀——

“铿”一声,他手中的大刀被弹了开,力道之大让他虎口一麻,大刀就握持不住的掉落在地面,发出“砰”的好大声响。

随即,廊道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瞬间房门被人从外大力的推了开。

燕含香惊震的张开眼,看着修罗焦急万分的一进到房内,就凌厉的对着蒙面汉隔空打出一拳。

蒙面汉仓促下压闪不开他这雷霆一击,人立即被打飞出去,喷出一口鲜血,两眼一翻——死了。

燕含香惊诧的捐住嘴,不敢相信上一秒还拿刀要取她命之人,现在却横死在她面前!

当视线在瞥见他快步朝自己走来,她为他杀人的情景给吓坏了,一时反应不过来,仅能惊恐的瞪着他

“含香,你没事……”修罗一见到燕含香慌张失措的模样,立刻快步奔至她身边,孰料她眼中的惊恐神情,硬生生的让他脚步为之一顿,心在这一刻冷绝。

燕含香说不出话来,看着他在离她身边一尺处陡地停下身来,那焦急的眼瞳倏地变得冰冷而哀伤。

那神情狠狠的揪痛了她的心,她想要他别误会,偏那血淋淋的一幕犹历历在目,她就是说不出话来……

“我该明白的,是我错了,我不该强留你在身边,没有我,你会活得更自在、更安全,我该知道的……”修罗苦涩的扬起嘴角,心在这一刻作下决定。

第十十章

他还是放她自由吧!

燕含香一震,猛地抬起头,他的轻声低语莫名的让她感到不安,而他那冷绝毫无温度的眼瞳,再度让她尝到胆颤心惊的滋味,就仿佛他们将要形同陌路人,老死不相往来——

“修……”

“你放心吧,再也无人可以伤害到你的生命和剥夺你的自由,等处理完这件事,看你想上哪儿去,我都会送你走,不会再囚禁你了。”强忍着心痛,修罗冷冷的撂下话。

不待她有任何反应,他转身走向那蒙面汉的尸体,伸手掀开他脸上的黑布,在看清他的脸后,他怔在原地——

他竟然是那日和罗刹擦身而过威豪镖局的镖师陆元顺!

这意谓着什么?

眼中冷意随着思绪翻腾愈显寒冽,为心中的答案冻彻心肺

燕含香闻言心口一惊,太过于惊讶的情况下,脑袋几乎是一片空白,好半晌都反应不过来,仅能怔愣的看着他……

“你想想吧,想好了就告诉我。”

见她仍是不愿开口同他说话,修罗心口不禁有丝苦涩。

到头来,她仍是厌恶他,厌恶到一句话都不想说……

他别过脸去,视线在触及一旁的尸体后,他从怀中掏出一罐瓷瓶,打开瓶盖,他将瓷瓶内的粉末均匀的洒在尸身上。

一会儿工夫,尸体被粉末侵蚀开始腐化为一滩血水。

乍见此一情景,燕含香难以置信的瞠大了眼睛,随即房内有股令人闻之欲呕的刺鼻臭味,她有些受不住的捣嘴干呕起来。

“受不住就到窗台那儿去,你吸起气来会舒服一点。”听见她的阵阵作呕声,修罗拢起了眉心。

她确实是不适合待在他身边,过惯了普通人平凡的安稳日子,她就像朵小花难以在充满血腥的武林中生存。

今日有一个陆元顺,明日天晓得还会冒出谁来杀害她,他的身边对她而言仍是不安全,尽管他会弄明白这一切始末,这件事却也教他看清自个处身之地,看来送走她才是最好的安排——

“我……对不住。”还是受不了那难闲的气息,燕含香一咬唇瓣,忙不迭的跑向窗台。

一呼吸到清新好闻的空气,她就觉得自己的胃舒服多了,当一张熟悉的俊逸脸庞映入眼帘,她怔了住。

客栈的小二哥,他何时来到窗外的廊道上?

怔愣之际,就见他突然朝她眨眨眼,然后伸手指了指她身后,就潇洒的一甩挂在肩膀上的抹布,转身走了

看着她曼妙的身影奔向窗子,修罗眼中顿时难掩伤痛。

他真的得放手吗

天可怜见,他多想将她拥入怀中,温柔的呵护安抚教她不要害怕,这不过是偶一为之的紧急处理方式,在不启人疑窦的情况下,否则他会差人掩埋尸身,而非残忍的用蚀化骨粉……

但,他不能说,再者说了就能改变她对他的看法吗?

答案无疑是否定的,谁教他一开始就错了,现在改变为时已晚——

一切还是回到最初吧!

燕含香回到了梅家庄,睽违五日,纵使情景依旧,她的心境却和先前截然不同,尽管都是孤独的一人,她的心仍是为修罗悸动不已,亦怅然不已,在爱上他之后……

感觉不仅是讽刺可笑,还有着神伤哀恸,只因他再也不会出现在她生命中。

离开他本是她一心悬念之事,早先她还数度寻死,就是为了能够逃离他的掌控,孰料,她却爱上了他——

苦涩的牵动了嘴角,老天爷为何如此爱捉弄人呢?

对呀,我也这么觉得,含香姐姐。

藜藜多想哭啊,在看见燕含香和修罗的身影双双出现此地,她原本还开心的差点手舞足蹈,下一瞬间,那该死的家伙竟抛下她的含香姐姐毫不留情的走人,当场她的眼泪就要掉下来。

这代表着什么?

这一对有情人居然各分东西,说简单点,要将他们撮合成一对显然是无望了,同理可证,他们一无望不就表示她投胎无望——

嗄!这可不成,好不容易才碰上一对有缘人,说啥都不能让他们分开,她必须想法子,好好的、用力的想法子,可问题是她出不了梅家庄半步呀,而那个家伙却不知到何处去也?

喔,怎么会这样?

明明生米都已煮成熟饭,说来该是水到渠成,孰料平地一声雷,硬是晴日起风云,呜……

她果然是这世上最衰尾的鬼啦!

可恶,燕含香都教他给吃干抹净,他拍拍屁股就这么将她给送回来,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他最好求老天保佑别回到梅家庄来,要不她非吓得他屁滚尿流不可。

“藜藜——是你吗?”再听到那声缥缈的嗓音,燕含香整个人呆在原地,一回过神立刻欣喜的问着,只因在经过修罗的扮鬼事件,她确实有些无法肯定自个儿真能和除藜藜以外的梅家庄鬼魂和平共处。

是我,含香姐姐。

藜藜朝她点点头,为她的坚强真是佩服到五体投地,若换是一般姑娘遭到这番境遇,一定会整日以泪洗面,哭哭啼啼的寻死寻活,而她却是平静的接受修罗的始乱终弃——

好个下流无耻的薄情郎,她藜藜和他这梁子可是结大了,她气呼呼的想着。

“藜藜,真的是你,我还以为你已投胎去了,怎么,老天爷还没派人来指引你吗?”燕含香半是欣喜,半是担忧的问着。

虽然很开心还能在此地遇见她,然,一思及她无法乘愿归去的困境,她就禁不住为她着急,毕竟失去自由的滋味并不好受,特别是活动范围仅局限在梅家庄里头,宛若像是囚禁般的生活……

含香姐姐,我也以为我快要能投胎去了,不过现在恐怕又要重新再来一回,唉,真是累死鬼了。

藜藜重重的叹着气,看来投胎这事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了,但,这也是没法子的事,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鬼,是呗。

“藜藜,别沮丧,或许是你时候还没到吧,就宽心再多等一会,说不得过些日子,老天爷就会派人来引你去投胎了。”为她打着气,燕含香鼓励的说着。

含香姐姐,不是我时候没到,是你姻缘线没能牵好。

藜藜咕哝一声,不搞定四对姻缘,看来她永生永世都甭想投胎转世,原本是最看好她和修罗,孰料情势竟急转直下,呜……

她真是世上最不幸的鬼啦,

“藜藜,你在同我说话吗我听不太真切,你可否再说一遍?”含糊不清的缥缈声使得燕含香没能听清楚,她错愕的看着声音发源处,还是没能看见她的身影。

我没说什么,含香姐姐,欢迎你又回到梅家庄,看来我和你真的是天涯沦落人咧。

藜藜耸了耸肩膀,既然这是命,她们除了接受,还能怎地?不想开点,往后的日子说长不短,可怎么过下去唷。

“是啊,本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燕含香怔了一下,脑海立刻浮现一张俊雅的男脸庞,或许这本该是他俩之间的结局——

“……他走他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这样也好,这样也好……”笑了笑,笑意却无法传达到眼中,不该来的泪水却盈满眼眶,占据了她渐渐变得苦涩的笑容——

什么意思?含香姐姐,为何我听不懂你的话呢?

藜藜听得满头雾水,啥阳关道又独木桥的,可叹生前书读得并不多,现下才会雾煞煞,因为阳关道和独木桥怎么会好咧?是吧。

“藜藜,听不懂没关系,反正那都过去了——”感觉到热泪滑下了眼眶,燕含香快速的别过脸去,不教她看见自己黯然神伤的脆弱模样,她当真是无用得很。

含香姐姐,怎么了?你该不会是在哭吧?

藜藜错愕的看着燕含香突然别过脸去,双肩不住抽动的模样。

老天,她、她、她该不会是哭了吧就为了她不懂那啥阳关道独木桥的,她就哭了?可为何连她都有种想哭的冲动呢?

呜……她都还没为自己是这世上最衰尾、最不幸的鬼而哭,她怎么能比她先哭要哭大家一起来哭好了。

“没有,藜藜,我没哭呜……”强要把眼泪给眨回眼眶,却抑制不了哽咽的声音,声音一脱口而出,热泪同时潸然落下,竟是远比先前还要来得肆虐狂流,“对不住,藜藜,我先回小楼整理东西,有机会再和你聊天,对不住……”捂住嘴巴,不让哭泣的声音泄漏内心的悲痛,她掩面朝前方的小楼房快步奔去。

含香姐姐,含……

藜藜怔愣的看着她突然拔足狂奔,天晓得她也好想哭,呜……

她不会真的是这世上最最最衰尾又不幸的鬼吧?呜……

她不要啊!

只可惜她这声哀嚎除了她自个儿和老天爷听见之外,是再也没人能听见……

修罗面无表情的看着虎啸之恶王和雷霆之狂王相继离去,至于他龙腾的霸王亦在会后不见人影。

可综归结论,这场三年一期的王者会首,到此总算是真正告一段落,武林天下果然如他所预期的划为三等分,就静看后续发展为何了。

凝望着正在收拾会后残局的手下们,在看见他压抑了数十日的人影出现眼中,不由微眯起眼,该是同他问个明白的时候了,尽管已猜测到他的出发点该是为了他,但他还是不能原谅他企图杀害燕含香的心。

而思绪一想到燕含香,他的心犹刺痛不已。

天可怜见,送走她的那一刻,他差点就想一刀杀了罗刹,他可是他最忠心耿耿的下属,却违背了他的信任,伤害他心爱的女人,若非他及时赶到,后果不堪设想。

偏分隔两地之后,对她深切的相思浓厚到转化为无止尽的折磨,几乎快要逼疯了他……

“修罗大人,再过一个时辰就可清理完毕,我们是即刻返回去,还是另有要务执行。”罗刹走了过来,心头烦扰几十日的困惑和此刻主子眼中的神思,让他无法再逃避。

陆元顺必定是失手了,否则不会迟至现在犹未和他接触,可教他不解的是主子身边亦没有燕含香的存在,更纳闷的还是主子来到此地,却一个字都没对他讲,让他这些日子过得是忐忑不安。

按理说如果杀害她没有得手的话,他这主使人该是曝了光,孰料——

“你们清理完就先回去吧,我和霸王告了假,短期内都不回返中。”修罗缓缓说道,极力压抑住那股想要质问罗刹动机的冲动,他终究是跟随在他身边多年的忠心下属,即使没有功劳仍有苦劳,不是吗?

再者他已送走燕含香,只要确定她往后的日子过得平平安安、衣食无缺,他就能安心的回返龙腾……

可,他真能就此放下她吗?

天晓得这几十日没能见着她,无尽的思念折磨着他的身心,再不见她一眼,他怀疑自已定会为此疯狂。

谁教一开始就错了,讽刺的是,送走她之后,他亦不认为自己做对了多少,甚至为这决定问过自己不下数百次,可没有一次能够获得答案,反而让他更加想念她

“修罗大人,短期内不回返中,这是为何?”罗刹错愕的抬起头,在看见主子眼中毫不掩饰的落寞寂寥,他顿觉脑袋轰然一片空白,这样的发现使得他这些日子来的困惑整个乱成一团。

“罗刹,这是我个人私事,就连霸王都无权过问。”修罗神色为之一沉,不愿多说。

“修罗大人,属下该死,是属下僭越了。”罗刹一震,只因烦扰心中几十日的困惑算是有了正解——

燕含香没死,而她没死则代表陆元顺失手了,他一失手,连锁反应下的他亦浮出台面。

不懂的是主子该已明了此事出自他的指使,偏他不动声色沉默了几十日都末质问他的动机——

还是主子压早已洞悉一切,就等着他自动请罪——

“你是逾矩了,后续就交给你处理,我要先行一步。”修罗转过身,脑海一想起燕含香,身心就愈发的渴望见着她。

放她一人住在那栋闹鬼的宅院中,虽然出自她的请求,尽管已托云凤娘帮忙看顾,偏直到此时,他犹是放心不下她的安危。

“修罗大人,你就这样走了吗?”罗刹心急的叫住他,在晓得主子明白这一切后,他顿时冷汗直流。

“罗刹,不然你有话要同我说吗?”修罗停下脚步,在迎上罗刹眼底无法隐藏的不安,嘴角微微上扬着。

“罗刹该死,还请大人降罪。”单膝跪倒在修罗面前,罗刹抱拳的低着头,他以下犯上的行为罪该万死,可对主子一片赤胆忠心,他行得坦然。

“为什么?”修罗深深的看了他依然挺得笔直的背脊一眼,若真要降罪,他无疑才是陷燕含香于危机中的罪魁祸首。

“大人心中有数,又何需属下明说。”罗刹苦笑的说,话主子他可以抛头颅洒热血,可在经过这件事之后,他怀疑主子还会像以往那样信任他吗?

他竟辜负了主子的认同——

“罗刹,你是我最忠心耿耿的属下,你会这么做,我想出发点是为我设想,所以我并不怪你,只怪我自己不该将心爱的女人陷于危险之中。”将罗刹眼底难以隐藏的不安看在眼中,修罗垂下眼帘。

只因反复思量,陷燕含香于万劫不复之罪魁祸首是他才对,偏他一时鬼迷了心窍,还是情之一字向来由不得人作主,愈是自私霸道的想拥有她,到头来还是失去了她,甚至尝尽了相思的苦楚……

这可是老天给他的报应?

“大人,你真是如此深爱着燕姑娘吗?”尽管已知主子的心,可真的由他亲口说出,罗刹的心仍是受到剧烈的震荡。

事实上亦无须言语的证实,他早从主子的异常行为感觉到了,不是吗?

一股深切的愧疚突然涌上了心头,他本该誓死保卫主子心爱的女子,结果他竟是反其道而行的欲除之后怏,总以为这是对主子最好的方法,却赫然发觉他压无权为他人评定何为好与不好,因为他不是主子……

“我爱她,你一定不明白,我宁可倾尽所有来换得她在身边。”修罗苦笑了下。

“大人,我错了,我不晓得你竟是如此的深爱她,所以……大人,现在还不晚,不是吗?”他唇边的苦涩教罗刹难以忽视,若主子真爱着燕含香,那他从现在开始亦誓死效忠。

修罗一怔,随即唇边的苦涩更加浓烈,“罗刹,一开始就错了,或许这才是对她最好的结果。”

“大人,你不是深爱燕姑娘吗?既然爱又何错之有?”罗刹不解的问,既然深爱她,那么白首偕老才是最好的结果,不是吗?

修罗身子一震,是呀,爱何错之有,错的是他的方式和态度……

“大人,属下认错了,或许大人现在对属下已然存疑,可是属下还是得跟大人表明,既然燕姑娘的存在对大人真是如此重要,属下从今誓死效忠,不再用言语表述,一切以行动证明。

大人,我想这个结果你或许问过燕姑娘本人,才知晓是否为最好的方式,属下这回认错就是因为我擅自代大人决定,可我终究不是大人,却还沾沾自喜认为这是对大人最好的结果。

大人,你在属下心中一直是个聪明又富有行动力的主子,属下深感荣幸在大人麾下做事,这回的错误请让属下用一辈子来补偿,大人若要去处理私事的话,属下就不再打扰大人的行程,属下告退。”

罗刹语重心长的说完,起身朝修罗恭敬的一抱拳,旋身走开。

修罗怔忡的看着罗刹起身离去,心头为他这番话语震撼无比,他确实不是燕含香,又焉知对她而言,什么才是最好的结果?

总是要走一遭,否则他永远都难以心安的挂怀着她的安危和存在,因为他真的深爱着她……

燕含香坐立不安的擦拭着楼房内的桌椅,从昨日开始,她就一直有种被人监视的感觉,偏昨夜,她竟睡得异常安稳,从和修罗分开后,她首次睡得如此香甜……

呀,说好不想他的,为何仅是一个感觉就令她想起了他

这些日子以来,没有他,她还是好好的活着,不是吗?

而且偶尔还有藜藜这个小可爱来陪她说话解解闷,虽然她始终见不着她的面,让她感到有丝遗憾,其余倒是还好,每天为三餐忙碌的张罗着,说来白日想起他的机会可说是少之又少,可每到夜晚——

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会想起他,他近来可好身边还是不乏姑娘相陪吧?而他可会像她一般的想起她,即使是一会儿工夫的忆起也好……

天呀,她又在胡思乱想什么?她不是已在心中告诫过自己不下数百次,这样的结果未尝不是好事,不是吗?

但,为何她的心就是不听劝,稍有机会就不由自主的思念起他来。

他也许早就将她给忘了吧,对他而言,她不过是生命中的一小段曲,就连她的存在亦渺小如沧海之一粟……

心拧痛了!

不该再任由思绪胡想下去,她还是找些活来让自己忙得没有时间可以思考吧。

打定主意,她立刻卖力的擦拭着。

燕含香万万想不到在小楼外的庭院里,她心里想着的人就隐身在一棵大树上。

借着高处望进敞开的屋子,他凝望那曼妙的身影,看着她忙碌的拿着块抹布和水桶,在里头勤奋却吃力的刷洗着,差一点他就舍不得的想夺下她手中的工作,不让那活弄她纤细柔软的小手——

蓦然,一道飘忽的白色影子从下方轻盈的掠过。

修罗怔了一下,随即脸色遽变的反应过来,没想到大白天的,这女鬼竟然也敢现身。

昨日傍晚他就来到梅家庄,将整座大宅院搜遍就是没有看见她的踪迹,还以为她可能已经离开此地,孰料这女鬼竟不畏日阳曝晒,大摇大摆的欲飘进燕含香居住的小楼房——

“站住。”从树上一跃而下,他低声喝道,伸手一拦,硬生生的横拦在这女鬼面前。

猝不及防下,藜藜被突然出现的修罗给吓了好大一跳,昨儿个她去土地公老头那儿踏踏到现在才回来,竟就这么被他给中途拦截,有没有搞错,强人也不能压过地头鬼吧?

摆明吓死鬼!

呀、呀、呀,你、你、你好大的胆子,我都还没去找你算帐,你竟然还敢给我跑到梅家庄来撒野,居然还叫我站住,要知道梅家庄可属我藜藜最大耶。

藜藜回过神,被他一副占山为王的狂傲姿态,气得都结巴了。

“你这小鬼真确定自己是梅家庄里头最大的鬼吗?”修罗抬高左眉,斜睨了前方那飘忽的娇小身影,虽看不清她的面貌,不过样子看起来就像个小丫环,重点是有他在,他绝不许她做出伤害燕含香的行为来。

而在瞧见这女鬼依然存在,他不禁为燕含香担忧起来,虽然她看起来生命暂时无虞,可人和鬼共处一室,后果实在无法预料,此地果真不可久留,故就算会招致心爱人儿的怨恨和惧怕,他都执意要带走她。

当然,梅家庄就我一个鬼,不是我最大谁最大?

藜藜气得横眉竖眼手叉腰,这该死的臭男人还真是将她瞧得恁扁咧。

“哦……”修罗闻言拉长了语调,这真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答案。

梅家庄里头竟然就只有一个女鬼?言下之意他只需对付一个鬼魂,感觉是轻松了许多。

喂、喂、喂,你哦是什么意思啊?真失礼。

藜藜皱皱鼻子,他那口吻分明是未将她放在眼里,就连那表情都是该死的藐视,真是让她愈看愈生气!

当初自个儿真是瞎了眼,居然会把一个下流胚子误看成是含香姐姐的真命天子,不就是脸皮好看点,却是金玉其外、败絮其内。

“失礼?我有吗”修罗莞尔的一挑眉。

这小丫环虽是个鬼,可言辞间净是小姑娘口吻,天真烂漫得很,不过这仍无法掩盖她是鬼的事实,就算对燕含香没有任何妨害,可终究是人鬼殊途。

当然有,总之你给我滚,梅家庄不欢迎你这个薄情郎。

藜藜气得伸出食指,用力的指着一旁不远处的颓圯砖墙。

“你放心,在下没有要你欢迎我,我这就带含香一道走。”修罗对她笑了笑,对她的称呼却是微皱起眉头,不过她的提议正合他意。

语毕,他提起一口真气,施展轻功就往楼房跃去。

咦!啥、啥……等、等等,你给我站住,把话说清楚,站住——

藜藜错愕的反应不过来,直到看见他的身子朝小楼飞去,她这才晓得他的企图和话语,可这一闪神,等她急起直追,还是晚了他一步。

听到外头传来华艺大呼小叫的嗓音,燕含香不禁好奇的搁下手边的工作,一站直腰,便看见那进入屋内的颀长身影,挺拔的伫立在她面前。

“嗄!”她倒抽口气,难以置信的据着口。

是他吗?还是眼前仅是出自于她的幻觉,但他是那样的真切,真切到就像他确实存在——

“我是来带你走的,就算用强的,我也要把你带走,我已经做好了永远被你怨恨、讨厌的心理准备,总之这栋闹鬼的宅院不是你该永远待着的地方。”

一瞧见她绝美得教人心悸的容颜,修罗就觉得内心的思念化为江水,滔滔不绝的在体内奔腾着,若见不着她算得上是相思成灾,那见着她无疑是找到了一个泄洪的缺口——

就算要穷尽他一生之力,他都要想尽法子让她爱上他,最好的结论就是把她一辈子留在他身边,让她逃不出他的手掌心,到时她想不爱上他都难。

燕含香一震,想念的心让她红了眼眶,说不出话来,她只能摇头。

“我不是在征求你的同意,我只是告诉你我的决定,无论你相不相信,可我已无法自拔的爱上你,我知道你恨我,可我还是决定要这么做,不然我会被相思给折磨到发狂的。”

一见她摇头,修罗紧紧压抑住的情感顿时犹如山洪爆发,一古脑儿的宣泄出来。

她尚未敞开心扉走向他之前,他会等,等到她张开双臂扑入他的怀里。

他相信有朝一日,他一定会等到她的爱。

燕含香简直无法相信自己耳中所听见的话语,老天哪,他爱她,他居然是爱她的,她不是在做梦吧?若是,这场梦未免太过真实了些——

“你……好霸道。”

可,即使是梦,她多希望这场梦永远不要醒过来,因为她亦爱着他。

就是就是,你要带走含香姐姐,好歹也先问过我一声吧。

藜藜后脚跟着修罗进来,在听见他的话,再看见燕含香脸上的神情,老天,这两人本就是两情相悦嘛。

“就算霸道,也是为了要爱你。”修罗深情的望着她,然后温柔的伸手将她揽入怀中。

无论她愿不愿意,他都决定要带她回龙腾,在那里她更是别想逃离他身边,在没人可以和他竞争的情况下,她还想嫁给谁,她又能嫁给谁?

燕含香羞窘的想挣扎出他的怀抱,可他圈紧的手臂,压容不得她反抗,天晓得她亦不想反抗。

在他怀里,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和温馨,本想告诉他,她其实并非如他所想的讨厌他,可暂时……

就这样吧。

她佯装抗拒不了的窝在他怀里,任由他抱起她,身子一跃就轻盈的在半空中飞驰。

或许过一阵子,她会明白的告诉他,她的心意……

“我也爱你。”禁不住,她在他耳边近似呢喃的轻吐爱语。

修罗飞跃中的身形陡地一震,可在风的吹拂下,耳边传来的低声话语实在难以听得真切,怕是他听拧了她的话意才是,现下的她怎么可能会说爱他,该是他听力出了差错才是,偏内心却仍是止不住的雀跃万分。

或许是听力出了差错,可他宁愿相信她是这么说,说她也爱他……

就这样,他拥抱着她飞跃在空中的身子,离梅家庄愈来愈远,远到消失在夜空中——

而可怜的藜藜就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无视于她的存在从眼前离去。

真是好厉害的轻功啊,且还能来自去如完全不受拘限,多幸福啊,不像她还得被关在梅家庄中,而且她还得撮合另三对姻缘,唉——

她果真是这世上最不幸的鬼啦!

—本书完—

编注:别忘了《禁屋系列》还有“藏媚禁屋”、“藏欢禁屋”和“藏心禁屋”喔!

全文完



免责:该文章采集于网络,相关权利归相关人所有!!!本站不承担任何责任!!
更多文章: 1024社区 xp1024.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