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在我名字里的你 - xp1024.com
《藏在我名字里的你》


第1章 这不过是场交易

穆公馆。

华灯璀璨。

夜色笼罩着整栋城堡型别墅,一楼的会客大厅内人满为患,身着华丽礼服的男男女女觥筹交错,全是为了庆祝皇城最大财团——穆氏集团穆老爷孙女的订婚宴而来。

穆震年居高临下地坐在一把定制的太师椅上,目光扫过满厅宾客,却唯独不见孙女月里的影子。

他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给不远处一抹俊朗挺拔的身影递了个眼神,男子会意,放下水晶酒杯,转身离去。

别墅顶楼的阳台上,一袭烟雾紫的长裙礼服裹着玲珑有致的身材,娇美清纯的容颜未施粉黛,却透露着清水出芙蓉般的绝美。

穆月里手扶着白色栏杆,望着远方的一片海发呆。

“原来新娘躲到了这里……”

穆月里回头,司空楚那惯有的桀骜不驯的笑容闯入眼底。

“是你啊,司空师兄,”穆月里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似乎对他的到来没有多大兴趣。

司空楚端着两杯酒走到她身旁,一只手臂倚靠着栏杆,一脸玩味地看着她。

“今天可是你的订婚宴,好歹是个喜庆的日子,别哭丧着脸跟谁欠了你钱似的。”司空楚晃动着手里的酒杯,定睛看着杯内的红酒。

“这不过是场交易!这场订婚宴有谁问过我的意见?”

穆月里冷冷地说道,“我恐怕是全天下最可悲的新娘,被逼到订婚宴上,和自己的哥哥结婚,呵呵,他们只把我当作一件商品,爷爷是,他也是……”

说到他,穆月里不禁攥紧了拳头。她一把夺过司空楚手里的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司空楚抬眼,看着她喝尽杯内最后一口酒,忙笑着接过抛过来的空酒杯,脸上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大小姐,这好歹是我家老爷子珍藏多年的名酒,平常连看都不让我看,你这豪饮,怕是有点暴殄天物了”。

穆月里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刚要开口赶他走,一道清冷的声音传来,带着某种不可违抗的威严与魄力,让她的心狠狠地颤抖了一下。

“月里,跟我下楼……”如寒冰般冰冷的声音。

穆月里缓缓转过身,抬眼便撞上了那双幽暗深沉的眼眸。

棱角分明的俊美脸孔,宛若神明精心雕刻,没有一丝的瑕疵,一身精致的黑色修身西装,衬托着他愈发清冷高贵,犹如暗夜的王子。

穆仞,穆震年13年前收留的养孙,她曾经至亲至爱的哥哥,只因爷爷的一句话,成为她现在的未婚夫!荒谬!

穆月里冷冷地看着对面的穆仞,一言不发。

紧张压抑的气氛在二人之间蔓延,司空楚的心跳到了嗓子眼,他佯装无事地开口道:“今天天气挺不错,适合订婚……”

穆仞凌厉的眼锋射过去,司空楚只觉脊背发凉,赶忙闭上嘴,闪到一边。

“宴会快结束了,你可以不出席宴会,但至少要送送远来的宾客,这是爷爷的吩咐,也是起码的礼仪。”

声音依旧不含一丝感情,只是在传达一项命令。

穆月里冷笑着,一步一步走到穆仞面前,内心满满的悲哀。

她在他跟前站定,仰起头,对上他的冷眸,一字一字地说道:

“你那么听爷爷的话,为什么不直接跟他结婚?”

第2章 我向来不懂礼仪也不守规矩

“你那么听爷爷的话,为什么不直接和他结婚?”

穆月里冷盯着他的冷眸,一字一字地说道。

司空楚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小月月啊,你这是在自掘坟墓啊!

穆仞幽深的瞳仁骤然一紧,射出匕首般的寒光。

“月里,注意你的言辞!”

“呵呵……”穆月里轻笑着,像听到了有趣的笑话,后退了几步,与穆仞拉开距离。

这就是她最亲爱的哥哥,她依赖了整整十三年的哥哥。跟爷爷的命令比起来,她算得了什么?跟爷爷的财团比起来,她又算得了什么?

“真是抱歉,我向来不懂礼仪也不守规矩,我累了,没有力气对着别人露出虚情假意的笑,恕不奉陪!”

泪水在眼眶中打转,穆月里毫不留情地用肩膀撞开穆仞,快步离开。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急促的“嗒嗒嗒”的响声,在顶楼的上空回荡。

“阿仞,你对小月月未免太凶了。我是过来人,这女人啊,你得哄,怎么哄呢,首先……”司空楚不知何时挪到穆仞身旁,望着穆月里的背影,一边叹息,一边自以为是地开始传授经验。

穆仞回头冷冷地瞪了他一眼,司空楚立马闭嘴,堆起满脸讨好的笑容。

“你自便吧。”丢下这一句,穆仞转身就要离开,司空楚神色一慌,急忙转到他面前挡住他的去路。

“阿仞,今天是你脱离单身贵族的好日子,我敬你一杯,”司空楚一脸坦诚地将手里另一杯酒递向穆仞,“这可是我家老爷子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带给两位新人尝尝的,平日里我看它一眼,老头子都心疼得要命。给个面子,喝口如何?”

穆仞淡然地接过酒杯,杯沿碰触到他薄凉的嘴唇时,他略一停顿,眼神瞟向司空楚。

司空楚屏住呼吸,万分紧张地看着神情难以捉摸的穆仞。

穆仞同样将酒一饮而尽。

酒杯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落入司空楚的怀里。

司空楚一手一只空酒杯,将它们举到眼前,极为满意地看着杯壁内残留的酒珠,顺着杯子的轮廓缓缓滑下。

“兄弟,不要太感谢我哦……”望着穆仞离去的身影,司空楚意味深长地说道。

穆月里回到房间后,将脚上的鞋子往空中随意一甩,仰面躺在床上,抓过旁边一个抱枕,将脸全面盖住。

穆仞刚刚的神情和语气,仿佛一把锋利的匕首,一刀一刀地刺痛着她的心。体内慢慢升腾起莫名的燥热,伴随着愈演愈烈的悲伤和怒火,瞬间燃烧了起来。

穆月里坐起来,有些烦躁地扯乱盘好的秀发,手伸到背后去拉礼服的拉链,拉链还未拉到底,她便急急地将手臂从礼服的束缚中解脱出来。

礼服脱到一半,穆月里不经意间抬眼,穆仞推开门走了进来。

穆仞步入房间,一眼便望见坐在床上正脱礼服的穆月里。

凌乱的发丝随意地披散在她雪白的肩上,礼服半脱,露出里面薄如蝉翼的白色内搭纱裙,隐隐约约,可以窥见内里樱粉色的轮廓。

穆仞的眼神闪了闪,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冷声道:“穿好衣服,跟我下楼。”

“去送宾客?”穆月里嘲讽似的回应道。

她索性跳下床,当着穆仞的面,半撕半扯将礼服从身上脱下来,赌气似的狠狠地丢到穆仞脚边。

第3章 情动

穆月里以为,穆仞会大发雷霆,会痛斥她不懂规矩,会摔门而出,她明显感受到了四周萦绕的令人窒息的气息。

而穆仞,冷盯了她几秒后,极为平静地弯下腰,捡起礼服,整理好,面无表情地走到床边,将衣服放下。

“我给你十分钟的时间,穿好衣服,爷爷还在等我们。”穆仞转身欲离开。

穆月里看着床边的礼服,莫名的燥热在体内肆意涌动着,理智在这一刻烟消云散,所有的怒气如洪水般决堤而出。她抓起礼服向穆仞扔去,正中他的后脑。

“出去!你出去!我不想看见你!滚出去!”穆月里用尽全身的力气将穆仞往门口推。

撕心的吼叫让穆仞蓦然一惊,他似乎没料到穆月里会推他,向后踉跄了几步后,恍然回过神,猛地抓住了穆月里挥舞的手臂。

“穆月里,你冷静一点!你这像什么样子!”穆仞的面色冷到极致,开口的声音如同浸着冬日的寒冰。

“我像什么样子你在乎吗,”穆月里怒视着面前的穆仞,“穆仞,穆总裁!为了权势利益,为了拿到你想要的东西,你什么时候在乎过我的感受?我是爷爷的孙女,你的妹妹啊,爷爷为什么要逼我嫁给你?而你,又为什么不拒绝?为什么一声不吭就和我订婚?”

穆月里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愤怒与悲伤中,不管不顾地奋力挣扎着。

穆仞则一直牵制着她,自始至终一言未发。

不知过了多久,穆月里渐渐感觉全身的力气似乎被一点一点地抽走,身体仿佛漂浮在半空中,意识也逐渐变得模糊起来。突然,脚下一滑,穆月里踩到了地上的礼服,整个人不禁向后倒去,连带着穆仞,一齐摔在了床上。

突如其来的重压让床面向下深陷了许多。

穆仞连忙用手臂支撑起身体,不经意间抬眼,目光触到身下的穆月里时,不觉喉咙一紧,眸光变得更加幽深。

香槟色的灯光下,穆月里无力地瘫软在榻上,因燥热而大口地喘着气,她的双颊通红,泛着水果般的诱人色泽,轻薄的内衬纱裙在刚刚的挣扎纠缠中,肩带已滑落到臂弯处,露出粉玉似的胸口,微凸的曲线衬着樱粉色的内衣,显得更加玲珑剔透。

穆仞的冷眸闪过一丝慌乱,他有些无措地屈膝撑住身体,想要离开眼前这难熬的境地。

在他的头部从穆月里眼前移开时,一双纤细娇嫩的手臂突然环上他的脖颈,将他再次拉近。

强烈的男性气息让穆月里体内的燥热愈演愈烈,她无意识地勾住穆仞,将他拉下,温热的脸颊紧紧贴在他冰凉的脸庞上,红润的双唇勾起一抹淡淡的满足的微笑。

穆仞的心脏剧烈地撞击着胸口,撑在床上的手臂青筋凸起,他神色复杂地看着近在眼前的人,嗓音喑哑地低唤道,“月里?”

穆月里似乎没有听见穆仞的声音,体内恣意涌动的燥热让她只顾着寻找冰凉的事物来缓解这种难耐。

脸上的凉意已经无法满足她,不安分的小手开始顺着西装的领口伸向内里,在摸到一片冰凉的肌肤时,纤长白嫩的双腿不自觉地缠住眼前的不明物体。

“住手……”

第4章 情迷

“住手……”沙哑的嗓音掩藏着压抑的欲望,却没有阻止她的动作。

当穆月里的手顺势下滑时,穆仞高大的身躯猛地一颤,动作僵硬地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掌心触碰到的凉意突然消失,穆月里红润剔透的脸上露出几丝不满的神色,眼色迷离地看着面前的“庞大物体”。

在穆仞还未反应过来时,穆月里已经开始寻找新的解热物,软润的红唇毫无预兆地贴在了他性感薄凉的嘴唇上,像是吃到了好吃的东西,双唇轻轻地吮吸着他的唇瓣,舌尖毫无章法地上下舔舐,勾住穆仞脖颈的手臂不自觉地渐渐收紧。

青涩,热情,虽是无意识的行为,却极尽撩拨的味道。

穆仞强忍的神经在这一刻轰然断裂,黑眸变得深不见底。

“这是你的错,不要怪我……”

此时,穆月里的小舌正顺着穆仞双唇的缝隙滑入他温热的口腔,里面没有她想要的冰凉,她微微蹙了蹙眉,小舌欲退出时,穆仞突然反客为主,如突袭的暴风噙住了她的红唇,死死地缠绕着她的小舌,肆意翻滚,一点一点吞噬尽她口腔中的空气。

窒息感让穆月里有些不舒服地扭动着身体,双手抵在穆仞胸前,似要推开他。

软绵绵的气力对久经生死场的穆仞而言,没有任何实际的效用。他沉沦在与她唇齿交缠的欲望之海中,一边深吻着她,一手缓缓抚摸着那寸寸柔嫩细腻的肌肤。他的唇顺着她的脖颈开始慢慢下移,细细地吮吸她的每一寸肌肤,烙下属于自己的印记。他轻咬着她的锁骨,待看到上面显露出一排浅浅的齿痕时,他似有些不忍,又温柔地舔舐着那排痕迹。

他的唇一路蜿蜒向下,骨节分明的手指轻颤着向下剥落早已松垮的内衬纱裙,一对小巧的白鸽暴露在眼前,白得耀眼。穆仞深深地凝视着面前这副美好的画面,气息越来越不均匀,喉结费力地上下滑动着..........

床上的穆月里正处于半昏迷的状态,完全不知道自己在经历着什么。

她费力地睁开了朦胧的眼睛,面前的景象由模糊而变得渐渐清晰——精致优美的人鱼线,如雕塑般的八块腹肌,往上,半脱未脱的白色衬衣搭在臂弯处,棱角分明的锁骨,还有……一张缀满汗珠的性感面孔,如此熟悉……

第5章 沉沦

如此熟悉的脸……

什么?!

穆月里惊恐地豁然睁大双眸,穆仞的脸庞在她的瞳孔中清晰地呈现,她万分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裸露的男人,以及他身下同样裸露的自己,还有那令人羞耻的姿势……

感觉到有目光看过来,穆仞缓缓地从穆月里胸前抬起头,对上她充满恐惧与无措的双眼,那一刹那,穆月里似无意识般本能地抬起手臂,一个耳光劈了过去。

“啪”!清脆的响声和手掌上的疼痛让穆月里蓦然一惊,她没料到自己真的会打他,更是没料到他竟然没有躲开。

定格了几秒后,穆仞抬手擦掉嘴角的血丝,转过头来,如野兽盯着猎物般凝视着穆月里,倏地扬起一抹极致魅惑的笑。

“清醒了?”喑哑的嗓音藏着让人捉摸不透的情绪,“这样也好……”

还未待穆月里反应过来,身上的男人忽然腰身一沉,剧痛再次骤然袭来,穆月里的瞳孔瞬间收缩,巨大的恐惧在她身体中弥漫。

不同于之前的温柔,此时的穆仞浑身上下散发着强势而霸道的危险气息,如同在暴风雨中驰骋的孤狼,让人不寒而栗。

撕心裂肺的疼痛让穆月里原本泛着微红酒晕的脸颊顿时变得惨白,她的双手死死地抓住穆仞的肩膀。

男人剧烈的喘息声在她的上方久久回荡着,一滴又一滴的热汗落在她娇嫩的皮肤上,留下暗红的如灼伤般的印记。

“停下来!”穆月里绝望地吟语着,眼睛里不禁升腾起水雾,似乞求又似威胁般,一字一字说道:“否则,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穆仞蓦然一怔,抬眼望向身下的女子,黑眸如幽潭般深不见底,他俯下身,薄唇紧贴她的耳畔,温热的气息喷在耳后,穆月里的神经莫名紧绷。

开口,一字一字,如冬日的寒冰,冻结了穆月里所有的妄想。

“就算我在这里停下来,你也不会原谅我的,不是吗,月里?”

所有的恐惧与不安在这一刹那通通化为了绝望,男子高大的身躯压了过来……

穆月里的手臂无力地跌落在床上,泪水在眼眶中倔强地打转,最终,依然不争气地顺着脸颊滑落,在雪白的床单上留下一圈又一圈的泪渍。

雪白的薄纱窗帘在晚风中微微浮动,月光皎洁,夜色迷离。

…………

入夜,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尽管对方似乎有意压低声响,但在寂静的房间内,哪怕只是掉一根针,也犹如山谷中的鸟鸣,显得格外清晰。

穆月里模模糊糊地睁开眼睛,略微一动,身体的各个部分如触电般疼痛了每根神经。“啊……”她不禁呻吟出声,抚着额头,勉强坐起,抬眼间便看见了背对着她,正一粒一粒系着衬衣扣子的穆仞。

昨晚的一切在脑海中回放,她的痛苦,挣扎,甚至哀求,他的强悍,冷酷,乃至冷血无情,都像一把利刃,一刀一刀剜着她的心口。在看到穆仞那一眼时,穆月里几乎是无意识地抓起身旁的枕头,狠狠地朝穆仞砸去。

第6章 随便你

枕头与穆仞结实的后背相撞,软绵绵地滑了下去。穆仞系着扣子的双手略一停顿,既没有转身,也没有呵斥,片刻后,继续一丝不苟地系着衣扣,直到系完领口上最后一个。他捡起昨晚扔在地板上的西装外套,搭在臂弯处,径直向门口走去,自始至终,没有看穆月里一眼,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穆月里死死地揪着身下的床单,她想要起身,奈何昨晚的激烈让她的身体犹如漂浮在空中的纤羽,没有一点气力。眼看着穆仞打开房门,即将离开,穆月里全部的怒气与失望,通通化为了她口中的三个字——“我恨你!”

每一个字都浸着满腔的愤怒与浓重的绝望。

穆仞的手指搭在房门的把手上,在听到穆月里的声音后,修长的手指不禁握紧了把手,但很快,他拉开房门,离开房间,随着房门慢慢自动闭合,穆仞的背影被裁剪成越来越窄的细条,在房门即将关上之际,传来了穆仞不含一丝情感的冰冷声音。

“随便你。”

穆月里不可置信地看向门口,房门“砰”的一声关上,眼眶中蓄积的泪水应声落下。

偌大的房间只剩下了穆月里一人。

…………

自那晚之后,穆月里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闭门不出,侍女送去的饭菜,她有时吃一口,有时一口也不吃。每天,她都一如既往地坐在落地窗前,眼神空洞地看着窗外,一坐就是一天,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想。

穆震年的贴身保镖雷九辰,穆月里一直亲切地称他为“九叔”,过来劝了她几次,终是无功而返。这个长相恐怖,但内心却百分温柔的硬汉,实在不忍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姐日渐消瘦下去,他鼓起勇气去请求穆震年,希望老爷能劝劝小姐,毕竟血浓于水,或许小姐能听进去老爷的话呢?

“老九,你又不是第一天才知道这个孩子的性子,”穆震年审批完一份文件,放下手中的笔,向后倚在太师椅上,长叹一声,“随她去吧,她自己会想明白的,如果因为这么点事她就一蹶不振,那以后怎么办,她如何自处?我们这些老骨头,又不能跟她一辈子……”

雷九辰立在穆震年身侧,颔首弓腰,嘴唇微微一动,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老爷,有句话……属下不知当讲不当讲,”说到这,雷九辰小心地抬眼看向穆震年,见他没有阻拦的意思,便鼓起勇气继续往下说,“属下认为,小姐其实不必非要嫁给少爷,我们的计划筹备了这么多年,万无一失,况且还有这么多……”

“老九!”穆震年的声音响起,虽然分贝不高,却带着令人不容置疑的威严。雷九辰猛地一颤,止住话语,头埋得更低。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忠诚,”穆震年拄着龙头拐杖缓缓站起,转身看向面前九十度鞠躬的雷九辰。他一手扶在雷九辰的手臂上,示意他直起身。

“但有一样东西可以巩固忠诚,那就是情感。”穆震年说道。

第7章 默流哥哥

整整三周过去,穆月里未踏出房门半步,而穆仞,从未来过,甚至一条短信,一个电话都没有,仿佛从这个世界上销声匿迹。穆月里躺在冰冷的地板上,眼神虚空地望着天花板,自嘲地想着:自己或许是世上最可悲的新娘了,被逼着嫁给自己的哥哥,然后订婚第二天就被冷落,爷爷不闻不问,名义上的未婚夫置之不理,而自己,则在死寂的房间里自生自灭。

送饭的侍女们每日进进出出,是房间内唯一的生机,看着小姐一副活死人似的状态,曾一度沉浸在少爷订婚的悲伤中的她们,都唏嘘不已,除了表达作为女人应有的几丝同情外,更多的是为少爷鸣不平。

“少爷真可怜啊,为了报答老爷的养育之恩,就被逼着娶了自己不喜欢的女人……”一侍女愤愤道。

“我觉得未必,听张妈说,他们兄妹俩以前关系可好了,少爷对小姐,简直比对自己女朋友还好,不知怎的,变成现在这样……”另一侍女小声八卦道。

“以前关系再好那也是兄妹之情,跟男女之情不一样!我要是少爷,自己叫了十几年的妹妹突然改口要叫老婆,我也受不了,我也会整日整日的不回家。”又一侍女反驳道。

“啪”的一声,不知从何处飞来一水晶茶杯,不偏不倚地撞在门框上,摔得四分五裂,四溅的碎片顺着门的缝隙飞溅出来,吓得侍女赶忙连连后退,一抬头,通过门的缝隙,看见坐在落地窗边的小姐,正冷冰冰地盯着这里,她们立刻住嘴,低下头,消无声息地迅速离开。

穆月里最厌恶的,就是别人在背后嚼舌根,这些侍女倒好,竟敢直接在她门口议论纷纷,真当她这个穆家大小姐,天生是个逆来顺受的窝囊废吗?

穆月里的怒火还没消下去,这时,房门被轻轻推开,穆月里以为又是侍女,条件反射性的拿起另一只水晶杯朝门口的身影扔去。

来者眼疾手快,单手接住杯子,拿在手里细细把玩了一番,富有磁性的嗓音响起:“这杯子质感不错,摔了怪可惜的。”

江默流拿着杯子走到穆月里跟前,把杯子放在了原来的位置上,转身,又去把门口的水晶碎片清理干净,又仔细地检查了房间的每个角落,以免有不易察觉的细小碎渣遗留。

穆月里看着他一系列的动作,方才的怒气有所缓和,开口问道:“你怎么又来了?公司很闲吗?”

江默流原是穆震年的秘书,后来派给穆仞,成为穆仞的左右手。因是孤儿,江默流从小就被养在穆公馆里,和穆仞一起接受精英教育,有时还常常陪同穆月里练习剑术,儿时的他们年纪相仿,很快成为了朋友,小小的穆月里见到他,都会甜甜地叫他一声“默流哥哥”。

江默流听到穆月里的话后,故作委屈状,可怜巴巴道:“我百忙之中抽出时间,特地来看你,你却当我是枚闲人。”

穆月里轻笑一声。自从订婚后,这个房间里除了侍女,也就江默流来得最勤,每次过来,都会给她带几样她平时喜爱的东西,穆月里知道,他想哄她开心,想帮她走出这死寂般的日子,但个人精神的萎靡与振作,除了要靠外界的支持,更多的要靠自己的意志力。即便如此,穆月里依然很感激他能天天过来,想方设法地带她走出精神困境。

“今天发生什么事了,惹得咱们月小姐发这么大火,还差点殃及我这条池鱼?”江默流打趣似的问道。

“没什么,总不过是几个侍女背后嚼舌根罢了。”穆月里轻描淡写道。

事实上,只有穆月里自己清楚为何今日会如此生气。自己成为侍女们的饭后谈资从订婚第二天就开始了,她也不是第一次亲耳听到侍女们明目张胆地议论自己,她在意的是,她们闲来无事的谈话竟不偏不倚地戳中了她的伤口——好好的小姐和少爷,怎么变成了现在这样?

是啊,穆月里也想不透,曾经那么亲密的他们,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样?

第8章 她怎么样了

江默流在穆公馆里给穆月里讲了足足一个小时的笑话,后又威逼利诱加可怜哀求,让她吃完自己带来的松露蛋糕,全程一直紧盯,似乎生怕她下一秒就放下了叉子。穆月里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虽然没什么胃口,但为了躲避江默流那双极为恳切的双眼,不得不几大口就把蛋糕塞进嘴里。她吃完后,亮出空盘,江默流却硬要她张开嘴看看,被穆月里一掌推了出去。

江默流从穆公馆出来后,径直走向了不远处隐藏在茂密丛林间的车子。他打开车门,刚坐到驾驶的位子上,身后清冷的声音突然响起:

“她怎么样了?”

江默流系安全带的手略一停顿,抬眼,从后视镜里看到坐在后排座位上的穆仞,一身冥黑色的西装裹着他如希腊雕塑般的身材,精致得近乎妖孽般的五官笼罩着一层倦容,幽深的眼眸下一抹青色的阴影,明显是几日不眠不休导致的。

“还是老样子,闭门不出。”江默流说道,随后发动车子。

“蛋糕呢?吃了没有?今天吃了几顿饭?”穆仞问道,深邃如宇宙般的眸子里流露出不易察觉的急切。

江默流叹息一声,“听张妈说,小姐今天胃口不好,早饭和午饭都没吃,送去的茶点也仅仅吃了一块饼干……”说到这,江默流明显感觉到四周的空气有些凝滞,赶忙补充道,“但带去的蛋糕小姐都吃了,我亲自监督,连渣都不剩……”

“那还好。”穆仞垂下眼睑,抬手捏了捏眉心,寒冰般的面色有几丝缓和,似有一桩心事终于落地。

江默流一边开车,一边用余光不时地偷偷瞥向后视镜里的穆仞。此时的他正打开随身电脑,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如弹琴般敲击在键盘上,身侧是一沓厚如字典的外文文件,屏幕的冷光映照在他的脸上,令他的脸部线条更加明晰,犹如暗夜的王子。

江默流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他真是不明白,少爷明明那么担心小姐,却一直没有亲自去看她,总是让他代劳,让穆公馆内上上下下的人都以为,少爷是被逼无奈才娶了小姐,他一连几周不回家是在以此无声抗议这场婚姻,也是在和他不爱的未婚妻冷战。

只有江默流清楚,自从订婚之后,少爷为小姐默默做了多少事。

他亲自飞去美国,与迪士尼公司协商,高价买下了他们还未上市的公仔的版权,只因小姐喜欢收藏;

小姐喜欢吃今雨轩的松露蛋糕,但今雨轩的糕点虽然闻名中外,奈何糕点师傅脾气臭得很,做与不做全凭他个人喜好,他从不给任何人面子,也从不屈服于任何人的淫威,一道点心往往千金难求。少爷冒着瓢泼大雨去今雨轩茶楼,在雨里站了足足三个小时,才让糕点师傅勉强同意每日为他做一道招牌点心,连做一周;

听说小姐整日关在房内,他在网络上搜罗了世界各处的奇闻异事,发给江默流,强制他背下来,然后差遣他去看小姐,只为哄她开心……

想到这,江默流不禁在心里连连为自己叫屈,公司的事务那么多,他还被冷酷的少爷逼着天天背诵各种奇闻异事和搞笑段子,还得天天往穆公馆跑,探查小姐今日的各种具体情况回来汇报,而公司里的工作只能牺牲自己的睡眠时间来完成……

明明是少爷追老婆,为什么我也要跟着受累?我的命可真是苦啊……江默流越想越憋屈,竟旁若无人似的情不自禁地将心声吐露了出来。

第9章 想保命只能提及小姐

“你刚刚说什么?”低冷的声音在耳畔猝然响起,江默流打了个寒颤,一点一点扭过去头看向后视镜里的少爷,镜中的他依然保持着工作的状态,但忽一抬眼,凛冽的目光射了过来,江默流下意识地摸了摸脖子,还好还好,没流血……

敲击键盘的清脆响声在车内回荡,静默几秒后,江默流干咳两声,战战兢兢地说道:“那个,少爷,我刚刚并不是说我被您拖累,啊呸,我的意思是,我真的非常喜欢去穆公馆陪小姐,也非常喜欢背那些奇闻异事,我绝对没有因为去陪小姐耽误工作,致使我晚上加班到深夜而怨恨您……”

不对,怎么越描越黑呢,江默流的心快跳出了嗓子眼,握着方向盘的手也在不住地出冷汗,内心不断默念祈祷,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所以,你想让我撤了你在公司的桌子吗?”云淡风轻的声音飘来,却是一道令人不寒而栗的威胁。

江默流连忙摇头,“不不不,还是留着吧少爷,也不占多少地方。”额头上冷汗连连,江默流费力地咽了口唾液,黑曜石般的眸子焦急地左转右转。

“对了,少爷,今天小姐貌似生了气……”江默流犹犹豫豫地开口道,眼下唯一活命的方法就是提及小姐的近况。

“怎么了?”穆仞妖孽般的脸从电脑屏幕前抬起,目光紧盯着江默流。

“呃,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几个侍女在背后议论小姐……”

“全部换掉!”

江默流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穆仞冰冷且不容置疑的语气硬生生地掐断,他像被什么呛住了似的干咳了两声,心里为那些被他不小心出卖的侍女们默哀。

以前也是这样,少爷一直呵护着小姐,从不让她受半点委屈。

早年,穆震年开记者发布会,向各大媒体介绍他的孙女和养孙。自穆氏集团出事以来,穆震年多年避不见客,国内顶尖的媒体记者始终无法捕捉穆老爷子的影子,如今,他不仅召开了新闻发布会,还顺带让他们见到了从未露过面的孙女和养孙,这可是天大的新闻,记者们一个个争先恐后地涌到台前,举起相机不停地左拍右拍,生怕遗漏了任何一个细节。

那时的穆月里才七岁,第一次见到这样盛大的阵仗,看着一群陌生人举着沉重的黑色机器,几乎凑到她跟前,她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识地躲到了穆仞的身后。

记者们并不罢休,哄骗着她站到前面,穆月里在穆仞身后连连摇头。

“请你们走开,月里不喜欢这样。”十二岁的穆仞对着面前的记者冷冰冰地说道。

记者们并不理睬他,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谁也不想让别的媒体争去,有的记者竟欲伸手将穆月里从穆仞背后拉到前面。

穆仞一手护住穆月里,另一手死死握住记者的手腕,用力向后一掰,骨头断裂的声音,接着一记飞踢,记者怀抱中的摄像机轰然倒地,混合着记者的惨叫,让全场的人都错愕不已。

江默流至今都清楚记得,在全场的目光注视下,穆仞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坐在碎片上的记者,像古代帝王发落罪臣,散发着他这个年纪不该有的威慑力,一字一字地开口:

“我警告过你了,月里不喜欢这样。”

每每想起这件旧事,江默流都会莫名的兴奋,从那一刻,那一眼开始,他明白了什么叫帝王风范,什么叫贵族气度。他羡慕穆仞和穆月里之间的感情,一度认为他们会一直在一起,当得知他们订婚的消息,他虽有些惊讶,但更多是一种如愿以偿似的满足,可惜的是,他原以为二人会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却没料到订婚后的他们竟形同陌路,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江默流望着车窗外,华灯初上,万家灯火,璀璨如白昼,后视镜里的穆仞,依然在马不停蹄地处理着公司的事务。

今夜又是个不眠夜……江默流心想。

第10章 曾几何时

穆月里和穆仞第一次见面时,穆月里六岁,穆仞十一岁。

穆月里这一生都无法忘记她和穆仞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因为从那一刻开始,她如同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窥探到了穆家的秘密和去世多年的父母的死因。

在穆月里六岁之前的记忆里,世界就是一间不足二十平米的屋子——它的四周都是墙壁,没有窗户,也就没有阳光,屋内的摆设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一个衣柜,除了电灯外,没有任何其它的电器设备。

当七岁那年,爷爷牵着她走出这间屋子,她这才知道,那里叫做地下室。

当时,一位德国修女和穆月里住在一起,负责照顾她的日常起居。德国修女只会讲德文,月里听不懂她说话,每次月里想要告诉她些什么,修女总是一脸疑惑地看着她,看几秒后,便去忙活自己的事情。六岁的穆月里赤着脚丫,拖着玩偶,站在忙碌的修女身后,突然感觉这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了自己,她明白了什么叫做孤独。

修女每周都会定期离开屋子,大约半天的时间,这是穆月里最难熬的时刻。每次修女外出,穆月里都把自己关在衣柜里,闭着眼睛,从一数到一百,再从一百数到一,如此循环往复,直到修女回来。

修女回来的时候,穆月里是最开心的,因为她总会带回一些图画书,几件新衣服,还有新鲜的食材和几包可口的零食。

修女回来的当晚,穆月里总能吃到比平常稍稍丰盛些的饭菜,她常常猜想,修女每次去的“外边”,究竟是什么样子的?一定比这间屋子大吧?是不是像故事书里画的那样,是一座城堡?有一望无际的草地或者花园?外边是不是也会有光,但不是电灯的光,而是更明亮,更广阔的光?那种被叫做太阳的光?

穆月里只能猜想,或者在梦中勾勒,她无法走出这里。

曾经,她努力向修女比划,表示想和她一起去“外边”,但修女总是摇摇头。当爷爷每隔几个月来看她,她同样向这位有些陌生的亲人,表达着想要出去的想法,但爷爷的神色总会变得异常沉重,拄着拐杖的手微微颤抖,随后不出意外,态度坚决地拒绝了她。

从正规渠道离开这里是不可能的了。穆月里在她的“逃跑计划”上愤愤地划去了修女和爷爷的名字。

究竟怎样才能离开这里呢?小小的月里趴在自己的“逃跑计划”本上,绞尽脑汁。突然,一抹月牙在她的脸上浮现,她立马坐正,欣喜地拿起笔,在“逃跑计划”上歪歪斜斜地写上了一行字——跟踪修女,找准机会。

修女每周出去的时间都是固定的,出门之前,她总会把月里关在她的小屋里,用手势告诫她不能出去,在这里乖乖等她回来。

在修女的行李箱内,放着一本《圣经》,里面夹着房间的备用钥匙。那是月里不小心将手划破,修女到处找创可贴时,不经意间掉落到地面上的。修女以为月里不会注意,便坦然地将圣经放回了箱内。她没有注意到,背后的那双眼睛,像发现了宝物一般,熠熠闪光。

在她去给月里洗染上血的衬衫时,月里将钥匙塞进了袜子。

第11章 我遇见了你

打开房门的那一刹那,月里有些失望。

她以为门后的世界就像图画书里那样色彩斑斓,但映入她眼底的,不是碧绿的草坪,不是湛蓝的天空,而是一条蜿蜒向上的楼梯,在昏暗的灯光衬托下,越发诡异幽深。

穆月里在短暂的思想斗争后,鼓起勇气踏上台阶,她一手扶着墙壁,一手紧紧攥着胸前的衣服,每走一步都要不断告诉自己——很快就能出去了,很快,很快……

周围静的出奇,就像月里度过的每一个夜晚,只有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为伴。不断向上蔓延的楼梯,昏暗的光线,浅浅的脚步回音,让穆月里感觉仿佛掉进了无底洞,正在不断下沉。

她感到了恐惧。

她无助地向后张望,只见黑色一片,楼梯被黑暗掩埋,早已找不到回去的路。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巨大的恐惧压迫着她小小的身躯,她小声地啜泣着,茫然地望望前面,望望后面,再望望前面。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细微的脚步声传来,像被风吹拂的纸张落地。月里以为是修女回来了,满脸泪痕地向前跑去。

但逐渐闯入她眼底的,不是修女,而是一个陌生的男孩。

他的个子比穆月里高出许多,但满身伤痕,衣服上的血迹密密麻麻,面色疲倦又有些憔悴,即便如此,也掩盖不了他精致的轮廓,五官的线条仿佛都经过了精心的设计与勾勒,如同出自名家之手的青瓷玉器,在俗世里沾惹了些许尘埃,但依然遮不住它本身无与伦比的美。

男孩如同冬日寒潭般的双眸冷盯着眼前的女孩,流露出几丝惊讶,他没想到这里竟然也有孩子。

穆月里一边抽泣,一边疑惑地看着面前的陌生人,还未等她开口,男孩清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不能上去,上面有人!”

上面有人?穆月里更加疑惑地看着他。为什么上面有人就不能上去呢?有人不是更好吗?

哦,对了对了,穆月里挂满泪珠的脸孔突然绽开了灿烂的笑容。

图画书里写过,落难的王子被恶毒的王后追杀,然后在逃跑途中遇到了公主,公主救了他……对,就是这样!

男孩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突然笑起来的女孩,他以为她只是太害怕了,他走下楼梯,握住了她细小的手臂,刚想说些什么,女孩却反过来紧紧抓住了他的手。

“放心吧,我会保护你的!”穆月里坚定地说道。

她带他回到了那间不足二十平米的小屋。

穆月里异常的开心,在她六岁的认知里,这样的行为就和在路边捡到一只流浪猫带回来收养一样。她没有认清这种举动可能会带来的麻烦,她只是天真地认为,终于有人陪她了,他能听懂她的话,她也能听懂他的话。

男孩谨慎地四处观察了一番,确定没有潜在的危险,他略微舒了一口气,不经意抬眼,便看见正翻箱倒柜的女孩。

“你在做什么?”男孩问,走到她身后,立刻被她抛向背后的衣服蒙住了脸。

“我在找医药箱,修女妈妈说过,要是我受伤了,就拿医药箱里的药来用,很管用的!”月里仍在四处搜寻医药箱的踪迹。

“你也被关在这里?”男孩扯下头顶的衣服问道。

月里并未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她的心思都在寻找医药箱上,只是象征性的“嗯”了一声。

“那你的待遇不错,上面的孩子,每天都要流血……”男孩的视线移向天花板,目光幽深,语气森冷。

第12章 我以后叫你哥哥好不好

“找到了!”穆月里欣喜地抱着医药箱窜到男孩面前,一脸得意的模样。

“来来来,坐下,快坐下!”穆月里不容分说地一把拽过男孩,把他按在地上,用镊子夹着药棉,要为他处理伤口。

当她挽起他被鲜血浸染的袖子时,穆月里愣住了。

仅仅一条手臂上就有八道伤口,像是利器所伤,又像野兽的抓痕,道道触目惊心。

“害怕了?”看着微微颤抖的女孩,男孩接过她手里的药棉,自己按在了伤口上。

一阵钻心的疼痛通过神经从手臂蔓延至全身,男孩不禁皱紧了眉头。

“你怎么了?是不是很痛?我帮你吹吹。”穆月里鼓起小腮帮,轻轻地为男孩的手臂送风。

温温的气息吹拂在伤口上,竟也褪去了几分疼痛感。

看着上气不接下气为他吹气的女孩,男孩脸上的寒气也隐去了几分。

“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男孩问道。

“我叫穆月里。”女孩抬起头,眉梢眼角都是天真的笑意。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呼,为什么,呼,会住在这里。修女妈妈,呼,和陌生爷爷,呼呼,都不让我出去。可是,呼呼,我真的很想出去,呼,书里说,外边有一望无际的草地,呼呼,有湛蓝湛蓝的天,还有不用通电的太阳光……”穆月里一边对着伤口吹气,一边说话,语句断断续续,像咿呀咿呀学语的孩童。

男孩的嘴角不禁闪过一丝笑。

“你呢,你叫什么名字?”穆月里问道。

“我?”男孩似乎没有料到她会问这个问题,神色闪了闪,半晌,沉声道:“我没有名字,在孤儿院的时候,我叫A230,后来被送到这里,被那些人叫‘臭小子'”。

“你的这两个名字都不好听,”穆月里歪头道,“我帮你取一个吧?”

还未等男孩答应,穆月里便翻出图画书,仔细地查找着。

“你看,这页上有一个女孩,一个男孩,就像现在你和我一样,女孩叫男孩哥哥,我以后也叫你哥哥好不好?”穆月里指着图画书,一脸期待地望着男孩。

男孩瞥了一眼画册,叹气道:“哥哥是称谓,不能算名字。”

穆月里有些失望,嘟着小嘴又开始翻腾画册。

看着她似乎有点生气的样子,男孩无奈说道:“好吧,就叫哥哥吧。”

话音刚落,穆月里嘟着的小嘴瞬间展开,像春日里的花蕾突然绽放了花朵。

“哥哥!”穆月里响亮得冲着男孩叫了一声。

男孩点头。

“哥哥!”穆月里又叫了一声。

“嗯。”男孩应声。

“哈哈哈,哥哥!”穆月里又趴到男孩跟前叫着。

男孩手扶着她的肩膀,无奈地将她从身上摘下来。

“小声点,万一被别人听到了,会被抓回去的。”男孩将食指放在唇边,轻轻“嘘”了一声。

穆月里学着他的样子,也将手放在唇上,“嘘”了一声。

“哥哥,你能给我讲讲外边的故事吗?”穆月里紧挨着他坐下,满脸期待地看着他。

男孩将她伸过来的头推了回去,冷声道:“外边……并不像你想的那么好。比起草坪,鲜花,天空,更多的是猜忌,争斗,和鲜血。很多人为了一己私欲,将别人推向火坑,很多人为了活下去,必须踩着别人……”

穆月里眼里的光芒一点一点暗下去,她紧紧咬着下唇,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

男孩突然不说了。他转向女孩,声音清透如清晨熹微的日光:

“不要担心,我会保护你,我们一起离开这里……”

第13章 血翼种子

穆震年一手创办的穆氏集团,表面上看是皇城最大的财团,人人艳羡,独揽各种大型工程,暗地里却是实力雄厚的黑帮组织,名为“血翼”。

在全国三大黑帮当中——血翼,黑罂粟,白鬼,血翼为首,一家独大。他如今的地位并非凭空而来,而是在三大黑帮明里暗里的斗争中,踩着一层又一层的尸体,淋着一场又一场的血雨,才走到了今天。也难怪如今在任何一场黑色交易上,只要亮出“血翼”的名号,没有人不望而却步,即使站在正义的一方,在“血翼”的面前,也只能颔首鞠躬,将全部心血拱手于人。

维持黑帮威严的东西无非两样——利益和恐惧,这些都需要他们精心培养的“血翼种子”来完成。每一粒“种子”都要经过长达十几年的非人训练,在这一难熬的过程中,也并非每粒种子都能落地生根,大多数都像垃圾一样被丢弃了,因为在优胜劣汰的生存法则面前,他们无法证明自身的价值所在。

男孩便是其中一批从孤儿院选进来培养的“血翼种子”。

在他眼中,血翼组织比孤儿院还要糟糕。在孤儿院里,人与人之间不过是勾心斗角,阿谀奉承,但在这里,每天都像是战国时期的沙场,不停地厮杀是活下去的唯一手段,任何一项测试或训练出现偏差,都要面临被丢弃的下场。

看管他们训练的,是一个带着半边面具的中年男人,人称“九爷”。男孩见他第一眼时,就感觉他仿佛是从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鬼,他只要站在那里,就会有一股彻骨的寒气袭来,令人本能的畏惧。

他的训练方式极为残酷,他将“种子”们都聚集在一起,让他们赤手空拳相互搏斗,最后还能站在训练场上的人,才有资格进入下一场训练。

没有人能够形容那种疯狂的场面。

每个孩子都为了争取自己活下去的机会,抛却情感和理性,不停地撕咬身边一个又一个人。

而雷九辰,则居高临下地看着如同蝼蚁一般的孩子,像在沙漠中争夺一口水源,如野兽一般去打倒周围的人,再被周围的人打倒。

惨叫,鲜血,疯狂,痛苦……充斥着训练场。

场上最后仅剩男孩等四人。雷九辰轻蔑地笑着,手握着皮鞭,一步一步从楼梯上走下来。

男孩气喘吁吁地看着逐渐靠近的雷九辰,警惕地向后退了几步。

其中一人,以为自己已取得了胜利,讨好似的向雷九辰靠近,“九爷,我赢了,我能留下来了吧?”

此人卑微地笑着,雷九辰缓缓地转过头看向他,一边的嘴角突然上扬。

还未待众人反应过来,长鞭毫无预兆地自空中落下,发出响亮的鞭挞声。

男孩迅速躲闪,但其他人却没那么幸运,一一被长鞭打中,一条条触目的血痕转瞬在身体上浮现。

“站起来!”雷九辰挥舞着长鞭,咆哮道。

“你们以为,胜利那么容易得来吗?不过才打了一场仗就自以为了不起了!危险无处不在,你们必须时刻做好战斗的准备!看看你们没用的样子,还怎么去保护别人?还有什么资格当我们血翼的种子!”雷九辰完全不留情面,一下一下抽打着躺在地上呻吟的“种子”。

突然,一道身影从雷九辰斜后方闪过,他迅即转身,向目标物挥舞长鞭,在击中目标的同时,长鞭被死死拽住,紧接着,一染着鲜血的拳头迎面而来。

男孩大口地喘着气,看着面前握住自己拳头的男人。

雷九辰俯视着眼前的男孩,因怒火而铁青的面色竟有了一丝缓和。

“好小子,是个好苗子,”雷九辰松开手,对下属吩咐道:“把他带下去,好好照看,从今天起,他就是血翼的种子!”

第14章 秘密的“同居”

男孩从一开始并不想当什么血翼种子,他只想活下去,然后,从这里逃出去。

但血翼组织的层层看守,远比他想象的要严苛。即使能避开所有看守的视线,也未必能在如迷宫般的建筑内找到出路。每天的训练,都有看守带领他们去训练场,完毕后,再由看守带他们回去休息,一天24小时,都在别人的监控之中,男孩找不到漏洞。

当他在万千种子中脱颖而出,成为血翼的种子后,逃离的机会来了。

他被安置到指定的单人房间,看管他的守卫比之前少了一半,周围也没有其他种子,也就避免了告密者。他利用每天训练的机会,勘察整栋建筑内的构造,计划着出逃路线与时机。

那天,他见到了除种子和看守之外的人——一个外国修女。她蒙着面,背着竹筐,竹筐里有新鲜的蔬菜,还有几本图画书,急急地在楼道里奔走。

男孩发现,她每周都会在特定的时间出现,但一转眼就会消失。在暗中观察了她几周后,他断定,她来自外边,并且,这栋建筑内有秘密的通道。

当男孩找到了厨房里隐蔽的机关,打开通往地下的隧道时,他并未想到,他的人生从这一刻发生扭转。

他在地下遇见了满脸泪水的小女孩,最初以为她也是被关在这里的种子。但她为什么被关在地下,与外界隔绝?又为什么不需要训练,还有专人照顾?这些问题他没能想明白。

眼下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和女孩一起待在地下屋子里,从长计议逃跑的事宜。

自从屋里藏了一个人,穆月里养成了随手锁门的习惯,每次吃饭,她也不再和修女一起吃,而是带回屋里,和男孩一起吃。她也不让修女帮她打扫房间,而是自己打扫,竭尽所能地不让修女靠近她的房间。为了避免两人谈话时被修女发现,穆月里提议躲到衣柜里。

明明每天都过着如履薄冰的生活,但穆月里却像小百灵一样,每天都欢呼雀跃的。

穆月里最近出现的种种反常行为,修女也有几分怀疑,但在她的观念里,小孩子嘛,随着年龄的增加,总有些自己的小心思不想让别人知道,她把发生在穆月里身上的一切怪异现象总结为——孩子正在成长的路上。

男孩原以为,等修女再次外出时就能有作案的机会。但从他藏在这里直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两周,修女始终没有外出。食材和饮用水开始由几个黑衣人运送至此,并且他们每次过来,都用德语嘱咐修女相同的话。看他们的神情,似乎是发生了什么紧急事态。

穆月里对外面的紧张气息没有一丝察觉,见男孩每天都紧蹙眉头,她就趴过去,用食指把他的眉毛抹平,还强行按着他的眉头,不让他的眉心相聚。

看着怀里天真的小人儿,男孩低垂着眼眸,眼神里流露出些许温情。他抬起手,摸了摸她的头,顿了顿,似在思考什么,又摸了摸。

这天,地下屋来了一位久别的人——穆月里称之为爷爷的人。

穆震年来的时候已是深夜。

修女匆匆起身,穿好衣服,向他行礼。

穆震年身后的雷九辰,则吩咐两个随从把带来的食物搬进厨房。修女连连道谢,并说,最近小姐正在发育,吃得很多,感谢老爷及时送来了食材,希望以后食物的分量能再上调一些,以保证小姐和我的日常所需。

“吃得很多?”穆震年反问道,向身旁的雷九辰递了个眼色。

雷九辰走进厨房,不一会儿出来,走到穆震年身侧,低声说道:“确实如此,上次送来的食物已没了大半,按理来说,每次食物的分量都是超过正常所需来配给的,况且小姐才六岁,一个小姑娘,不至于吃那么多。”

穆震年的脸上浮现出几分疑虑,他转过头来面向修女,用德语问道:“小姐最近还有没有什么异常的举动?”

修女颔首答道:“没什么异常,只是小姐最近喜欢自己待在屋子里,也不让我帮她打扫房间,有时我去找小姐,她的房门往往是锁着的。我想这不是什么大事,毕竟孩子都有一些自己的小秘密,不愿意让大人知道……”

穆震年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修女的话还未讲完,穆震年手握着龙头拐杖,狠狠地敲击了一下地面。

修女吓得瘫倒在地上。

“老九!快去月里的屋里!”穆震年厉声命令道。

第15章 事情败露

睡梦中的穆月里被男孩摇醒。

天生的机警和之前的训练让他率先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穆月里勉强爬起来,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迷迷糊糊地问怎么了。男孩把外套套在她身上,刚要说些什么时,房门突然被一脚踹开,发出巨大的声响。男孩本能地将穆月里掩在身后,冷盯着在飞散的木屑中步入房间的人。

穆震年拄着拐杖大步迈进屋内,一眼便望见穆月里和一个男孩站在墙角。

修女在穆震年和雷九辰身后瞥见了一个陌生男孩的脸,她大惊失色,不停地在胸口画着十字。

“放开她!”穆震年一步一步向男孩走近,一字一字地说道。此时的他,如同一只被劫走了幼崽的猛虎,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危险气息。

男孩死死地将穆月里护在身后,目不转睛地盯着向他们步步靠近的男人。

在穆震年距离他们只有一步之遥时,男孩迅速将穆月里推向门口,自己则一个转身,挡在穆震年面前,拳头向他的胸口砸去。

雷九辰挡在穆震年前面,一把握住了男孩的拳头,将他整个人提起,狠狠地扔了出去。

男孩撞在墙壁上,从墙面滑至墙根,有些痛苦地捂住了胸口。

“哥哥!”穆月里凄厉地叫着,想要跑过去,却被随从紧紧抱住。

“小姐,不能过去!老爷正在气头上,不能过去啊!”随从苦口婆心地小声劝说,不得已捂住了穆月里的嘴。

修女跑过去,跪在地上,双手合十,用德语恳切道:“穆老爷,他还是个孩子,看在真主的份上,暂且饶恕他吧?”

穆震年面无表情地看向跪在地上的修女,“我的月里也是个孩子,我放过他,谁能放过月里呢?”

穆震年抬起头看向雷九辰,雷九辰会意,拉起了地上的修女,拖向门外。

“穆老爷,穆老爷,真主在上,请您宽恕他吧,穆老爷……”

穆震年不为所动,他走到男孩跟前,一脚踹在了男孩的腹部。

“说!谁派你来的?是谁让你混进来杀害我孙女的?快说!”穆震年居高临下地看着躺在地上如草芥一般的男孩,脸上的盛怒愈积愈烈。

周围的人吓得不敢出声。穆月里趁其不备,狠狠地咬了随从一口,趁机从他的禁锢中挣脱出来,一路跑向男孩。

一言不发的男孩彻底激怒了穆震年,他举起龙头拐杖,自空中劈下。

“爷爷,不要!”穆月里突然从背后蹿出,挡在了男孩前面。

穆震年一惊,手里的劈下的拐杖已来不及收回。这拐杖是用特殊的金属锻造而成,子弹都无法穿入,打在人身上,铁定断骨。

“砰”的一声。

是骨头断裂的声音。

穆震年的拐杖滚落在地。

穆月里的眼角还有未干的泪水,环抱着她的男孩再使不出一点气力。

躺在地上的男孩在千钧一发之际,用尽全身力气抱住女孩,将她护在胸前,自己的背上,却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棍。

“哥哥,哥哥,你怎么样?你有没有事?哥哥,你别睡啊,月里帮你吹吹,哥哥,你起来好不好?”穆月里哭得泣不成声,轻轻地摇晃着面前的男孩。

男孩冲她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以示安慰,但断骨的疼痛让他不禁眉头紧蹙,额头上聚满了汗珠。

穆震年蹲下,不可思议地看着男孩。

感受到穆震年的目光,男孩将穆月里拨到旁边,用手臂将她护住,一双冷眸死死地盯着眼前的男人。

穆震年感觉,那双眼睛,就像沙漠中的苍狼,即使身处险境,也能射出令人胆颤的寒光。

“小子,你叫什么名字?”穆震年问。

第16章 赐名

“你叫什么名字?”

乾坤厅内,穆震年坐在一把太师椅上,隔着一张红木桌,看向被黑衣随从强行按在椅子上的男孩。

“你放了月里!”男孩的语气没有一丝畏惧,反而带着一种挑衅似的命令感。

“放肆!你个毛头小子,竟敢用这种语气跟老爷说话!”雷九辰怒吼道。

“无妨。”穆震年抬手制止雷九辰,他拄着拐杖站起来,走到男孩跟前,上上下下将他仔细打量了一番。

“月里是我的孙女,我不会伤害她,把她关在地下室,也是无奈之举。”

穆震年抬手,男孩左右两侧的黑衣人放开了他。他从怀里掏出一只金色怀表,打开,递给男孩。

男孩没有接的意思,但一瞥眼,看见了怀表里面的照片。照片上,眼前的男人把一个小女孩举过头顶,小女孩做出飞翔的姿势,二人脸上都是灿如艳阳的笑容。

“这是月里两岁的时候拍的,”穆震年合上怀表,放回衣服内侧的口袋里,“那时,我的儿子和儿媳也在,这张照片是他们给我们拍的。”

“他们现在在哪儿?”男孩问道。

“他们……”穆震年的声音一点点低下去,双眼弥散开水雾,苍老的面容流露出难以掩饰的悲伤。

他拄着拐杖走到落地窗前,抬头望着浩瀚的天空,喃喃道:“在天上……”

“什么?”男孩吃惊地看向穆震年,“那月里她……?”

“月里不知道这件事,”穆震年缓缓转过身,目光定定地落在男孩身上,“小子,我很好奇,你和月里非亲非故,萍水相逢,你为什么要舍命保护她?”

男孩别过脸去,低声道:“没有为什么。”

穆震年冷笑一声,走到男孩跟前,“想要保护别人,自己得有足够的能力才行。小子,你知道有多少人想要月里的命吗?你认为你有保护月里的能力吗?”

男孩在穆震年的质问声中还未反应过来,穆震年的拐杖已经自头顶落下,男孩迅即转身一跃,拐杖落在椅子上,椅子应声散架。

穆震年以拐杖为剑,步步紧逼,旧伤未愈的男孩吃力地躲闪,被逼到墙角后,穆震年冷笑着,拐杖直逼男孩头骨。拐杖落下的那一刻,男孩用手死死握住,紧接着,借助墙的推力,纵身一跃,翻到了穆震年身后,拳头冲穆震年袭来。穆震年轻松地挡住了男孩的攻击,在男孩惊诧的神色中,穆震年一脚将男孩踹倒在地。

“身手可以,灵活度也不错,颇有几分胆识。”穆震年表示赞许。

他走到红木桌前,拿起毛笔,蘸着研好的墨汁,在宣纸上写下了一个字,顿了顿,又添上了两笔。

男孩勉强坐直身体,一页薄薄的宣纸幽幽飘来,落在了他的面前。

雪白的宣纸上,字体遒劲有力。

“仞?”男孩疑惑地看向穆震年。

“从今天开始,你就叫穆仞,是我穆震年的孙子。我会慢慢告诉你名字的意义,而你,也必须用一生去守护这个意义。”

穆震年走到穆仞面前,将他一把拉起。受了重伤的穆仞有些踉跄,无法立直身体,左右两侧的黑衣人忙上前搀扶。

“把他带下去吧,请最好的医生治疗,好好照看,记住,他是你们的少爷。”穆震年吩咐道。

黑衣人响亮地回答“是”,搀扶着穆仞的手不觉收紧。

穆仞却挣脱开黑衣人的搀扶,“我自己能走。”

说着,他捂着受伤的腹部,一步一步向门口走去,待侍从为他开门时,穆仞似想到了什么,转过头,目光锁在穆震年身上。

“你什么时候放了月里?”

穆震年缓缓抬头,瞳孔中映出穆仞的身影。

“等你有能力保护她的时候。”

第17章 归校

穆月里闭门不出第四周时,一日,张妈叫嚷着“小姐,不好了”,神色慌张地闯进来,哆哆嗦嗦地递给穆月里一封信。

穆月里满心疑惑又有几分忐忑地接过来一看,竟是伊格尔顿皇家学院寄来的。

皇家学院寄信无非两种情况:一是庆祝入学,二是责令退学。前一种信件穆月里早在一年多以前就收到了,如今再次收到皇家学院的信,只能是第二种情况。

信上明确表示:皇家学院应允的婚假只有四天,而穆月里已经连续四周旷课,按照校规理应强制退学。但鉴于穆同学成绩优异,是难得可贵之人才,故给予一次弥补的机会。请穆同学于本周周末到校报道,并补上旷课期间的所有论文,成绩达到优秀,校方则撤回退学令。

信被一字一字地读完,穆月里的神色也越来越不安,她像魔怔了似的,拿着信,如木鸡般呆在那里。待看到日历牌时,她仿佛被刺猬扎了一下,瞬间清醒,飞速收拾了几件东西,火箭般冲出了房间,剩张妈一人在房间内,左看看,右看看,完全不知发生了什么。

在去学校的路上,穆月里打开了尘封了近一个月的手机,屏幕刚刚亮起,就有上百条信息涌进来,仿佛要冲破屏幕。穆月里向上滑动着纷杂的信息和未接电话,除了一些谩骂谴责的陌生号码外,属尹潇潇和楚慕雪的信息最多。

穆月里无心查看信息的具体内容,她合上手机,头倚在车窗上,眼神空洞地看着马路两旁的香樟树一一闪过眼底。

司机师傅满头大汗地开着车,用他应聘穆家司机时那娴熟的技术,在车水马龙之间任意穿梭,生怕误了小姐的大事。他战战兢兢地不时拿余光瞥向后视镜,看到小姐那如冰雕般精致又冷漠的脸,心下瞬间凉透,快马加鞭地往皇家学院开去。

伊格尔顿皇家学院全球闻名,录取条件极为苛刻,鲜有人能通过考核,众多纷至沓来的达官显贵和腰缠万贯者,想利用自己的权势和财力,将子女送进这所只可仰观的皇家学院,终究是无果。但穆仞和穆月里却相继考入了这所皇家学院,且穆仞连续多年被评为“PRINCE”,被赐予皇家披风和王冠,这些都是别人可望而不可即的荣光。

而穆月里,她其实从未将被皇家学院退学这件事放在心上。对此时的她来讲,被退学或许是最好的结果,这样她就不必在学校里见到穆仞,即使他只剩一年就顺利毕业。目前的两人,不见面是最好的状态,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已经不是“尴尬”这样轻飘飘的词语能够形容的。

但她心里清楚,不论为了什么,她现在都不能离开伊格尔顿,她有一桩难以割舍的心事,在心事未了之前,她不可以离开,她要留在那里。

车子平稳停下,司机心下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毕恭毕敬地为穆月里打开车门。

穆月里从车里刚探出半个身子,一不明物体直冲她飞过来,她装作不经意抬手,接住了“凶器”,抬眼便望见了一片怨毒的目光。

第18章 我亲自教教你

穆月里漫不经心地把玩着那枚被当作“凶器”的鸡蛋,嘴角微翘,却是一丝不屑的笑,凌厉的眼锋扫过校园广场上的众人,最终落在一个因愤怒而面部扭曲的女人身上。

穆月里记得她。

当初这个女人疯狂地追求穆仞,不惜花重金从欧洲空运数千盆白色鸢尾,布满了整个校园广场,如同晴日里落下了一场厚雪,白茫茫如童话之境。

那时的穆月里对此惊奇不已,在她的记忆中,从小到大,追求穆仞的女孩不计其数,但她还没见过如此豪气的人!更增添她好感的是,鸢尾是她最喜欢的花,她一直希望能去欧洲看大片大片的鸢尾花海,而这个愿望被爱慕穆仞的林君君实现了,她算是沾了哥哥穆仞的光吧。

穆月里兴奋地在花海里跃来跃去,而林君君身穿一袭白色蕾丝裙,面颊红润如初熟的苹果,娇媚地走到穆仞跟前,含情脉脉地仰头看着他,倾吐自己的爱意。

穆仞始终未看她一眼。

林君君正沉浸在自己甜蜜的爱的告白中,一声冷到彻骨的嗓音突然从头顶上方传来,如同给了她一记当头棒喝,让她像丢了魂魄似的瞬间愣在原地。

“无聊!”穆仞冷冰冰地开口,移步绕过她的身侧,走到花海中间,拉起正蹲在地上闻花香的穆月里,径直离开。

穆月里清楚记得,当穆仞强行拉着她离开时,她恋恋不舍地回头望着白色花海,而林君君站在花海之中,身体剧烈颤抖,面颊惨白如纸片,但眼睛因愤怒而布满血丝,如同一只嗜血的狼,和今日一模一样。

周围的男男女女无不对她射来嫉恨的目光,穆月里在心里叹了口气,她早就想到会是这样的局面。当初她和穆仞考入皇家学院,一度是学院的风云人物,穆仞是万千少女的白马王子,而穆月里则是万千少男的梦中恋人,按理来讲,被众多男生宠爱的穆月里理应是全校女生的公敌,但她特殊的身份让她不仅没有遭受女生的怨恨,反而受到了女生们的热烈追捧,不知曾有多少女生挖空心思和她做朋友,又有多少女生动用一切关系和她成为舍友,只因她是穆仞的妹妹,大家假想中的小姨子,接近穆仞的最佳途径。

如今,她这个妹妹和穆仞订了婚,摧毁了少女们的白日梦,也让少男们由爱生恨,一个一个挂着怨妇似的丑陋的脸,仿佛她是个十恶不赦的抛夫弃子的人。

穆月里摩挲着鸡蛋,一步一步走到林君君面前,四周的男男女女识相地让开一条路,不仅仅是因为带着看好戏的心情,更是因为穆月里身上散发的让人不得不为之屈膝的气场。

“你的欢迎方式真是特别啊,林君君同学。”穆月里含笑道,绵里藏针的话语让周围的人不禁屏住了呼吸。

林君君羞辱性的上下打量着穆月里,挑眉道;“你这样的人,也只有臭鸡蛋适合来迎接你!”

穆月里“噗嗤”一声笑了,如同阳光璀璨的晴朗天空,她靠近林君君,柔声说道:“谢谢你这么费心。不过,有件事你忘了,学校规定,不能随便乱扔垃圾,垃圾应该扔进垃圾桶里,看在你这么尽心尽力欢迎我的份上,我决定屈尊,亲自教教你……”

第19章 不要轻易招惹我

穆月里说到后面几个字时,脸上的灿烂笑容陡然转变。

林君君还未反应过来,只觉嘴里被人强行塞进了一个东西。穆月里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合上牙关,蛋壳应声破裂,腥臭的蛋液瞬间流满口腔。

“啊!”林君君惊叫,想要把鸡蛋吐出来,穆月里一手死死箍住她,一手捏着她的脖子向上一抬,蛋液顺着喉咙滑进食道,一股恶臭弥散开来,旁观者见此情景不禁都有些反胃。

林君君瘫坐在地上,捂着胸口剧烈呕吐着。穆月里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悠悠说道:“现在你知道了吧?垃圾,应该扔进垃圾桶……”

林君君转过头,怒目而视,手指死死地抠着地面,咬牙切齿道:“穆月里,我不会放过你的!”

穆月里的唇角抿着月牙的弧度,她朝着林君君走近两步,林君君慌张地向后挪,姿势不仅狼狈而且极为搞笑。围观群众有的情不自禁笑出了声,一石激起千层浪,笑声变得此起彼伏,林君君的脸红得仿佛要渗出血来。

“既然害怕,就不要轻易招惹我。”穆月里说道,转身,男男女女立刻为她让出一条路,那阵势仿佛是女王微服私访。

待穆月里走远,看客们饶有趣味地看着地上的林君君,仿佛在看一只落魄的流浪猫。

“看什么看!滚!都滚开!”林君君歇斯底里地咆哮着,胡乱挥舞着手臂。她望着穆月里的身影,恨意逐渐发酵,牙齿被咬得“咯咯”作响。

“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林君君在心里暗暗发誓。

穆月里规规矩矩地去了学院教导处报道,办公室里的老人们整日整日地处理着学院内各种纷杂的琐事,当看到穆月里走进来,所有人的眼睛都开始放光,一窝蜂似的涌到穆月里跟前,开启了苦口婆心的劝说模式,事实上不过是借此机会,一抒心中因工作而导致的郁闷和狂躁。

“穆月里同学,你看看你,怎么能旷课这么久?你还不到二十岁呢,心思应该多放在学习上,不要整天想着男女之间那点小情小爱的……”

“是啊,穆同学,爱情这东西虽然看着美好,但终究是短暂的。鲁迅的《伤逝》里,子君和涓生最初不也是爱得死去活来的,结果呢,涓生还不是抛弃了她?你知道为什么吗?就是因为子君她婚后一门心思全放在男女之情上,不懂得提升自己,这样男人早晚会厌倦的!”

“哎,月里啊,虽然订婚是好事,但学习也很重要。要不是丁教授一再求情,学院早就寄一道退学令给你了!你今天能站在这里,一定要珍惜机会,用功读书!”

……

穆月里颔首鞠躬,连连答应着,谦虚的模样让眼前这帮老人们很快就没了继续婆婆妈妈的兴致,最后,寥寥几句,交代了穆月里几件最近必须处理的事情和几篇要上交的论文外,就大发慈悲地将她放了出去。

穆月里一踏出教务楼,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刚才的情境真是要把她憋死了,如果他们也是林君君的话,穆月里真的很想给他们也塞上几个臭鸡蛋。

“月里!”清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穆月里转身,只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向她跑来。

第20章 你跑哪去了

穆月里转过身,只见尹潇潇挥舞着手臂,气喘吁吁地跑到她面前。

“潇潇,你……”穆月里的话还没说完,尹潇潇突然张开双臂,将她紧紧抱住,如同守财奴抱着存钱罐,一丝也不肯松懈。

“臭丫头,这都快一个月了,你跑哪去了?电话也不接,短信也不回,学校也不来,你要吓死我吗?”尹潇潇大声地埋怨着,声音里隐藏着哭腔,环抱着穆月里的手臂不禁收紧。

穆月里轻拍着她的后背,柔声安慰道:“我没事,只是心情不太好,闭关了一段时间罢了。”

尹潇潇松开手臂,旋即又捧着穆月里的脸,左看看,右看看,像珠宝师鉴定宝石一般,鉴定着穆月里的那句“我没事”是否是真实的情况。

“我真的没事。”穆月里轻轻地笑着。

看着朋友如春风拂柳般的笑颜,尹潇潇心里却泛起一丝苦涩。穆仞和月里订婚的消息在伊格尔顿学院传得沸沸扬扬,有人说穆仞是为了报答养育之恩才勉强娶了妹妹穆月里,也有人说是穆月里让穆震年施压,才逼迫穆仞答应了婚事,更有人突发奇想,说穆仞才是穆震年的亲孙子,而穆月里是收养的童养媳……

各式各样的流言蜚语在伊格尔顿恣意传播,尹潇潇无心去分辨是真是假,她一直担心着自己的好友,她深知这场订婚绝不是穆月里想要的,因为她知道,她的心里,始终藏着另一个人。

“潇潇,陪我回趟宿舍吧,把行李收拾一下,我从今天开始,就不再住校了。”穆月里说道。

“怎么了?为什么不住了?”尹潇潇疑惑,和穆月里并排朝着学生公寓走去。

“留在这里整日听别人议论我吗?”穆月里漫不经心地说道,“虽然我可以一个一个收拾他们,但毕竟人数太多,太累,也太烦,我可不想用他们那些无聊的人来折磨我自己。”

“哈哈……”尹潇潇掩嘴笑道,“也是,让那些家伙们自娱自乐去吧,我们不—闻—不—问,对付这些长舌妇们,最好的办法就是无视。”

穆月里和尹潇潇一路笑着来到了学生公寓的“脂砚斋”门前,这里是穆月里原先的公寓。

伊格尔顿学院每三人住一栋公寓,当初校方安排女生公寓时,可是伤透了脑筋,女生们争先恐后地跑到校长办公室,强烈要求和穆月里住一起,因为这样就能天天见到穆仞,运气好的话,还能共进午餐或晚餐,说不定还有进一步发展的可能。谁也不愿意把这么好的机会让给旁人,闹得不可开交之际,女生们竟直接动起手来,以求用武力来解决问题,气得校长拍案而起,威吓之后用抽签方式决定了穆月里的舍友。

这看似公平公正的举措,实则仍有人暗度陈仓,穆月里心里再清楚不过,她只是看破不说破罢了。

穆月里刷了下门卡,发现门是虚掩的,她有些疑惑地推开大门,一脚刚踏进屋内,一盆水迎面泼来。

穆月里原本向旁边微微一侧,便可躲过,但尹潇潇站在她身后,她来不及推开她,她若躲开,尹潇潇就会遭殃,穆月里索性一动不动,任凭自己被泼得浑身湿透。

“月里!”尹潇潇惊叫,忙掏出手帕替她擦拭,与此同时,她狠狠地瞪着此时正站在门口,一脸幸灾乐祸的笑容的夏允儿。

第21章 不仅耳聋,还眼瞎

冰凉的水珠顺着黑色的发丝,滑过穆月里浸湿的脸,在精致的轮廓上逗留一番后,全部汇集到下颌,凝成水滴,慢条斯理地滴落着。

穆月里抬手捋了捋湿润的秀发,转身面向一脸得意模样的夏允儿。穆月里替她深感惋惜,她今天刚教训了林君君,原本决定放下屠刀,息事宁人,没想到竟还有不怕死的,硬要往刀口上撞。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我本想打扫一下门口的,谁知道恰巧你回来了。”夏允儿趾高气扬地说着,脸上没有一丝愧疚之情。

穆月里冷笑一声,“我和潇潇走到门口时都在说话,你站在门后,会听不到?况且门是虚掩的,旁边还有落地玻璃窗,你会看不到?看来,夏允儿不仅耳聋,而且还眼瞎!”

谎言被穆月里轻轻松松戳破,夏允儿的脸红一阵白一阵,面子虽挂不住,但她还是高昂着脖颈,斜睨着穆月里,挑衅道:“我就是故意泼你怎么了?真没见过你这么不知廉耻的人!抢暮雪姐的男朋友,跟自己哥哥订婚!我要是你,根本没脸见人!”

“夏允儿,你别太过分了!别忘了,当初是谁死乞白赖地缠着穆仞,又是谁仗着父亲校董的身份,偷换了签,硬要和月里住一起!”尹潇潇愤愤不平地说道,纤细的身体因愤怒而微微颤抖。

“我,我怎么了?我至少没抢舍友的男朋友,比穆月里不知干净多少!”夏允儿被戳中昔日丑事,说话都有些结巴,但仍理直气壮地狡辩着。

“是啊,当初也不知道是谁,整日在我面前骂楚慕雪贱人,这才过去多久,楚贱人就成了你的暮雪姐了?”穆月里悠远淡漠地说着。

“我才没有!你不要血口喷人!”夏允儿急红了眼。

的确,当初她为了追求穆仞,费尽心思和穆月里成为舍友,以为自己近水楼台先得月,却没料想被楚慕雪捷足先登,竟成为穆仞的女朋友!为了破坏他们二人,也为了拉拢穆月里,夏允儿没少在穆月里面前说楚慕雪的坏话。但三人毕竟是舍友,每日抬头不见低头见,穆月里也没表现出对楚慕雪的嫌恶,在楚慕雪救了穆月里一次之后,她俩的关系反而比之前更加亲密,夏允儿每日看着穆仞带着她们二人一同出去,都恨得牙痒痒。

但是,当穆月里和穆仞订婚后,夏允儿自然而然地就和楚慕雪站在了统一战线。

而今,夏允儿在背后咒骂楚慕雪的事被穆月里挑破,她怕楼上的楚慕雪听见,情急之下竟扬起手臂,手掌朝穆月里的脸颊挥去。

穆月里死死握住了夏允儿挥过来的的手腕,另一手揪住了她的衣领,将她拉近。

“放开我,快放开我!”夏允儿拼命挣扎,衣领被揪住,她似有些呼吸不畅,润白的脸憋得通红。

“没什么本事就不要来惹我!”穆月里冷盯着她的眼睛说道,随即一松手,夏允儿因为惯性不禁向后踉跄了几步,一不小心撞上了桌上的鱼缸,连人带桌子一同摔了下去,鱼缸内的水泼了夏允儿一身,两条金鱼还在她的头发上和裙子上跳跃着。

“够了!”

熟悉的声音从楼梯处传来,穆月里向上看去,楚慕雪一袭白衣一步一步地从楼梯上走下来。

第22章 不要挑战我的容忍度

楚慕雪面色苍白,嘴唇毫无血色,棕色的大波浪卷发披散在肩头,走路如弱柳扶风,一副病态美人的模样,又身穿白衣,更增添了几分憔悴,让人看了不禁心生怜惜。

“暮雪姐……”夏允儿仿佛看到了救兵般,冲着楚慕雪可怜兮兮地叫唤着。

“月里,你这么做未免太过分了。”楚慕雪如圣人劝诫平民般悠悠说道,她走到浑身湿漉漉的夏允儿身侧,神色闪了闪,似犹豫了片刻后,伸出几根手指将夏允儿扶起。

夏允儿满脸感激之情,站起来后,迅速躲到楚慕雪身后,微微探出头,死死盯着穆月里,一副“我有靠山了”的得意模样。

穆月里冷哼一声,携着尹潇潇径直朝楼上走去,全程只把楚慕雪和夏允儿当空气。她还要收拾行李,没空和她们周旋。

“月里!”当穆月里和尹潇潇即将消失在楼梯口处时,楚慕雪终于忍不住叫住了她。

她以为穆月里会主动过来和她搭讪,说一句“对不起”或者“我也是被逼无奈”之类的话,毕竟她是穆仞的前女友,又和穆月里是舍友,可穆月里刚刚的态度明显没有把她放在眼里,自己如此憔悴的模样,难道没有激起穆月里内心一丝愧疚?

穆月里在楼梯口处站定,缓缓转身,俯视着楼下的楚慕雪,冷声道:“什么事?”

冷冰冰的态度让楚慕雪蓦然一惊,这还是她认识的穆月里吗?曾经的穆月里可是亲切地称她为“姐姐”,在脂砚斋里,她和穆月里的关系最好,自动就把夏允儿隔离出去,也正是得益于此,她才能接近穆仞,成为穆仞的女朋友。她原以为,穆月里会一直傻乎乎地成为她接近穆仞的有力途径,即使听说他们二人订婚,她也坚信,只要做足穆月里的思想工作,穆仞迟早还是她的。

而今,楚慕雪所有的妄想都被穆月里冰冷的态度打碎,她不可置信地看向穆月里,眼眶内顷刻间蓄满泪水,哽咽的声音里充满了哀怨:“月里,你难道没什么话想要跟我说吗?”

楚慕雪一边说着,一边偷偷向上提起裙摆,露出一道触目惊心的疤痕,如一条丑陋的蜈蚣,附着在她雪白的小腿上,如此醒目。

穆月里记得,当初她排演歌剧,中途背景墙突然倒塌,她来不及躲开,是楚慕雪扑过来将她护住,她虽安然无恙,但楚慕雪的小腿却被铁杆划伤,留下了抹不去的疤痕。事后,她既感激又内疚,每日跑去医院陪她,给她削水果,端洗脸水,还强逼着哥哥穆仞送救命恩人回公寓。

如今想来,楚慕雪做的种种,并非是她所说因为喜欢自己,觉得自己亲切得像亲妹妹,所以格外与自己要好。她做的一切,不过是讨穆仞欢心罢了,而自己也无非是她达到目的的一个有力工具。五年多的时间,不长也不短,但足够让穆月里成长起来,她不再是刚入伊格尔顿时那般懵懂无知了。

穆月里的脸上划过一丝嘲讽,她不慌不忙地轻摇着头,表示与她无话可说。

楚慕雪不死心地追到楼梯处,刚要开口,穆月里对着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别再多说什么,我是看在你曾经救过我的份上,才不与你计较,不要挑战我的容忍度。”穆月里说完,转身消失在楼梯口。

第23章 他回来了?

穆月里走后,楚慕雪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仔仔细细地捋顺当日发生的一切。她实在想不透,穆月里对她的态度为何会有如此大的转变?难道是林君君那个蠢货泄露了秘密?还是夏允儿这个白痴一不留神说漏了嘴?

不,不可能!楚慕雪烦闷地摇着头。

她故意将穆月里今日回校的消息告诉林君君,就是为了让她去找穆月里的麻烦。她深知当年的鸢尾花海事件对林君君造成了多大的打击,如今穆仞又和穆月里订婚,林君君不疯狂才怪呢!

想到这,楚慕雪轻蔑地笑了一声。林君君这个人就是蠢,蠢到极致,难怪穆仞看不入眼。当初林君君道听途说,以为穆仞最爱鸢尾,便斥资巨额,疏通各种关系,打造一片鸢尾花海作为告白圣地。殊不知鸢尾花是穆月里最喜欢的花,穆仞不过是爱屋及乌罢了。

当林君君自以为是地在花海中央向穆仞告白,穆仞全程都没有看她一眼,他的目光一直落在不远处,正在花海中玩得不亦乐乎的穆月里身上。那时楚慕雪就知道,穆仞最疼爱的是他妹妹穆月里,而只有从穆月里那里下手,才是追求穆仞的最佳途径。

至于夏允儿,楚慕雪想到她便面露不屑。夏允儿就是个墙头草,不论是对她和穆月里前后不一的态度,还是对穆仞摇摆不定的感情,都证明了夏允儿远没有林君君坚定,但她比林君君更好控制。楚慕雪不过在这个白痴面前流几滴泪,流露出几分“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悲痛之感,夏允儿就轻易倒戈,还扬言一定会替她教训教训穆月里。

夏允儿确实做到了,但穆月里的反应却不是楚慕雪想要的。她原想利用林君君和夏允儿对穆月里的怨恨,惩戒一番这个抢走她心上人的女人,也借此一抒她心中的不快。然后,她再以柔弱的受害者身份出场,让穆月里心生歉疚,让她心甘情愿地成为自己和穆仞和好如初的桥梁。

本来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可偏偏在穆月里这里出了差错。楚慕雪思量了许久,尖锐的笔尖一次次刺在白纸上写的“穆月里”三个字上,突然,她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一抹怨毒又邪恶的笑容浮现在脸上,她打开手机,拨通了一个久违的号码。

穆月里在校门口和尹潇潇分手后,便坐着私家车回到了穆公馆。一下车,穆月里就瞥见了门口停靠的那辆熟悉的黑色轿车,她的心微微颤抖了一下,有些犹疑地一步一步跨上台阶,手扶在门的把手上,却没有推开门的意思。司机看此情景,以为小姐推不开,三步并作两步跨上楼梯,一把推开大门,开完后还冲着穆月里“嘿嘿”的笑着。

穆月里瞬间愣住了,她还没想好要不要和他见面,就算见面又该以怎样的神情,怎样的话语……这一切的一切她还没想好,这个自作聪明的司机竟然把门推开了!

穆月里回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刚要说些什么,江默流的声音便传入耳际:“月里,你回来啦?真巧,少爷今天也回来了……”

第24章 她就这么走了?

大门敞开,穆月里一眼便望见了大厅内坐在沙发上的穆仞。

他侧对着她,微微颔首,聚精会神地审查着膝上的一份文件,修长的双腿随意地叠在一起,头顶上方,明亮的灯光洒下来,侧颜的轮廓笼罩着一层薄薄的光晕,恍惚间,仿佛是梦境中的人。

他没有抬头看她。

穆月里在门口处呆了几秒,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自订婚后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她才见到了名义上的“未婚夫”。见不到他时,穆月里希望他一直都不要出现,却又暗暗期待着某天某时他能突然出现。如今,他出现了,穆月里却不知该如何面对他,二人目前的关系又该如何处理?

眼下,他对她冷漠无视的态度,是否也是在告诉她,他与她之间,漠视便好呢?

想到这儿,穆月里收回目光,拖着行李,径直朝楼上走去。

江默流一个箭步冲上来,似夺似抢地拿过穆月里手中的行李,用身体挡住了她的去路。

穆月里手中突然一空,她有些疑惑又有几分嫌弃地看向面前一脸谄媚之笑的江默流。

“小姐,听说你以后不住校了?我觉得挺好,毕竟住家里方便些,还能每天见到家人……”说到“家人”二字,江默流故意加重了语气。

穆月里一脸不想听他继续废话下去的神情,她往左走,江默流一挡,往右走,江默流又移步将她挡住。穆月里的耐心被消磨,恼怒的目光落在江默流眼里,似在质问他究竟要干什么。

江默流对穆月里的不快视若无睹,仍然堆起满脸的笑容,想方设法地堵住穆月里的去路,嘴里还念念有词道:“今天真巧,小姐你回来了,少爷也回来了!哎,小姐你不知道,少爷最近多忙,已经连续几天不眠不休了,眼睛里全是血丝,为了今天能回趟家,他昨晚连夜飞去美国和客户洽谈工程项目,商讨完又连夜飞回来,美国那边下了暴雨,少爷为了赶凌晨的飞机,在雨里狂奔了一路,我撑着伞在后面怎么追也追不上,结果少爷先回来了,我被扔在美国了,中午才坐上飞机回来,哈哈哈……”

江默流滔滔不绝地说个没完,穆月里已无心再听,她扣住江默流的手腕,用力向后一掰,毫无准备的江默流疼得“嗷嗷”直叫,连连求饶,穆月里顺势将他甩到一旁,夺过自己的行李箱,一言不发地上了楼梯,随后传来“砰”的一声关门声。

大厅内瞬间寂静的像山中幽谷。

江默流可怜兮兮地摸着自己受伤的手腕,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穆月里逐渐消失的背影,他似乎不相信眼前的事实,又使劲揉了揉眼睛,再定睛一看,楼梯上确实空无一人。

她就这么走了?就这么走了!

江默流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境况,难道他刚刚说的还不够明白?少爷为了早日回家见到小姐,把一个月的工作量聚集在两周之内,几天几夜没有合眼,去美国创立分公司,又遇到突降暴雨,少爷为了赶最早的那班飞机,不带任何雨具直接在雨中狂奔,染了风寒不说,还把他丢在美国了,害得他孤苦伶仃地一个人坐飞机回国,真是可怜!

江默流把自己刚刚说的话在脑海中重现了一遍,觉得自己的暗示甚是明显,但小姐怎么会毫无反应呢?难道是没有听出来自己话中有话?小姐不是那么笨的人啊……

江默流正沉浸在自己无聊的推理中,突然脊背一凉,浓重的戾气从身后悠悠飘来,顷刻间将他笼罩,如巨石压在胸口,有种命悬一线的压迫感。

江默流极为艰难地咽了口唾液,缓缓转身,看向沙发上的穆仞。

第25章 我去劝他

“默流,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是个话多的人。”穆仞缓缓开口,声音仿佛浸着深秋的寒露,每说一个字,都有彻骨的寒冷丝丝透出来,让人不禁打着哆嗦。

江默流讨好似的勉强笑了笑,搓搓手,半弓着腰,一副温良恭顺的模样,“少爷,我可都是为了你……”

话音未落,穆仞凌厉的眼锋扫过来,硬生生劈断了江默流还未说出口的话。江默流立马闭紧嘴巴,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穆仞一言未发地走上楼梯,过度的劳累加上又淋了暴雨,他的呼吸粗重了许多,脚步也明显有些踉跄,他不得不一手扶着楼梯的扶手,一手捏着眉心,一步一步缓缓地走上楼去。

江默流有些担心地追上去,“少爷,还是请顾医生过来看一下吧,您的状态不太好,今天就不要再工作了,身体要紧。”

穆仞仿佛未听见身后江默流的话语,神情空洞地转过楼梯口,径直朝他的房间走去,随后传来“砰”的一声关门声。

空荡荡的走廊只剩江默流一人杵在那里。他仿佛不知发生了什么似的,表情无辜地往左看看少爷的房间,大门紧闭,往右看看小姐的房间,也是大门紧闭。

这兄妹俩究竟在想什么?江默流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好不容易小姐回来了,少爷也回来了,新婚燕尔的两人,此时不应好好维系一下感情吗?怎么现在却成了一个不挽留,一个不回应的尴尬局面?难道他们要一直如此,像两个陌生人一样过一辈子吗?

毫无办法的江默流急得在走廊上捶手顿足,仰天长叹,而门后的两人,却是各怀心事,愁绪难平。

穆月里回到房间后,一头扎在了床上的玩偶堆里,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他的冷漠,他的无视,都像一根根棉里的针,在不经意间深深刺痛了她。她原以为她足够坚强,可以承受他对她的一切态度,但当二人真正对峙时,她才明白,她有多么无能,他的一个动作,一个眼神,就能轻易让她败下阵来。

这究竟是为什么?穆月里问自己,又茫然地问着面前的一堆玩偶。这场婚姻本就不是她的意愿,他不是她要等的那个人,他对她的一切态度本应与她无关,可为何如今却如此在意?是因为怀念过去的兄妹情谊,还是因为其它?

穆月里越想越烦躁,索性起身扯散了头发,换上了睡袍,虽然时间还早,但若有烦心事,还是强制睡觉最合适。

穆月里洗完脸后,刚要关灯,便听见门口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她打开门往外察看,只见江默流拉着穆家私人医生顾以,正坐在楼梯口处唉声叹气。

“顾医生,你怎么来了?”穆月里拢了拢身上的睡袍,朝顾以和江默流走去。

“晚上好,穆小姐。”顾以起身,绅士地向穆月里鞠躬,“江秘书打电话给我,说是穆少爷病了,让我过来看看,可惜穆少爷工作繁重,不让我们打扰。我刚刚听江秘书说了穆少爷的症状,虽然是感冒发烧,但因为长期的劳累,加之又淋了冷雨,高烧不退,穆少爷又拒绝治疗,这样下去,只怕他的身体撑不住,而且高烧还会引发其它的病症。可江秘书和我又没有好的办法能说服穆少爷接受治疗,只能在这叹气。”顾以满脸担忧地说道,而江默流则蹲在地上,泪眼汪汪地盯着穆月里,似在求助一般。

“顾医生,你把药给我,我去劝他吃药。”穆月里说道。

第26章 顾医生让我把药拿给你

穆月里拿着药瓶站在穆仞门前时,心下顿时一百个后悔。她怎么能这么轻易就答应给穆仞送药呢?她和他目前的关系冷至冰点,让她烦闷至极,眼下去给他送药,岂不是自掘坟墓,自找难堪吗?

穆月里不自觉地向后退了几步,想要逃离这尴尬的处境,却结结实实撞上了堵在她身后的江默流和顾以,二人眼神发亮地盯着她,握紧拳头冲她做了一个加油的姿势。

她在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只能勉强转过身,随意地敲了几下房门,便推门走了进去。

“出去!”

冰冷的声音刺入耳际,穆月里握着门把手的手指不禁微微轻颤,不知此时应是直接关门离开,还是立在原地,抑或是不顾阻拦向他走过去?

静默了几秒后,穆月里鼓起勇气向他走去,刚迈了两步,冰冷刺骨的声音带着些许的愤怒迎面袭来:

“我说了让你出去,听不懂吗!”

穆仞从电脑屏幕上移开视线,深邃的黑眸里燃着怒火,刚要发作时,抬眼间望见了立在门口处不知所措的穆月里。

冷峻的面孔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喜,启唇却依旧是寒若深潭的嗓音,“你来做什么?”

“顾医生让我把药拿给你。”穆月里强装镇定地走到他的办公桌前,将几盒药放下,装作不经意地瞥了一眼电脑前的穆仞。

他的双眸布满血丝,面庞透着倦色,眉心微蹙,似有什么棘手的事,因发烧的缘故,往日清冷的面孔如今处处渗着血色,在屏幕的冷光映衬下,散发着别样的致命诱惑。

好像病得很重……穆月里心想。

从门口走到穆仞办公桌前,这短短的距离,穆月里一直在构思如何回答穆仞的问题——你来做什么?明显,他不想看到自己。

她原想将自己如何走出房间,看见唉声叹气的江默流和顾以,随后被二人哄骗,被迫来给他送药的前因后果交代清楚,但走到他面前时,只剩下了一句话——“顾医生让我把药拿给你”。很好,言简意赅,也避免了多余的交谈。

穆仞敛回目光,重新面对着屏幕,修长的手指敲击在键盘上,发出沉重而急促的声音。

这是在下逐客令?穆月里从办公桌上缓缓地收回手指,面前的穆仞聚精会神地盯着屏幕,完全没有和她继续交谈的意思。穆月里收回的手指不禁攥紧了睡袍,她向后退了几步,刚要转身离开,却忍不住回头叮嘱一句:

“你最好赶快吃药!”

敲击键盘的声音戛然而止,穆仞的神色闪了闪,随手拿起桌上的药瓶,一一倒出药片后,就要往嘴里塞。

“等等!”穆月里制止道,“你晚上吃没吃东西?”

“没有。”穆仞冷漠地答道,一手拿起水杯,却突然被穆月里扣住手腕,水杯落在桌面上,杯内的水溅了出来,点点滴滴,落在他的手背上,带着丝丝的凉意。

“没有吃东西就不能吃药!”穆月里态度坚决,扒开穆仞的另一只手,将药片取出,放回了瓶内,又将药瓶塞进自己睡袍两侧的口袋里。

“你等一下,我去让张妈给你熬点粥。”穆月里一边说道,一边小跑着离开了穆仞的房间。

她没有发现,背后那灼灼的目光,一直温柔地凝视着她。

第27章 现在,我可以吃药了吧?

穆月里几乎找遍了整座穆公馆,也没发现张妈的影子,更离奇的是,原本老老实实待在穆仞房门口的江默流也不知去向。

偌大的宅子,空空荡荡,漆黑一片,只有穆仞的房间亮着灯光,其他人都去哪里了?

无奈,穆月里只得自己撸起袖子,操办起来。

厨房里很快传来一阵锅碗瓢盆剧烈撞击的嘈杂声,接着是陶瓷碗、水晶杯摔在地上的清脆响声,一个接着一个,很快,油锅滋滋啦啦的声音覆盖了一切,穆月里的尖叫声时不时地响起。

被江默流挟持到地下室的众人们,蜷缩在一起,听着外面犹如沙场厮杀的巨大声响,心也不禁揪紧了。张妈死死地揪着胸口的衣服,表情极为痛苦,随着外面变换的声响,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又摔了一个水晶杯,这是我上个月才买回来的……这是盘子摔碎的声音,哎哟,这次采购的盘子,上面的花纹都是人工一笔一笔画上去的……妈呀,这次不会是哥窑出的碗碟又被摔了吧……”

张妈几次想要起身冲出去,都被江默流强拉硬拽了回来。

“再这么摔下去,厨房就没了!”张妈哭诉道。

“你要出去了,你的工作就没了!”江默流威吓道。

张妈只得哭丧着脸,小声嘟囔着“造孽啊”,不情不愿地挨着一个侍女坐下。

“江秘书,我们什么时候能出去?”缩在地下室的一个侍女问道。

此时的江默流正紧贴着墙壁,小心地捕捉着外面的动静,对于侍女的提问,他漫不经心地答道:“尘埃落定的时候。”

穆月里端着熬好的粥再次走进穆仞房间时,穆仞已经换上了居家服,倚靠着床垫坐在床上,膝上还放着一沓英文文件,正一份一份审阅着。

“生病了就不要工作了。”穆月里不容分说地夺过他手里的文件,一股脑全扔在了办公桌上。

“快吃吧!”穆月里把粥递给穆仞,眼睛却没有看他。

穆仞接过这一碗不明物体,瞬间愣住了。它的卖相凄惨,内容复杂,还泛着犹如恶毒王后熬制的毒药一般的紫色气泡。

穆仞神色难辨地看向穆月里,“这是……粥?”

穆月里佯装看向天花板,极为小声地“嗯”了一声。

“你的厨艺这么多年还是没有长进。”穆仞艰难地搅动着碗里的粥说道。

穆月里有些气愤,欲上前夺过穆仞手里的碗,“嫌弃的话就别吃了!”

穆仞抬手挡住了她伸过来的手臂,一手舀了一勺不明液体送入口中,细细咀嚼,咽下,末了,他抬眼看向穆月里,唇角勾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

“味道不错。”

穆月里怔怔地看着穆仞将那一碗粘稠浑浊的“粥”吃得干干净净。都说人发烧的时候味觉、嗅觉会失灵,果然如此,不然,正常人怎么可能咽得下这碗恶心的东西呢?

穆仞吃完后,向穆月里伸出一只手,摊开掌心。

穆月里不解地看着他,懵懂地眨着双眼。

“我的药呢?现在,我可以吃药了吧?”穆仞问道。

第28章 月里,要不要吃糖?

“我的药呢?现在,我可以吃药了吧?”

当穆仞如秋风拂水面的声音幽幽传入耳际时,穆月里有一刹那的恍惚。

思绪如袅袅炊烟飘至从前。那时的她,刚从地下室搬至地上生活,很长一段时间都适应不了外面的环境。灿烂的阳光,新鲜的空气,悦耳的鸟鸣,这些她曾经一度向往的美好事物,却都成为她体弱多病的诱因。

小小的她隔三差五就被逼着喝各种苦药来调养身体,穆月里怕苦,每逢喝药就偷偷躲到柜子里,让侍女们着实头疼,怎么劝也不出来。侍女们只能端着药站在柜子外面,苦苦哀求,威逼利诱,祈祷着小姐能在下一秒钟回心转意,把药喝了,她们也就能避免受罚。

那一天,穆仞来了,他刚训练完,俊朗的面孔上还浮着层层细汗,身上的衬衫也湿透了大半,他来不及擦拭,因为爷爷应允他来看望妹妹月里。

穆仞坐在穆月里躲藏的衣柜前,结实的后背倚靠着柜门,云淡风轻地说道,“月里,要不要吃糖?”

柜内的月里一听有糖果,虽然小声但极为迅速地“嗯”了一下。

穆仞轻笑,剥好一颗糖果,轻敲了几下柜门,门开出一道窄窄的缝隙,穆仞将糖果递进去,穆月里一口就含在嘴里。

“月里,你咬到我的手了。”穆仞微嗔道,“别把糖纸也吃了。”

柜内的月里正一心一意地品尝糖果,完全没有理会穆仞的话。

穆仞自然地舔了下被穆月里咬过的手指,在场的侍女见此情景,无不被他那魅惑到极致的动作狠狠冲击了心脏,顿时只觉呼吸急促,视线模糊。

“月里”,穆仞柔声说道,“糖好吃吗?”

“嗯!”穆月里开心地叫道,“哥哥,还有吗?”

“有啊,但是……”穆仞的声音慢慢低下去,他靠在柜门的缝隙处,如耳语般轻声说道,“你出来把药喝了,喝完后,我再给你一颗糖,好不好?”

“……”穆月里有些犹豫,一想到药的苦味,嘴里糖果的甜味似乎也黯淡了许多。

穆仞手指夹着糖果在门缝前晃了晃,穆月里的眼眸也随着糖果的摆动而左右飘移。

半晌,穆月里有些委屈地从柜子里探出头来。

“好吧,你说话算话哦!”

喝药的过程如一个世纪那么长。当苦涩的药汁顺着喉管滑入胃里,穆月里只觉胃里顿时一阵翻江倒海,好不容易才慢慢平息下来。

穆仞一直轻抚着她瘦削的脊背,试图帮她减轻苦药带来的不适。

一直低首弓腰的穆月里猛地抬起头来,冲着穆仞摊开手掌,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穆仞有些疑惑地看了看穆月里伸过来的手,又看了看面前眼神散发着星光的女孩,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我的糖呢?现在,我可以吃糖了吧?”穆月里粲然笑道。

“当时也是如此……”穆月里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喃喃地说道。

“月里?”见穆月里神情有些凄然,穆仞有些担心地唤了她一声。

恍惚间听到有人叫她,穆月里缓缓转过头,看向坐在床上的穆仞。

“哥哥……”

第29章 我始终只是哥哥而已

“哥哥……”

遥远得近乎悲戚的声音,像是从远方传来的回响。

二人都太久没有听到这个称呼,当穆月里不经意间说出口时,他与她都愣住了。

森冷的气息从穆仞四周弥漫开来,仿佛夏日里突然打开了冰窖的门,丝丝缕缕的寒气倾泻而出。

压抑的气氛让穆月里猛地回过神,眼前的景象从模糊渐渐变得清晰,待看清穆仞成熟俊朗、棱角分明的五官时,穆月里的心狠狠地颤抖了一下。

这才是她的现实。穆月里脸上露出苦涩的笑容。

她的哥哥,那个一度将她捧在手心里呵护的哥哥,早已不存在了,眼前的这个人,是她的未婚夫,奉爷爷之命与她成婚的男人。

她与他的兄妹情谊,早在他答应爷爷的要求时,就已经支离破碎了,在他占有她身体的那一刻,他们之间已经什么都不剩了。如今,她还妄想什么?难道潜意识中天真地以为,她的穆仞哥哥还会回来吗?

我们回不去了……穆月里灿若星辰的双眼蒙上了一层水雾,内心满满的悲哀。

她无声地从浴袍口袋里掏出药瓶,放在床头柜上,望了一眼背对着她的穆仞,她垂下眼睑,随后一言未发地转身离开了。

当关门声响起时,穆仞的目光缓缓移至床头柜上的药瓶,幽深的黑眸染着寸寸缕缕的哀伤,他拿过一瓶药,手指小心地摩挲着,似乎在感受药瓶上残留的她的体温。

月里,即便我们成为夫妻,在你心里,我始终只是哥哥而已……

自那晚后,穆仞与穆月里之间又恢复了往日冰冷陌生的关系。那晚她为他熬粥,劝他吃药的点点温馨,如同黑暗的房屋里燃烧的小小火苗,被风轻轻一吹,扑朔几下,便熄灭了,整个屋子再次陷入无尽的黑暗里。那晚的事情,于他们二人而言,就像熄灭了的火苗,一切仿佛从未发生过。

早上,江默流兴冲冲地趴在楼梯口处,等着看兄妹二人和好如初的亲密行为,却发现二人又摆出一副桥归桥路归路,互不干涉的模样,瞬间急得直跺脚。

真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江默流忿忿地想着。

昨晚,他可是好不容易才把整个穆公馆的人都生拉硬扯到地下室,又拿出自己两个月的工资作为诱饵,才让所有人乖乖地待在地下室,直至少爷和小姐睡去才离开,为的就是给他们二人创造单独相处的机会,缓和二人之间的关系。

可是现在,穆仞和穆月里都冷着一张脸从他面前匆匆走过,完全看不出二人哪里有一丝和好的迹象。

苍天啊,求求你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我的一腔热情和全部心血,难道就这么付诸东流了吗?江默流在心里无声地呐喊着。

“少爷,你等等我,你的秘书忘带了!”看着自家少爷的身影逐渐消失在门口,江默流的自我意识终于觉醒,火速追了上去。

此时,坐在私家车里赶往学校的穆月里,手机铃声骤然响起。

第30章 你做的不错

“校庆晚会?”穆月里将手机贴在耳畔,神情有些愕然。

“对呀,就在一周后的今天,是伊格尔顿皇家学院两百周年的校庆晚会,所有师生都得参加。”电话那边的尹潇潇兴致勃勃地说道。

“潇潇,你知道我不喜欢这种场面的”,穆月里淡然说道,“你帮我跟主任请个假,说我病了,去不了。”

“月里,我还是希望你能参加”,尹潇潇劝道,“这次校庆晚会,除了庆祝学院诞生两百周年,主要还是为了欢送退休的老教授们,尤其是丁教授,虽然她很想继续教下去,但她都八十多岁了,身体很不好,这次退休,学院不会再返聘她,决定让她安享晚年。”

听到丁教授的名字,穆月里原本坚决的态度有了些许犹豫。

丁教授是她在伊格尔顿学院最喜欢的教授,没有之一。虽然她年过八十,但她只要站在那里,气质便如春水一般轻轻流淌出来,漫过每个人的心沿。从她身上,穆月里知道了什么叫做女人的“优雅”和“高贵”,它与人的年纪无关,与样貌无关,而是与内在的涵养相连。

丁教授也很喜欢穆月里,说她是少见的很有灵性的孩子,课余时,常常约穆月里去她的书社做客,二人谈天说地,聊得不亦乐乎。在校方因穆月里无故旷课而要开除她时,丁教授迈着蹒跚的步子去政教处为她说情,校方碍于老教授的身份和威望,才没有过多难为穆月里。

即便穆月里对校庆晚会不感兴趣,也不想在学校里抛头露面,毕竟她和穆仞的婚事在校园里传得沸沸扬扬,很多女生看到“月”字都恨得牙根痒痒,明里暗里想要整治她,幻想着取而代之。多事之秋,除了上课,穆月里不想在学校久待,倒不是因为她害怕,而是她不想把自己的精力浪费在一些无关紧要的人身上。

但只要是和丁教授相关的事,她是无论如何都会去的。

得到穆月里的应允后,尹潇潇兴高采烈地挂断了电话,紧接着又拨通了校方宣传部的电话,希望能在给丁教授上台献花的人员名单中为穆月里留一个名额。

让尹潇潇想不到的是,宣传部的负责人竟一口答应了。她无法置信地又再次询问了几遍,得到的答案都是一样的,对方竟也没有表现出不耐烦的情绪来,反而一遍遍跟她强调着穆月里上台的时间和地点,似乎生怕她记错了。

尹潇潇连连称好。这个狗仗人势的部门今天竟大发慈悲,平日里,连主任申请活动他们都敢闭门不见,今天怕是吃错药了吧?

尹潇潇心里嘀咕着,嘴上却说了一大通违心的恭维的话。

电话挂断后,宣传部的负责人缓缓地转过头,饱含爱意地看向坐在沙发上的楚慕雪。

“暮雪,这样就可以了吧?”男子声音沙哑地问道,随后起身,离开办公桌,慢慢走向楚慕雪,在她面前屈膝,细细地亲吻着她裸露的脚踝。

“你做的不错。”楚慕雪幽幽说道,一手轻轻抚摸着跪在身前的男子的头发。

“你若是再帮我做一件事,我就更开心了。”楚慕雪贴在男子耳畔说道,嘴角勾起一抹邪恶的笑容。

第31章 你还要不要上台

校庆日的当天,伊格尔顿皇家学院处处张灯结彩,喜庆热闹的气息弥漫整个校园。中心广场上铺满了姹紫嫣红的鲜花,放眼望去犹如一片花的海洋,让人迷醉其中。广场两侧的主道上并排摆放着历届获得PRINCE称号的人物展板,引得在校学生和参观者驻足观看。

穆仞的展板无疑放在了中心位置,毕竟他是伊格尔顿创校以来唯一一个连续多年获得PRINCE称号的学生。那些对穆仞依旧不死心的少女们,纷纷赶来在穆仞的展板前拍照留念,以慰夜深人静时自己那颗千疮百孔的心。

虽然被定为献花的学生代表,穆月里却迟迟未去学校排演,一直挨到礼花盛放、校庆大典已进行大半,才简单收拾了片刻,抱起自己准备好的一捧鸢尾,动身去了学校。

穆月里的心思很简单,就是要避开穆仞。校庆晚会上,穆仞作为优秀学生代表和伊格尔顿炫耀的对象,必定上台发言,受万人瞩目。虽然她深知他不喜欢这种场合,但碍于老教授们的情面,他只能勉强为之,且发言一结束,他就会离开。

穆月里来到幕后,恰逢宣传部的负责人凌科正气急败坏地清点人数,一看到穆月里,张口骂道:“都什么时候了,你才来!你还要不要上台!”

穆月里不理睬他,径直走到他身后的一张长桌前,放下怀中的花束,小心地在花瓣上撒了些水滴。

凌科被无视,原本因愤怒而变形了的脸愈加扭曲,他大步跨到穆月里跟前,大手一挥,作势要把她准备的花束扔到地上。

周围的学生瞬间吓得屏住了呼吸。凌科可是伊格尔顿里有名的暴脾气,父母都是校董,也就促成了他愈加张狂无礼的个性,把他惹火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在凌科的手即将触到鸢尾花时,穆月里抬眼,一手死死扣住了凌科伸过来的手腕。他仍不死心,另一手迅速挥过来,穆月里身体微微一侧,躲过了凌科的手掌,紧接着一脚踹向他的腹部。

“啊!”凌科发出巨大的惨叫声,因痛苦而屈膝跪在了地上。

“又不是逢年过节,凌部长怎么给我行这么大的礼?”穆月里冷声道,低眉看了看跪在面前的凌科,像躲避垃圾一样嫌恶地走开了。

待穆月里走后,四周有人笑出了声,凌科捂着腹部站起来,凶狠的目光一一扫过在场的所有人,大家顿时紧闭嘴巴,装作忙碌低着头四散开来。

到了表彰环节,穆月里心心念念的恩师丁教授终于出现在舞台上。主持人先是介绍了丁教授的从教经历,后又大肆表扬了一番丁教授的为人师表和立德树人。丁教授默默地听着,不反驳也不赞同,仿佛是在听一件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事,脸上始终挂着淡然的笑容。

穆月里偷偷瞥了一眼观众席,没有看到穆仞的身影,她暗暗松了一口气,却有几丝凄凉缓缓升至心头。当主持上宣布“由学生代表上台献花”时,她才回过神,环抱着精心准备的鸢尾花束向丁教授走去。

待看到穆月里时,老教授的脸上才露出了几丝真切的笑容。

第32章 月里,好久不见

“老师,您辛苦了!”穆月里将花束献给丁教授,随后紧紧拥抱着这位让她心生敬佩的人。

老教授笑吟吟地抱着穆月里,伏在她耳畔轻轻说道:“孩子,万事随心,莫要被假象迷惑了眼睛。”

穆月里松开双手,有些疑惑地看着恩师,似在寻求答案,老教授却笑而不语,仿佛一切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穆月里携着丁教授准备走下台去,主持人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教授留步,其实今日学校为您准备了一个惊喜……”

“惊喜?”丁教授停步,面露疑惑地看向主持人。

主持人神秘地向舞台另一侧一指,“请看那边!”

穆月里和丁教授一齐看向了舞台一侧的阴暗处,台下的观众也纷纷转过头,好奇地盯着那片阴影。

一道身影在黑暗中移动着,渐渐靠近光明,身形的轮廓愈加清晰,待身影上的黑暗处逐渐退去,舞台璀璨的灯光照亮他全身时,穆月里扶着丁教授的双手不禁狠狠地颤抖着。

“有请丁教授的得意门生乔墨泽上台!”主持人的声音响起,台下的观众席爆发了一阵排山倒海的掌声。谁都没有想到,两年前公费留学的乔墨泽,曾经的PRINCE得主,风靡一时的校草,竟提前回校,还恰巧出现在恩师的表彰舞台上,于众人而言确实是个惊喜。

伴随着接连不断的欢呼声,俊朗挺拔的身影向穆月里和丁教授的方向靠近。穆月里下意识地想要向后躲,身后却没有退路,她如踩在钉板上一样,神色难辨地看着那熟悉的身影飘着眼前。

“老师,好久不见!”乔墨泽张开双臂拥抱了丁教授。

“臭小子,提前回来也不告诉我一声!”丁教授宠溺似的嗔怪着,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

“这不是要给您一个惊喜吗!”乔墨泽含笑道,松开了双手,目光移向旁边的穆月里,漆黑的眸子浮现出丝丝暖意。

“好久不见,月里!”

熟悉而又久远的声音悠悠袭来,穆月里仿佛置身于梦境中,有些恍惚地看着面前的人。

他还是记忆里的模样。白皙的面庞,挺直的鼻梁,黑曜石般的瞳仁散发着迷人的光,唇角勾起好看的弧度,仿佛在雨天架起了彩虹桥,整个世界都有了亮色。

他宁静而专注地看着她,仿佛在守护着一件心爱之物,眼里再无其他。

“墨泽师兄……好……好久不见……”穆月里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仿佛耗尽了全身气力。

她躲闪着他的目光,脚步不断向后微微移动,而他,似乎什么都没有察觉,仍旧爽朗地张开双臂,将这只颤抖的小白兔拥入怀里,那一瞬间,穆月里全身的血液都凝滞了。

“我吓坏你了吗,月里?”他靠在她耳畔柔声问道。

穆月里僵在那里,颤抖的双手无处安放,在几秒钟之内,她无数次想要将双臂合拢,回抱着眼前的这个人,但当想起自己的处境,看到台下观众鄙夷的眼神时,她痛苦地握紧了拳头,双手无力地垂了下去。

第33章 因为我心上系着一个人

晚会结束后,穆月里和乔墨泽将丁教授送至校门口。丁教授因年老体弱,不宜在外久留,她与两位得意门生在校门口简单寒暄了几句,约定了下次师门聚会的时间后,便挥手告别。

穆月里和乔墨泽目送着丁教授离去,当她的身影完全淹没在夜色中时,穆月里感觉,周围的空气似乎随着丁教授的远去而渐渐停止了流动,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眼下,只有她和他。

穆月里痛苦地绞着手指,默默地咬紧下唇,不断地在脑海中拼凑着合适的语句,希望能让自己自然地离开当下的处境。

当她正搜肠刮肚、愁眉不展时,温柔如水的声音从头顶上方缓缓流淌进耳际:“月里,待会儿有时间吗?我们去映月湖畔走走如何?”

穆月里的眼中闪过慌乱的神色,她低垂着眼眸,不敢抬头看他,在内心深处一遍一遍告诉自己必须拒绝,但当那声“好”的字音脱口而出时,穆月里不禁攥紧了拳头,真想揍自己一顿。

当听到穆月里的答复后,乔墨泽原本有些紧张的神色瞬间舒展开来,如五月暖阳般的标志性笑容在俊朗的脸上绽开。他极满意地转过身,头朝映月湖的方向微微一侧,示意穆月里和她一起走。

乔墨泽在前,穆月里在后,一路上,二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皇家学院两年来的变化,或是教授们的蜚语流言。

“映月湖的湖面似乎宽了许多,记得两年前离开时,从湖畔走到校门口没用这么长时间。”乔墨泽说道。

“是的,去年拓宽了湖面,所以会觉得距离有些远……”穆月里强装镇定地说道。

“湖畔的樱花也是后来才移植过来的吧?”乔墨泽看着身旁一排排陌生的樱花树问道。

“嗯,听教导主任说,这些樱花树都是学校特地从日本订购的名贵花种,只可惜现在花都凋谢了……”穆月里遗憾地说道。

“没关系,错过了今年的花期,还有来年,来年不会再错过了!”乔墨泽突然停步,缓缓转过身来,看向刚刚一直在身后亦步亦趋的穆月里。

穆月里一直低着头跟在乔墨泽身后,一边想着自己的心事,一边漫不经心地往前走,全然没有注意到他已在自己面前站定。

突然头部结结实实地撞上一堵胸墙,穆月里没有站稳,不禁向后踉跄了几步,一双温热的手紧紧握住了她的双臂,使她没有向后倾倒。

穆月里反射性地抬起头,对上了那灼灼的目光。

晚风轻拂,他身上清新的味道丝丝缕缕地袭来,犹如魅惑之药,让穆月里一时间忘记了思考。

“墨泽师兄……花已经谢了……”穆月里没头没脑地说道。

“没关系,我已经回来了,可以等来年的花期。”他含笑道,全然没有放开手的意思。

穆月里试探性地扭动了下手臂,没有挣脱他的束缚,她有些尴尬地低下头,轻咳一声,试图转移话题。

“对了,师兄你怎么突然回来了?之前不是说要四年才能毕业吗?”

“是啊,原本是需要四年,但我提前两年修完了所有课程,申请了提前毕业。”

“哦……”穆月里应道,却不知接下来该如何把话题延续下去。

“月里,”乔墨泽柔声唤道,明澈如山中潭水的眸子映照着她的影子,他微微向前倾,缩短他与她之间的距离。“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提前回来吗?”

“因为我心上系着一个人……”

第34章 如果你也在,那该多好?

乔墨泽定定地看着她,握着她双臂的手不禁收紧,温热的呼吸在两人之间流转。

世界仿佛被水淹没,穆月里有种莫名的窒息感,她有些恐惧地看向乔墨泽,眼底的情绪被升腾的水雾掩盖。

“月里,这两年我在国外读书,跟着教授去过很多地方,那里的景色都很美,可我每到一个地方,总是会想,如果你也在,那该多好?”

“师兄……”穆月里几乎哽咽地轻声唤道,她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似在期待又似在害怕一般,紧紧盯着他微张的双唇,等着他下面的话。

突然,脖颈上一凉,乔墨泽的脸紧挨着她,从头后部缓缓移至面前。

穆月里抬手一摸,脖颈上竟多了一条项链。

水晶坠子里,封存着一瓣鸢尾花,花瓣卷曲着,形成一个心的弧度,在樱花树丛掩映着的斑驳的灯光照射下,隐隐散发着七彩的光晕。

穆月里出神地看着它,手指上下摩挲着水晶坠,内心五味杂陈,千万种情绪堵在胸口,犹如千斤巨石,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为什么你要回来?为什么你现在才回来?如果时间能回到两个月前,回到我刚踏入伊格尔顿时,回到我在午后的教室第一次看见你的那一瞬间,那该多好?

“月里……”乔墨泽脉脉含情地注视着她,薄唇轻附在她额前的秀发上。

如美梦一般虚无缥缈的幸福感,穆月里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她有些眩晕,他温柔的告白,他双唇的触感,一切都那么不真实。

“你愿意做我……”乔墨泽的薄唇缓缓下移,眼中温柔化水,在泛着樱桃般色泽的双唇处流连。

如果真的是梦,就请让梦延续下去……穆月里虔诚地祈祷着。她轻闭双眼,让自己在梦境般的美好里沉沦下去。

“乔学长,好久不见!”

熟悉而冰冷的声音如利剑般刺入耳际,犹如寒冰咒语,将穆月里瞬间冻结。

告白被硬生生打断,乔墨泽有些尴尬地放开握着穆月里双臂的手,转过头,一如既往地热情地打着招呼:“好久不见,阿仞!”

穆仞站在樱花树的阴影里,脸上的神情被树影掩盖,冥黑色的西装在夜色的衬托下愈发神秘而高贵,被树影切割的支离破碎的灯光洒在他如雕塑般完美的身上,如同镶嵌的宝石。

他抬步,向两人走去。

随着他逐渐靠近,穆月里只觉一种莫名的戾气在向她袭来。

在她还未反应过来时,一股巨大的、不容分说的力量将她从乔墨泽身边拉开,随即搂入冰冷的怀里,如同桎梏,无法挣脱。

乔墨泽怀中突然一空,眼里流露出惊讶和不解的神色,但他很快平静下来,认为自己未经穆仞同意就和月里告白,确实是自己的疏漏。毕竟整个伊格尔顿的人都知道,想要追求穆月里,必须要过穆仞这一关。

“阿仞,抱歉,其实我喜欢……”乔默泽真诚地解释道。

“乔学长!”穆仞打断他的话,虽面容带笑,语气中却是王者对待臣子时不容置疑的态度。

不要,不要说……穆月里的手抵在穆仞胸前,揪紧了下面的西装。

她泪眼婆娑地抬起头看向他,无声地哀求着。

求求你,不要说,不要告诉他……

第35章 我替她谢谢你的心意

穆仞低下头,对上她乞求的目光,箍住她肩膀的手臂不觉收紧。但他只是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便将视线移开,仿佛她的所有痛苦都与他无光。

穆月里的心坠到了谷底。

“乔学长,”穆仞冷笑着说道,“你要是早一点回来,说不定就能赶上我和月里的订婚宴了。不过错过了也没关系,等举行结婚典礼的时候,还请你一定要来捧场!”

平静的话语瞬间打破了此刻的宁静,犹如藏在棉里的针,在不经意间被狠狠地刺痛。

“订……订婚?你和月里?”乔墨泽无法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两人,声音似乎也因受到了惊吓而在瑟瑟发抖。

“墨泽师兄,不是的,是因为……”穆月里的脸上笼罩着一片死人似的灰白,她拼命想要挣脱穆仞的束缚,想和她心念已久的人好好解释清楚。

脖颈上的水晶坠因穆月里的挣扎而四下晃动,闪着耀眼的七彩的光。

穆仞眸底暗流涌动,面上却波澜不惊,箍住穆月里的手臂突然发力,将正在做无谓挣扎的人儿整个揽入怀中。

“很漂亮……”穆仞两指捏着穆月里脖颈上的坠子幽幽说道,“多谢乔学长送的订婚礼物!月里这孩子不善言辞,学长别见怪,我替她谢谢你的心意。”

话中已经乔墨泽划为外人行列,而他穆仞和穆月里才是真正的最亲近的人。

不等乔墨泽反应,穆仞搂着穆月里转过身,而他微微侧脸,对着斑驳的路灯下僵在那里的乔墨泽,一字一字地说道:“时间不早了,我和月里先回去了,改天有时间,一定请乔学长来穆公馆一聚。”

风徐徐吹来,樱花树枝随风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几片有些泛黄的叶子轻轻飘落到乔墨泽身上。他眼神空洞地捏起其中一片,在手中辗转。

“终究还是错过了吗?”他喃喃地说道,“不会再有下次的花期了……”

……

“放开我!放开我!”

校外的马路上,穆月里奋力挣扎,几乎用尽全身的气力,一拳接着一拳,狠狠地打在穆仞的身上。

穆仞面无表情,任由她肆意地捶打,箍住她肩膀的手却没有一丝松懈。

江默流冷汗涔涔地立在一旁,看着自家少爷和小姐吵架,上去劝也不是,拉架也不是,只能立在原地干着急。

说到底,要不是某人给少爷发了小姐在晚会上和乔墨泽拥抱的照片,少爷也不会狂开三个小时的车,从外市赶回来。

今天的校庆晚会,少爷虽然受邀,却没有参加,只说外市有重要会议,抽不出时间。现在倒好,原本好好地开着会,少爷的手机一闪,下一秒少爷就摔门而出,而他这个贴身秘书也不得不在后面一路狂奔。

更可怕的是,少爷开车简直就像在和阎王挑衅,一路上,他都不知自己吓晕过多少回,又有多少回被惊醒……

唉,真是搞不懂少爷,早知如此,当初答应出席校庆晚会不就好了吗?

在江默流胡思乱想之际,只听“砰”的一声巨响,穆月里被强行塞进车里,穆仞扣上车门,驱车离去。

第36章 你似乎还没有搞清楚

“放我下去!”穆月里怒视着身旁正在开车的穆仞,一字一字地低吼道。

穆仞没有理会她。

穆月里死死地盯着穆仞,汹涌的怒火在身体中翻江倒海,接着,她一拳狠狠砸向了车窗。

沉重的响声打破了车内的死寂。

“别白费力气了,”穆仞直视着前方,面色冷峻,浑身散发着浓重的戾气,充斥着整个车内空间,“就算你手断了,车窗也不会裂。”

“让我下去!”穆月里厉声说道,双眸因愤怒而布满血丝,犹如阴森的天气里突然现出了诡异的火烧云,丝丝缕缕都透着危险的气息,“不然,我就一直砸到头破血流,砸到双手骨折,砸到死为止!”

穆仞神色微微一怔,片刻后,扭头看向她,森冷的面孔突然浮现一抹微笑,一抹赤裸裸的嘲笑。

“为了他?”穆仞质问道,浓重的戾气失控般的肆虐着。

穆月里决然地转过身,“不关你的事!”

话音刚落,一股巨大的不容分说的力量突然箍住她的肩膀,强迫她转过身来。接着,肩膀上的那只手移向她的脖颈,一根手指挑出衣领下那条水晶项链,狠狠一扯。

穆月里还没有反应过来,只觉脖颈上突然一痛,紧接着,穆仞旁旁的车窗打开,微冷的晚风骤然袭来。车窗外的璀璨灯影中,一星点异样的亮光突然出现,又转瞬即逝。

穆月里下意识地摸向脖颈,在反应过来刚刚发生的一切时,绝望地看向正慢慢上移的车窗。

“无关紧要的东西,丢了也罢。”穆仞云淡风轻地说道。

穆月里愣愣地看着早已紧闭的车窗,水雾在双眸中弥漫,黑夜的阴影掩盖着她脸上的表情。

穆公馆的华灯已清晰可见,侍从们远远地瞅见少爷的车子驶来,连忙打开大门,准备恭迎少爷和小姐回家。

突然,车子仿佛失控了一般,毫无预兆地撞向了甬道一侧的古木,紧接着又横冲直撞,犹如一个脾气暴躁的醉汉。

侍从们吓得趴在门后,以免殃及自身。

车门突然敞开,穆月里被甩了出来,结结实实撞向了花园的栏杆。

方才失控的车子安静下来,穆仞一把推开车门,径直走到穆月里跟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脸上全是震怒的表情。

“穆月里,你疯了吗?!”

愤怒的喘息声清晰可闻。

穆月里双手撑住地面,转过头看向面前的男人,苍白而冰冷的脸上绽放着莫名的笑容。

“对,我就是疯了,被你们逼疯了!”穆月里凄厉地笑着,“如果你被毁了心爱的东西,你难道不会疯吗?”

“哦,不对,”穆月里佯装出一副惋惜的表情,“像你这种没有心的人,怎么会懂什么叫作喜欢?你只懂得如何讨好穆老爷子而已!不是吗,哥哥?”

穆仞的黑眸中瞬间涌起了狂风暴雨。他一言未发,一把将穆月里从地上拉起,径直朝大门走去。

“放开我!”穆月里拼命想要挣脱,穆仞的手却越箍越紧。

侍从们见状,想要上来劝一劝,却被穆仞凶狠的眼神吓了回去,仿佛下一秒自己就会被千刀万剐。

房门被一脚踹开,穆月里被丢到床上。

穆仞脱下西装外套,一边扯着领带,一边走向穆月里,仿佛野兽在走向猎物。

他一字一字地说道:“是啊,我是一个没有心的人,但我知道什么是我的东西,而你,月里,你似乎还没有搞清楚……”

第37章 我们才是最亲近的人

森冷的寒意顷刻间席卷而来,穆月里不禁打了个寒颤。

眼前的他,冰冷幽深的瞳孔射出寒光,让人有种被眼神撕裂的恐惧感。

穆月里心生怯意,连忙从床上起身,慌乱地朝门口跑去。

还未跑出两步,便被穆仞再次箍住,扔向了大床。

在穆月里倒在床面上那一刻,一个精致的首饰盒滚落到她面前。

“打开,戴上它!”声音里没有一丝感情,仿佛只是在下达一项命令。

凌乱的发丝散落下来,穆月里用手肘撑起上身,斜睨着那冰冷的物件,不禁冷笑道:“我和你这种关系,还需要这么多形式吗?”

西服,领带,腕表,一一散落在地毯上,穆仞无声地靠近穆月里,弓下腰,一手死死地箍住她的肩膀,一手抬起她的下巴,强迫她看向他。

“穆月里,不管你心里想的是谁,喜欢的是谁,都与我无关。而你,要记清楚,你是属于我的!除非我死了,否则,你休想从我身边逃走!”

话音一落,穆月里只觉唇上一痛,穆仞毫无预兆地吻了下来,带着某种宣泄和愤怒,在她的双唇上狠狠地啃咬着。

穆月里惊醒回神,双手慌乱无措地抵在穆仞胸前,想要把他推开,同时也在阻止他进一步的靠近。

感受到她强烈的排斥,穆仞腾出一只手扣住穆月里的两只手腕,将它压在她的头顶,另一只手解开她上衣的纽扣,在她白皙如雪的肌肤上游移片刻,便移至后背。

束缚被轻而易举地解开,恐惧瞬间填满了穆月里整个心房。曾经的钻心之痛还停留在身体的某处,哪怕只是回想,都会牵扯出昔日的羞耻与痛苦。

她惊慌失措地拼尽全身的力气去挣扎,水雾在眼眸中慢慢聚拢,凝成水滴,轻轻滑落下来。

感受到胳膊上微微的凉意,穆仞从穆月里胸前抬起头。

眼前的女孩,像是在经历着可怕的事情,紧紧闭着双眼,凝着水珠的睫毛不住地颤抖着,秀眉蹙起,拧成了一个个疙瘩,心底的抗拒和恐惧展露无遗。

穆仞的心像是被什么狠狠地冲撞了一下,瞬间变得四分五裂。

他怔怔地看着面前的她,脑海中不禁闪现着方才的场景——在校园里,凋零的樱花树下,乔墨泽拥抱着她,嘴唇贴在她的额头上,印下浅浅的一吻,当时,她脸上的表情是那么幸福,以致于他明明极度愤怒,极度想要冲上去杀了那个人,都在逼迫着自己强忍下来,因为,他实在不忍心去破坏她的美好。

他有多久没有看到她脸上流露出幸福的表情了?那一刻,她沉浸在乔墨泽给她的温柔里,而他,站在远处,静静地、隐忍地看着她许久未现的笑容,心底里升腾起满满的苦涩。西装内侧口袋里的东西,紧贴着心房,像一把匕首,一刀一刀剜着他的心。

而此时此刻,面对着他,她竟这样的不情愿?这样的痛苦?明明,我们才是最亲近的人啊……穆仞在心里无声地无声地怒吼着,质问着,汹涌的愤怒和绝望在体内恣意地流淌,突然,他猛一用力……

第38章 不他究竟是幸,还是不幸?

他猛然一用力,毫无预兆地贯穿了她的身体,在那一瞬间,穆月里惊恐地瞪大了双眸,泪水如断线的珠子,纷纷滑落,在雪白的床单上晕开一圈又一圈的水痕。

穆仞箍住她的下颌,汗湿的俊颜充斥着她整个瞳孔。

“穆月里,看清楚,你究竟属于谁!”性感而富有磁性的声音混杂着灼热的呼吸,在两人间流转。

穆月里如木偶般目光呆滞地看着穆仞,方才挣扎的双手早已放弃了抵抗,无力地垂在身侧,一副任人宰割的麻木样子。

她没有情感的顺从让穆仞胸中的怒火不仅没有消减,反而愈演愈烈。他钳制着她的腰身,一次又一次粗鲁地撞击着她的身体,似乎想用侵入骨髓的疼痛来换得她对他的点点回应。

而穆月里紧咬着嘴唇,犹如一只任人随意操控的傀儡,无声无息地承受着他带给她的所有痛苦。即便穆仞一次次地加重力道,一次次地闯入她的眼底,强迫她看向他,她却仿佛置身事外,眼神空洞地看着空气里某个位置发呆。

穆仞俯下身,灼热的呼吸拂在她苍白的脸上,两人的鼻尖轻触在一起,穆仞看着她眼中自己的倒影,明明占据了她所有的视线,却仿佛只是一个泡影,似乎轻轻一吹,便销声匿迹了。

她瞳孔中他的影子,就像被强行钉在墙上展览的画一样,明明与整个展览的主题格格不入,却还是厚颜地挂在那里,企图与环境相融,但终究只是痴人说梦。

他能闯入她的眼底,却闯不进她的心里,他能占据她所有目光,却不能在她的心里找到一席之地,那他究竟是幸,还是不幸?

“看着我,月里!”穆仞说着,再一次加重了力道。

而穆月里,无声地承受着穆仞带给她的狂风暴雨,即便痛入骨髓,她也只是攥紧了拳头,以此来减轻痛苦,脸上不再有任何的情绪波动,宛如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僵直的躺在那里。

“看着我!看着我!月里!看着我……”穆仞的声音逐渐低下去,说到最后,原先的狂怒几乎变成了乞求,他紧盯着她的双眸,但在那深不见底的黑暗里,他找不到一丝她对他的情感。

无穷无尽的绝望笼罩着他,他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理性,一手钳住她的下颌,狠狠地吸吮着她的双唇,动作愈来愈疯狂……

……

惨白的月光透过纱帘照射进来,洒在穆月里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上,她静静地躺在那里,双眸含泪未干,呼吸又轻又浅,仿佛纸糊的人儿,轻轻一碰便碎了,让人见了不免心疼万分。

穆仞靠在床头,沉默地看着入睡的她,她似乎累极了,脸上全是疲惫,穆仞小心翼翼地将被子往上拢了拢,当碰到她裸露在外的肌肤时,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不禁皱紧了眉头,穆仞赶忙收回了手,以免打扰她的梦境。

穆仞不禁想起以前,两人总是睡在同一张床上,那时她不满十岁,刚从地下搬到地上生活,很长一段时间不能适应,见到阳光会害怕,见到小鸟会害怕,见到除修女之外的女仆都会害怕……



免责:该文章采集于网络,相关权利归相关人所有!!!本站不承担任何责任!!
更多文章: 1024社区 xp1024.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