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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莽年代》 第一章 洗尽铅华，归来仍是少年 上帝用七天创造了世界，李亚东用七个小时将它毁灭。 一个清晨加一个上午的时间，终于让他确信，自己是真的重生了。过去的那个世界再也不复存在，时间倒回至一九八四…… 这是一年之中最热的季节，阳光炙烤着大地，将这个位于鄂东南地区的偏远小山村，化为一尊火炉。 李亚东杵在池塘边的岸埂上神思恍惚，身上的“两根筋”汗湿一片。 “小东，可算找到你了，这么大热的天你没事瞎跑什么？娘让我来喊你回家吃饭。” 身后传来一阵气喘吁吁的声音，这是自己的四姐李冬梅，老李家正待字闺中的大姑娘，也是硕果仅存的一个。 李家总共兄弟姐妹五人，李亚东排行老幺，这还是因为李老汉过世的早，不然肯定更多。当年太祖的一句“人多力量大”，被老百姓奉为圭臬，大家都是可劲儿的造，家里有五个孩子的只算小门小户，七八个的比比皆是，也甭管养不养得活，先生了再说。 可惜李老汉在某个深秋的夜晚灌了几壶猫尿后失足掉进了猪粪池里，李家这一代也就彻底断了茬儿。 眼前的四姐出落得水灵，圆圆的小脸被太阳烤得红扑扑的，两条粗壮的麻花辫对称的垂于胸前，这让李亚东很自然而然的想起了那首大约十年后才会出现的《小芳》。 “你……你老看着我干吗？我脸上有脏东西？”李冬梅见弟弟半晌不说话，眼珠子盯着自己一眨不眨，脸上的红润越发明显。 她在这个年纪的形象与记忆中完全一样，总是那么容易害羞。 “姐，你真美。” 李亚东撂下一句话后，大笑着往家的方向走去，如果说之前他心里还有些五味杂陈，那么此刻无疑已经释然了。 “从头再来”很多时候并不像刘欢歌词里唱的那么“只不过”、那么轻易，就算你想，也要看老天爷给不给机会。事到如今也不必太在意旁枝末节，他既然回来了，就要好好把握住机会，不负一世韶华。 尽上辈子未尽之事，做这辈子想做之事。 “死小东，就知道欺负我！”李冬梅脸上红得都能抹喜蛋了，望着他的背影狠狠地跺了跺脚。 她发现弟弟今天有些不太一样，虽然他一向嘴甜，但这么羞人的话还是头一次说。 “娘，我回来了！” 回到家中，望着眼前的三间黄泥巴土屋，墙壁上纵横交错的裂缝显得十分触目惊心，这更让李亚东觉得有太多事情需要弥补。 “知道回来啊，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跑出去玩？”母亲胡秀英端着碗筷从厨房里走出，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李亚东面色一窘，不提这件事情还好，一提起他就忍不住的揪心。 好巧不巧的是，早上他翻过日历，今天是七月四号，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三天之后就是高考！ “好了，先吃饭吧。”胡秀英见儿子半晌不说话，怕给他造成太大压力，适时地转移了话题。 “哦。” 饭菜其实并不可口，但李亚东却吃得格外的香，像个傻子一样手里捧着印有“囍”字的黄色搪瓷碗，不停地往嘴里扒饭，眼神在母亲和四姐脸上来回看。 “这孩子，是不是中暑了？咋吃个饭还一个劲儿的傻笑？”胡秀英觉得儿子有点反常，伸过手去探了探，然后又抽回来放自己的额头上比较了一下，发现体温还算正常后，不禁长出口气。 “娘，我没事，好的很。” “好的很你还敢吓我，还不赶快吃饭！”胡秀英直接赏了他一颗红烧板栗，顺手还把特意蒸的鸡蛋舀了一勺送到他碗里。 对于这个贫瘠的家庭来说，鸡蛋可是顶稀罕的吃食，眼下农村虽然已经包产到户，填饱肚子不成问题，但手里想攥几个活络钱，却也难上加难。家里除了几只家禽要养到腊月过年外，平时鸡蛋鸭蛋就是唯一能换钱的宝贝。 譬如这鸡蛋，约莫一个礼拜能攒够一斤，拿到镇上卖给供销社后可以变现一块一毛钱，在这个白菜一毛一斤、豆腐七厘一块的年代，这无疑是笔很可观的收入，平常家里的开销全指着这些钱了。 要不是儿子过几天要参加高考，胡秀英绝对做不出如此败家的事情。每顿饭都要吃掉一只鸡蛋，就是村长家也不敢这么干呀！ 一碗韭菜蒸蛋母女俩没有伸过一筷子，也不顾李亚东的推阻，一股脑儿的全倒进了他碗里。这让李亚东时隔多年后重温母爱的同时，也越发坚定了改变命运的决心，而且要快！ 多少事，从来急，天地转，光阴迫。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 他上辈子不是没有小小发迹过，然而等他有能力带给家人富足的生活时，他最深爱的那个人，却已经不在。 子欲养而亲不待，人生最大的遗憾莫过于此。 一九八四年是非比寻常一年，在改革开放的历史上具有重要意义。这年一月份，小平同志第一次南巡，肯定了特区经济的发展，随后连续开放14座港口城市，一时间大大小小的公司如雨后春笋般涌现，日后中国最大的几家公司，几乎都是在这一年创办的，这一年也被称作“中国现代公司元年。” 清楚时代意义的李亚东当前最强烈的愿望就是走出去，走出这座大山，只有这样，他才能扼住命运的咽喉。 而眼下正好有一个契机——高考。 李亚东心里很清楚，他大概是输不起的，否则他接下来的命运肯定会和上辈子一样——在县里棉花公司上班的大哥的安排下，进入镇上的一所初中任教，而且一待就是整整八年！ 那几乎是他的整个青春岁月。 “小东啊，下午就别再出去晃荡了，在家里安心看看书，总归是对考试有帮助的。”胡秀英语重心长的说道。 她没有什么文化，不太知道如何教育孩子，特别是学习方面的事情，家里男人死的又早，就指着五个孩子自学成才，不要长歪了就行。如果将来能有出息，那就是死鬼在下面保佑了。 “娘，我不出去，你放心好了。” 他哪里还敢出去，只剩下三天时间，除非他不想混了。 这个年代的大学有多少令人神往李亚东心知肚明，考上大学就意味着铁板钉钉的国家干部，那已经不是铁饭碗了，而是李老二赐给唐光头的紫金钵盂，坚不可砸！ 这对于考生们来说是难以想象的诱惑，无论他们来自农村，或是城市。 日后的那句“读书是农村孩子唯一的出路”并不适用于当下，这年头的城市孩子同样不好过，没考上大学就得在家闲着，八百万知情刚刚返乡，工作可不那么好找，不然就得央求父母早点下岗，好让他们去顶班。 如此也能想象高考该有过么惨烈？ 第二章 高考在即，背水一战 李亚东一点没有拿一个未来人的身份去轻视这个年代高中生的想法，实际上在这方面他是处于劣势的。 即便这一年的高考他曾经经历过，但也无法做到时隔三十多年后还能记住考题的地步。而在过往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几乎没有再翻阅过任何课本教材。 更要命的是，他还是一名理科生。 八十年代参加高考的人大概都不会忘记，一九八四年的高考理科考试有多么惨绝人寰？那张恍若天书的数学试卷，是多少人脑子里永远挥之不去的梦靥？ 这年，高考施行的还是全国统考制，也就是说各省市的试卷完全一样，而在高考理科数学120分的考试中，京城的平均分数只有20分！ 魔都的平均分数只有29分！ 全国的总平均分数只有26分！ 怎一个惨字了得？！ 日后的考生们都得感谢八四级理科生的付出，若没有他们的集体阵亡，又怎能换来命卷老师的不杀之恩？ 只要一想起这件事情，李亚东就感觉肝儿颤。 他唯一算得上优势的，大概就是曾经的那段教师生涯，在那八年时间里他带过物理和化学这两门课程。 至于其他的几门考试科目，语文和政治倒谈不上畏惧，毕竟五十多年的人生阅历摆在那里。 而英语和生物就比较麻烦，离开校园后，他的生活似乎不太能触及到这两个领域，也没有像某段时期心血来潮买了一本《诗的八堂课》来陶冶情操那样刻意迎合过。 略微捋一捋，李亚东就发现高考的难度远超他的想象，也不是没想过放弃，拥有领先这个时代几十年的记忆，几乎是一副躺赢的局面。但如果放弃了，他势必会浪费很多时间与机会，因为他根本不可能在短时间内离开家，母亲不会答应，大哥也不会同意。 战吧，既然退无可退，就唯有背水一战了！ “娘，我吃好了。”放下碗筷后，李亚东赶紧回房开始充电。 复习得讲究方法，他决定先集火在让他有些心慌的数学上，于是在破旧条木桌上的一堆乱糟糟的书本里找了老半天，找出了一沓数学试卷。 这是他们校长从黄高买来的，然后再刻板油印卖给他们，也不强迫，一套试卷一块钱，等于他娘往学校里送了一斤鸡蛋。 这大概就是《黄冈密卷》的前身，难度要高于同类试卷不少，所幸有答案。李亚东开始对照着答案一道题一道题的分析过去，实在有不懂的地方就查阅相关资料。没由来的他突然发现，这套前世熬死了他不少脑细胞的试卷，似乎也并不是那么难啃嘛。 难道是自己的脑壳变聪明了？可能性不大，或许只能归结于他当年没有努力吧。 果然每个不成功的人年迈时回顾一生，总会怨恨自己当年的不努力。 好在李亚东还有机会弥补，你说气不气人？ 三天的时间一晃而过，期间李亚东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头扎在书堆里。 中午的时候，村里的瘸子叔从县城办事回来，捎来了他大哥李亚民让带的两块钱，“亚东啊，这钱你大哥让你千万别省着，考试的时候买点好吃的，注意补充营养。他们单位里有事，要派他去南边出差，所以就没空回来。” “谢了，叔。”李亚东伸手接过钱，心里有些不太好受，他深知这两块钱的来之不易。 他大哥李亚民看似光鲜，说出去也是吃商品粮的城里人，其实工资并不高，自从部队转业后基本没涨，每月只有十几块，一家三口蜗居在单位不足二十平的小房间里，他大嫂也没个工作，侄女去年又上了初中。 生活真是捉襟见肘，这两块钱明显是从牙缝里省出来的。 “诶，这孩子，说这话就见外了。” 等到瘸子叔走了后，李亚东将手里的两张“红色拖拉机”顺手递给他娘。 “自个儿拿着吧，赶明儿我就不给你钱了。” 李亚东坚持未果后，只好暂时收了起来，从小到大他身上就没揣过这么多钱。 半下午的时候，同住在一个村子里的三哥李亚军来了，手里还拎着一条尿素袋子，里面装着一只老母鸡。 “诶，老三，这可使不得啊，你听我说啊，下蛋的老母鸡可不敢宰……” 李亚军闷不吭声，对母亲的阻拦置若罔闻，从厨房里拿出一把菜刀，直接割了鸡喉，有点先斩后奏的意思。 意料之中的是，鸡毛还没钳完的时候，三嫂刘金菊面色难看的寻上门来，瞥了眼铁箍木桶里已经死翘翘的老母鸡后，顿时如同死了亲娘一样。 “我的命好苦啊，家里出了个败家货，这日子没法过了！” 李亚军对着母亲尴尬一笑，“娘，你接着弄，晚上给小东补补，我就先走了。” “李老三，你今天要是敢碰我一下，老娘就跟你拼了！”刘金菊坐在门口的黄泥巴地上死都不起来。 李亚军也不跟她吵，一言不发的走过去，右手向下一揽，就把她夹在了胳肢窝里。一米八三的壮劳动力，收拾一个一米六不到小媳妇儿，简单不要太轻松，任她叫破喉咙都没用。 “霸气！”李亚东杵在屋檐底下也插不上手，重温着这熟悉的一幕，挺没心没肺的笑了。 “这个死老三，让他不杀不杀，偏不听话，待会那女人还不撒泼上吊？”胡秀英赶着脚来到门槛外眺望，表情显得有些担忧。 从言语中不难听出她对这个三儿媳妇意见颇深，同时也埋怨儿子的败家。 李亚东无奈一笑，他实在没法子告诉他娘这件事的结果，而且身为老幺，在没有成家立业之前他在这个家里是没有太多发言权的。 “娘，我看没大碍，待会儿我去找三嫂说道说道，小东考上大学了还能亏待她不成？”李冬梅在一旁安慰着，自古婆媳是天敌，这句话近乎真理。 她不假思索的信心也令刚刚回房的李亚东不由一阵汗颜，赶紧抓起手边的一本《高中生物第三册》，一头扎了进去。 胡秀英无奈的叹了口气，转身继续拾掇老母鸡去了，这毛都钳了一半，救是救不活了。 按理说李亚东明天高考，二姐李春兰应该回来看看，可这个点还没见着人，八成是回不来了。她婆家距离这里有些脚程，眼下又正值“双抢”，能不能抽出时间还真不好说。 晚饭是老母鸡烩手擀面，滋味自不用提，就是放在三十年后都是挺俏皮的东西。 一只三斤的老母鸡只吃了一小半，另一半就着一钵面条被李冬梅送到了李亚军家，灶台上瓦罐里还余下一些，随后被胡秀英放在木桶中，吊进了屋后的水井里。 第三章 一九八四，你好 凌晨四点的时候，李亚东被胡秀英从床上拖了起来。 一碗鸡汤面下肚后，瞬间活力满满。 不大会儿功夫，门外蒙蒙的夜色中有了动静，他的专职司机到了。 “小东，都收拾好了没？”伴随着声音，在煤油灯微弱的光亮下，勉强能看清是一个身材敦实的小伙子走了进来。 这是李亚东的发小，村里会计家的二儿子，张春喜。 俩人一般年纪，小时候一起树上掏鸟、河里摸鱼，长大后结伴上学，从小学到高中。很不幸的是，张春喜在一月前的预考中落榜了。 寒窗十载，还未走进高考的考场就被刷了下来，也是够郁闷的。 这个年代由于大学还没扩招的缘故，录取名额十分有限，在高考前的一个月还有一次预考，预考的难度丝毫不亚于高考，近乎三分之二的学生会在这场考试中败北，出师未捷身先死。 也并非每一个学生都有复读的机会，在这个遍地文盲的时代，绝大多数的家长没有这个决心，他们大约了解到自家孩子不是那根葱后，就会选择放弃，不愿再供，这样可以极大程度的减轻家里的负担。 毕竟供孩子读书实在太苦了，有些人家里养了好多年的猪，可一到开学就得让食品公司的人直接牵走，连猪肉是个什么味道都不知道。 因此许多这个年代的高中生，其实根本没有机会体验高考的滋味。 “春喜来了呀，赶紧就着吃几口吧。”胡秀英看清来人后，从灶台上端过来一碗面条，里面还有几块鸡肉。 她虽然很会过日子，但不是小气的人，人家孩子放着觉不睡大老远的送她儿子去县里考试，她没有舍不得几块肉的道理。 “婶儿，不……” 张春喜其实已经吃过，刚想说句“不用了”，可看清碗口的东西后，嘴巴里就开始冒水了。他爹虽然是村里的会计，但这年头谁家也不比谁家好过多少，肉这种东西也就逢年过节打打牙祭，能不馋吗？ “熊样儿，赶快吃吧，吃完好上路。”这货屁股一翘李亚东就知道是什么味儿的，一巴掌将他拍在长条板凳上。 “嘿嘿……”张春喜一阵狼吞虎咽，吃得满嘴流油，好半晌后才悠悠的回过神儿来，“你刚才咒我。” “哪有？”李亚东略一回想，好像还真是那么回事儿，不过嘴上却不承认。 “明明有！” “……” “哎呀，我的两个小祖宗嘞，就别拌嘴了，再耽误下去天都亮了。”胡秀英将一捆用茅草绳系好的衣物和被单什么的，塞到李亚东手里后，就开始赶人了。 张春喜的交通工具是一辆二八大杠，他爹的宝贝疙瘩，虽然不是“永久”牌的，但一样贼拉风，飞驰在乡间的小路上不比日后的奔驰宝马档次差。 从村里到县城很有些距离，这也是俩人早起的原因，巴士倒也有，只是不太方便，要走老半天的路到乡里才能坐得到，而且还要钱，有那功夫张春喜颠着车已经把人送到了。 他也挺愿意干这活的，主要这辆车他平时眼馋得紧。一辆自行车骑了快两年还跟新的一样，如此也能看出他爹张会计大概是个什么样的人。 “阿里山的姑娘美如水呀，阿里山的少年壮如山……” 张春喜一边悠哉悠哉的蹬着车，一边扯着嗓子狼嚎着这首春节晚会后火遍大江南北的歌曲，自我感觉良好。 李亚东默默地注视着两旁不停倒退的景象，这条路他已经走过不下千万遍，如今再走一遭，竟有种走进了黑白电影里的感觉，令人唏嘘不已。 也不知什么时候天边泛起了鱼肚白，浮云从最开始的灰白色变成雪白色，然后又被朝阳染成了一片火红，旭日开始东升，新的一天到来了。 俩人赶到县里的时候已经是早上六点多，这个属于中国六七线的小县城，也渐渐从微凉的晨曦中捕获到了一丝生气。 这年头的高考远没有日后那么备受关注，什么张灯结彩、交通管制之类的一概没有，街道上的人们各自忙碌着，与以往的每一天并没有什么不同。 马路上也不拥堵，小轿车是完全不存在的，偶尔一辆“大东风”驶过时，总能引起一片关注。更多的还是人力拉动的板车，以及最常见的牛车。 赶车的老汉会在牛尾巴后面绑好麻布袋，或是随车携带一个竹篓子，那是收纳牛粪的工具，正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在这个物资匮乏的年代，即使大粪都是好东西，能当柴火能当肥，作用大了去。当然，最主要还是担心警察叔叔会找麻烦。 大家对于制服的敬畏远胜后世，敢怼警察的会被人民群众集火，被批评教育一番都是丢人丢到姥姥家的事情。 当街抛粪的行为就很恶劣了，明显是给社会主义抹黑，逐渐可以上升到搞资本主义做派的程度，反正这年头大概不受欢迎的事情都能归纳为这一类。 万恶的资本主义，没毛病。 “嘿！两位小同志，赶紧停车！” 怕什么来什么，张春喜自认为观察得已经足够仔细，可还是在一个拐角处被神出鬼没的警察叔叔逮了个正着。 自行车违章搭人——这在日后看来简直无理取闹，可在这年头却是一件十分严肃的事情。 “警察叔叔，我们知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俩人赶紧原地站好，稍息立正，等待警察叔叔的检阅，同时主动承认错误。我党向来提倡“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冥顽不灵那是自讨苦吃。 “我说两位小同志，知道不知道刚才的行为有多危险？车速还那么快，这完全是置人民群众的生死于不顾嘛……” “对……对，警察叔叔您说得很对，我们太过自私了，缺乏社会主义精神，我们深刻反省，一定好好改正！”俩人频频点头，如同小鸡啄米般。 正义感爆棚的警察叔叔苦口婆心的批评教育了十来分钟，约莫是看他们态度还不错，倒没有较真罚款的事情，这让俩人不禁长出口气。钱虽然没罚，但检讨书和保证书是少不了的，认认真真的写完后，火急火燎的逃离现场。 “我的个妈呀！”张春喜推着自行车赶着脚跑，甚至都没敢骑，模样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之前蹬了快两个小时的自行车都没见他出汗，这会儿身上的海魂衫却汗湿一片，可见遭了多大罪。 李亚东同样好不到哪里去，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渍后，心里默默地给刚才那位警察叔叔点了个赞。 要是日后的每一位交警都能像他这样，不以扣分罚钱为目的，逮着一个违反交通规则的先在耳边法教半个小时，然后再200字的检讨书和保证书各来一封，估摸着再不差钱的主儿以后也得服服贴贴的。 “你小子慢点，不着急，时间够。” 李亚东望着他浸湿的后背倒是有些过意不去，拿着省下来的一毛钱罚款买了两根绿豆冰棍，算是给自己和春喜兄弟压压惊。 冰棍的材料极为简单，绿豆加红糖，李亚东却意外的吃出了幸福的味道，一口甜蜜中裹满了儿时的记忆，待到一阵冰凉沁入心脾后，说了句让旁边的张春喜摸不着头脑的话。 “一九八四，你好！” 第四章 青春祭 李亚东就读的是县城第一高中，这次分配的考场是在第二高中，而且是固定的，这是比较幸运的事情，因为一些大城市里的考生通常要转场好几次，就像打游击战一样，打一枪换一个地方，那才叫真累。三天时间一半在考场中，一半在去往考场的路上。 主要他们县里总共就没有几所学校，而且考生也相对较少，倒是省去了不少麻烦，也就每天两点一线。 原本他是可以直接前往第二高中参考的，准考证早就拿到手了，因为一些生活用品不方便带进考场，所以只好先回了一趟自己的学校。 事情办完赶到第二高中时，距离考试开始还有半个小时。俩人站在并不雄伟的校门外面，望着来来往往的考生与送考的家长们，李亚东能明显感觉到张春喜眼中止不住的艳羡。 “跟你爹说说，他好歹是个读书人，应该能说得通，复读一年就是了。”李亚东幽幽的叹了口气，不觉得自己这句话能改变什么，他很清楚张春喜最后没有复读，而是弃学做了木匠。 “算了，我自己什么模子自己清楚，再读一年估计也通不过预考，更别提高考。”张春喜苦涩一笑，拍着他的肩膀说道：“你加油考吧，争取做个国家干部，到时可别假装不认识我。” “那不能够。” “哈哈……量你小子也不敢。行了，你进吧，我也要回了。” “嗯。” 李亚东一直目视着春喜落寞的背影消失在马路尽头，才重新整理了一下心情，大步迈进校园。 现阶段他确实无力改变谁的命运，但不代表以后也不能，而在那之前，他首先得改变自己的命运。 八十年代的考生是单纯的，几乎不会去考虑作弊取巧的事情，距离开考还有十分钟，大家正襟危坐在贴有准考证号码的课桌前，没有人交头接耳，脸上充斥着兴奋与担忧，每个人都是矛盾的综合体。 李亚东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右侧的多余课桌已经被清理，码放在楼下的操场上，再往右大约15米的距离，是一个胡须拉渣的大叔，这让他不禁多看了两眼。 其实这是一种很正常的年代现象，毕竟恢复高考也才七年时间，几年没有考上的大有人在。这类人大多年龄不小，有妻室，有孩子，平时放下锄头就是课本。也有与自己的老师同堂参考的学生，照面之后见怪不怪。 比较可悲的是这类人一旦考上大学，受到新文化思潮的影响，见识到农村以外更广阔的天地后，很多都会做出抛家弃子的事情，如同早两年返城的部分知情一样。 监考老师步入教室，手里捧着一沓试卷，考生们赶紧深吸口气，默默地抓紧手中的钢笔。 钢笔在这年头是很昂贵的东西，墨水也一样，所谓的“南英雄，北金星”农村孩子大多不必指望，一只廉价的新华牌钢笔都是从全家人牙缝里挤出来的，即便如此也不是每位考生都有钢笔。使用圆珠笔或铅笔作答，多少会对考试成绩造成一定影响。 第一门考试是语文，待到门外传来一阵“铛铛”声，老师开始分发试卷，决定命运的时刻到了。 李亚东拿到试卷的第一时间先翻到最后的作文，这是很多人面对语文考试时的一个习惯，有利于提前构思—— 【有的同学说：“每逢作文，自己常常感到无话可说，只好东拼西凑，说一些空话套话，甚至编造一些材料。”有的老师说：“每次学生作文，我都辛辛苦苦地批改、讲评，但是学生往往只看分数，不注意自己作文中存在的问题，所以提高不快。” 请针对上面两段话所反映的情况，联系自己和周围同学的现状，以对中学生作文的看法为中心，写一篇800字左右的议论文，题目自定。要求做到观点明确，有所分析，有真情实感。】 然后他就笑了，脑子里尘封的记忆像一张刮奖券样慢慢被刮开涂层，许多零碎的片段渐渐拼凑完整。 大多参加过考试的人都有事后与他人讨论正确答案的经历，这个年代的学生更是如此，于是李亚东瞬间犹如神助，再将试卷从头到尾扫了一遍，总感觉每一道题都是那么眼熟。 笔尖与试卷摩擦间发出“沙沙”声响，剩下就是挥汗如雨。天气实在太热了，也不知道日后将高考从七月调整到六月有没有这方面的考虑。 考试有两个小时，随着外面的太阳逐渐升高，教室里简直就是一个火炉，豆大的汗珠从每一位考生额头上浮现，大家根本无暇顾及，语文考试的时间向来紧张。这时监考老师从讲台下方端起一个早就准备好的搪瓷盆，里面盛有清水和毛巾，穿梭于考场中给考生们送去清凉的慰籍。 不然怎么说社会主义好呢，这个年代的老师是大公无私的，根本不存在日后需要请客送礼才会对某个学生更加关照的现象，有些老师甚至拿出自己的工资，去贴补那些有望考上本科院校但家庭十分困难的学生，只差没有打开脑壳将里面的东西拱手奉上了。 文史类的科目大多与阅历息息相关，更别提李亚东还回想起来很多东西，因此这张语文试卷并没有给他造成太大困扰，倒也没有标新立异的提前交卷，重头检查了一遍，等到铃响后，安静地离开了考场。 中午李亚东没有返回一中，而是在二中的食堂里简单解决了一顿，随后跑到操场上的一颗大樟树下纳凉，像他这样的考生还有很多，比起来回跑，大家更愿意抓紧时间养精蓄锐。 期间也遇到了几名班上的同学，大家互相攀谈了几句，分析了一下刚刚考完的语文试卷，末了李亚东不经意地提了一句：“不管怎样大家都要坚持住，信心不能丢。” 从同学们的表情中不难看出，他们对这句万金油并没有太过重视，李亚东也不好多说什么。 下午的数学考试无疑就是一场灾难，天气依然炎热，但监考老师已经无需替考生们擦汗，因为几乎每个人心里都是一片哇凉，考场里也听不见笔尖划过试卷的沙沙声，更清晰的是抓耳挠腮的声响。 题目难出一个天际，莫非是天要亡我？——这大概是所有考生的共同心声。 李亚东无疑是最淡定的一个，因为他事先就将这张试卷比作天书，放在一个很恐怖的高度，这样一来就造成了想象与现实差距不大，甚至更容易一些。 过往三天里投入精力最多的那套数学试卷，对他产生了巨大帮助，虽然总感觉脑仁疼，但好歹没有超脱掌控。 一场煎熬就此过去，很多考生久久不愿离场，盯着整洁的卷面嚎啕大哭。 然后第二天，历史的悲剧重新上演，考场中突然空出不少座位，很多考生自以为考砸了，主动选择了放弃。 几乎可以预见的是，待到试卷分数出来后，当他们得知全国平均分数只有26分时，只怕又是一场撕心裂肺的痛哭。 时也，命也。 第二天的前两场考试没有太多波澜，高中的物理和化学在他看来还算容易，基本都是围绕着几大物理定律与元素周期表展开，只要牢记相关知识点，问题就不大。 但是到了第三场，李亚东就相当不淡定了——生物。如果是三天前你问他对生物这门学科的印象，他会带着腔调的说一句：“细胞分裂也得像真实的我倾斜。” 饶是这三天他榨压着时间将课本从前到后撸了一遍，也勾起了很多回忆，但依然信心不足。 不出所料的是，这门考试他发挥不佳，没能跟上细胞进化的速度，高分不用想了，能不能及格都得两说。这也令他晚上躺在木板床上久久不能入眠，灰心倒谈不上，只是有些惋惜。 紧接着第三天的英语，带给了他意外之喜，他惊奇的发现整张试卷居然完全看得懂。 也不知道是他高估了这个时代的英语水平，还是低估自己的能力，反正那些单词都不陌生，总能联想起曾在某个地方邂逅过，或是电脑上的某个网页，或是街道上一块指示牌，兴许得感谢未来吧。 这一场他发挥得不错，甚至饶有兴趣的打量了老半天老师放在讲台上的一部“三洋”。 随后的政治考试无疑最没压力，他大概已经过了“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年龄，很清楚迎合局势对于分数的好处，在这样一场重要的考试里，愤青是要不得的。 历时三天的高考就此结束，李亚东回到自己的学校后，很容易从同学们的表情中读懂他们的心情，可谓几家欢喜几家愁。 夜幕降临，校园里到处能听到声嘶力竭的呐喊，这是一个放纵的夜晚，有人引吭高歌，有人悲伤欲绝，他们肆意的挥洒着自己仅有的青春。参照过往学校不高于千分之三的录取率，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会很快转变身份，变成与地里的农夫一个群体。 到那时责任加身，无关年龄，这一段青春必然逝去。 第五章 乡风淳朴暖心头 高考结束后紧接而来的就是填报志愿，这与日后是有很大差别的，由于分数还没出来的缘故，官方会根据以往的经验给出一个大概的录取分数线，以供学生参考，只是大多不太靠谱。 一些估分正好处在这一分数线上下的学生，很容易与自己心仪的大学失之交臂。当然，拥有绝对分数优势的学生是不会受到影响的。 第二天一早，遍地狼藉的校园里似乎又恢复了活力，透过空气能听见各个班级里传来的议论声，老师和学生们齐聚一堂，进行着填报志愿前的最后一项工作——估分。 在各科老师的协助下，同学们拿着笔纸埋头计算，李亚东也是一样，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估出自己的分数——575分。 这无疑是一个很不错的成绩，因为高考理科总分是690分，也就是说他只丢了115分，这其中生物严重拖了后腿，不然应该能突破600大关。 如果参照官方给出的重点线标准，再加上他家三代贫下中农的优秀政审资质，那么整个中国大概没有他不能进的大学。 “你确定？” 李亚东的班主任是一个模样黑瘦的中年人，由于皮肤干瘪的缘故，看起来要比实际年龄大得多，私底下同学们都亲昵的称呼他为“老王”。此时老王手里拿着一张纸，那是李亚东的估分表，表情显得很古怪。 作为班主任他对班上的每一名学生自然很了解，在他看来李亚东同学的模拟考水平摆在那里，预考也是踩着火线侥幸过关，这次高考十有八九凶多吉少，咋就莫名其妙的整出了一个575分？ 逗他玩呢？ “确定。”李亚东淡定的回了一句，腹诽着老王同志也太瞧不起人了，自己好歹也是个重生人士，考了两次才这点分数，他都感觉惭愧。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今年全国高考理科状元就是他们省的，分数好像是630多，简直非人类。 听到这样的回答，老王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太多变化，指着估分表上的一栏很认真的说道：“亚东同学，你要知道今年的数学难度可是历届之最，你这个103分有把握吗？” “应该有吧。” “应该？”老王同志差点没被气哭，紧接着苦口婆心的教导起来，言语中的意思大概就是估分如何如何重要，一定要实事求是，谨慎对待，这关乎到你的未来云云。 李亚东虚心受教，频频点头，然后在老王同志转过身去关注其他同学的时候，抓起桌上的志愿表，在第一志愿栏里填上“北大”，第二志愿栏里填上“清华”，第三志愿栏里填上“中科大”…… 三驾马车就此凑齐，谁还不是一个傲娇的人了？ 至于专业方向他倒是好好的想了想，这年头有句话叫作“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也有不少学生受科普读物中那句“二十一世纪是生物的世纪”的影响，迷恋上了生物。 记忆中日后中国中流砥柱式的人物，几乎九成九都出身于这四个专业。当然，在李亚东看来他们之所以能够成就大事，并非所选择的专业，而是因为他们本身就具备成功的因素。 不过就李亚东而言，他对这四个专业是一点想法都没有的，他觉得自己的性子大概不太适合待在实验室里。于是又参考了一下班上其他同学的意见，不出所料的是，学霸式的人物大多豪气冲天，硬怼数理化，而对于自身潜力缺乏信心的那种，则更倾向于师范类专业。 他思来想去，最终将方向确定在经济类专业。 倒不是突然生出了振兴社会主义经济的远大抱负，也没有许下撬开资本主义市场大门的宏伟愿景，只是他觉得人贵有自知之明，他现在最大的优势就是洞悉了一点世界经济的未来走势，因此这样的选择似乎很对口的样子。 “王老师，我的志愿填好了，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家里人等得急。”李亚东将志愿表递给老王后，也不等他说话，火速逃离现场。 “诶，亚东同学……” 老王阻挡未果，苦笑着摊开手里的志愿表，然后眼珠子越瞪越大，如同活见了鬼一样，连话都说不利索了，“这这这……这小子莫不是疯了？” 这年头经受不住高考巨大压力而疯掉的人也不是一个两个了，他们这所六七线小县城里的破败高中，什么时候出过清华北大的学生？就是自家的武大都没出一个呀，这不是疯了又是什么？ 一脸担忧的老王杵在教室门口好半晌没能回过神儿来，而被他认定已经疯掉的李亚东同学，此时成功在校门口与等候多时的张春喜汇合。 他是不请自来的，关心李亚东的成绩是一方面，也想趁机蹬着二八大杠来县里浪一波。 “咋样，估分有多少？” 俩人吃一堑长一智，这次没敢在县里骑车搭人，边走边聊，准备过了几条主干道再说。 “500多吧。” “500？”张春喜脚下一顿，第一反应不是替他高兴，而是哭丧着脸道：“今年的高考这么容易？” “想什么呢。”李亚东白眼一翻，果然之前对他又是鼓励又是加油的某些人，其实并不看好他，“题目很难的，只是我运气比较好，有几道大题复习的时候刚好碰到过。” “哦。”得知是这样一个情况后，张春喜才慢慢平复心情，否则他真有种跑去省里找预考试卷命题组的人拼命的想法。 “啧啧，都破5字头，那岂不是过了重点线，铁板钉钉的大学生了？” “应该吧。”李亚东回答的模棱两可，主要他不是一个喜欢炫耀的人，不然这会儿肯定还在教室里待着，跟老王同志论道三百回合呢。 “哈哈……不错，你小子以后算是飞黄腾达了！”张春喜两眼放着光，直勾勾的盯着李亚东，如同看到了历史书上写的还未发迹时的韩大将军一样。 “来来，小李子，咱俩亲近亲近……” 这家伙一边奸笑着，一边还抛着媚眼，把李亚东恶心得够呛，直接一脚踹了过去，“滚蛋！” “不对啊，你小子考上了大学，怎么一点都不兴奋的？”张春喜努了努嘴，显得很无趣。 其实他也就随口一说，不过正所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李亚东却是微微一怔。 是啊，他怎么搞得有点荣辱不惊呢？ 这可不是好事，十九岁的少年哪能是这种心态？看来以后还得多加注意了。有些秘密他是准备烂在肚子里的，即使最亲近的人也不打算告诉，而他又不是一个喜欢撒谎的人，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别人无法察觉。 俩人顶着炎炎烈日回到村里的时候，老远的就看到村口的老槐树下黑压压的一片，估计得闲的都来了，从地上一溜的小板凳和搪瓷缸子上不难看出，显然大家已经等候多时了。 “回了，回了！” 也不知道谁吼了一嗓子，然后大家的目光瞬间向村口汇聚，老李家的三个人反应无疑最大，已经紧张到站了起来。胡秀英和李冬梅娘俩，四只手抓在一起还在抖，李亚军要更沉得住气一些，只是静静地盯着那个越来越近的人影。 “小东，考得咋样了？” “是啊小东，考了多少分？” “估计能上大学不？” “……” 李亚东刚从自行车后座跳下来，面对乡亲们七嘴八舌的问话，一时间不知道该回答哪一个，也被这记忆犹新的场面弄得思绪混乱，当年那一声声叹息仿佛至今仍在脑海中回荡，他清晰的记得那天之后他足有半个月没有踏出家门。 “我说各位爷爷奶奶大爷大婶哥哥嫂嫂弟弟妹妹们，你们就放一百个心吧，妥妥的一个大学名额到手了！”好在这时，张春喜一脸得意的出来救了场，就跟他自己考上大学了一样。 “真的假的？” “大田叔，看你这话问的，我春喜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一下子把全村人都给得罪了呀！” “哈哈……说的在理，你小子确实没那胆！” 得到张春喜如此肯定的答复，现场凝重的气氛顿时一扫而空，不管男女老少全都眉开眼笑起来，有几个光着屁股蛋的小不点看到大家都在笑，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跟着一个劲儿的傻乐呵。 “小东，真……真考上了？”胡秀英整个人已经激动得颤抖起来，跑过来抓住他的手，小心翼翼的再次确认道。 没听见儿子说话，她还是不太放心。 “娘，刚刚估完分，应该是考上了，不过最终的结果肯定要等月底学校通知。” “太好了！” 自家的崽儿自己清楚，没教过他撒谎的毛病，听他这么一说后，胡秀英眼窝里本就在打转儿的眼泪再也止不住了。 “娘，我就说了嘛，小东肯定能考上的！”一旁的李冬梅同样洒了猫尿，这对她来说算不得多费力的事情。 “好样的！”李亚军重重地拍了拍弟弟的肩膀。 刘金菊站在旁边同样一个劲儿的夸小叔子好，绝口不提那只她已经念叨了三天的老母鸡。 “好啊！一件祖坟冒青烟的好事啊，咱们村儿终于出了个大学生！中午得喝一盅，不，两盅！” 年过八旬的老太公依靠在老槐树粗壮的树干上，手里轻摇着用芭蕉叶子做成的蒲扇，黝黑老脸上的沟壑似乎都平坦了许多。 他的话引起了男人们的附和，纷纷表示中午得庆祝一下，催促自家婆娘回去置办两个下酒菜，女人们也是真高兴，再加上是老太公起的头，也就不与他们计较了。 李亚东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感慨这年头乡风之淳朴，只要是一个村子里的喜事，即便不是自己家的都感觉与有荣焉。哪像日后邻里之间看似和睦，实则充满了勾心斗角，根本见不得别人好。 万幸的是，这次他总算没有令大家失望。 第六章 五分钱也是财路 自从回到村里后，李亚东就彻底闲了下来，人生第一次在这个年龄段里，体验到了身份转变所带来的好处。 村里逢人见了面就要笑呵呵的问候一句“咱们的大学生来了”，原本还想趁着假期分担一点家务，可往往锄头刚扛起来就被母亲或四姐直接夺走了，俩人还经常义正言辞的批评他：“堂堂大学生怎么能干这个，被人家看见了还不笑话死？” 李亚东没事就坐在门槛牙子上想啊，万一自己估分估错了怎么办？ 是不是得一头撞死？ 不然何颜面对家乡父老？ 这些无处不在的特殊待遇确实给他造成了一定的心理压力，不过总的来说他对自己还是有信心的，估分即便有些误差，也不可能太大。 这样闲下去无疑不是办法，家庭如此贫乏，就算让他天天睡大觉他也睡不着啊，老话说“穷则思变”，既然家里的农活实在插不上手，他就寻思着提前赚点钱，这原本是他离家之后才会考虑的事情。 有人曾说过，这是一个将一头猪放在风口上都能飞起来的年代，这句话虽然有些偏颇，但也不无道理。如今回头一想，李亚东发现这年头赚钱确实不难，只要敢去做，基本都会有所收获。 正所谓“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北边的年广久就用实际行动印证了这句话，这一年傻瓜瓜子已经惊动了党中央，年广久的个人财富超过百万，在这个万元户都要颁发锦旗的年代，这样的财富穷极了人们的想象，据说家里的钱需要经常晾晒才不至于发霉。 一个文盲，却成为了改革开放之后的第一个“资本家”，这具有强烈的讽刺意义。也证明了计划经济放到市场上根本行不通。 唯一让李亚东有所顾忌的是，他不能闹出太大动静，家人的脾性他一清二楚，否则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姐，上哪儿去？”李亚东还在琢磨着如何不动声色的赚点小钱，刚好看到李冬梅挎着竹篮子要出去，不由问道。 “去镇上一趟呢，这不是前段时间你要参加高考，家里的鸡蛋攥着一直没有拿去卖，娘说现在不能再吃了，得存钱给你做路费。”李冬梅笑得很灿烂，日子过得苦不怕，就怕没有盼头，可现在不一样了，弟弟考上了大学，往后家里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好。 “鸡蛋？”李亚东眼前一亮，好东西啊，赶紧凑了上去，“姐，让我去吧，这又不是地里刨土的活儿，我也好久没去镇上转转了。” 李冬梅想了想，好像是这个理儿，眨巴着大眼睛问道：“真想去？” “必须去呀！马上就走，你看我这屁股都快起茧了。”李亚东二话不说就将竹篮子接了过来，扫了一眼，能有二三十个的样子，倒是苦了他娘应该攥了好一阵儿。 眼下是纯粹的卖方市场，手里有货就不怕变不出钱来，只是李亚东一点没有便宜供销社的想法，一斤纯天然无污染的散养土鸡蛋一块一毛钱一斤，在他看来实在太廉价了，望着不远处大山上青翠欲滴的景象，他记得山顶上有不少野茶树，以前村里老人总会变着戏法拿出一些好吃的，怂恿孩子们上山采茶，他也是经受不住诱惑的人之一，规则是谁采的最多奖励归谁，不过最后其实都是被大家分着吃了。 茶叶蛋，这种兴盛于江浙一带，最终一统全国街头巷尾、大小车站的霸主级小吃，这个年代还没有攻城拔寨到他们这里。 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既然心里有了想法，李亚东也没啥好犹豫的，倒是没有一个人单独行动，而是找到了张春喜，原因很简单——他小姨家就住在镇上，可以为他们提供必要的设备支持。这大概也算是资源整合的一种。 不然总不能在村里煮蛋吧，今时不比以往，他娘要是知道自己儿子上了灶台，非得用唾沫星子喷死他不可。 “真的假的，一个鸡蛋能多赚五分钱？”张春喜正在山脚下放牛，听完李亚东的计划后，挠着脑壳问道。 “一句话，干不干？” 土鸡蛋个头小，李亚东估摸了一下，约莫十个才有一斤，再加上材料费，一个成本大概在一毛两分钱。卖到一毛七八是他认为比较合理的价格。主要考虑到乡里乡亲的缘故，不然卖到两毛也不算过分。 “事先说好，坑人的事情我可不干。”张春喜很清楚李亚东不是无的放矢的人，他既然都这么说了，那事情就基本没跑。钱谁不想赚呀？只是他很疑惑一个鸡蛋凭啥卖这么贵？就因为用那些都没人愿意去采的野茶叶煮了一下？ 瞧，这就是当下淳朴的劳动人民最真切的想法，他们潜意识里会对每一种商品有一个自己的价格定位，想让他们将一毛钱的东西卖出两毛钱的价格，那是几无可能的，首先心理关就很难过去。 “坑你个大头鬼，我卖的是货真价实的鸡蛋，又不是空气，人家想吃才会买，难不成我还能拿把刀强迫人家？”李亚东认为很有必要给他树立一个正确的商品价值观，否则这家伙肯定跟上辈子一样，靠着木匠手艺给别人打了一辈子工。 “说的好像有点道理。”张春喜若有所思的揉了揉下巴，“那走吧，先去采茶叶，我倒想看看你还能把鸡蛋煮出肉味来是咋的。” 李亚东不由冷哼一声，还真别激他，这有何难？一份赛螃蟹能吃到你怀疑人生。 张春喜脑子转过弯来后，寻到一块山草肥美的区域，将手里的栓牛绳全部放开，系在旁边的一颗歪脖子树上，就让老牛在四周打转儿，等有空过来牵走就行。从他娴熟的动作上不难看出，这种事情应该是经常干的，这也是为什么他家的栓牛绳长达十米的缘故。 采茶的过程中没有波澜，就是费了些时间，倒是回去取鸡蛋的时候，张春喜遇到了一点麻烦，主要他娘前几天刚去过镇上。最后把鸡圈翻了个底朝天，才好容易摸出来两个沾着新鲜鸡屎的鸡蛋，再加上家里这几天攥下来的，一共才七个，还不够一斤。 他娘也是骂骂咧咧的说道：“让你放牛不好好放，就这么几个鸡蛋还要拿到镇上去卖，平时咋不见你这么勤快？” “没事，少就少点，这不才刚开始嘛。”李亚东示意无碍，也没想一口吃成一个胖子。再说今天尝试一把如果可行，以后也不能全指着两家的几只老母鸡，那能有几个蛋？ “啥东西才刚开始？”他娘狐疑的打量了李亚东一眼。 “婶儿，是这样的……” “诶诶诶！”李亚东刚想解释一下，就被张春喜给打断了，“娘，没什么，那我走了……” 这件事情李亚东并没有打算瞒着张家人，毕竟不是什么坏事，只要他们暂时帮忙保密就行，他自信这点面子还是有的，鬼知道张春喜这货突然抽了什么风。 村子距离镇上有些路程，俩人这次也没有自行车，倒是吃了不少苦头，主要天气实在太热，约莫花了半个小时赶到镇上后，身上的衣服都能拧出水来。 镇子不算大，跟县里是没法比的，就是跟乡里也有一定差距，真正的街道只有一条，两旁除了几家供销社的店铺外，剩下的都是民房。 与前两年明显不同的是，现在镇上已经有了一些小商小贩，人们总会用异样的眼光去审视他们，有些人还在背地里偷着乐，等着工商来人将他们全给抓走，可等呀等，小贩们还是过得好好的，街上的地摊不减反增。 这大概就是中国第一批嗅到市场经济商机的人，他们现在虽然被很多人瞧不起，但天知道日后这些人中会诞生多少个百万富翁、千万富翁，乃至亿万富翁？ 张春喜的小姨就住在这条街道上，家门口正对着一家国营包子铺，俩人上门后照实说明了来意。 他小姨名叫蔡小惠，三十出头的年纪，身姿丰腴，以农村人的眼光来看算得上俊俏。了解到事情的原委后，望向张春喜问道：“你娘知道不？” “那肯定知道呀。”张春喜脸不红心不跳的扯着慌，这是一项令人艳羡的技能，李亚东就不太擅长。他有着自己的思量，寻思如果这件事情真像李亚东说的那么靠谱，等晚上回去再给家人一个惊喜。 天知道自从预考失利退学之后，他过得有多憋屈，一个老大爷们成天闲在家里，跟个废人一样，家里田地又不多，想出力气都没处使去，现在倒成了个放牛娃，他迫切的想做出点事情来证明自己还有价值。 蔡小惠点了点头，又问道：“茶叶蛋是个什么东西？能好卖吗？” 既然她姐都同意了，她自然也没意见，相对于长期生活在乡下的姐姐来说，她的眼光要更开阔一些，政府现在好像已经默许了小商贩的存在，唯一令她担心的是，茶叶蛋这东西以前没听过，会有人买账吗？ “姨，你就放心好了，这东西在别的地方火得很，咱们这儿肯定也能行。”李亚东也随了张春喜的叫法，拍着胸脯说道。 蔡小惠看了他一眼，笑了笑，这孩子她是听说过的，既然人家大学生都这么说了，那一准错不了。这种信任是没理由的，这年头的大学生自带光环，就是与众不同。 于是不再多说什么，刚好不到饭点，就腾出灶台来让他们自己折腾。 李亚东自掏腰包买来食盐和酱油，这点钱是不能省的，毕竟张春喜是张春喜，他是他。总不能借了人家的锅碗瓢盆还得用人家的调料吧，这道理上说不过去，就是烧的柴火和煤球他都打算记笔账，等哪天不干了一起结。 万事俱备，他开始制作茶叶蛋。 第七章 别拿人情当消费 茶叶蛋看似简单，但要做到老少皆宜、吃了一个不过瘾的程度，还是有些技巧的。 就拿烹煮的时间来说，大多数人偏爱久煮，支起一个煤炉子将鸡蛋放在上面慢慢熬，这样一来茶叶蛋往往越煮越咸，渐渐地也就不再那么美味。 关于茶叶蛋的记载最早出现在清代美食家袁枚的《随园食单》中，书中记载道：“鸡蛋百个，用盐一两，粗茶叶煮，两枝线香为度。如蛋五十个，只用五钱盐，照数加减，可做点心。” 那个年代几乎没有钟表，多以敬香为时，一天十二个时辰，每一个时辰敬一炷香，所以袁牧所说的“两支香”，即为四个小时。 我们总认为古人是愚笨的，但有时候你又不得不承认，“老祖宗”这三个字也不是白叫的。李亚东曾经就为此特地做过实验，将二十四只鸡蛋用小火温煮，每隔一个小时取出一只，分别盛放，最后依次品尝，发现煮了四个小时的茶叶蛋咸淡适中、口味最为香浓。 至于他为什么会做这个，也是为了满足客户的需求，上辈子他就是靠餐饮业起家，后来有了两家餐厅。 李亚东倒没有一直霸占灶台，只是将生鸡蛋用白水煮熟，然后滤水颠碎，刚好蔡小惠家有煤炉子，放入用纱布包好的茶叶，再重新加入清水后，就放在上面煮。真要占着灶台四个小时，肯定要耽误人家做饭，那就不好意思了。 一口大铁锅在炉子上咕噜噜的煮着，张春喜看他三下五除二的放完盐和酱油后就不再理会，一脸狐疑的问道：“这就好了？” “好了，等着出锅就行。” “这不就是水煮蛋嘛，顶多有点盐味，就这样敢卖一毛七一个？”张春喜对此深表怀疑，感觉自己被坑了。 李亚东白了他一眼，懒得理会，跟这种思维固化的人讲道理是行不通的，还是用事实说话比较好。 不大会儿功夫，蔡小惠的丈夫冯国庆回来了，脖子上还骑着一个穿开裆裤的小毛孩。 “亮亮，来，让表哥抱抱。” 小毛孩刚开始还有点抗拒，不过被张春喜逗了一会儿后，就直接将他爸妈无视了，成了表哥屁股后面的小跟班。 等到中午的时候，蔡小惠烧了一大锅饭，自然少不了张春喜和李亚东的，张春喜倒是没啥感觉，可李亚东就有些不太自在。 这是他之前欠缺考虑的事情，他想的是长远生意，今天这一顿饭还好说，仗着张春喜的脸皮蹭一回，可如果接下来的一两个月天天在人家蹭饭，那就成了耍流氓。 四个人坐在院子里的一颗没有剪枝的桔子树下吃饭，亮亮在一旁的空地上玩弄着自己的铁皮跳蛙，李亚东斟酌了一下后，说道：“那个……姨夫，姨，往后我俩肯定还要打扰一段时间，中午也没地方吃饭，要不就在你们家蹭个火，一天每人给三毛钱。” “这孩子，说什么呢，姨家里还能差你俩一口吃的？”一听这话后，蔡小惠放下筷子，板起脸来。 倒是一旁的冯国庆看了媳妇一眼，没有说话。 这年头谁家又能好过多少，他家虽然住在镇上，但真计较起来不见得就比乡下富足，起码乡下人不用为口粮发愁。他也就是在乡镇小厂里谋了份差事，手头有点活络钱，但平时什么都靠买。 “姨，你千万别误会，你看啊，我们是来做买卖的，没理由我们赚了钱，却把你们给拖累了，真要这样的话这饭我可没脸吃。”李亚东一番话说得真诚，顺势放下碗筷。 “这……” “好了小姨，就这么办！”张春喜开口打了圆场，“我觉得小东说得有道理，亲兄弟还明算账呢，你要是不答应，我也不吃了！” 蔡小惠见他也将见了底的饭碗往旁边一放，哭笑不得道：“行行行，姨答应你们就是了，不过三毛钱太多了，我看一毛就成。” 三毛钱都快够二两肉了，更别提还是一人三毛。她就算再苦再穷，也不能占外甥的便宜啊。 “姨，账不是这样算的，一毛钱顶多够我俩吃饭的，那菜呢？还有煮蛋烧的煤球呢？哪样不要钱买？你再推辞就真拿我们当外人了。”李亚东给她掰饬掰饬了一下，三毛钱的搭伙费是他在脑子里估算过的，不算多也不算少，能保证让人家有点盈余。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蔡小惠还真不好再推脱，笑骂道：“就数你最机灵了，要不能考上大学？春喜这孩子就没你这脑子。” “诶，小姨，你这是明显的胳膊肘往外拐，往你外甥的伤口上撒盐呀！”张春喜一脸幽怨的抗议道。 “哈哈……” 有些话开口的时候确实不太容易，但说清楚后倒是少了一些隔阂，一顿饭吃得很愉快，就连始终没有说话的冯国庆都劝俩人多吃点。 “亮亮，还不赶快过来，下午再喊肚子饿，看我不打你屁股。” 蔡小惠端着一只印有龙凤呈祥的小瓷碗，里面盛有小半碗米饭，拌着汉菜红色的汤汁，催促儿子过来吃饭，可扭头一看却发现小毛孩不见了踪影，就连最喜欢的铁皮跳蛙都被埋在泥土里，看模样是被抛弃了。 眼神绕着院子里扫了一圈，才发现小家伙正杵在厨房门口，也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给吸引住了，站那儿一动不动。 “亮亮，发什么呆啊，还不过来吃饭。” “妈，我想吃这个。”亮亮看了他妈一眼，伸出胖嘟嘟的小手指着厨房里面。 “什么东西啊？”蔡小惠不明所以，走过去一瞧，“哎哟，这味儿怎么这么香啊？” 此时茶叶蛋已经煮了快两个小时，香味渐渐开始往外弥漫，在这个炒菜都舍不得放油的年代，寻常人家哪里吃过什么好东西？这种扑鼻而来的香气，就算大人都难以把持，更别提小孩子。 “这……” 蔡小惠一时倒犯了难，关键这些鸡蛋不是自己家的，人家孩子还指着它们卖钱呢，刚还商量好了一天给她家三毛钱，她就算再没脸皮也不好意思讨来吃呀。 第八章 有一种美味叫茶叶蛋 这时李亚东和张春喜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张春喜招手将亮亮唤了过来，抱在手里笑呵呵的问道：“亮亮想吃茶叶蛋？” 小家伙赶紧点头，一脸希冀。 “那表哥跟你说哈，这些茶叶蛋现在还没煮好呢，你先乖乖吃饭，等煮好了表哥肯定给你留一个，怎么样？” 小家伙已经四岁了，懂的事情可不少，略微犹豫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这句话的可信度，以及对表哥的人品进行评估，半晌后点点头，向他妈挥动着小手，意思是要抱抱。 蹭到他妈怀里后，直接夺过自己的小饭碗，拿起勺子就往嘴里扒饭，哪有半点以前喂饭时的烦恼？ “哈哈……” 一副猴急且认真的模样倒是把在场几人给逗乐了，张春喜故意刁难道：“要全部吃完哦。” 亮亮瞥了眼碗里扒了老半天好像都没怎么动的汤饭，明亮的小眼睛里露出一股决然，大有一种“老子今天跟你拼了”的架势。 蔡小惠看了眼外甥，欲言又止，表哥给表弟吃个鸡蛋似乎也无可厚非，再多说什么就显得见外了。 小毛孩果然把半碗汤饭干得丁点不剩，为了以防表哥变卦，就连碗底都给舔了，然后将亮崭崭的空碗交给表哥审查。 “哟，不错嘛，都省得洗了。”张春喜哈哈大笑，摸着他的小脑袋瓜说道：“行了，表哥说话算数，茶叶蛋少不了你一个。” 得到表哥的肯定后，小家伙乐得一个劲儿傻笑，原本中午是要睡觉的，现在显然不用了，精神抖擞的很，搬了个小板凳就坐在厨房门口，捧着腮帮子等着茶叶蛋煮好。 时间渐渐过去，茶叶蛋的香味越发浓郁，已经扩散到了院子里，口水流了一地的小毛孩就不提了，就连四个大人都不停的吞咽口水。 另外三个是纯粹的生理反应，而李亚东是自己把自己给想馋的，嗅着茶叶蛋的香气，肚子里馋虫都被唤醒了，此刻满脑子都是红烧肉、狮子头、麻辣香锅这些美味。 自从回到这个年代基本没吃过什么好东西，高考前的那只老母鸡压根不用想，如今的一日三餐全是水煮白菜，这对于口味本就刁钻的他来说，无疑是一种煎熬。 “鸡蛋用茶叶来煮，居然这么香？”张春喜吸溜了一下口水，显得有些不可思议。 “是啊，说实话原本我还有些担心，怕这东西不好卖，现在光闻这味儿就知道肯定不用愁了。”蔡小惠同样很惊讶，看了李亚东一眼后，感慨道：“这孩子脑袋瓜就是聪明，咋能想到这么个好法子。” 冯国庆也忙不迭的问道：“是啊，亚东，你咋会弄这个？” “哦，没什么，就是以前在书上看到过，试着做做看。”李亚东讪讪一笑，若是有第二种回答，他肯定不会撒谎。 “看吧，这就是多读书的好处。”冯国庆露出一副了然的神情，瞥了亮亮一眼后，暗自下定决心，以后就算砸锅卖铁、拿刀架在脖子上逼，也得让这小兔崽子考上大学。 四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外加一个望眼欲穿的小毛孩，等了仿佛一个世纪，茶叶蛋终于出锅了。 “别急呀，烫，表哥帮你剥壳儿。” 李亚东正在盛蛋，从大铁锅转移到一个干净的红漆木托盘里，亮亮猴急的就要去拿属于自己的那枚鸡蛋，被张春喜眼明手快的给拦了下来，然后挑了一个个儿大的，烫得左右手不停倒腾给他剥壳儿。 其实煮茶叶蛋最好是用红茶，红茶煮出来的不仅口感更好，颜色也正，用绿茶煮就少了一份“贵气”，嘴刁的人还能吃出些许苦涩感。 一颗乌亮亮的茶叶蛋很快就显露出身形，张春喜吞咽着口水将它装进小家伙的专用小瓷碗里，并嘱咐道：“等凉一会儿再吃，现在烫。” 可小家伙口水都掉进到脖子里了，哪能听他的话？接过碗来低头就是一口，烫得龇牙咧嘴也舍不得吐出来，眼珠子越瞪越大，敢情吃到了凤凰肉一样。 “有这么好吃？”张春喜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寻思着自己也尝个鲜，伸出万恶的爪子想从小家伙的碗里抠点蛋皮走，可最终没能得逞，小家伙警觉的很，护住手里的小瓷碗撒开脚丫子就跑。 “诶，你个没良心的东西！” “行了，咱们也吃一个。”李亚东感觉有些好笑，顺手丢给他一个，意思是让他剥开，然后大家分着尝尝。毕竟现在资金匮乏，晚上还要拿钱回去交差，倒没有故作慷慨的一人给一个。 “别呀，这么贵的东西……”蔡小惠赶紧上前阻拦，之前听李亚东说过，一个茶叶蛋定价一毛七分呢，给他们几口囫囵下去多浪费呀。 “姨，没事，这吃的东西拿出去卖，可不得自己先尝尝，心里没点数敢卖这个价格？”李亚东笑着示意无碍。 这句话倒是没人能反驳，张春喜三下五除二剥掉蛋壳，刚想用手去拧，结果发现不太好分，于是把茶叶蛋放到砧板上，用菜刀均匀的切成四瓣。 “小姨，姨夫，来，尝尝看。”说着，自己倒是先抓起一块扔进嘴里，“嗯？这味道……咋跟水煮蛋差别这么大？” 蔡小惠两口子就算是庙里的和尚也得被他这副模样勾起蛔虫，于是一人取了一块，往嘴里一送后，眼神立马不一样了。 “好香啊！” “是啊，闻着香吃起来更香，感觉比肉味还好呢！” 李亚东也将最后一块塞到嘴里，砸吧砸吧了两下，茶叶次了点味道果然逊色几分，好在土鸡蛋的口感有所弥补。总体来讲在这年头、在他们这穷乡僻壤里，也是难得的美味了。 “怎么样，现在有信心了吧？” “必须有啊！”张春喜两眼放着光，突然发现眼前这人有点不太认识，这小子不去做厨子太可惜了。 他又哪里知道李亚东以前还真是个厨子。 “是啊，就这口味肯定不愁卖不出去。” 蔡小惠也是一脸兴奋，冯国庆在旁边点头道：“这东西能发财！” 这算是很高的评价了，既然大家都对口味没有异议，那就无需再做调整，可以开干了。 李亚东手里端着托盘走出厨房，让张春喜把院子里吃饭用的小方桌搬到外面，街道上就此多出了一种新奇的小吃。 第九章 有些事情不必等 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不算少，俩人的小摊就支在蔡小惠家门口，要说位置还是挺不错的，从这边经过的人也总会侧头打量两眼，但就是没人买。 “这是咋了，好像没人愿意吃啊？”满腔热血的张春喜无疑被浇了一头冷水，表情显得不太自然。 “出息，着什么急，那是他们没尝到味儿。” 李亚东倒是淡定的很，出了锅的茶叶蛋香味已经内敛，不吃进嘴里哪能体会个中滋味？而在不知情的人民群众眼里，茶叶蛋无疑就碎了壳的水煮蛋，能有啥稀罕？ “那你倒是想个办法呀！”张春喜其实并非对茶叶蛋没有信心，而是看到这么好吃的东西无人问津，心里急得慌。 乡下孩子第一次做买卖，有些沉不住气也是正常的。 “简单，你这样……”李亚东勾了勾手，示意他凑过耳朵，然后叽里咕噜的说了一通。 “不是吧，敢这样卖？”张春喜听完后当场就不乐意了，真要这样他们非得赔死不可。 “你懂个球球，照办就行，出了问题我负责。” 张春喜咬了咬牙，心一横，反正他只有七个鸡蛋，还给表弟吃了一个，大头都是这小子的，他都不担心，自己还怕个毛啊？ 于是张口就来，“走过路走不要错过，新鲜出炉的茶叶蛋嘞，不好吃不要钱咯！” 这一嗓子吼出去那叫一个惊天地，泣鬼神，这个年代的人哪里听过这样的广告词。 “不好吃不要钱？” 这是脑子被驴踢了，还是卖的龙肝凤胆？ 一帮人很快就围了过来，为首的一个穿绿军装的眼镜青年人笑着问道：“卖蛋的，你家的蛋莫不是凤凰下的？” 绿军装是这年头最流行的衣裳，多少年轻人做梦都想有一套，能穿这身上街的人，肯定不是差钱的主儿。 “是啊，就一个鸡蛋，还能吃出个啥花样不成？”旁边有人附和道。 李亚东原本还指着张春喜帮忙招揽客人，瞥了一眼，看他杵在那里死死的低着个头后，就知道基本没戏了，于是笑呵呵的回道：“纠正一下，这东西叫茶叶蛋，到底是个什么味儿你们可以自己尝尝，还是那句话，不好吃不要钱。” 眼镜青年嘿嘿一笑，“你就不怕我吃完了后就算好吃，也说不好吃？” “你不会。”李亚东正色道。 他既然用了这套营销手法，心里自然琢磨过，放在日后还真不敢轻易尝试，但这年头人民群众多么淳朴啊，若说大城市里人来人往的还有些坑蒙拐骗之徒，可镇子就这么大，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谁还不要点脸面？ “你这小贩有点意思。”眼镜青年挺了挺并不结实的胸膛，感觉自身人格得到了升华，笑着说道：“行，冲你这句话我尝一个，不过事先说好了，我可不会帮你误导人民群众，一定实事求是。” 李亚东不禁瞟了他一眼，心想这小子不错嘛，都知道“托”的概念了，指着台面说道：“个头有大小，但价格一样，一毛七一个，童叟无欺，你自己挑吧。” 眼镜青年是个好面子的人，倒没有真的仔细去挑，随意拿起一个后，手指轻轻一撮，壳儿就掉了。望着乌亮亮的鸡蛋感觉挺新鲜，张口咬了一半。 “咋样，好吃不？” 围观群众向他投去热忱的目光，其实鸡蛋刚一裂开，他们就嗅到了一股味道，真香啊！ “嗯？这鸡蛋咋是这个味儿？”眼镜青年表情诧异，来不及回话，将手里的另一半也飞快地塞进嘴里。 只看他脸上的表情，味道如何大概也就不必再问了。 “再给我来一个。”一个茶叶蛋吃完，眼镜青年绝口不提刚才小贩的那句“不好吃不要钱”的承诺，直接从胸口夹有英雄牌钢笔的口袋里摸出一把毛票子，数了数递过来三毛四分钱。 这次他弯着腰对着托盘好好的瞅了瞅，挑了一个个头最大的。 这一举动很快引起了连锁反应，鼻尖里萦绕着刚才浓郁的蛋香味，大家都被勾起了馋虫。两分钟后，先下手挑到个儿大的感觉占了便宜，后下手没得选的一脸懊悔。 在场几乎人手一个茶叶蛋，有了眼镜青年的前车之鉴，大家都是小口小口的轻咬着，品着味儿，没敢三两口囫囵完。但鸡蛋毕竟就这么大点的东西，能经得起几口咬呢？ “小伙子，还有吗，我还要买。” “是啊，这么好吃的鸡蛋还是头一次吃，得买两个回去给孩子尝尝。” “不好意思了同志们，今天没了，明天还是这个时候，各位请赶早。”李亚东适当地表达了歉意，然后就开始收摊，弄得大家意犹未尽。 三十三个鸡蛋煮了四个小时，卖的话只用了十分钟不到，这种巨大的成就感让张春喜幸福得差点没晕过去。 “小姨，来，给你的搭伙费。” 其实他今天是没赚钱的，甚至还赔了本，七个鸡蛋原本按照利润能有三毛五，但被表弟吃了一个，再加上三毛钱的搭伙费，还亏了一毛一。但这并不妨碍他一脸得意的递给蔡小惠六毛钱。 茶叶蛋的畅销让他看到了希望，今天亏本明天还能亏吗？ “那我就接着了。”既然已经说好的事情，蔡小惠倒也没推辞，她并不清楚外甥拿了几个鸡蛋，否则只怕不会去接。 “走，回家！” 至于李亚东自然是赚了的，他家二十六个鸡蛋，卖给供销社也就两块八毛钱的样子。而现在他入账四块两毛五，这还是因为之前分吃了一个。再除去三毛钱的搭伙费，也就意味着他今天纯赚了一块一毛五。 可别小看这点钱，真算起来要超过他们县里九成人的收入，这年头多少人一个月能赚三十块？ 就像他大哥，一个月才十六七块钱的工资，平摊下来一天也就五六毛，要不是单位时常有点福利，发些粮油什么的，生活都成问题。 俩人回去的时候张春喜就没正常走过路，不停的念叨着明天要把他哥家的，他爷家的，他二伯家的，他堂叔家的鸡蛋全给包圆了。没钱不要紧呀，就跟他们说学锋哥做好事，帮忙跑腿，等从镇上回来后再给钱。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空手套白狼。 李亚东笑而不语，没想到这货还有点野心，他倒也想去刷脸，他的这张脸指定要比张春喜的好使得多，奈何不敢，这样一来事情一准露馅儿。 回到村里的时候两人分道扬镳，踩着黄泥巴土路往家走的时候，李亚东碰到了三哥李亚军。他走在前面挑着一担谷子，从扁担弯曲的弧度上大约能估摸出份量，这样的担子足够一下将李亚东给压趴下。 望着三哥倔强着绝不妥协的脊梁，李亚东心里感觉五味杂陈，他明明有能力改变某些东西，为什么不提前一点呢？再说三哥跟大哥完全是两种性格，思想要通达得多。 “哥。”想到这里，他没再犹豫开了口。 “小东啊，咋了，听冬梅说你今天去镇上了？”李亚军扭头看清来人后，抖了一下肩头，利索的卸下担子，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渍笑着问道。 “嗯，去了，找到一点赚钱的方法，想跟你说道说道……”随即，李亚东就将今天的事情如实道来，没有一点隐瞒。 李亚军听完后皱了皱眉，道：“你咋能做这种事情，传出去多不好听。” “所以不能传出去呀，至少不能让娘和大哥知道。”李亚东嘿嘿一笑，“哥，你也得替我想想，再不找点事情做我都快发霉了。再说我也不是长期做，娘攒点钱多不容易。” 李亚军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倒没有在这件事情太过纠结，问道：“那你找我是个什么意思？” “自然是拉你入伙。” 李亚军哪里不明白弟弟的好意，显得有些尴尬的说道：“你知道的，我家没几只下蛋鸡，至于钱……钱的话都在你嫂子手里。” “没事，我去跟嫂子说。” 既然三哥不反对，那这件事情就基本没跑，至于三嫂刘金菊是个什么样的人，李亚东门清。 跟着三哥来到他家后，三嫂要比以前热络得多，又是搬凳子，又是端茶倒水的，弄得李亚东怪不好意思的，过去他哪里享受过这种待遇？ 他也适时地说明了来意。 “我说小叔子，你说的可是真的，我只要出十块钱，以后每天都能分到一块，一直到你上学？” 刘金菊听完后果然两眼放着光，她清楚的很，小叔子上学起码还有一个多月，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她只要掏十块钱，就能换回三四十块，跟白捡一样。她家没儿没女的，丈夫又能干，多的没有，压箱底的十块钱还是能拿出来的。 “对，就是这个理儿。”李亚东不怕她不答应，换作过去她或许还有所顾忌，但现在肯定不会。 “那行，我这就给你拿钱去。”于是二话没说，刘金菊赶紧跑到房间里翻箱倒柜，摸出了一张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压得崭平的大团结，交到李亚东手上。 “三嫂，那我从明天开始给你送钱过来，十天回本，以后都是赚的。” “好好好……”刘金菊脸上都笑开花儿，一直将这个财神爷送到大门外面。 第十章 猝不及防的商机 清晨，万籁寂静，当第一缕晨曦越过翠绿的山岗，洒落在这个贫瘠却祥和的小山村时，早起的鸟儿开始鸣叫。不大会儿功夫，一缕缕炊烟从各家的烟囱里袅袅升起，新的一天开始了。 李亚东起了个大早，就着母亲亲手腌制的辣椒萝卜丝，一口气连喝了三碗米粥，完事后有种想找人干一架的冲动，不得不感叹年轻真好。 从三嫂那里拿来的十块钱，外加自己的私房钱总共十二块两毛八，他昨晚已经全部交给了张春喜，用来在村里收鸡蛋，估计这会儿也差不多完工了。 按理说李亚东收拾收拾也该出发了，毕竟今天的工作量不算小，可他现在还不能走，他得为中饭不回来吃找个借口，否则他娘指不定还以为他失踪了。 “这孩子，有什么事你就说啊。”胡秀英从屋前忙到屋后，发现儿子一直掉在屁股后面，就知道这小子在打什么鬼主意。 而李亚东之所以踌躇了老半天，是因为实在不想对母亲撒谎，但这件事情明显又不能直说，如今被问到头上，也只能支支吾吾的回了话。 “那个……娘，我有个同学住在镇上，他家里条件好……书多，我就寻思着反正也没事，每天过去看看。刚好他准备复读，还能顺便帮他补习功课，他爸妈也同意了，所以这段时间午饭就不在家里吃了。” “这是好事啊，干嘛藏着掖着？知道了，中午就不给你留饭了。”胡秀英倒是没听出什么毛病，主要小儿子过去从没对她撒过谎。 她又哪里知道这个儿子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小兔崽子了。 得到母亲的准许后，李亚东顿时如临大赦，一溜烟儿的飞奔出家门。他本身就不太擅长撒谎，而现在的对象又是他最不愿意欺骗的人，心里确实有些压力，也只能安慰自己这是善意的谎言。 这点脾性他是清楚的，算是他的一个优点，也是缺点，但没想过要改。 有时候为了顾忌亲人的感受没有办法，真要到了外面，遇事干就对了，哪用得着撒谎？ 靠撒谎得来的好处，他也不屑，他就是这么个臭脾气。 李亚东赶到村口的时候，张春喜已经等候多时，不过与想象中不一样的是，他居然两手空空。 “鸡蛋呢？” “别急呀。”说着，张春喜扒开路旁的草丛，从里面提出两个大竹篮子，“我偷着收的，我爹娘还不知道呢，打算今天小赚一笔，待会儿跟我小姨换点肉票，晚上切点肥膘肉给他们开开荤。” 这年头买肉得用肉票，买粮得用粮票，这些都是计划内物资，需求供应国家统一调剂。而农村人是没有各种票据的，如果想吃肉了，要不然把自家养的猪给宰了，要不然就只能去找城镇居民换。 “我看你就是想得瑟得瑟。”李亚东一眼就洞穿了他心里的那点小九九。 “嘿嘿……” 俩人挎着这样的两个大竹篮子赶路，着实费了不小的力气，主要今天收的鸡蛋实在太多了，估摸着全村的现货都给他们扫完了，指不定明天还去隔壁村收，得让他们村里的老母鸡们缓上几天。 张春喜是靠脸皮打着为人民服务的幌子，把他几家亲戚的鸡蛋都给弄来了，总共四十五个。而李亚东就更别提了，十二块两毛八被张春喜花得只剩下三分钱，足足收了一百一十一个。 “小东，我就是有点担心，你说这些蛋要是都给煮了，万一今天卖不完怎么办？天气这么热，搁明天肯定坏了。” “放心吧，再多几倍都没问题，你也太小看镇上的消费水平了。” 李亚东既然敢这么大刀阔斧的干，心里肯定有点把握，实际上昨天在煮蛋的空隙里，他已经杵在门口观察过了，平均每十分钟经过蔡小惠家门口的人流量就有三十人次左右，后面三十来只茶叶蛋在十分钟内售罄，也很好的证明了这一点。 也不想想，整个小镇就只有一条街道，而方圆十公里内也没有第二个商品集散地，人能不多吗？ 每天上街的人成百上千，消化百来个茶叶蛋有啥难度？ 再说这年头能有什么好吃的，要不然人家年广久卖个瓜子能卖出百万身家？他的茶叶蛋不比爪子美味？谁能保证每个顾客就买一个？ 所以别看一个小镇，市场大的很！ 俩人来到冯家时，就看见蔡小惠带着亮亮在院子里玩，冯国庆没见着人，怕是今天上班去了。 而蔡小惠看他们今天带来这么多鸡蛋，也是吓了一跳，紧接着一个问题来了，她家没有这么大的锅，就是灶台上的锅也不可能一下子煮这么多蛋。分两次煮肯定也不行，等第二锅煮好只怕天都黑了。 “要不……你们就在灶台上用大锅煮，能煮多少算多少，我中午就用煤炉子烧饭？”蔡小惠建议道。 “那不行。”李亚东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他不能只图自己方便，把人家的生活节奏打乱了。再说了，这样一来生意也做不大，他这五分钱的生意本就靠量取胜。 没有大锅怎么办，只好买咯，做生意哪有不投入的？李亚东是知道供销社里有那种单位食堂用来熬汤的大铝桶卖的，那玩意儿最好，一次煮几百个蛋不在话下。但想去卖的话又遇到一个问题，他和张春喜都没钱了。 蔡小惠显然看出了俩人的窘迫，有意掏钱先借给他们，好让他们换个大点的锅，可了解到李亚东的想法后，又显得有些尴尬，“那个……亚东啊，那样的一只大铝桶可不便宜，没个一二十块钱根本拿不下来，而且没有单位开具的证明，人家还不一定卖给你。” 这倒是李亚东没有想到的事情，他的某一部分思维其实还停留在前世，没能一下子转过弯来，这可是计划经济时代，有时候钱都不太好使。正当他脑子里犯愁的时候，眼神却不经意间瞥到了院子里的一口大缸。 “姨，这个是干嘛用的？” “哦，你说这缸啊，以前国庆他爹娘腌咸菜用的，我们咸菜吃的少，也就没用了。” 一听蔡小惠说没用，李亚东心里一喜，“姨，这个能借给我们用用吗？” “你想用它煮鸡蛋？”蔡小惠瞬间领悟他的意思，感觉有些不可思议，“要真有用你就拿去用吧，反正放着也是放着。” “谢谢姨。” “不是吧小东，开玩笑呢，这玩意儿能煮鸡蛋？”张春喜瞪着眼珠子问道。 “咋不能煮？”李亚东白了他一眼，走到半人来高、直径一臂左右的大缸旁，用手摸了摸缸壁，“我看好的很嘛，红陶胚子烧制的，容量也大，煮出来的茶叶蛋指定要比铁锅的香。” “可你要怎么煮啊？煤炉子上也不能放啊？”张春喜还是感觉不太靠谱。 “谁说我要用炉子煮了？”李亚东神秘一笑，也没有在这个话题上过多纠缠，“这样吧，今天咱们还是用昨天那口铁锅煮，能煮多少算多少，剩下的鸡蛋留着明天用。” 张春喜自然没意见，少就少点，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于是俩人开始忙碌起来。 等到鸡蛋上了炉子后，张春喜原以为终于可以休息一会儿了，却被李亚东拉着走了二里地，来到镇子外围的一座小山丘下面，同时肩上多一对箩筐，而他自己手里拿着一把铁锹。 “不是吧，难不成你准备在大街上搭个灶？”张春喜要是现在还不知道他想干嘛，那就是脑子进水了。 “不好吗？”李亚东嘿嘿一笑，“你想啊，到时候香味一散开，不用等茶叶蛋煮熟，买的人就得排起长队。” 他的描述不禁让张春喜想到了镇上的那家油条店，早上生意那叫一个火爆。人家也是在外面搭了个灶，一口大锅盛满油，就放在大街上炸，香味能飘老远。 “就你能折腾。”他心里其实已经默认了这是个好主意，但嘴上却不愿意落下风。 李亚东也懒得跟他墨迹，俩人将黄土弄到蔡小惠家门外后，又跑到河边捡了满满两箩筐石头，趁着煮蛋的功夫，开始和泥巴、搭灶台。 在这方面张春喜明显要比李亚东动手能力更强，最后李亚东干脆撂了摊儿，不服都不行。等到灶台搭好后，俩人抬来大缸往上面一放，严丝合缝，合适得不能再合适。 “咋样，干这个你得管我叫师傅吧？” 张春喜手里拿着一个自制木刮板，望着自己的杰作得意洋洋。而李亚东则盯着眼前的灶台，越看越觉得哪里不对劲。 好半晌后，他终于发现了原因，这一方土灶台和一口大缸组合起来，不像煮茶叶蛋的家伙什儿，倒是像极土法制作烤鸭和烧鹅时用到的瓮！ 烤鸭？ 他们这里地处长江中游，可谓鱼米之乡，鹅或许不多，但鸭绝对不少。而人们吃鸭子的方法无非就是炖，烤鸭这种技术活没几个人会，记忆中他们县里这个世纪根本没有出现过烤鸭。 无意之间李亚东竟然发现了一个新的商机，而且还挺便捷，毕竟瓮是现成的，只要有了鸭子就能烤。 利润自然不用想了，肯定要比茶叶蛋高得多。 第十一章 重逢二姐祸事来 吃过午饭后，茶叶蛋也很快煮好了，李亚东思索再三，还是决定先将烤鸭的事情放一放，原因很简单，他现在资金不足，买不起几只鸭子。 或许过段时间再说，也或许不会去做，一切看心情，他倒没真想着靠做小吃发家致富。 亮亮今天依然把饭吃得很干净，也没让她妈喂，然后等到李亚东盛蛋的时候，就站在旁边可怜巴巴的望着。 “这孩子，嘴又馋了是不？早上不才刚给你煮了一个鸡蛋吃？” “妈，你的鸡蛋不好吃。”亮亮一脸委屈。 “诶，你个小兔崽子，还敢顶嘴了！”蔡小惠气不打一块儿出，作势要打，被张春喜给拦了下来。 “小姨，这就是你不对了，小孩子哪有不馋嘴的，况且我们的茶叶蛋还这么好吃。”张春喜嘿嘿一笑，顺手从托盘里拿起一个茶叶蛋，在亮亮眼前晃了晃，“只要乖乖听话，以后每天一个，行了吧？” “嗯！”亮亮满脸幸福，心里大概已经将表哥当成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了。 “春喜，这怎么行，一个鸡蛋一毛多呢，这一天一个的……”再亲的关系，蔡小惠都感觉不好意思了。 张春喜刚准备说点什么，李亚东已经帮他开了口，“姨，没事，亏不了这小子，他每天都有的赚，不差这一个蛋。” “听见了吗，小姨，咱又不是外人。”张春喜一脸得意，从今天起，他也是有收入的人了。 “那也……” 蔡小惠还想再说点什么，李亚东抢先道：“姨，就当我们加的搭伙费好了，在外面搭了个灶台，总归是不好看。” 蔡小惠幽幽的叹了口气，知道说不过他，“你们这俩孩子呀……” 茶叶蛋开摊之后，事情几乎与李亚东所想一样，今天一共煮了八十八个鸡蛋，是昨天的两倍多，但还是半个小时内就销售一空。昨天那个穿绿军装的眼镜青年又来了，一次买了五个，也不知道是靠什么营生的，看起来像个知识份子。 最后分赃，哦不，分钱的时候，李亚东把张春喜的四十五个蛋钱先给了他，毕竟他晚上回去还要还人家钱，刨去成本，他今天净赚了接近两块钱，兴奋得差点没蹦起来。然后又拿钱跟他小姨换了肉票，跑到街对面的肉铺里切了三两肥膘肉，一路都是哼着小曲儿回到村里的。 这年头不兴吃瘦肉，肥膘肉才是最好的东西，猪肉价格一路走高，也就难得一见的牛羊肉能压得住，其他的鸡鸭鱼一概不行。实在是大家肚子里都没什么油水，燥得慌。 李亚东倒也想切点猪肉回家改变伙食，不过想想还是算了，这种行为纯属找骂。 他先去了趟三哥家，按照承诺给三嫂送了一块钱，然后又急急忙忙的往家跑。因为从三哥那里得知，他二姐李春兰回来了，似乎还带回来了什么不好的消息。 这也使得李亚东隐约想起一件事，主要他上辈子的这会儿正好处于高考失利的低落期，自己将自己闷在房间里不出来，家人也就没怎么跟他提及过，具体是什么事不太清楚，只记得他二姐夫赵大成好像为此蹲了好几个月的大牢。 李亚东还没走进家门，就听到里面传来哭哭啼啼的声音，心头不由一紧。 “二姐。” 此时堂屋里老李家的三个女眷都在，听到声音齐齐扭过头来。他二姐李春兰是一个典型的农村妇女，身材偏壮，皮肤黝黑，以前可不是这模样，纵然比不上水灵灵的四姐李冬梅，但也差不太多，完全是被生活打磨的。 “呀，小东回来了！” 李春兰看清来人后，慌忙地用衣袖拭去眼泪，起身迎了上去，“来，让姐好好瞅瞅，这都小半年没见了。哟，个头窜得挺快嘛，总有一米七五了吧，再长两年都能赶得上你三哥了。” 她一脸欣喜，似乎已经忘记了心头的烦恼事，但李亚东却没有忘，替她捋了捋额头散乱的发丝后，问道：“姐，我听三哥说家里出了点事，到底怎么了？” 李春兰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估摸是不想让他知道这件事情，对于这个最疼爱的小弟弟，她心里是抱有愧疚的，平时上学帮不上什么忙不说，就连高考前也没回来看一眼，这个姐姐当得确实不称职。今天回来后，听说弟弟考上了大学，脑子里一片空白的傻乐呵了好半天。 “姐，你这明显还拿我当小孩子嘛，我好歹也十九岁了，有什么事情不能跟我说的？”李亚东故意赌气拨开她的手，一屁股坐在旁边的板凳上，眼睛望向门外，不去看她。 “这……唉……” 最终无奈之下李春兰只好将事情娓娓道来，算不得什么天塌下来的大事，夏季河床低，农村渠道抢水，这种事情时有发生。主要他那个木讷二姐夫这次闯了点祸，争执中将隔壁村的一个人推倒了，脑门磕在石头上，缝了好几针，事情闹到乡里，他二姐夫也被公安局给带走了。 “那个天杀的吴有利就是个二流子，家里没几分田地，平时下地干活见不着他的人，抢水的时候倒是积极，要不是他先动的手，你姐夫也不能推他！”提起这件事情李春兰的眼泪就止不住的流。 李亚东心知肚明，话是这样讲没错，但毕竟是对方见了血缝了针，法律是同情弱者的，再加上严打的风头还没过，弄个故意伤人的罪名，他二姐夫蹲几个月大牢都是轻的。 “那个吴有利怎么说？” 打架这种事情，司法机关量刑的时候会极大程度的听取被害人的意见。举个例子，倘若那个吴有利对警察说：“这是我哥，他打我也是为了教训我，你们就不要为难他了。”如此一来的话，从法律的角度讲即便有判罚，也会酌情轻判。 “那个二流子倒是想私了，可一张口就要一百块！还不包括给他缝针的十几块钱在内，一百块呀，也不怕撑死他，农村人地里刨土，一年到头就算不吃不喝能挣几个一百块？” 李春兰显得很气愤，感觉吴有利就是讹上他们家了，要是有钱她也就认了，可一百块毕竟不是小数目，赔完医药费后家里已经一个子儿不剩。但如果不同意私了的话，她丈夫指定是要蹲大牢的，所以才乱了阵脚。 “一百块？”李亚东一阵沉默，数目确实不算小，在这个猪肉一块七毛五一斤的年代，这笔钱抵得上日后的好几千了。而且这年头农村人来钱的渠道实在太少，粮食最值钱，但要上交，余下的顶多够口粮，也就家里养的畜生能带来几个活络钱。 当然，一百块钱能难倒他二姐，甚至难倒他们整个家，却难不倒李亚东。 但他留了个心眼，没有立即向二姐承诺什么，只是闷不吭声的坐在那里发呆，然后等到母亲和四姐去做饭的事情，才悄悄的将二姐拉了过来，“姐，你别担心，钱的事情我来解决，最多三天，我到时给你送过去，把姐夫弄出来。” “小东，你哪儿来的这么多钱呀？可别干什么坏事！”李春兰的第一反应不是欣喜，而是担心，这大概就说人们常说的血浓如水。 “姐，我的性子你还不知道，能干什么坏事？实话告诉你吧，我趁着暑假做了点小买卖，弄吃的，赚钱的很。”李亚东嘿嘿一笑，“你可别跟娘说了，不然指定不让我做。” 李春兰想了想，弟弟确实不是什么坏心眼的孩子，自己从小看到大。至于做买卖什么的，前几年管得严，现在好像也放开了，她们村里就有一个收山货的，日子过得滋润的很。再说弟弟也不是长期做，能有什么事？ 如此也就放心了。 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下来后，晚上吃饭的时候李春兰有说有笑的，饭桌上的气氛都活络了不少，这让胡秀英和李冬梅俩人感觉有些摸不着头脑。 而与此同时，在村子东头的张会计家里，饭桌上又是一番别样的景象。 第十二章 一只鸭的生意经 张春喜今天当了一回勤快人，半下午的时候趁着他爹娘还没回来，又是塘里摸鱼，又是地里摘瓜，弄了一桌硬菜。 一个红烧鲫鱼，一个肉沫茄子，一个肥油小白菜，一个加了肥膘肉的酸辣土豆丝，把他爹娘都给整懵了，家里的年夜饭顶多也就是这副光景。 “这孩子，今天是咋了，哪根筋不对？”他娘感觉受宠若惊，过去农忙的时候让他做个饭，水煮的萝卜白菜往桌上一端也就了了事，哪像今天这样，明显盘子都是特意挑选过的没豁口的那种。 而他爹看问题就比较尖锐，眯起眼睛问道：“这猪肉是哪里来的？” 张会计估摸了一下，就这四盘菜，能有三两肉，顶他好几天的工资，他可不记得给过儿子这么多钱，还让他搞到了肉票。 “爹，娘，你们就放心大胆的吃吧，这钱是你儿子我光明正大挣来的。”张春喜满面春风，这辈子从没有这样得意过。 儿子卖肉孝敬老子，这估计是他爹娘二十年后才会念想的事情，但他今天就给它实现了。 “是啊，春喜，你赶紧说说到底怎么回事，你这不说清楚，肉吃到嘴里都不是个味儿啊！”他娘皱着眉头问道，正经人家做人做事要凭良心，不义之财可不敢取。 “好了好了……”张春喜早就料到会是这副局面，倒也没有藏着掖着，就将自己和李亚东做茶叶蛋的事情如实道来。 你爹娘听得一愣一愣的，大概是没想到儿子居然瞒着他们干了这么多事。 “我跟你们讲，你儿子我一个子儿没出，就今天一天，把大哥和爷他们几家的鸡蛋一卖，本钱还给了他们不说，还净赚了两块！” “嘶……”他娘倒吸一口凉气，有点被一天赚两块钱的壮举给惊到了，也有点对儿子刮目相看。 “哼！”而他爸听完后，却是脸色一冷，“你个小王八羔子，让你好好待在家里不待着，现在居然做起投机倒把的事情，你还以为很光荣？” 张春喜笑了笑，显得很淡定，暗叹一声小东那家伙猜的可真准。 “爸，你这革命工作还是没做扎实啊，你平时在村委会都不看报纸的？温州八大王都平反了，还哪有什么投机倒把？国家现在可是鼓励人民群众自己致富，那个名词叫啥来着……哦对了，个体户，还给颁发执照呢！” 张会计听得云里雾里，他可不认为儿子能讲出这番话来，面色稍缓道：“这些都是真的？亚东教你说的？” 张春喜嘿嘿一笑，竖起大拇指道：“要不人家小东说你英明神武，保证一点就通呢。” 张会计轻哼一声，被这句“英明神武”弄得哭笑不得，“先吃饭，等会我去村长家走一趟，要真像你说的这样也算了，要不是这样，看我回来不收拾你！” 张春喜嘿嘿一笑，知道这件事情算是成了，忽然想到什么，还不忘提醒一句，“对了，这件事情你们得暂时保密，别让胡婶儿知道了，小东可是个大孝子，现在又考上了大学，他娘要是知道了指定不能让他干，他要是干不了，你儿子我的财路也就断了。” “知道了，知道了。”他娘满口答应下来，听说这事情不是投机倒把后，脸上的笑容藏都藏不住。这一天赚两块钱，一个月可就是六十块呢，儿子一个人能顶整个家，能不高兴吗？ 想想也是，人家小东那可是大学生，能脑壳进水去干违法的事？ 事情捋清楚后，这一桌饭菜吃起来那才叫一个香，张会计夹了一块肥肉吧唧吧唧了两口，似乎感觉不过瘾，还把压箱底的一瓶高粱酒给提了出来。 好菜配好酒，肉还是儿子买的，人到中年，最惬意的事情莫过于此。 第二天早上，张春喜起床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在村里收鸡蛋，好歹也让他搜刮出来二十几个，想着将就一天也就算了，但明天肯定要去外面收了。 “想什么呢，一早上就看你心不在焉，你今天还收蛋不？要不咱俩趁着时间早，去隔壁村收点？反正灶台晒了一天，今天也能用了。”俩人走在乡间小路上，张春喜瞥了眼身旁低头走路、一言不发的李亚东问道。 “不收了，今天把昨天剩下的鸡蛋处理完，明天这茶叶蛋的买卖我就不做了。” “啥？”张春喜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没一头栽倒，慌忙道：“咋就突然不做了，你娘知道了？” “那倒没有。”李亚东摇了摇头，拍着他的肩膀说道：“放心吧，我打算弄点别的，从明天开始这茶叶蛋的买卖你一个人做。” “啊？”张春喜又是一愣，有种被人刚从悬崖上一脚踹下去，然后又提拉回来的感觉。 于是李亚东也不隐瞒，将自己准备弄烤鸭的事情说了出来，俩人还愉快的达成了一项协议。那就是李亚东全权放弃茶叶蛋的买卖，以后就让张春喜一个人做，而张春喜则要在收鸡蛋的时候顺便帮他收鸭子，也不要多，一天几只就行。 总之就是一副双赢的局面。 来到蔡小惠家后，李亚东手把手的教张春喜如何煮茶叶蛋，包括火候与调料的掌控，算不得多复杂的事情，学一次也就会了。 等鸡蛋上了炉子后，李亚东来到门外开始改造昨天搭的灶台，煮蛋用的是外火，而烤鸭用的是内火，还是有很大差别的。另外瓮里面还得有些构造，为此李亚东还特地问蔡小惠讨要了一些铁丝之类的东西。 这年头物资紧缺，而且有些东西不是他想买就能买的，所以怎么简单怎么来，凑合着能用就行。 这一忙活就是大半天，等他这边弄好的时候，张春喜那边的茶叶蛋也卖完了，最后算了个总账，李亚东手头上还有十七块八毛钱，这其中包括他三哥家投资的十块钱。 俩人回去的路上，李亚东留下了两块八毛，剩下的十五块钱全给了张春喜，算是明天收鸭子的费用。这年头鸭肉一块两毛左右一斤，大概是家禽里面最便宜的，李亚东让他尽量挑三斤左右的鸭子收就行，不用太大。 实在是兜里没钱，不然肯定得多收几只，那个瓮里面他满打满算的弄了八只吊钩，一次最多能烤八只鸭子，以后大概也只能定时定量供应。不过按照李亚东预想的销售模式，也足够赚得盆满钵满了。 一夜无话，这天早上，等李亚东来到村口的时候，张春喜已经等在那里，旁边的空地上还放着一对箩筐。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又是鸡蛋又是鸭子，单凭两只手哪里拿得过来？ “啥时候起的？”李亚东笑着问道。 “天光光亮就起了，问这个干嘛？”张春喜倒是一点不觉得辛苦，整个人钻进了钱眼里，干劲十足。 “当我没问。”李亚东撇了撇嘴，看见一个箩筐口用尼龙网罩着，低头一看，诧异道：“这几只鸭子啊？” “八只！”张春喜嘿嘿一笑，“不是你说一次能烤八只吗？我就寻思着位子空着多浪费呀，鸭子是大畈村二狗子家的，那小子现在就在家里放鸭子，好几十只呢，还欠他四只的钱，等明天再给就是了。” “二狗子成了养鸭专业户？”李亚东眼珠子一瞪，脑海里浮现出一个缺门牙的黑小子形象。 二狗子是俩人的初中同学，关系不错，不过读到初二就辍学了，为人那叫一个仗义，打架总是冲在最前面，那两颗门牙就是这样没的。上辈子到了九十年代末，李亚东回乡的时候曾见过一面，记得那时二狗子混得不错，家里盖了砖房，还买了一脚踹，想不到是靠养鸭起的家。 “反正他说你要弄鸭子的话，就得先把他家的鸭子收完，他正愁没遇到上门贩子，让你自己看着办。” “行了，你明天跟他说，他家的鸭子我包圆了。”李亚东哈哈大笑，这些小时候的伙伴现在有印象的没几个，能撞上一个不容易。 一路心情不错，俩人换着挑箩筐，不知不觉就到了镇上。 张春喜自己生炉子去煮茶叶蛋了，李亚东也没招呼，该放手的时候就要放手，自顾自的忙活起自己的事情。 蔡小惠反正也是闲着，就在一旁打下手，劳动带娃两不误，之前李亚东已经说过，鸭肚子里的东西都不要，鸭肠鸭肫那可是好东西，权当是她的辛苦费了。 俩人又是放血，又是钳毛，忙活了老半天，等鸭子处理好后，蔡小惠显得很诧异的问道：“亚东，你以前常干这个？手脚咋这么麻利？” “没……平时看我娘弄的时候学的。” 蔡小惠叹了口气，感慨道：“要不能考上大学？这脑子灵活的人就是厉害，学什么都快。” 李亚东老脸一红，赶紧抱着一盆鸭子遁走。 由于条件有限，他也没有太折腾，淋油上蜜的那些步骤就直接省了，简单的腌制了一下后，就将铁丝穿过鸭脖子弄成一个钩，然后一个个的挂进瓮里面。 瓮底有烧红的炭火，这是李亚东特地让蔡小惠帮忙弄来的栗碳，另外还让她买了些面粉、蔬菜，以及糖油。这都是昨天下午商量好的事情，早上过来的时候对了账，昨天余下的二块八毛钱给了三嫂一块，剩下的一块八毛明显不够，也只能回头再补了。 用一块破门板将瓮口封好后，李亚东就开始准备其他的辅料：面饼、甜面酱、黄瓜丝、葱丝。 这就是他设想好的销售模式，并非整只去卖，而是一片一片的卖。一片鸭肉配上一张面饼，再抹上甜面酱，卷上黄瓜丝和葱丝，很标准的北方烤鸭的吃法。 这样无疑能将一只烤鸭的利润最大化，否则整只或半只去卖，能有多少利润？一只三斤的鸭子，成本不过三块多，人民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撑死也就卖个四五块，多了没人能接受。 再说还得考虑到这个年代的购买力，动辄好几块的东西，几个人能吃得起？ 而凭李亚东的刀工，一只鸭子最多能片出108片，他设想的是：加上辅料卷起来吃，一个烤鸭卷只卖一毛钱。 如此一来的话，不仅经济实惠，人人都吃得起，而且一只鸭子就可以卖出十块八毛钱！ 至于利润他也算了笔账，平均一只鸭子按三斤算，这样一个成本是三块六毛钱。栗碳不值钱，黄瓜不值钱，葱不值钱，面糊也不算值钱，值钱一点就是油和糖，这是做甜面酱用的，量也不大。合计起来搭配一只烤鸭的成本撑死也就一块左右。 那么也就是说，单单一只烤鸭，纯利润大概能有六块钱！这还不包括鸭架子处理一下也能有点进账。 同样一只鸭子，不同的销售模式，所带来的利润也是截然不同的。 第十三章 愿你此生一切安好 制作烤鸭的时间相对较短，火候掌握好了，也就是几十分钟的事情，因此刚吃完午饭没多大会儿，烤鸭也就出炉了。 瓮口刚一掀开，那股刺鼻的肉香挡都挡不住，肆无忌惮的在街道上蔓延，这使得很多还没吃饭的人，双腿根本不听使唤。 “什么东西呀，这么香？” “还用问，当然是肉了！” “我刚还瞅着这里好像在烧什么吃的呢，走，赶紧过去瞧瞧。” 灶台摆在大街上的好处这一刻显露无疑，哪里还用得着招揽，客人都是自己嗅着香气跑过来的。 李亚东用自制的挂杆将八只烤鸭逐一取出，然后放在特地从蔡小惠家堂屋里搬出来的大桌子上，上面还放着一盆巴掌大小的白面饼，以及切好的葱丝、黄瓜丝，和简易的甜面酱。 “这东西是烤鸭对吧？” “可不是，以前听人说起过，就是没吃过，想不到我们这里也有人会做。” “闻着可真香啊，估计价格也不便宜。”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渐渐形成了一个圈子，大家都盯着香喷喷的烤鸭直咽口水，但奇怪的是，没有一个人开口问价。 李亚东心知肚明，这是对自身购买力产生了怀疑的表现，手里持着一把磨得锋利无比的大菜刀，笑呵呵的吆喝了一句，“京城烤鸭，一毛钱一份，童叟无欺，每天仅限八只，要吃的请赶早。” “多少？” 围观众人还以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没人会傻啦吧唧的以为一毛钱可以买到整只烤鸭，看那桌上又是菜又是饼又是酱的，明显有别的吃法，但什么时候一毛钱就能吃上肉了？ 还是来自京城的烤鸭？ 这个年代的人对于首都的向往是后人难以想象的，多少人将能去一次首都、看一眼天安门、爬一爬长城，当成此生最大的宏愿。首都的一切都那么令人敬仰，犹如那面鲜艳的五星红旗。 眼前的烤鸭在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声中，被确认为正是京城的吃法后，那扑鼻而来的香气更多的演变成了一种情怀。 对于在场绝大多数人而言，这辈子大概是不太有机会去感受首都的宏伟的，于是这京城烤鸭，就成了不得不吃的东西。 一毛钱不仅能吃到肉，还能品尝到来自首都的味道，没人愿意错过。 “我要一个！” “我要俩！” “我通身就八毛钱，就按这个买。乖乖，京城烤鸭嘞，可不得带回去给家里人尝尝？” 顾客实在太多了，李亚东疲于应付，提起菜刀往胸口一横，“一个个的来，都排好队，谁要是敢乱来，我可不伺候！” 旁边的张春喜和蔡小惠同样被这险些造成哄抢的场面吓了一跳，赶紧帮忙打起下手，李亚东负责片肉，他们就往面饼上抹酱，卷菜，收钱。 八只烤鸭顶多撑了一个小时，主要加工起来稍显麻烦，要是像茶叶蛋那样顾客自取的话，只怕十分钟都用不着。 收摊时，李亚东是用一个搪瓷脸盆把钱抱进去的，最后三个人一起数了老半天，总共八十七块四毛！ 其中包含五副鸭架子的钱，还留下三副，晚上各家拿一副，好歹能熬个鸭架汤。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李亚东倒也不担心母亲唠叨。 “小东，我现在终于知道你为什么看不上茶叶蛋的买卖了。”张春喜望着桌面上整理好的一堆毛票子，感觉整个人都是懵的。 那八只鸭子可是他亲手收的，多少成本他一清二楚，在他想来天底下就没有这样的暴利了。人比人气死人，当他还在为每天赚个三两块钱沾沾自喜的时候，人家一天就能赚五十块！ 五十块啊，能买一辆旧点的二八大杠了，那可是他朝思暮想的东西。 “行了，你小子就别吃着碗里的望着锅里的，先把茶叶蛋弄好，等有空我做烤鸭的时候你在旁边多看看，反正我也干不久，你要真学会了，我还能拦着不让你卖？”李亚东哪能不知道他的那点小心思。 “是啊！”张春喜猛地的大腿一拍，激动道：“我咋把这个给忘了，你可是要去上大学的！” 李亚东听罢不由白眼一翻，“你个没良心的东西，就这么希望我走？” “嘿嘿……那倒没有，那倒没有……” “那个……亚东，你说这烤鸭我能学不？”蔡小惠估计也是被眼前的这么多钱给刺激到了，这句话明显有点不过脑子，哪能当着外甥的面直接抢饭碗呢？ “可以啊，咋不能学？”李亚东指着张春喜说道：“就他这笨手笨脚的，一个人能倒腾得过来？你俩这关系，到时干脆合伙干，一天烤个几炉子不成问题，指定要比我现在赚得多。” “那敢情好，小姨，到时候你就专门宰鸭子，我负责收鸭还有烤鸭，咱俩甩开膀子干，一天怎么的不得赚个百来块？”张春喜眼里冒着光，幻想着以后数钱数到手抽筋的日子。 “好！”蔡小惠也是笑得合不拢嘴，家里没什么田地，就指着她丈夫一个人的工资过活，生活其实挺不容易。而她又没有工作，平时除了带孩子外基本就是闲人一个，现在有这么赚钱的买卖，而且在家门口就能做了，能不高兴吗？ 时间尚早，张春喜的茶叶蛋也差不多该出锅了，横竖就那么几十个，用不着帮忙，李亚东就一个人跑到镇上溜达起来。 这个镇子他并不陌生，如果一切按照原来的轨迹运行，差不多几个月后，他就会进入镇上的安平中学教书，而且一待就是整整八年。 脑子里回想起当年的往事，脚下漫无目的的走着，倒是很自然而然的就来到了安平中学。 学校很破，门口连个门卫都没有，李亚东堂而皇之的走了进去。 日后的现代化教学楼还没有拔地而起，目前最豪华的建筑就是一幢用红砖砌成的两层小楼，那是学生们读书的地方，老师们的条件就非常艰苦，一排泥瓦房，即是办公室，也是宿舍。 李亚东渡着步子来到其中一间门口，望着用碎木板条拼接起来的简易房门，静静地伫立了好一会儿，这间房子里几乎承载了他过去整个青春的回忆。 “你是……学生家长？还是找人的？” 突然一个清脆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李亚东扭头一看，看到一张深埋在记忆里的可爱脸庞。 蓝晶，这个女孩如她的名字一样光彩夺目，曾经在李亚东懵懂的爱情里留了浓厚的一笔，他对于一个女人所有的幻想都始自于她。 俩人以前就住隔壁，她大概是李亚东喜欢过的第一个女人。只是很可惜蓝晶后来没有选择他，而是跟另一名年轻老师结了婚，那人是校长家的亲戚。 既然上辈子错过了，这辈子李亚东也没想过打扰。 前世两段失败的婚姻，令他对女人这种生物多少抱有一定戒心。 他的第一位妻子是一个南方姑娘，那时候他在一家餐馆里打工，那个姑娘并没有嫌弃他，俩人经历过最艰苦的岁月，甚至还不顾女方家长的反对，偷偷的拿着户口本去登了记。 他原以为她会是自己一生所爱，可俩人的那段婚姻仅仅持续了小半年。原因很简单，她家里给她找了一个有钱人家，而且离家很近，她私底下与那个男人见了面，然后动摇了。 这段婚姻告诉了李亚东一个道理：女人是冲动型生物，而且很善变。 那之后他曾消沉过一段时间，但沉默后紧接而来的就是爆发，他开始拼命工作，用了几年时间拜师学艺，学得一手好厨艺，然后拥有了自己的第一家餐厅，五年后又开了第二家。 大约是08年的时候，当时他已经有了几十万存款，随后他遇到了自己的第二任妻子，一个不知名的平面模特。 她长得很漂亮，身材也很好，李亚东起初大概并不是真的爱她，但却迷恋于她的美貌，也因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她是一个非名牌不穿的人，总是追逐于潮流的第一线，为了保持身材，连孩子都不愿意生，说是工作需要，俩人为此争吵过几次，最后都不了了之。李亚东曾可笑的以为自己赚钱的速度肯定抵得过她花钱的速度，赚钱不就是给老婆花的吗？ 他满足了她一时的享受，却无法满足她内心的欲望，婚后的前几年还算克制，后面大约意识到自己丈夫很能赚钱，欲望就渐渐地膨胀，她开始四处旅游，环游世界，花钱如流水，李亚东终于不堪重负。 俩人的婚姻维持了十年，李亚东破产后，她离开了他，她才三十二岁，不可能守着一个大她二十岁的男人蹉跎到老，特别是他还一无所有。 俩人办完手续的那天晚上，李亚东喝得酩酊大醉，他依稀记得驱车回家的路上发生了车祸，汽车着了火，街道上的行人都不敢靠近，唯有一个女人从车上提出灭火器，冒着生命危险上前灭火，想要将他救出来。 那个留着齐肩短发的女人在李亚东生命中留下了惊鸿一瞥，如今看来她应该是失败了，就是不知道她有没有遭遇危险？ 这是一件令李亚东夜不能寐的事情。 “喂！你没事吧？喂……” 蓝晶的呼喊将李亚东从回忆中拉扯到现实，他歉意一笑，“不好意思，刚才在想事情，我要找的人不在，谢谢。” 说完，也顾蓝晶还想追问些什么，他转身离开。 谢谢——这两个字既厚重，又轻薄。今世再见，或许最能表达李亚东的心情。 谢谢你留给了我一段青涩而懵懂的回忆，我很好，也愿你，此生一切安好。 第十四章 如约到访二姐家 京城烤鸭的出现在小镇上引起了不小的轰动，成为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左邻右舍的人还特地跑来蔡小惠家参观，这是李亚东始料未及的事情。 如今看来他终究低估了人民群众对于首都的向往，也轻视他们的爱国之心。 中国这个饱经风雨的国度，历史上曾遭遇过数不清的灾难，不管是西晋时期的五胡乱华，还是北宋时期的靖康之难，包括近代的侵华战争等等。这些无一不是亡国灭族之危，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国家在接二连三的遭受了如此沉重的打击后仍然强大，唯有中华民族！ 无他，因为中国人骨子里流淌着不愿为奴的血，因为老百姓对这片国土爱得深沉。 这种爱可以轰轰烈烈，也可以寂寂无声，如今于一只小小的烤鸭上得到体现。 这天的销售比起第一天有过之而无不及，烤鸭还没出炉的时候，就有人慕名而来，在大街上排起队伍，说什么都要尝上一口来自首都的味道。 忙活了接近一个小时，李亚东三人都累得不轻，最后还遭到了人民群众的批评，为啥？因为后面的好多人都没吃到。 张春喜和蔡小惠就出谋献策，让李亚东趁着时间还早再烤一炉，反正鸭子镇上也有得卖，不过却遭到了李亚东的拒绝，他本就没想靠这东西发财，每天能有五十块钱进账，在他看来已经可以了。等到开学的时候存个两三千不成问题，交给他娘能极大程度的改善家里的条件。 钱这种东西从来都是赚不完的，一味钻进钱眼里会让自己失去很多东西，这个道理他前世直到五十岁时才想明白，而今天他还有别的事情要去办。 “春喜，回村的时候跟我娘打声招呼，就说在路上遇见我了，我去一趟我二姐家，估计要晚点回去。” 跟张春喜知会了一声后，李亚东先去对面的猪肉铺里割一斤肉，早上他特地让蔡小惠帮忙找人换了票，还多付了几毛钱，不然这样的大额肉票可不好换。然后就离开了镇子，沿着临近河道旁的一条乡村公路，晃晃悠悠的向前行去。 这条长江支流分离出来的河道几乎贯穿了整个县城，如今夏季河床低，一些地势稍高处裸露出来平坦的沙堆，偶尔还能看到几只白鹭在上面歇脚觅食，这让李亚东不禁想起了那句“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这是大自然馈赠给人类的礼物，可惜的是，这番美景持续不了太久，大约两千年左右，一艘艘挖沙船就会携夹着钢铁的咆哮声，突兀的闯入河道，打破这里原有的宁静，河底的沙床也渐渐变得千疮百孔。 走在半路上的时候，李亚东看到前方人头攒动，一队工人正沿着路肩打树桩，又粗又长的那种，上前一问才知道这是在弄电线杆子，附近几个村子马上就要通电了。 这倒是一件李亚东不太有印象的事情，为此还小小的激动了一把，对于一个脱离了家用电器基本不能活的未来人而言，家里的那盏煤油灯已经让他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 李亚东当即决定，只要他们村子一通电，立马就把那盏煤油灯给砸了，然后……或许可以考虑买台电视机。 李春兰住的村子确实比较远，李亚东走了快一个小时才来到地方。 村子很大，但也更穷，好歹李亚东他们村里还有几间红砖房，那是村委会和村长家的房子，而这里一眼望去全是黄泥墙和黑瓦片。 李春兰家也好不到哪里去，李亚东来到门口的时候，他二姐似乎不在家，门槛牙子上坐着一个面容枯槁的黑瘦老头，正吧唧吧唧的抽着自制的土烟卷，两撮眉毛都快凑到一块了。屋前的空地上有一堆从山上割来的茅草棍，一个鬓角斑白的老妇人正在坐在那里扎把子。 “老爹，老娘，身体还好吧。”李亚东故意提高了音量，怕老人家耳朵不太好使，毕竟都是六十好几的人了。 “咦？你是……春兰家的小弟？”老俩口一眼还没瞅清楚，倒不是说老眼昏花到了这种程度，而是与李亚东照面的机会实在不多，平时一年可能都见不着一次。 “是，是我，小东。”李亚东嘿嘿一笑，将手里的猪肉递给凑上来的赵老娘。 “哎呀，你这孩子，来就来呗，还带东西。”赵老娘慌忙拒绝，伸手想推回去。 “是啊，小东，这总有一斤多肉吧，你这……”赵老汉顺手将肉提了过去，硬要塞给李亚东，实在是礼太重了。 李亚东既然提都提来了，哪能再带回去？好说歹说了老半天，才让老俩口收了下来，不过晚上说什么也要留他在家里吃饭。 “老爹，我姐呢？” “哦，春兰呐，她去菜园了……”赵老汉将手里的一截没滤嘴的土卷烟猛吸一口，差点没烫到手，吐了口刺鼻的长龙后，继续说道：“估摸着也该回来了，你先坐坐，喝点水。” 李亚东不留痕迹的挪了挪板凳，好让自己少吸点二手烟。 烟这东西他这辈子都不想碰了，原因很简单，他上辈子就是一杆大烟枪，最高纪录一天打麻将抽了五包烟，基本就是早上出门的时候叼上一根，后面没用过打火机。正因为如此他才患上了肺癌，幸亏发现的时候是早期，做了手术后倒也没大碍，从那以后他就彻底戒烟了。 果然不一会儿的功夫，李春兰一手拿着镰刀一手挎着竹篮子，就从菜园里回来了，屁股后面还吊着一个抱着根黄瓜猛啃的小男孩。这是李亚东的外甥，赵志强。 “小东，你来了！”李春兰看见弟弟的那会儿脸上的欣喜藏都藏不住，这三天她可一直都盼着呢，毕竟丈夫还在看守所里关着，也不知道遭了多大罪。 “姐，我说了三天内肯定会来的。”李亚东嘿嘿一笑。 “志强，你个死孩子就知道吃吃吃，眼睛瞎了吗？不会叫人的？”李春兰瞥了眼还在那啃黄瓜的儿子，顿时气不打一块儿出。 “小舅。”迫于母亲的压力赵志强头也不抬的喊了一句，然后就不再理会。 他今年已经九岁，读二年级，算是个大孩子了，连李亚东都想不通，他二姐李春兰勤快朴实，二姐夫赵大成也是个老实巴交的庄稼人，咋就生出这么个儿子？这小子现在还算好的，长大后那才真叫人头痛，除了没有杀人放火外，打架斗殴、偷鸡摸狗样样来，看守所都成了宿舍，他爸妈一辈子为他操碎了心。 李亚东应了一声，寻思着得找个机会好好调教调教这孩子，否则就算他这辈子给他姐一座金山银山也是白瞎。 第十五章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几人坐在门口闲聊了几句后，李亚东倒也没耽误，从身上摸出一沓早就准备好的钞票，交到他姐手上。整整一百块，几乎是他全部的身家，连进货的钱都垫了进去一些。 好在鸭源那边暂时有二狗子供货，不用非得给现钱。那小子仗义的很，家里有五个姐姐，就他一个儿子，向来说一不二，这一点是李亚东拍马都不及的。 “小东，这钱算姐借你的，等姐攥够了就还给你。”李春兰拿钱的手都有些发抖，平时家里都是几分几毛的进去，啥时候一次性经手过这么大一笔钱？ 旁边的赵老汉和赵老娘也是唏嘘不已，直夸李亚东是个好孩子，感叹他们家这是祖上了积德，攀上一个好亲家。 这年头一块钱都是顶大的事，何况是一百块？不说农村里有多少人能拿得出来，就算可以，亲兄弟都不见得能眼睛都不眨一下的交出去，更别提还是嫁到别人家的姐姐。 “姐，你要这么说我可生气了。”李亚东感觉有些不太得劲，莫无表情的说道：“这钱你别想着还了，真要还我，我当着你的面就给撕了！” 李春兰看弟弟脸色确实不对，心头涌过一阵暖流，拍着他的手说道：“好了好了，姐知道你的心思，不还了，不还了，以后你问我要也不还了。” “这才像我姐说的话嘛！”李亚东嘿嘿一笑。 赵家老俩口都没啥文化，说不出什么漂亮话，心里的感谢全在灶头上，晚上做饭的时候李亚东提来的一斤肉全给煮了，弄了一锅红烧肉，又用辣椒炒了个鸡蛋，再加上一盘特意用网兜从水塘里捞起来的小鱼小虾，一个凉拌黄瓜，一个醋溜白菜，比家里的年夜饭还要丰盛。 因为李亚东不愿意在这里住，硬要回去，所以晚饭做的比较早，临近黄昏的时候，大家已经坐在堂屋里开吃了。 红绕肉烧得算不上好，很油腻，李亚东虽然好久没吃肉了，但也只能吃下三两块，倒是赵志强那小子像打仗一样，光顾着吃菜不吃饭，就差没有把头埋进肉盆里了，他妈拉都拉不住。 李亚东原本还想劝说一下，怕这孩子吃多了晚上闹肚子，不过看了一眼赵家老俩口后，想想还是算了。 晚饭吃到一半的时候，门外来了位不速之客，赵老汉的大儿子，赵大威。 “爹，娘，改善伙食呢，我说怎么刚才一阵阵的肉味往我那屋里飘呢，啧啧……这么一大盆红烧肉啊！”赵大威杵在门槛外面，踮着脚尖望着桌上的菜，吞咽着口水说道。 自己这个大儿子什么德行赵老汉一清二楚，叹着气道：“这不是春兰家的小弟来了嘛，肉也是人家提来的。” “哦，春兰小弟来了，好长时间没见了……”这时赵大威才注意到堂屋里多了一副生面孔。 与李亚东简单的打了个招呼后，他杵在门外站了老半天，最后约莫发现不太可能有所收获，也就悻悻然的离开了。 “小东，来，多吃点。”李春兰对着他的背影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夹起一块大肥肉送到李亚东碗里。 这个大哥她是一点都不喜欢的，为人好吃懒做不说，还爱耍无赖，就拿赡养父母这件事情来说，农村里兄弟分家之后，哪家父母不是跟着老大过的？再不济好歹几个兄弟轮着养呀？他倒好，压根不让父母进家门。 开始的时候老俩口倒是住了过去，但这家伙总是不经意间扫地就能把他爹娘的衣服扫出门，后来老俩口大概也是看穿了，死都不愿意再过去住。 之后的这么些年老俩口就一直跟着小儿子住，几个闺女逢年过节回家好歹还会提些吃的，他就住在隔壁，可这么多年连一粒米都没给过。 赵大威走了后，李春兰原以为总算能吃顿安生饭，但她无疑低估这位大哥的手段，不大会儿功夫，两个小毛孩手里端着空饭碗屁颠屁颠儿的跑上门来，进门之后一个扑进赵老汉怀里，一个扑进赵老娘怀里。 “爷，我要吃肉。” “奶，我也要吃肉。” 这是赵大威家的一对儿女，这个懒汉三十好几才结的婚，因此两个孩子都要比赵志强小，大的今年也才六岁。 “这……”赵家老俩口相识一望，显得十分为难，“隔辈亲”这句话不无道理，他们对大儿子家的这对会撒娇、偶尔还会做一两件暖心事的孙子和孙女，是没有任何抵抗力的。可现在的情况是，家里有客人在，而且帮了他们家天大的忙，今天这顿饭就是专门为人家做的，总不能人家还没吃饱，就要把桌上的肉往外端吧？ 李亚东多敞亮的一个人，何况他确实也吃得差不多了，所以将碗里的最后一点饭扒干净后，顺势放下碗筷，笑着说道：“老爹，老娘，你们慢些吃，我吃好了。” “哦……” 赵家老俩口心里刚一喜，可这时李春兰却扭头白了李亚东一眼，没好气道：“你才吃多点就吃饱了？回去可没饭吃，不怕晚上饿肚子啊，再吃一碗！” 说罢，也不容李亚东拒绝，硬是给他又添了一碗饭。 “姐，我真吃饱了。”李亚东一脸尴尬，怎么说真话还没人信了呢？ “吃饱了也得给我再吃一碗，到姐家里来就吃一碗饭，是嫌我家的饭不好吃吗？” “没没没，我吃，我吃……”李亚东瞬间就怂了。 女人这种生物啊，我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好在李春兰也不是铁打的心肠，她就算对大哥大嫂有意见，也不能发作在两个孩子身上，给他们每人小碗里夹了两块红烧肉，给打发走了。 吃完饭后时间已经不早了，李亚东没敢再耽误，乡下可没有路灯，他姐家也不像有手电筒的样子，真要抹黑走夜路，能一脚给你掉河里，于是赶紧告辞闪人。 走在路上瞅着天色都是用跑的，晚风吹拂在脸颊上，说不出的舒坦，这副身体也是棒极了，不急不缓的跑出三四里地，连口气都不带喘的。李亚东寻思着还是瘦了点，啥时候得弄点东西补补，然后保持住，这辈子绝对不能再顶着一个大肚腩了。 一路上胡思乱想着，没由来的回想起刚才发生的事，心中有感而发道：“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呐！” 第十六章 事情开始大条了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李亚东渐渐地多出一个烦恼——他的钱实在太多了，不知道该往哪里藏。 这年头可没有日后的五十、一百的大额钞票，人民币最高面值是十元的大团结，最小面值是一分的小黄车。而卖烤鸭所得几乎全是毛票子，十块钱能有一大摞，更别提他现在足有三四百块。 他的房间几乎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除了一张木板床、外加一个长条桌，其他什么都没有，大夏天的床上明显也没有被褥。床底下有一个夜壶，已经好多年没用了，那是他唯一能藏钱的地方，不过现在已经塞得满满当当。 他甚至有种想跟他娘摊牌的冲动，好处显而易见，这些钱可以直接交到他娘手上，也不用挖空心思找地方藏了，代价就是他的暑期赚钱生涯大概也就到此为止了。 最后完全是出于不想接下来的日子太过无聊的想法，李亚东转变了一下思路，决定以后的钱干脆放在张春喜那里，反正他家里也没啥秘密了。 清晨刚吃过早饭，李亚东正坐在门外跟他四姐拉着家常，忽然听到村口传来一阵富有节奏的“咚咚”声，起身跳脚一望，原来村里来了个货担郎，有些地方也称作“换糖人。” 李亚东倒是没啥感觉，顶多勾起了一些回忆，大约两千年之后，这种人几乎就消失匿迹了。而李冬梅却是心头一喜，忙不迭的就要跑过去看，李亚东也只好跟了过去。 和他们一样的大有人在，村里的小孩子最积极，有的手里头捧着饭碗就跑了出来，十几个毛头小子往泥巴路上一横，直接将人家货担郎挡在了村口，硬是进不了村。 货担郎挑着两个箩筐，筐口上面各有一个正方形的木头盒子，左边装着硬邦邦的麦芽糖，右边盒子则要讲究得多，里面被分隔出来很多小格子，装着各种各样精巧的小玩意儿，还用一个玻璃面板给罩住了。 小屁孩的眼神基本都被雪白的麦芽糖所吸引，倒也有两个小女娃娃盯着玻璃盒里漂亮的小玩意儿一阵艳羡。李冬梅跟她们一样，爱美是女孩子的天性，不分年龄层次，不分贫穷贵贱，在美丽面前很多东西都会黯然失色。 “看看哈，有好吃的糖坨子，有裹布的橡皮绳，有彩色的发卡子，有带芯的玻璃珠，还有各种各样的漂亮纽扣。喜欢的话就去家里找找看，有什么废铜烂铁、鸡毛鸭毛都能拿来换。” 货担郎横竖是做买卖，见有人围观就顺势卸下担子介绍起来。当然，他说这话的时候更多的是望着在场两个大人。 只是过好一会儿后，大家一点动静都没有，哈喇子快掉到地上的小屁孩们并非不想换，而是家里实在没有可以换的东西，这又不是腊月过年，家里哪有鸡毛鸭毛啊？至于废铜烂铁就不必指望了，就算有，家里大人也不会同意拿来换糖。 “这……这个要怎么换？我家前段时间刚宰了一只鸡。”李冬梅相中了一个大红色的塑料发卡子，以她的性格能自作主张的问话，显然喜欢得紧。 “一只鸡的毛？”货担郎原本还以为来了生意，小小的激动了一把，可听到只有这么点鸡毛后，头摇得像手里的拨浪鼓一样，“那可换不了这个发卡子，顶多换根巴掌长的橡皮绳。” 一句话说完后，约莫感觉这波生意不太靠谱，就顺势挑起货担准备进村去。 “等等。”李亚东犹豫了一下，终究没能忍住，实在是见不得四姐失落的眼神，“家里没这么多鸡毛，收钱不？” “钱？收啊！”货担郎脚步微顿，笑眯眯的望向李亚东，问道：“小兄弟真要用钱买？” 今时不比以往，以往不敢收钱那是怕按上一个投资倒把的罪名，但现在风向变了，做小买卖的比比皆是，多他一个不多。他倒是巴不得大家都直接掏钱买，省得他倒腾来倒腾去。 “那行，这个发卡子我要……” “小东！”李亚东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李冬梅扯住了胳膊，“可不敢乱花钱啊。” “姐，这咋叫乱花钱呢，你不是喜欢吗，我买来送给你。”李亚东笑呵呵的回道。 “我……我不要，你有钱你自己留着。”李冬梅干脆撇过头去，不去看货担，态度十分坚决。 家里条件她是清楚的，弟弟就快上大学了，用钱的地方多了去，她娘现在恨不得一个子儿掰成两半来用，她这么能在这个节骨眼上给家里增加负担呢？ “我说……小兄弟，还买吗？”货担郎有点小紧张，这样掏现钱的买卖一年到头都碰不上几次，他可不想错过。 “买，你等等。” 李亚东看了他一眼后就不再理会，拍着李冬梅的手说道：“姐，告诉你一个小秘密，其实我有钱，有好多好多钱，上学的路费早就攒够了，你就别瞎操心了。” “啥？” 李冬梅不知是一时没反应过来，还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好消息冲昏了头。趁着她发呆的当口，李亚东从裤袋里摸出一张“红色拖拉机”，递给了货担郎。 “得嘞，收您一块钱，发卡六毛，找您四毛。”货担郎似乎生怕他反悔一样，赶紧将钱塞进口袋里，然后开始找钱。 李亚东也懒得去计较那一毛两毛的价格，摆摆手道：“不用找了，剩下的钱给他们一人敲块糖。” “……诶！”货担郎楞了一下，大概是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好事，一下子做成了两笔买卖，诧异的打量了李亚东一眼后，赶紧给旁边的小屁孩们敲糖吃。 “李老幺，你是不是发财了？” “是啊，听说你考上大学了，是不是学校给发钱了？” “还是出门捡到钱了？” 小屁孩们也没想到幸福会来得如此突然，脸上都笑开了花儿，有点猝不及防的意思。 “滚蛋！”李亚东没好气瞪了一眼刚才说话的几个孩子，恶狠狠道：“就在这里吃，吃完了再回村子，谁要是敢回家多嘴，别说以后这样的好事没有，给我碰到了非叫他屁股开花。” 想他李老幺当年在村里也是凶名赫赫的，除了没爬过寡妇墙外，啥事没干过？也就近几年长大了，收敛了不少，因此这副凶神恶煞的模样一露出来，一群小屁孩们顿时噤若寒蝉，赶紧拍着胸口保证打死也不说出去。 “小东，你哪儿来的这么多钱啊？”直到货担郎挑着货担进了村子后，李冬梅才终于回过神儿来。 “姐，你坐，听我慢慢说……”李亚东心知肚明，四姐是他娘的贴心小棉袄，也是最可能走漏风声的人，想要把她搞定可不容易，因此做好长篇大论的准备，将她拉到土路牙子上坐下。 倒也没有胡编乱邹，就是将自己做买卖的事情讲了一遍，然后诉了诉苦。 “姐，我知道这不是什么体面事，就是想为家里分分忧，你看娘攒点钱多不容易，可大学里用钱的地方太多了，那点儿钱哪里够？难道你就忍心看你弟到了大学饿肚子？” 一听说弟弟要饿肚子，李冬梅整个心都软了，红着眼睛问道：“不是说大学发粮票的吗？” “发是发，一个月就三十斤，够干嘛的？我这正长身体的时候，肯定吃不饱。到时候一样得勤工俭学，指不定要去扫厕所，还没有现在的事情体面。” “扫厕所？咋能做这种事，你可是大学生唉！”李冬梅感觉不可思议。 “所以啊……”李亚东摊摊手道：“我也不想扫厕所，那能怎么办呢？可不得趁现在有时间赚点钱？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李冬梅望着弟弟一脸心疼，踌躇了好一会儿后，下定决心道：“小东，那你继续做吧，这事我不跟娘讲。” “姐，你真好。”李亚东头一歪，靠在了他四姐的肩膀上，长长的吐了口气。 这件事情每告诉一位亲人，李亚东心头就轻松一分，从这一点上看，他确实不是一个善于撒谎的人。 说服四姐的事情耽误了不少功夫，李亚东跟张春喜碰上头后，加快步伐赶到镇上。 今天的生意依旧火爆，李亚东真心没想过搞“饥饿营销”，奈何却收到了相同的结果。现在只要一到中午，蔡小惠家门前的大街上就会排起长队，这是以往镇上从未有过的现象，甚至还有人专门从乡里慕名而来。 忙活了大半天，老槐树横切制成的大砧板上，终于只剩下最后一只烤鸭，李亚东手持锋利的菜刀，头也不抬，一边熟稔的片着烤鸭，一边问道：“要几份？” 对面的顾客没有动静，李亚东不禁眉头一蹙，提高音量道：“要几份？” 嗯？ 咋还是没动静。 李亚东有点恼了，抬起刀口往砧板上用力一剁，“诶，你这个人，到底买不买呀，不卖就别站着茅坑……” 他头一抬起来就忍不住的打了个哆嗦，然后狠狠地咽了口唾沫，将余下的话直接吞进了肚子里。 李亚东怎么都没想到啊，早上才愉快的搞定了四姐，下午就被人逮了个正着！ “诶，我说小伙子，上哪儿去啊，咋就不片了，我们后面的人还没吃到呢！” 李亚东就好像一个犯人一样，被一个面色愠怒的中年男人押解回家。 “春喜，刚才那人有些面熟，到底谁啊，亚东怎么见到他这么大反应？”烤鸭摊前，蔡小惠硬着头皮接过了李亚东的活，皱着眉头问道。 旁边的张春喜同样狠狠地咽了口唾沫，满脸苦涩，艰难地回了一句，“他……大哥。” 第十七章 事情更加大条了 李亚东心里苦涩不堪，正所谓长兄如父，他父亲死得早，他甚至都没什么印象，大哥在他心中占据着一个很重要的位置。两人回去的路上，他大哥没有跟他说过一句话，他几次想要张口，始终没能如愿。 等回到村里后，李亚东才发现今天的“惊喜”还远不止如此，他二姐李春兰和二姐夫赵大成，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回来了。 李亚民似乎也不知情，见他们下意识的从门口的板凳上站起来后，语气严肃道：“都回来了，那正好，今天开个家庭会议。冬梅，去把你三哥也叫来。” 说罢，就大步迈进堂屋，一言不发的坐在四方桌的上首位置。 胡秀英看了眼低着头跟进来的小儿子后，叹了口气，也坐了过去，在他的下手位置。 “这是怎么了？”屋外，李春兰拉着丈夫的袖口问道。 “你问我我问谁去？我还不是跟你一起来的？”赵大成小声回道，早知道会碰上这种事情，他肯定另外抽个时间再来。 他今天过来主要是为了感谢一下小舅子，虽然婆娘告诫过不让声张，但小舅子帮了这么大忙，他现在出来了不过来照下面，实在说不过去。 不大会儿功夫，李冬梅领着李亚军和刘金菊也到了，堂屋里李亚民向外扫了一眼，莫无表情的说道：“都进来吧。” 大家各自找位置坐好，长幼有序，赵大成和刘金菊这两个外姓人，只能搬条板凳坐在门槛牙子边上。 “我昨天刚从外面出差回来，听说小东考上大学后，高兴得一宿没睡着觉，今天一早就坐车回了乡，到家里听娘说他最近白天都不着家，在镇上同学家里看书，我就感觉有些蹊跷，然后跑到镇上找了找，果不其然……” 李亚民说到这里，脸上的怒气越来越浓，“你们知道他在干嘛？他哪里是在同学家里看书呀，而是大街上卖烤鸭！那油腻腻的，干得起劲的很，跟杀猪的屠夫有什么区别？！” “这……老大，你说的是真的？”胡秀英诧异的瞪大眼睛，显得不敢置信。她刚才见大儿子把小儿子带了回来，就知道小儿子在镇上肯定没干什么正经事，但实在没料到他居然做起了屠夫的勾当。 “你问他！”李亚民伸手一指，两只鼻孔都在冒气。 “小东？” “娘，大哥说的没错，我确实干了，就寻思着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趁着暑假赚点钱。”李亚东抬头看了他娘一眼，轻声说道。 “哎呀，你个死孩子，咋能干那种腌臜事啊！”胡秀英气极，推开凳子走了过去，伸手就在他胸口上捶了两下，红着眼睛骂道：“你个不肖子，学会了骗人不说，咋就一点志气都没有呢，哪个大学生能干那种事情，你是要气死你娘呀……” “娘，你别生气，我知道错了。”李亚东害怕他娘真气出个三长两短来，赶紧搀扶住，伸手替她捋着后背。 “娘，好了，你先坐……”李亚民走过来拍开小弟的手，自己搀扶着他娘在原先的凳子上坐下，继续说道：“娘，你放心好了，这件事情既然发现了，就指定不能让他再干，你也别太生气，当心气坏了身子。” 胡秀英胸口起伏了好半晌后，才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碍。 “小东，你自己表个态吧。” 李亚东想都没想，望着他大哥斩钉截铁的回道：“不干了，以后再也不干了，就在家里好好待着。” 他此刻心里纵然有千万种说辞，有一肚子的委屈，有满腹的大道理，但一句话都不想说。原因很简单，家人就是他的全部。只要他们一切都好，今生他愿意付出所有。 可李亚东刚一表态完，屋里立马有人坐不住了，嘴巴张开了好几次，硬是没敢发出声音。 刘金菊是真的急了，她上次交给小叔子的十块钱这才刚回本，眼看就要见到回头钱了，突然整上这么一出，你说这叫什么事嘛！ 堂屋拢共就这么大，李亚民又坐在最上首位置，屋里每个人的表情都尽收眼底，他自然注意到了二弟媳的焦急模样，继而又在弟弟妹妹们的脸上打量了一下，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你们怎么都不说话，这件事情难道你们都没看法？” 听他这么一问，李亚军和李冬梅的脑袋不自觉的就低了下去，也就李春兰有些心烦意乱的蹙了蹙眉。 身为大哥，几个弟弟妹妹的性子李亚民自然清楚的很，诧异的瞪大眼珠子，“你们都知道？” 底下一阵沉默。 “啪！”李亚民气得火冒三丈，两只手摁在桌面上将身体撑起，“好啊，你们几个，敢情是合起伙来骗我跟娘对吧，想翻天了不成！” “大哥……” “闭嘴！没你说话的份儿！” 李亚东张开的嘴巴又合拢了，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这下算是完犊子了。他开始埋怨自己为什么管不住嘴呢，为什么不把件事情瞒到底呢？ “小军，你来说！” 李亚军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但也犯他大哥的怵。没办法，他大哥这个人几乎挑不出毛病，为这个家付出的比谁都多，他没有任何不敬重的理由。也就思想老套了点，循规蹈矩惯了，接受不了太跳脱的事情。 “这事……我是知道的。”李亚东咬着牙回道。 “好啊，长本事了！” “咦？”李亚民刚想对他发火，却无意间瞥到坐在他旁边的小妹脸上一片涨红，小脑袋瓜越勾越低，都快埋进了脖子里，脸上闪过一丝诧异，“冬梅，你不会也知道吧？” “呜呜呜……” 李冬梅虽然没有说话，但这哭声却比什么言语都更能说明问题。 李亚民下意识的与胡秀英相视一望，都能从对方眸子里读懂惊讶。 “春……” “不用问了，这件事情我清楚的很！” 李春兰皱着眉头站起身来，她感觉大哥有些小题大做了，不就是做点买卖嘛，有什么大不了的，再说小东又不是长期做，过去吃大锅饭的时候，人家大学生知青不一样扛着锄头攒工分？连马克思都说过“劳动最光荣”，分什么贫贱高低？ “你还有理了？”李亚民望着大妹顿时气不打一块儿出，如果说这个家里还有谁敢跟他顶嘴，也就这个小他三岁的大妹了。 “有没有理我不知道，我就晓得小东这样做虽然不怎么体面，但也没什么错！”李春兰义正言辞，对于丈夫的眼色视而不见。 “大哥，家里的情况你又不是不清楚，现在这么多人做买卖，我们村里的那个收山货的陈聋子，家里顿顿有肉吃，过的比谁都舒坦，凭啥咱们家的人就不能做点小买卖？” “你懂什么，那是投机倒把！”李亚民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别看现在风向变了，保不齐什么时候就抓进去了！” “是吗？”李春兰表示不信，“前两年我们村里就有人这么说，好多人还等着看他笑话，可现在呢？人家红砖楼都砌起来了，摆酒的时候连村长都过去送礼了。” 李亚民眉头微蹙，其实他并不确定现如今做买卖算不算投机倒把，他也就是棉花公司里一个拿死工资的小职工，哪里捋得清这些大道理？ “人家咱管不了，但咱们家的人就是不能做！” “不做？不做等着喝西北风，等着咸菜邦子啃一辈子？”李春兰也来些火气，家里好容易出了个敢做敢闯的人，眼瞅着好日子不远了，咋就这么不招人待见呢？ “啃咸菜邦子怎么了？啃咸菜邦子也比坐牢强啊！”李亚民也是寸步不让，在他眼里那些做买卖的就算天天吃大肉，他也不稀罕，那种钱他觉得不踏实，他现在虽然日子过的苦是苦了点，但好歹晚上能睡个安稳觉。 “嘿，你还别提坐牢！”李春兰指着丈夫说道：“大成就是刚从牢里放出来的，知道他是怎么出来的不？赔了人家整整一百块！我那时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啊，我能找谁去？找娘？找小军？还是找你？你们谁能拿得出来这么多钱？最后还是小东给的！要不然大成指不定还要在里面遭什么罪！” “人家小东也是可怜的很呐，就怕你们说，偷偷的把钱给我送了过去，完了还不让人提。” 李春兰气呼呼说完这番后，还怜爱的打量了小弟一眼。以往家里有个什么矛盾，她顶多就是跟大哥顶几句，从没有像今天这样不管不顾的要争个输赢。 “这……这是怎么回事？大成，你说说。”李亚民也被她给说懵了，顾不上生气，连忙打听起来，想不到自己出个差的时间，家里居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 了解到事情的原委后，他沉默了，至少大妹有一句话没说错，他确实拿出来这么多钱，后果显而易见，要不是有小东，他大妹夫肯定现在还在牢里待着。 从这个角度看，他似乎隐约悟通了一点道理，但具体是什么，一时半会儿又说不上来。 “好，你们都有理，你们说的都对，行了吧？就我错了，我顽固，我不通人情！”李亚民撂下一句话后，气愤地拂袖而去。 大哥的威严可以令他团结好这个家，但有时间也是一种羁绊，容不得他在弟弟妹妹面前落面子。 “诶，老大……” 胡秀英赶忙追了出去，可半晌后又叹着气走了回来。她大儿子这次无疑是真生气了，头也不回的直接就走了。 “娘……” 李亚东心里五味杂陈，想走过去搀扶他娘，却被胡秀英赏了个板栗，“还不是你，没事瞎折腾个什么劲？” “是是，娘，都是我的错了，我不听话，我一定……” “小东，你没错！” 李亚东真是恨不得拿条胶布把他二姐的嘴给封起来，他心里是求爷爷告奶奶，就希望让这件事情赶快过去。她倒好，见缝插针，哪壶不开提哪壶。 “你个死丫头，还好意思说话，看把你大哥气成啥样了？” “我又没乱说，他自己都承认自己顽固……”李春兰弱弱的辩了一句，声如蚊蝇。她敢跟大哥吵，却不敢跟母亲争。 “唉……”胡秀英长长的叹了口气，其实她自己心里都不知道是个啥想法。 刚才二女婿被放出来的原因，她也是头一次听说。她一个妇道人家不懂什么大道道，平常做事都是帮亲不帮理，所以回过头来一想啊，小儿子赚点钱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事，至少家里要遇到个什么事情还能应应急，真能免了坐牢的罪，做点不体面的小买卖又咋了？ 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 她大概是发现自己在这件事情上给不了意见，再次叹了口气后，渡着步子回房去了。 第十八章 天生劳碌命 李亚东撂摊儿了，然后蔡小惠家乱套了，想吃京城烤鸭的人民群众要造反了。 不管是在那个年代，敢跟人民意志作对的，基本都没好果子吃，而且这年头的社会等级自上而下为：工、农、商…… 农民就是二大爷，你去把你二大爷吃到嘴边的肉呼到地上试试？ 第一天的时候倒还好，大家以为东家有喜什么的，虽然有些扫兴，但体谅一下也就算了，谁家还没个应急事儿？ 可第二天过来一看，还是没开张，一打听后才知道，原来做烤鸭的那小子撂摊子了，人民群众顿时不乐意了。 把首都的美食带到镇上，让人民群众都能尝上一口首都的滋味，这是一件多么具有崇高意义的伟大事业？咋能顾小家舍大家，说不干就不干了呢？这样的人就应该抓起来批斗！ 蔡小惠和张春喜实在顶不住压力，尝试着自己烤了一炉，好吧，人民群众一吃到嘴里——“呸！这啥玩意儿！” “小东，你就行行好吧，赶紧救救场，我小姨她家门口现在成日有几十号人堵着，就差没有冲进去拆房子了！” 日上三竿，李亚东悠哉悠哉的躺在屋檐底下的凉床上，手里端着一只黑不溜秋的、也不知从哪里摸出来的小茶壶，里面沏着山上采来的野山茶，时不时的嘬上两口，日子过得好不惬意，对于一旁愁眉苦脸的张春喜爱理不理。 “东哥，我的亲哥嘞，你就算真不能干了，好歹抽出一天时间过去把我俩教教会啊，这样半吊子挂在那里，烤出来的鸭子狗都不吃，算怎么一回事嘛！” 李亚东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都跟他说了不要着急不要着急，大伙儿有点情绪是正常的，不过这种情绪注定持续不了几天，忍忍也就过去了，可他就是不听呀。 而且李亚东很怀疑情况是否有他说的那么剑拔弩张。 “你要再赖在这里不走，茶叶蛋的买卖也要黄了，嫌钱挣得太多？” “那不能够！” 张春喜最终还是三步一回头的走了，就像李亚东说的一样，烤鸭的事情已经没指望了，要是再耽搁了茶叶蛋的买卖，他就直接被打回原形了。 这两天李亚东差点没被他跟三嫂刘金菊俩人给烦死，烤鸭的事情显然没撤，三嫂那边最后用二十块钱给打发了，想必她也不会让自己丈夫知道，不然肯定还得送回来。 “投资所得”和“伸手白拿”完全是两个概念，往往越是亲近的人，越不会向你伸手要东西。 李亚东稍稍抬头，刚好看见四姐李冬梅拿着把笤帚从门口走出，赶紧一个挺身坐了起来，小声问道：“姐，你说我是不是得上县里一趟，去找大哥谈谈？” “这个……”李冬梅歪着脑袋琢磨了一会儿后，回道：“还是别去了，大哥正在气头上，你去了也是添堵，我看也没什么，他跟二姐吵架也不是头一次了，过些时日消消气也就好了。” 李亚东将这番话在脑子里捋了捋，发现还是蛮有道理的，不然怎么叫作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呢？ 他就是因为太过自责，总觉得矛盾是因他而起，一心想着怎么去解决，从而忽视了最本质的东西——他们可是一家人。 就好像两口子床头打架床尾和，一家人哪有揉不碎的疙瘩？老李家虽然家徒四壁啥都没有，但也有一种多少富贵人家想都想不来的东西，那就是团结。 这辈子虽然许多事情渐渐出现了偏差，但李亚东心知肚明，老李家的这种团结意识是坚不可摧的，“家”这个概念在老李家人心中，那永远都是排在首位的。 “姐，你啥时候变得这么聪明了？”李亚东感觉有些诧异，这还是他那个极没主见、遇事就爱撒猫尿的四姐吗？ “死小东，讨打是吧！” 李冬梅恼羞成怒，操起笤帚撵着李亚东满院子跑。 姐弟俩打闹了一会儿后，李亚东感觉心情好了不少，跑到村子里溜达了一圈，正好碰上大田叔赶着牛车准备去乡里，于是一溜烟的跑回家，跟他娘知会了一声，“娘，我跟大田叔去乡里了。” “咋又突然想起来去乡里？”胡秀英正在厨房里腌制一条大草鱼，探出脑袋来问道。 昨天村里小枫子家干鱼塘，儿子过去晃荡了一下，就把最大的一条草鱼给买回来了，足足十二斤，新鲜的哪里吃得完？所以她只好把余下的给腌起来，准备晒干后做成咸鱼干，吃的时候蒸一下就好了，不过儿子说他爱吃煎的，就是老费油了，胡秀英有点舍不得。 “去乡里找人换点肉票，割点五花肉回来，晚上吃包面。”李亚东就权当他娘已经同意了，撂下一句话后，人就没影了。 他这个乖宝宝做的太久了，在某些事情上他决定任性一把，譬如给长期营养不良的母亲和姐姐补补身子。 他藏的那些钱只拿出了一半给他娘，剩下的一半还在床底下的夜壶里，不是不愿给，而是不能给。以他娘的性子给了就压箱底了，再想拿出来可就难了。 “哎呀，小东，别跑啊，咋又要去割肉呢，家里的鱼肉不是还没吃完吗……”胡秀英赶紧追了出去，可门外头哪里还有人？ “这孩子……” 李冬梅正坐在小板凳上搓衣服，看见她娘这副模样不禁有些乐了，眨巴着大眼睛问道：“娘，晚上吃包面？” 说实话她也挺馋的，包面这种东西平常过年都不见得能吃到，她都快忘记是啥味的了。 “吃吃吃，就知道吃，不要钱是咋的！”胡秀英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这两个败家玩意儿，简直气死她了。 李冬梅知道他娘不是真生气，而是舍不得钱，笑嘻嘻的说道：“娘，你别生气嘛，现在不是有钱了吗，那不吃吃喝喝的还能干啥？” 她这话不说还好，一脱口后，胡秀英直接赏了她一颗红烧板栗。 “你个死丫头，长点心吧！小东上学来来回回的路费不要钱？你也老大不小了，以前那是没指望，现在手头宽裕点了，我不得寻思着给你置办点嫁妆？你以为两百来块钱有多精花是咋的？” “娘，你提这个干嘛……”李冬梅的脸上瞬间变得红通通的，娇嗔道。 胡秀英大概知道女儿脸皮薄，倒没在这件事情上继续唠叨，踮起脚尖眺望着村口，幽幽的叹了口气，“你说小东会不会养成好吃懒做的毛病？” 这两天儿子着家后的情况她可全都看在眼里，整天没个正行，只要屁股下面有块东西就是一躺，没事还爱来厨房凑个热闹，一会儿这个菜里盐要放多点，一会儿那个菜里要放大蒜才好吃，口味变刁了不少。 这不，现在成日就琢磨着怎么弄点好吃的，又是鱼又是肉的，这让她实在有些担心。 “娘，要我说年轻的小伙子就不该让他闲着，要不让他到地里干活去？”李冬梅建议道，她知道弟弟早就想替家里分担家务了。 “可眼下地里也没啥活啊，毛豆才刚收完，田里的秧苗也才插下，能干啥？” 李冬梅一愣，是啊，要不然她能大上午的坐在这里洗衣服？她张了张嘴，刚想说点什么，可话到嘴边又给吞了回去。 李亚东直到半下午的时候才回来，去乡里的路程实在有些远，而且牛车又慢，晃晃悠悠的，屁股差点没颠成两瓣。到家时手里多了一绺五花肉，这可是他精挑细选的上好猪前胸，用来做红烧肉或是包包面最好不过了。 胡秀英除了絮叨几句又有啥用呢？买都买回来了。 李亚东的耳根子刚清净没多大会儿，村里来了几副生面孔，村长方驼子还亲自带着他们到处遛弯，指指点点的。 “亚东哥，听说了吗，咱们村快要通电了！”张本旺家的三儿子张细毛从门口路过，瞅着李亚东正踮脚打量着，笑嘻嘻的告知道。 “通电？”李亚东心头一喜，想起了上次去二姐家时，半路上遇见的事情。 “可不是？”张细毛大概以为他还没搞懂，摆出一副知之甚详的模样说道：“就是拉电线，然后家里装灯泡子。方驼子正带着他们看地方呢，待会儿还要找人充劳动力，到山上砍直条树做电线杆子，我这不是怕被他们给逮住嘛，所以赶紧跑了，嘿嘿……” “跑？为什么要跑？难道你摸黑还没摸够？”李亚东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这家伙今年好像也有十八了，正是最有力气的时候，村里通电不愿出力，咋想的都不知道。 “亚东哥，你是不知道，那活贼累了。”张细毛讪讪一笑，说完就准备走人。 “诶细毛……别走啊，这可是为人为己的大好事，咱俩一块去呀……” 张细毛最终还是没能逃脱被拉去当苦力的命运，是被李亚东硬拖去的。俩人由于踊跃报名、积极参与劳动，还被村长方驼子当成劳动模范表扬了老半天。 夕阳西下，外面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胡秀英正往灶肚子里添柴火，烧了一大锅水，包面早就包好了，就等着儿子回来下锅。 可等啊等，始终没听到外面传来动静，不由走出厨房，看到女儿正坐在门槛牙子发呆，问道：“你弟呢？” “喏。”李冬梅抬手指了一个方向。 “哪儿？”胡秀英顺着她的手指一望，哪里看到儿子，就看到对面的一座山。 “山上啊。” “这孩子，天都快黑了，没事跑山上去干嘛？” “砍树呗……” 随即，李冬梅就把村里要通电的事情，告诉了在厨房里忙活了半下午的母亲。 “哦。”胡秀英倒也没多说什么，知道这是好事，也赞成儿子去帮忙。 可半个小时后，当李亚东拖着一身黄泥巴土、像从砖窑里爬出来的模样回到家时，她就感觉有些心疼了。 “小东啊，村长说没说要干多久？” 饭桌上，嘴里吃着香喷喷的包面，但胡秀英总感觉不是个滋味。 李亚东倒是开心的很，忙着大快朵颐，腮帮子里塞得满满的，“竖完电线杆子还得拉电线，怎么的不要个七八天？” “七八天！”胡秀英忍不住的蹙了蹙眉，她虽然赞成儿子去帮忙，但实在没想到这活这么腌臜、这么累！ 要不知道她自己都舍不得让儿子去干重活呢。 一碗包面最后怎么吃完的胡秀英都不知道，晚上临睡觉前，她来到儿子的房间。发现儿子还没睡后，于是说道：“你明天还做你那买卖去。” “啊？”李亚东原本正躺在床上哼着一首大概没人能听懂的歌，一听这话后，下巴差点没掉进脖子里。 “早点歇着吧。”胡秀英也不解释什么，转身就离开了。 第十九章 风驰电掣，使命必达 李亚东其实挺好奇母亲的思维为什么有了如此大的转变，要知道这可比他记忆里的印象提前了好多年，上辈子直到九十年代初的时候，母亲才渐渐变得开明起来，同意他从学校里辞职，到大城市去闯荡。 第二天一早，他跟在他娘屁股后面旁敲侧击的老半天，可惜始终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也只好悻悻然的作罢。 “咦？小东，你不去镇上？” 李冬梅看到弟弟穿着两根筋和大裤衩在门口瞎晃悠，显得有些诧异，这可不像是要出门的打扮。 “不去。”李亚东摇了摇头。 虽然这次是他娘叫他去的，等于有了免死金牌，但眼下大哥正在气头上，他可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再生事端，还是乖乖待在家里的好。 “你去吧，娘都答应了，你这……” 李冬梅原本还想劝说一下，可李亚东已经遁走了，跑到张本旺家邀上闷闷不乐的张细毛，再次为村里的通电工程添砖加瓦去了。 日上三竿，胡秀英好容易将屋前屋后给拾掇了一遍，然后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捶着酸胀的腿肚子，看到女儿正用皂角在洗头，随口问道：“你弟啥时候走的？” “走哪去？”李冬梅趴在搪瓷盆前垂着个头，披头撒发的，晚上叫人看见了能直接吓死。 “镇上啊。” “他没去镇上。” “啥玩意儿？”胡秀英顿时腿也不酸了，站起身问道：“那他人呢？” “竖电线杆子去了。” “这个死孩子！”胡秀英气得牙痒痒。 好了，她是心疼儿子受苦受累，可那小兔崽子自己却半点不知道爱惜。 午饭的时候，李亚东汗流浃背的回来了，一副灰头土脸的模样，比起昨天好不到哪里去。整个就一泥腿子，哪有半点大学生的样子？ “等下去跟村长打声招呼，就说你在镇上还有别的事情干，以后不准再去了。”胡秀英的语气虽然不重，但话里却透着股不容拒绝的意味。 李亚东凑过来嬉皮笑脸的说道：“娘，这可是集体劳动，都是为了村里能早点通上电，连主席他老人家都说过，集体劳动最光荣，要有农业学大寨的精神嘛，这点小苦小累算不得什么。” “那也不行！说了不能去就是不能去，你要真不想去镇上，就在家里给我好好呆着，村长那边我去说！”胡秀英板着脸道。 她倒还真想去找方驼子说道说道，她儿子好歹是个大学生，那以后毕业了不比他这个村长官大？咋能真当劳动力去使呢？ 李亚东最终还是缴械投降了，他顶多在他娘面前耍点小性子，真要对着干，借他一百个胆子都不敢。 吃完午饭，他洗了个澡换了一身干净衣裳，只好去镇上了，真要呆在家里方驼子找上门来他可没那脸，人家昨天还当着全村人的面把他当成劳动模范夸了老半天。就交给他娘去应付得了。 李亚东前脚刚走不久，后脚张细毛就来了，扛着一柄大斧头在门外喊道：“亚东哥，出工了！” 胡秀英在屋里听到动静后，赶紧走了出来，笑着回话道：“细毛啊，那个……你亚东哥去不了，他在镇上还有别的活干，到镇上去了。” “哦。”张细毛撇了撇嘴，感觉有些不太得劲，“婶儿，那没事，明早我再过来邀。” “别别！不用过来邀他了。” “咋了？”张细毛眼皮直跳。 “那啥……细毛啊，你亚东哥镇上那活要干挺久的，村里通电的活估计就帮不上忙了。” “我……”张细毛一瞬间飙脏话的心思都有了。 你说这叫什么事？好了，把他给硬拉过去，然后自己人跑了！ 他顿时感觉身子骨一软，连肩头上的斧子都卸了下来。 原本他是看人家大学生都这样了，实在没脸逃，但现在……没力气了。 再说李亚东晃晃悠悠的来到镇上后，倒还真在蔡小惠家门口遇到几个人，也就五六个，哪有张春喜那货说的那么夸张？这几人自然也看到了他，高兴得手舞足蹈，“诶，来了来了，卖烤鸭那小子终于来了！” 关键，李亚东今天没打算做买卖啊！ 但人民群众可不管那么多，也不知道消息怎么泄露出去的，不大会儿功夫，陆陆续续的有不少人赶过来。 “卖鸭的小子，赶紧烤啊，还愣着干嘛？” “是啊，听说这边要开摊了，我饭碗都撂了。” “反正我是等不急要尝一口了，不然晚上睡不着觉。” “……” 众人七嘴八舌的，兴奋的很，李亚东估摸着他今天要是不开摊，应该不太好回家。 “小东，咋样，我没骗你吧？跟你说了还不信。”张春喜忙不迭的诉苦，有种沉冤昭雪的意思。 “行了，那就烤一炉吧，你们俩好好学着，保不齐我哪天又来不了了。”李亚东叹着气道。 张春喜和蔡小惠自然满口答应下来，一个人负责去镇上买鸭子，一个人开始摊面饼，手脚都麻利的很。 时间渐渐流逝，几家国营店快要关门的时候，烤鸭终于出炉了。 李亚东对于某些顾客的执着劲，还是相当佩服的，硬是蹲在外面的大街上，等了整整一个下午。 “咦？咋这么快就没了，这数目不对呀！” 就这么几只烤鸭哪里能满足饥渴了三天的人民群众，烤鸭很快销售一空后，有细心的顾客发现今天的供应量不对。 “咚！今天没了，就七只。”李亚东将锋利的菜刀往砧板上一剁，摊摊手道。 “七只？不对吧，我之前看见卖蛋的那小子拎了八只鸭子回来！” “是啊，我在这里坐了一下午，明明看你烤了八只鸭。” “小伙子，赶紧的，后面还有好多人没吃到呢。” “……” 众人不停催促，李亚东也是有些恼了，咋做个生意还没点人身自由了呢？板起脸来说道：“对！是有一只，但我不想卖了，成不？” “诶，你小子，啥意思啊？” “对呀，这啥态度嘛！” 好在这时，一旁的蔡小惠站出来打了圆场，“各位见个谅，有是有一只，不过亚东也是一片孝心，说要带回去给家里人尝尝，大伙儿说说看，买卖做了这么久，家里人还不知道烤鸭是个什么滋味，能说得过去吗？” “这话还算中听。” “是呀，大妹子说的在理，年轻人要注意控制情绪嘛，有什么难处就说出来，咱们也不是胡搅蛮缠的人。” 众人倒还真不敢把卖鸭的小伙子给逼急了，万一人家明天又撂摊子了呢？ 你说做个买卖咋就这么任性呢？ 李亚东也是哭笑不得，好吧，自家东西不愿意卖，反倒被人教训了一顿，他能找谁评理去？ 众人散去以后，李亚东将最后一只烤鸭找了张废报纸包好，就和张春喜一起打道回府了。 到家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胡秀英见儿子回来后，就从厨房里端出饭菜，一钵大米饭，一盘水煮大白菜，一盘凉拌毛豆。 这就是家里平常的伙食，大咸鱼倒还有半条，只是没有晾晒好。 “娘，弄只盘子，哦不，把盛粥的钵拿出来。” “干啥？”胡秀英望向背着手一副干部做派的儿子不明所以。 “今晚加餐！”李亚东笑嘻嘻的将藏在身后的东西拿了出来。 “小东，里面包的啥？”李冬梅好奇问道。 “姐，你自己瞧。” “哇！”李冬梅撕开报纸一看，惊喜道：“烧鸭？” “是烤鸭。” “对对对，就是你在镇上卖的那个对吧？” “姐，你好像真变聪明了。”李亚东很认真的说道。 “讨打！” 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一只烤鸭分成两份，送了小半到李亚军家。 “呜……小东，这烤鸭可真好吃，怪不得能赚这么多钱。”李冬梅前所未有的扒了两大碗米饭，实在是烤鸭太香了，就着一小块鸭皮，她都能吃掉半碗米饭。 “娘，鸭腿给你。” 这只烤鸭可是李亚东特地挑选过的，最大的一只，撕下来鸭腿总有拳头那么大。 胡秀英给推了回去，“这么大块肉我哪吃得下，你吃吧。” “娘，你看你……我要吃还不简单，一边烤一边吃都成。”李亚东绝对妥协，硬塞到她碗里。 “冬梅，给。”胡秀英推脱不过，只好夹到了女儿碗里。 “我才不吃这个呢，我爱吃鸭脖子。”李冬梅又给夹了回去。 “诶……你们这俩孩子。”胡秀英知道今天是非吃不可了，咬了一口儿子亲手烤的鸭肉，感觉心头暖暖的。也觉得自己的这个决定似乎没有错。 日子又过去了好几天，李亚东在镇上卖烤鸭的事情，渐渐在村里传开了，大家都知道李家这回是要发了，听说一天能赚好几十块呢！ 有人就感慨说能考上大学的孩子脑子瓜灵，书上随便学个窍门就能发大财。 当然，也有些人表示不屑，认为李亚东完全是不务正业，好好的大学生非得干这个，也不怕给祖人丢脸。 只是这份不屑，并未持续太久。 七月份的最后一天，阳光依然明媚，正值早饭的时间，各家烟囱里往外突着白烟，将这个宁静的小山村渲染出了几分仙气儿。 一辆自行车突然出现在村口，风驰电掣一般，让人给骑车的家伙狠狠地捏了把汗，就这车速，万一有个紧急情况能刹得住吗？ “咚！”果不其然，村口黄泥巴土路上的一个不大的坑，直接就让骑车的人摔了个倒栽葱。 令人诧异的是，那个明明瘦黑瘦黑的家伙，身子骨倒挺结实，头皮都蹭出血来了，还像个没事人一样，瞅了眼自行车已经趴窝，干脆弃车不顾，向着村里狂奔而去。 一边跑，还一边扯着嗓子喊道：“亚东同学，亚东同学……” 第二十章 通知到，全村乐 “老王同……不是，王老师，你这是咋了？” 李亚东看到老王同志出现在自家门口时，就知道是个什么情况了，一准是通知书来了。只是老王如今这副模样实在有些凄惨。 “呼呼……我没事，没事……”老王上气不接下气，揉了揉沾有血丝的头发后，示意自己无碍。 “亚东同学……”他两眼放光的盯着李亚东，眸子里充满了喜悦、赞赏，和骄傲…… 这可他教出来的学生啊！ “老师？您是小东的老师？”胡秀英原以为家里来了个要饭的呢，听完两人的对话后，赶着脚迎了过来，一脸希冀，她大概也猜到了是什么事情。 “可不是？”老王一脸自豪，这一刻他瘦小的身躯站在清晨微凉的空气中，显得是那样高大。 李亚东觉得老王也就早生了几年，不然肯定要嚎一嗓子“还有谁？！” “老师，小东考上那个大学了？”李冬梅也火急火燎的凑了上来。 恰好这时，门外好多乡亲们也闻讯赶来。大家无疑都很关心这个问题，早就知道李家老幺考上了大学，可一直不知道到底考哪儿去了。 毕竟大学也是分三六九等的，大城市的大学生，自然就不是小城市能比的。不说别的，以后分配的工作那肯定也不一样。 说的更直白一点，就是官大官小的问题。 老王深吸一口气后，如同一只骄傲的孔雀，眼神在乡亲们的脸上一一扫过，最终定格在李亚东身上，激动道：“北……北北……” “北大是吧？”李亚东都替他着急。 其实李亚东心里还是有点数的，毕竟他的第一志愿就是北大，所以此刻算不上有多惊喜。对他来说只要能走出去，上哪个大学区别并不大。 “是啊！”老王猛地抓住他的手臂，眼珠子瞪得滚圆滚圆，“亚东同学，那可是北大呀！” 李亚东嘴角一阵抽搐，意识到此情此景，他大概需要表现得更激动一些，于是“兴奋”得一下跳了起来，手舞足蹈道：“天呐！我居然考上了北大？！” “那还有假？”老王对他的反应非常满意，露出一副孺子可教的神情，也适时地从斜跨在肩上的绿军包里，掏出一个印有北大校徽的白色信封。 胡秀英激动的将信封接了过去，双手止不住的有些颤抖，只是望着封面上完全不认识的字，显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她大约清楚儿子是考上了一所好大学，但“北大”这两个字实在过于抽象，农村人哪里听得懂？ 北大荒大学吗？ “亚东老师，北大是个啥学校，是在很大的城市里的吗？”很多乡亲们也不明所以，连声问道。 “很大的城市？”老王嗤笑一声，对于这群乡野村夫的孤陋寡闻，算是有了一个全新的认知，淡淡的回道：“你们说首都算不算很大的城市？” “啥？！” “亚东考上了首都的大学？” “哎呀，那肯定是了不得的好学校啊！” “可不是？将来说不定能留在首都工作，那得是多大的官啊？” 现场顿时爆发出一阵阵惊叹，这个中国中南部地区偏远小山村里的农民们，全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好消息给震撼到了。 然而，这还没完…… “你们知道个什么……”老王一脸倨傲，觉得很有必要给这群农民兄弟们科普一下，可千万别看轻了他的学生。 当然，还有他这个能教出这样学生的老师。 “告诉你们，北大，那在首都都是最好的大学，咱们中国的第一学府！” 哗啦—— 这个消息丝毫不亚于晴天霹雳，将在场所有的父老乡亲们都给劈傻了！ 好半晌后，整个小山村彻底沸腾了，下地干活？完全不存的。村里的老少爷们、老娘们、小媳妇，无一不是扯着嗓子奔走相告。就像自家的母猪产崽儿了一样，恨不得将这个好消息告诉所有人。 “小东，去镇上割一斤肉回来，对了，再买瓶好酒，中午留老师在家里吃饭。”胡秀英眼眶红红的，笑得合不拢嘴。平时一分钱要当成两分钱来花的她，也难得阔绰一回，割肉这种事情都是论斤来的。 “那……王老师你先坐会儿，我去去就回。”李亚东还能说啥呢，他就算再怎么沉得住气，也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往他娘头上泼冷水啊。 况且老王这个人平时对他还算不错，买点肉孝敬一下也是应该的。 “不麻烦，不麻烦，我坐一会儿就走……”老王笑着摆摆手，可屁股坐在板凳上并没有要起来的意思，心里大概觉得这顿肉他应该也是吃得起的。 为了不耽误时间，李亚东准备去一趟张春喜家，借他爹的二八大杠用一下，本来就是乡里乡亲的，更别提两家现在还有利益挂钩，他自信这点面子还是有的。 可走在半路上的时候，碰到了闻讯赶来的村长方驼子，听说李亚东要借自行车后，二话没说就往家跑，把自己的“永久”牌二八大杠给推了过来。 “亚东，以后要用车就直接去我家赶，我要是没上乡里开会去，那车子一准就在。”方驼子单手叉着腰，一脸豪气的说道。 这可不是他的正常作风，如果说村里谁还有点花花肠子，恐怕就只有他了。 一个三十多岁就驼了背的人，在农村等于三级残废，却能在村长的位置上一干就是二十多年，如此也能说明很多问题。 “叔，那就谢了。”李亚东倒也没推辞，借谁的不是借啊。 “诶，说这话……” 来到镇上后，李亚东先到蔡小惠家跟她打了声招呼，张春喜那货不知道去哪里收鸡蛋和鸭子去了，一早上也没照着面。今天李亚东肯定是没空了，他娘还等着他提肉回家做饭呢。 蔡小惠一脸苦涩，按李亚东的意思是让他和张春喜试着做做看，毕竟也学了这么久，可她还是不敢。因此弄个木板子，拿栗碳在上面写下四个大字——东家有喜，竖在了门外的烤鸭瓮旁。 这回可是真的东家有喜。 这年头想换点普通票据其实也不难，但有个前提就是要舍得花钱，在蔡小惠的介绍下，李亚东找到一户人家，按照正常比例多给了五毛钱，很顺利的换到了一斤肉票和一张酒票。 肉是五花肉，全是肥膘肉李亚东实在吃不下，酒是本地自产的米酒，度数很低，十来度的样子，跟红酒差不多。 回到家里后，胡秀英忙活了一上午，可谓倾家荡产做了一桌硬菜。一大钵土豆烧肉，一大盆鸭架汤，一盘油煎咸鱼干，一盘韭菜炒鸡蛋，一盘凉拌毛豆，外加一个油炸花生米，鸡鸭鱼肉算全凑齐了。 吃饭的时候，李亚东把三哥三嫂也叫了过来。 李亚军负责陪酒，王老倒也不客气，大块吃肉大口喝酒，嘴巴都快笑歪了，直夸李亚东有潜力，其实他早就看出来了，全然不记得当初认定亚东同学已经疯掉的事情。 半下午的时候，不胜酒力的老王同志推着那辆趴了窝的自行车，歪歪扭扭的终究还是走了。可没过多大会儿功夫，家里又来了位稀客。 李亚东瞅着方驼子的模样，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的样子，于是将他拉到门外，俩人单独聊了聊。 “叔，有啥事你就直说吧。” “那个……”方驼子蹲在墙角的泥巴埂子上，搓了搓手，脸色显得有些红润，“亚东啊，按理说这件事情我不该来找你商量的……” 李亚东白眼一翻，心想你这不还是来了吗？ 听他支支吾吾的讲了老半天后，李亚东总算听明白了意思。其实不算什么大事，就是他考上了首都的大学，村里人高兴，一定要庆祝一下。 这年头还不兴承办酒席，家里如果有个什么喜事，顶多也就是自家人聚在一起搓一顿。当然，这是“独乐乐”，要是真赶上什么“众乐乐”的大喜事，多半是要村里集体操办的。 而这个年代大概没有什么喜事是一场黑白电影解决不了的，眼下李亚东考上北大的事情，村里人大多也是这个想法。 可这就涉及到一个问题——钱。 “亚东啊，你是清楚的，请人放场电影可不便宜，村里财政吃紧，村干部的工资好几个月都没发了，哪里拿得出来这么多钱？那个……我听人说你在镇上做买卖，一天能赚好几十……” 方驼子的话虽然没有说完，但李亚东已经完全领悟了意思，倒也没去计较这钱到底该由谁来出，毕竟乡亲们也是为他庆祝。 想了想后，说道：“叔，你看这样行不，我寻思着看场电影好像也没个意思，村里不是快通电了嘛，要不我出钱给村里买台电视机吧，这样一来大家以后也有个乐子。” “啥？你说真的？！”方驼子一听这话后，激动得站了起来。 一台电视机啊，起码得要两三百块呢！这可是一笔巨款，像他们这种穷乡僻壤里的小山村，没几个人能一次性拿得出来，有些稍稍富足的人家砌个红砖房都是分期来的，建个四五年的，属于很正常的现象。 “真的。”李亚东笑着点头，其实他琢磨这件事情有一阵儿了，原本是打算给自己家买一台，不过后来想想还是算了，这样一来他家里一准就成了大本营，他娘非得被吵死不可。 倒不如放在村委会的大礼堂里，那地方宽敞不说，也不怕打扰谁家休息。晚上有空的时候大家就一起过去看看，娱乐娱乐，顺便了解一下外面的世界，终归是有好处的。就权当他为村里做了一件好事。 “不过……我可没有电视机票，这东西恐怕要村里想办法解决。”忽然想到什么，李亚东补充道。 电视机票可不比粮票肉票，那是真正的稀缺票据，就算有钱，一时半会儿也很难找到有货的人。 “没问题！电视机票的事情我来想办法，那钱……”方驼子深吸一口气后，大手一挥道。 可别拿村长不当干部，大小也管着好几百号人，平时隔三差五的乡里县里的人民大会堂，还是有资格去坐一坐的，不比一般的城里人场面？ 方驼子已经想好了，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为了给村委会添置一件宝贝疙瘩，就算豁出老脸去乡长家堵门，也必须弄来一张电视机票，不给就不走了！ “钱没事，随用随有，等你弄来了电视机票，咱俩一起去县里买。” “好！” 方驼子告别了李亚东后，几乎马不停蹄，立刻回家推出了自己的二八大杠，带着股一往无前的气势，一溜烟儿的杀往了乡政府。 第二十一章 视野所及，皆为梦想 每一个成功的人必然有其成功的因素，李亚东觉得方驼子就是一个成功人士，至少在有限的资源坏境里，他已经将自己的能力发挥到了极致。 方驼子是在三天后的黄昏时分回到家里的，蓬头垢面，一身油腻。他到底经历了什么没人知道，却带回了一张在县里黑市上已经炒到二十块的电视机票。 于是第二天早上，李亚东跑到张春喜家嘱咐了几句后，就坐着他的二八大杠去往了县城。 俩人赶到县里的时候时间尚早，百货公司还没有开门，就在旁边的一家国营早餐店里吃了点东西。 “叔，要是不够你就再拿，待会儿我来结账。”俩人一人喝了一碗甜掉牙的豆腐脑，外加两个诚意十足的大肉包子后，李亚东发现方驼子舔着嘴唇似乎有些意犹未尽，于是说道。 “那多不好意思……” 确实不好意思，在他干完第四个包子且没有停手迹象的时候，李亚东借故到门口溜弯去了，免得给他造成太大压力。如果吃个早餐能把自己吃穷，李亚东敬他是条汉子。 要知道这年头的肉包子，放日后完全能当饼了。 卖电视机的姑娘约莫家境不错，在这个年代已经抹上了口红，瞅了眼李亚东二人一副寒酸的打扮后，显得爱理不理，“看看可以，但不能摸，晓得不？” 她大概笃定了俩人只是来闲逛的而已。见识过比她态度恶劣十倍的营业员的李亚东，倒是无所谓，但口袋里揣着张电视机票的方驼子，就有些忍受不住了。 暴发户的由来是有一个过程中，起初多半遭受过购买力不足的创伤。说白了就是自尊心在作祟，失去的得用金钱砸回来。 “啪！我要买电视机！”方驼子霸气的一挥手，将那张贴身存放的电视机票摁在了玻璃柜台上。 “买就买呗，吼什么吼，看中哪款来我这里付钱！”可惜这个年代的营业员并不吃这一套，约莫拿的是死工资，没有绩效考核。 简单点来说，就是爱买不买。 “你……你这啥态度……” “好了，叔，咱们先看电视。” 因为是暑期的关系，算不上销售旺季，所以俩人还有选择的余地，真要到了腊月边上，哪有得挑，能抢上一台回家都得谢天谢地了。 最终一台14寸的“金星牌”黑白电视机，得到了俩人的一致认可，售价298元。李亚东毫不含糊，掏钱，付账，直接样机抱走，闪人。 其实日后很多人在选购电子或机械产品的时候，总爱视样品机为糟粕，认为摆过的东西都是二手货，这种想法是完全错误的。事情的真相是，一些厂商在推出新产品的时候，为了应付市场的检验，往往会将第一次、或头几次的产品做得更加真材实料。 某日产汽车品牌的一款主打车型，刚上市的时候车上的一颗螺丝钉价值二十块，可几年之后，同样的位置则换成了两块钱一颗的螺丝钉。这种例子比比皆是，老百姓能知道个啥？只知道现在降价了好多，以前买的人都是傻子。 李亚东抱着电视机箱子坐在自行车后座，路过镇上的时候跟方驼子分道扬镳，他的鸭子大概已经准备好了，就等着他去烤。而方驼子则推着自行车，将电视机放在后座上，一只手稳稳扶牢，哼着小调慢悠悠的返回村子。 忙活了大半天，半下午的时候，李亚东和张春喜火急火燎的往家赶，为啥？因为晚上可以看上电视了。 一天前村里已经成功通上电，李亚东说到做到砸了家里的那盏煤油灯，为此还被胡秀英责骂了老半天。 “小东，你回来了，告诉你一个秘密。”李亚东刚一回到家里，李冬梅就蹦蹦跳跳的跑过来，神秘兮兮的对他说道。 “啥……啥秘密？”李亚东强忍住笑意，煞有其事的问道。 电视机是他掏钱买的事情，只有有限的几个知道，他可不敢告诉他娘，否则非得心疼死不可。甚至早上出门的时候，他跟方驼子俩人都是一前一后离开村里的。 “你猜？” 偏偏这时，李冬梅还起了玩心，这让李亚东差点没憋出内伤。 “猜？那你让我想想……”李亚东眼珠子骨碌碌转着，渡着步子分析起来，“看你这高兴劲，肯定是了不得的大喜事。” “那可不？”李冬梅嘿嘿一笑。 “嗯……应该不是咱们家的事情，不然我应该能知道，也不会是别人家的事情，不然你犯不上这么高兴，那……肯定就是村里的事情了。” 李冬梅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 “村里……最近会有什么大喜事呢？”李亚东故作沉吟，“难不成……晚上要放电影？” 李冬梅摇了摇头，心里想着小样儿，总有能难倒你的时候吧，还老说我笨，这次打死你也不可能猜得出来！ “不是放电影？”李亚东挠了挠脑门，半晌后，突然身体一顿，诧异道：“村里刚通上电，该不会是买电视机了吧？” “你……你你你……”李冬梅面色狂变，伸手指着他，如同看到了一只妖孽。 人怎么可以聪明到这种程度？！ 偏偏这个人还是她亲弟弟？ 为啥她就没有这一半的聪明劲？ “猜中了？”李亚东嘿嘿一笑，拍着她的肩膀说道：“姐，你这不行啊，提的问题一点难度没有，下次整个有挑战性的。” “你……呜呜呜呜……”李冬梅居然直接被气哭了。 这让李亚东感觉很尴尬。 晚上村里各家各户全都提前吃了饭，然后人手一只小板凳，一窝蜂的来到村委会的大礼堂里。 说是大礼堂，其实最大的作用并不是开会，也不是搞什么文艺汇演，而是每年收上交的时候存粮用的。 那台“金星牌”的黑白电视机，已经被放在了舞台中央的一张铺有红绸布的桌子上，像是一件国宝，被父老乡亲们瞻仰着，没人敢靠近，生怕碰坏了这宝贝疙瘩。 天线约莫已经装好了，李亚东丝毫不担心，这种事情方驼子指定比他更积极，等人员差不到到齐后，电视还没打开，方驼子先来段冗长的开场白，隐晦的提及了这台电视机接受了某位爱心人士的资助，偏偏说的还很严肃，这让底下的张春喜差点没笑背气。 晚上大约八点钟的时候，这个以前唯一的娱乐项目就是唠嗑的偏远小山村里，终于出现了一块雪花屏，伴随着的还有宋世雄老师激昂的解说声。 电视唯一能搜索到的频道里，正在转播着第23届洛杉矶奥运会，进行的是中国女排对阵美国的比赛，也是本届奥运会的女排总决赛。 这是新中国成立之后，中国第一次向世界展示自己的民族精神。 “好球！” “厉害呀！” 女排姑娘们所向披靡，已经2:0大比分领先美国，这让礼堂里的每一位乡亲脸上都流露出兴奋的表情，有些人甚至已经激动得站了起来。 “这电视真是个好东西呀！”胡秀英眼睛不大好使，方驼子“善解人意”的将她安排在最靠前的位置，此刻同样激动得热泪盈眶。 即便是一个共和国里没读过书的偏远农村妇女，同样拥有着强烈的民族精神。 “中国必胜！” 比赛以至尾声，第三局女排姑娘依旧力压美帝，电视里突然响起一个声音，引发了礼堂里乡亲们的共鸣。 “中国必胜！” “中国必胜！” “中国必胜！” 一声声呐喊中饱含着滚滚热泪，使得李亚东这个熟知结果的过来人，都微微泛红了双眼。 最终，中国姑娘们毫无悬念的站上最高的领奖台，美帝的上空响起了恢弘的《义勇军进行曲》，礼堂里的乡亲们嚎啕成一片…… 李亚东红着眼睛却没哭，因为他的目光被电视里的一个易拉罐所吸引，这个被外媒称作“中国魔水”的东西，在这一年横空出世了，并在之后的二十年里独领风骚，一度成为中国最具影响力的民族品牌。可惜的是，它最终还是没落了，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很大的遗憾。 这一刻李亚东脑子里想的是，如果将来有机会，他一定要挽救这个品牌。 此时的他大概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看待这个世界的眼光，已经与常人有了很大的区别。同时心里的自信，也到了一个常人根本难以企及的高度。 第二十二章 大潮起，小卒乱 自从李亚东考上北大的事情传出去后，家里的客人似乎就没断过，三哥三嫂自不用说，住在一个村里抬头不见低头见。 刘金菊现在都敢时不时的做些油炸果子之类的点心送过来。 二姐二姐夫也特地回来过一次，还割了半斤肥膘肉，也算是下了血本。 其他的七大姑八大姨，有些平时都没怎么走过的亲戚，这会儿全都热络了起来。从这一层面来看，即使在这个最淳朴的年代势利眼依然还是存在的。 家里乱七八糟的东西收了一大堆，其中最多的是米面和红糖，李冬梅大概再也不必为每个月的那几天而烦恼了，不收还不行，是看不起穷酸亲戚是咋的？但这每一样东西小到一包红薯干，那都是人情债，压在胡秀英的心头上感觉沉甸甸的。 该来的不该来的，大概都来了，唯一让李亚东有些意外的是，他大哥李亚民一家三口居然没回来。 难道大哥还在生气？可能性不大，李亚东很清楚他大哥的为人，行事风格带有浓重的军旅色彩，顶多脾气有些暴躁，但不是小家子气的人。再说事情过去了这么久，有些气也早该消了。八成是被什么事情给耽搁了，所以他决定去县里看看。 棉花公司坐落在县城南郊的一块待开发区域，附近没什么田地，人烟非常稀少，倒是十分适合兴办企业，周边还有另外的几家国营公司。 李亚东骑着方驼子的二八大杠轻车熟路的来到棉花公司门口，门卫大叔还笑呵呵的打了声招呼，“哟，这不是小东嘛，有段日子没来了，听你大哥说你考上大学了？” “运气好而已，嘿嘿……牛叔，我大哥出去了吗？” “没有……”牛叔凑过来小声说道：“在会议室里正吵着呢。” “吵架？跟谁啊？”李亚东不由楞了一下。 “什么跟谁啊，公司里大大小小的头头全在，都吵了小半月，也不见个分晓。”牛叔叹着气道。 “啥事啊？”这句话刚问完，李亚东就后悔了，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牛叔挠着脑壳回道：“具体什么事情不清楚，上次你哥跟王主任他们不是去南方出了一趟差嘛，回来后一帮人就开始吵架，好像要对公司做什么调整，上头不同意。” “哦。”跟牛叔道了别后，李亚东跨上自行车直奔职工宿舍而去，一路上脑子里捋了捋，似乎国企改革的浪潮确实刮起来了。 李亚民在棉花公司里算不上老资格，但由于能力出众，前几年被破格提拔为生产队长，大小也算一个领导，这才有资格在公司里分到一间宿舍。 以前李亚东几乎每个礼拜都要来一次，他大嫂陈月娥会特地做顿好吃的给他加加餐，所以他对整个棉花公司是非常熟悉的。 来到一幢两层红砖楼的203室，门没关，一个皮肤白皙的马尾辫女孩，正趴在窗台旁的书桌前低头写着作业。 这是李亚东的亲侄女，李婷婷，也是老李家第三代里目前的独苗。算算时间，如果一切按照正常轨迹运行，明年入秋的时候，他娘胡秀英就能抱上老李家的第一个大胖孙子，同时也是唯一的一个。 他大哥李亚民一直没再要孩子，这辈子就只有这一个女儿，三哥李亚军后来倒是交了罚款又生了一个，只不过是个女儿。 李亚东上辈子没有孩子，对这三个孩子视如己出，特别是那个肩负着替老李家延续香火的带把货，可谓被他宠出了一个境界，连结婚时的房子首付都是他付的。 而如果论这三个孩子里李亚东最喜欢的，无疑就是眼前的这个才比他小五岁的大侄女，她不禁乖巧懂事，还集合了老李家和老陈家的所有优点，无论模样，还是气质，丝毫不比电视里的那些女明星差。 话说回来，她上辈子考上了京城电影学院，梦想还真是做个大明星，只可惜一直不温不火，也就演了几个女五女六这样的小角色。 李亚东现在就寻思着，这辈子总归不会太差，如果将来有机会，一定得帮衬她一把。 “小叔叔，你来了！”就在李亚东呆愣的一会儿功夫里，李婷婷也注意到窗外多了一个人。 她习惯叫李亚东“小叔叔”，其实按农村的叫法应该是“五伯”才对，不过她大约觉得这样的叫法太老气。家里人也就由着她去了，谁让就这么一根独苗呢，还长得这么可爱，不宠着她宠谁？ “婷婷，写作业呢？”李亚东走进房间，双手背在身后，果然如同一位平易近人的长辈。 “可不是？”李婷婷皱着琼鼻抱怨道：“暑假作业老多了，等把它们全做完，估计也就开学了。” “老师们就是这样想的。”李亚东哈哈大笑，谁还不是这样过来的，好在他已经抵岸了。 “小叔叔，听说你考上了北大，是真的吗？” 看到李亚东点头后，李婷婷露出一副追星般的崇拜模样，握着粉嫩的拳头一阵激动，“小叔叔，你可真厉害！你应该是我们县里的第一个北大学生。” “那有什么，将来你也能考上。” “算了吧，北大我是不敢想了，能考个首都师范大学，我就得感谢菩萨保佑了。”李婷婷撇撇嘴道。 “不是京城电影学院？” 这句话一脱口后，李亚东就意识到不妙，完了，说漏嘴了。 “咦？小叔叔，你咋知道我想考艺校？”李婷婷小嘴微张，显得十分诧异，这可是她心底的小秘密，谁都没告诉，就连她爸妈都不知道。 “那啥……我们家婷婷天生丽质，明明可以靠脸吃饭，何必靠才华？我看上艺校就挺好嘛，不能忽略了自己的优点。” 李婷婷都被他夸得不好意思了，心里也将小叔叔引为了人生知己。 懂我者，小叔叔也。 “对了，你妈呢？”李亚东趁着她歪着脑袋胡思乱想的空隙，适时地的岔开话题。 “卖菜去了，应该马上就回来了。” 果不其然，没过多大会儿功夫，陈月娥就挽着一个编织篮出现在门口，篮子里有一把汉菜，还有几个土豆。这大概就是平常家里一天的菜了。 李亚东对他大嫂是真的敬爱，在他看来这个世界上除了他娘外，应该再也找不出如此贤惠的女人了，反正他是没有遇到过。 “咦？小东，你来了！” 陈月娥看清屋里多了个人后，也是高兴得紧，“怎么过来也不早一点，这才刚买完菜，得，你先坐坐，我再上菜场走一趟。” “喔……中午有好吃的咯！”李婷婷开心得手舞足蹈，以往她每个星期最盼望的就是星期天，不是因为那天是休息日，而是那天小叔叔会来她家吃饭，而她妈一准会炒几个拿手菜。 “大嫂，不用忙活了，我带了些东西过来，就在楼下的自行车上。” 李亚东将她给拦住了，刚才听牛叔说他大哥在会议室，也不知道家里有没有人，就先上来看看。实在是东西太多，绑在自行车的后座上不怎么好拆，而且拆完也不好绑。 等到李亚东将满满的一怀东西抱进屋里时，陈月娥都感觉不好意思了，而好吃鬼李婷婷更是眼睛都看直了。 “哇！桔子糖、字母饼干、小伞蛋糕、无花果、果丹皮、米果、糖水罐头、甘蔗糖、麦乳精……小叔叔，听说你做买卖发了财，这是把供销社给搬空了吗？” “就是啊小东，这么些吃的，得花多少钱啊？”陈月娥蹙着个眉头，表情显得有些埋怨。 “大嫂，不是买的，都是人家送的，天天都有人往家里跑，屋里还有一大堆了，尽是一些零嘴，谁吃啊？这不就给婷婷拿了一些来。”李亚东讪讪一笑，这句话半真半假，有些东西是从家里拿的，有些是他来时特地去镇上买的。 这些年大哥大嫂对他关怀备至，比自己的亲生女儿都要照顾，他现在有钱了，不得要反哺一下？就像婷婷说的，如果能拿得过来，他还真不介意把供销社搬空。 不过这话陈月娥母女倒没听出什么毛病，想想也是，全县唯一一个北大学生，再多的人上门祝贺都不足为奇。 “婷婷，再往底下翻翻，还有最好吃的东西你没找到。” “真的？”李婷婷一脸希冀，在一堆美食里翻找了老半天，终于摸出一个用牛皮纸包裹着的不明物体。 “小叔叔，啥呀？” “烤鸭。”李亚东呵呵一笑，自己就靠这个赚钱，没理由不带给家人尝尝，上次他二姐李春兰回娘家，同样弄了一只给她带回去。 “哇！没热气了还这么香啊！”李婷婷拆开牛皮纸后，将烤得金黄的烤鸭凑到鼻尖嗅了一下，哈喇子差点没掉出来。在美食面前，长得再水灵都没用，毕竟也就一个十四岁的孩子。 中午吃饭的时候，李亚民总算是回来了，看他脸上的表情，显然会议开得并不愉快。 “哦，小东来了。原本还打算这两天回去一趟，实在是那几个老家伙太难缠了，气死个人……” 第二十三章 家事了，离期近 李亚民大概真是憋坏了，他一个小生产队长在公司大会上肯定没有太多发言权，所以一边吃饭，嘴里还不停念叨着。 李亚东听了一会儿，总算有些眉目，诧异道：“哥，你上次是去的海盐？” “对呀。”李亚民尝了一口重新加热过的烤鸭肉，眼前不由一亮，不过也没说什么。眼下虽然他娘同意了这件事情，但他还是坚持认为大学生不应该干这个，“公司说话顶事的那几个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要是不想改革，就别派我们出去学习嘛，学了经验回来又不实施，这不是等于脱裤子放屁吗？” “步鑫生？” “哟，你也知道啊？”李亚民略显诧异，不过也仅限于此。 在八十年代的中间几年时间里，中国最耀眼的明星绝对不是刚拍完《少林寺》的李连杰，而是海盐衬衫总厂的厂长，步鑫生。 他是中国最早施行体制改革的国企厂长，制定了一套很新颖的员工激励政策，也取得了很好的效果。 这个人不怎么喜欢按套路出牌，总爱做出一些惊人之举，在这个年代就敢跑到魔都最繁华的淮海路八仙桥，在嵩山电影院的门头上竖起一块巨型广告牌。 要知道这会儿整个魔都只有三块大型广告牌，除了他这块，另外的就是日国三洋，以及中华牙膏。 李亚东也多少有些了然他大哥这样一个在别人眼里很古板的人，为什么会如此推崇步鑫生的改革。步鑫生有一个外号，叫作“夏伯阳”，这是来自苏联的一部电影，讲的是一位作战勇猛、但对下属十分严厉的红军将领夏伯阳的故事。 “我就觉得他们的生产模式很好嘛，多做多得，绩效考核，这样才能让每一名职工都充满干劲嘛，哪像现在……”李亚民欲言又止，不由叹了口气。 他身在国营企业的第一线，对于其中存在的问题自然清楚的很，这年头流行一句话，叫作“党是妈，厂是家，没钱找妈要，缺啥从家拿”，企业职工完全由国家养着，也甭管干的活多活少，大家都一样，真遇到刺头还挺麻烦，只要不做出太出格的事，想开除掉都不容易。 “哥，我觉得这事不着急，企业改革是大势所趋，总有一天会到来，那啥……你也别太得……” “你真的这样觉得？”李亚民眼珠子一瞪，小小的激动了一把，好歹家里终于有个支持他的人了。 他又哪里知道李亚东还有一句话没说完，他原想说“你也别太得罪人了”，在体制里待着，跟大领导唱反调，实在不是什么明智的行为。 李亚东深知他大哥的毕生心血都倾入了这家公司，可哪又如何？等到九十年代末，厂里一纸公告，他照样还是下岗了。 在历史的洪流面前，我们大多数人就像一粒沙子，被风浪裹挟着，漂来漂去，想要挣脱，又无可奈何。 改革意味着新生，同样也意味着牺牲，中国这艘东方航母崛起的势头势不可挡，改革开放在摸索中前行，一次次跌倒，又一次次再爬起来，期间难免要牺牲一部分人，九十年代末的那股下岗潮，那一代人，就是为中华之崛起而牺牲的人。 “哥，你忘记了，我马上要到北大经济系报道，怎么能不提前关注一下社会时事和民生经济呢？”李亚东想了想，有些话还是不太适合现在说出来，因为时机未到，太过前瞻性的话语只能耸人听闻，很难取得想要的效果。 他大哥这辈子或许依旧会以悲剧收场，但没关系，还有他。 “对嘞！”李亚民笑了笑，脑子里总算腾出空来，拍着他的肩膀说道：“好小子，真有的你，居然考上了北大，不错，这回算是给老李家争了光。” 话题回到这上面，饭桌上的气氛明显缓和了不少，陈月娥给李亚东夹一撮汉菜后，笑着问道：“小东，算算时间也快了，打算啥时候动身啊？” “九月初开学，报名会提前几天，所以打算月底走。” “那没几天了，到时让你大哥请个假，送你去省城。”陈月娥点头道。 这个年代他们县里还没有火车站，出远门只能到省城乘坐绿皮火车。 下午从大哥家出来以后，李亚东一直心事重重，越发觉肩上的担子更重了。作为家里最小的一个，他很难通过言语上的沟通，去改变家里人的命运轨迹，一是不能说，二是说了大概也无用。 就比如他大哥，如果按照李亚东的想法，他会劝大哥尽早离职，趁着现在政策刚放开，做个个体户，将来不说富得不能动，一定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但这话他敢说吗？ 他说了他大哥就会听吗？ 答案显而易见。 “白给”大概也是行不通的，不说他大哥这种心怀信仰的人，就算他三哥也不会坦然接受他的馈赠之物。 那能怎么办呢？ 他除了要为自己的人生做好规划外，也得替家人谋取一条后路。 “算了，还是一样样的来吧。” 寻思着这两件事情大概是个递进关系，李亚东暂时也就懒得去考虑了，他现在倒是迫不及待的想飞往京城，只有到了那里，他才算真正的赶上了时代的浪潮。 八月份的中下旬，自从乡长上他家里来了一趟后，李亚东就不怎么着家了，倒不是对当官的有什么歧视，只是单纯的不太想接触，他自认说不了太官僚的话，绕来绕去的兜圈子心累，所以懒得应付。 烤鸭店的生意现在触底反弹，每天要烤两炉，赚钱倒是其次，主要还是为了将张春喜和蔡小惠俩人彻底教会。李亚东可不想等自己走了后，俩人砸了自己的招牌，做餐饮他可是很认真的，向来注重口碑，这也是多年来养成的一点偏执。 “小东，有啥独门绝活全使出来，你放心，等你走了后，胡婶儿那边我一定照顾好，别的不敢说，三天一条鱼，五天一斤肉，妥妥的！” “算你小子有点良心。” 李亚东倒真没藏着掖着，对张春喜可谓倾囊相授，连自己制作烤鸭时省去的一些诸如“淋油、上蜜、填料”的步骤，都一一给他讲解，不要求他一步到位，以后有了时间慢慢改进就是。 这份买卖要真的沉下心来闷头去做，有多赚钱李亚东是心知肚明的，至少在这个年代，很快就能积累到一份不错的家底，只怕一年得出两个万元户，说不出都没人敢信。 而作为创业人的他，是没有索要过一分钱的，放日后怎么的不得弄个技术入股？因为张春喜答应帮忙照顾他娘，这对李亚东来说比什么都重要。 时间就这样匆匆流逝，转眼间，月底到了，李亚东也要启程离家了。 第二十四章 不悲伤的离别 李亚东不算一个多愁善感的人，但有时候还是容易受到他人情绪的影响，尤其是他在乎的人。 离别的这天终究还是来了，胡秀英原本已经打定主意，要高高兴兴的送儿子去上大学，毕竟这是一件光宗耀祖的大好事，可事到临头，仍然止不住眼泪。 “小东啊，到了大学要照顾好自己，记得按时吃饭，家里现在也不缺钱，别像你大哥一样嫌麻烦，吃了上顿不顾下顿，再饿出个胃病来。到了地方记得给家里来个信……” 老李家的堂屋里，胡秀英坐在长条板凳上抓着儿子的手，眼泪婆娑的不停念叨着，像是总有说不完的话。李亚东就坐在一旁静静地听着。 “好了，娘，小东就是去上个大学，又不是不回来了，这离过年也没几个月了。” 李亚民是昨晚回来的，今天特地请了一天假，送小弟去省城。在他看来小弟长这么大还没出过县，路上肯定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可不得让他这个大哥帮衬着送上车？ “不说了，不说了……”胡秀英明白大儿子说的在理，摆摆手后，破涕为笑。 “小东，姐给你煮了几个鸡蛋，就不放包里了，你自己提着路上吃，听说要坐两天两夜的火车呢，咋就这么远？” 李春兰天蒙蒙亮的时候，就带着丈夫和儿子一起回来了，家里也拿不出来什么好东西，就把攒了有一阵儿的十来个鸡蛋全煮了。 “哥，真不要我去？”李亚军踌躇着问道。 “你去干嘛，难不成我还能把人弄丢了不成，浪费车钱。”李亚民摆了摆手，从家里往返省城一趟可不便宜，一个人得花好几块，攥着以后都够给孩子交半年学费了。 李冬梅人多了就不怎么爱说话，只是红着眼睛对着弟弟一个劲儿的傻笑。 “好了好了，就这样吧。小东，东西拿好，咱们早点走，还要转好几趟车呢。”李亚民看天色已经不早，赶紧催促起来。 李亚东并没有带太多行礼，原本他娘给他收拾了整整两大包，一包是换洗的衣裳，一包是家里的土特产什么的，另外还有两床被子，一床薄的，一床厚的。他一看头都大了，最后只带了那一包衣裳。他娘纠缠了老半天，实在说不过，也只好作罢。 当然，李亚东此时并不知道，他昨晚亲手交给他娘的两千块钱，除去数量太多的零碎外，其余的大票子，全在这只尼龙编织袋里。 “小东啊，袋子可得提好咯，听他们说火车上乱的很，最好放在怀里抱着。”一家人一起走出门外，胡秀还是有些担心的提醒了一句。 “娘，知道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你都念叨好几回了。”李亚东很想微笑，但望着娘和两个姐姐红着眼睛的模样，却又笑得很尴尬。 村里人结伴过来送行，黑压压的一大片，几乎没有空手的，这家两个鸡蛋，那家两捧花生，李亚东拿都拿不下，最后只能一一谢绝了。算不上什么贵重东西，却代表着乡亲们真真切切的心意。 李亚东这时就在想啊，能生在这个小山村里是他的荣幸，老天爷最好别让他太有钱，否则改天回来把村里的破墙烂瓦全给推了，一家一幢楼房，贴瓷砖的那种。 “娘，哥，姐。各位大爷大婶，大哥大嫂们，那我就先走了，等腊月过年再回来看你们！” 李亚东没有矫情的给他们鞠躬行礼什么的，只是简单的笑着挥了挥手，然后将尼龙编织袋甩到肩头上，跟着大哥大步流星的往村口走去。 “小东，好好读啊，争取以后留在首都当个大官！” “是啊，别让大城市的人把咱们农村孩子给瞧扁了。” “对，混出个人样来让他们瞧瞧！” “那啥……小东啊，听说大学里是可以处对象的，最好能拐个首都的漂亮媳妇回来。” “哈哈……” 身后传来乡亲们直白却淳朴的祝福，李亚东深吸一口气后，抬头望向天空，努力不让眼泪掉下…… 待我衣锦还乡时，定叫这笑声更开颜。 原本俩人是打算直接走到乡里坐大巴的，毕竟是出远门，借个自行车来也不方便，可刚出村口没多久，却发现前面的土路被一架牛车给挡住了。 一个带着大草帽的家伙嘴里叼着根茅草，正优哉游哉的躺在车板上抖着二郎腿。 “买卖不做了？”李亚东笑着问道。 “做个甚呢，那才几个钱，能比得上巴结好你这个未来的大官？”张春喜掀开头上的大草帽，一本正经的说道：“我家小黑的第一次就给你了，别嫌慢就行。” 这年头的牛可是宝贝，除了农忙的时候，平时都得当祖宗伺候着，所以好多人家舍不得给牛按车架子。李亚东打量了一眼崭新的车架子，就知道是新做的，显然这小子为了这一天暗地里下了不少功夫。 还能说啥呢，两世好兄弟，这辈子有我李亚东一口吃的，就少不了你张春喜一口汤喝。 牛车慢悠悠的走着，张春喜这个初哥技术贼差，颠得李亚东和李亚民俩人叫苦连天，屁股都不敢坐下去，最后干脆蹲在车板上。 “小东，有屎吗？有屎现在就赶紧拉，听他们说火车上厕所都有人占着，到时可别脏了裤子，哈哈……”张春喜自己倒是全然不在意，就跟晕车的人不怕开车一个道理，瞅着他的模样乐得哈哈大笑。 “滚蛋！”李亚东恼羞成怒，主要被他这么一说后，还真有点便意盎然的感觉，这就比较尴尬了。 随后来到乡里，临上大巴车前，李亚东果真找个厕所轻松了一把。 张春喜终于还是嗅着巴士尾气把他们给送走了，俩人到了县里后，简易的长途汽车站外面，陈月娥和李婷婷已经等候多时。 “票买了吗？”李亚民望向妻子问道。 “早买了，看你们还没来，都快急死了，马上就要发车了。”陈月娥长出口气，从碎花裤的口袋里掏出两张车票来。 这年头买票是很方便的，只要给钱就行，八四年居民身份证还没有出来，也就坐飞机比较麻烦，需要户口本和单位开具的证明信。 与大嫂和婷婷寒嘘了一小会儿后，李亚东就被大哥拉上了车，长途巴士轰隆隆的向前行去，这副十九岁的身体，终于第一次离开了这座县城。 到了省城火车站的时候，已经是下午，饿得前胸贴后背的俩人先找到一家小餐馆，一碗香喷喷的热干面下肚后，瞬间起死回生。 “就是这个味儿。”李亚东舔着沾有芝麻酱的嘴唇，一脸回味，不知为何，他后来很多年都尝不到如此正宗的热干面了，他自己也做不出来，不管用料如何考究。 “你以前吃过热干面？”李亚民感觉有点扫兴，原以为带小弟来尝了个鲜呢。 “县里二中旁边不是有一家吗？” “那不能比，味道差远了。”李亚民不屑道。 “哦……我吃着差不多。”李亚东讪讪一笑，寻思着还得时刻保持警惕啊，不然万一说漏了嘴，就必须用谎话圆回来，实非他所愿。 吃饭和买票都是大哥花的钱，李亚东兜里还剩下百来块，很想掏出来，不过想想还是算了，如果他真的只有十九岁，肯定会这样做，但他不是。 在某些时候我们不能越俎代庖，特别是在自己的亲人面前，大哥就得让他去干大哥该干的事情，虽然苦，但他必定乐在其中。反之，就容易心生间隙。 很多家庭不和的因素，往往就是如此积累起来的，继而爆发。 夜幕降临，火车缓缓启动，大哥站在月台上久久不愿离去，他是一个不善于表达自己的人，此刻居然学起旁边的人挥着手温情告别，这让李亚东刚酝酿而出的那点小悲伤，瞬间土崩瓦解…… 第二十五章 姓资还是姓社 火车上并没有李亚东想象中的那么拥挤，他原本视这个年代的火车为洪水猛兽，这也是他为什么坚决不肯多带行礼的原因，此刻感觉有点被老电影里的场景给忽悠了。 想想也是，这年头又不流行暑期旅游，外出打工的人都寥寥无几，不到春运，哪来的那么多人？ 反正是比九十年代的乘车坏境舒服不少，旅客的素质也普遍较高，多是一些外出公干的企业职工，或是体制内人士。如同李亚东一样的年轻人倒也有些，选择在这个时间点出行，八成也是外出求学的。 李亚东的旁边坐着一位老学究，头发花白，带黑色的圆框眼镜，不苟言笑，身着一套笔挺的中山装，左边胸袋里插着一只造价不菲的“永生牌”钢笔。 标准的社会精英人士打扮，李亚东推测应该是个退休国家干部，处厅级的那种，再不济也是大型国企的退休高管。 坐在对面的则是一对同龄人，一男一女，男的面相刚毅，有着健康的古铜色皮肤，单论帅气的话，李亚东自愧不如。他的肤色要更白皙一些，五官也无出彩之处，顶多属于比较耐看的类型。 旁边的女生大概只能用“惊艳”两个字来形容，唇红齿白、黛眉青颦，如瀑的秀发自然垂于肩头，皮肤光洁细嫩，估计平时没少用雪花膏。 在这个素面朝天的年代，这样的天生丽质确实当得起惊艳。 从衣着打扮上可以看出，两人家境应该都还不错。当然，女生可能要更好一些。俩人似乎认识，一路上窃窃私语，倒是显得有点男才女貌的意思。 有这种想法的人肯定不止李亚东一个，车厢里的旅客门总会不经意间打量他们两眼。与他们相比，穿着老土、长相平平的李亚东，完全就是一个路人。 绿皮火车“库器库器”的向前行驶，这是一段漫长的旅程，总是不差睡觉的时间，因此窗外虽然夜色如魅，但朦胧的车厢里刚上车的旅客们依然精神抖擞。 “邱虹，你饿不？要不我给你剥个鸡蛋？” 想不到面相刚毅的男生还位暖男，这样的男人放日后简直就是少女收割机，又帅又暖，哪个女人能不心动？ 偏偏叫邱虹的女生撇了撇嘴，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 男生尴尬一笑，道：“你别误会，我真不是为了特地送你，我是去看我二叔的，他部队转业后留在首都工作，我有些时日没见了。” 千里送美人？李亚东不禁有些乐了，嘿嘿一笑。 小男生的那点心思他如何不懂？这个憋足的理由实在占不住脚。看你二叔不会早点或晚点，偏偏这么巧，还赶上一趟车了？ “田磊，反正我不管，到了首都你就不准再跟着我了！” 显然是在抱怨没有私人空间嘛。李亚东又乐了，不曾想这个叫田磊的男生还挺粘人。 “你笑什么？！” 邱虹终于忍不住了，对别人笑一次，那是善意的微笑。但时不时的笑一下，别人说一句话你就笑一次，无疑有些嘲笑的嫌疑。 “哦，没什么，你们继续。”李亚东很识趣的阖上眼睛。 “诶，你这人……”邱虹气结。 一夜无话，翌日清晨。 正值早饭的时间，长得胖乎乎的餐车阿姨适时地来到车厢，推着一辆热气腾腾的长条餐车。 “来来，借过……瓜子汽水、饼干蚕豆、报纸杂志，还有刚出炉的馒头，有需要的同志赶紧了。” 走到第八节车厢餐车上的东西还是满满当当的，说明胖阿姨的生意并不好，不过也总有几个人并不在乎一顿早餐钱，譬如李亚当。 只有真正面对过死亡的人，才能体会到生命的难能可贵，这辈子是不可能亏待这副身体的，钱没了可以再赚，冷鸡蛋终究抵不上热馒头。 “阿姨，来俩馒头。” “好嘞！”胖阿姨顿时眉开眼笑起来。 火车上不存在广撒网，逮着一个是一个，东西卖得贼贵。大家并不是吃不起几个馒头，只是现实价值与实际价值相差甚远，没人愿意当冤大头。李亚东无疑出了一次风头，使得车厢里的好多人都诧异的打量了他几眼。 “我要一份报纸。” 这是李亚东第一次听到旁边的老学究开口讲话，声音果然如同外表一样，低沉而严肃。 “邱虹，你吃馒头不？” “不吃！” 胖阿姨悻悻而去，没好气的刮了邱虹一眼。 唉，女人何必为难女人？李亚东叹了口气，开始享受自己的早餐。 两个馒头还没啃完的时候，旁边突然响起一声怒斥，吓了他一跳。 “这种问题还用讨论？明显就是搞资本主义嘛，雇工数量都达到了103人，加上他儿子开的店，更是到了骇人听闻的140多人，这不是剥削是什么！” 正好吃罢早饭的旅客们也挺无聊的，有几个自持有些见识的人，被老学究这一嗓子给吸引了过来，凑到旁边看了看报纸上的那篇惹得他大动肝火的文章。 李亚东不用看就知道，报纸上讨论的八成又是年傻子那个招黑货。 “可不是？这家伙胆子可真肥，雇这么多工人，简直比过去的地主老财还黑暗啊！” “我觉得上面的态度不够坚决，这种行为明显就是撬社会主义的墙角，哪用得着讨论来讨论去，直接抓起来不就完事了？” “……” 几位大叔各抒己见，观点明确，被老学究引以为援，他开始作最后总结。 “马克思在《资本论》中明确指出，当雇工数量在八个以下、且雇主自身参入劳动生产时，这样的身份才属于‘介于资本家与工人之间的中间人物’，也就是我们国家所承认的小业主、个体户。你们再看看这个年广久，140多位雇工啊，得被他剥削成什么样？” “就是！” “对呀，老先生说的在理。” “……”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大家纷纷附和，几乎全都认同老学究的观点。 旁边的李亚东很想对老学究说一句“你怕是对马克思有什么误解”，不过想想还是算了，只能苦笑着摇了摇头。 “嗯？”可他万万没想到，因为坐得太近的关系，这个动作刚好被老学究给捕捉到。 “小伙子，难道你有什么不同的见地？” “没有。”李亚东回答得异常干脆，丝毫没有帮助人民群众摆脱思想误区的想法。 “没有你又是苦笑又是摇头的干嘛？我知道你们这些年轻人不爱关心国家大事，可不管怎样最基本的辨别是非的能力还是要有的吧，资本主义就是资本主义，绝对不能让它渗入到社会主义中来，不然好好的文明社会就被它玷污了！” 老学究一番话说得义正言辞，完了后还摆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打量了李亚东、包括对面的田磊和邱虹几眼，显然是对国家的未来充满了担忧。 多好的一位忧国忧民的老人呐，要是思想再开阔一点就好了，李亚东不禁想着。 心有所感，嘴巴终究没能管住，“老先生，其实姓资姓社的问题已经讨论了好多年，难道你就没有想过，如果里面的道理真的这么容易捋清楚，为什么陈志雄和年广久的问题，还会在报纸上一再讨论？” 第二十六章 黑白电影里的旧京城 老学究微微一怔，似乎没料到旁边这个其貌不扬的小伙子，能提出这么深刻的一个问题。 不止是他，旁边所有人都哑火了，没一个人能搭得上话。 “难不成你知道原因？”老学究蹙着眉头反问道。 “其实很简单……”李亚东耸了耸肩，压低声音说道：“因为上面的人自己都没捋清楚。” “你！”老学究勃然大怒。 这句话不似利刃，却更胜利刃，狠狠地插在他的胸口上！ 好了，人家上面的领导还没捋清楚的东西，你们底下的平头老百姓就一个个的已经开始盖棺定论了，这属于什么行为？说是井底之蛙，自视甚高，鼠目寸光，那都是轻的。 “难道我说错了？”李亚东寻思着反正话也说开了，干脆一步到位，如果能洗脑成功几个，总归是件好事。也不怕太过招摇，下了火车谁能认识谁啊。 “你这也是猜测罢了。”老学究其实心里隐隐觉得这个自己从未深究的问题，约莫还真是这样，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说得通，毕竟人民日报代表的是官方舆论。但不知为何，还是感觉不太得劲。 “不错，我是猜测，但我猜测的无疑很符合逻辑……” 李亚东眼神扫视过周边一遭人，叹着气道：“我之所以说这些话，其实只是想告诉大家一个道理，成日去讨论姓资姓社的问题是没有任何意义的，也不能一味的沉浸在从苏联引入的社会主义理念之中。中国，应该走自己的路，走最符合国情的、具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道路。这才是中华复兴之曙光！” 静！ 整节车厢里一片安静。 “走中国自己的路？” “具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道路？” 这种前所未有的说法，犹如洪钟大吕敲击在众人心头，引起了他们强烈的反思。 “那么……到底什么路，才是具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道路？”老学究一本正经的问完这句话后，自己都惊呆了。 首先以他年龄向一个弱冠之年的小伙子提问，居然没有感觉到丝毫的不适。另外，刚才的那段话独辟蹊径发人深省，让他一时有种面对以故恩师的错觉。 “抱歉，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我所提及的只是一个方向，具体该怎样走，该如何落实，相信领导人们自有定夺，虽然不见得一帆风顺，但未来的中国，定会再复昔日大国之荣光。” “好！” “好一个大国之荣光！” 车厢里响起一片雷鸣般的掌声，所有人都开始对这个其貌不扬的小伙子刮目相看了。 “倒是我唐突了，国家下一代有你这样的年轻人，何愁家国不兴啊？”老学究一阵汗颜。 “老人家抬爱了，我只是一名普通学生，也就平时喜欢向老师借些报纸和书籍来看看，刚才所说的也是一家之言，大家如果觉得有道理就听听，觉得没道理不听也罢。”李亚东笑着摆摆手。 “哦？那敢问……小友，就读于哪所高校？”老学究想了想，最终决定摒弃年龄落差，平辈论交，无疑是真被他的一番言论给折服了。 “不敢不敢……这不正准备赶去北大报道。” “北大？不错，能讲出这番道理的，肯定不是庸人。”老学究露出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 旁边乘客们也纷纷附和，大家你一句我一句的，把李亚东都夸得不好意思了。 一场因为报纸引发的争论就此结束，正当李亚东准备眯一会儿的时候，忽然感觉有人在戳他的手臂，抬头一看，才发现邱虹一脸小星星的望着自己。 “你是北大今年的新生？” “啊。”李亚东看了看她，不明所以。 “认识一下，我叫邱虹，江城人，以后咱俩可就是邻居了。”邱虹笑着伸出白嫩的小手。 人家女生都这么大方了，李亚东自然不能掉链子，可右手刚从裤兜里掏出来，就感觉周围气温骤然一冷，侧头一看，一双凛冽的眸子正死死盯着自己。 “咳，那啥，我最近感冒了，握手就算了，怕传染给你。你也是去报道的？清华？” 邱虹悻悻然的收回手后，显得有些尴尬的回道：“我倒是想呢，没那么近，首师大。” “那也不错了，师范类院校，吃香的很，很多女孩子梦寐以求的学校。” “还是你厉害……” 俩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田磊几次想要插话，都被邱虹用眼神给瞪了回去。李亚东也是有苦说不出，他其实不太愿意聊，这样下去会出问题的，可耐不住人家姑娘兴致高昂，总不能问到头上都不吱声吧？ “这位兄弟也是江城人？”索性李亚东开始把话题往田磊身上引，也好让他参入进来。挖人墙角这种事情，他是半点兴趣都没有的。 “对，我俩是邻居。”田磊赶紧接话，将“邻居”两个字加了重音。 懂了懂了，意思就是说青梅竹马咯。李亚东呵呵一笑，只差没给他来一句“兄弟别激动嘛，我不是你想的那种人。” 在旅途中的狭小空间里总容易迅速建立起一段友谊，这与人的猎奇心理和群居意识是息息相关的，多数人还会刻意表现自己，以此在陌生的朋友心中留下一个完美的形象，即便俩人日后很难再相见。 经过两天两夜的短暂相处，李亚东与邱虹和田磊二人的关系，几乎已经到了一种无话不谈的程度，不知道的还以为三人是相识多年的老友呢。 旅行的意义似乎就在于此。 八四年的首都火车站只能用“寒酸”二字来形容。当然，这是李亚东这个未来人的看法，而刚下火车的邱虹和田磊，却仿佛土炮进城般，东瞧瞧西瞧瞧，总感觉所有东西都是那么新鲜。 正值入校季，各大院校都在火车站外设立了迎接点，新生们会在这里得到来自首都的第一个微笑，会很自然而然的对学校产生强烈的归属感，有种找到组织的感觉。 李亚东是一个异端，他之所以毫不犹豫的走过去，纯属是因为有免费的巴士可以坐。 “李亚东，我找到我们学校的巴士了，先走了，改天去北大找你玩。” 邱虹蹦蹦跳跳的寻了一大圈，找到目标后回来与李亚东热情道别，弄得旁边手里拎着大包小包、脖子上还挂了一个红色编织袋的田磊，一脸幽怨。 李亚东倒是省了不少力气，因为北大的新生迎接点一出站门就是，“要来可以，但别空手。” 嘴上说着言不由衷的话，只希望这丫头片子能消停一些，否则日后田磊估计得找他干架。 大巴车轰隆隆的行驶在畅通无阻的马路上，望着两旁不停倒退的苏式建筑，李亚东发现晨曦中的旧京城也别具一番风情，少了些现代化的高楼大厦，却多了点胡同巷子的人情味。 未来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将驻足在这座城市里。 此刻沐浴在透过车窗的暖色骄阳中，他寻思着先问候一句，“京城，早安！” 第二十七章生入学 李亚东他们这辆巴士的向导，是一个名叫张洁的学姐，算不上有多漂亮，但为人很热络，脸上总是带着笑意，给人的感觉非常舒服。 一个有魅力的人并非一定要有精致的外表，说纯洁的心灵显得有些矫情，但往往不经意间的回眸一笑，看似随意的一声嘘寒问暖，最能体现这种魅力。 李亚东喜欢爱笑的女生，就像喜欢毛茸茸的蒲公英一样没有道理。 新生们无疑对此行的目的地充满了向往，张洁对这些学弟学妹们也是知无不言，巴士上欢声笑语一片，差不多所有同学都抢着想从师姐这里获取一些信息，唯有一个人例外。 “这位同学，难道你就没有什么期待？”张洁走到车尾，好奇的打量了一眼独自坐在后排的清秀少年。 “有啊，但这不是马上就到了吗？” 瞧瞧，多无趣的一个人啊，巴士上的同学们不由撇撇嘴。 李亚东对此浑不在意，继续扭头望向车外，其实心里还有句潜台词没说：学姐，北大，我比你熟。 那座京师大学堂他参观过不止一次两次了，作为一个酷爱中国历史的人，他能从米万钟的勺园讲到二o一八年。 巴士临近燕园的时候，路过了中关村，此时这个起源于一片宦官墓地的小村落还不是日后的中国硅谷，没有高楼大厦，没有令人眼花缭乱的广告牌，旁边的四环路现在也不见踪影，偶尔能看到一两幢平房上悬挂着崭新的门头牌。 李亚东仔细的找了找，没有看到“联想”，也不知道躲在哪个角落。话说这一年老柳同志已经下海了，离得这么近，有时间可得去看看。 八四年对于中关村来说同样是意义重大的一年，除了联想外，日后著名的“两通两海”差不多也该陆续进驻了。 能亲眼见证中关村的崛起，这是李亚东之前未曾想到过的，互联网这块蛋糕有多大，他心知肚明，如今中关村就在学校隔壁，天时地利人和，他寻思着将来势必要参一脚，不然好像有点对不起人。 进入燕园之后，从巴士上下来的新生们背着大包小包，不停四处张望着，总觉得眼睛不够用，唯有轻装简行的李亚东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张洁着重的打量了他几眼，然后苦笑着摇了摇头，大概已经将他当成那种只知道死读书的书呆子，虽然有本事考上北大，但生活自理能力几乎等于零，情商亦是如此。 入学报道的步骤简单到草率，确认过身份后，给了张临时学生证，也无需交学费，老师发放了第一个月的三十三斤粮票后，分配好宿舍，这就完了。 李亚东不知道运气好还是不好，在33楼里分配到一间“小宿舍”，据分宿舍的老师说，以前是个储藏间，因为今年的新生有所增加，床位紧张，才特地开辟了出来。 里面只有两张铁架床，四个床位，这是好处。不好的地方就在于这间宿舍很小，只有其他寝室一半那么大，目测不到十平方米。 “行了，兄弟，你要看过老师们的宿舍，就知道咱们住得已经不错了。”一位好心将李亚东带过来认门的学长，约莫看出点什么，拍着他的肩膀说道：“有些老教授已经在学校呆了几十年，一家人住的宿舍也就你们这间大小，平时烧饭还得在过道里解决，那才是真的艰苦。” 李亚东还能说什么呢。 “谢了，学长，我感觉挺好。” “那就好，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我叫常斌，住在307，以后可以过来串串门。” “好。” 告别了常斌学长后，李亚东走进略显杂乱的宿舍，早到的好处就是可以任意挑选床位，他选了一个窗口右边的下铺。 由于没带凉席被褥什么的，连个下屁股的地方都没有，李亚东将尼龙编织袋放在脏兮兮的床板上后，锁好门，就直接下了楼。 在偌大的校园里晃悠了老半天，日后的物美超市现在还没有，好容易在学一食堂旁边找到一家门市部，总算解决了后顾之忧。等他抱着一堆东西回到宿舍时，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的事情。 让李亚东略感诧异的是，房门是开着的，走进一看，才发现他的第一位室友到了。而且宿舍与他离开之前有了明显变化，地上已经不再杂乱，垃圾都被清理了出去，连床板也被拭擦过，没了原先的灰尘，包括他的那张。 室友是一个带铁框眼镜的瘦弱少年，要比李亚东矮半个头，约莫也就一米六八的样子，他看起来十分腼腆，看到有人走进后，拿着一块脏兮兮的破毛巾转过身来，笑着打招呼，“您好。” “你好，你好，这怎么好意思……” 李亚东确实有点不好意思，明明他是第一个到的，结果宿舍卫生让人家打扫了不说，连自己的床铺都被清理干净了，好人呐。 一番交流之后，李亚东对他也有些了解，名字叫郭琦，魔都人，年龄很小，只有十七岁，算是个小弟弟了。 郭琦大概不太擅长与人打交道，发现这位室友人很随和、也没什么架子后，不禁长出口气。 “小琦，你应该也是早上刚下的火车吧，这会儿肯定饿了，差不多到了饭点，咱们去食堂里搓一顿，我请客。” 毕竟是要相处好几年的室友，李亚东觉得搞好关系还是很有必要的。 “还是我请吧，你比我大，以后……”郭琦虽然不善言语，但人却很聪明，显然也有相同的想法。 李亚东刚想再说点什么，这时门外传来一个大大咧咧的声音，“什么情况，吃饭居然不等我？” 显然，又有人到了，而且这位室友看样子性格还挺张扬。 “认识一下，孙卫国，东北那旮旯来的。”一个大高马大的年轻人从门口走进，背上背着一个绿色的大网兜，里面裹着印有“红双喜”的搪瓷盆，以及淡黄色的牡丹花床单等东西，看起来很喜庆。 “李亚东，卾省人。” “天上九头鸟的那个……”孙卫国嘿嘿一笑，露出一副了然的神情。 “郭琦，魔都人。” “哟，大城市来的，幸会幸会……” 这家伙显然是个自来熟，唠了没两句后，就从包里摸出一瓶老干白，说是初次见面，一定要走一个。于是把三人的搪瓷缸找了过来，一瓶至少50度的老白干瓶底朝天，“咕噜咕噜”的就去了一半。 三人碰了一下后，一口闷，李亚东倒是没啥感觉，他的酒量就算大不如以前，怼个四五两问题也不大。郭琦可就惨了，不喝好像也不合适，硬着头皮喝完后，整张脸顿时成了关公，连走路都踩不准直线。 “小琦同志，你这样可不行啊，放心，不出半年，我保管让你腊月回家的时候，把家里的亲戚全部放倒！” 第二十八章 论一个倒爷的诞生史 北大这年头有几个食堂李亚东还没摸准，离他们最近的是学一食堂，菜品种类不算多。因为是与室友第一次吃饭，倒也不含糊，将带来三个饭盒外加两个搪瓷缸全给打满了，三荤两素。 晕菜选的是最贵的，四毛钱一份，素菜倒是便宜许多，一毛钱一份。 郭琦脑子已经不怎么清楚，抢着要付钱，李亚东示意孙卫国将他给抱住。至于孙卫国，估摸着确实囊中羞涩，也没提付钱的事情。 毕竟一顿饭要吃掉一块四毛钱，还不包括主食所需要的粮票，在这个年代可谓相当奢侈的一件事情，寻常学生哪里消费得起？ “咦？这两个肉烧得还是可以嘛。”李亚东捧着新买来的铝饭盒，多少感觉有些诧异。 五个菜中素菜就不提了，都是水熬的，也就是抱着荤素搭配的想法才点的。至于晕菜中，一道烧鸡块没做好，鸡肉很柴，而另外的两道扒肘条和干烧肉，倒是让他意外的吃出了惊喜。 扒肘条用的是上好的肘子肉，切成长条形，肥瘦相间，香糯可口。与梅菜扣肉的做法类似，唯一不同的就是底下垫的是素熬白菜。 干烧肉用的则是纯瘦肉，一般来说这样烧出来的肉很容易柴，但这道菜并没有，口感细嫩，厨师对火候的掌控很有水准。亮点是汤汁，约莫有些传承，属于秘法，浇在肉块上呈现出一种金黄之色，浑不似日后京城红烧菜的浓油赤酱。 能让李亚东都觉得味道还行的菜，那在这年头肯定是顶稀罕的美食了。郭琦反正已经晕了，两眼无神的坐在那里扒饭，也没个反应，而孙卫国舌头都差点没吃掉。 “奶奶个熊，吃是好吃啊，就是太贵了，四毛钱一份，几个人能吃得起啊！”这家伙一边大快朵颐，吃得满嘴流油，一边骂骂咧咧的说道。 “其实不贵。”这是李亚东的真心话，抛开厨师的手艺不提，鉴于这年头猪肉的价格，两道菜也算是诚意满满。 “小东同志，敢情你还是个乡绅老财啊，得，以后吃肉的话隔三差五带我一次，也照顾照顾咱们来自北大荒的农民兄弟嘛。”孙卫国嘿嘿一笑。 “说了你不信，我家三代都是贫下中农……” 孙卫国饶有兴致的望着他，眼睛时不时的眨一下，那模样似乎在说：来，接着忽悠。 这家伙确实不信，李亚东也懒得解释。 三人吃完饭后回到宿舍，郭琦往床上一倒就没了动静，吐又吐不出来，估计得好长时间才能缓过神儿来。 “咱俩去逛逛？”孙卫国精力十足，全然不像坐了一天一夜火车的人。 “你自己去吧，我上午已经逛过。”而李亚东则显得兴致缺缺。 “哦，感觉咋样？” “其实也没什么，一塔湖图而已。” “一塌糊涂？不是吧，听说以前是皇帝的御花园呢，不至于这么惨吧？”孙卫国诧异道。 李亚东不确定这个年代有没有这样的说法，也不作太多解释，让他自己溜达去了。 等到孙卫国走了后，李亚东开始整理行李，倒是翻出一大叠钞票，数了数，一千两百五十块，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呐。 距离开学还有几天时间，李亚东自然没有闲着的道理，他盼望这一天已经有些时日，如今躁动难耐，恨不得立马掘到自己的第一桶金。 包里的钱打乱了他原本的计划，按他之前的想法，是准备到了京城后从零开始，但现在手上有了钱，一些回报率太低的事情，也就可以直接跳过了。 至于第一桶金从何而来，李亚东其实从未仔细考虑过，为啥？因为根本无需考虑。 这年头有句话叫作“十亿人民九亿倒，还有一亿在寻找”，大概没有比倒卖商品更加便捷、更为暴利的行当了。 隔壁的老柳现在同样在倒卖家电，联想汉卡应该要到明年才出来，底下十几张嘴巴要吃饭，不倒怎么办？ 南边的王石就很机灵，倒卖玉米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现在都开始包船干了，只怕身家已经不菲。 赚小钱得靠能力，赚大钱就要靠政策了。 倒爷的由来源自于国家前两年提出的“价格双轨制”，针对的对象是国营企业。简单点来说就是国家为了拉动生产力，允许国营企业在完成额定的计划内任务之后，拥有对超产的商品自行处理的权利。 这也就意味着，这一部分商品厂家大概想卖给谁都行，已经不属于计划物资的范畴。在这个纯粹的卖方市场年代，一批甚至不需要票据的商品，流通到市场上该有多火，大概用屁股想都能知道。 谁能拿到商品，也就意味着能赚到钱。 商品自然不会自己送上门来，所以李亚东决定出去找。至于入手那一行当，其实都无所谓，在这个物资匮乏的年代，任何商品都是脱销的。 海淀这边校区成堆，李亚东本就没抱太大希望，一下午坐公交漫无目的的绕了好大一圈，果然没有看到几家工厂，具体位置已经被他记录下来，打算明天逐一拜访一下，实在不行的话就往旁边的东城和朝阳方向拓展。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踩点。 回到燕园时，已经过了晚饭时间，所幸回来的路上李亚东路过了那家赫赫有名的“长征食堂”，进去干了半斤饺子，价格贵是贵了点，好在饺子馅多味美，用餐坏境干净舒适，也算物超所值。 宿舍里郭琦已经满血复活，躺在床上抱着一本厚厚的英文书在那狂啃，一时半会怕是不好入睡。 “不错嘛，全英文的都能啃得动？”这让李亚东不禁有些刮目相看。 他自己虽然没什么学问，但对有学问的人总是充满敬意。 “东哥，你就别笑话我了，看得一知半解，脑子都快抽筋了。”郭琦将书拉到胸口上，露出一张醉酒之后略显苍白的脸，讪讪一笑。 “那也很厉害了，换我瞅上几眼，一准就晕了。” 郭琦刚还想说点什么，却被上铺的孙卫国给打断了，“小东，要不整一口？” 李亚东不明所以的抬头一望，然后就愣住了，只见这家伙手里拿着一杆那种抗战电影里才有的老烟斗，正在往里面填着烟草。 天呐，他还想多活几年好嘛！ 这么小的一间宿舍，看你这意思，是准备抽大烟咯？ 第二十九章 暴走的厂长 李亚东委婉的表达自己对烟草过敏，孙卫国也表示理解，拍着胸口保证以后不在宿舍抽。 然而第二天早上李亚东还没睡醒，就嗅到一阵阵烟味从门口飘进，与宿舍里的唯一一扇窗户形成对流，恰好从他头顶飘过。 还不如待在宿舍抽呢。 一个老烟枪对烟草又多么执着，李亚东无疑最清楚不过，他也不好多说什么，俩人说熟也算不上熟，而且人家已经做出让步，因此这件事情只能从长计议。 我们每个人的身体状况都有所不同，对于某种毒素的抗性也不尽相同，老烟枪里长命百岁的一样大有人在，而他上辈子四十几岁就患上了肺癌，他能找谁说理去？ 清晨的燕园充满朝气，烟波浩渺的未名湖畔，莘莘学子三两为伴，或是捧书诵读，或是赛诗弄文。正值伤痕文学和朦胧诗等新文化思潮如日中天的年代，身为一名大学生，若张口来不了几句“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去寻找光明”，根本就不敢出门见人。 五四操场上也是热闹非凡，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虽然不敢与誓死捍卫3000米的隔壁相提并论，但不少北大学生还是很注重身体的锻炼。 当然，这些与李亚东是没有太大关系的，北大对他来说只是一个窗口，他可以融入这里、并接受知识的洗礼，但这绝不是他的首要目标。 他当前的目标简单到粗俗——钱。 五十多年的人生历程教会了他两个字“务实”，他何尝不想要美好的生活，何尝不想要唯美的爱情，何尝不想要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但想要做到这些，首先得有一个前提——财务自由。 否则成日为生计发愁，谈个鬼的梦想呢。 李亚东做不到与这个年代的很多大学生一样，视金钱如粪土，他心中敬佩这样的人，却一点不想成为他们的一份子。 他今天的第一个目的地，是一家国营食品厂，话说回来这年头内陆地区也没有私营工厂，哪怕是一些个人创办的公司，也都是挂在集体名下。 生意做得越大，越是如履薄冰。 这也为日后企业改革的阵痛，埋下了伏笔。 从无轨电车上下来后，李亚东没有急着前往工厂，而是在附近的马路上寻人打听了一下，大约对这家“向阳食品厂”有了些了解。主要以生产面包为主，据说主打的一款葡萄干面包和一款新型巧克力面包，供不应求，往往早上运到各大百货商店和食品门市部，中午之前一准售罄。 食品，国之根本。 李亚东其实没抱太大希望，也就姑且一试，寻思着看能不能用价格打动他们，大不了薄利多销。 这个年代的人们大多缺乏自信、不敢尝试，所以最先发财的都是那些胆大的人。李亚东不算胆子特别大的那种，但他明白这个道理。 不试一把，怎么就知道不行呢？ 要知道几年之后，有一个姓牟的硬是用罐头从苏联换回了4架图-154大型客机。 只要敢想，这个年代大概没有什么不可能。 李亚东的想法是好的，态度也很积极，奈何却吃了个闭门羹。 “我说小同志，不是我不放你进去，我看你也甭去找供销科了，去了也是被轰出来，我们厂的面包供应几家百货公司都不够，哪还有多余的货？”李亚东说明来意后，门卫大叔好心提醒道。 意思就是说生意太好了，小打小闹看不上呗。幸好李亚东有点心理准备。 “那没事，谢了，大叔。” 离开向阳食品厂后，李亚东掏出随身携带的一个小笔记本，看着上面记录的几个地址，略微捋了捋，将下一目标确定在“东升服装厂”。 主要这家工厂李亚东有点印象，规模不算大，从马路上眺望厂门感觉很萧条，想来生意应该不至于太火爆。 李亚东来到东升服装厂后，说是要找供销科领导，洽谈一下进货的事情，果然成功的走了进去。 按照门卫大叔的指引，在一幢两层红砖楼的一楼右侧，找到了供销科的办公室。 办公室很小，零零散散的摆着几张桌子，看起来有些凌乱，此时只有一个梳着麻花辫的小姑娘，坐在一张简易办公桌的后面。当然，说小也不小，肯定要比李亚东大。 “请问，这里是供销科吗？” 听到声音小姑娘抬起头来，显得有气无力的回道：“是的，请问你找谁？” “哦，我想找一下你们科长，看能不能从咱们厂里进一批货？”李亚东微笑着说道。 “又是进货的？”小姑娘面露不屑，显然对这种人并不陌生，“不好意思，科长现在没空，正在楼上开会。” 一句话说完就低下头去，再也不搭理，等于变相赶人。 再次吃了个闭门羹的李亚东有点小不爽，离开供销科后偷溜上了楼，刚走近楼口，就听到楼道里传来一阵气急败坏的大骂声。 “周长兴啊周长兴，你这个生产主任到底怎么当的，难道你不清楚这批裤子对咱们厂的重要性？” “最好的面料，最好的线头，最好的拉链，全都交到你手上，你就给我做出这样的裤子？” “这可是发往魔都的！你应该知道那边的市场有多大吧，咱们这几年在那边一直小打小闹，现在好容易接洽到一个大客户，人家一再强调资金不是问题，就是要高端货。你呢，就拿这样的裤子去给咱们厂丢人现眼？！” 李亚东没敢走过去，杵在过道里分析了一下，敢这么批评教育一位生产主任的，八成是厂长没错了。 “厂……长，这件事情是我没监督好，我承认。但也不是完全没有挽回的余地嘛，咱们的裤子质量可一点不差，就是肥了点，改改再发过去，应该也是可以的吧。”一个声音弱弱的回应道。 “改，你说改就改啊，消耗的人工算你的？耽误了其他的订单损失你来赔？而且现在订单期限已经过了，要不你去跟人家说说？” “我……” 那位叫周长兴的生产主任，大概已经无言以对了。 “老刘，你是供销科长，你跟那边的关系不错，你来说说，这件事情到底该怎么解决？”同样是厂长的声音，这次明显缓和了许不少。 “厂长，魔都那边就别指望了，人家已经不信任我们了，我现在打电话过去人家都不接。”被称呼为老刘的供销科长叹着气道：“事到如今，这批裤子我们只能自己消化了，魔都那边的人讲究版型漂亮，本地的老百姓则更看重质量，卖是可以卖的，就是……” “就是什么？”厂长追问道。 “价格估计达不到预期，八成还得亏……” “啪！” “哎哟！” 不用想也知道，厂长应该是暴走了。 “周长兴，看你干的好事，厂里这个月的利润本来就下滑了不少，你现在又给我整这么一出，还想不想干了？！” “想……” 好半晌后，会议室里终于平静了下来，厂长用痛心疾首的语气宣布，这件事情全权交给供销科长老刘同志来处理，尽量将厂里的损失将至最低。 原以为是一块香饽饽，可谁知最后却变成了一块臭豆腐，你说这事情给办的。 就在这时，一个在过道里已经斟酌了好一会儿的人，深吸一口气后，出现在了会议室的门口…… 第三十章 李倒爷的第一手货源 会议室里，几张长条桌拼凑起来的简易大桌台前，七八双眼睛都下意识的望向门口，显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位同志，有什么事吗？”桌台的上首位置，唯一一个没有坐着的清瘦中年人，诧异的扭头问道。 “厂长您好，我原本是来找供销科刘科长的，听办公室里的人说他在楼上，就找上来了，刚才无意间听到一些东西，似乎你们有批裤子出了问题，或许我有办法解决。”李亚东照实说明了来意。 “你？” 厂长皱着眉头上下打量了他几眼，心想现在的二道贩子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都敢直接冲到会议室，看来有必要跟门卫打声招呼，以后别什么人都放进来。 至于李亚东所说的解决办法，厂长根本没有放在心上，他们的裤子又不是卖不出去，只是版型不好看，卖不起价格，这才是重点。 难不成这个二道贩子还能把这批货高价给收走？ “行了，刘科长，你出去解决一下。”厂长显得有些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刘科长应声而起，这时李亚东又开了口。 “厂长，我能看一下你们的裤子吗，如果跟我想象的差不多，我愿意将这批裤子按照成本价给拿下来。” “成本价？”厂长眼珠子一瞪，不由重新打量了他几眼，道：“你确定？” 按理说有人愿意接下这块烫手的山芋，厂长应该是高兴的才对，毕竟没人愿意做赔本的买卖，但眼前这个衣着平平的小子，看起来实在太年轻了，这让厂长很怀疑他的财力。 “是的，成本价，但我要先看货。” 李亚东点了点头，他刚才在过道里捕捉到了几个关键的信息点，譬如这批裤子用料很好，以及版型过于肥大等等，这让他想到了某些可能性，但具体如何，还得看到真东西才能定夺。 “小伙子，我劝你说话还是悠着点，我们这批裤子总共有三千件，你确定你能吃得下？” 厂长说完这句话后，眼神一眨不眨的盯着李亚东，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一丝端倪。 只可惜他失望了。 李亚东好歹也在商场沉浮了接近二十年，虽然生意做得不大，但餐饮业接触到的形形色色的人群却不少，要是能被人一眼洞穿心思，那就真叫白活了。 “还是那句话，先看货，如果是我需要的，别说三千件，就是三万件，我也吃得下。” “好大的口气！” 厂长不由冷哼一声，他今天倒还真想看看这小子能整出什么幺蛾子，随即指着越看越不顺眼的周长兴，道：“你，去仓库弄条裤子过来！” “好好……”肥头大耳的周长兴连连应声，抖着一身肥膘麻利的跑了出去。 不大会儿功夫，一条藏青色的男士直筒西裤，被拿了过来。 李亚东稍稍走近，把它铺平在桌台上仔细瞧了瞧，半晌后，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果然如他所想的差不多。 这年头所谓的高档裤子，大概也只有西裤了。至于面料，应该是上好的绵绸，这是一种久经不衰的面料，日后也被广泛应用于女士印花服饰。 肥是真的肥，裤管都能伸进一个人头了，拿给二百斤的胖子穿倒是正合适。不过话又说回来，这年头的西裤大多都很肥，穿在身上就跟水桶一样，只是这批更肥一点而已。 其实李亚东有所不知的是，这批裤子之所以做成这幅德行，与魔都那边的采购商也有很大关系，之前发了样板过去，嫌太窄，不够宽松舒适，生产主任周长兴只好加宽加大，可惜没掌握好度。 平心而论，这裤子穿还是能穿的，只是不太好看，工厂如果想改成正常版型，也是可以的，只是没有太大意义。因为三千条裤子全面反工可不是一件小事，有那时间都能重新做一批裤子出来了，不比来回折腾要划算？ 然而工厂不愿意改，有人却愿意。 “都是男士西裤吗？有几种颜色？”李亚东佯装着一副很棘手的表情问道。 “是的，全是这个款式，颜色有四种，藏青，深蓝，棕红，纯黑。”周长兴一脸希冀，倒是巴不得眼前这人能将这批裤子赶紧买走，只要不亏钱，他的责任自然就小得多。 否则这件事情对他的影响还是很大的，他能明显感觉到厂长对他已经心生不满，这样下去的话，他的这个生产主任的头衔还能挂多久，就很难说了。 “这些裤子想要做到不亏本卖出去，确实很有难度，要不……厂长，咱俩找个地方单独聊聊？” “你真想要？全部？”厂长仍然有些不敢置信，毕竟三千条裤子加起来可不是一笔小数目，他很怀疑这家伙有没有这么大胃口。 “所以我才想跟您聊聊嘛，关键在于你们给的价格，以及付款方式的问题。”李亚东回答得模棱两可，主要一次性吃下这批货，他确实没有这么多钱。 要知道这年头吃的和穿的都属于高消费，普通的城镇家庭一个人能有三两件利落衣裳，已经是很有面子的事情。乡下农民家里一条好裤子几兄弟出门换着穿的事情，也是屡见不鲜。 像这样一条好面料的西裤，如果版型正常的话，放百货公司至少要卖到十块钱以上。 他身上的千把来块钱，哪里玩得转？ 半小时后，厂长办公室。 “不行，绝对不行，你今天就算把天说破了都不行，你要是有国营企业的背景，我或许还会考虑一下先货后款，私人想都别想！” 厂长脑袋都摆成了拨浪鼓，之所以没有直接赶人，那是因为看在李亚东掏出那张临时学生证的面子上。 不管怎么说将来也是一个国家干部，指不定分配到哪个单位，在体制内待了这么多年，凡事都要留一分底线，这个道理厂长还是懂的。 李亚东笑了笑，显然已经猜到是这种结果，拿大学生的身份作担保，他也就姑且一试，主要还是为接下来的谈判做铺垫。 这是他多年摸索出来的一点小经验。 没说白了就是在谈判开始时，先扔给对方一个“炸弹”、一个对方几乎不可能接受的条件，然后接下来的谈判，必然会轻松不少。 反之，如果将简单的条件先提出来，再将苛刻的条件留在最后，那一准谈崩，纯属浪费时间。 很浅显的道理，偏偏很实用，多年来他屡试不爽。 “厂长，现款现货倒也不是不行，但我想分批拿，实不相瞒，我一下子拿不出这么多钱。” “分批？”厂长面色稍缓，愿意先给钱的话，他倒是还能勉强谈一谈，否则真有种起身赶人的冲动。 “怎么个分批法？我也实话告诉你，厂里正等着回笼资金，如果时间拖得太长，我宁愿亏一点处理掉。” 李亚东笑了，心想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厂长，这一点请您放心，不会太久，一个月，一个月内我保证所有货全部拿完，而且每次都用现金结算，怎么样？” 厂长看了他一眼，脑子里捋了捋，如果能保证这批货不亏本的话，一个月的时间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好半晌后，他深吸一口气，道：“好歹也是北大学生，我就信你一回，不过还得按照规章办事，签合同，立字据，同时你要缴纳一定的保证金。” “没问题。” 又过了半小时后，李亚东手里拿着一纸合同，以及五百元的保证金收据，大摇大摆的走出了东升服装厂。 如今货源已经到手，也就意味着他的倒爷生涯正式开始了。 第三十一章 做一个有态度的倒爷 李亚东拿下这批的裤子的价格是每条七块三毛钱，正儿八经的成本价，厂长连造价清单都拿给他看了，他不认为在突然的情况下，工厂能有造假的机会。 他算了一笔账，这批裤子如果直接投放市场，不见得一定就会亏本，这年头的大码人士虽然少，但也不是没有，只要沉得住气，总归能有些小营收。 然而这条路并不可取，因为人家没有给他太长的时间，他只有一个月。 那么，大概只能改。 改版型，这条路是可取的，这样一条版型正常的西裤，百货公司售价大约在十二块左右，也就意味着毛利润能达到四块多，三千条也就是一万二千多。 不然怎么说这年头的钱好赚呢，只要手头有货，甭管什么歪瓜裂枣，稍稍变通一下，总能变出钱来。 国企看不上的那点蝇头小利，扔给个人，很轻松的就能造出一个万元户。 按理说这样随便倒腾两手赚个上万块，简直不要太舒服，一般人早就应该知足了，但李亚东并没有。 不是心大，而是这样干太没技术含量了。 就算做倒爷，他也要做一个有态度的倒爷。 离开东升服装厂后，李亚东坐上一辆返回燕园的公车，一路上仔细搜寻了一下，没有找到他想要的东西。 大海捞针无疑不是办法，因此路过学校的食品店时，他花了九毛四分钱买了两斤国光苹果，来到了33楼307室。 “哟，这不是小李同学嘛，来，快请进。” 那位入学时曾带着李亚东认过门的常斌学长，多少显得有些诧异，其实他当初也就随口一说，没想到这个新生还真不见外，这么快就过来串门了。 宿舍里有三张铁架床，比李亚东他们宿舍还多了一张长条桌，此时五个人正围坐在一起，有个梳着中分发型的学长手里捧着一把吉他，最关键的是，还有一名女生在。 敢于梳中分的男生如果看着不像汉奸，那一准就是帅哥无疑，这位学姐估摸着是个小迷妹。 李亚东笑着走进时，大家的眼神不在他的脸上，而是在他手里的网兜上。 “这……小李同学，太破费了，过来玩就过来玩呗，咋还带东西？” 常斌感觉很不好意思，受之有愧，他也就是帮了人家一点小忙，哪当得起这么贵重的礼物。 苹果这种零嘴水果，穷学生是消费不起的，真有那闲钱，吃几顿带荤油星子的饭菜，不比这个实在？ “学长客气了，上次你帮了我的忙，还没感谢，这次其实还有点小事想麻烦你。” 一听这话后，常斌的表情明显轻松不少，“没事，同学之间就应该互相关照嘛，小李同学，有什么事情就尽管说吧。” 李亚东倒是没有直接说，而是将网兜放在长条桌上，把里面红彤彤的苹果一人先发了一个。那位学姐接过苹果时，还情不自禁的咽了咽口水。 正所谓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嘴里享受着甘甜的苹果，李亚东接下来所谓的小忙，大家也是真的上了心。 “裁缝铺子，还要找规模不小的那种？” 常斌倒是个活络人，没去问这位出手阔绰的学弟为什么要找这个，“不知道你说的规模不小是个什么标准，其实裁缝铺子学校里就有一家，大家平时缝缝补补的都去那里。” “有几部缝纫机？” “一部。” “那不行，太小了。”李亚东摇了摇头。 他之所以跑来这里，就是想从这些对周边更熟悉的学长口中了解一些信息，否则单靠他自己去找，这年头又不流行广告牌，鬼知道那个胡同角落里就藏着一家裁缝店？ 几人七嘴八舌的交流了老半天，最后还是那位学姐指点迷津道：“我记得五道口那里有一家，专门给人做衣裳的，附近的几所学校好多学生都去那里做过，比买的实惠不少，布料还可以自己挑。” “有几部缝纫机？”这才是李亚东最关心的问题。 “有好几部吧……”学姐歪着脖子想了一下，“我就陪朋友去过一次，没细看，四五部应该是有的，生意好的很。” “四五部？”李亚东皱了皱眉，其实还是太少，他本意是想找一个那种私人挂靠集体的小工厂，但显然几位学长并不知情。 “那……学姐，能麻烦你带我去一趟吗？” “可以呀，反正也不远。” 这个年代五道口还不是日后的小地球村，金发碧眼的小老外也基本看不到，五条黄泥巴土路通往各方，偶尔还有绿皮火车驶过，整个就一城乡结合部。 附近包括北大、清华、地质、矿业、语言等十余所大学的潜在客源完全没有被开发，整个五道口只有一家百货公司，还是那种一层的水泥平房，菜市场倒也有一个，但没有固定的营业时间，啥时候有菜了啥时候开门。 带李亚东过来的学姐名叫王芳，挺呆萌的一个妹子，也幸好生在这个年代，否则放日后要被男生给坑死。到了地方后，李亚东厚颜无耻的用一个大烧饼将她给打发走了，关键她还挺开心的样子。 这是一个没有任何招牌的裁缝铺，隐蔽在五道口东南侧的一片民房之中，若是没有熟人带路，李亚东就算撞破南墙都找不到。 铺子有里外两间，外面一间类似于布庄，简易的木头柜台上摆放着七八板用木头片子缠起来的各色布匹，没什么花样，基本都是军绿、深蓝这样的纯色布匹，碎花样式的只有两板。 至于里面，一条隔断挡住了视线，到底有什么还不知道，能清晰的听到空气中传来一阵阵密集的“哒哒”声，应该是缝纫机正在工作，而且确实不止一部。 “小伙子，做衣裳？” 迎上来的是一个身形瘦弱、脑袋挺大的中年人，看他走路的姿态，约莫腿脚不太方便，微瘸。应该是这里的老板无疑。 “这是棉布吧，要工业票？”李亚东摸着一卷白色布匹问道。 “不要。” “合法？” “这……”老板是个老实人，讪讪一笑，“小伙子，做个衣裳没那么多讲究吧，我只能告诉你是从工厂正规拿货的，也是为你们学生图个方便。” “你做一件裤子能赚多少钱？” “啊？” 老板再好的脾气也有点恼了，“小伙子，敢情你这不是来做衣裳的，成心拿我开涮对吧？” “没那时间，也没那心思。” “那你……” 随即，李亚东便将自己有一批裤子要改的事情说了出来。 “三千条？”老板吓了一跳。 “是的，而且必须在一个月内全部改完，我估摸着你这里缝纫机应该也就四五部吧，能吃得下吗？” 老板表情阴晴不定的好半晌后，试探着问道：“那你一条裤子能给多少钱？” 李亚东笑了笑，果然是人有人路鬼有鬼路，只要见识过资本力量的人，基本都无法抗拒财富的诱惑。 第三十二章 一笔风骚的买卖 “先别急，我还没看过你们的手艺。” “你请……” 李亚东在老板的引导下进入了后堂，里面是一个大约三十四平的房间，窗户只有一个，光线很差，这会儿正点着电灯。缝纫机果然只有五部，后面坐着五个姑娘认认真真的做着工。 “我们这里的手艺你大可放心，在附近几所学校里也是有些口碑的，她们都是我亲手带出来的徒弟，年纪最小的一个也学了五年的缝纫机，针头线脑上的活绝对挑不出毛病。” 李亚东围着几台缝纫机看了看，他其实不懂这些东西，主要就是打量了一下布料上的走线是否工整。 “还是那句话，平均每天要改一百条裤子的任务量，你这五个人可忙活不过来。”他这么一说也算变相承认了对方的手艺。 老板皱了皱眉，他又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埂着脖子问：“这个你不用管，我也还是那句话，你一条裤子能给多少钱？” “你想要多少？” “我开价不太合适吧……” “没事，你尽管说好了。” 老板踌躇了老半天，最后一咬牙道：“五……不，六毛！一条裤子给六毛，这批活我就接了！” “我给你七毛。” “啊？”老板愣住了，从没见过这么谈生意的人。 李亚东呵呵一笑，他不懂什么商业学，只晓得凭经验办事。 在他看来如果想要自己轻松，就不能把生意伙伴抠得太死，他相信只要有足够的利润，即便真遇到什么麻烦，对方也会自己想办法解决，到不了他这里。 他是一个很怕麻烦的人，所以有时候宁愿少赚一点。 “一件七毛，三千件就是两千一百块！”老板整个人都有点懵了，这辈子从没做过这么大的一笔买卖。 有了这两千一百块，他就可以再添十几部缝纫机，到时候向街道办弄个挂靠，都能办家小工厂了。 “那就这样吧，我先回去一趟，下午把第一批货带过来，希望别让我失望。” “好好，一定……” 五道口距离清华是非常近的，直线距离不到一公里，李亚东打算走到清华园那边坐公交，路过一家包子铺时，这才想起来还没吃中饭。 嗅着蒸笼上飘来的香气，肚子顿时一阵狂饿，赶紧冲了进去。 此时早已过了饭点，想不到店里还有一桌客人，一男一女，都带着铁架眼镜，四十左右的年纪，看模样是对夫妻。 “老板，肉包子来三个，再弄碗绿豆粥。” 时间虽然已是九月，但天气依然炎热，店里也没个风扇，闷热的很。瞅着反正也没什么客人，李亚东索性就把身上的海魂衫给脱了，光着个膀子，主要一上午把他折腾得够呛。 香喷喷的大包子很快上来了，饿劲上来的李亚东一阵狼吞虎咽，一碗绿豆粥也是喝得“嗖嗖”作响，引起了前面那对夫妻的不满。 “看模样应该是个学生吧，怎么一点素质都没有，要是我们学校的非得批评一顿不可！” “应该不是，我们那边不是有个长征食堂嘛，没事谁跑到这里来吃饭。” 得，俩人声音虽然不大，但也不小，估摸着也没想拿捏。 李亚东听得透彻，刚想把衣服穿起来，却不想那位男老师忽然扭过头来，试探着问道：“北大的？” “清华的！”李亚东回答得异常干脆，丝毫没有心理压力，反正这口黑锅总是轮着背，谁也不欠谁的。 “哦。”男老师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倒也没多说什么。 犒劳完五脏庙后，李亚东再次乘无轨电车来到东升服装厂，身上所有的钱都掏了出来，只留下五十块，整整提了一百一十件货。 “小李啊，你这样一点一点的拿，啥时候是个头？想办法凑点货款嘛！”负责给他发货的周长兴显得有些着急。 李亚东对他的那点小心思自然清楚的很，打着哈哈回道：“放心吧周主任，虽然少，但每天都有，而且肯定一天比一天多，你瞧着吧，用不着一个月就能全部拿完。” “唉……那行吧，你尽量快点，这每天都要提一次货，也是很烦的。” 李亚东佯装一笑，懒得鸟他，这就是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 还给喘上了，啊呸！ 用厂里顺来的一条编织袋将裤子全部装好，转了两次公交车后，这次李亚东直接来到五道口。 老板吴瘸子显然已经等候多时，见他走进，忙不迭的接过袋子开始看货。 “还行，不算麻烦，裤管一收，裤裆一提，不怎么耽误事。” “老吴同志，我可没说要这样改。” “啥？”吴瘸子猛地一惊，霎时间有点上当受骗了的感觉。 “别激动嘛，听我跟你说，要这样改……” 吴瘸子毕竟是内行人，听完后他的想法后，瞬间了然，惊讶道：“改成喇叭裤？” “哟，原来你知道喇叭裤啊，那就好办多了。” 李亚东呵呵一笑，这就是他的想法。否则直接将西裤该成西裤，也忒没技术含量了。 再说了，喇叭裤多时髦啊，价格也贵呀！ “小李啊，实话跟你说，这喇叭裤我可从来没做过，没什么把握啊。”吴瘸子搓着手，显得有些忐忑，寻思着这煮熟的鸭子莫不是要飞了？ “其实也没什么，别怕嘛，按我说的来，先改一件试试！”李亚东大手一挥，浑不在意。 对于风靡八九十年代的喇叭裤，他可不陌生，想当年为了买一条喇叭牛仔裤，他可是整整攥了两个月的钱，到手后穿在身上几个星期没舍得脱。 什么叫喇叭裤？ 其实就是在西装裤的基础上改良出来的，立裆稍短，臀围放松量适当减少，使得臀部和中裆部位合身合体，再从膝盖以下放大裤口。 而喇叭裤又分大喇叭、小喇叭，和微型喇叭三种。 他这批裤子即便改不了大喇叭，但改个小喇叭还是绰绰有余的。至于微型喇叭就算了，那是二十年后的流行趋势。 这个保守了太久的国家，急需闷骚一把！ “放心吧老吴，这玩意儿虽然眼下京城里不多，但南方那边满大街都是，不瞒你说，我至少买过不下二十条，熟悉的很。我来说，你来做，一准行！” 李亚东的话给了吴瘸子极大的信心，既然雇主都不怕，并且承诺给他一条裤子免费练手，索性他也就甩开膀子干了。 因为接了这个大单，下午裁缝店里已经全面停工，吴瘸子坐在一台缝纫机前手持剪刀，东咔嚓一下，西咔嚓一下，很有大师的风范。 李亚东就站在旁边给他出谋划策，他的五名女徒弟围成一个圈子，聚精会神的看着，表情都显得有些小激动。 毕竟喇叭裤现在太流行了，买都不好买，要能学会这门手艺，接点私活简直不要太轻松。 这一忙活就是老半天，主要吴瘸子改得十分小心翼翼，这件样裤关系到后面的一大笔生意，他在心里一遍一遍的告诫自己，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黄昏时分，样裤终于改好了，吴瘸子满头大汗的将它交到李亚东手上，表情显得有些忐忑。 “啧啧……可以嘛，大师级人物啊！”李亚东仔细端详片刻后，不得不被老吴同志的高超技艺给折服。 内行师傅咱们不提，就说普通老百姓，谁要能看出这是一条西裤改出来的返工货，他就敢把这条裤子直接给吞了！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李亚东还特地去隔壁老吴的卧室里，把裤子给换上了，对着嵌在木柜子上的椭圆形镜面，转着圈打量好一会儿。实事求是的说，跟他过去买的那些喇叭裤真没太大区别。 唯一差点意思的就是，他的身子骨单薄了些，屁股上少了二两肉，穿不出喇叭裤的风骚。 但他穿不出，有的是人可以穿出嘛！ “行了，就按这个样式改！” 老吴听罢，如释重负。 第三十三章 不小心弄成了血汗工厂 “啊！ 我们也去吧， 去争夺天空。 或做一片小叶子， 回应森林的歌唱……” 胡须拉渣的孙卫国在宿舍里窝了两天，越发有种中年油腻男的既视感。自斟自饮了二两猫尿后，诗兴大发，站在窗台边，望着窗外朦胧的夜色一阵踌躇。 “舒婷？”李亚东试探性的问道，在七九年的时候他约莫听过这首诗，当时正值改革的试验田蛇口破土动工，闽省女诗人舒婷的这首诗可谓火遍大江南北。 “对，不过孙老大的情绪渲染有问题，太悲伤了，这首诗应该用激昂的语气去朗诵……”郭琦合上那本李亚东终于搞清楚名字的《国富论》，一本正经的说道。 “去去……有本事你来？”孙卫国一脸不屑。 谁知单纯的小琦同志还当真了，红着脸道：“要不……给你们来首我自己写的诗？” “哟呵……不得了啊你！”孙卫国眼珠子一瞪。 李亚东哈哈一笑，附和道：“要上天了你。” “我亲爱的同袍们， 塞罕坝沙漠已经开出嫩芽， 红旗渠的三千华里仍在奔腾不息， 先辈们用血肉和生命铸成美丽家园， 如今历史的号角再次吹响， 流淌着血液的旗帜怒吼飘扬， 到我们了，站在时代浪头的同袍们， 愿我们沿着前人的脚步继往开来， 愿我们能为后人做些什么吧！” 静！ 惊！ “献丑了。”郭琦腼腆一笑。 “你确定这是你写的？”孙卫国瞪大眼珠子问道，仿佛发现第九大奇迹一样。 “是他写的。” 李亚东敢保证这首诗他从没有听说过，而且讲实在的，激情有余，韵味不足，多少欠些火候，不像大师之作。 “可以啊小琦同志，我感觉你待在咱们这个小宿舍太屈才了，应该去旁边22楼。”孙卫国这下是真对郭琦刮目相看了，想必以后再也不敢在他面前尬诗了。 至于他所说的22楼，那是文学系的宿舍。 “为什么会选经济系？”其实李亚东也挺好奇的，看得出来郭琦很有文学天赋，有这个底子似乎进文学系才算合情合理。 “如果早生十年，我肯定选了文学系。” 郭琦很认真的说道：“新中国在党的领导下稳步向前，我觉得过去的那套文化救国的方针已经失去意义，现在再弄什么文化思潮，说的好听一点是无病呻吟，说的难听一点就是给党和人民添堵。当前国家空前团结，各族人民万众一心，怎样走向繁荣富强才是我们这些大学生该思考的问题，在我看来，唯经济，可富国！” “好一个唯经济可富国！”李亚东由衷的称赞了一句。 不简单的小子啊！ 在这个年代里，给到李亚东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感觉。 他在脑子里仔细搜寻了一遍，看能不能找到一个同名同姓的人与眼前这个小眼镜对上号，结果失败了。 倒也不意外，毕竟前世的社会地位决定了他的视野。但他十分笃定，眼前的这个郭琦，将来绝对不简单！ 宿舍里三人的关系正处于高速发展的状态，言谈举止也不像刚来的时候那样有所顾忌，除了每个人心里总有的那点小秘密外，基本已经到了无话不谈的地步。 可令三人多少有点摸不着头脑的是，他们最后的那名室友至今未到，眼看距离开学也没两天了。 第二天早上起来，李亚东出了趟远门，坐着无轨公交一顿瞎转悠，几乎将整个海淀跑了个遍，也总算寻到几家规模相对较大的百货公司。 他之所以这样，自然是为了了解市场行情，得出的结论与他所想基本吻合，喇叭裤这种西贝货少之又少，主要原因还是因为京城目前少有制作喇叭裤的服装厂，市场上的喇叭裤基本都是从南边广、深两地运来的，长途跋涉，价格可想而知。 李亚东统计了一下，均价能达到十五元每件，其中最好的一款绵绸料子制成的喇叭裤，老虎洞百货公司里要卖到二十元！ 在这个京城市民人均月工资二三十元的年代，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然而他的那批裤子，也是上好的绵绸料子啊！ 临街中午的时候，李亚东回到五道口，先去了一趟裁缝铺子，他得了解一下工作进度。 可让李亚东诧异的是，裁缝铺子居然关门了！ 门口用那种一块块的长条木板给封了起来。 这时他就在想啊，老吴那厮不会黑了他的裤子跑路了吧？ “咚咚咚！”李亚东抬手敲门。 好半晌后，里面传来一个略显警惕的声音，“谁？” “我，李亚东！” “哦哦，稍等会儿。” 随即便传来拆门板的声音。 “什么情况，怎么还关门了？”李亚东不解道。 吴瘸子嘿嘿一笑，“还是小心为上，小心为上……” 等走进屋里，李亚东才终于明白吴瘸子为什么这么小心翼翼。 此时店内灯火通明，原先宽敞的外间小布庄已经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排成两列的八部缝纫机，后面还坐着八位满头大汗的中年妇女。 走进里间一看，更不得了，三四十平米的小房间里，足足摆放了十二部缝纫机，每部缝纫机旁边都放着一个竹篮子，里面装着需要修改的裤子，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好在吴瘸子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几台电风扇，不然这么闷热的天气，关起门来干活，非得闷出个毛病来不可。 “没办法，想要按时完工，就必须这么干，附近手艺好的缝纫工，只要手头没活的全被我请来了，顺便还把她们家里的缝纫机也搬了过来。这不是怕被人看见嘛，才把门关了起来。” 李亚东设想过吴瘸子应该有些别的门路，譬如认识一些其他的裁缝铺老板什么的，但实在没想到是这样干，弄得好像血汗工厂一样。 他自然明白吴瘸子的良苦用心，说穿了还是那个“七上八下”的问题，吴瘸子是有个体户执照的，按照不成文的规定，雇工包括他自己在内不能超过八人，但眼下明显超了。 李亚东也不好多说什么，他了解历史，不代表就能说服别人不要害怕，也只能说道：“老吴，你这样，去路边找个卖冰棍的阿姨，让她上午和下午各送一箱冰棍过来，给大家降降温，钱算我的。” “那怎么好意思……” “让你办就办，哪来的这么多废话。” “哦，好好，我晓得了。” 李亚东检查了一下修改的质量，也把修改完成的裤子统计了一下，一切都很顺利，看来吴瘸子确实上了心。 这才半天时间过去，一百一十条裤子就改完了六十五条。 第三十四章 无商不奸 离开了裁缝铺后，李亚东也没走远，来到了五道口唯一的一家百货商店。 这附近总有游动的小商小贩，兜售一些五花八门的小玩意儿，别看他们逢人一副阿谀逢迎的模样，似乎很没尊严，但那些带着有色眼镜看人的顾客中，只怕没几个比他们日子过得更好。 在这个年代毅然抛下脸面做生意的人，将来不一定会大富大贵，但绝对不会是穷人。 而对于李亚东来说，他们正是最好的下家。 他倒是也想过自产自销，只是风险太大，因为他没有个体户执照，他可不想和大檐帽斗智斗勇，所以这个风险只能让胆子更大的人去担了。 或许也可以拿着样板裤去找一些百货公司合作，但他不乐意，主要还是麻烦，都是国企，繁文缛节太多。 千万别小看了这批人的能量，一个穷怕了的人，突然让他尝到了资本的甜头，那种欲望是根本无法抑制的。 他们是一群饿狼，而恰好李亚东手里有肉。 “小伙子，正宗黄牛皮做成的皮带，保管用个十年二十年都不带坏的，看看不？” “后生，附近大学里念书的吧？要不要备点小檀香，看书的时候也能提个神啥的？” “小兄弟，来我这看看吧，刚从南方进来的一批领带夹，你看看这成色，我跟你说，里面可是掺了金粉的！” “……” 李亚东的运气似乎不错，在附近稍微溜达了一圈，找到了一个小型的商品集散地。 这年头的小贩们多少还有些畏畏缩缩，顶多吆喝几句，人家不买也没辙。不像日后的同行们，就像一块狗皮膏药样甩都甩不掉，有些地方甚至还敢强买强卖。 正值午饭时间，李亚东四下打量了几眼，街道上零零散散的没几个行人，于是清了清嗓子，也吆喝一句，“绵绸料子的喇叭裤嘞，有没有人要的？” 这一嗓子吼出去，街道两旁的小商贩都是一怔，空气中突然安静了几秒。 “哟，敢情来了个抢食的？” “闹着玩的吧，看他两手空空的，不像贩东西的样子。” “他刚才说的是喇叭裤吧？还真不怕被大风闪了舌头，那种西贝货一般人能搞得到？” “就是，百货公司都缺货缺得紧！” 李亚东皱了皱眉，情况似乎跟他想象的不太一样，这时倒是后悔没有带件样品过来。 “我手里真有一批喇叭裤，有没人感兴趣的？” 寻思着实在不行就回去拿样品，不过走之前他还想挣扎一下，毕竟跑来跑去也挺累的。 小商贩们见他说得煞有其事，有人就问道：“小伙子，真的假的，那种紧俏货你也搞得到？” “是啊，你从哪里搞到的？” “这个你们不用管，就问你们要不要？” “真有？”小贩们面面相觑，这人总不能吃不饱撑着跑这里演电影吧，还演得惟妙惟肖的。 慢慢的大家都有些躁动了，许多人撇下小马扎凑了上来。 “小伙子，货呢？能看看吗？” “是啊，到底什么样的喇叭裤，你打算多少钱一件出？” 李亚东被众人围在中间，正准备说点什么，可这时，一个很不和谐的声音冒了出来。 “诶，我说大伙儿别信他的，这人我见过，读书脑子读坏了，就爱胡说八道，搁前门牙子那边我撞见过好几次。” “嗯？”李亚东火冒三丈，遁着声音望去，发现说话的是一个尖嘴猴腮的年轻人，看模样大不了他几岁。 这人递给他一个隐晦的眼神，李亚东心领神会，火气也渐渐就消了。只能暗叹一句，果然是无商不奸呀！ 一群小商贩们顿时作鸟兽散，李亚东在他们骂骂咧咧的声音中，沉默不语的向前走去，然后拐入了旁边的一条小巷子里。 大约等了七八分钟后，那家伙终于姗姗来迟。 “谢谢，太感谢了，认识一下，冯大明，就住旁边的村里。” 李亚东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跟他握了握手。 平心而论，他不太喜欢这么有心计的人，但从生意的角度出发，他又愿意跟这样的人合作，因为比较省力。 当然，也仅限于生意，交心是不可能的。 俩人简单的交流了几句后，李亚东将他带到裁缝铺里。 进门后，冯大明做的第一件事情不是验货，而是诧异的望向吴瘸子问道：“叔，你这里啥时候换花样了？” “哦，原来是大明啊。”吴瘸子看清来人后，笑着回道：“不是我的，是李老板的货，我也就帮忙改一下。” “认识？”李亚东第一反应还有些意外，不过想想也就释然了。这个冯大明之前说过他是本地人，所以认识吴瘸子也不算什么怪事。 “认识，隔壁村的，就住在我老大爷家的隔壁。”吴瘸子回道。 李亚东点了点头，又望向冯大明说道：“货在这里，你自己看，不过事先说明一下，这批货总共有三千件，你确定全吃下？” 从生意的角度来讲，分销商不在于多，而在于精。接洽一个人，自然要比接洽十个人省力，李亚东倒挺愿意找到一个有能力的分销商，至于对方会不会发展下家，那就是他的事情。 然而此时瞅着眼前有些发愣的冯大明，不是瞧不起人，李亚东觉得他应该没有这么大能耐。 或许他的心够大，但钱却未必。 “还真是喇叭裤啊，西裤改的？改得可真好，一点都看不出来。”冯大明从竹篮子里拿起一条裤子仔细瞅了瞅，脸上的兴奋藏都藏不住。 “你这一天能出多少货？给我什么价？” “平均每天一百件，上下会有浮动，主要看你能拿多少，至于价格……十七块一件。” “十七块！”冯大明惊呼一声，显然是被吓到了。 想想也是，他过去做的那些小买卖，可能进一批货都要不了这么多钱。 “这个价格绝对实在，你自己可以去调查一下。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干脆点，行就行，不行的话就别浪费大家时间。”在商言商，做生意的时候李亚东从不废话，因为那样浪费的不是时间，而是钱。 “行！怎么不行？”冯大明脸色有些涨红，八成是被这么一大批货给刺激到了。 要知道像他们这种一没钱二没背景的小商贩，平时想找条好的进货渠道实在太难了，说是求爷爷告奶奶都毫不为过。 如今机会就摆在眼前，又岂能错过，砸锅卖铁都得干呐！ “只是……” 李亚东只听一个开头，就知道接下来肯定没好事。 果不其然，冯大明一脸谄媚的继续说道：“老板，这批货我全要，但咱们能不能打个商量……” “不能！” “这……老板你先别急嘛，听我讲……” 冯大明还想再说点什么，但李亚东已经没了耐心，径直走向门外，他做的可是买卖，而不是慈善。 他也有他自己的任务，这批货今天如果不能分销出去，明天可就没钱进货了。 “诶，老板，等等啊……我……我拿传家之宝跟你抵！” 第三十五章 撞上了宝贝 李亚东最终还是给了冯大明一个机会，因为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这个年代的四九城里可遍地都是宝啊！ 俗话说乱世黄金，盛世古董，中国现在的形式正处于一个中间地带，再过十年二十年，古董可就真的值钱了。 奈何他实在没有识别古董的眼力劲，所以这笔买卖大概是做不成了，但这并不妨碍冯大明口中的四个字，成功引起他的兴趣。 他倒想看看，这所谓的传家之宝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若真是一眼就能瞧出来的好玩意儿，赊他一批裤子又如何？ 冯大明火急火燎的走了，大约过了二十分钟后，又火急火燎的回来了。同时手里还多了一个黑色的布袋子，小心翼翼的抱在怀里。 “看模样还不小嘛。”李亚东隔着布袋打量了一下，约莫是个罐子的造型，体型能有酒铺里那种十斤的酒坛子大小。 “确实不小，老板你掌掌眼，绝对稀罕，肯定值不少钱。”冯大明小心翼翼的蹲下，将布袋子轻轻地在地面上，然后拆开给他看。 入眼的是一个椭圆形的瓷罐，直口短径，溜肩圆腹，底部微撇。其上绘有青花纹饰，共分四层，颈口为水波纹饰，肩部饰有缠枝牡丹，腹部为一副人物纹，绘的是一骑牛老叟，底部则为莲瓣纹。 “画的是老子出关图？”李亚东心中一凛，感觉真撞上什么了不得的宝贝。 这件瓷器器型保存十分完整，光洁如新，主要以一个外行人的想法来看，一般的垃圾货，敢配这样的画？ 要知道老子，那可是圣人，在古人眼里近乎神仙，或者说就是陆地神仙。 老子出关，紫气东来，尹喜叩请，留《道德经》五千言传于后世，这可是家喻户晓的典故。 “对，以前我爷爷还在世的时候我听他讲过，他说这个叫元青花，而且这么大只的、还绘有名人事迹的，少之又少，让家里人一定要好好保存。”冯大明挠着脑壳回道。 “你……你刚才说叫啥……啥花？”李亚东眼珠子一瞪，整个小心肝都在跳。 他就算再没见识，再不懂古玩，也听说过“元青花”这三个字，据说存世量只有三四百件！ 什么叫作物以稀为贵，这玩意儿要是真的，绝壁就一国宝！ “元青花！” “哦哦……”李亚东佯装着一副很淡定的表情问道：“意思就是说元代的玩意儿对吧？那你爷爷咋知道的，这也没个落款啥的，他从哪里得来的？” 冯大明倒是没看出什么异样，以为他不信，解释道：“实话告诉你好了，我是个黑五类，我爷爷以前是个地主，不信你问吴叔，早些年五道口南边方圆几十亩都是我家的，这玩意儿是我爷爷的爷爷传下来的，一直当成传家宝，一代传一代。” 吴瘸子见李亚东朝他看来，忙不迭的说道：“这倒是真的，老冯家早些年虽然被抄了家，但保不齐有那么一两件宝贝藏起来了也说不定。” 妈的个巴子！ 这罐子老子要定了！ 李亚东深吸一口气后，说道：“这样好了，这罐子你也甭抵了，我看着有些眼缘，要不我给你一批货，你把这罐子匀给我算了。” 什么叫作无商不奸？ “那可不行！”冯大明赶紧将罐子又给包了起来，似乎生怕被他抢走了一样。 “你就不问问我给你多少货？”李亚东心底一沉，感觉一块到嘴的肥肉就要飞走了。 “多……多少？”冯大明下意识的问道。 “一百条，一百条喇叭裤，怎么样？” “一百条？一千七百块！”冯大明惊呼一声，显然被吓到了。 李亚东也不催促，给他足够的时间考虑。 只见他面色阴晴不定了好半晌后，摇了摇头，显得十分失落的回道：“算了，这东西不能卖，不然以后没脸见祖宗。” “真不卖？” “不卖。” “不卖算逑。”李亚东也懒得强迫，那不是他的行事风格，耍什么手段也不屑。既然知道这家伙手里有这么个宝贝，他就不信将来砸不过来。 现在一千七不行，改明儿就一万七，一万七再不行，那就十七万！ 看谁能狠得过谁！ “行了，这东西我也不要，就搁老吴这里放着，我赊你一批货，但是你必须在明天中午之前把货款送过来，不是逼你，而是我也等着钱提货。能行不？” 冯大明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似乎在说：我说不行，你同意吗？ “干了！” 等到大约下午四点钟的样子，裤子全部改好了，冯大明弄了两条蛇皮袋，扛上肩头就跑了，李亚东也返回了学校。 宿舍里烟雾缭绕，郭琦那小子躺在床上浑不在意，孙卫国见他走进后，嘿嘿一笑，“这不是看你不在嘛，来，你进来，我出去抽。” “行了，你这一小斗赶紧唆完吧，好赖不差这两口。” 李亚东这时就在想啊，也不知道能不能搬到校外去住，为身体着想是一方面，主要还是不方便。 他与其他学生有些不同，他的主业可是在社会上，住在学校里多少有些不方便。 就譬如之前的那个“老子骑牛罐”，难道他不想带回来把玩把玩嘛，就算不懂，沾沾圣人的仙气儿也是好的呀，这不是没有合适的地方放嘛，总不能直接扔床底下吧，万一要是打碎了，不说冯大明会不会找他拼命，他自己都无颜面对列祖列宗啊。 “咱们有没有班主任，或是指导员啥的？” 孙卫国趴在窗台边把烟斗磕干净，也不管会不会飘到楼下宿舍里，头也不回的说道：“有啊，你这一天到晚的也见不到人，哪能碰得上？对了，你这几天都干嘛去了，难不成在京城里还有亲戚？” “亲戚倒没有，就是有些自己的事情要去跑跑。” “哦。”孙卫国听他将“自己”两个字加了重音，就很识趣的没有多问。 晚上郭琦说什么也要请客，说是上次那顿本来就应该他这个“小弟”来请，这次刚好三个人都在，一定要补回来，看得出来这小子家境应该还不错。 他们三个人里面，孙卫国年龄最大，今年已经二十岁，李亚东排行老二，郭琦最小。这大概跟农村孩子读书晚有些关系。 这次倒没有再去学一食堂，燕园目前对他们来说就是一块新大陆，需要好好发掘，不断尝试。 三人来到了学五食堂，不过刚一走进，就后悔了。大饭厅里连个桌椅板凳都没有，敢情打完饭菜还得站着吃？ “换？”郭琦征求二人意见。 “我无所谓，实在不行可以打回宿舍吃。”李亚东耸了耸肩，没那么多讲究。 “算了，就在这里吃吧，我都闻到大肉包子的香味了……”孙卫国一马当先的冲向打饭口，哈喇子差点没掉下来。 学五食堂盛产包子，那大肉包子，肥得流油，北方人大概没有不喜欢的道理。本来说好了要打回宿舍吃，可孙卫国那家伙还没走出大门，就直接干掉两个。 李亚东也从饭盒里拿起一个尝了一口，味道确实不错，甚至比他上次在清华园那边饭馆里吃的还要地道些，主要馅大肉多。 另外，学五食堂还有一样美味，那就是五香鸡爪，是一道凉菜，用花椒水泡着摆在打饭的窗口上。 郭老板出手阔绰，把带来的两个喝水的搪瓷缸全给打满了，吃得三人直呼过瘾。 第三十六章 最后一位室友 第二天上午，李亚东特地晚起了一些，就等着中午去找冯大明收账。 洗漱完毕后，正准备出门，楼下忽然传来一阵骚动，如果没听错的话还有喇叭声，汽车喇叭。 “小东，赶紧来看看，有个新生入学还有车送，娘的，小轿车呢，妥妥的资本家啊！”孙卫国趴在窗台前，对着刚从水房回来的李亚东招了招手，表情显得有些激动。 这年头大街上的小轿车都很少见，燕园里更是一辆没有，平时想近距离观摩一下真心不容易。 郭琦倒是挺淡定，毕竟来自于远东第一大城市，也算见多识广，指着楼下说道：“好像进了咱们这幢楼。” 李亚东兴致缺缺，懒得去凑这份热闹，随口问道：“啥车？” “黑色的，鬼知道什么车。” “这车叫桑塔纳。” 孙卫国诧异的扭过头来，“可以啊小琦同志，这你都晓得？难道你也是来自资本家庭？” “孙老大，你就别给我扣帽子了。”郭琦面色一窘，红着脸道：“昨晚那顿饭去了我一个礼拜的零花钱。主要这车是我们那儿产的。” “那也比我好多了。”孙卫国酸溜溜的回了一句，他倒是也想阔绰一把，可实在阔绰不起啊。 “桑塔纳？不错。”李亚东笑了笑，他人生第一辆车就是桑塔纳，两千年左右买的，被他强行怼了六十多万公里，除了有点渗机油、后备箱里时常要备一壶外，连颗螺丝钉都没坏过，质量杠杠的。 看这模样，八成是他们经济系来了个富二代。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第一款桑塔纳应该是去年才在魔都下线的，由于零配件全部进口，售价高达二十万一台。在这个一脚踹都让大多数人望尘莫及的年代，能开得起桑塔纳的，大概比日后玩直升飞机的还要牛。能坐着桑塔纳来上学的，不是富二代又是什么？ “我脸上有花？”李亚东见孙卫国和郭琦俩人都张大嘴巴望着自己，不明所以道。 好半晌后才反应过来，他们的焦点不在自己身上，于是扭头一望，发现门口多了个穿黑色中山装的年轻人。 “同学们好，徐泽政，京城本地人，还请多多关照。” 小伙子长得眉清目秀的，彬彬有礼，半点没有富二代的思想觉悟。也不见带太多行礼，手里倒是拎着一袋苹果，又红又大的那种，比李亚东上次买的国光苹果明显高出一个档次，八成是一等的红香蕉苹果，市场零售价一块两毛钱一斤。 “李亚东，卾省人。” “孙卫国，东北来的。” “郭琦，魔都人。” 三人自我介绍了一下后，徐泽政从裤袋掏出一包大前门，十分殷勤的开始散烟。此时的大前门还不像日后那么廉价，是正儿八百的高档香烟，五毛钱一包，一般的工薪阶层鲜有能消费得起的。 “我俩不抽，你给他就行了。” 孙卫国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接了过去。 这年头的富二代其实不算什么好身份，主要他们老子的地位也不高，知识份子才是“高等人”，虽然穷得叮当响，但大多瞧不起暴发户。 “苹果我放在墙角了，大家想吃就拿，千万别客气。”徐泽政笑呵呵的说道。 李亚东看他这副模样都感觉憋屈，这么好的富二代，上哪儿找去？ “行了，你们仨聊着，我还有事，先出去一趟。” “东哥，不吃个饭？都到饭点了，我请客。”徐泽政今年十八，在宿舍里只比郭琦大，算是排行老三。 “不了，真有事。”李亚东已经走到门口，犹豫了一下，又扭头补充一句，“要不晚上吧。” 原本还有点尴尬的徐泽政，顿时嘿嘿一笑，“行！” 来到裁缝铺时，已经过了正饭点，看见冯大明的那会儿，李亚东不禁长出口气，不然难道真要黑了他那只“老子骑牛罐”？ 冯大明显然也很着急，传家之宝搁别人家里，总归不太放心。 “李老板，你点点，一共一千八百七十块，一个子儿都不少。”说着，将怀里的一个印有五角星的解放袋递了过来。 李亚东数了数，没差错，笑着问道：“找了下家？” “那不可？真要自己去卖，哪里来得及。” “那你今天有钱进货吗？” “这个……李老板，我今天能不能少进一点？”冯大明支支吾吾的说道。 他倒是想要大批进货，可实在拿不出来这么多钱，那可是动辄上千块的现金，这年头几个人能拿得出来。 “这么跟你说吧，你想进多少货那是你的问题。”李亚东收敛起笑容，“但我有我的目标，如果你一次只拿个十来件货，肯定无法满足我的目标，那我只好再找几个销货的人。” “别别别……”冯大明两只手都摆起了花。 他是真的尝到了甜头，昨天那批裤子，他分销出去每件赚一块，也就是跑跑腿的功夫，一百一十块就到手了。 这钱简直太好赚了，他哪里舍得分给别人？ “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冯大明一阵语塞。 “按我的意思你还是先把那罐子抵一阵儿吧，反正我又不拿走，就放在你吴叔这里，等你什么时候攒够了钱提一整批货，再赎回去，这样对大家都好。” 就李亚东而言，这个下线既然已经发展好了，而且事实证明确实可行，他也不想再去折腾。 “那……那好吧。”冯大明想了一会儿，心里明白，大概也只有这个办法。 第一笔货款到手后，李亚东直接就把吴瘸子的加工费给付了，一天一结，利落的很。 随后就前往了东升服装厂，这回他一次性提了两百四十件货，周长兴嘴巴都快笑歪了。 “小李同志，这个进度才算正常嘛！看吧，上次让你筹点货款，现在顶事了吧，想赚大钱，哪有不投资的？” 李亚东呵呵一笑，懒得搭理。 这孙子要是知道他一件裤子七块三毛买回去，倒手一卖十七块，估计得气升天。 回到裁缝铺后，李亚东让吴瘸子卯足力气干，冯大明那边的分销渠道肯定没有饱和，现在制约销售的就是服装加工这一块。 只要那个“老子骑牛罐”还在，冯大明要多少货他都敢给。 下午回到宿舍时，时间尚早，令人有些意外的是，早上似乎还有些隔阂的孙卫国和徐泽政俩人，此时倒是打得火热，李亚东真想问孙卫国一句：老兄，你的傲娇呢？ “东哥，你可算回来了，这两杆老烟枪一个比一个狠，差点没熏死我。”对于郭琦而言，李亚东大概才是宿舍的老大。 “东哥，你放心，以后只要你在宿舍，我肯定不抽烟。”徐泽政拍着胸口保证。 “行了，没这么多讲究，我在宿舍大概也待不了几天。” 李亚东已经想好了，等开学碰到班主任后就申请一下，他简单的打听过，北大倡导的是开放性办学，管理制度向来宽泛，估摸问题应该不大。 “啥情况？”三人面面相觑，孙卫国甚至感觉有些不好意思。 “别紧张，不是烟的问题，实话跟你们说吧，其实我在校外有点小买卖，还是住在外面比较方便。” “买卖？”孙卫国大叫一声，感觉有些不可思议，“你咋能干这个？” 郭琦张了张口，最终还是没有说话。 倒是徐泽政仿佛遇到了人生知己，赶紧凑了过来，“东哥，原来你也做买卖啊，我爸就倒腾买卖的，以后要是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 原来也是位倒爷，李亚东心里亮堂，笑着回话：“好。” 晚饭是徐泽政请的客，学一食堂，因为比较起来还是这里的菜品更多一些，适合会餐。 饭桌上孙卫国一个劲儿的劝说，显得十分痛心疾首，誓要将李亚东从资本的泥沼里拉扯出来。 “老孙，有句话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你说。” “你如果真的这么痛恨资本，那这个经济专业就选错了。” “啥意思？”孙卫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李亚东也不解释，有些东西不是你解释一下，别人就能懂了，佛说：要悟。唯有悟了，那才是你的。 否则就算别人说得天花乱坠也没用。 第三十七章 与班主任的第一次接触 喇叭裤的生意已经无需李亚东太多关注，也就每天裁缝铺和服装厂那边各跑一趟，算不上有多费事。 几天时间一晃而过，开学的这天到来了。 八十年代的北大校园和中国各地的高校一样，酝酿着时机，隐藏着骚动，撩拨着不安，按捺着希望。虽然各类心态有着不同的起因，但每位新生都奔向似乎平坦却是布满荆棘的旅途，眼中蕴藏着似乎明朗但又迷惑的目标。 此时的新生入学远没有日后那么隆重，一些诸如开学典礼之类的活动大抵也都省略了，各个班级自行举办一个班会，分班的过程同样草率，李亚东和大多数学生一样，稀里糊涂的就被分配到了经济系102班。 或许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们的班主任是位美女。 皮肤白皙，骨架纤细，身材高挑，口音软糯，带有吴侬软语的独特韵味。看模样也就三十上下，五官算不上有多精致，但拼凑一起后，搭配上那张如同仕女图中临摹出来的鹅蛋脸，竟出奇的耐看，让人如沐春风。 “好了，闲话不多说，班会正式开始。按照惯例大家还是要相互认识一下，就先从我开始好了。我叫赵无衣……” 她一边说着，一边用青葱般的手指捻起一颗粉笔头，用漂亮的楷书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大家不要笑，并非我没钱买衣服，而是因为我父亲是一位军人，‘无衣’取自诗经《无衣》，意为军装。” “好了，下面到你们，也不用排序了，希望大家踊跃发言。” 底下同学们互相打量了几眼，一群陌生的人围坐在一起，多少有些拘束。学生人数也不算多，一共26人，以寝室为单位分成几个小团体。李亚东四人相视一望，孙卫国跃跃欲试。 “老师好，同学们好，我叫庞凯，京城本地人，大家以后要是出行有什么麻烦，尽管来找我……” 一个长着国字脸的同学抢了孙卫国的风头。 随后站起来也是两个京城本地人，相较于外地学生而言，他们显然更放得开一些。 “小徐同志，该你了。”孙卫国撇撇嘴道。 教室里的其他学生也在等待，似乎有意让东道主先行一步。 “你上。”但徐泽政却半点没有出风头的打算，“没规矩说一定要本地人先来啊。” “真不上？” “你是老大你先上。” 孙卫国递给他一个“孺子可教”的眼神，深吸一口气后，站起身来，“那啥……俺来自东北，名字叫孙卫国……” 这家伙或许太激动了，满嘴的东北大碴子味，逗得全班同学哈哈大笑。 之后的同学可谓就来自天南地北了，听着他们掺杂着各地口音的憋足普通话，仿佛一下子被带入了偌大的世界。 千里冰封的东北平原，壮观的西北沙漠，峻秀的西南高山大川，充满秀灵之气的江南沿海，世界在一夜之间拓开。 意念中原本遥不可及的人事和景象，忽地被拉近，全国各地似乎就在身边。从未离开过家学生们，一下子觉得自己进入一个五彩缤纷的世界，既自卑又好强，既紧张又好奇。 纯净的目光中充满新奇和得意，更有勃勃的雄心和难抑的激动。 郭琦的表现出乎意料，平时像个小姑娘一样十分腼腆的他，到了大场合居然毫不怯场，心理素质出奇的好。 徐泽政站起来的那会儿，教室里窃窃私语，显然前几天的那台桑塔纳让很多人印象深刻，也为他刻上一个“出身资本家庭”的标签。 26名学生，25人已经介绍完毕，只剩一个。 “大家好，我叫李亚东，来自卾省。” “完了？”别说同学们面面相觑，就连赵无衣都诧异打量了两眼这个过于低调的学生。 一场“见面会”在平淡的交流中结束，对于这群新生而言，他们的大学生涯就这样波澜不惊的开始了。 新的学习生活不再像往常一样需要天天按时上课、每日作业。虽然寝室不约而同在十点半熄灯，但是不再像中学生那样准时作息，不再像中学生那样受拘于耳旁父母苦口婆心的叮咛。 一切都仿佛回归到了自由。 让赵无衣没有想到的是，班里26名学生，最先找到自己的，反而是最低调的那个。 “李同学，坐吧。”略显逼仄的办公室里，赵无衣提起铁丝暖水瓶，给他倒了一杯水。 李亚东表示感谢后，也适时地说明了来意。 “搬到校外？租房子住？”赵无衣显得有些诧异，她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清瘦的小伙子。如果她的记忆没出错，这位李同学应该是来自卾省的一个偏远小山村，也就是说，家境并不好。 “我能问问原因吗？”大概是第一次会面的缘故，她说话的尺寸拿捏得刚刚好。 “因为我自己做了一些小买卖，所以住在校外相对比较方便。” 作为李亚东而言，他其实可以杜撰一百种借口糊弄这位陌生的班主任，但他还是选择了实话实说。 赵无衣楞了一下，大概也没想到是这种理由，她脑子里思忖片刻，只想到一种可能，如果是这样的话，她表示理解。 “是家庭比较困难？” 赵无衣虽然生长在城市，但她对农村生活并不陌生，小时候父亲每年都会带她去乡下住两个月，说是忆苦思甜。这些经历成了她宝贵的人生经验，她见识过最无助的贫穷，一个劳动力在农村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她能想象有些农村孩子即便考上大学，甚至无需学费，但依然无法做到对家庭的贫苦视若无睹。 “倒也不全是，主要还是不想浪费时间。” 可惜这位李同学的回答与她所想差距甚大。 她显得有些生气的说道：“李亚东同学，我希望你清楚自己的任务，作为一名大学生，读书才是你当前的首要任务。你刚才的那句话，我可不可以理解为：在你心中读书是浪费时间，做买卖才是正事？” 李亚东很想说“是”，但这话却不敢说，于情于理他都不该驳斥知识的重要性，有些情况只适用于他个人。 “赵老师，也不全是你说的那样，我个人认为，作为经济系学生，闭门造车是不可取的，中国目前的经济正处在一个分岔口，我相信这点你比我更清楚，一边是计划经济，一边是市场经济，到底是停滞不前，还是勇敢迈出去，这些在课堂上是很难讨论得出的。” “当然，我们也可以静观其变，但那样必然耗费不少时间，与其等待，我私以为不如自行尝试一番，正所谓实践出真知，我坚信学校所学与我社会实践所得，必能产生互补，对我来说将大有裨益。” “你……”赵无衣呆了，这些话如果是从一位大四学生嘴里说出来，她或许还能接受，但从一个刚入学的新生嘴里说出，或许只能用“惊为天人”这四个字来形容。 她甚至很恐怖的发现，这位李同学对于中国经济的了解，居然不在她之下。 “那你说说，中国经济到底该跨过去，还是维持原有的计划经济？”她在心里默默地补充了一句：李同学，你成功引起了我的兴趣。 李亚东呵呵一笑，道：“老师，其实这个问题无需我来回答，南方猛然拔起的高楼大厦就能说明很多问题，我大概能想象到经济领域应该有很多异议，但我是小平同志的忠实拥护者。” “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对外开放全面展开，中国很可能成为下一个资本主义国家？”赵无衣说出了这个年代许多学者最为担心的一个问题。 李亚东摇了摇头，“只要党的基本原则不变，就不会。清朝的闭关自守留给了我们惨痛的教训，对外开放是大势所趋，主席同志曾在《西江月·井冈山》中写道：敌军围困万千重，我自岿然不动。我觉得既然当年的那场战争无法动摇我们，那么以后当资本的浪潮扑来时，亦然。” “你……你……”赵无衣支支吾吾的老半天，终于吐出一个话，“你高中是怎么读的？” “多看多读。”李亚东莞尔一笑。 赵无衣深深地看他一眼后，很认真的说道：“我同意了，但我有个条件。” “老师请讲。” “我需要你一个季度交给我一篇论文，内容就是针对中国经济的发展剖析，或是你的心得体会。” “好。” 第三十八章 再见邱虹 赵无衣那边虽然口头同意了，但李亚东还是递交了一份申请书，这是必要之举。于是接下来除了照常上课、打理喇叭裤的生意外，他还多出了另一件事——找房子。 这年头想找一个合适的出租房可不容易，主要房屋租赁这种业务还没兴起，而且燕园周边实在有些荒芜。 在附近晃悠了两天，有意向的房东倒也遇到几个，不过都是自家民房匀出一间给他住的那种。李亚东实在没有和别人一家老小共处一室的想法，因此只能作罢。 这天，费了半天力气依旧毫无收获的李亚东返回燕园时，倒是在宿舍楼底碰上一位熟人。 “怎么，不欢迎？我可没有空手。”邱虹笑嘻嘻的举起手里的一串糖葫芦。 “你自己留着吃吧。”李亚东撇了撇嘴，明显咬了一颗还敢拿出来。 “那就多谢了。” 俩人在燕园里漫无目的的溜达着，主要邱虹说要瞻仰下第一学府的风采，李亚东自然就成了免费的导游。 来到未名湖畔时，邱虹的两条腿就走不动了，面朝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张开双手感受着微风拂面的清凉，一脸陶醉。 “你知道吗，我初中时就从书上读到过这里，没想到有一天真能来。” “很向往？” “不然呢？这里这么美呀。” “是挺美的，你要是晚上来就更美了。” “啥意思？”邱虹不明所以，知道他说的是反话。 李亚东伸手指向湖面，“你知道这个湖底埋葬了多少尸骨吗？” “你说老舍？” “不是。”李亚东摇头道：“老舍投河有误解，是在太平湖，不在这里，跟王国维一样。” “那不就结了。”邱虹摊摊手。 “你要是历史够好的话，就不会这么认为了。” 李亚东面朝湖面，幽幽的说道：“抗战的时候，司徒雷登校长虽然曾在这里竖起星条旗，保全了学校几年，但后来太平洋战争爆发，鬼子没了顾忌，随后几年日军驻扎这里，据说开展了不少类似于731部队的细菌实验……”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望向邱虹问道：“那么你觉得整个燕园，哪里才是最好的抛尸地？” “啊！”邱虹吓了一大跳，赶紧跑开，再也不敢靠近湖畔了。 “你这个人，明明挺好的地方，被你一说就成了地狱！” “我说的是事实。” 俩人中午在学二食堂用的餐，自然是李亚东请客，菜品倒是跟学一食堂差不多，扒肘条和干烧肉这两道菜竟然也有，这让李亚东很怀疑是不是一个厨师烧出来的。 “哇，你们学校的饭菜居然这么好吃！”邱虹大快朵颐，明显被惊艳到了。 “四毛钱一份，能不好吃吗？” “小气鬼，大不了我的那份我出。” 李亚东呵呵一笑，懒得搭理。 “田磊呢，回去了？” 邱虹腮帮子塞得满满的，口齿不清的回道：“大概是肥了……把我棕到学校后，嗦去他二叔那里足两天，这都好久了，总不能还住着吧。” 李亚东听得一脸黑线，义正言辞的批评道：“邱虹同学，你好歹也是个漂亮姑娘，能不能注意点形象，说话的时候先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 不过这话刚一脱口，他就后悔了。 因为邱虹俏脸一红，用那种“死鬼讨厌”的眼神瞥了他一眼。 完了。 事情越发不可收拾，李亚东心里想着。 下午李亚东说要去趟邮局，邱虹却说她也要给家里写信，支都支不走，于是俩人就坐无轨公交来到附近的邮局。 李亚东买了邮票和信封后，找了个无人的角落将早就写好的一封信放了进去，另外还有二十张崭新的大团结。 没办法，这年头也没有银行汇款，往家里寄钱那是真叫寄。 随后俩人又在街道上晃悠了老半天，在外人看来跟正在处对象的小两口也啥区别。 半下午的时候，李亚东亲自把邱虹送上了公车，她三步一回头，显得有些恋恋不舍。 “孽缘呐！”目视着公车远去后，李亚东幽幽的叹了口气。 他自然看得出来邱虹对他有好感，但这种好感是因为他这个人，还是因为他北大学子的身份，就很难说了。 李亚东自认不算情场老手，但也交了不少学费，仰慕和爱慕还是分得清的，而邱虹这年纪的女孩则未必。 讲实在的，他对邱虹谈不上厌恶，甚至也有些好感，毕竟漂亮姑娘谁不喜欢？假设他不顾田磊的存在接受了她，万一她将来发现这不是爱情，后悔了呢？ 那种痛彻心扉，李亚东再也不想体验了。 你可以将他视为爱情的胆小鬼，没办法，任何人拥有了他的那些经历后，大概都会如此。 而对于这辈子的爱情，他是态度只有四个字——宁缺毋滥。 如果没有遇到对的那个人，他宁愿一个女朋友不交，一场婚姻都不要。 就是这么坚决。 经济学的课程大多很枯燥，课堂上老教授们总会时不时的冒出一个很专业的名词，让人听得一知半解。青年老师鲍玉平的《资本论》，大概是李亚东唯一能听得津津有味的课程，这与内容本身其实没有太大关系，主要还是讲授人的方式通俗易懂，引经据典，风格幽默。 从徐泽政这位老京城那里得知，五道口西北侧有片胡同宅子，寻思着距离学校也不算远，李亚东就找了过去。 一路打听，在一个叫作“草帽胡同”的地方，还真被他寻到了一个四合院。当然，说是大杂院可能更恰当一些。 挺大的一个院子，不过里面同样也住满了人，分前院后院，前院两家，后院两家。而李亚东找的房子，就是前院正对门头的一家。 一联小三间房舍，很典型的老京城青瓦红窗房，旧是旧了点，但好歹干净整洁，看着挺舒坦，一个人住是绰绰有余了。 房东是对老俩口，刚搬去儿子那里没几天，这次回来拿东西，被李亚东撞了个正着。当即没有二话，谈了下房租，因为里面的家具都还在，可以说是拎包入住，所以价格最后敲定为每月十二块。 吃没吃亏李亚东不知道，总共六十多平米的面积，自我感觉还算可以。 直接付了一年的房租后，老俩口高高兴兴的走了。老奶奶临行时还从满载的三轮子上扯下一口大铁锅，说是留给李亚东做饭。 第三十九章 初入大杂院 大杂院里的几户人家倒挺热络，知道院里来了新住户后，纷纷过来问候，李亚东热情招呼，也对三户人家有了些了解。 跟李亚东一起住在前院的是一对母女，同样是三间小房舍，就在他房子的左侧，中间留有间隙，再往里是一个圆拱门，那是通往后院的路。 只了解到母亲姓顾，四十左右的年纪，女儿叫江晓晓，今年读初一。是一个单亲家庭，至于丈夫为什么不在，那就不晓得了。 后院的两户人家，一户是对老俩口，已过五旬的年纪，只让李亚东称呼他们“刘伯”、“刘婶”，据说没有儿子，几个女儿都已经出嫁，老俩口就待在老宅子里安享晚年。 另一户是对工人家庭，两口子在国营拉链厂里上班，倒是没有碰上面，白天只有他们的女儿在家，名叫蒋婉，二十出头的年纪，应该还没出嫁，据说有个弟弟，也没遇到。 “对不住了各位，刚搬进来，连口热水都没有，等改明儿我把东西置办好了，请大家过来吃饭。”堂屋里，李亚东对着满屋子的人，连连致歉。 “小东啊，中午能烧饭不？不行的话去我那里将就一顿？” “顾姨，客气了，我待会还要出去一趟，顺便置办点东西。” 邻居们的热情倒是让李亚东产生些许归属感，这种感觉在学校里是不曾有过的。 将他们送走后，李亚东锁上了门，沿着胡同巷子慢悠悠的走着。主要还是为了记路，万一待会儿找不到家，那可就尴尬了。 从草帽胡同前往五道口，倒是挺便捷，只需几分钟的时间。 来到裁缝铺时，吴瘸子正满头大汗的吸溜着一根冰棍，“老板，来一根不？解暑的很。” “算了，天气还好，我这不干活的人也不怎么热。” 裁缝铺的二十部缝纫机现在几乎日夜不停的工作着，换人不换机，主要冯大明那边的销路越来越广，催货催得紧。 李亚东现在也无需每天往东升服装厂跑，资金越来越充足，每次提货至少几百件，照这个速度下去，他估计这笔生意再过一个礼拜，也就接近尾声了。 吴瘸子有辆三轮子，李亚东借了过来，卖力的蹬着前往燕园，他要去宿舍里搬东西。 临近宿舍门口的时候，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大笑声，也不知道孙卫国那家伙又发了什么癫。 “小东，来，赶紧瞅瞅，哥们儿这喇叭裤怎么样？小政的，说借给我去跳摇摆舞。” 这年头的大学生活基本没有什么娱乐，数码电子产品还在科研人员的脑子里，原本校园里一直流行跳交际舞，只是近来有一种名为“摇摆舞”的新舞种，风靡大街小巷，也很快霸占了各大校园的社交场所。其实就是人们常说的迪斯科。 一部三洋，一条喇叭裤，彻底抛开束缚，尽情的摇摆着身体，大概就是这个年代最潮流的表达方式。 “来，我瞅瞅……”李亚东笑了，他一眼就认出了这条深蓝色的喇叭裤，想不到自己同学都成了客户。 “东哥，喜欢不？喜欢帮你弄一条，据说是羊城那边的最新款式，畅销得很，一般人抢都抢不到，不过我有渠道。”徐泽政笑呵呵的问道，他约莫了解到李亚东不是差钱的人。 “羊城的最新款式？”李亚东差点没笑岔气，憋红着脸问道：“啥价钱买的？” “其实也不贵，比百货公司还便宜一点，一件十八块九，主要这喇叭裤款式新，颜色多，百货公司一样料子的只有红、灰两种颜色。” “十八块九？”价格倒是跟李亚东预想的差不多，他十七块一条批发出去，冯大明这个一道贩子赚个一块，下面的二道贩子赚个九毛，兴许还有三道贩子。反正多多少少的大家都有得赚，无疑也带动了一批人致富。 “算了，这裤子对我来说太……流行了一点，穿不出老孙这样的气质。” “哈哈……小东，你也这样觉的？”孙卫国一听这话两眼放光，脑子里大概已经在幻想着晚上在舞会上独领风骚的场景。 李亚东瞥了一眼他那浑圆挺翘的臀部，嘴角抽搐了两下，干脆眼不看为净，开始收拾起东西。 “东哥，赵老师说我们这宿舍应该不会再分配人进来，你干脆就把铺盖留在这里吧，以后白天还能打个盹儿啥的。”郭琦显得有些恋恋不舍，宿舍里他与李亚东是最有话题的。 “哦？有这事……”这倒是李亚东没想到的事情，估计是已经分好班级的缘故吧，想了想后，又把抱在手上的凉席和被单放了下去，“那也行。” 既然宿舍里的东西不用搬，那就没什么好收拾的，将几件换洗的衣服提好后，正当李亚东准备出门的时候，孙卫国招呼道：“小东，晚上回来呀，去礼堂跳舞啊。” “今天不行，你们去吧，我还要收拾那边的房子。” “扫兴……” 离开燕园后，李亚东蹬着三轮子来到五道口，刚好也是顺路，去百货商店里采购了一番，什么凉席被单、锅碗瓢盆、油盐酱醋、米面粉条全买了一些，真当是居家过日子一样的操持了起来。 普通的生活票据他是不缺的，冯大明那边时常会用票据代钱，他也照收不误。对他来说这年头各类票据比钱难搞，他还寻思着这两天跟冯大明说说，看能不能搞张彩电票。价格估计不便宜，几百块大洋是少不的，但李亚东不在乎，家里没台电视机总感觉缺点意思。 回到大杂院时，李亚东推着一辆满满当当的三轮子不好过门槛，正趴在院里的一张小木桌上写作业的江晓晓，还乖巧懂事的过来帮忙推车。小丫头今年十二岁，比李亚东的那个大侄女李婷婷也就小两岁，长得虽然不及李婷婷漂亮，但一张小脸胖嘟嘟的，倒也讨人喜欢。 “晓晓，跟你妈说下，明天晚上到我家吃饭，主要今天菜场没开门，我打听了一下，明天应该会开，别忘记了。” “知道了东哥。” 如今有了一个独处的空间，李亚东也就准备自己下厨做饭。讲实在的，做了这么多年的餐饮业，嘴巴都养刁了，这年头清汤寡油的饭菜他是真心吃不习惯。 三间房子李亚东也没改变原有的布局，堂屋还是堂屋，卧室还是卧室，另一边靠窗的是厨房，后面是一个储藏室。 一切照旧，简单的打扫了一遍，再将自己置办的家伙什儿摆放到位，一个小窝也就有了生气。 第四十章 外乡人的回赠 胡同巷子一直是京城特有的组成部分，即便几十年后高楼大厦遍地开花时，依然无法完全取缔这一鲜明的特色。 它不仅代表着老京城的一种文化，同时也代表着老一辈的人情味。 李亚东自认还算有点眼力劲，哪些人是阿谀逢迎，哪些人是真心相待，他还是分得清的。京城对他来说是异乡，能在这里收获一份温情，来之不易。 所以他决定维系好这层关系，一顿丰盛的晚餐，就权当是他这位外乡人的回赠。 第二天他先回燕园上了两堂课，半下午的时候去裁缝铺子收了账，然后就来到五道口唯一的一家菜场。 好在这家任性的菜场今天没有爽约，果真开了门。 这年头的菜市场虽然远不如日后种类庞杂，却也少了些兜售“注水肉”、“农药菜”的黑心商家，肉制品大多都是现杀现宰，蔬菜瓜果是当天从地里采摘，让人食用起来十分放心。 品质好的食材对于一个厨子来说就是未开发的宝藏，于是李亚东喜笑颜开，尽情的穿梭在菜场中，如鱼得水。 大杂院里有四户人家，包含他在内一共有九人，够得上一桌宴席，所以他准备十二道菜。 依旧是用吴瘸子的三轮子载着拖回大杂院，反正他最近也没其他生意，三轮子这两天就被李亚东征用了。 大约下午三点的时候，他开始着手准备，隔壁顾姨看到要来帮忙，被他给“轰”走了，请人家吃饭还要人家帮忙，像话吗？ 李亚东的厨艺传承了多位师傅，原本并没有固定风格，中国八大菜系的一些知名菜品都会烧，不过后来渐渐地更趋向于川菜。主要日后川人会用麻辣征服世界，他这个开餐厅也只能被倒逼转型。 他今天准备的十二道菜种有五道是川菜。当然，老京城不喜食辣，或是说不太能吃辣，这一点他还是清楚的，所以适当会做一些改良，这对于一个经验丰富的大厨来说不算难事。 厨房里的两口煤炉子全用上了，到了黄昏时分，菜品已经准备妥当，只差上桌，李亚东也就挨家挨户的去喊人。 其他人都在，只差蒋家的小儿子不知哪里去了，蒋叔说了一句“别管那臭小子，让他死在外面好了”，这让李亚东明白那个未曾谋面、叫蒋腾飞的家伙，只怕不是什么好鸟。 大杂院八个人同聚一桌，有老有少，其乐融融。 “诶……刘婶儿，蒋阿姨，还有顾姨，你们都坐着，我一个人忙得过来，都弄好了，方便的很。” 将她们“摁”在四方桌旁坐下后，李亚东就开始端菜。 首先是四道凉菜：凉拌三丝、拍黄瓜、蒜泥白肉、酱牛肉。 “小东，这些菜是你做的？” 四盘菜一摆上桌，在座的七个人全部傻眼了。 这些菜不仅颜色亮丽，看着就有食欲，关键还有摆盘。譬如那道蒜泥白肉，就是将猪肉弄成一个卷，里面卷有蔬菜丝，然后井然有序的码放在盘子里，上面再淋上一勺火红的酱汁。 这哪里是寻常人家能做出来的菜？ “不瞒各位，我学过一点厨艺，就是好久没做了，有些手生，大家将就着吃。” “就这，还叫将就着吃？”刘伯眼珠子一瞪，三女儿结婚的时候他有幸去过一次附近最有名的东南大饭店，那些菜顶多也就这副模样。 “呵呵……”李亚东笑了笑，从旁边的小木柜里提出一瓶古井贡，“刘伯，蒋叔，也不知道合不合口，你俩凑合着走几盅。” “这是好酒啊！”蒋叔一看屁股都坐不住了，敢情他们院里进了一位土财主，这种好几块钱的名牌酒，居然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就给提出来了。 刘伯毕竟老成持重，诧异的打量了李亚东一眼后，就将酒瓶接了过去，“得，都是一个院儿里的人，那我就不客气了，这种好酒有些日子没尝到了。” “老头子，少喝点，现在不比年轻那会儿，天天喝得找不到北……”刘婶儿在一旁抱怨道。 “知道了知道了。”刘伯不赖烦的挥挥手。 “那行，你们先吃着，我再去端菜。”李亚东会心一笑，转身走进厨房。 “小东啊，少弄点，就看有这几个菜就可以了。”蒋阿姨在堂屋里喊道。 “知道了蒋阿姨，没几个菜了，烧都烧了。” 随后上来是六道热菜：鱼香肉丝、麻婆豆腐、油淋茄子、酸菜鱼、回锅肉，外加一个九转大肠。 李亚东一道一道的摆上桌，也不看桌上几人瞠目结舌的眼神，回到厨房继续端菜去了。 “这是大厨子的手艺啊！”刘伯都没抬筷子，光看看就下了结论。 “可不是？就这手艺，国营饭店里的那些个厨子，只怕拍马都赶不上，你们闻闻这味儿。”蒋叔吞咽着口水说道。 江晓晓鼻子里嗅着香气，手里的筷子不自觉的就伸向了离她最近的一道酱牛肉，被她妈一下给拍了回来，“这孩子，有没有点礼数了，猴急个啥？” 江晓晓撇了撇嘴，悻悻然的收回手。坐她旁边的蒋婉也是忍得够呛，这么大一桌美味，这辈子都没吃过，差点没馋死她，好在她年龄够大，不然指不定还没有江晓晓沉得住气。 “好了，最后两道了，一个四喜丸子汤，一个冬瓜排骨汤。” 李亚东将两道汤菜上来后，也就落座了，见大家都没抬筷子，刘伯和蒋叔也就抿了一点酒，就知道大家在等他，于是抬起筷子先夹一块拍黄瓜放进碗里，然后说道：“行了各位，我真的不懂太多礼数，大家也别见外，就当在自己家一样，起筷吧。” “好，吃吃吃……” 七个人大快朵颐，吃得不亦乐乎，直夸李亚东的手艺高，用刘伯的话说“要甩宫老爷子家的小保姆十里地”。 这位宫老爷子是草帽胡同里的一号人物，身份有些特殊，十分博学，深受大家敬重，如今儿女在外，家里请了个手艺不错的小保姆，刘伯有幸去蹭过两顿饭。 大杂院里热闹非凡，如同过年一样，众人推杯换盏，李亚东也被灌了几杯酒，一顿饭接近尾声的时候，门外乌漆墨黑的夜色里突然摸进来一个虎头虎脑的小伙子，一脸懵逼的望着屋内的场景。 “马大爷家两口子回来住了？” “臭小子，成日不着家，又跑哪里晃荡一天了？”蒋叔看见他就来气，红着腮帮子骂骂咧咧道。 李亚东心里亮堂，八成是蒋家的儿子蒋腾飞无疑了。 “这位是腾飞吧，赶紧过来吃饭。”说着，李亚东又从卧室里搬出一张椅子，硬是插进了本就拥挤的四方桌中。 “你是……” “这是新搬进来的东哥，人家可是北大学生，还不赶快叫人。”蒋阿姨没好气的瞪了儿子一眼，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人家孩子也就比自家儿子大一岁，你说咋就这么有本事呢，不仅能考上北大，还会一手好厨艺，这将来搁哪里不能混个好前程啊，可怜自家儿子连个工作都找不到。 “啊，东……哥。”蒋腾飞约莫不太习惯这样的叫法，不过迫于父母的压力，也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叫了一声。 “我去……这菜……咋这么好吃！” 其实桌上基本已经光盘了，这家伙捧着一碗米饭，就着一点九转大肠的汤汁都吃得津津有味。 李亚东感觉有些不合适，不顾蒋家两口子的阻拦，刚好厨房里还剩点小青菜，给他单独炒了个蒜泥小青菜。这倒是让蒋腾飞着实感动了一把，随后再叫“东哥”，就半点压力都没有了。 第四十一章 东哥，好巧啊 喇叭裤的生意算是正式进入尾声，今天李亚东又去了一趟东升服装厂，将最后的一批五百件货全部提完，历时十六天，比约定的一个月将近提前一半。 厂长喜上眉梢，甚至直接拍板，以后厂里超计划的物资优先供应给他，李亚东含笑致谢，没说不要，也没说要，态度模糊。 主要东升服装厂生产的服装他了解过，讲实在的就一个字——土。 当然，赚钱还是能赚的，只是利润不高，他有点看不上。 至于生产主任周长兴，就更是笑得合不拢嘴，还一个劲的旁敲侧击那批西裤的去向。如今生意已经做完，也不用指着他发货，李亚东会理他？ “拜拜呢您呐。” 这笔生意是李亚东名副其实的第一桶金，以前在家里做小吃纯属打发时间而已。三千条裤子，抛去成本和加工费，每条他净赚九块钱，也就是说，等将余下的裤子全部卖完，他将入账整整两万七千块！ 这无疑是一笔巨款，其购买力可以打个比方：自八零年小平同志提出住房改革的总体思路之后，八一年中国第一家房企——中房公司创办，标志着中国住房商业化道路开始，如今京城的房价大约在十几块一平米，两千块就能买下一个不小的院落，这笔钱足够买下十几处房产！ 日后京城动辄十几万一平米的房价李亚东是清楚的，按理说这是一个不错的投资方向，但买房囤房？ no！ 他大概不会去刻意做这件事情，除非未来发展需要，添置一些必要的房产。一是时间跨度太大，二是他不想成为一个自己曾经讨厌的人。 当年还在餐厅打工的那会，他结婚都是在出租房里草草举办的，中国的房价之所以这么高，人口基数庞大是一点，更重要的是有太多的炒房炒楼者。单是李亚东的人生阅历中，至少就认识三位手里拥有近百套房产的人。 赚钱的方法千千万，何必为了这些身外之物去委曲求全呢？ 如今重来一次，那样的人生李亚东不屑。 就是这么任性。 至于接下来做什么，他目前还在考虑中，或许会开一家公司吧，将倒爷这个身份合法化。 邱虹又来了，这已经是第三次了，间隔不超过三天，这让李亚东压力甚大。而且小姑娘越来越热络，似乎潜意识里已经将这当成一次恋爱，只是双方还没挑明而已。 李亚东在谈话中委婉的表达出目前不想处对方的想法，但邱虹说没关系，她可以等，反正大学期间家里也不同意她处男朋友。 好吧，都已经定性为男朋友了。 这天下课之后，李亚东一路晃荡到五道口，从燕园回家他是要经过这里的，看到菜场开了门，就寻思着带点菜回去。 来到菜场门口时，旁边一个卖大碗茶的身影引起了他的注意，擦了擦眼睛，还有点不敢置信，走近一看后，大叫一声，“田磊！” “呵呵……东哥，好巧啊。”田磊穿着一身很朴素的粗线麻衣，棱角分明的脸上弯出一个弧度。 他比李亚东要小三个月，叫声东哥也算合情合理。 “是啊，好巧啊。” 李亚东诧异的打量了他几眼，问道：“你咋换了身派头，还在这里卖起了大碗茶？” “我跟家里人商量了一下，他们同意我留在京城，但我二叔说，想要留在这里也可以，他会提供住处，给我办好手续，但怎样生活下去，就得自食其力。” 李亚东约莫听他说起过，他二叔是一位军人，这种说法看似不近人情，但无疑十分正确。 “何必呢？”李亚东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眼前这家伙虽然不是富二代，却是一个正儿八百的官二代，父亲是位镇长，那可是省会城市的镇长，自然不能跟乡下同日而语，管辖范围内肯定少不了乡镇企业，找份体面的工作不要太轻松。 他毅然留在京城的原因，李亚东大概也是清楚的。 “走吧，现在还不到放工点，也没什么人，找个地方坐坐？”田磊提议道。 “好。” 摆摊用的三轮子就放在了原地，正对着菜场大门，光天化日之下也不怕被人赶走，八三年严打的余波还没淡去，社会风气总体来讲还是十分不错的。 俩人寻到一块路旁的空草地，席地而坐，抬头望天。 “你应该能猜到我为什么留在这里。” 看到李亚东点头后，田磊继续说道：“上次在火车上聊得也蛮多，我俩除了是青梅竹马外，其实还有另一层关系。” “哦？”李亚东露出一副感兴趣的表情，静待下文。 田磊看了他一眼后，浅浅一笑，“她爷爷和我爷爷是抗美援朝的老战友，过命的交情，我俩打小就订过娃娃亲。” “那……那就是说邱虹是你未过门的媳妇儿咯？” 李亚东眼珠子一瞪，心里暗道一声好险，幸好与那丫头的几次会面中，他一直刻意疏远。否则真发生点什么，那就不是简单的撬墙角了。 “你这么理解也可以。”田磊呵呵一笑，然后又叹了口气，“不过现在两位爷爷都相继过世，那一纸协议还算不算数，就很难说了。再加上她考上了首都的大学，而我却落榜待业中，身份也有了差别，只怕这种差别以后会越来越大……” 明白了，李亚东总算明白了其中的缘故，否则一个小伙子追女朋友追到了千里之外，还赖着不走，在这个年代未免也太过时髦了。 “可我觉得你在这里守着她，只怕也不是什么好主意，她好像还不知道你没回去，你打算什么时候去见她？” 其实李亚东心里还有一句话没说：总不能推着卖大碗茶的三轮子去吧？ 其实站在一个朋友的角度讲，他是建议田磊回老家的，有他父亲帮衬，在体制内混个七年八年的，未必就捞不到一官半职，也不见得就比大学生差。 “她来找过你？”田磊似乎并不意外，依旧保持着微笑问道。 “找过，开学这才几天时间，已经找了三次！” 李亚东倒也没隐瞒，既然了解到这些事情，他就跟不能对邱虹有啥想法，摊了摊手道：“不过你千万别误会，我只当她是同乡，她来也就是带她在校园里逛逛，吃个便饭什么的，可绝对没有其他意思。” 田磊看了他一眼后，很认真的说道：“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李亚东能从他眸子里看出一股隐藏得很好的落寞，没办法，未婚妻很有可能投入其他男人的怀抱，这种事情只怕没有一个男人可以轻易释然。 李亚东笑着摇头，沉默了好半晌后，问道：“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就一直卖大碗茶？” “当然不是。” 田磊抬起撑在草地上的手，让整个身体平躺下来，也不顾刺目的阳光，眯起眼睛说道：“寻思先攒点钱吧，等以后再倒腾点东西，听他们说那个来钱快，既然做不了官，就想着多赚些钱，名与利好歹占了一头，总不至于被你们这些大学生拉得太远。” 从某种层面讲，李亚东是很钦佩他的，爱一个人爱到如此地步是不容易的，只身留在异乡，默默守护着，甚至不敢贸然靠近。 但这种爱太过卑微了。 邱虹爱不爱他，李亚东不清楚，按道理来说十几年如一日的百般呵护，人长得又帅，家境也不错，若说没有动过心，只怕可能性不大。 或许只能说爱得不够他坚决吧。 “所以你是想一边赚钱，一边守着她，直到有一天她彻底对你死心塌地？” “懂我者，李兄也。”田磊呵呵一笑。 “那你这样小打小闹可不行，很多大学生其实看不起生意人，这一点你大概也是清楚的，不过我可以告诉，钱多到一定程度，就容不得她们看不起，且大多数女人都会沉沦，你信不？” “这话如果是路边的一个小商贩跟我说，我半信半疑，但你这位北大经济系的高材生跟我说，我信！” “那你想不想发财？” “不然你以为我顶着大太阳，在这卖附近农民都瞧不上的大碗茶干嘛？” “哈哈……”李亚东大手一挥，“那就走着吧，推着你的三轮子，晚上去我那里走两盅，共商发财大计。” 第四十二章 别让贫穷限制了你的想象 田磊的出现，明确李亚东的某些方向，之前他曾考虑过办一家公司，但是多少有些顾忌。 如果是在这个年代办公司，他只想做贸易，其他一概不沾。做贸易的好处显而易见，无需太大规模，至少在外人看来是这样。规模小，员工少的话，自然就无需去找大门头挂靠，或许找到附近的街道办，每个月缴纳少许的挂靠费，事情也就办成了。 但创办一家公司，即便规模再小，也势必要有一个人日常操持，这个人显然不能是他，因为他没有这么多时间。学校的课程他要是敢落下，他娘和他大哥大概就敢杀到京城来。 简单点来说，他缺少一位ceo。 大街上随便拉一个人肯定也行不通，而这时田磊却意外的出现了。 这孩子高中毕业，在这个年代文化水平不算低，出身干部家庭，祖辈还是抗战老兵，受过良好的道德熏陶，而且最为关键的一点是——专一！ 李亚东私以为一个能对爱情忠贞不渝的人，大概也没理由背弃对他有知遇之恩的生意伙伴。 要是不幸发生了，算他眼瞎。 “开公司，我做经理？”堂屋里，田磊一杯酒提到嘴边，吓得手一抖，又放了下来。 “别担心，公司如何发展我都会规划好，主要我还在上学，实在分身乏力，你需要做的事情其实就一个字——干！”李亚东给他夹一块红烧肉，还将洒了一半的酒杯又给斟满。 “那……”田磊深吸一口气后，目光慢慢变得坚定，他意识到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错过了可能这辈子都不会有，“那行吧，以后你怎么说，我怎么干，如果只是闷头干活的话，我应该可以。” “这不就结了。”李亚东呵呵一笑，又问道：“知道天桥百货公司吗？就在宣武区那边。” 田磊摇头道：“没去过，但好像在哪里听说过。” 一九八四年七月二十五日，中国第一家股份制企业——京城天桥百货股份有限公司，在宣武区前门南部、自明清起最繁华的商业区成立。 这件事情各大报纸上都有刊登，李亚东给他简单的讲述了一下，他大概也就明白了。 “他们的股份制方案很新颖，我们完全可以借鉴，到时咱俩拟个合同，办公司的本钱由我来出，发展方向我也会确定好，你这边就得多费些力气和时间，我给你一定股份，怎么样？” “好。”田磊心知肚明，李亚东这是诚心实意的拉他入伙，不然不会分给他股份，有了公司股份，他大小也算一个老板。 既然确定好了生意伙伴和业务类型，那么这件事情宜早不宜晚，李亚东当即就给田磊安排了第一项工作——去南方。 “你这次去南方有两个目的，其一是找商品，找进货渠道。等会我会给你列个单子，大概就是北方这边目前还没有的，或是比较少的商品，一家一家的工厂跑，那边的工厂要相对开放一些，只要手里攥着现金，不怕进不到货。” 田磊咬着筷子头，认认真真的听着，他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否则家里人也不会放心让他留在京城，找货源无非就是动动嘴皮子，跑跑路，说难也不难，他自认问题不大。 “第二件事情就是摸清物流渠道，也就是商品运输的问题，得去火车站还有客运站周边好好的跑一跑，搞运输的基本都扎堆在这两个地方。” 田磊点头道：“这个好说，只要有位置，他们总不至于让车厢空着，我们等于给他们送钱，没理由不答应。” “嗯。”李亚东悠哉的抿了一口酒，这是他路过烟酒店时随手拿的，叫什么“红粮大曲”，牛栏山酒厂出品，喝着口感还不错。 田磊比他想象中更加靠谱一些，起码听说过这些事情后，没有露出半点胆怯的表情，要不怎么说是来自大城市的孩子呢。这事要是搁张春喜那货身上，这会儿指定哭鼻子了。 “来，走一个。” 李亚东提起手中酒杯，“等你去了南方后，我这边也会立即行动，尽量早点把相关手续和执照什么的落实到位，希望到时候货一到了就能卖。” “好。” 俩人倒也没多喝，浅尝即止，主要田磊还要抹黑回家。好在京城不比乡下，这一片虽然也没有路灯，但周边房舍密集，探路的那点光亮还是有的。 临行时，李亚东从柜子里拿出五千块钱，用报纸包裹好，塞到田磊怀里。 “如果没什么事的话，就尽早启程吧，这钱你拿着，差旅费留好，其他的全部进货。” 田磊吓了一跳，大概没想到他居然这么有钱。 他原本以为叫他出去进货，能有个几百块的支出就已经很不错了，哪里会想到一下子拿到这么多钱？ “行了，别用这副‘打倒地主老财’的表情看我了，这也是最近做的一笔买卖赚的，其实不算多，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你的兜里很快也会有这么些钱。” 田磊好半晌才会过神儿来，深吸一口气后，问道：“这可是一笔巨款，在老家足够起一幢小洋楼的了，你就不怕我拿着钱跑了。” 李亚东淡淡一笑，道：“不怕，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五千块看清楚一个人，也是我赚了，因为我以后要做的生意肯定会在这个基础上乘以百，甚至万……”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望向田磊问道：“你说到时谁吃亏？” “你……这个……”田磊支支吾吾了老半天，最后终于蹦出来一句话，“你这个心也太大了！” 可不就是大嘛！ 想他白天还在做着几分钱的一碗的大碗茶生意，晚上就有个人塞给他整整五千块现金，然后还告诉他以后要做上千万的大生意。 这也幸好就是他，从小神经比较粗，高考考砸了也就郁闷了一小会儿，换成其他的做小买卖的人，估计得当场吓尿。 “田磊，记住一句话，人的心有多大，胃口就有多大，别让贫穷限制了你的想象。” “……” “好，我记住了。” 田磊很认真的点了点头，推着三轮子走出两步，然后顿了顿，又扭过头来补充了一句，“谢谢。” “收回去吧，记住，公司是咱们两个人的，通力合作才是我们需要的，谢谢就不必了。” 田磊呵呵一笑，不再多说什么，借着旁边宅子里洒落出来的微弱灯光，缓缓向前行去，一路上脑子里始终在回响着李亚东刚才的那句话。 “别让贫穷限制了你的想象……” 第四十三章 胡同里一霸 第二天田磊就离开了京城，李亚东亲自将他送到火车站。 坐着一辆“大头鞋”出租车回来后，李亚东就在五道口周边瞎晃悠，确切的来说，是在物色公司位置。 其实讲道理，此时略显荒凉的五道口实在不是什么好的兴办公司场所，不过李亚东无所谓，主要还是图方便，而且这个公司也不可能是他将来的唯一产业，只是暂时想到了，所以就做了。 脑子里装着满满的干货，如果你以为他会将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那就太天真了。 这也是他为什么昨晚会提出股权分配的原因，因为他已经想好了要做个甩手掌柜，而想让一个人诚心诚意的为公司效力，最好的办法莫过于使他成为公司的经营者之一。 至于这个股份比例是多少，他暂时还没想好，得视今后的公司效益而定，不管如何，肯定对得起田磊的付出。 李亚东对公司选址其实没有太大要求，有个门面，有个办公的地方，主要有一个合适的封闭空间当作仓库，也就可以了。 不过就算再没要求，他还是沿着马路牙子寻找，毕竟是开公司，总不能开到胡同巷子里去吧。一圈晃悠下来，几乎全是那种一层的小平房，租倒是有人愿意租，只是一户的规模实在太小，而且不会全租，否则人家上哪里住去？ 这时金钱的魅力就体现出来了，既然租不行，那就买！ 找到一处门前还算开阔的位置，刚好隔壁两户邻居态度模糊，也没有直接拒绝，李亚东怒砸四千五百块，将这两幢四间红砖砌成的小平房，收入囊中。 钱先付了一半，得到两份摁了手印的《房屋买卖协议》，商量好后天一起去房产局办理手续，再结清余款。倒也没让他们急着搬，给了几天时间，好让人家有个喘息空。 公司地址敲定后，第二天上午刚好没课，李亚东煮了碗鸡蛋面草草吃完，准备去趟五道口街道办，咨询一下挂靠的相关事宜。 房门刚锁上，却听到后院传来一阵鸡飞狗叫声，还掺杂着几句怒骂。 “你个小王八羔子，越来越无法无天了，以前是白天不着家，现在都敢一晚上不回来，有本事你就永远别回来啊！” “爸，这不是小猛他爸打牌欠了人家钱，昨天过来讨债，把人都给打了，我怕他们再回来，就带人在哪儿守了一夜。”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要你这么好心？你看看你现在成了什么样子，整个就一二流子！” “诶，爸，你别打呀，我知道错了还不行嘛……” 一个声音由远及近，狼狈不堪的从后院的圆拱门里冲出，刚好跟李亚东撞了个满怀。 “东哥，救命啊……” 李亚东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打开房门将他放了进去。 不大会儿功夫，门外传来蒋叔骂骂咧咧的声音，“小兔崽子，跑得倒挺快……” 蒋腾飞蹲在卧室的水泥地上，大气儿都不敢喘，直到他爸提着一根儿臂那么粗的棍子返回后院后，才蹑手蹑脚的走了出来。 “东哥，谢了。” 李亚东感觉有些好笑，心想怪不得这小子皮糙肉厚、壮得就跟个牛犊子一样，八成是被他爸的降龙十八棍从小给练出来的。 “没事，你以后少惹你爸生气，你家就你一个儿子，他是爱之深恨之切。” “这个我知道，要不以前是竹篾条，现在都换成擀面杖了……”蒋腾龙嘿嘿一笑，浑不在意，好像刚才那几棍子抽在了别人身上一样。 “你现在就一直在胡同里瞎晃悠？” 蒋腾飞摊摊手道：“那能有啥法子，工作又找不到，再说那些成天像个机器样的工作我也不爱干……”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望向李亚东义正言辞的继续说道：“不过东哥，你别看我好像整天没个正行，我干的可都是正事，别的不说，现在还有哪个小瘪三敢来咱们草帽胡同撒野？你看胡同里的治安多好啊，别说欺男霸女，就连三只手都不敢捞过界。” “这么说，你倒是做了件好事，成了胡同里的一霸？”李亚东呵呵一笑。 这一点他之前还真没什么感觉，不过现在听这小子这么一说，回头一想，发现他们这条胡同里的治安确实极好，那些不相干的闲杂人等基本绝迹。 “这个这个……这个‘霸’字多难听呐。”蒋腾飞抓耳挠腮道。 “胡同里的人怕你吗？” “啊？”蒋腾飞楞了一下，不知该如何回答。 怕吗？他在心里问自己。 李亚东也不多说什么，从旁边的挂钩上扯下一个围裙，系好后走进了厨房。这小子肚子里的声儿从进门起就没停过，“值了一晚上班”，估计饿得够呛。 也没多大会儿功夫，当一碗肉丝面、外加两个荷包蛋摆在蒋腾飞面前时，这小子幸福得差点没晕过去。 “东哥，你真是大好人呐，怪不得我妈成日念叨要让我跟你多学着点。” “吃你的吧，肉都堵不住你嘴。” “嘿嘿……” 一碗香喷喷的面条吃完后，蒋腾飞心满意足的拍着肚皮出了门，没敢回家，他爸正值气头上，回家那是纯属送肉上门，直接出了大杂院，估计又去胡同里晃荡去了。 李亚东紧随其后也出了门，走到胡同口时，倒是稍微驻足了一会儿，这里有颗几百年历史的大柳树，几位老人正坐在树底下对弈，主要刘伯在一旁摆了个修车摊，他寻思着也该弄辆自行车了，从草帽胡同到燕园也有好几里地，每天走来走去也挺累的。 “哟，这不是小东嘛，咋今天没去上学呀？”刘伯意识到有人走近后，抬起头来一打量，笑呵呵的问道。 “刘伯，早呢，这不上午没课嘛。” 刘伯也是闲来无事，其实几个女儿都挺孝顺，每月都会给些零花钱，加起来也算不少。老俩口的生活是不成问题，就是闲不住，刚好又有这门手艺，所以才在胡同口摆个修车摊，赚钱和为人民服务两不误嘛。 “刘伯，你这几辆自行车是卖的吗？”李亚东指着旁边停靠的几辆新旧不一的自行车问道。 他倒并非搞不到一张自行车票，那玩意儿要比彩电票好搞得多，只是懒得多此一举，他可没有把自行车当成一个大物件的心态，也就代代步，能骑就行。 “你要买车？” “那可不，这边到燕园可不算近。” 刘伯明意后，摆手道：“那你别急，我家里还有辆‘永久’牌的车架子，到时按俩轱辘，再给你整副新链条，保管跟新的一样。” 其实李亚东真心没有太大要求，不过想想也是左邻右舍的一片心意，也就受了，“那行，刘伯，感谢的话就不说了，到时直接停我家门口，多少钱跟我知会一声。” “就喜欢你小子这爽快劲。”刘伯哈哈一笑，“得嘞，也就这两天的事情。” 第四十四章 这辈子大概只有你 告别了刘伯后，李亚东来到五道口街道办。 一个狭窄的院落，三间小平房，不时有带红袖章的大妈大婶从里面走出来，其实真正的工作人员也就几个。 接待李亚东的是一个主任，具体干嘛的不知道，姓王，留着地中海发型，长着一张娃娃脸，很是健谈。一听说李亚东要弄挂靠，差点没高兴坏，这可是他们街道办开天辟地头一遭。 主要五道口这边目前太过荒凉，根本没发展起来，哪有人来这里办公司。眼瞅着别的街道一个个的富得流油，可他们街道办别说捞外快了，连基本福利都很难保障，心里能是个味儿？ “小李同志啊，请把你们公司的具体情况详细说明一下，譬如什么规模，主营什么业务等等。”王主任态度热情，一脸猴急。 虽然知道对方这是在做“费用评估”，但李亚东还是将情况如实道来。 所谓“挂靠”，说白了就是找个靠山，也是一种合作关系，指望着对方日后能在场面上多照应，欺瞒合作伙伴，可不算什么好主意。 “才两幢平房的规模啊？小是小了点，不过潜力巨大，南方的商品都很畅销嘛！” “王主任，说实在的，目前公司还没定下，执照什么的也都没去办……” 李亚东先给他来了一剂预防针，然后用看似商量，实则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将来是赚是赔很难说，不过不管怎样，只要我的公司还开在这里一天，每个月就交给街道办七十块的挂靠费，你看成不？” 这个数目是在他在心里估算过的，不算太多，但也不会“饿死”街道办。 王主任敢说不吗，话都说的这么直白了，公司还没定下，执照还没办，要是坐地起价把这送上门的福利给吓跑了怎么办？ 再说七十块也不少了，他们街道办的正式职工就六名，一个月的总工资也才一百多块钱。 “那……那行吧。” 价格敲定后，其他事情就好办多了，预付了三个月的挂靠费后，李亚东手里拿着一个档案袋，春风得意的离开了街道办。 工商那边的事情他决定明天再去跑，一是因为下午有课，二是因为明天刚好要去房产局一趟，两个部门距离不远。 下午的课程是《中国经济史》，讲的是大名鼎鼎的“庆历新政”，主要探讨老范同志富国强兵的改革政策，及其失败的原因。 精神矍铄的老教授在讲台上口若悬河，大谈“冗官、冗兵、冗费”的三冗现象。将庆历年间的满朝文武全给批击了一遍，还评价仁宗没有一战到底的决心。 李亚东听来听去就得出一个结论：强权不可动。再好的改革政策，若以损害大部分强权者的利益来实施的话，终将破灭。 晚饭是在食堂里解决的，主要今天李亚东推脱不过了，上次答应孙卫国他们去跳舞，可一直没去，下课后这三个家伙就吊在他屁股后面，说什么也不让走。 夜幕降临，朦胧的月光洒在燕园里，为这座古老的林园镀上一层神秘的面纱。黑夜中隐藏着骚动，遮掩了羞涩，让一颗颗不安份的心，浮出水面。 学校里的社团不算少，其中又以文学社声势浩大，这次孙卫国三人带李亚东来的舞会，就是文学社举办的。 还别说，人真不少，偌大的礼堂里黑压压的一片，估摸不下二三百人。 “可怜的八十年代大学生呀，也就这点乐子了。”李亚东小声的叹了口气。 舞会似乎还没有进入真正的高潮，礼堂里依旧灯火通明，一台燕舞牌录音机里放的也是抒情的曲子，十来对男女学生在众人的围观下“进进退退”，跳着那种快三慢四的交谊舞。 “你不上？”李亚东望向身旁的孙卫国，这么猴急的催他来，来了后又杵在这里不动，什么个意思？ “这个……”孙卫国挠着脑袋嘿嘿一笑，“这种慢慢悠悠的舞不适合我，我等着跳摇摆舞。” “东哥，你这不是为难孙老大嘛，跳这种舞得要舞伴才行。” 徐泽政一语道破玄机，李亚东瞬间明悟，倒是把这茬给忘了。 “敢情你们仨成日混场子，连个舞伴都没混着？” “东哥，把我剔除，我就是陪玩，从来不跳。”郭琦为自己正名。 “东哥，把我也剔除，我有舞伴，只是今天没来。”徐泽政呵呵一笑，开什么玩笑，好歹也是地头蛇，连个舞伴都混不到，那怎么能行。 “哦？”李亚东诧异的打量他一眼，“下手挺快嘛。” “没有……”徐泽政讪讪一笑，“以前就认识……” “等等等……等会儿。”孙卫国将他俩打断道：“小东同志，听你这语气……似乎带点鄙视的意味对吧？” “哟，被你听出来了。” “嘿，你牛你上啊，给兄弟几个做个表率……”孙卫国一脸不屑，“能不能行？” 男人怎么能说不行？ 李亚东知道这厮是在激他，不过他认了。 眼神在礼堂里四处乱瞟，不就是请人跳个舞嘛，多大点事。这年头的大礼堂没混过，日后的酒吧还没泡过吗，能出来跳舞的女人自然有被搭讪的思想觉悟，无非就是合不合眼缘的问题。 瞅啊瞅，瞅啊瞅，忽然，一张白皙的侧脸映入他眼帘，而他的瞳孔在03秒之内，骤然一缩！ 然后停顿。 此时脑海中仿佛回响起了那首李玉玲在三年之后才会发行的《不能忘记你》。 这是一张他永世不会遗忘的脸，即使在当初濒临死亡之时，他依然将它牢牢记在心里。它比记忆中更加年轻，但李亚东敢发誓，他绝对不会认错。 不可能认错！ 她当初冒着生命危险想将他从起火的汽车中救出。 他曾因为担心她的安危而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他甚至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可命运有时候就是这么出其不意。 在茫茫人海中，他竟与她相遇了…… “小东，小东……”耳旁传来孙卫国的呼喊，将李亚东从思绪中拉出。 “行啊，小东同志，一来就相中了中文系的系花，别怪我没提醒你，那可是大二的学姐，而且跟小琦一副德性，偶尔会过来凑热闹，但从不跳舞，不知道多少同胞们铩羽而归，你就别再去做无谓的牺牲了，你看那边那个，不也挺，诶……你……” “得，好心当做驴肝肺！”孙卫国气呼呼的说道，因为某人已经头也不回的杀了过去。 “你……你好。”李亚东来到几位中文系学姐旁边，尽量稳住心神开了口。不过这副模样在别人看来，可就是另一重理解了。 “大一学弟？” 一位扎着马尾的学姐咯咯一笑，打量他几眼后，一本正经的说道：“勇气可嘉，不过有勇无谋，想邀请我们薇薇跳舞的人都失败了，你凭什么认为你有机会？” “薇薇……那是你的名字吗？”李亚东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眼前这位长发披肩的女生，至于刚才说话的那位学姐，他理都没理。 因为此刻他的眼中，已经没有多余空隙。虽然知道是自欺自人，但他还是想知道她是否一切安好。 “陶露，你以后再这样我可真生气了！”被称作微微的女生没好气的白了闺蜜一眼后，又扭过来头望向李亚东说道：“这位学弟你好，请叫我苏薇，我不会跳舞，你还是找别人吧。” 苏薇吗？ 你也好，不过我不会找别人，这辈子大概只有你了。 第四十五章 你已经上了本姑娘的黑名单 这辈子能遇见苏薇，是李亚东始料未及的，论兴奋程度仅次于看到母亲依然在世。 对于这个曾在他生命中留下过惊鸿一瞥的女孩，若说一见钟情，似乎也不是，或许更多的源自于感动。 在经历了两段失败的婚姻之后，能遇到一个为他奋不顾身的女人，那种感动是无以复加的。即使他心里很清楚，假如那天被困在车里的是另一个男人，她依然会这样做。 但这也不恰好说明了，这个女孩很善良吗？ 一个好似天使一样的女孩，并且与他有过一段渊源。于情于理，他这辈子都不想错过。 晚上躺在床上，李亚东久久不能睡去，虽然邀舞被拒，遭到孙卫国的嘲笑，但此刻心里还是兴奋异常，感觉血脉贲张。 第二天早上，精神抖擞的他如约在五道口与两位卖房者碰头，然后一同前往房产局，因为手续齐全，债权清晰，倒也没生出太大波澜。 结清余款后，获得两把钥匙，两户人家倒也挺积极，据说合伙在东城那边买了一座四合院，比海淀这边不知繁华多少，早就火急火燎的搬了过去。 随后李亚东只身来到工商局，提交资料，申请个体户执照。给他办理手续的是一个苦瓜脸青年，态度不算友好。 “外地人？”苦瓜脸神情倨傲，不管在哪个年代总有那么一撮人喜欢搞地区歧视，以自己生在大城市为荣，看不起那些来自小地方的人。 日后流行这么一个段子：说魔都人自视甚高，在男人眼中来自全国各地的人都是外乡人，而在女人眼中，大概所有中国人都是外乡人。 相对而言，京城还算好一些，起码沟通上没有障碍，也就少了些排斥。 “卾省人。”李亚东莫无表情的回了一句，看见对方面露不屑后，又补充道：“档案在北大。” “噢……原来是北大高材生啊，失敬失敬。” 瞧瞧这嘴脸。 喜欢用有色眼镜看人的，大抵都比较势利。 “请问我的手续有问题吗，没有的话麻烦尽快办理。”李亚东态度如一，表情淡然。 “问题是没什么问题，但你这个未来的国家干部，弄个个体户执照，好像有些不合适吧，我们局里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苦瓜脸显得有些为难，倒不是故意刁难，而是国家干部不允许经商，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你也说是未来的，那就表明我现在的身份不是。” 这件事情李亚东之前考虑过，以自己的名义申请个体户执照，也就姑且一试，能不能行还真不知道，不行的话只能用五道口街道办的名义，田磊的身份八成也是不行的。 “这位同志，你应该清楚，国家提倡勤工俭学，这是我党一贯的优良传统，也没哪条规定说大学生不能申请个体户执照。” “另外，实不相瞒，我是北大经济系学生，而我进行个体户的经济运营，实际上也是一种社会实践活动，每个季度都要向老师递交相关论文。” “哦，原来是校方许可的，那行那行……”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苦瓜脸还哪敢推阻，借他几个胆子也不敢耽误北大的研究啊，手里公章盖得啪啪响。 不过执照当天是拿不到的，有些材料需要审核，譬如申请人的档案等等，还需过段时日，李亚东也就先回去了。 苏薇最近感觉很烦躁，因为宿舍楼底下总有一根电线杆子杵在那里，之前倒也没什么，不过后来被室友陶露那个大嘴巴子认出这人，事情就一发不可收拾。 类似于“痴情学弟日夜守候”、“寡情学姐视而不见”这样的言论，在整个宿舍楼内顿时传开了。 文学系的才女们大多多愁善感，信仰浪漫主义，同时也很八卦。 苏薇感觉压力巨大，甚至已经影响到日常学业，今天她终于鼓起勇气，走下楼去，打算跟这位学弟讲个明白。 时值黄昏，天空被夕阳的余晖染成一片火红，李亚东杵在花坛旁的电线杆下，看到宿舍门口走出一个人后，嘴角弯起一抹弧度。 终于还是来了。 “你好。” “我不好！”苏薇微微蹙眉，语气中掺杂着些许火药味。 “我影响到你了？” “是！” “那我以后不来了。” “好！”说罢，她居然转身就走。 “诶，你等等啊……我没别的意思，我叫李亚东，其实就想和你认识一下，交个朋友。” 坦白讲，李亚东也不喜欢做这么讨人厌的事情，但没办法，他在燕园里晃荡了好几天，始终没能与苏薇成功“邂逅”，她似乎除了上课就是待在寝室里，用日后的话说就是有点宅，所以只好出此下策。 苏薇脚步微顿，头也不回的说道：“可是我不想和你交朋友，再见。” 你妹啊，要不要这么酷？ 李亚东忍不住的吐槽了一句，然后朝着她的背影喊道：“苏薇，你跑不掉的！” 苏薇已经走进楼梯口的背影轻轻一颤，不知是被这么直白的话语给刺激到了，还是气的。 回到宿舍后，趴在窗台前洞悉了整个过程的几个姐妹立马围了上来，陶露还学着李亚东的语气，像模像样的说道：“苏薇，你跑不掉的！” 说着，还伸手做了一个“你逃不出我手心”的动作。 “要死啊你！”苏薇恼羞成怒，抓起床上的一个枕头砸了过去。 “好了好了，不学就是了……”陶露举手投降。 “薇薇，你还别说，这位学弟还真够胆大的，这样的话都敢随便喊。” “是啊，以前只在电影里看过这样的场景，想不到还真给遇上了。” “要我说这位学弟挺好嘛，一片痴情，要是哪位男同学对我这么好，长得又不丑的话，我就跟他处对象。” “犯花痴了吧你。” “哈哈……” 几名女生叽叽喳喳的，苏薇越听脸越红，正如之前那名室友所说，这个年代的女孩子哪里经历过这样的事，就算真处了对象的小俩口，有什么小情话都是羞于言语的，多用书信往来，一诉衷情。 只能说这小子胆太肥了！ 真是气煞她也。 李亚东是吧，很好，告诉你，你已经上了本姑娘的黑名单！ 第四十六章 就差一个媳妇儿 喇叭裤的销售正式告罄，最失落的莫过于冯大明，像这样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他上哪里找去？ 裁缝铺里，吴瘸子虽然不舍，但比他好得多，如今手里有钞票，正寻思着添置缝纫机，像李亚东一样弄个挂靠，扩大规模。 “行了，别拉着个脸了，像家里死了人一样。”三人接触了这么长时间，已经变得很熟稔，李亚东说话也没个顾忌。 “李老板，以后有啥好买卖，你可得想着我点。”冯大明一脸谄媚，他约莫得到消息，这位李老板又有大动作，只是具体是什么还不清楚。 “可以啊，那你也想着我点。”李亚东呵呵一笑，问道：“怎么样，那个老子骑牛罐卖不，价格保管让你满意。” “这个……”冯大明一脸为难，弱弱道：“李老板，这完全是往祖人坟头上撒狗血的事情，换你你能做？” “做，咋不做，放在家里不能吃不能喝的，哪天要是真穷疯了，照卖不误，相信祖人也不会怪罪。” “话是这么说不错……”冯大明欲言又止，心里还有句话没说：可哥们儿这不是没穷疯吗？不仅不穷，还大赚了一笔。 “一万块，卖不？” “这这这这……”冯大明吓得眼珠子一瞪。 “两万！” “你你你你……” “三万！” “我我我我……” “五万！” “此话当真？”冯大明眼睛都红了。 李亚东看了他一眼，见鬼去的祖人吧。他算是明白了，对于一个沉迷富贵的人而言，大概没有什么是不能卖的，只要价码合适。 “假的，我现在没这么多钱，你要真愿意卖，给我留着，等哪天有钱了再找你。” “哦……”冯大明撇撇嘴，心里有点扫兴，又有点庆幸，挺复杂的一种感觉。 临行时，李亚东已经走到门口，冯大明忽然想到什么，又追了上来。 “对了，李老板，上次你让我帮忙留意的彩电票，已经搞到了。” 说着，从兜里掏出一张白底上绘有红色纹理的票据。 “不错嘛，有点能耐。”李亚东笑着接了过去，问好价钱后，直接从兜里掏出一沓大团结，数了数，递过去三十八张。 一张票据卖到这个价位，说实话是挺贵的，不过李亚东也并未觉得吃亏，因为他心里很清楚，由于国家新一轮的商品价格调控，要不了多久，市面上就会掀起一股浪潮式消费。 老百姓口袋里揣着钱已经感觉不安全，只有换成真正的商品才认为是保值的。等到明年开春，一张彩电票在黑市上至少价值一千块！ 李亚东可不是票贩子，手里有票自然要花出去，当即跑到海淀最大的百货公司，抱走了一台18寸长虹牌彩电，售价一千三百八十块。 抱着尽可能低调的想法，也没敢打出租车，叫了个三轮子送回到草帽胡同，电视机箱子还用黑布盖着。 可他能瞒得住胡同里的人，却瞒不过大杂院里的几户人家。一听说李亚东抱了台大彩电回来，大杂院里的人也甭管手头上在干嘛，全都撂下摊子凑了过来。 “小东，这么大的彩电，得花多少钱啊？”顾姨一脸艳羡，可怜她家连个小黑白都没有。 其他人同样好不到哪里去，别说大彩电了，就连14寸的黑白电视机，整个草帽胡同里都没几户人家有。 “我算是看出来了，小东你啊肯定出身不一般！” 刘伯这话说得十分笃定，其他人纷纷附和。 想想也是，一个人在外求学，不在学校住，非要在外面租房子住，一租还是三大间，顶别人一家好几口的地方。 房子租了还不要紧，各种家伙什儿全给置办齐了，又是新被褥、新碗盆、新暖水瓶，连自行车都整了一辆，如今还把大彩电给搬回来了。 “小东啊，我看你这屋里也就差个媳妇儿了。”蒋阿姨笑呵呵的打趣道，说完后还不留痕迹的瞥了眼身旁的女儿。 她女儿蒋琬今年二十岁整，也到了该出嫁的年纪，你说要是能遇上这么一个家境好、学历高，又有本事的年轻人，那该多好啊！ “差媳妇儿还不简单，我姐啊！”蒋腾飞哈哈一笑。 他约莫是开玩笑的，不过却把她姐臊得不轻，狠狠地踹了他一脚后，红着脸一溜烟的跑回了后院。 李亚东也是一脸尴尬，埋怨的看了蒋阿姨一眼。没事提这个干嘛，这以后再遇到蒋婉了，俩人能有个自在？ 随后蒋腾飞帮忙搭手，爬到屋顶上竖起天线，李亚东在堂屋里调台，废了老大劲电视总算有了画面。 “哇！真是彩色的人儿呢！”江晓晓的小板凳早就准备好了，坐在电视机前看得一惊一乍的。 “这彩电真是好东西啊，有了这玩意儿，黑白电视还哪里看得习惯？”蒋叔感慨道。 “是啊，咱们几户占了小东的光，也算是胡同里的头一份儿。”刘婶呵呵一笑，也不知从哪里摸出一包炒花生，一人抓了一把。 李亚东知道，从今往后他再也不用担心家里冷清了。好在人数不多，倒也不至于太吵。 临近晚饭的时候，大家都挺知趣的提着板凳离开，就连目不转睛的盯着电视屏、嚷嚷着让她妈回去先做饭的江晓晓，也被顾姨给提拉走了。 可不大会儿功夫，有一个人却去而复返。 “得，家里一个也得罪不起，东哥，晚上能在你这里再蹭一顿吗？” 蒋腾飞一脸悻悻，屁股后面还有个白色脚印，八成回去后被他姐给“照顾”了。 李亚东反正要做饭，多蒸点米就是，总不能见“饿”不救吧。 蒋家对这小子算是彻底放养了，管也不管不了，就凭这种厚脸皮的精神，在外面指定也不可能饿死。 家里就准备了两份食材，烧了个红烧肉，外加一个尖椒肚片，主要李亚东寻思着补补身子，增点膘，所以要多吃点肉。 蒋腾飞吃不了太辣，尖椒肚片尝了一口后就没敢再吃，不过一盘红绕肉基本被他包圆了，客气二字对他来说是完全不存在的，李亚东有幸分到了两块。 “天呐，东哥，你这手艺……”蒋腾飞吃得都顾不上说话，“这辈子就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红烧肉！太香了！” “好吃你就多吃点。”李亚东干脆照顾那盘尖椒肚片去了。 “完了，完了……” 这小子一个人干掉一大钵米饭，李亚东只吃了一小碗，完事后唉声叹息的说道：“完了，这以后我妈做的饭，还能吃不能吃了？” 李亚东心里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第四十七章 革命的堡垒要从内部瓦解 生活中有些事情往往越是追寻，越不得而果，然而当你按耐下那份躁动时，却又总能在某个不经意间不期而遇。 李亚东曾幻想过苏薇是位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不然怎么从没瞅见过她出来吃饭呢？ 没想到今天中午，却在学一食堂碰了个正着，同行的还有她的一波室友，总共六个人。 “兄弟们，江湖救急，饭盒全部上交，晚点我请你们吃大餐。” 孙卫国三人嘿嘿一笑，对于李亚东的那点破事了如指掌。成人之美这种好事自然要成全，再说还有李老板承诺的大餐，一次吃大户的机会，万万没有错过的道理。 手里捧着三个饭盒外加两个搪瓷缸，李亚东来到打菜的窗口，对着打菜的师傅大手一挥道：“师傅，照满的打，扒肘条，干烧肉都要，再挑几个好吃的荤菜。” “得嘞。”厨师约莫对这位逢来必点招牌菜的小伙子也不陌生，知道是个不差钱的主，抡起勺子使劲往饭盒里塞，一个饭盒起码塞下了三份菜的量。 李亚东付完钱后，盖好盖子摞在一起，抱在怀里来到了苏薇她们那一桌。 “哟，这不是李学弟嘛，胃口不小啊，一人顶了我们六个。”陶露饶有兴趣的望着他。 而苏薇却低下头去，继续细嚼慢咽的吃着自己的饭菜，权当没有看见。 李亚东瞥了一眼那个饭盒，里面就一个水熬白菜外加小撮米饭，约莫能推测出她的家境并不好。 “陶学姐说笑了，一个人哪里吃得了这么多……”说着，李亚东把饭盒往桌面上一放，并且逐一打开。 “哇！四毛钱一份的扒肘条和干烧肉，还有烧鸡块和糖醋鱼。” “不对啊，这份量咋这么多？” 几位小姐姐都惊呆了，很想问李亚东一句：食堂是你家开的吗？偌大的饭盒里面咋就没个缝隙？ 想她们平时偶尔吃顿肉，花了好大力气对打菜师傅撒娇打滚，也顶多比男生们多一丢丢。这人莫非他老子在食堂里干活？ 苏薇没好气的瞥了一眼瞬间有些倒戈意向的室友们，冷冷的说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苏学姐此言差矣。” 李亚东呵呵一笑，“主要上次舞会上有些鲁莽，还有些不礼貌，所以想借此机会给你和陶学姐陪个不是。” “我也有份？”陶露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即使上次这位李学弟确实有些不礼貌的行为，也早就忘记了。 “必须的。”李亚东面露微笑，态度诚恳。 只要锄头挥得好，不怕堡垒挖不倒。前辈有云：想要征服一个女人，就得首先征服她身边的闺蜜。 “那……那我可就不客气了？”陶露试探着问道，主要这几个饭盒里的菜，份量有些重。 “要是客气，就说明陶学姐还在生气。” “我竟无言以对……”陶露哈哈大笑，果真不客气，起身把饭盒逐一拿了过去，每两位姐妹前面放一盒。 “不错嘛，很对胃口。”她不顾形象的将一整块扒肘条塞进嘴里，吃得嘴角溢油，看了李亚东一眼。 也不知道是说他，还是在说菜。 “那行，几位学姐慢些吃，吃完饭盒放桌上就行，我待会过来收。”说罢，李亚东毫不拖泥带水的走了，不过也没走远，跑到一个拐角处暗暗打量着。 “薇薇，吃一块？” “不吃。”苏薇倔强道，鼻夹嗅着近在咫尺的香气，嘴里完全是出于生理反应溢出口水，为了不至于出糗，只能埋头对付自己的饭菜。 “薇薇，你这样可不对，那小子上次确实莽撞，那啥……后面也挺莽撞的。他是给咱们俩人赔礼道歉的，光我一个人吃算怎么回事？” “是啊，薇薇，我们几个可是完全占你俩的便宜，你要不吃，我们怎么吃得下。” “就是，不吃了不吃了……” 几个姐妹达成统一战线，纷纷放下饭勺，就这么干瞪眼的望着她。 “哎呀，你们几个好烦啊，想吃就吃呗，管我做什么。” 几人扭过头去，权当没听到。 苏薇气结，思想挣扎了好一会儿后，终于还是妥协了。 她们宿舍里六个人家庭条件都不好，这也是很普遍的现象，如同李亚东他们那个四人组，放现如今的燕园里，完全就是日后的f4组合。 天天吃香的喝辣的，不知道羡慕死多少人，像她们这种正常的学生，也就每逢节假日时能开开荤，尝一尝肉的滋味。 这还得感谢党的政策好，感谢北大的领导们，每逢节假日的头一天中午，会给学生们发放一张免费餐卷，大家可以凭卷在任意食堂打两份菜。 这顿饭也是同学们之间难得的聚餐时间，大家会各自打好菜，凑在一起找个静谧的地方，好好享受一番。偶尔也会奢侈的喝点小酒，学校南侧的大马路一直向东，拐几个弯有家“延吉冷面馆”，那里买散装啤酒，两毛钱一升，通常打满一暖水瓶，约莫一块钱左右。 “好了，我吃了。”苏薇从身前的饭盒里夹了一块干烧肉，放到嘴边咬下一半。 “这才对嘛！”几人相视一笑。 “来来，姐妹们，这种吃大户的机会可不多，万千别浪费了，趁热吃。” 李亚东躲在墙角会心一笑，只能感叹闺蜜的力量果然强大，不然让他去劝苏薇吃肉，估摸着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这个女孩子的性格他虽然没怎么摸透，但短短的几次接触下来，发现确实不怎么好沟通。 这顿午餐李亚东前前后后耗费了五块八毛钱，非土豪不可为，就连徐泽政都对他有些刮目相看，认为得重新定义他口中所谓的“小买卖”。 他算是有钱了，每个月他那个开桑塔纳的老爹会给他五十块钱零花，但一样不敢这么大手大脚，否则能顶几天？ 一阵秋风刮走了九月，当十月一号这天来临时，整个京城似乎都沸腾了，如同潮水般的水流疯狂涌向天安门。 正值新中国三十五岁华诞，国家举行盛大的阅兵仪式。 在这样一个威武庄严的时刻，身在京城里的男女老少们，几乎没人愿意错过。 李亚东他们也去了，不仅去了，还组成了一个规模不小的学生方阵。就在游行队伍路过金水桥边时，前方的生物系学长们擎起了一面条幅。 上面用毛笔书写了四个苍遒有力的大字——小平您好。 一句最简单不过的问候，如同对亲人，如同对朋友，却饱含着广大人民群众最真挚的情感，是对那位八十岁老人，发自肺腑的至高敬意。 第四十八章 田磊回京 历经小半月时间，田磊终于回来了，还带回来了两大包货物，用两个半人来高、红白相间的条纹编织袋装着，就这么挎在身上，衣着凌乱，就跟日后捡破烂的一样。 李亚东寻思着得找个时间配两部bb机，这会儿京城应该已经有寻呼台了，没有手机的年代实在太痛苦。田磊先是去大杂院找了一遍，然后又跑到燕园找了一遍，才好容易找到他，可谓累得够呛。 五千块钱按照李亚东的指示全部花完，主要就三大类：电子表、计算器，以及南方最新款的女性服装。这些东西都是李亚东清单上的商品，还有一些诸如录音机、学习机之类的东西，田磊也找到了货源，只是物件太大，不怎么好带，只能等下次走货运的时候再说。 电子表是塑料的，小巧别致，机身和表带都是黑色的，男女通用，以李亚东这个过来人的眼光看来，居然毫无违和感，造型中规中矩，不偏卡通，感觉还挺大气。 计算器也是液晶屏显示的，巴掌大小，分黑色和白色两种，除了没有太阳能功能外，跟日后的电子计算器也没啥太大区别。 前者进价二十五块一只，后者进价十八块一台。 衣服的话不算多，但款式比较杂，用田磊回应南方工厂的话说“这次主要拿些样品回去给老板看看货，行的话下次就是成批进了”。 都是秋装，进货价不等，平均大概每件七八块钱的样子。 “东哥，你是不知道，南方那叫一个热火朝天啊，高楼大厦，遮天蔽日，街上全是商铺，商品也是五花八门，咱们老家跟人家那一比，简直就是乡下。” 田磊这一趟远门下来，真是开了眼界，以前受家庭观念影响的他，其实对做买卖这条路还是有些偏见的。若非他二叔行事雷厉风行，说不管他吃喝就不管他吃喝，他也不会卖起大碗茶。 这也是他为什么一直没去见邱虹的原因，自身都瞧不起自己，还哪敢出现在心爱之人的面前？ 但现在不一样了，见识过南方的开放型经济后，他心里的那点小疙瘩彻底没有了。在南方有钱的那才是爷，大街上所有人都掉钱眼里了，就想着法子怎么捞钱。 他直到现在都记得李亚东当初的那个问题，说一个人钱多到一定程度后，容不得别人瞧不起，甚至很多女人都会沉沦，当时问他信不信。他那时虽然说了“信”，但心里其实并不确定，因为他见过很多有钱人一样被人瞧不起。 现在他信了，真的信了。他总有种感觉，南方的今天，就是内地的明天。 “学到不少吧？”李亚东一边打量着一只电子表，一边笑着问道。 “确实。”田磊重重的点点头。 “所以说啊，这人呐就得多走走，多出去看看，看看外面大好的世界，看看外面广阔的天地，自己的眼界和心胸自然也就开阔了。” “东哥，我发现每次从你嘴里说出来的话，咋就这么有道理呢！”。 田磊总感觉与他接触的短短时间内所学到的东西，比过去十几年的学校里学到的都多。 “行了，别站在这里了，带你去看看咱们的公司，执照什么的都已经办下来了。” 俩人来到店铺后，将货物找了个干燥的房间放好，李亚东给了田磊一串钥匙，这里的每扇房门他都装上了门锁，钥匙就全权交给田磊负责。 “这里房间多，你要不收拾一间做卧室吧，老是挤在你二叔家里也不是个事，可别耽误了人家培育下一代。” “那敢情好。”田磊嘿嘿一笑，他二叔二嫂至今还没孩子，住在单位宿舍里，一个大单间，晚上睡觉的时候用帘子隔开，他也感觉很不方便。 “我订一批货柜和桌椅板凳，这两天应该就能送过来，你趁着时间把这里收拾一下，看看还有什么要置办的，另外明天会有抡大锤的过来把外面两间给打通，弄个拱门，以后两幢房子就合成一幢。哦对了，石灰粉我忘记买了，你看明天抽空去跑一趟，弄把刷子把这两间给刷一下，弄白一点，好歹是个门面。” 说着，李亚东从兜里掏出一摞钱，数出五百块，权当是店面的前期采办费。 田磊接了过去，也没说什么，五百块虽然不少，但亲手花出去五千块后，攥着这些钱也能做到脸不红心不跳。 李亚东交代完事情后正准备离开，因为待会儿学校里还有课，临行时却被田磊给喊住了。 “东哥，那个……邱虹，她最近找过你吗？” “昨天就来了，又蹭了我一顿饭。”李亚东转身走回来，拍着他的肩膀说道：“放心吧，饭吃完就被我气跑了，因为我告诉她我正在处对象。” “啊？”田磊诧异的抬起头来。 “是不是很机智？”李亚东嘿嘿一笑，“这是真事，没骗她，也不骗你，正在努力中，所以邱虹的事情你就放心，我这边是绝对没问题，主要还是看你跟她。” “东哥，感谢的话就不说了，反正我田磊这辈子就跟着你干。” “好兄弟！”俩人的手重重的握在一起。 今天是礼拜二，李亚东打算尽量在这个礼拜之内，让公司正式开业。 最近这段时间真是花钱如流水啊，每天只出不进，他卖喇叭裤挣的两万多块，买房进货，外加其他的七七八八的开销，已经去了大半，坐吃山空肯定行不通。 晚上田磊果然在公司，这里水电齐全，人家撂下的破床板也有，买套凉席被单也就住进去了，算不得多费事。让他去家里吃饭也不去，下午买了一个煤炉子，说是以后烧水也用得着，晚上自己煮个面，刚好检验一下质量，要是跑火的话明早就去百货商店换。 李亚东也不强迫，知道他是不好意思，俩人虽然是朋友，但同时也是上下级的关系，老让上级给下级烧饭，算怎么一回事？ 但田磊不好意思，有人却好意思的很。 “东哥，回了。哟，买这么一大条鲤鱼呢，晚上是不是做糖醋鲤鱼？”李亚东刚回到家没几分钟，门口就摸进来一人，瞅着桌上的菜篮子笑呵呵的问道。 “滚蛋，又想蹭饭？” 俗话说泥菩萨还有三分火气呢，李亚东也是弄郁闷了，三天之内蹭了五回，这已经不叫蹭了，而是叫搭伙，关键这小子还不给钱，他反倒成了免费的厨子。 蒋腾飞约莫已经摸清了他的脾性，也不生气，可怜巴巴说道：“东哥，不能见死不救啊，家里正在火星撞地球呢，我中午就没吃，晚上这顿饭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有着落，都快饿岔气了。” “又惹你爸生气了？”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蒋腾飞脑袋摆起了花，“这回可不是我，是我爸把我妈给得罪了，厂里的事情，原本我爸准备竞选组长啥的，不知怎么的就突然自己退选了，把我妈给气的，要能选上组长每月可多四块钱呢。” “四块钱？” “是啊。”蒋腾飞不明所以，反问道：“我爸一个月工资才二十五块，四块钱不多吗？” “那你妈呢？” “我妈少，我爸大小是个标兵，我妈一个打杂的，二十块不到。” “这么说，你家一个月就是四十几块的收入，柴米油盐全在里面？” “啊。”蒋腾飞更加摸不着头脑，不明白他为什么关心起这个。 “你家多久没吃肉了，我不是说你，说的是你家里面。” “要是你上次的那顿不算，大大……大概有一个多月了吧。” 蒋腾飞终究不是铁打的心肠，这句话吐出来后，心里总感觉堵得慌。 第四十九章 论一名销售人员的基本素养 四十几块钱看似不少，实则在一个四口之家的工人家庭，没田没地，什么都靠买，真的也就刚刚糊口，毕竟一斤富强粉都要两块五，家里平时也是粗粮细粮混着吃的。 “想赚钱吗？” “啊？”蒋腾飞楞了一下，然后不由一阵狂喜，“想啊，做梦都想，东哥，难道你有赚钱的法子？” 李亚东托着腮帮子一阵思忖，他在想贸易公司的事情。所谓贸易，就是指以货币为媒介的一种交换行为，但这个交换，刚开始一点知名度没有，总不能全指着人家上门找你换吧，得去跑，用日后的话说就是跑市场。 原本冯大明是个不错的人选，他手下也有一批现成的分销商，但李亚东不怎么想用。一是对这个人不信任，二是过于依赖别人的渠道终究不是长远之计，特别是在这个商业配套极其匮乏的年代。 今时不比以往，现如今他也是有执照的人，培养一支自己的销售团队，无疑更加契合公司的发展。 蒋腾飞这小子他接触也算频繁，脸皮够厚，讲义气，除了偶尔有点不着调外，其实品性真不坏。就拿他称霸草帽胡同这件事来说，放古代也算是一项义举，庇护父老乡亲不受歹人危害嘛。 他倒还真在外面听说过这小子的名号，五道口附近不少人都知道草帽胡同里有个小霸王，打架那是一等一的猛，所以现在偷鸡摸狗的人根本不敢来胡同里找不自在。 而且这小子手底下还有一帮人，都是那种十七八岁的小伙子，正值年轻力壮，读书没那脑子，工作也没人要，整天无所事事，这帮人要是利用起来，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我手上确实有个活，没有固定工资，完全看你能力，要是干得好的话，一个月赚一百块很轻松，要是应付偷懒的话，也可能一分钱都拿不到，想干吗？考虑清楚再回答我。” “一百块！”蒋腾飞倒吸一口凉气，瞪着眼珠子问道：“意思就是说，只要我认真干，不偷懒，一个月就能赚一百？” “可以这样理解……” “干了！”蒋腾飞大手一挥，头掉碗大的疤，兜里从没超过五毛钱的苦日子他算是过够了，一个月一百块，顶他爸妈的两倍多，别说留点汗了，留点血他都不在乎。 “但有个条件，一切服从安排，要有军队的令行禁止精神，能办到吗？” 这句话要是陌生人问的，蒋腾飞八成得给他一脚，什么玩意儿，还想指挥他？不过如果对象是李亚东的话……他照办。 没什么大道道，他虽然虎，但哪些人是真对他好，哪些人值得信任，他还是分得清的。 “东哥，我听你的，往后你说西就西，你说东就东，成吧？” “那好。”李亚东点点头，“你去把你那帮小兄弟召集一下，晚点带过来给我看看。” “啊？他们也行？”蒋腾飞眼珠子又是一瞪，说实话要是自己跟李亚东去工作，离开这帮兄弟们，他还真有点舍不得。 “行，怎么不行，只要有手有脚的都行，不过事先说好了，我可要看人，品行不端的不要。” “那不能够！” 蒋腾飞高兴得差点没跳起来，比他自己找到工作了还要兴奋，饭也顾不上蹭，一边火急火燎的跑向门外，一边扭头对李亚东喊道：“东哥，不用等我吃饭，你瞅好咯，一准给你带来一对正规军！” 李亚东哭笑不得，等你妹哟，老子什么时候说要等你吃饭了？ 晚上十点多，夜已渐深，过来蹭电视的邻居们也都回去睡了，原本这个点李亚东肯定是要关门的，但今天却没有。 果不其然的是，没过多大会儿功夫，蒋腾飞就带着一帮人马从门口走进。 李亚东数了数，一共八人，壮瘦有别，高矮不一，但毫无一例外，每个人脸上都透着兴奋，恭敬的立正站好，像是等待首长检阅的士兵。 李亚东原本还想逐一聊一聊，了解一下未来员工的情况，等于一个简单的面试。不过看到如今这番模样，想想还是算了，蒋腾飞八成已经给他们洗好脑了。 这帮人从大杂院门口走进来后，几乎没有发出一丝声响，他倒是低估这小子的领导才干。 “腾飞，把门关一下。” “是，东哥。” 等到蒋腾飞将房门关好后，李亚东坐在堂屋居中的靠背椅上，眼神一一扫视过他们。 “我相信有些事情腾飞已经跟你们讲过，我就不再赘述，其实我知道，你们几个都不算传统意义上的好孩子……” “东哥……” “闭嘴。” 蒋腾飞一脸悻悻的闭上嘴巴后，李亚东继续说道：“在胡同里的老少爷们眼里，你们成日无所事事，打架斗殴，也许你们是想成为胡同顽主那样的人物，但恕我直言，在外人眼里你们更像一群二流子。” 这番话无疑说到众人心坎里了，凭良心讲，他们为草帽胡同付出真不少，邻居们平日见了面也都笑脸相迎，可背后却没几个人真正待见他们。 这种细节从很多方面都能体现，譬如不让自家孩子跟他们玩啊，遇到谁去家里蹭饭时，总会把好菜收起来等等。 “你们很彪，不仅外面的人怕你们，左右邻里也怕你们，我知道，你们其实比任何人都想获得尊重，可惜你们将力气使错了地方。” “东哥，你说吧，要我们做什么，我们都愿意跟着你干！”蒋腾飞红着眼睛说道。 他大概是没有想到的，最懂他们的人不是看着他们长大的左右邻里，也不是他们的父母，而是这个刚搬进胡同没几天的小哥哥。 “对！东哥，我们以后都听你的！”其他人纷纷附和，士气激昂。 这是一个最好的年纪，也是一个最坏的年纪。 李亚东很庆幸他不是一个心术不正的人，否则他大约有一百种办法让这帮人对他死心塌地，杀人放火都不是没有可能。 “以前的游手好闲一半责任不在你们，那是你们没有获得体现自身价值的机会，而我现在就给你们这个机会，你们如今都站在同一起跑线上，你们中有些人将很快成为家里的顶梁柱，一个人的工资顶你们父母好几倍，也有人或许依旧穷困潦倒，成龙成虫，完全取决于你们自己……”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扫视过大家问道：“你们想要父母为你们骄傲吗？” “想！” “你们想要出人头地吗？” “想！” “你们想要通过财富获得别人的尊重吗？” “想！” 李亚东笑了，多好的一群小伙子，只是很少有人能看到他们暴虐以外的真性情。 有人曾说过，若是将一群劳改犯编入一支销售团队，并以减刑假释作为考核标准，那么这支团队必将业绩暴涨，无往不利。 而眼前站着的同样也是一群“坏孩子”，此刻李亚东就从他们眸子里读懂了两个字——饥渴。 饥渴难耐！ 第五十章 两个女人一台戏（感谢“张文王”的书单） 十月八日，寒露，老黄历上说：宜开光、伐木、作梁、搬家。 李亚东在这一天将公司开业，没有盛大的剪彩，甚至没有花篮，也就是挂门牌的时候，让蒋腾飞放了一串鞭炮，仅此而已。 两幢平房的堂屋已经打通，作为门面，里面靠墙的位置摆放着崭新的木头架子，上面陈列着公司目前有货的几件商品，算是一个展览室，方便以后经销商到店看货。 当然，零售也做，价格比批发略高。 李亚东当众宣布了田磊为“一帆贸易公司”经理，拥有行政管理权，以及人事罢免权。换句话讲，公司事无巨细，他的话就是规矩。 蒋腾飞任销售科科长，负责业务拓展，以及客户关系的维系。 余下的几名小伙子就是外派销售人员，由蒋腾飞直接领导，一天留在公司不得超过两小时。 至于公司里面，已经让田磊负责招聘一名财务和两名导购，李亚东的要求只有两点，财务要专业，导购要体面，括弧，女性。 开业的第一天批发方面没有传来喜讯，零售倒是出人意料的火爆了一把。 五道口周边毕竟聚集了十几所大学，客源其实并不缺，偶尔溜达到这边的学生们看到开了家新店，也都乐于进门体验一番。这时市面上不常见的液晶电子表和款式新潮的服饰，就引起了他们的兴趣。 电子表一只零售四十九块，虽然买得起的学生不多，但还是卖出了两块，衣服就火爆了，由于款式多、数量少，有几款直接让爱美的姑娘们抢断了货。 李亚东与田磊商量了一下，估计他的下次南方之行也不远了，这次进的货确实不算多，主要单价较高。俩人下次的计划是多进些服装，一是成本低廉，适合小资本运作，二是市场需求。 等田磊出差之后，就由蒋腾飞坐镇公司，李亚东偶尔过来视察，一名财务和两名导购也都相继招到，基本没有太大问题。 公司就这样慢慢步入正轨，李亚东的学业也没敢落下，只是这两天他上课时总感觉心神不宁，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苏薇并不记得自己得罪过什么人，而且是一个漂亮的女生，她的同性关系向来处理得极好。 秋风飒爽，正值午后闲暇，苏薇抱着一本《诗刊》来到未名湖畔，正席地而坐在草坪上，准备徜徉在诗词的海洋中时，一个身影却突然杀出，阻挡了她大部分的阳光，这让她不禁微微蹙眉。 “你叫什么？” 苏薇感觉又好气又好笑，“那么这位姑娘，你既然连我名字都不知道，为什么要气冲冲的站在我面前，我好像没有得罪你吧？” “对，你没有得罪我，那咱们认识一下吧，我叫邱虹，来自首师大。”说着，一只白皙的手掌伸了过来。 苏薇无奈一笑，感觉这姑娘有点神经质，伸手跟她握了握，“苏薇，北大中文系大二学生。” 她倒并不奇怪对方是外校学生，北大是出了名的开放治学，尤其是她们文学系，隔三差五的就是校外的学者或诗人到访，一起交流文学，探讨诗词。 “苏薇？不错，好名字，居然还是大二的。” 邱虹仔细的打量着眼前的女孩子，漂亮自然是漂亮的，但她并不觉得比自己好看多少，顶多平分秋色。俩人各有各的优点，她的身材更修长，对方可能某些地方更“圆润”一些。 “你多大？” “姑娘，你是来调查户口的吗？”苏薇差点没被气哭，寻思着这是哪里冒出来的奇葩啊。 “那好，咱们交流一下，我十八，你呢？” “十九。”苏薇没好气的回了一句，然后端起书遮住脸，一副“请不要打扰我读书”的模样。 “跟他一样大，难道他喜欢成熟的？”邱虹歪着脖子自言自语。 “等等……”苏薇很清晰的捕捉到一个关键字，问道：“他是谁？” “一个中午吃饭时一直看着你然后不小心咬到舌头的家伙。” 苏薇白眼一翻，不想说就别说呗，偏偏回答得这么委婉。 她很认真的望向邱虹说道：“姑娘，我大概知道你是为什么来的了，不过恕我实在帮不到你，眼睛长在别人身上，我管不了，但你放心，不管你说的那个他是谁，我都没兴趣。” “所以你其实并没有跟他处对象？” “没有。”苏薇欲哭无泪，只差没说：姑娘，求求你，赶紧走吧。 “哦，那我知道了，再见。” 半个小时后，燕园南门。 蹬着一辆“改装版”永久牌自行车，正准备回去的李亚东，被半路突然跳出的拦路虎给截停了。 “我去……有病啊你，我这二手自行车刹车可不太灵。”李亚东不由一阵头大，问道：“你不是早走了吗？” “你骗我！”邱虹眼神坚定，对距离脚尖10cm都不到的车轮子视而不见。 “我骗你啥了？”李亚东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说你跟一个女孩处对象了，其实并没有！” “你……你咋知道的？”李亚东这句话刚一问完，忽然猛地一惊，反问道：“你去找她了？” “是！” “你……” 李亚东屁股一挪，直接甩开自行车，任由自行车磕在水泥地上，他是真的生气了！ “邱虹，麻烦你能不能不要管得这么宽，我跟没跟谁处对象，和你有什么关系？谁给你的资格去质问人家？” 邱虹长长的睫毛不停抖动着，眸子里渐渐有了水雾，过去李亚东从未对她发过脾气，这是第一次。 但她在意不是这个，而是通过这件事，让她明白了那个女孩在他心中的份量，居然已经到了如此沉重的地步！ “诶，你可千万别哭……”李亚东自认对女人的眼泪是半点抵抗力没有的，一时有些手足无措，很懊悔刚才的举动。 “李亚东，我以后再也不想看到你！” 邱虹捂着嘴巴转身跑开，一滴泪水乘着微风，刚好溅在了李亚东的脸上。 他很想追上去，不过最终还是忍住了。这件事情不应该他来做。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于是他扶起自行车，火急火燎的赶往公司。 一到公司外面，车子还没挺稳就跳了下来，一边往门口跑去，一边大喊道：“田磊，你个王八蛋，该现身了！” 第五十一章 蒋腾飞的第一单 田磊被这声“王八蛋”彻底骂醒了，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逃避是懦夫的表现，直接冲向了首师大。 他能不能搞定邱虹尚且未知，而李亚东却在心烦着如何搞定苏薇。 其实他不知道的是，苏薇并不清楚此事同他有关，只是自行脑补着二女见面后剑拔弩张的场景。 公司展销厅里，李亚东渡着步子走来走去，两名新招的导购姑娘杵在角落里，时不时的打量几眼这位来无影去无踪的大老板。 “欢迎光临。” 这时门口走进几位姑娘，看模样是附近的大学生无疑，导购小红赶紧迎了上去。 她们的工资是与绩效挂钩的，基本的礼仪李亚东之前简单的培训过，已经无需再操心，给客人摆臭脸那是跟钱过不去。 “这里的衣服好像都是新款式，以前没怎么见过。” “是啊，真洋气，颜色也好看。” “那可不？都是南方货，我是听小梅说的才带你们来的，怎么样，没让你们失望吧？” “看把你能的……” 一群姑娘们叽叽喳喳，显得有些雀跃，穿梭在大厅里寻找着自己心仪的衣裳。 导购小红几次想要插话，按照田经理的指示“逢人进门必须推销电子表和计算器”，可惜都没能插进去，恰好大老板又站在旁边，心里十分忐忑。 “诶，你们来看这件白衣服，好漂亮啊！” “真的呢，小花你眼光真好。” “嗯？这件衣服是不是《血疑》里面大岛幸子穿的那件？” “嘿，听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的，还真是！我说怎么这么漂亮呢。” “哇，我要买，必须买！” “我也要，我也要！” 几位姑娘吵吵闹闹的，表情十分兴奋，抢着要买这件衣服。 李亚东的思绪也被她们吸引过去，准确的来说，是被那件“辛子衫”吸引。 他自然不是一个女装癖，所以这批衣服进过来后，只是以纯粹的时代眼光去评定它们是否好看，倒是忽略这批衣服里面还有一位“大咖”。 那就是火遍整个八十年代的“辛子衫”。 一九八二年的时候，电视剧《血疑》在中国热播，山口百惠饰演的大岛幸子，成为万千少男少女心中的偶像，剧中她所穿的学生装也成为年轻女性们最青睐的热门服装，市面上甚至有专门的《辛子衫裁剪法》、《辛子衫编织法》等书籍热销。 辛子衫可谓是当下最时髦的女性服饰，只因为流行的前线永远在沿海地区，内陆向来慢热，也与贸易往来的贫乏有关系，以至于辛子衫虽然在南方已经烂大街，但在内陆、特别是北方地区，依然十分少见。 “不好意思，几位姑娘，这件衣服仓库已经没货了，这是最后一件。”面对购买热情高涨的顾客们，小红连连致歉。 “什么？” “就一件？” “那怎么办，我们谁买？” 几位姑娘犹豫不决，看模样似乎都不想错过，谁知道人家下次还进不进货了。 “咱们还是先问问价格吧，我估摸着不便宜，量力而行吧。”一位年龄略长的姑娘避开小红，跟几位姐妹小声建议了一句。 “售货员，这件衣服多少钱？” “十五块。” 几位姑娘听闻价格后，一阵踌躇，果然好东西都不便宜。 而这时，一位不速之客却杀了出来，“这件衣服我要了。” “诶，你这人，我们有说过不买吗……” 可那人根本不等她们说什么，已经从口袋里掏出十五块钱，塞到了一脸懵逼的小红手中。 “喂，你一个大老爷们儿买女人的衣服干嘛？” “是啊，有你这样的吗？” “懂不懂先来后到啊！” 几位姑娘眼巴巴的看着手里的衣服被别人薅走，气得直跺脚。 “姑娘们见个谅，我家那口子正闹脾气，这不寻思着送她点什么嘛。”李亚东呵呵一笑，“你们也别急，我比你们早来，刚听他们老板说明天就要去南方进货，这些衣服肯定都会有的，毕竟这么畅销，人家也不傻，到时你们想买几件都成，颜色也多，还能挑。” “真的？”几位姑娘一脸狐疑。 “不信你问她。”李亚东指了指身旁的小红。 “呃……对对！”小红再傻也知道顺着话讲。 “那行，我们下次再来。”几位姑娘满心欢喜的走了，期待着这家店铺能早点上货。 李亚东也是大出口气，老板去跟顾客抢东西，大概也是开天辟地头一遭了。 只希望这件辛子衫能有点成效吧。 李亚东寻思着直接交给苏薇肯定是没戏的，所以就将这个艰巨的任务，托付给了他最近花了大力气搞好关系的陶露学姐。 如果他知道这种行为纯属不打自招的话，不知会作何感想。 下午的课程结束后，李亚东又回了一趟公司，田磊没在，八成邱虹那边的事情有些棘手。想想也是，那丫头本就不是简单角色，如今面对的又是一直宠着他的田磊，能轻易摆平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只希望田磊这次能爷们一点，管好自家婆娘。 回到草帽胡同时，在胡同口的百年柳树下正好撞上了蒋腾飞，这家伙一阵气喘吁吁，看到李亚东那一刻，眼睛猛地一亮。 “东哥，我开单了，开单了！” 激动得只差没蹦起来。 “哦？”李亚东饶有兴致环抱双手，一副静待下文的模样。 “东哥，大大大……单，电子表，十块！”蒋腾飞表情显得很亢奋，说话都上气不接下气。 “十块？” 李亚东嘴角弯起，拍着他的肩膀说道：“小伙子不错嘛，这才几天就销出十块表，那可是好几百块的利润，比我当初做第一笔买卖的时候强多了，值得表扬！” “呵呵……呵呵……”蒋腾飞摸着脑壳一个劲儿的傻笑，高兴得连话都说不上来。 达成这笔交易的第一时间，他就马不停蹄的赶回公司，想将这个好消息告诉经理田磊，以及东哥。可惜他们都不在，从导购小青哪里得知东哥回家后，就立马火急火燎的跑了回来。 其实他想要的很简单，仅此一句，足够了。 从这一点来说，李亚东无疑是一个合格的老板，懂得什么时候给予员工想要的东西。十块电子表，两百多块的利润，在他眼里算得了什么？ 蒋腾飞现在想要的是钱吗？ 不。他想要的是认同。 第五十二章 宫老爷子 月如银盘，秋季的北方渐渐已有了寒意，相较于夏日的躁动，这个季节的燕园明显宁静许多，学生们更愿意待在宿舍里，而非到外面吹冷风。 晚上七时许，文学系女生宿舍，314号房。 几位姑娘自顾自的忙碌着，这个年代的大学生是真拿时间当生命，但凡一有空隙，手里肯定会多出一本书来。 陶露手里端着搪瓷盆、披散着湿漉漉的头发从门口走进，发现苏薇还趴在窗台前的小方桌上看书，不禁白眼一翻。 “我说薇薇，能不能歇会儿，你的成绩已经够好了，还让不让人活？赶快去洗澡吧。” “陶露，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今天很不对劲，老是催我洗澡，这已经是第五回了。” 俩人上下铺睡了一年多，也算知根知底，这家伙啥时候关心过她的个人卫生，苏薇越想越觉得有蹊跷。 “你先去洗澡，洗完澡后我给你看样东西。” “什么？” “秘密，等你回来再说。” 苏薇无奈，只好端起自己的洗漱用品前往水房。 半个小时后，当苏薇返回宿舍时，刚推开门走进来，就被两个躲在门后的人架住了手脚。 “脱光！”始作俑者陶露嘿嘿一笑。 “诶，你们几个干嘛，别动我呀，耍流氓了……” “当当当当！”倒没真把苏薇剥个精光，好歹留下内衣给她遮羞，然后陶露从身后拿出一件衣服，几名室友上下其手，给她套在了身上。 “哪来的新衣裳？” 苏薇直到现在都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这几个死丫头发什么疯，这件衣服明显不是她的，宿舍里也没人有这样的好看衣服。 “喜欢吗？”陶露眨巴着大眼睛问道。 “啊……”苏薇不明所以，下意识的回道：“喜欢啊。” 这不废话吗，这么时髦的漂亮衣裳，哪个女孩子不喜欢？ “你穿在身上就没感觉眼熟？这可是《血疑》里面的女主角大岛幸子同款辛子衫，高端货。”陶露显得有些得瑟的说道，同时眼中也有止不住的艳羡。 如同她们这样贫困家庭出来的孩子，哪里穿得起这样的漂亮衣服？她们宿舍里六个人，谁箱子底下没有几件打补丁的衣服？那都是平时换洗的，毕竟好衣裳就那么一两套，只在出门的时候穿。 “哦？”听他这么一说，苏薇还真来了些兴致，扯着衣服下摆好一阵打量，然后就笑了，“还真是！” 陶露大手一挥，“就知道你喜欢，好了，姐今天开心，送你了。” “啊？”苏薇傻眼了，理智告诉她这是不现实的。 然而陶露好像真的送她了一样，自顾自的干其他事情去了。 “不是啊，露露，你哪来的这么多钱买这么贵的衣服？还舍得送给我？” “我当然没钱，这是别人送你的，让我转交。” “谁？”苏薇一怔，蹙眉问道。 “一个自觉惭愧的人。” “你到底说不说？” “你咬我？” “我不咬你，我挠你！” “哎呀……哈哈……别别……” 陶露终于还是缴械投降了，其实也就跟苏薇开个玩笑，毕竟宿舍里平时也没啥乐子，她可是大家的开心果。 “又是李亚东？”苏薇的智商自不用提，文学系排得上号的才女，结合前因后果一想，大概也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接着就把衣服脱了下来，直接甩给陶露，“你拿去还给他。” “他说你要不要就扔垃圾桶。” 苏薇冷哼一声，真准备扔墙角去，不过动作做到一半，又顿了顿，反手扔到陶露怀里，“给你了。” “真的假的？” “你说呢？” 说罢，就自顾自的开始梳头。 陶露手里捧着衣服，思想挣扎了好一会儿后，又扔回她床上，“算了，给我也不好意思穿出去，我总归还是要点脸皮的，你自己留着吧，爱穿不穿。” “谁要谁拿走。”苏薇又对其他几名宿舍说道。 结果大家一阵沉默后，权当没有听到。 一件金贵的辛子衫，倒成了烫手的山芋。 这些事情李亚东自然是不知道的，他此时正在自家堂屋里自斟自饮，一个人，两个菜，半壶老酒，日子过得好不惬意。 但他似乎丝毫没意识到，今天绝对不是什么好日子，除了燕园里发生的事情外，草帽胡同最敞亮的一座四合院里，同样在酝酿着一件对他来说算是麻烦上身的事情。 古色古香的房间里，蒋腾飞已经站了有一会儿，在他身前有张餐桌，一个须发皆白的瘦老头一边哼着京剧选段《定军山》，一边如同李亚东那样惬意的喝着小酒。唯一不同的是，他不用自斟，身侧有位圆脸姑娘，总能在杯尽之后给续满。 这老头不是别人，正是刘伯曾跟李亚东提及过的那位宫老爷子，草帽胡同里响当当的人物。哪怕蒋腾飞这样的小霸王见了，都得在一旁好好候着，坐是绝对不够资格的。 “老爷子，您倒是给个话啊，这个忙到底帮不帮？” 蒋腾飞的来意很简单，他不是要为公司拓展渠道吗，他能认识几个正经买卖人？正所谓隔行如隔山，有些东西在李亚东这种老江湖眼里很简单，但换他头上却难上加难。 那能怎么办呢？可不得找人牵牵头，于是他就想到这位草帽胡同里的头号顽主。只要这位爷发句话，指定要比他瞎晃悠半个月都顶事。 “真像你说的一样，正经买卖？跟着你们院里的那个北大学生一起干的？”宫老爷子瞥了他一眼，漫不经心的问道。 “那还有假，公司就在五道口，不行您老有空去溜溜。” “你说他一个北大学生，干嘛要弄这个，不务正业！”宫老爷子没好气的撇撇嘴。 “老爷子，您这话可就不对了，东哥那可是做大事的人，光读书能顶个什么用？” “放屁！”宫老爷子千年不改的火爆脾气，本想直接把手中的酒盅砸过去，低头一看里面还有酒，却是有些啥不得。 “老爷子您别动气嘛。” 蒋腾飞知道说错话了，赶紧解释道：“我不是说读书没用，而是这事得看人，就好像东哥那种，那真是三百六十行样样会啊，光读书也太屈才了。”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指着餐桌上的几道精致小菜，继续说道：“您看啊，就说这菜，您这几盘都是啥啊，人家东哥炒盘小青菜都比这几样香。” 杵在宫老爷子身侧的小保姆一听这话不乐意了，差点没用眼睛瞟死他。 蒋腾飞鼻孔朝天，权当没看见。 他怕宫老爷子，却不怕他家的小保姆。 “还是个厨子？”宫老爷子眼珠子一瞪，感觉有些诧异，他得知胡同里来了这么一号人物也没几天，这又是北大学生，又是公司老板，又是厨子，难不成还真是三百六十行样样精通？那小子才多大，是妖怪吗，他活了这么大辈子也没见过这样的年轻人啊。 “烧菜真的好吃？” 以他现在的年纪，已是耋耄之年，早就看淡很多事情，余下的爱好真不多，美酒佳肴，那是首当其冲的，毕竟吃一顿少一顿不是？ “您老想干嘛？”蒋腾飞用戒备的语气问道，心想坏了事，忘了这位爷是出了名的老饕，这下东哥有麻烦了。 宫老爷子眉头一挑，“你那破买卖还做不做？” 得，蒋腾飞秒怂，瞬间把李亚东卖了个精光。只求以后不要像他爸一样，抡着大铁勺撵他就好。 第五十三章 蹭饭的境界 田磊和邱虹的关系有了质的飞越，事实证明了当一个女人失恋时，绝对是趁虚而入的最佳时机。 俩人似乎还拥抱了，田磊的肩头被哭湿一片，至少他是这样说的。 “她有没有提到我？”李亚东是由衷的替他们高兴，既然是老一辈用生死之情续写的一段姻缘，于情于理都应该得到成全。 “提了……”田磊一脸尴尬，“说以后再也不想见到你。” “哦。”李亚东撇撇嘴，女人的口是心非他又不是第一次见识，这话能作数他把“李”字倒过来写。 时间能淡忘一切，同时也是一种调和剂，多年以后，当年的坏事兴许就成了好事，好事也可能演变成坏事。 田磊再一次前往南方，没办法，这年头的商务合作费时费力，别的不说，单是钱的问题就很难解决，基本都是随身携带，当面交易，钱货两清。 银行倒也有，中行，还有今年刚成立的工行，不过网点太少，也没人会傻兮兮的去银行存一大笔钱或是汇款。 这次李亚东将自己的钱，以及公司近来的营收几乎全给了他，将近两万块，用一个黑色皮箱装好，裹在一床军绿色的棉被中，同时还特地让田磊换上了一身解放服，想来应该不会有不开眼的东西敢在兵哥哥头上动土。 蒋腾飞那边最近接连促成了几笔大单，这也是田磊匆忙出差的原因，整天忙得不亦乐乎，基本见不着人，他父母大概还不知道他已经找到工作，偶尔深更半夜的时候，还能听到从后院传来的鸡飞狗跳声。 何苦来哉。 这天，李亚东逛菜场时发现有人在卖螃蟹，心里一喜，走上前一看，居然还是江浙一带盛产的青蟹。正值秋高气爽，青蟹最肥美之时，一只怕是足有一斤多。 一问价格，才五毛钱一斤，当即二话不说…… “老板，来十只！” 一顿吃不完不要紧啊，押了两块钱，问老板借了个木桶，顺了点海水走，这玩意儿生命力顽强，能养好些天，主要碰到一回不容易。 又买了一些其他辅料后，李亚东将那辆六十块钱从刘伯那买来的“改装车”扔在公司，左手提着菜篮子，右手提着木桶，哼着小曲回到大杂院。 “晓晓，做作业呢。” “噢……东哥。”小丫头爬在屋檐下的小方桌上，桌上散乱着几册书本，模样显得有些苦恼。 “遇到难题了？要是有什么不懂的话可以来问我，初中的课程我大概还能凑合。” “东哥，你真会开玩笑，我们老师都没你学历高。”江晓晓被他逗乐了，对于这个邻居大哥哥她是很喜欢的，不仅经常给她好吃的，家里的彩电还随便她看，人好的没话说，“你咋还提个桶？” 李亚东嘿嘿一笑，“里面装的可是好东西，来，拿一只，晚上让你妈给清蒸了，红烧也成。” 江晓晓好奇的走近一看，吓了一跳，“这螃蟹咋这么大个儿？” “所以才好吃嘛，你自己挑一只，放心，钳子绑着，夹不到手。” 临近晚饭的时候，顾姨还特地上门道了声谢，她一个人带着闺女生活有多艰辛只有她自己知道，也没有打肿脸充胖子拒绝人家的好意，虽然这样的话已经说过很多遍，她也知道人家根本不在乎，但做人做事的原则不能丢。 看了看天色，李亚东准备开始做晚饭，瞅着桶里的青蟹，选了一只最肥的，打算清蒸，吃海鲜的最高境界就是保持原汁原味，吃的就是一个“鲜”字。 “哎呀，宫老爷子，您老咋有空过来串门？” 忽然门外传来顾姨的声音，李亚东不由踮脚一望，这位宫老爷子他算是如雷贯耳了，只是他白天在家的时间不多，一直无缘一见。 “不是串门，没那功夫，我来找你们院的那个姓李的小子。” 堂屋里李亚东不由一怔，显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院里姓李的可就他一个。 “哦哦，您找小东啊，那您老慢点，我带您去。”顾姨赶紧上前搀扶，看得出来他对这位说话不怎么中听的老头子还挺尊敬。 既然看到了，李亚东自然不能视而不见，也不用他们找上来，直接迎了出去。 “这位老爷子，您找我？” “李亚东？”宫老爷子上下打量他一番，也没看出这小子有什么三头六臂嘛。 “啊……”李亚东更加纳闷了。 “听说你烧得一手好菜，老头子我刚好路过这里，想进来讨口吃的，你看成不？” “啊？”李亚东感觉有些懵逼，上门蹭饭还能蹭得如此理直气壮，还真是头一次遇见，不过嘴上却是笑着说道：“那有什么不成的，您老快请进，我这正好准备做呢。” 同时他心里也在想着，怎么自己做个饭的事情，都能传得这么远，他第一先想到的是刘伯，八成是他说出去的，他不是说跟这位老爷子喝过几次酒嘛。 进屋之后，宫老爷子简单瞅了几眼，也就没了兴趣，看到李亚东从桶里取蟹，不由眼前一亮，“哟，看来老头子我还是挺有口福的嘛，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这海里的野味都给混着了。” 李亚东嘿嘿一笑，也不说话，跟这种老成精的人物打交代，言多必失，还是悠着点好。 “李小子，这螃蟹你准备怎么做，清蒸，咱老京城人可不好这口。” 你妹的，意思就是说光蹭饭还不成，还想提要求。 李亚东笑着问道：“那依老爷子的意思该怎么做？” 宫老爷子优哉游哉的坐在靠背椅上，抿了一口李亚东给他沏的新茶后，摆手道：“这你别问我，要是大师傅，应该清楚地方口味。” “老爷子抬爱了，就我这手艺哪算什么大师傅。” 客气的话虽然说了，但真涉及到自己的专业领域，李亚东可绝不认怂。 对待美食他是向来认真的，李记餐饮二十几年的声誉摆在那里，无论何时何地都不该丢掉。 想吃对口的菜，满足你。 第五十四章 厨子与食客 宫老爷子翘着脚坐在堂屋里，一边品着茶水，一边哼着小曲。 “海岛冰轮初转腾，见玉兔。玉兔又早东升，那冰轮离海岛，乾坤分外明，皓月当空，恰便似嫦娥离月宫……” 他似乎对京剧情有独钟，李亚东对京剧也略有了解，知道这是花旦唱腔，男人想将女声唱好本就不易，令人诧异的是，这老头儿的一口调子竟颇有梅先生的风韵，这就比较恐怖了。 他在厨房里听得如痴如醉，连手上的动作都迟钝了几分。竹木制成的案板上，放着半斤洗得白白净净的鸡爪，一颗去皮的土豆，还有青红椒少许。 鸡爪配螃蟹，毫无疑问这是要做日后风靡都市的蟹肉煲了，因为没买着年糕，所以只能做个简易版的，但即便如此，李亚东自信一样能满足老爷子的五脏庙。 鸡爪用大刀斩成两瓣，拌入料酒、酱油、生粉腌制。土豆切成长条，过一次水去除多余淀粉。两只肥美的大青蟹同样去鳃斩块，趁着那股鲜活劲儿，赶紧倒入锅中，只需片刻功夫，由生姜、大蒜、辣椒、花椒、桂皮、八角，以及蟹肉融合而成的浓郁香气，便从厨房里蔓延而出。 宫老爷子坐在堂屋里狠狠地嗅了几鼻子，曲也不唱了，馋得哈喇子直流。 待到满满的一盆蟹肉煲上桌，李亚东又从木柜里摸出一瓶花雕酒。 “不错，螃蟹配黄酒，果然是行家。” 宫老爷子示意他赶紧斟酒，迫不及待的提起筷子夹了一块土豆送到嘴里，然后整张老脸都沉醉了。 “蟹肉鲜香，通过这种焖煮的手法将汁液扩散到整道菜，凤爪软糯且不失嚼劲，应该是事先腌制过，那种特殊的粘稠性同样融合进汤汁里，以至于一块平淡无奇的土豆，竟也有了奇绝的滋味，高，实在是高！” “老爷子高见，您老喜欢就好。”李亚东呵呵一笑，作为一个厨子，最幸福的事情莫过于得到食客的称赞。 “老头子我今天算是有口福了，就这味道整个京城只怕也找不出第二家，果然是大隐隐于市，想不到咱们这小小的胡同巷子里还藏着你这么号人物，难得，难得……” 宫老爷子显然高兴得紧，一口蟹煲，一口花雕，用日后的一句话说就是完全停不下来。 “对了，这菜名叫啥？你自创的？” 李亚东讪讪一笑，“倒不是，名字粗俗，就叫蟹肉煲，其实正宗的作法是以砂锅烹制，然后佐以南方的年糕，可惜条件有限，老爷子您多担待着点。” “哦？这还不是正宗的口味？”宫老爷子眼珠子一瞪，因为在他看来这道菜已经色香味俱全，实乃佳品，想不到居然还有欠缺。 这对于一名顶级老饕而言，是绝对不能容忍的事情。 “这样，过几天你来我家，厨具和食材我来弄，你就负责烧，我倒想看看这道菜还能好吃到什么程度。” 宫老爷子语气坚决，李亚东也不好拒绝，一来毕竟是一个胡同巷子里的邻居，而且对方还是位老者，抵得上他两辈子加起来的年纪；二来好的厨子碰上好的食客，其实也是一件相得益彰的事情。 至少老爷子刚才的那段点评，蹭完饭后抹嘴就走的蒋腾飞是肯定说不出来的。 田磊这次出差的效率很高，来回只用了六天时间，上次踩点的功夫到底没有白花，带回来满满一车货物，走的是铁路，然后找了一辆绿皮的解放汽车拖回来。 大多都是衣服，还有一些电子表，计算器就没再进，主要市场证明那玩意儿不太畅销，还有一批最新的微型录音机，这东西京城市面上基本没有，技术含量很高，也是接下来公司的主打产品。 当然，说是微型只是相较于这个年代而言，个头其实也抵得上一块砖头了。 燕园里的学习生活依旧悠闲，反正李亚东也没有成日抱着书本啃的习惯，刻意制造了几起相遇，不过苏薇对他爱理不理。听陶露学姐说这姑娘有远大志向，在大学期间处对象几乎是不可能的，李亚东倒也不急，不管她的梦想有多远大，这辈子都逃不出他的五指山。 宿舍里郭琦依旧如故，以悍然之姿问鼎学霸之名，而孙卫国则彻底跑偏了，曾经那个嫉恶如仇、视资本为饿狼的标准愤青，如今竟和徐泽政一起倒腾起了领带。 从徐爸爸那里拿货，一根一块钱，卖给学校里热衷于跳舞的寂寞少男们，一根一块八，利润颇丰，现在都敢时不时的去学一食堂点上一份扒肘条或是干烧肉，尝到资本甜头的他再想回头几乎不可能，就是不知对他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 追逐资本的路上总有人发财致富，但更多则是迷失，有些东西一旦失去就很难拾起。 这天下午，从燕园回来之后，李亚东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来到草帽胡同中段的一座大宅子。 这是宫老爷子的家，正统的青瓦飞檐的四合院，干净敞亮，与他们的大杂院不可同日而语。 李亚东看着心痒，寻思着以后得留意一下，碰到这样的好宅子，恰好人家又愿意卖的话，肯定不能错过。 开门的是一个圆脸姑娘，与那位李亚东有一阵儿没见着的蒋琬差不多年纪，不算漂亮，但一件整洁的碎花衫配上一条裁剪得体的黑裤子，倒也显得干净利落。 宫老爷子千年不改的白色两根筋，没剩几根的银发也不晓得爱惜，如同网絮一样杂乱无章的“飘”在蹭亮的脑门上，四开门的西厢房豪气十足，手里端着一个扁嘴的小茶壶，优哉游哉的躺在堂屋里的太师椅上，旁边精巧的红木桌上放着一台燕舞牌录音器，透过塑料壳能看到里面磁带轮子咕噜噜的转着，放的是京剧《霸王别姬》。 李亚东走进他也没回过神儿来，眯着眼睛晃着脑袋，听得正入迷。 李亚东也不好打扰，四处打量了几眼，堂屋里古色古香，精巧别致，看得出来这个不修边幅的糟老头其实挺有内涵，里面全是雕工精美的木质家具，靠东墙有一整排的镂空木架子，上面井然有序的摆放着造型不一的瓷器。 “打住！看看可以，但不能碰。” 李亚东举到一半的手又放了下去，讪讪一笑，“敢情您老闭着眼睛都能耳听八方？” 宫老爷子伸手抠了抠光脚丫子，老没正经，“柳太医说我能活一百岁，这不还差好几年，真以为我老不重用了？” “不敢不敢……”李亚东连赔不是，寻思着这都啥年头，咋就突然冒出个太医。 “都是老祖宗留下来的宝贝，你瞅瞅就行了，真要碰坏了把你卖了都不顶事。” “古董？” “哟……”宫老爷子瞟了他一眼，显得有些诧异，“怎的，这个门道你也懂？” “不懂不懂，这个真不懂……” 李亚东笑着摆摆手，主要看着眼前的这些瓶瓶罐罐，脑子里倒是突然想起了冯大明的那只老子骑牛罐。 第五十五章 一场豪赌 晚饭是李亚东掌勺，宫家小保姆在旁边打下手，做的还是蟹肉煲，鲜活的大青蟹、正宗的南方年糕，包括其他配料什么的，全都备齐了。 不得不说为了一口吃的，宫老爷子也是蛮拼的。 加入年糕的蟹肉煲已经可做主食，不仅更易下酒，也多了一种软糯的口感，微微焦化的年糕上裹满了浓稠的酱汁，本是很难入味的食材，竟也有了层次鲜明的口感。 “妙啊，真妙！”院内的空地上摆起一张四方桌，宫老爷子坐在小板凳上大快朵颐，连连称赞。 “此菜可当镇店招牌！”他如此评价道。 “老爷子谬赞，小打小闹，不值一提。”李亚东心里其实已经乐开了花，但表面仍是一副不骄不躁的模样。 “小李子，有没兴趣盘家饭店？”宫老爷子老谋深算，钱他是不缺的，主要天天蹭人家的饭也着实不好意思，于是便怂恿人家开饭店，这样的话他不仅时常能吃到美味，还吃得理直气壮。 李亚东想都没想就直接拒绝了，开饭店有多辛苦没人比他更清楚，他虽然享受烹调美食的乐趣，却不想以此牟利，还是那句话，实在太累了，况且如今的他也没有那么多时间。 “为什么？这么好的手艺不开饭店太埋没了。”宫老爷子依旧有点不死心。 李亚东讪讪一笑，“老爷子，您约莫也知道吧，我还是名学生呢。” “哦哦……”这个理由宫老爷子倒是无法反驳，学生嘛，自然要以学业为重。 俩人品着从宫家后院老槐树下挖出来的封坛十年的老黄酒，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倒是不经意间扯到古玩上。 “怎么，你有兴趣？”宫老爷子一对眼珠子骨碌碌的转着，嘿嘿笑道：“你要有兴趣我可以教你，不过古玩这一行当向来传内不传外，里面门道杂的很，真要出了师不敢说博古通今，去你们学校当个老师还是绰绰有余。” 李亚东看了他一眼，说不心动是假的，他本就爱好文史，可也只是略知皮毛，若能拜在一位大家门下，既满足了兴趣，又能学到古玩鉴赏的本领，应是一件两全其美的好事，但他却不能答应，因为他没有给人当孙子的思想觉悟。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这句话，在正统的校园里也许只是说说，但在江湖艺人的圈子里，却是实打实的规矩，学了手艺不听师命，会被同道中人所不齿，严重一点可以上升到欺师灭祖的程度。 “算了，老爷子，您也说了这里头有大道道，我怕我悟性不够，到时惹您老生气。” “没劲。”宫老爷子撇撇嘴，将满满的酒盅一口闷完。 李亚东呵呵一笑，适时地转移了话题，问道：“老爷子，您既然是大家，那我想请教您一个事，我曾经有幸见过一件元代瓷器，就是不知道真伪……” 说着，便将冯大明家的那件传家宝，给宫老爷子仔细描述了一遍。 “元青花！”宫老爷子听完后眼珠子一瞪，连问道：“你确定亲眼所见？有我这口酒坛大？” 他说到这里，指了指地上的那只沾有黄泥的酒坛。 李亚东脑子里略一比量，回道：“约莫比这口坛子还大一些。” “还要大！”宫老爷子倒吸一口凉气，“那上面真绘有老子出关图？” “错不了。”李亚东十分笃定的点点头，“上面所绘的青牛、老叟，以及山谷是不可能有错的，青牛之下还有一着官服之人跪拜，我猜测应该是尹喜。” “青牛，老叟，官服……”宫老爷子思忖片刻，突然猛地一拍手，“那口罐子现在在哪里？” 李亚东看他弃美酒佳肴而不顾，脸上的兴奋劲藏都藏不住，就知道自己当初猜测果然没错，那只罐子非同小可。 “实不相瞒，老爷子，罐子是别人的，我当时想买，只是对方心里价位太高，没几个万块拿不下，我没有这么多钱。” “你没有我有啊！”宫老爷子财大气粗，就差没进屋抱出一口聚宝盆。 李亚东一边寻思着这老头还真不低调，殷实的家业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一边也在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好东西人人都想要，他可没有给别人做嫁衣的打算。你有钱那是你的，难不成还能买过来送给我？ 宫老爷子已是成了精的人物，岂会看不出他的这点小心思，好言相劝了老半天，可李亚东总能用迂回战术给他绕回去。 到最后宫老爷子无计可施，幽幽的叹了口气，“你小子藏得这么严实干嘛，我就是想弄过来好好珍藏，这种宝贝疙瘩在外面倒腾来倒腾去，指不定哪一天就倒腾到外国去了，再想回来可就难咯。” 李亚东很想说一句“我也可以好好珍藏啊”，不过终究没说出口，倒是被“宝贝疙瘩”这四个字勾起了兴趣。他早就凭自己的那点微薄见识猜测过，那只罐子可能是国宝，只是猜测毕竟是猜测，如今遇到懂行的，自然要请教一番。 宫老爷子听过他的疑问后，解惑道：“你懂个甚，元青花珍贵无比，所用原料是从西亚不远万里运来，存世量极少，而且老头子我有幸见过的几件元青花都是碗盘器型，你所说的罐子闻所未闻，更难得的是，它不仅体型巨大，还绘有名人事迹图，研究价值难以估量，可谓稀世罕见，你说珍贵不珍贵？” 李亚东听得心惊不已，敢情是宝贝中的宝贝啊，忽然想到什么，又问道：“老爷子，那您说有可能是赝品吗？” “赝品？”宫老爷子沉吟片刻后，回道：“有这个可能，但具体如何还是要看到真东西，你要是能把那个罐子带给我瞅瞅……” 他的话虽然没有说完，但李亚东已经明白了意思，心里开始盘算起来。 想要将那只罐子从冯大明那里借来，以那家伙的紧张程度而言几乎不可能，但他更不能把宫老爷子介绍给冯大明，那样只会替别人做嫁衣，所以当前摆在他面前的路只有一条——赌！ 五万块钱他现在虽然没有，但等到店里的这一批货卖完，约莫也够了。拿五万块赌那只罐子的真伪，赌输了，他大概会破产，赌赢了，一本万利。 要知道这是一九八四年，五万块的赌局，算得上一场豪赌。 赌。还是不赌？ 第五十六章 发工资了 十月末，李亚东收到了大哥的来信，告知家中一切安好，望他勿要挂念，另外还嘱咐他别再往家里寄钱，一切以学习为重，不要做旁门左道的事情而耽误了学业。 李亚东看完后喟然长叹，他知道大哥担心的是什么，只是现在的他，已经不能用普通大学生的标准去定义。 可怜他如今也算富甲一方，奈何隔三差五的往家里寄个百来块钱，还要让家人担心干了“旁门左道”的事情，也真是够了。 一帆贸易公司经过半个月的缓冲及发展，在海淀之内已渐渐有了些名气，公司主营的几款商品也很快呈现出脱销的状态，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不到，田磊就南下三次，可谓赚得盆满钵满。 毕竟利润实在太丰厚了，一件衣裳纯利润至少五六块，一只电子表能有二十几块，已经暂停进货的计算器就不提，新引进的微型录音机，单台利润更是高达四十块！ 物资极度匮乏的年代，生意好做的令人发指，说出去都没人敢信。 李亚东先期投入的资金早就回笼了，如今第三批货物也卖得七七八八，一个月不到的时间，他的身家至少翻了一倍！ 月末的最后一天，李亚东在附近的东南大酒店订了一个包厢，准备犒劳一下员工们，也顺便为过去的一月做个总结。 大鱼大肉上了一桌，总共十三个人，十八道菜，预计没有二百块钱拿不下来。 临上酒水的时候，服务员提来一瓶董酒，李亚东瞅了一眼，不认识。 “茅台有吧，换茅台。” “啊……呃……”服务员楞了一下，还是转身去换酒了。其实董酒也是八十年代的顶级名酒，与五粮液齐名，他大概看出这桌客人不差钱，这才敢端上来，哪知对方竟然一脸嫌弃。 八四年的飞天茅台一瓶售价十一块八毛，非达官贵人、豪商巨富不能饮，蒋腾飞这些人就不提了，饶是田磊这辈子都没尝过。 “老板今天是下血本了呀！”公司财务是个秃顶中年人，姓黄，以前是乡镇工厂的会计，因为工厂效益不好，濒临倒闭，被田磊高薪挖来，算是国企职工下海的先驱者。 小红小青这两名导购就显得有些拘谨，远没有他放得开，坐在那里一言不发，低着个头。俩姑娘长得都挺俊俏，蒋腾飞那边的几个青春期少年总会时不时的瞅上几眼，这还是顾忌有领导在场，不然只怕根本挪不开眼。 酒是好酒，菜是好菜，从没有来过大饭店小年轻们吃得一惊一乍，用蒋腾飞的一句话讲“娘的，这一口下去可是二两肉啊！”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李亚东对着身旁的田磊点点头。田磊会意，从桌子底下拎起一只黑色公文包。 这一举动吸引了在场所有的人注意，因为大家都知道，他们盼星星盼月亮的时刻终于来了。 “我这个人不喜欢讲废话。” 就在田磊从公文包里往外掏钱的时候，李亚东淡笑着说道：“部队里讲究论功行赏，我们也一样，谁最近干得好与不好，全都体现在工资里，让田经理开始发钱吧。” 其实他再想说什么也是徒劳，因为大家的脑子里已经全是绿花花的钞票，哪里还有心思听领导训话。 田磊呵呵一笑，“从多到少吧，第一个就是咱们的销售科长，蒋腾飞，这个月表现最突出，工资和绩效一起，一共一百三十二块，来……” “一百三十二！”众人听罢皆是倒吸一口凉气。 在这个国企职工人均工资二十三块的年代，一个年仅十八岁的小伙子，一个月工资居然能顶四五个壮劳动力，这已经不是高薪了，而是高到离谱。 “我的工资？一百三十二块？”当事人蒋腾飞从田磊手中接过一沓钞票时，同样感觉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父母俩人一个月的工资也就四十来块，而他参加工作一个月不到，挣的就有他们加起来的两倍多。要不是此时手上拿着真金白银，说出去都没人敢信，连他自己都不信！ “好了，别愣着了，数你的钱去吧，发错了我可不负责。”田磊意气风发，他的那份李亚东已经事先给他了，整整三千块，而且没完。 老板说了，年底还有分红！ 若是换作一个月前，有人告诉他“你跟我混吧，下个月就不用卖三分钱的大碗茶，我给你一个月三千块”，田磊估计得动手打人。 吃饱了撑着逗老子玩呢？ 可现在，他唯有跟着李亚东一条道走到黑，再也没有其他的想法。因为他心知肚明，这辈子他田磊能走多高多远、是条虫还是条龙，全得仗着身旁这位。 工资排名第二的却不是拥有专业技能、据说田经理重金聘请的黄会计，而是将腾飞的一名手下，大家都称呼他为小猛。 “我也有八十一块？”小猛被点名的那会儿整个人都懵了。 主要他们的工资该如何开，业绩如何提成，老板压根没说，所以对于能拿多少钱，自己是一点底都没有。 老板只说好好干不会亏待他们，原本按他想来，一个月能赚个十几块，已经是顶了天的，他们的工作说累其实也不累，就是四处晃荡，动动嘴皮子。这无疑是他们最擅长的事情，真让他们这些小伙子天天坐那里，还真心坐不住。 “怎么，嫌多？那我给你少发点。” “这这这……”小猛这孩子实诚，一下急了，脸都红了。 “行了，田经理，这家伙可开不得玩笑，他要真当真了，敢找你拼命。”蒋腾飞笑着解围。 小猛算是兄弟几人里面跟他最亲近的一个，性格他自然了解，别看年纪小，看起来老实巴交的，真要被逼急了，那可是“匹夫一怒，血溅五步”的大狠人。 “得，你们这帮小年轻，我惹不起还躲不起嘛。”田磊讪讪一笑，将钱递给他，“点清楚了，错了回头可别找我。” “那不能够！”幸好小猛是猛，却不傻，笑呵呵的回道：“田经理你可别听飞哥乱说，我动谁也不敢动您呐。” “算你小子还有点眼力劲。”田磊轻咳两声，总算保存了一点经理的威严。 第三个就是财务老黄，不过工资还是与头两人差距甚大，他拿的是固定工资，每月五十块，近乎以前的两倍，这也是他为什么毅然跳槽的原因。 再之后的人工资大约都比较平均，二三十，三四十的也有，可唯独一人，只有八块钱工资，这是李亚东与田磊私底下给他们定的底薪。 意思就是说他这个月一单没开。 “我我我……我，就就就……不要……要了吧。” 李亚东之前还有些纳闷，要说月初销售工作不太好做，还算可以理解。但到了月末，完全就是人家二道贩子往公司里凑，在这样的情况下大概只要是个人就能开单，咋还有挂零蛋的呢？ 这会儿终于知道了原因，原来这帮小兄弟里有个结巴。 “是叫小杰吧，拿着，短暂的失利并不代表什么，身体的原因能纠正过来自然最好，实在不行的话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要多看看书就能知道有很多身残志坚的人一样干出了大成就，你这个点口吃只能算小毛病，跟人家比差远了，我相信你可以，下个月继续加油。” 小杰今天自从走进这间包厢，就没有说过一句话，因为没脸，他心里甚至已经做好了辞职的打算，实在不想给飞哥丢人。但这会儿听过老板的这番话后，顿时热泪盈眶，只觉得下个月如果还不能开单，干脆一头撞死算了。 他恭敬的从田磊手中借过了钱，然后对着李亚东深深地鞠了一躬，一言不发。 李亚东微微一笑，俗话说会咬人的狗从来不叫，他喜欢这孩子的性子。 他有种感觉，这孩子将来说不定能带给他大惊喜。 第五十七章 吾家有儿初长成 一帆贸易公司的第一月工资发放后，最大的改变莫过于草帽胡同。 人们惊奇的发现，那帮以往成日混吃混喝的“二流子”们，居然翻身农奴把歌唱了，有的全身到脚换了新装，都是市面上热销的衣裳，有的不时会去肉铺割几两肉，另一只手里指不定还能拎瓶老酒。 胡同巷子的邻居们都纳闷了，这老天爷咋这么不长眼，发财尽发到这些人头上去了。 也有人忍不住的好奇打听，可惜都没能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李亚东可是事先给他们打过预防针的，除非万不得已，不然不能透露他是一帆贸易公司老板的事情，小年轻们也知道老板为人低调，干脆就对此事守口如瓶，有些连已经找到工作的事情都没告诉家人，譬如蒋腾飞。 蒋腾飞最近有多得意自不用提，从小到大口袋里从没超过五毛钱的他，这回一下子身揣一百三十多块巨款，如今连走路都是带风的。 这不，有些时日没着家门的他，今天如同大变活人一样的换了模样，身上穿着一套松垮垮的黑西装，皮鞋擦得蹭亮蹭亮，两只手里提满了东西，哼着小调走进大杂院。 最先看到他的是顾姨，一眼楞是没认出来，好半晌后才用不敢置信的语气问道：“小飞？” “顾姨，是我。”蒋腾飞嘿嘿一笑，停下脚步，挺胸收腹，刻意的挪动了一下身形，彰显着新派头。 “哎呀，还真是小飞啊，这西装可真气派，弄得我都不敢认了。”顾姨如同发现新大陆一样，上前绕着圈仔细打量了一番，心里犯起迷糊。 在她看来这身行头没个几十块根本拿不下来，那么问题来了，小飞哪来的这么多钱？别说他，蒋家两口子都不定有，退一万步说，就算他们有些积蓄，也不敢让儿子这样祸害啊，更别提手里这又是烟，又是酒的，得花多少钱？反正她是算不过来。 “气派吧。”蒋腾飞乐开了花儿，耸动肩膀抖着一身要让李亚东看到非得给出“不伦不类”四个字评价的黑西装，将手里的两捆东西放在地上，抽出一个方条纸盒递了过去，“顾姨，合盛堂的杏仁酥，拿去给晓晓吃。” “这……怎么行，这可使不得，老贵的东西了。”顾姨说什么都不要，东西贵重是一回事，主要有些担心，她可不想摊上什么事情，谁知道买东西的钱是哪里来的，万一是从家里偷的，叫她如何面对蒋家两口子？ “哎呀，顾姨，你咋这么墨迹呢，一两块的东西，还真当什么宝贝。”蒋腾飞扭捏不过，干脆放在地上就走了，留下顾姨瞪着眼睛干着急。 他大概知道顾姨在担心什么，实在太瞧不起人了，他蒋腾飞是差钱的人吗？ 顾姨拿着一盒杏仁酥想送回后院，果不其然，刚走到圆拱门，就听到里面传来怒骂声，也就适时地止住了脚步，寻思着先让人家处理完家事。 “你小子还敢回来？”蒋叔今天刚好轮休，原本在院子里编簸箕，他有这门手艺，多少能贴补家用，看到儿子回来后顿时气不打一块出。 “爸，别生气嘛，你看看我，看看我……” 这时蒋叔才注意到儿子变了模样，手里还提着一堆东西。 蒋腾飞满以为父亲会夸他几句，那知蒋叔一打量后，直接操起手里的篾刀就扑了上来。 “诶，爸，这玩意儿可不行，会死人的！”蒋腾飞被撵得到处乱窜。 “你个臭小子，几天不着家就不说了，现在还敢学人偷东西，看我今天不打死你，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孽种。” 蒋叔是真的气红了眼，手里的蔑刀虽然不照身上砍，但看他下手的位置，似乎铁了心要断了儿子的腿。 幸好这时蒋婉从屋里冲了出来，哭哭啼啼的将他爸一把抱住。 “哎呀，爸，我听我解释嘛，我没偷东西！”蒋腾飞也是一脸郁闷，他能去干那种不光彩的事情？在他看来就算去抢也比偷来得光彩。 “解释个屁！杀人要犯法，我今天不打死你，也要打断你两条腿，以后就在家当个废人，大不了我养着！” 蒋叔怒火中烧，说着掰开女儿的手，就要继续冲上去。 蒋腾飞也是火了，手里东西一扔，脑袋一低，伸长脖子，用手指说，“来，往这儿砍，谁躲一下谁孙子！” 这一下倒是把蒋叔给镇住了，篾刀举起来，就这么停在空中。 蒋腾飞也是惊出一身虚汗，趁机开口，“爸，我真没偷没抢，我找到工作了，赚钱了。” 蒋叔此时已经冷静许多，仔细打量了他几眼，自己的儿子自己清楚，看他约莫不像撒谎，压住火气问道：“当真？” “那还有假……”说着，蒋腾飞便将一帆贸易公司的事情说了一遍。 蒋叔听得一脸别扭，指着儿子说道：“就你？人家能让你当销售科长？” “我怎么了？”蒋腾飞昂着脑袋说道：“爸，我告诉你，你儿子我厉害的很，老板都说，我天生就是干这一行的料，以前你们都当我是二流子，那是你们不识货，幸好遇到老板了，才发现了我的价值。” “呸！”蒋叔直接回了他一口唾沫。 这事换你你能信？一个整天游手好闲的家伙，高中都没毕业，这才几天时间，就比他这个在单位里勤勤恳恳干了十几年的人还本事，一转眼就成了销售科长。 这时蒋琬抹干眼泪凑了上来，“爸，你觉得小飞没撒谎，我前几天去五道口见到过，那边真开了一家公司，里面卖衣裳，还卖手表和录音机，都是顶稀罕的东西。” “哦？”蒋叔对女儿的话还是毕竟信服的，追问道：“真有这么个公司？” “真有。”蒋琬比划道：“挺大个门头，两幢房子合在一起的，不信你可以去瞅瞅。” “去！当然要去瞅瞅！”蒋叔二话不说，对着蒋琬嘱咐道：“你给我看住他了，我现在就去问问，要是人家跟他说的不一样，看我回来不打断他的两条腿。” 蒋叔走了，蒋琬还有点担心，她虽然知道有这么一家公司，但也不敢肯定弟弟说的是真话。 销售科长？ 她不禁上下打量了一下弟弟，虽然如今换了一身行头，看起来气派不少，但还是看不出哪里像个科长了。 “姐，柳巷胡同的桂花糕，你不是一直想吃吗，我买了五盒，让你一次吃个够。”蒋腾飞倒是丝毫不担心，寻思着他爸去问问也好，免得他再浪费口舌，把扔在地上的东西拾了起来，递给他姐一盒点心。 “真的？”蒋琬下意识的接了过去，狠狠地咽了口唾沫，这可是她最喜欢的点心，可想了想后，又塞了回去，道：“不吃，等爸回来再说。” “连你也不相信我？”蒋腾飞突然感觉人生有些无趣，将点心盒子往地上一放，“不吃拉倒。” 五道口毕竟不远，蒋叔很快就回来了，他去的时候因为田磊不在，与他接洽的是老黄。 虽然按照公司制度，他与蒋腾飞是一个级别，但谁都知道这小子是老板故交，于是老黄的一番极尽讨好的话也就不难想象了。蒋叔一路上脑子里都在回想着那句“我们老板说了，腾飞这孩子是大才，未来的前途不可限量！” 回到家中，这回该轮到蒋腾飞生气了，坐在堂屋里闷不吭声，他爸从门口走进也视而不见。 “爸，咋样了？”蒋琬忧心忡忡的凑了上去。 蒋叔却没有理她，而望向儿子说道：“那个……飞啊，这件事情……” 他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最后干脆扭头对女儿说道：“婉儿，去把抽屉里的那张肉票拿了，上张屠夫那里割二两肉回来，中午咱爷俩走几盅。” “啊？”蒋琬当场楞在那里。 蒋叔也不解释什么，看了一眼还在生闷气的儿子后，走到院子里，抬头望天，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第五十八章 买罐 让李亚东又好气又好笑的是，晚上蒋阿姨特地上门请他去吃饭，做了满满一桌子菜，宴请大杂院里的所有人，原因很简单，因为她儿子有大出息了，一个月能挣一百好几十！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蒋阿姨偷摸着跟他说，她儿子现在是销售科长，有本事在公司里搞个名额，如果李亚东想赚点零花钱，她可以跟儿子说说，保管一个月挣个二三十不成问题，工作还自由。 李亚东当时就笑了笑，多谢了她的好意，表示暂时没这个打算，心里却在寻思着得找个时间给蒋腾飞那小子上点颜色。 公司要招人的事情连他都不知道，那小子倒是先拍了桌子，明显有点飘啊。 晚饭是蒋琬主厨，手艺只能算凑合着吃，跟好吃是完全不搭边的，这段时间李亚东的嘴巴都被自己的饭菜给养叼了，也就出于礼节吃了小半碗饭。 李亚东没有喝酒，刘伯和蒋叔倒是拼得正欢，眼看夜色渐浓，也不能一直等着，于是就先行告辞了。 回到家中，今晚大概不会有人来看电视，就将房门和窗户都给关死，然后开始数钱。 公司里除了正常的流动资金外，其他的钱全在这间毫不起眼的小三间里，被李亚东用几个陶罐密封好，藏在床底下。 没有大额面值的年代，几万块钱真能数到手抽筋，快到凌晨的时候，才好容易清点完毕，总共四万七千八百二十三块六毛五分。 公司老黄的简易保险柜里大概还有几千块，这些就是李亚东目前所有的现金资产。 他今天特地去了一趟裁缝铺子，给吴瘸子知会了一声，约冯大明明天见个面，目的自然是为了那只老子骑牛罐。 李亚东寻思着还是得砍砍价，不然真花五万块买了罐子，公司的周转就会出现问题，半夜的时候他躺在床上好好的捋了捋，寻思明天该怎样狠狠地来上一刀。 翌日上午，李亚东如约来到裁缝铺，冯大明果然等在这里。 “哎呀，李老板，你可算想起我了……” 冯大明一脸谄媚，他现在已经完全摸透了，知道前面不远的那家一帆贸易公司就是李亚东开的，那些商品是真的紧俏啊，可以说拿来就是赚，根本不存在压货的问题。 他是打心眼里佩服眼前这人，总能搞到这么好的货源。 如同他这样自打出生就没出过京城的人，大概是无法将眼光放眼全国的，至少目前还不行，或是说还没警觉到。 “你没去我公司进货？”李亚东笑呵呵的问道，若说没有，那不能信，多贼精的一个人啊。 “去了，蒋科长接待的，每次就给那么一丢丢货，有钱都不好使，你看……”冯大明上次做三道贩子倒腾喇叭裤，也算狠赚了一笔，相较于普通小贩来说，资金无疑十分充足，可奈何有钱人家不给货，你说这事情给闹的。 如今好了，正主找上门来，再也不用看那个姓蒋的脸色了。 “哦。”李亚东点点头，倒也不例外，合理分配资源，维护好每一位客户的关系，这是他教给蒋腾飞的。正所谓和气生财，真想做长远生意，就要保证谁都不得罪。 给你一点是个意思，反正也不至于饿死，你也不能怪罪我，毕竟已经给了不是？ “这件事情咱们待会儿再谈，先谈谈正事。” “正事？这不是正事吗？”冯大明微微一怔，不过转瞬间就回过神来，一脸警惕道：“李老板，你还没死心？” 李亚东哈哈一笑，道：“没办法，家里缺个插字画的罐子，总感觉缺点啥。” “可是……”冯大明弱弱的回道：“我真不想卖啊。” “放心吧，不会让你吃亏的，除了我，应该没人会出这个价。” 这句话李亚东倒不是信口开河，这年头能一次性拿出几万块钱买个不能吃不能喝的罐子的人，真心难找。当然，也不排除有像宫老爷子那样的异端，所以他才用了“应该”二字。 “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 说实话冯大明心里其实挺矛盾的，他父亲死得早，如今家里就剩他和老母亲，俩人都没有这方面的嗜好，那罐子在他们眼里也就是一个罐子，里面也变不出来银子。 从这一方面讲，若是可以卖给人家换一大笔钱，似乎更加妥当。但如果真的这样做了，他又怕被后人戳脊梁骨，百年之后也无颜进祖坟。 “大明啊，你有没有想过，你一个不好古董的人，收藏这么一个东西纯属浪费，意义何在？就把它放家里搁到死，然后传给下一代？” “这……”李亚东的一番话说得直白，但都是实情，冯大明听罢也是无言以对。 “给我就不一样了，我喜欢这类的东西，肯定会钻研钻研，保不齐还会找专家掌掌眼，搞清楚这东西的来历，将它发扬光大。” “而你呢，天生的生意料，只是起点比较低，缺的是资金，等你手上真有了一大笔钱，我估摸着用不了几年你就该富得流油了，那时不算光宗耀祖？不算重振你们冯家昔日荣光？再不济可以将祖坟好好修缮修缮，弄成全京城最气派的，祖人能怪罪你什么？” 冯大明眼珠子猛地一瞪，思想上的牛角尖，突然有种豁然贯通之感。 “对吧，我说的可都是实在话，对你，乃至你们整个冯家来说都是件好事，你自己琢磨琢磨。”李亚东见他终于心动了，不禁长出口气。 “那你准备出多少钱？”冯大明想好了，这或许是他飞黄腾达的最好契机，如果不能一步到位，他是绝对不会出手的。 “三万……诶，你先别说话，我可以说你要真拿去外面卖，没人会给这个价。”李亚东胸有成竹，除非遇上对号的人，在这个离盛世还有一段不短时间的年代，古玩并不值钱。 说句毫不吹嘘的话，假如他用这三万块钱去钻胡同巷子收古董，就算乱收一通，回报率应该都比这一件老子骑牛罐高。 因为市场冷淡，所以造假的人大概也是比较少的。 可惜他对倒卖古董这件事情兴趣并不大，而且深知容易触雷，还是得看机缘，碰到了就弄个一两件，专挑好货。 “可你之前不是说五万吗？” 李亚东笑了笑，就知道他会拿这个说事，道：“那是开玩笑的，你还当真了，五块钱都可以买下我的公司了，咱俩凭良心，那罐子现在能值这么多钱？” 冯大明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显得十分犹豫，假如是五万，已经想通了的他，肯定就卖了，他做梦都想有家自己的公司。 但三万，差太多！ 第五十九章 外汇 “另外……” 这时，李亚东又开口了，“大明，还有一件事情我之前没打算说，可现在谈到这份上了，还是跟你说说吧。” “什么？” “你不觉得那个罐子成色太新，保存太完整了吗？” “啥……啥意思。”冯大明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心里咯噔一跳。 “你是聪明人，我也不拐弯抹角了。”李亚东正色着说道：“那只罐子到底是真是伪，你敢保证？” “当……当然！”冯大明红着脖子回道：“从我爷爷的爷爷的那一代就开始收藏，怎么可能是假的，这些事情我们冯家族谱上都有记载！” “你先别激动，那我问你，你爷爷的爷爷是哪一朝人？” “清……清朝啊！” “那不就得了，我估摸着应该还是清朝中期，乾隆爷当权的那会儿，你要知道那时咱们国家可比现在富裕，喜好古玩的人也多，这意味这什么不用我再说了吧？” “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冯大明急得面红耳赤，一个劲儿的辩解。 “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想说我花这么大一笔钱买过去，其实也担了风险，咱们就说万一，万一真是清朝的仿制品呢，琉璃厂那边你自个去瞅瞅，遍地都是几十块一件的清朝货……” 李亚东话说到这里就不再言语，安静的站在一旁，给他时间思考。 冯大明眼珠子骨碌碌的转着，好半晌后，咬咬牙道：“罢了！三万就三万，不过我有两个条件！” 李亚东看似云淡风轻的回道：“你讲。” “第一，就算那个罐子真是清朝仿制的，你也不能来找我。” “这是自然，钱货两清。”李亚东耸了耸肩，约莫清楚这一行有这个规矩。 冯大明点点头，继续说道：“第二，除了三万块钱，你还要告诉我你的进货渠道。” 李亚东眯起眼睛看了他一眼，王八蛋，想得倒挺美，只恨刚才的报价太高，应该先来个两万。 “这个没得谈，我顶多给你优先供货，要多少给多少。” 冯大明瞅了眼他脸上的表情，见他态度坚决，知道是异想天开了。想想也是，人家公司的命脉，怎么舍得分享，这东西的价值远不止三万块。 他也就狮子大开口，姑且一试，万一成了呢？ 不过优先供货，且不限量，听起来感觉还不错。 “那……成交！” 李亚东是背着袋子过来的，里面装着满满的现金，随后冯大明回家抱来罐子，俩人一个检查罐子，一个忙着数钱，看得旁边的吴瘸子心惊胆战。 可怜他赚了个千把块钱就高兴得几天没合眼，如今店里又添了几部缝纫机，逢人见了面都要热情的称呼一句“吴老板”，过去那些笑他腿瘸的，现在哪敢再扯这档子话？ 可如今他这个吴老板，在这俩人面前又算什么？ 啥都不算！ 特别是那个财神爷，真是到哪儿哪儿发财啊！ 罐子到手后，李亚东小心翼翼的抱着，几乎马不停蹄的赶到宫老爷子家。 赌桌终究还是上了，赌资也梭哈了，这个年代的三万块，饶是放在他头上也是伤筋动骨，只希望不要打眼才好。 半个小时后，宫老爷子的卧室内，房门紧闭，俩人就这样杵在一方雕刻精美的、嵌有荷塘水色水墨画的红木茶桌旁，脸上皆透露着兴奋的表情。 特别是宫老爷子，手里拿着一把那种约莫只要老学究家里才有的大号放大镜，整张脸激动得通红。 李亚东几乎不用等他说话，大概就知道了答案。 这个赌局，显然他是赢家。 “好东西啊，器型如此巨大的元青花，老头子我活了九十载，还是头一次见到。” 宫老爷子瞥了李亚东一眼，整个眼眶都红了，完全是嫉妒的。 “这宝贝不仅保存极好，没有丝毫损伤，最关键的还是这副老子出关图。” “怎么说？”李亚东似懂非懂的向他投去请教的目光。 “你懂什么？”宫老爷子没好气道：“这口罐子如果没了这幅画，价值起码要跌上一半，古玩的珍贵之处便在于历史价值，尤其像这种绘有名人事迹图的，无一不是精品中的精品，这口元青花的大瓷罐本就珍贵无比，再加上这幅画，不得了啊，就算拿到紫禁城里，都得按个玻璃橱好好给供起来。” “这么说确实是国宝？”李亚东心里乐开了花。 “脑子被驴踢了，这个还用问？” “呃……”李亚东嘿嘿一笑，心想你是大爷你说了算，反正老子现在高兴。 “卖不？” “啊？”李亚东被他一本正经的模样给问懵了。 卖他是绝对不会卖的，喜欢文史的人总归有一个收藏梦，上辈子是没条件，这辈子有机会了不得过过瘾？ 只要一想想以后家里摆件国宝，李亚东心里就激动不已，不为别的，每天瞅上了两眼都得劲。退一万步说，哪天就算倾家荡产了，好歹也有个老底翻本不是，等再过个十年二十年，太平盛世那会儿，就这么个玩意儿拿去银行贷个几千万，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放心，价格你随便开，我绝不还价，你要是不稀罕人民币，外汇也成！”宫老爷子显然动了真心思，有种拼了家底也要抢到手的架势。 “外汇？那玩意儿你也有？”李亚东显得有些诧异。 这个年代的外汇可绝对是好东西啊，市面上人民币就好像后娘养的，外汇才是亲娘养的，国家为了挣点外汇也是操碎了心。 大的不谈，就比如友谊商店，里面卖的都是稀罕玩意儿、进口货，没有外汇卷根本进不去，而外汇卷怎么来？自然得靠外汇。 再说点更小的，五道口那个卖油饼的小贩都知道外汇卷稀罕，偶尔有留学生过来买吃的，一块钱外汇卷可以买五个油饼，而同等价值的人民币，则只能买到三个，这就是区别。 在这个还未被世界广泛认可的发展初期的中国，手里有外汇的，等于就是人上人。 “有，怎么没有……” 宫老爷子见他没有直接拒绝，还以为动了心思，赶紧趁热打铁，开始翻箱倒柜，从一只樟木箱子里提出来一个黑布包裹，然后塞到他怀里，“瞅瞅。” “都是？”李亚东瞠目结舌，这抱在怀里足有好几斤，要都是外汇，数目可不小。 见宫老爷子也不是说话，他就扯开袋口一看，一堆的富兰克林差点没晃花他的眼。 “你哪儿来的这么多外汇？” 不怪李亚东有些惊讶，这袋子里的美元怕是足有大几万，这要是放十年后他还能理解，可放在这个年代，从一个京城旮旯的四合院里的糟老头子手中接过来，简直匪夷所思。 “喜欢？喜欢那就换了，都是你的，肯定够你赚一大笔。”说着，宫老爷子就笑呵呵的去抱罐子了。 “慢着！”李亚东及时制止道：“谁说我要换了？” 正如宫老爷子所说，赚他肯定是赚了的，饶是这年头的人民币还挺值钱，兑换美元的比例约莫为1:22的样子，就这么个把小时的时间他也能赚得盆满钵满，但关键他不想换啊。 钱没了可以再挣，可那口老子骑牛罐要是没了，他上哪里找去？ 也不等老爷子发飙，李亚东将装钱的袋子往桌上一放，赶紧抱着罐子跑路了。 第六十章 批文 十一月份的京城，如同李亚东这样的正儿八百的南方人，已经要穿薄袄子，一件秋装根本不顶事。 寒风瑟瑟，燕园里也不像以往那样生机勃勃，水泥路面上到处飘洒着枯黄的落叶。 宿舍里郭琦依旧在每日埋头苦读，这家伙除了本专业的课程外，还主修了一门英语，大概已经做好了出国的打算。 也不是什么意外的事情，八十年代的留学潮正值鼎盛时期，出国留学几乎是每一位大学生心中的梦想，很多人也在为此夜以继日的努力着，国家也愿意这批共和国的精英们去国外学习先进的理念和知识，然后回来报效国家。 只是事与愿违，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走出去以后见识到了资本主义的发达，基本都不愿再回来，更有甚者宁愿躲在洛杉矶的某个餐厅里洗盘子也不愿重回故土，似乎国外的屎都是香的。 反正不管如何，李亚东是没有出国留学的打算，至于郭琦，他应该不是那种人，他是真存了“西天取经”的打算。 徐泽政大约也没有想过出国，其实他出国反而是最简单的，毕竟家庭条件摆在那里，其他学生还要为奖学金而奋斗，他却没有这个顾忌。 孙卫国呢，想肯定是想的，奈何可能性微乎其微，外语水平本就差，现在又掉进了资本的钱眼里，学习的时间就更少了。 成日忙活着领带生意，现在又开始倒腾方便面，从距离燕园七八公里远的面粉二厂进货，是那种一般小卖部里没有的大包方便面，一包有十块面饼，唯一的缺点就是没有调料包，关键价格便宜，两毛钱一块卖给那些熬夜补习的学生们，简直不要太畅销。 这些都是徐泽政给他找的关系，好与不好很难说，路都是自己选的，李亚东也不好说什么，也没资格说。 苏薇自从那次送衣服事件之后，基本已经不再理他，偶尔找借口给她们一帮女生加餐，也是不动一筷子，任谁说都没用，似乎打定了主意要和他撇清关系，这让李亚东感觉有点小受伤。 难道他就这么招人恨？ 追个女生多正常的事情，来段青涩而懵懂的大学恋爱，多年以后回想起来多浪漫，丫的就不能给个机会？ 一帆贸易公司一如既往的发展良好，田磊如今足以独当一面，李亚东去了也是打酱油，财务老黄每隔两天会来他家里送一次钱。 蒋腾飞那小子最近也收敛了许多，被李亚东狠狠地教训了一顿，再也不敢到外面侃大山了。 另外，关于宫老爷子的事情，李亚东也从他那里打听到一些，原本他还一直在想呢，那老头哪儿来的这么美元。 原来这家伙来头颇大，据说沾点皇亲国戚的关系，人也贼精，十来年前闹文革的时候，害怕犯了忌讳，一听到风声就把几个子女送去了国外，如今都在外面按了家，很长时间才回来探望一下，回来的次数虽然少，但在物质上从不亏待家中老父亲，隔三差五的就往家里寄钱，国外寄回来的钱，自然就是外汇。 其实整个八十年代，中国的外汇储备很大一部分就来源如此。 日子过得很平淡，李亚东却习以为常，甚至很享受这种宁静而悠闲的生活，习惯了日后大城市的快节奏，蓦然回到这个好似地级市一般的旧京城，反而有些如鱼得水。 最近李亚东手头上多了一项新任务——写论文。这可是他和赵无衣的协定，马虎不得，否则他的自在生活也就到头了。 星期天没课，李亚东上午睡了个懒觉，下午就窝在家里写论文，刚写到一半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起身走进堂屋开了门，一看是小猛。 “东哥，出……出事了！” 小猛气喘吁吁，脑门上都是汗，估摸着是一路跑回来的。至于他的称呼，那是李亚东授意的，大约就是除非在公司里，否则不能叫他老板。 树大招风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他一个北大学生、未来的国家干部，如今干起了个体户，真遇到故意找茬的人，虽然不见得会伤筋动骨，多少有些麻烦。 “咋了？”李亚东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飞……飞哥，跟人干起来了！” 李亚东不用想也知道是因为公司的事情，否则小猛不会找上门来，追问道：“人没事吧？” “没没……现在正僵着呢，飞哥让我赶快回来找你。” “哦？”李亚东不由一怔，跟人干架找他帮忙，蒋腾飞那小子脑子莫不是被驴踢了？ 他寻思着事情应该不至于这么简单，把小猛叫进屋里，让他坐下，道：“你先喘口气，到底什么事情，说详细点。” “东哥，是这样的，有个大贩子前段时间在公司拿一批货，因为熟人熟脸，他家咱们也知道，就先给了他，说好了今天结账的，可飞哥上门收账时，他又拿不出来钱，就拿了一张条子抵账……” “等等。”他说到这里，李亚东打断道：“什么条子？” “批……批条啊。” 李亚东心中一动，想不到收账还能收到这种好东西。 八九十年代社会上流传着一段顺口溜，将整个国家的人分为十五等，说的是： 十五等人，是盲流，不知何处是尽头； 十四等人，作田佬，交了粮食收白条； 十三等人，老大哥，工厂关门没吃喝； 十二等人，是教师，一年四季欠工资； 十一等人，管收税，不塞票子你倒霉； 十等人，手术刀，拉开肚皮要红包； 九等人，当电霸，不给好处就抽闸； 八等人，干个体，宰了老张宰老李； 七等人，当导游，年年月月吃回扣； 六等人，管车船，马达一响就要钱； 五等人，交警队，马路旁边吃社会； 四等人，大盖帽，吃了原告吃被告； 三等人，有后台，弄点名堂就发财； 二等人，是官倒，倒了批文倒指标； 一等人，掌实权，批条画圈就来钱。 如此也能看出批条的作用，以及其中所蕴含的巨大商机。 毫不夸大的说，一张批条上盖的是哪个部门的章，就等于哪个部门老大亲自发话，下属机关没人敢不听。 倒卖批文虽然从严格意义上讲是犯法行为，但在这个国家法律还不健全的年代，其实也很难定罪，直到九十年代末国家才真正开始重视官场腐败问题，倒卖批文的现象才渐渐消失匿迹。 放眼望去，真正在八十年代就发了大财的人，大概没有不与批文沾边的，这样的好事情砸在脑门上，李亚东自然没有错过的道理，忙问道：“哪方面的批文？” “我也没看到，就听飞哥提了一句……”小猛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后，继续说道：“好像是海蓝那边弄来的，搞自行车还是摩托车啥的，反正就是什么车。” “海蓝！”李亚东蹭的一下站了起来。 屁的自行车摩托车，八四年海蓝走私车啊！ 第六十一章 强势的竞争对手 （感谢“漆雕政”的书单！） 关于海蓝走私车的事情，李亚东是知道的，在经济领域海蓝曾发生过两次重大事件，第一次就是八四年的走私车，第二次是九零年前后的那段时间，海蓝炒房。 炒房的事情就不提了，那是个泡沫，先入市的部分人确实赚到了钱，譬如潘十亿，但后面的更多人则被坑惨了，譬如李吉利，跳楼者也不是一个两个，李亚东实在提不起兴趣，况且时间上也有落差。 而眼前的汽车行当，他倒是挺有兴趣参一脚的，毕竟这是官倒，海蓝政府授权的，所以从严格意义上讲不算犯法。顶多就是地方政府对中央的政策有所“误解”。 事情的源头还要从今年一月份小平同志第一次南巡说起，不是随后开放了14个沿海城市嘛，海蓝就是其中之一。 八十年代的海蓝是真穷啊，比不上内地的一个小县城，整个hk市区只有20万平方公里，坐船上岛的人从秀英码头前往市区，要走20余公里的乡村公路，穷乏——是这个年代海蓝的唯一代名词。 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政府哪肯错过，在此之前由于受国家关税等因素的影响，对于外来的汽车进口限制颇多，海蓝借着改革开放的春风，决定放开汽车进口。 据官方数据统计，在八四年短短一年时间里，单“丰田”一个品牌，就向海蓝输送了十万辆小轿车，此举甚至惊动了日国政府，声势不可谓不浩大。 当然，这种行为肯定是不被允许的，很简单的一个道理，大规模进口汽车，则意味着外汇的大批量流失，国家攥点外汇多不容易，不可能放任不管，所以这场风波也仅仅持续了一年。 如果李亚东的记忆没错，等到明年年初，中央就会派人前往海蓝，彻底平息此事。 算算时间，若是他加足马力，说不定还能赶上末班车。 “对了，那人既然欠了咱们的货款，拿条子抵账不是天经地义吗？怎么又干起架了？难道小飞不收？”李亚东眼珠子一瞪，要真是这样，他非得踹那小子两脚不可。 “不不不……”小猛忙解释道：“飞哥知道那是好东西，一门心思想弄过来，可半路却杀出一个程咬金。” “有人抢条子？” “是啊！”小猛显得有些气愤的说道：“原本那姓葛的欠了咱们三千多块，意思是条子给咱们，再多少给他补一点，飞哥正跟他磨着价呢，哪知一个油头粉面的家伙收到风声赶了过来，当场就要五千现金收了那张条子，姓葛的自然高兴得紧，可飞哥就不乐意了，这不就杠上了。” 李亚东点点头，总算搞清楚了事情的原委，蒋腾飞非但没做错，而且错的很对。 不得不说这小子还算有点眼力劲，知道批文的好处，关键他没权利承诺价钱，所以才让小猛火急火燎的回来找自己，而他自己估计正在那边牵制着，不让对方交易。 “走！” 事不宜迟，李亚东锁好门后，蹬着自己的二八大杠，载着小猛，火速赶往对峙现场。 约莫一个小时后，在海淀东郊民巷的一条老胡同里，李亚东跟着小猛一个门一个门的数过来，好容易找到了地方，也真是难为他了，这地方他明显也不是很熟。 一路上李亚东也从他这里了解到不少信息，户主名叫葛进民，是蒋腾飞发展的客户，在附近某个市场有家档口，算是公司早期就在合作的大客户，每次提货都不少，为人信誉很好，田磊也接触过，这次资金周转上出了点问题，先行提货就是蒋腾飞找到田磊批复的，不然他没这个权利。 “东哥，你可算来了。” 俩人推门而进的时候，院子里坐着不少人，蒋腾飞翘着个二郎腿坐在靠背椅上，看清来人后赶紧起身，开出口气。 别看他之前一直一副大大咧咧的模样，其实心里紧张得很，打架他不怕，怕的是葛进民偏了风向，毕竟对方他也认识，要不是生意人讲究一个先来后到，恐怕早就做了交易，到时他就算再能打也于事无补，说不定还会损失一个大客户。 李亚东闻声点头，而视线则集中在与他相对而坐的另一拨人马身上，一共六人，比己方还多，为首的一个穿着深蓝色西装，手上戴着一块欧米茄双日历全自动手表，油头粉面，一看就不是善茬。 此人微微瞥了李亚东一眼，见他衣着普通，年龄撑死不过二十，不禁轻蔑一笑，这就是所谓的老板？ 只能感叹一声，赖在京城里的这帮泥腿子们，果然没见过世面。 “怎么说？”李亚东问这句话的时候先望向蒋腾飞，然后将眼神停留在现场唯一一个同样站起来的陌生人身上。 “这位就是一帆公司的老板？”葛进明诧异的打量着李亚东，感觉有些纳闷，咋这个公司一个个的都这么年轻，那位田经理就不说了，原本他还以为背后有高人指点，想不到老板一样这么年轻，看来自己真的是老了。 “葛老板你好。”李亚东笑着点头，也算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不敢不敢……”葛进明若是以后还想做这档子买卖，就不敢乱摆架子。 其实他心里也是有苦说不出，一方是自己的上家，档口畅销的商品全指着人家进货，另一方也不是外人，自己婆娘那边的一个堂外甥，虽然不亲，但说起来也是沾亲带故的。 两方他是一方都不想得罪啊。 “东哥，事情反正就僵在这里了，老葛的意思是价高者得，大家不要伤了和气，生意上的事情生意上了，你看……” 蒋腾飞说完这话后，还没好气瞪了对面的许多福一眼，狗日的东西，要不是他批条早就到手了，拿回去给东哥一个惊喜，想想都得劲。 这也就是现在，要换过去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那会儿，非得打得他妈都不认识他，六个人了不起？敌众我寡的局面他见多了，哪一次不是大获全胜？ “我同意。”李亚东已经从小猛哪里得知对方是老葛的亲戚，说实话能做到这份上，这个客户已经算很不错了。 “那不结了。”这时，许多福嘿嘿一笑，“我就直说了吧，你们出多少钱，我都比你们加二百，不信可以试试……” 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料定这帮乡巴佬没有多少实力及魄力。 退一万步说，就算他们有钱，可倒卖批文的事情也不是谁都能做的，买过来就保证稳赚？首先得有好的下家才行，不然放在手上就是一张废纸。 第六十二章 君子兰 “是吗？”李亚东上下打量了许多福一番，看模样也就三十左右，居然这么财大气粗，也不知道怎么发的家。 当然，那与他是没有关系的，他笑着对葛进明示意道：“葛老板，那条子能先看看吗？” “哦，这是自然，这是自然……” 葛进民凑上前来，小心翼翼的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就是那种最普通不过的政府办公信纸，页眉有个红色的五角星和一道红线，珍贵之处在于纸面上的那个鲜红的印章。 李亚东也不伸手，就这么瞅了几眼，果然是一张海蓝政府颁发的允许进口汽车批文，数量不多，限定十台。 确定是真东西后，他也没有去打听来源，在生意场这是一种忌讳，只是淡淡的说道：“我出一万。” “啥？！”很平静的一句话，却将在场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葛进民自然乐开了花，心想不愧是幕后老板亲自出马，豪气冲天，一万块啊，他直接就成万元户了。 而蒋腾飞几人则面面相觑，他们倒不是对李亚东的出价产生质疑，而是在心惊低估了这张批文的价值。东哥多聪明的一个人，不可能犯浑，有问题也只能说明他们自身目光短浅。 “你确定？” 至于许多福，则是蹭的一下站了起来，因为实在坐不住。 一万块，不可能的，就算这小子找到下家，也不见得能回本。在他看来，这笔买卖撑死有个三两千的赚头。 李亚东理都懒得理他。他的样子像是开玩笑吗？ 这些家伙总想着将批文倒来倒去，哪知道他这位实干家的想法，手上既然有批文，为什么要卖给别人，难道不会自己用？ “你该不会想自己捣吧？你小子能拿得出……这么多外汇？”许多福有点不敢置信，别说外汇，就是这么多人民币，他都不信这小子能拿得出来，十台车，怎么不得几十万，毕竟他才多大。 “这个就不劳你费心了。”李亚东也懒得嗤笑他，没那嗜好，打击一个人最好的办法其实是无视。 撂下一句话后，就对着葛进民招呼道：“葛老板要不就锁了门吧，跟我一道去公司，钱货两清？” “舅，千万别去，小心有诈！”许多福急忙出声。 葛进民微微一怔，脑子里捋了一下，能有什么诈？对方公司就在五道口，他去了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周围五条大马路横在那里，这光天化日的人来人往，有个屁的诈。 “那个……”他尴尬一笑，“大外甥，既然是事先说好的规矩，人家出了高价，你可不能怪舅啊……” 葛进民终究还是按李亚东的意思锁了门，许多福自然就被“请了出去”，别提有多恼火了！ 望着一行人消失在胡同拐角的背影，骂骂咧咧道：“妈的个巴子，一个泥腿子也敢跟老子抢生意，给我查查那个什么一帆公司，看老子弄不死他！” 李亚东自然知道得罪了人，而且还不是什么心胸大度之人，离开前许多福那个愤恨的眼神，他可是上了心思，不过倒也不惧，做生意不得罪人，几乎是不可能的，一句话：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前往公司的路上他倒也打听了一下，据葛进民说他这个外甥最近老往北方跑，也不知道在折腾什么，只是每次回来都好像更有钱了。 “北方？”李亚东歪着脑子想了想，突然大腿一拍，“他是不是去的长春？” “对对对……上次听我老婆提起过，就是长春。”葛进民诧异的望向李亚东，寻思着这小伙子脑袋瓜里到底装的什么，北方那么大，这都能猜中？ 李亚东露出一副了然的神情，这就没错了，如果说八四年左右国内还有什么大商机，值得一个京城人不远千里跑去北边淘金，那么绝对就是君子兰了！ 此时正值君子兰泡沫的顶峰期，整个长春可谓人人都种君子兰，就算家里没田没地没条件的城镇居民，都会想办法在阳台上种几盆，因为都是钱啊！ 八十年代的君子兰泡沫有多疯狂、有多赚钱，没有生在这个年代的人基本很难想象，最夸张的情景莫过于：端着一盆君子兰走在红旗街（早期君子兰马路市场），不用走完整条街，买家给出的价格就能涨三次。 八四年长春几个主要君子兰市场分布在长春站附近，朝阳公园、老圈楼、光复路、永春路、红旗街、万宝街、清华路等地段，拿着钞票采购君子兰的人们在市场里比比皆是。当时买花目的只有一个，养君子兰能挣钱。 八五年一月，一位港商到长春凤冠联营花卉发展公司参观，看中了一盆名叫“凤冠君子兰”，提出用一辆豪华皇冠轿车交换，被总经理郭凤仪拒绝。 当时郭凤仪的原话是：“那辆皇冠车市值约九万元，可皇冠每天都可以生产，我用钱就能买到，而凤冠是我多年精心培育的结果，况且没了它，公司还怎么拿凤冠命名？” 这还不算最火爆的，八五年还有另一宗交易：长春王姓养花大户将一盆君子兰卖给了哈市客户，价格是十四万元，创造了八五年之前君子兰交易之最。 据长春君子兰产业办公室资料显示，按当时伦敦金融市场牌价，十四万元可买四十多两黄金，而八五年十月份的汇率:1美元＝320元人民币。一株君子兰顶多不过二三十片叶子，价格赛过黄金，君子兰“绿色金条”的称号也因此得名。 关于君子兰泡沫的事情，李亚东在报纸上没少看，这种花边新闻总能吸引人的眼球。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倒不太担心许多福的问题，因为那家伙注定蹦跶不了太久，因为等到八五年中旬，君子兰泡沫就会破灭，到时他哭都来不及。 来到公司后，李亚东让蒋腾飞先招呼葛进明，而他自己却回家取了钱，这一万块他不打算走公司的账，一码归一码，不同的生意还是分开放比较好。 退一万步说，就算真出了什么问题，也不至于牵扯到一帆贸易公司。 第六十三章 老谋深算 既然拿到倒车的批文，李亚东就寻思着接下来的海蓝之行，这件事情他必须亲自跑一趟，交给别人他不放心，这或许是短期内利润最丰厚的一笔买卖，错过了就错过了，另外还得损失一万块本金，所以绝对不容有失。 但在这之前，他还要做两手准备，一是安排时间，海蓝距离京城可不算近，他算了算，一来一回加上办事情，至少也要十天左右的时间，翘课未免有些行不通，时间跨度太长，万一东窗事发就很麻烦，所以还得去找找那位可爱的赵老师。 至于第二手准备，自然就是钱，准确的来说是外汇。那边的事情李亚东多少听说过一些，车源基本都来自于日国，而这年头的鬼子可不怎么认人民币，问他们买车指定乐意，关键有个前提是要给外汇。 据说海蓝那边的黑市上，人民币兑美元的汇率都炒到了1:6，甚至1:7，也不知道真假。 李亚东自然没有外汇储备，实际上他连人民币都不够，但自从确定手上的这张批文是真的后，他脑子里就不自觉的想到一个人——宫老爷子。 那老头手上不是刚好一笔外汇吗？而且他多少有些把握弄到手。这也是他当时毅然出价一万块拿下批文的原因。 下午赶在菜场关门之前，李亚东割了一斤五花肉，然后又在百货商店里买了两瓶五粮液，肉用茅草绳系着挂在自行车的把手上，酒就提在手上，慢悠悠的来到宫老爷子家。 宫老爷子正坐在院里的躺椅上打着盹，这人一老了瞌睡就多，指不定哪天一睡就醒不来了，他听到厚重的大宅门传来一阵“吱呀”声，双眼微微开瞌，然后又闭了起来。 “小花，无事献殷勤，后面那句是啥？” 正在厨房里洗菜的小保姆一听，扯着嗓子回了一句，“非奸即盗！” 李亚东尴尬一笑，拍了一个臭不可闻的马屁，“要不胡同里的人都说宫家是大户人家呢，连家里的小保姆都这么有文化。” 宫老爷子也不搭话，上次这小子抱着罐子跑路的情景，他到现在都还记得。看他走近后顺势接过两瓶五粮液，放在鼻子上嗅了嗅，一脸陶醉，似乎隔着玻璃瓶都能嗅到酒香一样。 “要是来陪老头子我喝酒的，厨房门在那里，自己烧去，要是还有什么其他事情，大门在后头。” “喝酒，可不就是喝酒嘛！”李亚东知道这老头性格古怪，也不急于求成，撸起袖子就钻进了厨房里。 宫家晚上的主菜是清蒸鲢鱼，保姆小花已经在处理了，看得李亚东一脸泥腥气，鲢鱼这种淡水鱼想要清蒸出美味，极其考验厨艺，显然保姆小花还差得很远。 他将带来的一斤五花肉清理干净，没心思瞎折腾，就做了道最普通不过的红烧肉，但那弥漫而出的香气，已经让院里的宫老爷子狠狠地咽了几口唾沫。 果然饭菜上桌之后，宫老爷子的主攻方向都在红烧肉上，这老头贼抠，李亚东带来的两瓶五粮液不知道藏哪里去了，现在桌子上放着的是一瓶二锅头。 饭桌上李亚东几次想要开口，不过都按捺了下来，寻思着再走几盅再说，酒是好东西啊，喝多心眼能变大，多少生意就是这样谈下来的。 可他哪里晓得对面坐着的这位人送外号“酒菩萨”，半斤二锅头下肚后还跟着没事人一样，不仅脸不红心不跳，倒是越喝越清醒，“得，有屁就快放，一直憋那里，你不难受，我看着都难受。” “嘿嘿……”李亚东已经上了脸，喘着粗气说道：“其实也没啥，就是想问您老借点钱，外汇……” 宫老爷子自顾自的吃着菜，似乎根本没听见，让他一个人在那边说干了嘴。 李亚东一看这样下去可不行啊，干脆不再拐弯抹角，直接亮了底牌，“我拿那口老子骑牛罐作抵押！” “哦？”宫老爷子听罢放下筷子，一副静待下文的模样。 这个老狐狸！ 李亚东心里不由啐骂一声，也真是够现实的。 “很简单，那笔美金您先借我，罐子抵押在您这里，年底之前我还给您钱，您退还给我罐子。您老还可以趁机把玩把玩，也没损失，怎么样？” “那可不行！”不曾想宫老爷子直接摇头道：“如果我没猜错，你是打算还给我等价的人民币吧，可外汇那玩意儿毕竟难搞，这样一来我可就亏了。” 亏你妹！ 要说别人差外汇李亚东信，但这老头肯定不差，他几个儿女寄回来的可全是外汇。 “那您老的意思……”李亚东知道他是想趁机敲竹杠，事先打了一剂预防针，“卖我肯定不会卖的，大不了手头上的这笔买卖不做就是。” 宫老爷子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心想一个小不点哪来的这么多花花肠子，撇嘴道：“钱我可以借你，你要用等价的人民币还也行，但我有两个条件。” “还两个条件？”李亚东眼皮一跳，有种上了贼船的感觉，稳住心神说道：“说来听听。” “第一，罐子放我这里一年，一两个月的时间能瞧出个啥名堂？” 李亚东想了想，似乎将罐子放在宫老头这里也没坏处，指定比他那里安全，二来这老头若是能研究出一点蛛丝马迹，到时获利的其实还是他，等于免费请了一位专业鉴定师，于是回道：“好，咱们立个字据，这个条件我答应。” “第二，咱俩合伙开家饭店……你先别说话，听我讲完，其他的事情我会找人打理，你主要负责菜的口味，大概一个礼拜抽出半天时间调教一下厨子就成，怎么样？” “就半天？”李亚东蹙眉问道。 “就半天。” “教不会我可不负责。”李亚东强调道。 “不用你负责，那就说明他悟性不够，开了重招。” “那总不能一直重新招人，无限循环吧？”跟这个老狐狸打交道，李亚东不得不小心翼翼，因为一不小心就很容易着道。 “这样吧，一样一年的时间。”宫老爷子想了想后，又补充一句，“而且你别忘了，饭店可是咱俩合伙开的，你也有份。” 李亚东斟酌了一会儿，若是开个饭店不用他打理，倒也未尝不是一件美事。别的不说，就说平时想解个馋啥的，家伙什儿总比家里齐全，一些心心念念的大菜，也有了一饱口福的可能。 “好，我答应。” “来，走一个。”宫老爷子嘴角不自觉的勾起一抹弧度，看得李亚东瘆得慌。 第六十四章 竞争——经济发展的核心 宫老头的那笔美金已经到手，李亚东当着他的面仔细点了点，一共八万七千五百块。这么一大笔外汇，拎到那些急于进口生产机械的国营工厂里，能羡慕死个人。也不知道这老头攥了多少年，还是说他那几个儿女已经富得流油了。 第二天上午下课后，李亚东来到了赵无衣的办公室，运气还算不错，赵无衣正趴在小木桌上备课。 “李亚东，你要再不现身我都快找不到你人了。”赵无衣似笑非笑的打量着他。 “赵老师，没那么夸张。”李亚东讪讪一笑，情况虽然不像她说的那样极端，但也差不太多。 他在北大几乎是个透明人，偶尔上课的时候出没一下，平时除了孙卫国三人以外，其他同学鲜有能知道他踪迹的。 “年轻人过分低调不见得一定是好事……反正我也就这么一说，你自己思量一下。”赵无衣说着，就将目光投向他的手上。 “赵老师，这是本季度的论文。”李亚东适时地将手里拿着的几张信纸递了过去。 “你先坐一下，要喝水自己倒，暖水瓶那边的桌上有空杯子。” 赵无衣交代一句后，就低头看论文去了。 李亚东倒还真渴了，也没客气，自顾自到了一杯白开水，坐在对面的板凳上吹着热气喝着。 没过多大会儿，赵无衣抬起头来，诧异的问道：“私营企业？” “是的。”李亚东点点头，他这份论文的名字就叫作《论私营企业的必然性》。 “你等等……”赵无衣显然有话要问他，捋了捋散落下来的一缕发丝后，继续低下头去，似乎准备将整篇论文看完再说。 大约二十分钟后，她终于放下手中的信纸，抬头望向李亚东，“这不可能，虽然你论文里提到的几个观点很有前瞻性，我也相信国家会进一步放宽个体户的经营范围，但如果说要发展私营企业与国企竞争，这绝无可能，完全没必要嘛，这样做有什么好处？” “当然有好处，好处就是竞争。”李亚东笑着回道。 “……竞争？”赵无衣不解，“让劳动人民站在国家的对立面？从携手前行变成互相角逐，这样做岂不是影响国家团结？” 李亚东心知肚明，她的想法其实也是这个年代大多数经济学者共同的担忧，甚至在中央层面也有一样的顾忌。 个体户和私企差在哪里？唯一的区别其实就是规模。 这个规模到底该不该放开，放开后会不会对原本成熟的国企体系造成冲击，甚至一发不可收拾，以至于两败俱伤？ “赵老师，我所谓的竞争是一种良性竞争，我们行事之前先预想出最坏的结果，无疑是件好事，但我们不应该被失败的恐惧所笼罩，从而变得停滞不前。” “你说的这个道理我懂，我承认放在个人身上可行，搏一把输了也没什么了不起，但国家不行，国家输不起！”赵无衣摇了摇头，感觉他的想法还是有些异想天开，或是说过于乐观。 “那好……”李亚东决定换个角度阐述这个问题，“老师，您听说过‘挂靠’吗？” 赵无衣点点头，“这个我知道，实际上就是一种打擦边球的行为。” “那你觉得那些人为什么要弄挂靠？” 赵无衣不由一怔，她心里其实有个答案——寻求保护伞，或是说寻求一个依靠。但却没说出来，因为感觉这个问题不会这么简单。 李亚东见她闷不做声，说了一句谁都知道、可谁也没去深究的大实话，“其实他们就是私营企业，因为超出了个体户的范畴，所以才要挂靠。” “这……”赵无衣哑口无言，因为……事实好像正是这样。 “那么老师，请问这些挂靠的‘超级个体户’存在之后，国家是进步了，还是倒退了？就拿咱们首都来说，弄挂靠的人没有几千也有几百吧，社会有不团结吗？” “或许……是因为它们还不够强大，不足以对国企造成冲击，所以矛盾还没展开？”赵无衣若有所思的回道。 李亚东呵呵一笑，摇头道：“老师，我在这方面做过一些了解，其实很多挂靠的‘超级个体户’并没有您想象的那么不堪，反而他们的产品物美价廉，要优于同类型的国企产品，在市面上供不应求。” “据个例子，前段时间就在五道口这边，有家裁缝铺用西装裤改制了一批喇叭裤，拿到市面上居然比南方货还要畅销，您能猜到这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所造成的影响吗？” 李亚东说到这里顿了顿，掰着手指继续说道：“光我了解的，这件事情之后，京城至少有七家服装厂开始生产喇叭裤，不信你去百货公司看看，如今上半年还奇货可居的喇叭裤，现在各个货架上到处都是，这就是竞争所造成的‘后果’。” “你……”赵无衣诧异的打量了他几眼，寻思着这家伙一天到晚在干嘛呢，怎么这种服装行业的事情也了解得这么清楚。 她又哪里知道李亚东举的这个例子，可是活生生发生在自己身上的。 “那按你的意思，国家肯定会开放私营企业，几乎不设限的任其发展壮大，哪怕将国企冲击得七零八落？” “对，这是必然。”李亚东十分笃定的点点头，其实他一直在等待一个时机，具体日子已经忘记，只记得是一九八八年，那一年国家会正式颁布《私营企业暂行条例》，并写入《宪法》，只有到了那时，做生意才不必如此畏手畏脚。 “赵老师，还是刚才所说的‘竞争’二字，孟子的‘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放在经济领域其实特别适用，没有竞争就无法促成高速的发展，眼下的国企似乎有些过于安逸，有了私营企业的冲击后，即便会倒下一批，但从长远来看，不见得就是坏事。反之，那些能抵挡住这股洪流而不倒的，将来必定是国家之支柱。” 赵无衣脑子里不自觉的在设想着这一天到来的情形，从这一层面来看，她似乎已经赞同了李亚东的观点，以至于对这件事情十分在意，忙问道：“你觉得还要多久？” “很快，几年之内。” “这么快？”赵无衣感觉有点不可思议，她是研究经济的，可现在她却很悲哀的发现，她的研究速度竟抵不过市场的变化。 难道真的是在办公室坐久了，已经与时代脱轨？ 李亚东趁着她发愣的档口，终于有机会说出来今天来此的主要目的，交论文其实只是旁带，毕竟时间还有富余。 “请假十天左右？干嘛去？”赵无衣先将脑子里杂乱的思绪按捺住，不禁问道。 “去海蓝，那边正风风火火的闹改革，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李亚东实话实话，只是没有透露过去倒车的事情，其实这个年代大学里经常举行社会实践活动，有些跑去的地方也不算近，只是大多组团而已。 “海蓝啊，挺远的……”赵无衣对那边的事情倒是不太清楚，毕竟中央这边此时收没收到消息还犹未可知，想了想后，说道：“讲实在的，你或许是我带过的最优秀的学生，我不想限制你的发展，你要去看看，我不反对，但一定要注意安全，同时也要保证学业不能落下。” “好。”李亚东笑着点头，对能遇到赵无衣这样一位开明的班主任，是发自肺腑的庆幸。 她或许不是最好的经济学者，但绝对是不可多得人生导师。 第六十五章 乡巴佬进城 李亚东做好准备工作后，就没有在京城多作停留，毕竟时间不等人，眼下到年底也没有多长时间，万一自己的这批汽车到港后中央部门已经介入，那他估计会亏得连裤衩都不剩。 十一月九号这天，阴沉了许久的京城上空终于放晴，李亚东带着蒋腾飞一起，踏上了开往羊城的火车。 之所以带上他，主要出于两方面考虑，一来随身携带巨额外汇，多个人自然多分胆气，况且这小子一副牛犊子样的身板极具视觉冲击，量那些屑小们也不敢轻易招惹。 二来李亚东注定无法在海蓝久待，而汽车到港需要时间，他必须安排一个人在那边随时待命，田磊肯定走不开，那么蒋腾飞无疑就是最佳人选。 俩人倒也没有携带太多行礼，也就几套换洗的衣服，另外还有一只已经起了褶子的旧皮包，被蒋腾飞套在脖子上窝在怀里。 火车上人来人往，南下的旅客明显要比当初李亚东从老家来京时多，但几乎没人能想到这只毫不起眼的旧皮包里，装着一笔他们这辈子都不曾见过的巨款。 从京城到羊城两千多公里，日后的高铁十小时内就能到达，可此时的绿皮火车却晃晃悠悠的行驶了接近三十个小时。 逼仄的车厢里别说活动身体，人太多了连喘口新鲜空气都难，室外明明也就十几度的天气，但车上好多大老爷们却脱得只剩下单衣，车厢里各种难闻的气味混合交织在一起，可谓把人折腾得够呛。 抵达羊城火车站是下午时间，俩人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在附近找到一家餐馆，狠吃了一顿，原本带的饼干和水果什么的实在不顶饿。 随后也不心痛钱，打了辆出租车前往汽车站，买了明早第一班前往湛江的车票。 哪怕是在这个年代，对于这座城市李亚东也是不陌生的，他九十年代第一次离开家乡到的地方就是南粤，并在距离羊城不算很远的一个城乡结合部，待过几年时间，在那里他认识了自己的第一任老婆，若非知道那家餐厅现在还没有，倒真有种故地重游的冲动，不为别的，只是单纯的想去看看。 买好票后也没走远，就在汽车站旁边找了一家旅社，打算暂住一晚，三块五毛一晚的价格实在对不起配套设施，所幸李亚东也懒得计较。 “东哥，这南方还真是热闹，比咱们那边可繁华不少呢，你看这楼房建的，这得有多少层啊，我数数……” 蒋腾飞趴在简陋旅社里的唯一一扇窗户旁边，瞅着外面五彩缤纷的世界如同一个好奇宝宝一样。 羊城这边自古远离战乱，又是改革开放的前沿阵地，在这个年代确实要比内地发展得更好。 “你看看可以，但别出去，钱看好了，我先睡一觉。”李亚东估摸着他大概也没有睡意，第一次出远门的人大多这样，所以也就懒得去管，嘱咐一声后倒头就睡。 一觉睡醒外面天色已暗，抬起手上的电子表一看，已经是晚上七点多，蒋腾飞那厮居然还没睡，爬在窗台前望着楼底下目不转睛，李亚东走过来也没发现。 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李亚东不禁一脸黑线，因为楼下人行道旁的一颗芒果树下，正站着一位穿着黑色超短裙的美丽少妇。 “好看吧？” “嗯。”这小子正值荷尔蒙分泌最旺盛的年纪，以前在五道口那个小角落，哪里看过这么雪白的大长腿，哈喇子差点没掉下来。 他应了一声后突然发现不对，扭头一看，诧异道：“咦，东哥，你醒了？” 倒也不觉害臊，还哈哈大笑的指着那女人说道：“东哥，你说她穿这点，晚上不冷吗？” “管得着吗你？” 李亚东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从包里扯出一条毛巾，径直走出房间，墙边放着的搪瓷盆没敢用，屋里也没洗手间，走廊尽头有个水房，整层楼的客人刷牙洗漱外加上厕所全在里面。 洗了把脸后回到房间，就与蒋腾飞一道下楼吃饭去了，装行李的包没带，但装钱的旧皮包依旧挂在蒋腾飞脖子上，这小子自打挂上去到现在为止还没取下来过。 羊城的街头确实热闹，哪怕是晚上也不显冷清，在这个年代已经初具了不夜城的雏形，昏黄的路灯掩盖了一些细节，竟有种回到了日后某个小县城的错觉，且毫无违和感。 车站旁边自然不乏餐馆，俩人选了一家门面最大的走了进去。 店名叫作“王记食铺”，主打的是肠粉和笼仔饭，李亚东瞅了眼墙壁上挂着的价目表，不算便宜，里面的客人也不多，这个点上座率只有三成，全都穿着比较得体的衣衫，与旁边大排档里的客人泾渭分明。 虽然是在社会主义国家，但阶级层次其实到哪里都依然存在。潜移默化中形成这一局面的不是宏观政策，而是个体经济的落差。有些人习惯于墨守成规，有些人天生就不太安分，几乎避无可避。 “要吃什么自己点。”李亚东叫了一份腊味笼仔饭，指着价目表示意道。 “啥好吃啊？” 蒋腾飞两眼一抹黑，主要这上面的东西他一个都没吃过，然而初到南方，又想吃点好东西，回去也能吹个牛不是？ “那你就挑贵的点，贵的肯定不难吃。” “对，就是这个理儿。”蒋腾飞嘿嘿一笑，要了一份牛肉肠粉，大份。 不大会儿功夫肠粉就上桌了，这玩意儿制作简单，牛肉是事先备好的，肠粉舀一勺米浆往圆形簸箕里一倒，放在煮沸的大锅水里一分钟就烫好了。 “这不就是凉皮吗？”蒋腾飞望着老板端过来的牛肉肠粉，显得有些不乐意，主要从外表看也没见到肉，模样跟京城里有的凉皮也没啥区别，顶多是热的，就这玩意儿敢卖一块五毛一份？ “凉皮是面粉做的，这个是米粉做的。” 李亚东懒得多说什么，漫不经心的等着自己的腊味蒸笼饭，到羊城不吃腊味就纯属白来，只是很多外地人吃不惯，他倒是挺喜欢。这种用竹蒸笼制作的腊味饭，日后会越来越少，逐渐会被一种新型的煲仔饭所代替。 “咦？味道还不错呢，原来肉在里面卷着。”蒋腾飞尝了一口后大惊小怪，满脸惊喜。 李亚东见屋里的食客都朝他们看来，嘴角不由一阵抽搐，并非他鄙视蒋腾飞，跟这家伙一起还真有种乡巴佬进城的感觉。 这小子一口气干了三份，可见味道确实不错。 要知道这年头的大份肠粉可是拿那种直径约二十五公分的大海盘装着的，也真是够能吃的。 这也幸好摊上了李亚东这号老板，一般人非得被他吃穷不可。 第六十六章 宰客 这个年代从内地过琼几乎没有其他的选择，只有轮渡。第二天天蒙蒙亮，李亚东俩人前往汽车站乘车，晃晃悠悠了五个多小时才到湛江，下车后第一件事情就是买票，买到徐闻的汽车票。 在车站旁边的大排档里简单解决了一顿，然后继续晃悠了四五个小时，终于抵达徐闻。此时已是下午时分，幸好徐闻海安港还有最后一班轮渡。 海安港是大陆和海蓝之间的重要枢纽，也是中国最南端的港口，具有战略意义。全国各地的货源从海安港运往海蓝，而海蓝的各类产品也源源不断地从这里运出，说是生命水路都毫不为过。 到了海安港后，摆在李亚东和蒋腾飞面前的似乎就是一个全新的世界，偌大的港口上随处可见崭新的汽车，港口空地上停着的也是，正从靠港轮渡上往下卸载的也是。 在这个汽车还属于绝对的金贵物件、以至于大马路上都不常见的年代，眼前突然扎堆着几百辆汽车，那种震撼是无以复加的，蒋腾飞眼睛都看直了。 “天呐，东哥，这么多小轿车，海蓝岛上莫不是有个轿车厂？” “有个毛线，连自行车厂都没有。” 李亚东看似淡定，实则内心里多少有些小震撼，海蓝走私车的事情生在这个年代的人可谓如雷贯耳，但没有几个人真正见识过。 据说今年的某一日，美国一颗卫星发现中国情况异常——海蓝岛上突然变得白花花一片，拉近一看，竟是汽车的金属反光，漫山遍野，足有几万辆！美国间谍专家分析不透：一个贫穷的小岛要这么多汽车干什么？ 而如今蒋腾飞也有差不多的疑惑，“东哥，小轿车不是要好几万一部吗，这么多卖得出去吗？” “你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一样穷？” 李亚东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指着海面上驶来的一艘“特殊船只”示意道：“若是卖不出去，你觉得他们这是在干嘛？” “我日……这是什么船？”由于船只距离港口还有些远，蒋腾飞仔细瞅了几眼，蓦然发现那艘“大船”上横着一杆炮筒，不仅吓了一跳。 “军舰。”李亚东用低沉的声音回道。 利用军舰倒车，这在日后简直不敢想象，可在这年头却真实存在，李亚东以前只是听说，没想到今天还真见着了。 一句话，穷怕了。 据说海军会动用军舰，以调防名义，把汽车全部换上军用车牌，到湛江卸船后，再把军用车牌拆下，拿回海蓝继续运第二批。 “我的乖乖，小轿车居然这么畅销，连军队都眼红了？”蒋腾飞瞠目结舌。 “那倒没有，他们也是受命于人，主要地方政府太穷，约莫也知道这件事情无法长久，所以才加足马力出此下策。” “哦。”蒋腾飞听得心惊胆战，如同这个年代大多数人一样，对“军队”二字充满敬畏。 此时军队的威严远非日后可以比拟，对越自动反击战直到七九年才结束，我国一共有二十万军人参入其中，那是真正接受过枪林弹雨洗礼的一批人，即使归国后重回旧编制，但身上的那股子血腥气，一时半会儿怕是很难洗尽。 轮渡已经拉笛，俩人不敢怠慢，赶紧上了船，因为是最后一个班次，所以船上的客人不是很多，真要过琼有急事的，怕赶早就过去了。 自从上了船后蒋腾飞就一言不发，脸色有些发白，李亚东从包里掏出军水壶递给他，知道这是晕船。第一次坐船的人或多或少有些不良反应，他的状态还算比较好，至少没吐。 大海很蓝，李亚东曾在江浙的某个地级市待过一段时日，而南海与东海的水质明显不同，站在甲板上眺望海平面，幽蓝而深邃。 轮渡很慢，速度约莫只有几节，不少第一次出海的客人趴在栏杆上俯望，对苍茫的海底充满了好奇，可惜他们什么都看不到，唯有船舷处翻腾出的白色浪花。 这是李亚东坐过的最长的一次轮船，整整航行了两个多小时，饶是他，肚子里都有些翻江倒海，蒋腾飞没吐当真是个奇迹。 最终赶在天黑之前，轮渡抵达了位于海蓝岛最北侧的秀英港，与它遥遥相对的最南边，则是日后闻名世界的三亚，不过此时大约只是一个小渔港。 李亚东这时就在想啊，他虽然没有囤房炒房的想法，可若是在这个年代去三亚湾或是蜈支洲岛附近买块地，将来建个海滩别墅什么的自住，倒是一个挺好的主意。 那就真的是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了。 海蓝岛大概是不会缺车的，有生意头脑的人总归不少，这个时间点在港口外面，俩人也很轻易的找到出租，只是商谈价格的时候，司机却有些黑。 “去海口城区啊，这黑灯瞎火的，路可有点远呢……” 司机是个顶着大肚腩的中年男人，打量了李亚东二人一番后，约莫就清楚了这是内地过来买车的老板，于是眯着眼睛说道：“得给外汇，五十美金包送到地方。” “你怎么不去抢？” 蒋腾飞当场就怒了，他之前听李亚东说过，也就二十几公里的路，换京城坐皇冠车撑死也就十来块人民币，这家伙倒好，开个都快散架的破面包就敢要价五十美金。 “嫌贵？不去拉倒。”司机明显是个老油条，半点也不怕吓跑客人，他对这些大陆过来买车的老板清楚的很，还搞个旧皮包挂在脖子上，里面明显装着钱嘛，眼看天就要黑了，敢在这乡下地方过夜？ 李亚东确实不敢，出门在外，必要的谨慎还是要有的。 “这样吧，师傅，二十美金，外汇这玩意儿我们身上也不多。”李亚东拉住气呼呼的蒋腾飞，淡笑着说道。 司机眉头一蹙，道：“不行，至少四十！” “三十。” “诶，我说你们这些有钱人，买部几万块的小轿车眼睛都不眨，坐个出租车咋就这么抠呢……” 司机一脸晦气的招呼他们上车，主要拿不准这俩人身上到底有多少外汇，要是知道那个他早就注意到的旧皮包里全都是，估计一个子儿都不会少。 第六十七章 偶遇故人 司机按照李亚东的意思将他们送到了一家饭店门口，规模不算大，也就两层小楼，一楼是餐馆，二楼才是住宿，约莫能有十来间房的样子。 好处在于在它的斜对面500米不到的地方，就是短短一年之内迅速发展起来的汽车市场，周边的空地上到处停放着崭新的车辆，即使在夜色中都能看见漆面上反射出来的阵阵微光。 俩人在一楼简单用过餐，实在是舟车劳顿已经没了胃口，于是就拿着钥匙回了房间，令人意外的是，这家小饭店居然还挺有内涵，客房里干净整洁不说，竟还配备了独立卫生间。 如此来讲的话，一晚上四块钱的房费倒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想想也是，能来这一片的人做的都是动辄几万块的大生意，总归对生活品质有所追求，过于廉价且寒酸的房间，只怕不太好售。 需求决定市场，市场引发竞争，竞争产生质变。一家海岛上的小饭店，其实已经率先遵循了市场经济的规则。 这一天下来可谓折腾得够呛，俩人洗洗也就睡了。 第二天早上起来，先在楼下餐馆用过早餐，新鲜的椰汁倒是别有一番风味，随后就前往了汽车市场。 由于昨晚天色较暗看不透彻，今天近距离一观，才发现这个市场大得出奇。主要是面积大，商铺倒不足为奇，甚至很简陋，有些几块木板隔出来一块空地，顶部再用茅草盖严，就算一家商铺。 汽车都停在门口，各种样式都有，饶是李亚东都无法叫出具体每款车的名字，顶多通过车头上的标志，确认这是“丰田”的某款车型，或是“日产”的某款车型，反正90%以上都是日国车。 由于时间尚早，市场才刚开门，除了商铺里的工作人员以外，过道上的客人并不多。 这些销售老手一眼就能瞧出李亚东俩人是从内地来的，有些人甚至眯起眼睛盯着蒋腾飞胸口的那只旧皮包，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俩位老板，看看吧，咱们家的小轿车都是刚刚到港的，生产日期近的很，都是国外最畅销的车型，质量那是杠杠的。” “二位留步，只要在我们这里买车，保管手续一步到位，安全出岛，怎么样？” “老板别急着走嘛，看中哪款，价格好商量。” “……” 商贩们都很热络，哪怕他们的汽车其实并不担心销路，只是生意人嘛，现金流十分重要，能早点出手谁还愿意等？奈何李亚东却不是来买车的，也就随意瞅瞅，不好给人家太大希望。 这些商铺一家挨着一家，多不胜数，李亚东以前在一篇报纸上看到过，据说海蓝进口汽车的闸门一打开后，全国各地的投机者蜂拥而至，短短几个月时间，岛上就出现了800多家大大小小的公司，也不知道真假。如果是真的话，那他们这个市场恐怕还不是唯一的一个。 李亚东之所以来汽车市场，自然不是看车的，而是找倒车的门路，他心知肚明，这样的大市场肯定有这样的机构存在，不然总不能大家都自己倒吧？没几个人有这样的能耐。 而且人家汽车厂商也不是傻子，这边的销量这么高，能不设个销售点？再不济也要派几个销售人员过来吧？ 要知道据官方数据显示，在这一年时间里，海蓝高价从全国21个省市，以及中央15个单位炒买外汇57亿美元，用于进口汽车的贷款更是高达421亿元，比八四年海蓝工农业总产值还多10亿元。 这么大的一块蛋糕，别说在这个年代，就是放在日后，恐怕都没有汽车厂商愿意错过。 在汽车市场里晃了一圈，实在是店铺太多看花了眼，倒车的门路没找到，却意外的遇到一位熟人。 “老潘？” 虽然对方比记忆中的面孔年轻不少，但那标志型的地中海发型，让李亚东十分笃定没有认错人。想不到这家伙在这个年纪就秃了头，也真是够悲催的。 “这位老板，您认识我？” 此时的潘有利远没有日后那样财大气粗，点头哈腰的，一脸谄媚，小小的店铺门口总共才停着两辆车，对比之下显得十分寒酸，估摸着逢人就得喊大爷。 李亚东知道说漏了嘴，指着他身后的招牌，道：“上面不是写着‘潘记车行’吗？” “哦哦。”潘有利呵呵一笑，寻思着这家伙还真是个自来熟，关键是他哪里老了，他今年才二十八岁好吗，还没娶媳妇儿呢。 李亚东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穿着一身皱巴巴的黑西装，里面的白衬衫领口都发黑了，实在没想到日后雄霸魔都汽车行业的一方大佬，居然是在海蓝掘到的第一桶金。 不过想到这家伙好像是南粤人，也就释然了，只是后来娶了个魔都老婆。 李亚东当初认识他的那会儿，他已经很有钱，开了好几家汽车行。李亚东的那辆桑塔纳就是在他店里买的，同时他又是李亚东餐厅里的老雇主，正所谓一回生二回熟，慢慢的俩人也就熟稔了起来。偶尔还会一起约个麻将，或是喝个茶啥的，算不上知根知底，但这个人单从表面上看品性还不错，兴许是草根出身的缘故，即使身价不菲，也没有什么架子。 “俩位老板是要买车？” 潘有利热情的招呼起来，还将他们请进铺子里喝茶，令人诧异的是，这家伙明明一副寒酸打扮，可拿出的茶叶却是正宗的西湖龙井，就连茶具都是景德镇老官窑的精品。 看他泡了两杯茶端过来，自己却只倒了一杯白开水，李亚东不禁暗叹口气，果然成功没有必然。 潘有利滔滔不绝的介绍起门口停着那两辆车，明明只是两辆菲亚特126p，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大头鞋车，硬是被他说成了日产公爵或是丰田皇冠一样，口才溜到不行。 李亚东原本只是因为偶遇故人，所以才有兴致进来坐一坐，被他这么热情的招呼起来，倒感觉不好意思。 脑子里捋了捋，寻思着既然是故交，能帮衬一把是一把，反正他的车进过来也要卖出去，便宜别人不如便宜老相识。 再加上交给内行人来卖，肯定要比他自己倒腾便捷得多，时间不等人，他深知麻烦就要来了，越快完事越好。 第六十八章 不可思议的车价 ps:感谢“泪汪汪的老乡”和“蓝眼睛之迷”两位朋友的书单，大家如果有书单的话，也帮忙推荐一下吧。 —— “那个……潘老板，其实我们不是来买车的。” “啊？”潘有利不由一怔，到嘴边的话又给卡了回去，如同吃了黄莲一样难受。 幸好没有发飙，不然可就尴尬了。 李亚东见他有些失望，适时地说出了此行的目的。 “你们是来倒车的？有批文吗？” 潘有利显得有些诧异，那玩意儿有多难搞他是知道的，主要想要的人实在太多，政府签发多少都不够，基本都落入了那些关系户或是大老板的手中。 像他们这种摆摊卖车的，看起来像是个老板，其实都是小角色，也就赚点辛苦费，替那些倒车的大老板们打工而已。 “有。” “当真？能进口几部车，什么档次的？”潘有利感觉中了头彩，迫切的想弄清楚这笔生意的规模。 “还有档次之分？这个批文上没写，数量只有十部。”李亚东蹙眉回道。 哪知潘有利一听这话后，兴奋得差点没蹦起来，“这么说是无规格批文，那玩意儿现在很难搞啊，十部也够赚了！” “哦？”李亚东这才明白原来自己手上的批文还是紧俏货。 “不用想了，全部进口皇冠，那车最畅销，利润也最大！” 潘有利显得有些激动，就是给老板打工，他也愿意卖高端货啊，不仅辛苦费高，关键能提升店铺档次，只要卖了一次后，自然会有人再找他，就像人生履历，这才是最重要的。不过突然想到什么，又补充了一句，“可这样就需要一大笔外汇，你……” 他担心衣着平平的李亚东没有这么多钱。 “全部进口皇冠？”李亚东想了想，觉得可行，这车在当下的确实风头无两，问道：“要多少钱一辆？” 他脑子里约莫有个大概，但具体数目并不是很清楚。 “老贵了，利润高是高，可成本也高，那种机关单位钟意的十二座大面包才四五千美金，但这车撑死坐五个人，进口价却要五六千美金一辆！”潘有利叹着气道，其实他还有句话没说，怕压低了自己的身价，让人家老板觉得不够份量。 他门口停着的菲亚特126p，一千多美金就能进口一辆，市面零售也不过七八千人民币，有些二道贩子倒到内地去，撑死也就九千多，不会超过一万。 “啊？”李亚东眼珠子一瞪。 “贵吧，简直不像话。”潘有利有些忿忿不平，感觉鬼子就是在杀猪。 可李亚东接下来的一句话，却差点没让他一屁股坐在地上。 “这么便宜？” 李亚东瞠目结舌，他其实知道这个年代不光中国穷，国外经济也不见得有多恐怖，但实在没想到一辆超豪华的皇冠轿车，只需要五六千美元就能搞定。 这……也太便宜了。 怪不得中央要立即叫停海蓝政府的行为，原本他猜测应该是跟外汇流失有关系，现在才意识到主要问题不在这里，而是自主汽车的发展。 开玩笑，一辆皇冠才五六千美金，按照官方汇率，折合人民币也就两万左右，就算按照黑市汇率也才四五万的样子，这让中德合资的桑塔纳情何以堪？ 还有一汽，以及正在建设中的二汽呢？ “进，全部进皇冠！”他当即拍了板。 原本他估摸着如同皇冠这类的汽车，至少要一万美金一部，那他带来的八万多美金肯定不够，打算高端车进几部，平民车进几部。 可你猜现在怎么着？ 他的这笔外汇就算全部进口皇冠，竟还有得多。 “好！” 潘有利也懒得去打听对方的背景，居然能拿出这么大一笔外汇，十部皇冠啊，想想他都激动，要知道眼下市场里汽车虽多，但皇冠同样找不出几部，主要因为太畅销，往往从港口刚卸下，就有人提着现金找上门来。 一句话，正儿八百的香馍馍。 潘有利干脆关了店铺，停在门口的车子用钥匙锁好，当起了职业向导，比起这笔买卖，他门口的那两辆菲亚特126p算什么，用南边的话讲：洒洒水啦。 有他这位熟门熟路的人帮衬，办起事情来就简单得多，市场上果然有几家专门负责倒车的机构，里面的工作人员也不知道是日国人还是中国人，反正普通话都说得挺溜。 对方的第一要求就是看批文，这个是重中之重，如果没有海蓝政府出具的有效批文，他们的汽车是无法进港的，就算到港卸下来，也会被海关直接查没，这个风险没人担得起。 在中国的领土上玩，就必须遵守中国的规矩。 确定批文没有问题后，接下来的手续比李亚东想象中要麻烦一些，还要写申请材料、跑海关公章什么的，也幸好遇到了潘有利。 原本他以为直接给钱就行，总喜欢以粗暴的眼光看待问题，认为这个年代的一切事物都在野蛮生长。果然与政府挂钩的事情，都挺繁琐。 “这些材料全部弄好今天够呛，估计明天还得一天。” 潘有利对这件事情是真上了心思，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选中了他，但十分清楚这是自己的一个机会，所以绝对不容有失，打定主意要陪好这俩位京城来的老板，帮忙跑腿的事情自然不在话下。 两天时间还是可以接受的，李亚东点头道：“那还得仰仗潘老板，你尽管放心，等车子到港后，销售那边的事情就交给你做，费用的话按照正常行情，不会让你吃亏。” “好好……”潘有利嘴都笑歪了，心想等的就是你这句话，忽然意识到什么，又补充道：“李老板以后叫我小潘就行。” “小潘？”李亚东笑着打量了他一眼，好嘛，老潘变成了小潘。 接下来办事情的过程中，潘有利再次见识到了这位李老板的财大气粗，其实他都觍着老脸问市场上的人借了三辆自行车，可回来喊人的时候，却发现门口停着一辆黄色“面的”。 “小潘，你不是说要跑两天时间嘛，这辆面的我包了两天，省得麻烦。” “啊？包……包两天！”潘有利瞠目结舌，他可是知道这些出租车的价码，一般人坐上去腿都抖了，那是真的每分每秒口袋里的钞票都在少啊，而且他还知道这些司机牛气的很，现在都不喜欢人民币，坐车得用外汇。 这包两天的车，得花多少外汇啊？ “行了，快上来吧，早点办完事情早点安心。”李亚东招手示意道。 他现在肯定是不差外汇的，他算了笔账，带来的外汇至少还能余下两万多。既然手头宽裕，也就不在乎这点小钱了，只求效率，以免节外生枝。 第六十九章 一顿晚餐 忙活了一天，晚上潘有利提出要请李亚东二人吃饭。 这笔买卖要真落地之后，他至少有几千块的进账，自然不能吝啬一顿晚饭。 况且在他看来，与这位背景神秘、资金雄厚的李老板搞好关系，根本百利而无一害。 三人坐车绕着海口城区转了老半天，令人诧异的是，在这座略显凋零的城市深处，居然还隐藏着一家这个年代十分罕见的西餐厅。 “李老板，怎么样？整个海口独一份，咱们今晚也开开洋荤。”潘有利嘿嘿一笑，看得出来已经做好了大出血的准备。 “小潘同志有心了。”李亚东回了个笑脸，不过说实话，西餐除了法式的以外，其他的很难入他的眼。 在他看来大多数西方国家是不懂饮食的，比起中餐的博大精深差远了。 餐厅里人来人往，生意好的很，据潘有利介绍基本都是从事汽车生意的老板，或是进岛购车的有钱人。 里面的格局算不上金碧辉煌，但也比寻常饭店气派不少，灯光的色调明显特意调配过，略显昏暗，不过恰到好处，掩盖了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 “海蓝汽车倒卖事件”其实带有很强的“寓言性”。一个地区为了发展经济，令制度的许多欠缺渐渐跟不上经济发展的需求。中国改革的渐进特征日益明显，开始进入漫长的灰色地带。 餐厅面积不小，不光有大厅，还有不少包厢，李亚东路过一间包厢门口时，透过缝隙看到酒桌上摆放着一摞现金，估摸着应该有四五万的样子。 如此看来这里显然并非只是吃饭的地方，倒更像一个“沙龙”、汽车倒爷的集中营。 客随主便，潘有利没有要包厢。看他拿着一本略显“豪华”的菜单左翻右翻的样子，显然对这里并不熟悉，甚至很有可能是第一次来。 “李老板，还是你来点吧。” 李亚东面前也放着一本菜单，只是没有翻开，闻言笑着点头，总算菜单没有故意恶心人弄成英文的，菜品种类不算多，比如一道蛤蜊炒蛋就很奇葩。 征得二人同意后，索性点了三份牛排，外加一瓶“法国红酒”。是的，菜单上甚至没有酒庄名字，或是说它的名字就叫法国红酒。 不过如果真是进口货，也别管它是怎么来的，在这个年代倒也难得。倘若能喝到波尔多，那就是意外之喜了，李亚东正是抱着这种心态才点的。 服务员也没问牛排要几成熟的，收了菜单就走了，这让李亚东心里刚升起的那点小期待，瞬间土崩瓦解。 结果不出所料，牛排是全熟的，柴到不行，红酒是一个没见过的牌子，反正标签上的外文他是看不懂，李亚东尝了一口，且不说酒本身如何，单是口感就有很问题。 要知道海蓝当下气温足有二十三四度，这还是因为晚上的缘故，酒喝到嘴里是热的，口感能好吗？ 原本李亚东其实不该这么挑剔，但毕竟是在高档餐厅用餐，总归标准要更高一些，结果大失所望。 “这位先生，是牛排或是酒水有问题吗？” 一个抹着鲜艳红唇、身着一袭黑色连衣裙的女人走了过来。 李亚东侧头一看，不由微微一怔，主要这女人的面相太“现代”了，你在八十年代很难看到一个化着精致妆容，穿着裁剪得体的连衣裙，甚至自然垂落的发丝有种日后“空气刘海”既视感的女人。 “哦……有点。”他随即回道。 这时，潘有利凑到他耳边小声嘀咕一句，说这个女人叫作“颜姐”，是这家西餐厅的老板。 李亚东露出一副了然的神情，从他的表情中猜测这个女人估摸不简单，可能还未婚，不然应该叫老板娘更合适一些。 “噢？愿闻其详。”颜玮娴诧异的打量他一番，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客人牛排只吃一口、红酒碰到唇边就擦了嘴巴的。 “主要牛排太柴，以国人的口味，做成七分熟比较合适，至于红酒，想必贵餐厅应该有冰箱吧，若能冷藏到十六度左右，口感自然更好。” 颜玮娴听过他的话后不由眼前一亮，行家啊，莫非也是从国外回来的？ 李亚东说的东西从小在国外长大的她自然清楚，只是清楚跟去做，又是两码事。主要太麻烦，然而客人其实也并不介意。譬如这位先生旁边的那位嫌弃刀叉太麻烦，已经直接上手的客人，哪里会感觉不好吃？ “是我们招待不周，先生请稍等，我会吩咐厨房再给你做一份牛排。” 颜玮娴歉意一笑，令人如沫春风，不得不说这个女人极有味道，看模样二十七八的样子，身姿丰腴，皮肤白皙，关键精致的五官有点混血儿的意思，的确是位难得一见的大美女。 “至于这瓶红酒，如果不介意的话，我现在拿过去冰镇一下？” “好。”李亚东看了她一眼，心眼舒畅多了，菜品的口味暂且不提，单是这服务，就能让他重新审视这家餐厅，怪不得生意这么好，美女老板很会做人。 等到七成熟的牛排和冰镇后的红酒重新上座后，颜玮娴还特地过来询问了一下，李亚东笑着表示感谢。 酒足饭饱，潘有利叫来服务员结账，一共二十三块，主要那瓶红酒很贵，李亚东看他换了几个口袋掏钱，而且拿出来的都是散票子，适时地递给蒋腾飞一个眼神。 蒋腾飞会意，递给服务员二十五块整钱，借势还充了一回大爷，“不用找了。” 表情呆板的服务员一听，脸上顿时有了笑容，不用找了，也就意味着是小费呗，连连致谢。然而潘有利却一脸尴尬，“这……这怎么好意思，说好了我请客。” “没事的小潘同志……”李亚东拍了拍他的肩膀，“其实我们也要感谢你，铺子都关了来帮我们跑腿，一笔归一笔，下次吧，等车到了卖出去，拿了佣金再请我们。” “那……那也行。”潘有利挠着脑壳嘿嘿一笑。 一夜无话，第二天又是忙碌的一天，不过几个部门跑下来，再加上事先备好的红包发挥了巨大作用，一套手续总算搞齐了。 再次返回汽车市场里丰田公司的临时驻点，后面的事情就简单多了，总计五万七千八百块美金当面交给对方，得到了一份丰田公司出具的《进口货物采购清单》，以及一张外汇收据。 “接下来就是等了，大概二十天到一个月左右的时间。”潘有利见事情终于办妥，也是吃下了一颗大大的定心丸。 “那岂不是说我要在这里待一个月？”蒋腾飞来之前就知道自己的责任，只是这两天逛下来，发现这个岛上真没什么乐子，似乎除了汽车还是汽车，看多了也腻啊。 “行了，少发点牢骚，让你在这边守着，又不用干活，工资还照发，别人想都想不来的好事。”李亚东没好气的刮了他一眼。 算算时间，进度倒也不慢，他预计的是十天左右，现在只过去五天，回去需要三天，这也就意味着如果他想的话，还可以在岛上逗留两天。 他思忖片刻后，说道：“这样吧，明天带你去三亚那边玩玩。” “那敢情好！”蒋腾飞顿时不郁闷了。 第七十章 不该存在的酒店 李亚东想去三亚也是一时兴起，如同大多数人一样，他喜欢洁白的沙滩和蔚蓝的大海，日后的三亚他来过很多次，只是这个年代的还没体验过，索性无事，就想去看看。 若是可以的话，买个靠海的院落作为以后的度假住所，也是极好的。 翌日，潘有利关了两天门的商铺重新开业，而李亚东则带着蒋腾飞前往汽车站，坐上了海口到三亚的大巴车。 海口和三亚相距不过三百公里，但由于中间都是嵩山峻岭，以至于如此小的范围内，一个是亚热带气候，一个却是热带气候，非常神奇。 不过相较于此时汽车生意做得如火如荼的海口，三亚这边就显得萧条许多，马路上汽车也有，但非常罕见，公车是不可能存在的，因为这个年代岛上甚至连交通指示灯都没有，唯一的运营工具，就是三脚猫，也叫蹦蹦车，只跑短途，大人五毛，小孩两毛。 李亚东俩人下午才抵达三亚，在长途车站旁随意吃了点东西，就坐蹦蹦车前往最近的海滩——三亚湾。 此时的三亚湾显然还没有开发，海虽然是蓝的，沙滩也算干净，却一片凋零，大海中也有不少帆船，不过都是出海的渔民，沙滩上或是礁石处，也能看到一些背着竹篓的赶海人，果真就是一个小渔镇。 “浪费了。”李亚东提着皮鞋和蒋腾飞光着脚丫子走在绵软的沙滩上，有感而发了一句。 这么好的海滩却没有游客，可不就是浪费了嘛，要知道这里日后可是整个中国、乃至整个亚洲人气最旺的度假胜地。 算算时间，海蓝似乎是八八年才建省的，那么也就意味着，这片美丽的海滩至少还要沉寂四年。 “东哥，浪费什么？没浪费啊，来这里玩一圈挺好的，哥们儿也是见过大海、来过沙滩的人了！” 蒋腾飞不明所以，一脸兴奋，作为一个正儿八百的京城人，见次大海真不容易，这个年代绝大多数人是没有机会的，再往北的地方就幸运一些，不管海水浑不浑，起码也是海。 李亚东“哦”了一声，明显是鸡同鸭讲。 蒋腾飞撒开脚丫子在沙滩上狂奔，一边跑还一边叫，激动到不行。 “东哥，你这么有钱咋不整部相机，要是有相机的话就好了，可以拍下来……” 李亚东瞟了他一眼，接话道：“然后回去还可以吹个牛对吧？” 小心思被看穿，蒋腾飞一脸悻悻，“总归是个念想。” 阵阵海风吹拂在面颊上，其中夹杂着淡淡的咸涩味，李亚东面朝大海稍微杵了一会儿，也就没了兴趣，人是群居动物，再美的地方也要有人，否则就会变得索然无味。 “走了。” “别嘛，这才刚来……” 临海而建的都是民房，这帮黎族的原住民若能稳住不动，过个十年之后就彻底发了。 李亚东打算坑一个，但不能找穷的，所以就拉着还没玩尽兴的蒋腾飞，朝着目光所及的唯一一幢三层楼房走去，在这个年代就能盖起三层红砖楼的，指定不会是穷人。 等到走近后才诧异的发现，这幢占地约莫三百平左右的楼房，居然是家酒店。 一楼有个小院子，院门上挂着一块木质牌匾，上面刻有五个大字——望海大酒店。 大！确实够大。李亚东心想，说的不是这家酒店，而是老板的心大。 在这个年代就敢在三亚湾开家酒店，真不知道该说这位老板有远见呢，还是脑子秀逗了？ “东哥，今天不回海口对吧，要不就在这里住？”蒋腾飞出谋划策道，好容易见到了海，你就算让他晚上睡沙滩他都乐意。 李亚东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而是直接走了进去，他倒真想参观一下这家望海大酒店，也不知道开了多久，还没倒闭真是个奇迹。 估摸听到脚步声，一位肤色略黑的清瘦姑娘，从屋里迎了出来。 “欢……欢迎光临。”她说着极不标准的普通话，模样显得有些激动。 李亚东点了点头，不用想了，肯定是好久没碰到上门客，看把人家姑娘给激动的。 一楼是个餐厅，符合“酒店”的布局，古色古香，干净整洁，摆了三张大圆桌，李亚东顺手一抹，惊讶道：“海蓝黄花梨？” “这位客人好眼力。” 一个声音从楼梯口传来，李亚东抬头一看，然后不光是他，对面那人也楞住了。 “颜……颜姐？” 此人不正是海口那家西餐厅的老板吗？虽然她今天换了一副妆容，仿佛从霸道女总裁变成了邻家大姐姐，那袭有些生人勿进的黑色连衣裙，也换成了波西米亚风格的落地长裙，但李亚东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毕竟这个级数的美女可不常见。 “是你？”颜玮娴显然也认出了对面的小伙子，此人那晚一番精准到位的评价，同样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还真是巧。”她呵呵一笑。 “可不是？”李亚东也笑了，“我在岛上只待了三天，可在最北端和最南端居然遇到同一个人，这个概率确实够巧的。” “那说明咱们很有缘。”颜玮娴笑着走过来，她是那种身材恰到好处，即便脚上穿着拖鞋，走起路来也风姿卓越的女人。 “那天听你们的口音就知道是内地人，怎么会来这里？” “玩。” “好吧……”她摊了摊手，这个回答近乎满分，含笑问道：“本店提供饮食住宿，两位是要吃饭，还是住店？” “都要！”蒋腾飞好容易插进一句话，主要怕李亚东扭头走了。 颜玮娴早看出这二人的关系，不是哥弟，就是上下级，于是用询问的目光望向李亚东。 “那就这样吧，反正今天也回不去。” “好，我让小草去备菜。”颜玮娴点点头，也不问他们要吃什么，说是酒店，但八成是没有存菜的，平时有个鬼的人来吃哦，这个点大概能买到什么是什么。 名叫小草的黑瘦姑娘挎着竹篮子出去了，颜玮娴带着李亚东俩人上了楼，二楼居然还有个大厅，里面摆放着崭新的沙发和彩电，旁边对称的分散着四个房间，其中三间房门是开着的，只有一间关着，八成是她自己住的。 “客房都是双人床，要一间还是两间？如果喜欢住高点，三楼也有房。” 李亚东四下瞅了几眼，墙壁上刷了白漆，房间里是清一色的漆木家具，电器也基本齐全，总体来说在这个年代算得上豪华，不过不像酒店，倒更像日后的民宿，“不用麻烦，这层就挺好，既然是双人床，一间就行。” 出门在外，还是住在一起好，他总感觉这个女人身上有些秘密。 她在海口有那么大的一家生意火爆的西餐厅，何必又要在这种鸟不生蛋的地方再开一家根本无人问津的“酒店”？ 闲得慌，喜欢两头跑？ 还是钱太多，躁得慌？ 第七十一章 海滩夜聊 夕阳西下，这时的海边最美，没有五彩斑斓，只有梦幻般的红霞印在空中，带着丝丝凉意的海风轻抚面颊，耳边响彻着海浪卷起的阵阵“唰唰”声，几乎不用再作点缀，就是一番绝美景象。 望海大酒店的晚饭很任性，没有菜单，不接受意见，甚至不报价格，就这么两大盆海货搬上桌，也不给私人空间，因为小草做完饭后回了家，她就住在附近，是黎族的原住民，而颜玮娴则捧着小半碗米饭凑上桌来。 “别这么看我，我不会做饭，也吃不了一点，大不了给你们打个折。” 李亚东耸了耸肩，“我又没说什么。” 他觉得还是将这家酒店定位为民宿比较好。 菜的口味不算差，因为也没法子差，新鲜的海货不加任何佐料，焯水后盛起来，保持了最原始的味道，海鲜的最正宗吃法莫过于此。 李亚东是吃得津津有味，不到海边哪能吃到这么鲜的海货，可地地道道的京城人蒋腾飞就吃不习惯，小声在他耳边嘀咕了一句，“东哥，你咋吃得下，淡出个鸟来。” “不吃滚蛋。”李亚东没好气道，好东西让你尝了，偏偏还品不出味，你说气不气人。 蒋腾飞一脸悻悻，果真三两口将一碗饭扒完，从盆里抓起一只大螃蟹就走了，权当零嘴。 “你们慢些吃，我去海边吹吹风。” “你是哪里人？”颜玮娴没法子不好奇，这种原生态的做法她也是好长时间才适应下来，一个内地人居然吃得这么香，实属罕见，她越发笃定了自己的猜测，这人一定是华侨。 “我是从京城来的，至于家……一个很小的地方，说了你也不知道。” “你没出过国？” 李亚东不由一怔，道：“出过，不过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果然。颜玮娴露出一副了然的神情，八成也是在国外长大的孩子。 她又哪里知道李亚东所说的“很久”，已经跨越了生命。 俩人吃完饭后坐了一会儿，服务员兼厨师小草去而复返，回来收拾碗筷。 “这姑娘真不错，你给她多少钱一个月？”一张桌子上吃了顿饭，俩人的关系也熟络不少，李亚东打趣着问道。 颜玮娴长长的睫毛“扑哧”一下，道：“你猜。” 李亚东伸出两根手指，因为在他看来这个地方二十块钱的工资不算低，可颜玮娴却摇头道：“没那么多，十块而已。” “奸商。” 颜玮娴哑然失笑，问道：“那你的跟班呢，你给他多少工资？” “他？”李亚东伸手指向海边，不禁笑了笑，“要让你那姑娘知道一准要跳槽，工资不定，多劳多得，不过这家伙每月不会少于一百块。” “哦？”颜玮娴多少有些诧异，继而叹了口气，“那咱们不能比，你是大老板……” “打打打……打住。”李亚东最见不得别人睁着眼睛说瞎话，“我说颜姐姐，逗我呢，你海口的那家西餐厅，一个月流水得有好几万吧？” 颜玮娴乐了，冷不丁的来了一句，“你不会真以为那家餐厅是我的吧？” 说完也不解释什么，起身走向里屋，不大会儿功夫又回来了，手里还多了一瓶红酒。 “呐呐……”李亚东指着酒瓶说道：“柜子里随便往出一拎就是波尔多，还好意思哭穷？” 颜玮娴笑了笑，从一旁的壁橱里取出两只高脚杯，给他先倒了一杯，然后自己也倒了一杯，放在淡红色的唇边抿了一口后，幽幽地说道：“你太瞧得起我了，海口那滩子水有多浑，你一个外地人大概是不懂的，我只能告诉你，那家餐厅背后的老板有好几个，有政府背景的，有社会背景的，还有金主，反正你看到的只是表面。至于我，其实就是一个打工的。” 她说完这些话后，见李亚东转着高脚杯一言不发，问道：“不信？” 李亚东看了她一眼，模样似乎在说信你才有鬼呢。 颜玮娴哭笑不得，指着桌上的波尔多红酒说道：“这酒你要喜欢给钱就行，我也能帮你弄。” “走私？” 颜玮娴也不接话，递给他一个“你懂就行”的眼神。 李亚东仔细打量她一番，见她不像说谎，也就信了几分。但不管怎么说，这女人总归有些门路，否则那些大佬们凭什么找她做代言人，还有本事搞到走私货。 既然聊到这里，李亚东也就说出了一个让他疑惑很久的问题，“你的薪酬应该不低吧，怎么会……” “怎么会不好好工作，跑到这里弄个亏本的买卖对吧？” 李亚东不可置否，与聪明人打交道就是轻松。 “出去走走？”颜玮娴也不搭话，而是笑着问道。 不知怎的，或许自认为遇到一位有着相同经历的人，所以挺有兴趣跟对方聊一聊。 长夜漫漫，美女发出邀请，李亚东只有却之不恭。俩人端着酒杯、遁着夜色，走出院子，漫步在绵软的沙子上，如同一对许久未曾谋面的友人，刻意的保持着一段相较于男女而言比较安全的距离。 “回答你刚才的那个问题，因为这里是我的家。” “啊？” 李亚东下意识的四下瞅了几眼，感觉不可思议，就这种穷乡僻壤的地方，能培养出来这么有气质的女人？ 一个人的气质总归与成长坏境密不可分，而三亚这里此时是真的穷啊，说得再通俗一点，在这样一个地方，一个女孩子，谁教你穿衣打扮，谁教你化妆保养？ “没骗你，真的。” 颜玮娴面朝着被夜色笼罩的海平面，伸手指向远处看不清的黑暗夜幕，说道：“我父母都是土生土长的海蓝人，我的父亲在我还未出生时，去了那个方向，然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而我的母亲长得很漂亮……” “显而易见。”李亚东适时地插了一句，因为他意识到气氛有些沉重。 果然，颜玮娴莞尔一笑，“看你年纪不大，倒是挺会说话。” “过奖……” 她继续说道：“我母亲即便怀我了，也不乏追求者，某一天一个德国人来到这里，就带着她离开了。” “所以你是德国人？”李亚东恍然，心想怪不得瞅着她有点混血味道，原来是在国外长大的，佛家有言：相由心生。其实一个人长期受到某种外邦文化的熏陶，身上的气质，甚至是外貌，也多多少少的会产生一些变化。 “不，我是中国人。”她说“中国人”这三个字时，用的是斩钉截铁的语气。 “所以母亲去世后，我就回来了，也没打算离开。” 第七十二章 决定 李亚东不好过问这里面是否有其他隐情，不过对方的这份情怀，却是值得他尊敬的。 他半开玩笑的说道：“这年头大家都是削尖脑袋往国外跑，你倒好，放着好日子不过，要跑回来受罪。” 颜玮娴笑了笑，“我觉得挺好啊，苦一点也是暂时的，你看看……” 她说着，在沙地上转了个圈，伸手在四面八方点了点，“多好的坏境，多美丽的海滩，要放在国外简直就是黄金海岸，你不觉得这里很有发展前景吗？” 李亚东呵呵一笑，这事算是问对人了，他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心想见过大世面的人就是不一样，可这一点头，却让对面的颜玮娴如同找到知己一样。 一脸欣喜的追问：“你真的看出了这里的发展前景？” 李亚东被她突然打了鸡血一样的状态弄得不明所以，怔怔回道：“啊，肯定的，等大家的日子好过了，手头有钱又有时间，自然就会找地方玩，这里很适合旅游啊。” “诶，你这人，年纪不大，厉害呀！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居然说出了我大学里花了四年时间才想明白的道理。” 颜玮娴显得很惊讶，其实她一直有个心愿，就是改造这片海滩，让家乡变得富饶，为此也接洽过不少有钱人，这也是她留在海口西餐厅工作的主要原因，可惜那些老板们都没有这样的远见，认为三亚湾就是一个不毛之地，根本不合适投资。 想不到那么多老成持重的老江湖都没搞懂的东西，一个年纪轻轻的小伙子却看得这么透。 而且关键，这人似乎也不差钱！ “你……干嘛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李亚东被她盯着有些瘆得慌，感觉被一条挺漂亮的母狼给相中了。 “你很有钱吗？” “啊？”李亚东白眼一翻，心想要不要这么直接。 “有没有兴趣在这里投资？弄个大酒店？当然不是我那种，最好按星级标准打造。”颜玮娴一脸期待。 可惜李亚东的回答就三个字，“没兴趣。” 开玩笑，这年头在三亚湾弄星级酒店，摆明的就是亏钱亏到姥姥家的事情，除非把建酒店的地给买下来，以后靠那块地升值，否则不可能有赚头。 而且他也没有富到这种程度，弄个星级酒店，怎么的不要个几百万？有那钱这年头他干点什么不好，圈地等升值这种事情，时间跨度太长，放他身上不见得就是好事。 “我能问问原因吗？”颜玮娴很不解，从商业的角度来看，对方的话无疑前后矛盾，既然看出了发展前景，为何不愿投资。 李亚东心想小丫头片子呀，你懂个甚，三亚真有人流得到八八年之后，而想腾飞，则要等到九十年代米兰机场和凤凰机场建好，时间还早着呢，他才懒得把好容易攥的那点家底耗在这里。 “你放心好了，酒店真要落成，我帮你打理，我是学酒店管理的，运营这一块绝对没问题。”颜玮娴还是不死心。 “人流呢？” “你担心这个？”颜玮娴解释道：“海蓝现在正在高速发展，海口那边的事情你又不是不知道，越来越多的人涌向海蓝，而且都是有钱人，只要咱们的基础设施建好，还担心没人来消费？” 姑娘啊，你太天真了，那是个百米冲刺啊。李亚东心里暗叹一声。 这件事情他肯定无法明说，也只能隐晦的提了一句，“那边的情况就跟你之前说的一样，水很浑，不能做太大指望。你的想法很好，只是时机未到，我觉得你就守着你的望海大酒店等着好了，说不定以后还有发展空间，至于现在大刀阔斧的投资，纯属打水漂。” 颜玮娴沉默了，这是她回国之后距离理想最近的一次，可终究还是失败了，她不禁反思，难道自己的眼光真有问题？ 深沉的夜，焦灼而不安的心。 回到酒店后，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将余下的那瓶波尔多红酒全部喝完，原本是想大醉一场，奈何她的酒量太好，反而越喝越清醒…… 海边的日出大概是不能错过的美景，看多少次都不嫌腻。天刚蒙蒙亮时，蒋腾飞还在蒙头大睡，全然忘记了昨晚许下的豪言壮语，早起难是年轻人的通病，李亚东是个异端。 清晨的海风有些寒意，他披着一件外套漫步在沙滩上，等着太阳从已经露出鱼肚白的海平面升起，这时天色还很朦胧，昨天他相好了一个看日出的绝佳地点，在海滩一侧，那是一块巨大的礁石，近乎一座小山，上面有人工凿刻的台阶，再稍微修整一下都可以作为一个景点。 沿着台阶徐徐而上，等到山顶的时候，李亚东吓了一跳，他瞪着眼睛仔细瞅了瞅，还好，不是什么灵异事件，是个人。 其实他原本是个彻头彻尾的唯物论者，奈何现在连重生这种事情都赶上趟了，所以不得不对一切牛鬼蛇神抱有敬畏之心。 “这片海湾住了几千人，会起早来看日出的大概只有你和我。”颜玮娴扭过头来，约莫笑了笑，不是很明显。 “那有什么，看腻了呗，我要一直住在这里也不会天天来看。” “你这个人说话能不能不要直来直去，有点内涵好吗？”颜玮娴没好气道，挺好的气氛就被他破坏了。 李亚东撇了撇嘴，也不答话，他就是这样一个糙爷们，你能拿他咋的？ “听说你今天就要离岛？” “嗯。”李亚东目不转睛的盯着海平面，从鼻腔里发出一个音。 “那个建议真的不再考虑一下？” “不考虑，没有意义。”李亚东无奈一笑。 “那如果我能提升这片海滩的人流量呢？” “啊？”李亚东诧异的撇过头来，“怎么提？” “这个你别管，你什么时候回来？”颜玮娴大大的眸子里闪着微光。 “大概一个月之后吧。” “好，假如我能在一个月内将这片海滩的人流提升到一定程度，并且稳定住，那个建议你会重新考虑吗？” 李亚东蹙了蹙眉，他倒是小瞧了这姑娘的决心，一个月将此时人迹罕至的三亚湾变成人群集中地？几乎不可能，反正他是办不到。 想要达到这一目的，并非增添一点硬件设施就能做到的，而是要彻底转变人们的思想观念，然而这年代的大多数人生活尚且不易，哪有心思跑出来玩？ “怎么说？”颜玮娴见他半晌不说话，不由追问道。 李亚东沉默少许后，长叹口气，“如果你真能做到，我一定会好好考虑。” 他终于没有直接拒绝，但这并代表他就同意了，一切如何，得看结果。 之所以做这样的决定，不是因为这笔生意，而是因为颜玮娴这个人，人才难得，倘若她真能做到这一点，那绝对是个不可多得的良才。 李亚东大概可以想象到，自己日后的产业绝对不少，而人才，是他当务之急需要招揽的。 “好，那就一言为定。”一抹火红恰好从海平面冒头，颜玮娴灿烂一笑。 第七十三章 抢食者 李亚东吃过早饭后，就带着蒋腾飞离开了三亚湾，颜玮娴一直将二人送到长途汽车站。 “李先生，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巴士冒着黑烟轰隆隆的启动，李亚东坐在靠窗的位置上笑着点头，“一定。” 返回海口的路上他还一直在想，这姑娘到底是不自量力呢，还是真有翻手为云的本事？ 一个月时间，拭目以待吧。 “东哥，你今天就回去？等我们回到海口都下午了，不能明天再走？”蒋腾飞毕竟是第一次出远门，一个人留在岛上，又没有什么好玩的地方，总归有些不适应。 “算了，没什么区别，还是早点走吧，家里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李亚东同样也是首次离京，如果没什么挂念也就算了，但眼下毕竟还有家公司等着他掌舵。 这时没有通讯工具的弊端就暴露无遗，早前他就想过要给自己和田磊一人配部bb机，只是事到临头总是忘记了，这次回去后第一件大事就是把它给办了，另外还要给公司安装一部固定电话。 “你在这边好好待着，海关那边多上点心，没事的话就去潘有利那里帮帮忙，学习一下人家是怎么做生意的，对你以后有好处，不过每个礼拜天的晚上必须在饭店前台等着，我会给你打电话。” “好。”以俩人的关系，平时开开玩笑可以，但涉及到工作上的事情，蒋腾飞就不敢怠慢。 李亚东的脾性他自认已经完全摸透，私交和工作，从来都是两码事。 “等这件事情办好了，田磊那边我会打声招呼，慢慢放手一些事情让你去做，他毕竟要坐镇公司，将来肯定越来越忙，没那么多时间出差。” 蒋腾飞乐了，忙问道：“东哥，意思就是说我以后也可以隔三差五的公费旅游？” “你要这样理解也可以，不过正经事不能耽误。” “那必须的嘛。”蒋腾飞呵呵一笑，这次出来见识了太多新奇事物，他都有点上瘾了，海口这边虽然不好玩，但海对面的南粤，他还是很向往的。 俩人到了海口后，李亚东先回饭店续了一个月的房租，还给蒋腾飞留下一百块钱，平均一天三块三，作为一个月的伙食费，不算多也不算少。 不是抠，主要怕这小子一个人在外面学坏了，海蓝岛上这个年代如同倒卖汽车一样猖獗的还有桃色交易。 随后又来到汽车市场找到潘有利，简单交代了一下，大概就是让他帮忙协助蒋腾飞盯好物流动态，只要车子一到港，他立马就赶过来。 三人在就近的馆子里随意吃了顿午饭后，李亚东就找了辆出租车前往秀英港，他打算今晚尽量赶到湛江，然后明早去羊城乘坐回京的火车。 三日之后，一个晴空万里的上午，京城火车站。 一位衣衫不整的小伙子，手里提着一只黑色的旧皮包，从羊城开往京城的k941次列车上走下。 车站内人流如织，但没人会去留意这个一身汗臭味的小伙子，更不会想到那只一看就有些年头的皮包里，除了两套换洗衣物外，其他的全是富兰克林。 一个人远行，“空城计”这招屡试不爽，胸口都敞开让你看了，难不成还想摸一把？ 李亚东没有乘坐出租车，几天没有洗澡，懒得去找不自在，这个年代的司机都是精英人士，大多数乘客不如他们，想要笑脸几乎不大可能，弄脏了车不臭骂你一顿才怪。 转了好几趟公交才抵达五道口，隔着老远看到公司门口客人进进出出，似乎一切如常，李亚东不禁长出口气，没有直接过去，而是先回了趟家。 走进大杂院时，刚好碰到蒋阿姨推着一辆破破烂烂的自行车正要出门。 “咦？小东，有些日子没看到你了，上哪儿去了？” 蒋阿姨有些纳闷，咋自己儿子出差去了，小东也老不着家呢？当然，她暂时还没有往那方面想，只当巧合罢了。 “哦，跟老师请了个假，出去办点事情。”李亚东呵呵一笑。 “肯定是回家了吧。”蒋阿姨露出一副了然的神情，“对了，上次你说家是哪儿的来着？” “卾省那边。” “哦，对对……行了，那也够远的，听他们说火车上不是人坐的，你先歇着吧，今天菜场开了门，我去抢点新鲜菜，晚上要是不想做饭就来我家吃。” “不用了蒋阿姨，晚上还有点事，您慢走。” 掏出钥匙开了门，屋里都压了灰，果然家里离不开人气。之前等公交的时候吃过一张大饼，肚子也不算饿，洗了个澡后，换上一套干净衣服，就慢悠悠的晃荡到五道口。 田磊看见他的那会儿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一脸欣喜道：“我的东哥呀，你可算回来了，再不回来我都准备去南边找了。” 李亚东感觉有些纳闷，他一路走进来，也没发现公司有啥异常啊，不由问道：“怎么了？” “出事了，出大事了！” 田磊将办公室的房门关好后，反问道：“你刚才过来，就没发现旁边有什么不同？” “旁边？”李亚东蹙了蹙眉，他出去这么些天，回来后心思全在公司上，哪里会注意其他地方。 “隔壁的老刘和老康都搬走了！”田磊也懒得打哑谜，直接说道。 李亚东心想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实际上这两户人家田磊可能比较熟，但他却压根没来往。不过转念一想，又发现不对，眼珠子一瞪，“不会来了抢生意的吧？” “可不是！” 田磊一脸晦气，道：“妈的，被人租了当公司，听说过几天就要开业，昨天下午来了一辆解放车，我凑过去看了看，什么电子表、录音机，咱们卖的东西基本都有，八成也是从南方倒过来的。” “哦？”李亚东微微眯眼，心想都说国人跟风的本事很厉害，这位老板倒是其中佼佼者，这个年代就敢做南北倒爷，虽说见样学样，但还是挺不简单。 “这还不是最关键的！”这时，田磊又说道。 李亚东微微一怔，“怎么讲？” “听小猛说你跟人家老板有过节，现在把公司开到咱们边上，明显就是恶心人的，来者不善呐！” “我……”李亚东刚想说“我怎么不记得跟谁有过节”，可话到嘴边立刻就吞了回去，因为他突然想起一个人，诧异道：“不会是那个许多福吧？” “叫什么名字我不知道，老葛你认识呀，就是上次你问他买批文的那个，听说是他家亲戚。” “那就没错了。”李亚东露出一副了然的神情，刚才他还在想对方老板挺厉害，不过如果是许多福的话，那就另当别论，那家伙这个年代就敢跑到北方去炒君子兰，再去南方倒腾点商品，也就不足为奇了。 八成还是因为上次的事情记了仇，打听过自己的公司，这才发现了商机。 狗日的眼睛倒挺贼。 “东哥，怎么办？”身为公司经理，田磊的担心也很正常，来了个抢食的，生意势必会受到影响。 “凉拌。”李亚东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不必担心。 如果对方来阴的，他自然不会坐以待毙，至于抢生意，让他去抢好了，眼下京城这么大的一块蛋糕，哪是区区几家公司能吃得下的？ 而且就算今天没有许多福，过不了多久肯定还会有王多福、李多福，真要一个个的去操心，愁死他都没用。 “留意一下，看他们哪天开业，买个花篮送过去。” “啊？”田磊瞬间有种想飙脏话的冲动。 “他们不是恶心咱们嘛，咱们也恶心一下他们。” 田磊不笨，瞬间转过弯来，哈哈大笑道：“对！一个哪够，要买就买俩，最大最好的那种，就给他摆在正门最显眼的地方！” 李亚东笑了笑，“你看着办。” 第七十四章 中关村 回到京城后李亚东的生活照旧，读书赚钱两不误，花了两天时间恶补了一下落下的课程，日子大抵也就清闲下来。 这天下午没课，李亚东屁颠屁颠的蹬着二八大杠，来到中关村。 说来惭愧，这个地方他几乎每天都要经过，可来了京城好几个月，一直没有进去逛逛。果然不能奢望一个厨子去关心高新科技的发展。 不过这辈子有很多东西需要学习，电子科技乃至互联网领域，可是日后最容易诞生财富奇迹的地方，错过了简直天理难容。 所以他今天来买bb机的同时，也想乘机考察一下中关村。 对电子科技一窍不通的他，也不知道能不能觅到一点商机，如果现阶段就能在中关村站稳脚跟，那么当日后互联网大潮来临时，就完全可以乘风破浪了。 前世大概05年前后，他曾来过一次中关村，那时的中关村已经极具规模，正值鼎盛时期，远非现在一溜的低矮平方，零零散散的几块广告牌可以比拟。 这里电子商业圈的形成与国家的宏观调控密不可分，最先入驻的几家公司别看规模很小，其实来头大的很，不是中科院分离出来的产业，就是某某研究所的独立机构。八四年国家的体制改革已经逐渐深入，不光国企需要改革，放在实验室的高新成果如果不能运用到实处，创造出真金白银，终究是白搭，此时的中国实在太穷。 正是这些背景夯实的机构的入驻，才带动了社会群体的参入，以至于现在的中关村就好像一个电子跳蚤市场，街道两旁林立的个体店铺，远多过那些闷头研发、正准备蓄势待飞的科技公司。 卖什么的都有，电风扇、电水壶、电线板…… 其实这些店铺里真正有科技含量的商品很少，不过这个年代大概能跟电沾边的东西，大家潜意识里都会觉得很高档。 如此说来，在日后的中国硅谷里卖家电，似乎也就无可厚非。 卖bb机的就相对较少，毕竟中国的第一家寻呼台是去年才建立的，不过李亚东总算找到两家，停好自行车后，选了一家门外小黑板上写着“免费入网”字样的走了进去。 不管是多大的老板，如果不计较场面，贪小便宜的心态总归都有。当然，就他而言主要还是图方便。 商铺里不光只卖bb机，家用电器也有不少，得知李亚东要买bb机，带着大金扳指的中年老板明显殷勤得多。 这也是人之常情，因为李亚东询问了一下价格，一部bb机接近五千块，这是什么概念？ 在这个年代盖幢小洋楼外带豪华装修都绰绰有余。 好在李亚东心里有点准备，他上辈子九十年代曾买过一部，那时摩托罗拉等通讯大佬已经进入中国，bb机市场竞争异常惨烈，可即便如此，当初还是花了两千多大洋。 砍价是必须的，甚至还上演了一场“不卖就走的戏码”，最后两部加在一起，价格敲定在九千五百块。 入网的事情对方包办，外送了两只皮套，从随身携带的皮包里取出几摞钱，李亚东得到两只印着英文字母，甚至连什么牌子都不知道的数字bb机。 隐晦的打听了一下进货渠道，不过老板警惕性很高，只说这买卖一般人做不了，要门路。 离开店铺后，李亚东选了一部别在腰上，靠近里侧，外套刚好可以遮掩住，不至于被人一眼瞧见。 趁着时间尚早，又在市场上转了转，可以做的生意不少，但能引起他兴趣的几乎没有，挂羊头卖狗肉的高科技不是他想要的，寻思着大概时机未到，也就不再强求。 出于市井小民的心态，一直想找到联想，可几乎转遍了整个中关村都没找到，也是很奇怪。 最后推着自行车路过中科院计算机研究所，不经意间透过院门向里面瞅了一眼，当瞥到门口传达室外站着的一个中年人时，眼珠子猛地一凸。 “老柳！” 幸亏隔着一定距离，老柳同志没有听见，此时正和一位带着铁框眼镜、年龄稍长的中年人谈论着什么。 “这是……老倪同志？” 李亚东感觉自己走了运，这么难得一见的场景都被他撞见了，联想创始之初最大的两位功臣含笑同框，要知道十年之后这俩人可就老死不相往来了。 “原来联想起初是在这里。”李亚东恍然，他记得联想是在八四年创立，不过并不清楚其中细节。 看模样旁边那间简陋的传达室，应该就是他们的公司驻地，还真是够寒酸的。 这时李亚东就在想啊，要不要趁机雪中送炭一把？ 指不定老柳同志感激得涕泗横流，大手一挥，刷刷两下，百分之十啊，或是二十的股权就直接转让了……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白日梦吧。 看眼前这情形，此时的联想八成还不叫联想，背后的boss自然就是中科院无疑。 其实能见到老柳同志，这趟就不虚此行。能见到老倪同志，就完全是意外之喜了。 国人大多知道老柳，却不太熟悉老倪，其实这位才是真正的人才，联想起初的汉卡和微机都是他一手研发的，随后大约在九四年的时候，他与老柳在公司的发展问题上产生了分歧。 老柳主张发挥中国制造的成本优势，搞自主品牌建设，而老倪则坚持技术唯先，着重于芯片的研发。 老柳无疑是成功的，但实事求是的说，老倪也不一定就错了。如果联想真的在这个年代就开始研究芯片，也许会忍辱负重几年，但未来的成就不见得会低。 华为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厚积薄发，中国思科可不是白叫的。 好容易碰到日后的中国商业教父，还是那股市井小民的心态在作祟，李亚东此时真想隔着计算机研究所的大门嚎一嗓子，“老柳，要投资不？” 想象一下老柳同志满脸期待的模样，李亚东感觉还是挺过瘾的。 不过这种想法也就自嗨一下，一来在没有稳健的根基之前，他还不想和这些日后的商业大佬有所交集，他要真敢打联想的算盘，一着不慎，很可能成为下一个孙融创。 二来，手头上现在其实也没有多少人民币，大头刚才已经买了bb机。 且行且珍惜，现阶段还是猥琐发育比较妥当。 第七十五章 诗社 燕园里枯燥的学习生活总算起了一丝涟漪，当然，这是相较于李亚东来说。 文学社中独立出来一个诗社，郭琦大概实在不厌其烦每日跟着孙卫国和徐泽政这俩人赶场子跳舞，主动报了名，打算自己找点乐子。 他本就有些诗词功底，入社自然不在话下，进入这个小团体后带回来一个消息…… “东哥，千真万确，苏薇就是咱们的副社长！” 如此千载难逢的机会，李亚东自然不会错过，当即没有二话，“走，去报名。” 不过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他大概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会个屁的诗词哦。 诗社在静园的六号院里申请到两间活动室，规模尚可，举办小型诗会不成问题，唯一的缺点就是过于寒酸，室内可谓家徒四壁，甚至连最基本的桌椅板凳都无法保障，学校能批准活动用地就算不错，再奢求什么，明显不切实际，以至于人流稍微集中一些，大家就得席地而坐，实在有损诗人儒雅的形象。 郭琦带着李亚东来到这里时，可能因为创社之处的缘故，骨干成员基本都在，作为副社长的苏薇自然也不例外，俩人似乎有某种心灵感应，一眼就对上了。 “你来做什么？” “入社啊。”李亚东呵呵一笑，这不是明知故问嘛。 “对不起，不收。” “诶，你……” 李亚东刚想争辩两句，这时几名社团骨干听到动静，围了过来，为首的一个面相刚毅的国字脸男生笑着问道：“怎么了，苏副社长？” “萧社长……”苏薇很想解释一下，不过欲言又止。能怎么解释？告诉大家这人老是阴魂不散，已经影响到了她的学习和生活？ 这种话在这个年代是难以启齿的。 旁边的李亚东听到她的这句称呼后，不由眼前一亮，一山更比一山高，似乎运气不错，撞上了一号领导，恶人先告状道：“是这样的社长，我想入社，苏副社长不让。” “哦？”与使降龙十八掌的那位哥们同名的社长，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后，很认真的说道：“苏副社长既然这样决定，肯定有她的道理。” 李亚东听罢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有个屁的道理，就是公报私仇。 苏薇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那模样似乎在说，小样儿，让你嘚瑟，知道这是谁的地盘了吧？ 李亚东气得牙痒痒，眼珠子一转，义正言辞的说道：“社长，你们诗社可以拒绝我，却无法熄灭我内心熊熊燃烧的诗词之火！” 说罢，拍了拍旁边脸都憋红了的郭琦的肩膀，猛地一个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去，留给众人一个悲壮的背影。 李亚东脚步向前，同时嘴里也没闲着，当他数到“3”时…… “这位同学请等等。” 嘴角不自觉的勾起一抹弧度，不过很快收敛起来，诧异的转过身来。首先看到的就是苏薇咬牙切齿的表情，然后才是萧峰社长略带欣赏的目光。 “这位同学对诗词如此热爱，想必功底一定不差，不知可有佳作诵读一下，作为入社的评判。” 李亚东听罢下意识的望向郭琦，见他点点头后，才暗叫一声不妙。娘的，刚才太激动忘记打听这回事，原来入社还有条件，失策啊…… 郭琦其实也不知道他有几斤几两，总感觉东哥见识很高，想来不是绣花枕头，正值诗词蓬勃的年代，总归有那么一两首称心之作吧。 “那个……麻烦稍等，我想想……” 李亚东确实得想想，事到如今也只能“借鉴”一下，不过这借鉴也不能胡乱借鉴，首先要符合年代特征，其次还得捋清楚哪些诗词未问世，万一撞了诗，可就贻笑大方了。 本来肚子里的墨水就不多，想捋清楚这些并不容易，众人一等就是好几分钟。 苏薇乐得咯咯直笑，“李同学，实在不行就别勉强。” 李亚东气结，心想在你面前，老子能不行？ 正准备憋一个大招，反正海子学长已经毕业，也不怕遇见尴尬，就把他写于一九八九年的那首《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拿出来，惊不傻你们？可就在这时…… “滴滴，滴滴……” “什么声音？”众人面面相觑，然后遁着声音，又将目光聚回他身上。 这就比较尴尬了。 “那个……是我的bb机。”忘记调震动，不查看一下它就一直叫，李亚东只能挠着脑壳回道。 “bb机？”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这玩意儿作为高级知识份子的他们自然听说过，然而也仅仅是听说。 “这东西……好像一个要四五千块吧。”一个穿着波司登羽绒服、扎着利落马尾的学姐，弱弱的提了一句。 “嘶……” 现场冷气直嗦，饶是郭琦和苏薇都满脸诧异，他俩约莫知道李亚东不差钱，但也实在没想到能有钱到这种地步。 四五千块，什么概念？ 郭琦就算了，寻思着反正东哥越有钱越好，以后跟着蹭饭也不存在心理负担。而苏薇心里却不自觉的想着：这家伙身上的一个摆件，居然胜过她整个家。 “诶诶诶，我说……咱们还是弄正事吧。”李亚东尝试着将大家的思想拉回来，打定主意以后再也不开音量，主要这bb机买来后今天第一次响，实在忘记了这一茬。 “对的，大家还是听听他的诗词吧。”苏薇深吸一口气道。 李亚东笑了笑，立正站好，已经做好了起手式，准备来场声情并茂的诗词朗诵，尽量不辱没海子学长的颜面，可就在这时…… “好了，李同学，恭喜你成为诗社一员。” “啊？”李亚东一阵错愕，有种做好了一桌子菜，却被客人放鸽子的感觉。 萧峰淡淡一笑，也不解释什么，让他先熟悉一下，说是晚点找他谈点事情。 等到人群逐渐散去，苏薇显然有些不解，认为这不合规矩，狠狠地瞪了李亚东一眼后，跑进去找到正在装订诗集的萧峰。 “我知道你有想法……” 不等她开口，萧峰率先说道：“但是苏副社长，请你转身看看，咱们的条件实在太差，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 “可是……”苏薇约莫明白他的意思，只是总感觉哪里不好。 “咱们原本就计划出去找赞助，如今碰到了，为什么不利用起来呢？那是大海捞针，这个显然更加靠谱。况且看得出来，那位李同学确实热爱诗词，吸纳进来总归不是坏事。” 作为诗社副社长，苏薇对社团当前的窘境自然清楚，想了想，不得不承认萧社长的做法没有错，可那家伙真的热爱诗词？ 她对此深表怀疑。 再说李亚东，在诗社转了一圈后，就离开了的静园，找到一个小卖部，拨通公司电话，没好气道：“怎么了？” 公司里的固定电话昨天才装好，想不到今天就给他惹了一身腥，看来以后想在诗社低调泡妞是不可能了。 电话那头传来田磊气喘吁吁的声音，“东哥，隔壁开业了！” 第七十六章 二发贸易公司 许多福最近春风得意的很，长春那边的君子兰摊位卖断了货，手下人正四处寻找货源，索性自己就回京玩玩，哪知堂舅手上有张批文，一门心思的想弄过来，虽然最后被别人抢了，却意外的发现了一个更赚钱的门道。 说来还得感谢那个姓李的小子，望着年纪轻轻的，能耐倒不小，他咋就没想通这么简单的道理呢？ 把南方的稀罕物件儿倒到京城来卖，也就跑跑腿的事情，利润至少对半赚，简直一本万利。 不过现在入手也不算晚，这么好的事情怎么能便宜一个外地人？海淀可是他的家，没理由自家的钱让别人赚走。 他得想办法让那小子滚蛋，自己独吞了这聚宝盆一样买卖。而首先第一步，就是把公司开到对方隔壁，给对方一个信息：老子跟你卯上了。 就问你一个外地佬怕不怕？ 怕就早点滚！ 算命先生说了，今天是本月最好的黄道吉日，巳时财神会过道东南，而他的公司正在东南方，于是赶在上午十点整，将公司正式开业。 泥巴地上的炮仗像是铺了一层红地毯，噼里啪啦的响了老半天，店铺周围烟雾缭绕，如同沾了财神爷的仙气儿一样，想不发都难。 几场酒席倒底没有白请，附近稍微有点实力的二道贩子基本都来了。想象一下隔壁那小子看见这场景，只怕得哭吧？ “许老板，开业大吉呀。” “是啊，许老板，以后可要多多关照。” “好好好，借你们吉言，里面请，咖啡已经泡好了……” 许多福穿着一套笔挺的黑西装，打着大红色的领带，脚上穿着蹭亮的头层牛皮鞋，飘逸的发型用进口摩丝定型，站在公司门口笑声不止，说不出的得意。 “二发贸易公司”的开业阵仗，可比当初一帆贸易公司隆重得多，走过路过的行人都会驻足观望一下，硬生生的用钱砸出了一些知名度。 一名马仔凑到许多福身前，笑嘻嘻的说道：“老板，刚才看你一直在忙，没好意思打扰，今天一大早，隔壁送了一对花篮过来。” “哦？”门前确实摆着两排花篮，不过许多福并没有特别留意，因为他早前交代过手下的人，要把气氛给弄起来，还以为都是他们买来的。 隔壁送花篮，什么情况，莫非是在对自己示好？他不禁想着。 迈着步子走过去，确实在两排花篮里寻到两只不同的，红丝带上写着“一帆贸易公司赠”。 “老板，他们明显是想巴结咱们呀，你看看，现在好像还关了门，客人都被我们抢光了，八成正躲在屋里哭呢。”马仔嘿嘿笑道。 两家公司说是隔壁，其实有也一段距离，许多福渡着步子走近一看，哟呵，还真关了门，怂成这样？ 倒是突然感觉有些无趣。 “咦，不对，没关。”他仔细瞅了瞅，发现门其实是掩着的，于是又走近了一些。 咋还有股香味从里面飘出来？ 正准备趴到门缝上看看，这时两扇大木门突然打开，一个手里拿着筷子的年轻人，嘴里咀嚼着东西笑呵呵的望着他。 “咦，这不是许老板吗，吃了没？我们正在吃饭，刚才炮仗烟太大，要不进来吃一口？” 李亚东刚从燕园回来不久，估摸着今天也没生意，干脆中午就给员工们加个餐。 他说完这话后，还做了个请的手势，许多福顺着他的手指方向一望，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 奶奶个熊，今个儿是啥日子呀，能不能上点心，居然在这里涮火锅？ “诶，许老板，这就走了，都是隔壁邻居，记得常来串门啊。” 李亚东望着他的背影嚎了一嗓子，弄得许多福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没摔倒。 等他回到公司，刚才那名马仔又屁颠屁颠的凑了上来，“老板，我跟你说可不能心软，被他们给骗了……” “啪！”许多福压制半天的怒火终于爆发了，直接一巴掌扇了过去。 老子会心软？老子狠起来自己都怕！ “妈的个巴子。”然后二话不说，对着那两个花篮就是一顿猛踹。 马仔一脸委屈，捧着通红的右脸敢怒不敢言。 生意场上最令人抓狂的事情，莫过于你将一家公司视为竞争对手，你死我活的那种，然而对方却压根没将你放在眼里。 “姓李的狗犊子，老子不搞垮你的公司誓不为人！” 许多福发下的毒誓李亚东自然不知道，就算知道了，此时正在涮火锅的他大概也不会放在心上，他自认暂时玩不过老柳，难道还玩不过一个许多福？ 明里暗里的随便他来，做了二十年餐饮，三教九流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上门收保护费的也不是一波两波，但他一次都没交过。 别拿厨子不当人物，畜生宰多了，也有一身莽气。 吃过午饭后，李亚东来到田磊的办公室，这家伙与他不一样，崭新的bb机就挂在皮带扣旁边，显眼的很。 倒不是为了炫耀，主要大小是个经理，有点派头好办事。 “东哥，你真不担心？附近的贩子今天可全去了隔壁。” 李亚东抿了一口茶水后，摇头道：“没事，去就去吧，就算他把整个海淀的生意垄断，咱们还可以做东城和朝阳那边的，京城大的很……” 忽然想了什么，不由顿了顿，然后又说道：“趁着这段时间我还没出去，你最好抽空去一趟南方，一来看能不能找点新鲜货，二来做一件事情。” “什么事？”田磊眼前一亮，知道东哥又有妙招。 “等我海蓝那边的生意搞定，接下来咱们就不会有资金压力，你去找几家有独门货源的大厂商谈一谈，譬如做微型录音机的那家，争取拿下京城独家代理，乃至北方独家代理，这样一来不管以后出多少个许多福，咱们也不必担心。” “是啊！” 田磊猛地一拍大腿，不得不承认这是个好主意，甚至已经按耐不住了，“行，我准备准备，这两天就动身。” 第七十七章 饭店 下午的时候，诗社社长萧峰与李亚东碰了个面。 虽然萧社长用词斟酌、态度委婉，但李亚东还是很快听出了大概。 得，一个bb机暴露了身价，敢情是来找自己拉赞助的。 上午那会儿他还在想呢，借来的王霸之气都没显露出来，咋就直接被征服了？ 不过李亚东对此并不反感，相反还对萧峰高看了几分，合理运用资源，看来写诗的人也不一定迂腐。 寻思着以后在诗社也低调不了，索性李亚东干脆准备壕到底，以他现在的财力别说赞助一个大学社团，承包一个都不成问题。 静园这边向来幽静，除了六座古色古香的院落外，都是树木和草坪，时值冬日，地上的小草泛了黄，在一颗光秃秃的老槐树下，听完萧峰一番明显打磨过的话语，李亚东露出一副恍然表情。 “萧社长，你看你这么客气干嘛，作为社团一员，这种事情我义不容辞嘛！” 萧峰欣慰的笑了笑，心想自己的眼光果然没错，这位李同学对诗词的热爱简直日月可鉴。 “萧社长，我今天没准备，身上就几百块，你等等，我数一下……一共四百三十二，你看够不？不够我明天再送过来。” “够够够……”萧峰眼睛都看直了，随身携带四百多块巨款，居然还是没准备？ 像他们这样的普通大学生，身上何时一次性揣过四块钱？ 妥妥的资本家呀！ 就他个人而言，他对这类人其实有些反感，但事到临头，却又不得不承认，有时候结交一两个这样的人，似乎也不是坏事，因为这位李同学接下来的话就很悦耳。 “这样吧，萧社长，我估摸着自己的诗才有限，平时大概也帮不上什么忙，不过如果是资金方面的问题，你以后尽管找我，我觉得诗社要办好，就要经常搞聚会，什么诗词鉴赏会、野外踏青会，时不时的还得弄个会餐，这样不仅能团结社员，情操也能得到陶冶，自然就能写出好的诗词。” 聚会是必须要搞的，泡妞嘛，气氛很重要。对于李亚东来说，自然多多益善。 “嗯，李学弟的这个提议很有建设性，我会认真考虑的。”萧峰笑着点头。 诗社吸纳了一名有资本背景的学员，所有的经济问题倒是迎刃而解，只要这位李同学是真的热爱诗词，萧峰决定以后对他一视同仁，绝不拿有色眼镜看待。 宫老爷子最近难得的利索了起来，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他，近段时间倒是老往外边跑，门口停着一辆军绿色的吉普，还是软顶敞篷的那种，也不知道是那位领导的，直接被他征用了。 这位老爷子活了快一个世纪，那是名副其实的淌过的河比一般人走过的路还多，门生故吏到底有多少，常人估计很难想象。 别的不说，在这五道口周遭一带，几乎没人能不给点面子，由他亲自出马的事情，大概没有办不成的。 星期天的早上，李亚东早早来到宫家大宅，俩人今天约好了要去看饭店。 饭店的地址不算远，就在清华园旁边的一条街上，规模不小，分上下两层，占地足有五百平，只是档次不高，以前是个街道食堂，菜品味道一般，卫生也不干净，多种因素混合在一起，其实就是个赔钱货。 也不知道宫老爷子是怎么给盘下来的。 其中细节李亚东懒得管，按照老爷子的意思，饭店得重新装修，里里外外翻个新，看能不能赶在腊月过年前开业。 宫老爷子下了车后由小花搀扶着，杵在门口也不进去，约莫对这里已经十分了解，李亚东四下瞅了瞅，地方是个好地方，不过要重新装修可不便宜。 “老爷子，不能等等？要现在装修，我可拿不出钱。”李亚东倒也光棍。 饭店一人占五成，这是早前的约定，他估算了一下，等到将饭店搞好，什么租金、装修费，外加里面的家伙什儿，他这边至少要出两到三万块，这老头是什么品位他心里大概也有个数。 宫老爷子撮着牙花子问道：“上次借你的好几万外汇呢？” 外汇嘛外汇……自然是不能用的，那可是好东西，得留着以备不时之需。 反正开饭店的事情他也不是很上心，迟点晚点对他来说都一样。 “用了，您老不是知道嘛，去了一趟海蓝……” “然后全给鬼子了？” 李亚东讪讪一笑，“也不能这样说……” 心想这老头倒也厉害，啥事都知道。 “钱我先帮你垫着，回头一起给我。” 李亚东耸了耸肩，你是大爷你说了算，忽然想到什么，不禁问道：“对了，老爷子，您上次说餐厅找人打理，找的谁呀？” “我曾孙女，已经打了电报，过年之前会回来。” “曾……孙女？” 李亚东嘴角不由一阵抽搐，脑子里甚至捋了捋，曾字辈是隔了几代，该不会是个小丫头片子，他可没有伺候大小姐的想法。 宫老爷子人老成精，一眼就洞穿他的那点小心思，没好气道：“老子的曾孙女也要比你大，别想那些没用的，那丫头硕士毕业，在国外五星级酒店做过经理，配你这厨子不绰绰有余？” “诶，老爷子，您这话我就不爱听了，硕士了不起啊，信不信赶明儿我就去考个博士？” “等你考到再说。” 李亚东瞬间就怂了，他还真没这个想法，读书累死人啊，能混张北大毕业证他就心满意足了。 饭店的事情就这样敲定下来，由宫老爷子亲自掌舵，李亚东也懒得操心，把他硕士毕业的宝贝曾孙女特地从国外招回来，指定也不能亏本。 至于他，依旧打算做个甩手掌柜，做好自己的份内之事，到时调教好三两个厨子就行了。 田磊去了南方，蒋腾飞也不在，所以这段时间李亚东要时常坐镇公司。 闲来无事就翻了翻公司报表，了解一下大家近期的业绩。 小猛不愧是公司目前的重点培养对象，业绩遥遥领先于其他人，李亚东这时就在想啊，等蒋腾飞回来后如果挪了位，他的位置大概也可以提一提。 令人诧异的是，排在第二的居然是那个患有口吃的小杰，他当初虽然看出这孩子有点可造之处，却也没想到进步这么快。 果然让他大吃一惊。 第七十八章 代理权 隔壁的二发贸易公司野心勃勃，老板许多福绞尽脑汁想把一帆贸易公司挤垮。 人家是本地人，具有得天独厚的优势，一帆这边的业绩最近确实有所下滑，不过他有他的张良计，李亚东也有自己的过墙梯。 按照原定计划将销售科的人向海淀周边渗透，那些商贩见都没见过这样的好玩意儿，一件财神爷临门的大好事，哪有人能抗拒？ 所以不出几天，一帆贸易公司就缓过神儿来，许多福打亲情牌的这套战术，也就不攻自破。 锦上添花的是，历经小半月的南方之行，田磊回京了，并带回来一个好消息：成功拿下微型录音机的京城代理权。 那可是市面上目前最畅销的南方货，利润也最高，一部卖出能有四十块的赚头。 一帆贸易公司率先摸到南方，总归有些优势，一段时间的业务做下来，与工厂之间建立了良好关系，“信任”二字也在潜移默化中形成，在工厂领导的眼里，份量自然要高过二发贸易公司。 “东哥，你是不知道，隔壁那个姓许的倒是贼精，找人把我们的商品一样一样的买过去，然后就按照包装盒上的地址找到工厂，纯粹就是捡现成的，我说他们卖的东西怎么跟咱们一样。” 田磊还带回来了一些八卦消息，李亚东听罢呵呵一笑，懒得发表意见，一点小聪明而已，难成大器。如果把他和许多福对调，绝对不会耍这样的小聪明，而是应该下大力气去找更好的货源，让公司产品具有绝对竞争力。 “其他的工厂呢，谈不拢？” 田磊刚从火车站回来，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灌了一大缸水后，摆手道：“不一样，我大约打听过了，南方那边目前虽然向京城供货不多，但总归有一些，都是老关系，肯定不能说断就断，而这款微型录音机不同，新产品，目前京城除了咱们，也就隔壁拿了一次货，所以费了点功夫总算谈了下来，不过对方也有条件。” “哦？”李亚东靠在椅背上点点头，示意他继续。 “讲起来太麻烦，你看看这份协议吧……”说着，田磊从黄褐色的公文包里掏出几张纸递过来。 李亚东从头到尾捋了一遍，冗长的说明性文字也就直接省略了，只将重要之处认真看完。 总的来讲对方还算有诚意，没有提出额外的费用，但要求一帆贸易公司每月拿货不得低于1000部，否则视为自动放弃京城代理。 一部微型录音机的出厂价在一百元左右，1000部也就是十万块，条件其实挺苛刻的。 这也就是李亚东，换作隔壁的许多福，八成是吃不下的。 “怎么样，东哥？”田磊还有点小紧张，这是他能谈到的最好的结果，人家副厂长说了一句话，其实也挺有道理——既然你们公司有这个野心，就要拿出与野心相匹配的实力，否则我们工厂为什么要因为你们去放弃整片森林？ 虽然临行时李亚东跟他说过，后面不会差钱，但不差钱这个概念其实挺模糊的，有多少钱才算不差钱？ 他觉得现在的东哥就不差钱。 要知道十万块的货款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就拿上个月来说，公司的总货款支出不到五万块，而如今这一件商品的进货预算，就抵过去的两倍多。 他很担心东哥能不能拿出这么多钱？毕竟公司目前的财务状况他十分清楚，账面上其实并没有多少钱。 而他所说的海蓝那边的生意，真的有这么好赚？ “我就问一句，这个微型录音机好卖吗？” “当然好卖了！”田磊回道：“公司现在一件存货都没有，前几次进的货不多，基本刚一到店就被那些贩子们瓜分了。” “那不就结了。”李亚东摊摊手道：“既然拿下了独家代理，又是紧俏商品，就不要把它当成负担，对我们来说其实是一个绝好的机会，咱们要适当调整经营策略，以后就将微型录音机作为公司的拳头产品，名声要打出去，至于钱的问题，你就不必操心了。” “这样自然最好……”田磊一听乐了，最难的事情就是钱，既然钱的问题东哥信心十足，那他就可以甩开膀子大刀阔斧的干一把了。 其实还有一件事情他暂时没说，因为对方只是口头承诺，算不算数还不一定。 人家副厂长说了，只要一帆贸易公司能每月拿货不低于5000部，并且稳定三个月，就将整个北方的代理权交给他们来做。 这句话田磊可是记在了心上，权当接下来的奋斗目标。 田磊回京之后，李亚东也就清闲不少，最近他除了上课外，其他时间基本都在公司坐镇。 时间已至十一月末，京城的气温大概不会超过十度，前几天李亚东还往百货公司跑了一趟，实在太冷了，添了几件过冬衣服，如今整个人包得像个粽子，倒是突然怀念起来了海蓝。 蒋腾飞那边每周末一个电话，从海关和丰田办事处那里打听到的消息，车子已经上了海运，一切正常，不出意外的话最迟一周内就能到港。 这边的联系方式已经告诉他，李亚东也时刻做好着离京的准备。 这天中午，下课后没什么事，吃过饭的李亚东就一路晃荡到静园，最近一段时间比较忙，他有一阵子没过来了。 走进诗社的活动室，发现果然变了模样，崭新的桌椅板凳排列整齐，墙边还弄了几个木头架子，上面摆放着社员贡献出来的诗集，还有大家认为写得不错的得意之作。 大概因为中午的关系，诗社里的人不多，只有三五位社员稀稀拉拉的坐在那里看书，苏薇没见到身影，不过社长萧峰倒是在。 作为社长，他付出的自然要比别人更多，诗社活动室的钥匙就在他这里，除了正常上课外，他一般都在。 “诶，李学弟，你可算来了……” 萧峰略一抬头就发现了李亚东，还好一阵数落，说他错过了好多社团活动，感觉很可惜。 “李学弟，你是不知道啊，最近社里出了不少佳作，真是让人爱不释手啊，来，我找给你看看……” 看得出来萧峰是真心喜欢诗词，说起这方面的事情眼睛都是亮的，李亚东其实并抗拒阅读好的诗词陶冶情操，只是挺担心这个年代的学生们写出来的东西过于无病呻吟，污了眼睛都是轻的，主要怕伤了思想。 好在萧峰品位不低，从书架上找出的几张手稿都还不错，算得上档次货，李亚东虽然写不了诗，但自认品诗的眼光还不差。 “对了，李学弟，过几天社团准备组织一次户外活动，趁着天气还不算太冷，去北海公园那边荡舟湖面，找找灵感，你可一定要参加啊！” “必须的嘛！” 李亚东一听乐了，去公园玩，还要划船，差点就没脱口而出“我要跟苏薇一条船”。 脑子里灵光一现，不禁问道：“萧社长，听说去那边划船的人挺多的，咱们有多少人啊，要不要提前定一下，别到时候找不到这么船啊？” “这个……我倒还真没考虑到。” 萧峰蹙着眉头一阵沉吟，“对，还是你想的周全，是应该提前准备一下，那我明天去看看……” 李亚东接话道：“诶，别呀，这种小事那用得着你出马，你把社员名单交给我，保证给你安排得妥妥的。” 萧峰想了想，他确实琐事比较多，于是就按照李亚东意思，将社员名单给了他，另外还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大团结，笑着说道：“这还是你上次赞助的钱，没用完，那边划船要钱，你拿着。” 李亚东直接给他推了回去，“萧社长，又跟我客气了吧，社团活动，责无旁贷，你老提钱干嘛。” 说罢，就拿着名单走了。 萧峰望着他的背影，无比感叹道：“多好的一位社员啊，要是能多抽点时间常过来就好了。” 第七十九章 汽车到港 李亚东煞费苦心的安排好了诗社的北海公园之行，“合理”的将自己和苏薇分配在一条船上，好容易营造了一场浪漫的二人世界，奈何人算不如天算，就在活动开始的头一天，蒋腾飞那边传来消息——货轮到港了。 所以他天生大概就没有追女孩子的命。 京城这边的事情略微交代了一下，赵无衣虽然感觉他老是请假有些不妥，但总归没有横加阻拦，公司有田磊坐镇也不必担心，让他稍加留意隔壁的二发贸易公司后，当天下午，李亚东就踏上了南下的火车。 依旧是漫长的三天旅途，这次时间安排得比较紧凑，于是在第三天的下午，成功抵达海蓝。 再次来到汽车市场，里面的情形与一个月前几乎没有区别，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潘记车行。 早前的潘记车行货源紧缺，生意凋零，门前仅停着两辆价廉利微的菲亚特126p，除非那些内地的倒车贩子，真正上岛购车的老板几乎看都不会看一眼。而如今，那两辆大头鞋车早已不见踪影，商铺外面并不宽阔的空地上，紧凑的停放着十辆崭新的白色丰田皇冠。 想要买车的人手里提着现金都快把店门给踏破了，潘有利疲于应付的同时，心里也是得意的很，头上挂了好几个月的“低端”、“廉价”的标签，总算可以撕去，市场上同行的态度也热络不少，那些从来不屑于过来串门的“大老板”，现在也会笑呵呵掏出一包红双喜呈上一根，尝试着询问一下是哪里搞到的货源。 这些车要卖的话早就被人一抢而空，但潘有利不敢擅自做主，再加上蒋腾飞也不会让他这么做，用他的话讲“一切等东哥来了再说”。 所以潘有利见到李亚东时，那个激动啊，千盼万盼，可算把这位财神爷给盼来了，这几天他可谓度日如年。 李亚东先看了看车，不愧是“大超”，豪到不行，在这个年代就配备了液晶仪表盘、电动升降车窗，以及电子恒温空调等高端配置，弄得他自己心里都痒痒的想搞一部开开。 十辆车都是白色的，这跟八十年代日国刮起的“白色风暴”有些关系，其实李亚东个人认为有棱有角的七代皇冠应该配黑色更大气一些，不过黑白永远都是经典，想必国人也不会在意这个。 与潘有利寒嘘片刻后，李亚东就将视线转移到胡须拉渣的蒋腾飞身上，这家伙穿着白色两根筋，印花大裤衩，脚下是一双人字拖，果真熏陶出了一点海岛风情。 “怎么弄得这么颓废？” 蒋腾飞哭丧着脸道：“东哥，你要再不来我就彻底废了，天天睡了吃，吃了睡，就跟猪一样，也不敢跑得太远，万一出点纰漏，怕耽误了正事。” 所以从前浪惯了的他，确实是规规矩矩的在这里守了一个月。 “辛苦了，这笔买卖做成算你头功。”李亚东拍了拍他的肩膀。 蒋腾飞嘿嘿一笑，出奇的没有问这个“头功”能抵多少钞票，此刻就想早点回到京城，有生以来第一次，他居然怀念起了那个破破烂烂的家，也怀念里面住着的人，还有他的那帮难兄难弟们。 “小潘，有准客吗？” “那还用说？”提起这茬，潘有利顿时来了精神，“李老板，不是我吹，只要你点头同意开卖，这十辆车我保证一天之内全部脱手，再花两天时间帮客户弄出岛，到时直接现金提回来，钱货两清。” 李亚东笑着点头，这些事情交给内行人来办确实轻松不少，据说汽车出岛也有很多猫腻，方方面面都要打点，如果让他一个外行人去办，指不定花的冤枉钱要比潘有利的佣金都多，还麻烦。 “那价格呢？” “还能涨一点。”潘有利嘿嘿一笑，压低声音说道：“最近岛上来了一批江浙的大老板，不差钱的那种，点名就要大超，市场上没几家有这么多现货，我已经初步接触过，争取谈个整数。” 他说着，竖起一根大拇指。 “哦？”李亚东小小的惊讶了一把，因为上次来的时候他其实已经了解过，按照正常的市场行情，一辆皇冠也就九万四五的样子，若是十万的话，一辆可就多赚了好几千。 “温州佬？” 潘有利点头道：“八成就是了，就他们那边的人干什么都喜欢组团。” 李亚东呵呵一笑，“行，你要真能这个价格出手，我也不亏待你，到时佣金翻番。” 潘有利猛地眼前一亮，“好！” 既然李亚东已经来了，并且授意可以开卖，潘有利也就正式操办了起来，蒋腾飞依旧陪同，毕竟是到了百万级别的大生意，再没顾忌也要小心谨慎一些。 至于李亚东，这些跑腿、讨价还价的事情，现在的他也懒得亲力亲为，他对潘有利或许还有一丝戒心，但对蒋腾飞无疑是信任的，所以只需等着收钱就行，话说近百万现金，怎么带回去可真是一个很头疼的问题。 空闲出来的三两天时间，李亚东也没打算浪费，他决定去一趟三亚，那里还有个姑娘等他兑现承诺，“诚信”二字也是他在商场上摸爬滚打半辈子，学到的第一准则。 一个商人不可无信，否则将寸步难行。 在海口小住了一晚，李亚东依旧和蒋腾飞住在一起，晚上还给他好好的上了一课。 蒋腾飞听完后就回了一句，“东哥，你放心，谁要敢黑了这笔钱，我就要了他的命！” 一九八四年，一百万巨款，的确足够买命了。 也足够让一个人豁出命。 于是第二天，李亚东轻装简行，出发前往三亚，沿途他仔细留意了一下，没发现岛上有什么太大变化，特别是临近三亚时，他整个脑袋都伸到了窗外，依旧是那么穷困潦倒，也见不到街上有明显增多的游客。 那么问题来了，既然一切如常，今天的三亚湾真的会带给他意外之喜？ 第八十章 三亚湾的变化 大巴到站后，李亚东找到一辆蹦蹦车，抱着怀疑的态度准备前往三亚湾一探究竟。 而上车后，瘦骨嶙峋的老师傅的一席话，却让他心里的那点怀疑，演变成了惊讶。 “这位老板是从海口过来的吧，你们这些做大事的人耳朵就是灵，老远的事情没几天就摸准了，这几天我还真拉了几个像你一样的大老板。” 李亚东很容易从这段话中捕捉到关键信息，不由问道：“摸准了什么？” “啊？”这回该轮到老师傅惊讶了，“你不知道？” “知道啥？” 老师傅侧头打量他一眼，见他表情不像作假，于是便笑了，“那这位老板你可赶上趟了，我跟你说，三亚湾那边现在老热闹了，你们这些大老板肯定喜欢。” 李亚东楞了一下，心想你怎么知道我喜欢什么。 不过如此说来，三亚湾那边还真有了变化？偶尔还能把海口的人吸引几个过来？ 这时他就在想啊，那姑娘是怎么办到的。 其实这件事情很有难度，如同他这样的人上岛都是干大事的，时间就是金钱，这个年代只怕没人会放弃赚钱的机会来海边吹风吧，就像白天不懂夜的黑，现在的国人大概也不懂小资情调。除非是某种很有吸引力的事情，令人无法抗拒。 那能是什么呢？ 美食？新鲜的海货？几乎不可能，这些东西海口那边一样能吃到。 亏本赚吆喝，为了做样子，搞出某种赔本的买卖？ 有这个可能性，不过他觉得颜玮娴应该不会这么傻，因为他也不傻，此举最后的结果无非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师傅，三亚湾那边到底怎么了？”既然想不通，李亚东索性就开口问。 可老师傅却卖起了关子。 “热闹了呗，等到了你就知道，保管去了就不想走……” 他说完还笑了笑，只是这个笑容落在李亚东眼里，怎么看怎么有点淫荡的意味。 老不正经的家伙。 李亚东也就没了交谈的兴趣，反正快到了。 临近三亚湾后，倒是颠覆了他之前的观点，这里确实有了些变化，主要体现在过路的行人。 起初是他主观的拔高了量化标准，认为大家都得扑过去才叫人流，其实相较于上次来，这段乡村土路走下来，到现在遇到了三四波行人，已经是很大的变化，他记得上次来时路旁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不过即便那姑娘使出什么手段吸引了人流，恐怕也很难达到一定规模，更别提满足一家酒店的生存条件。 可这个想法刚生出来没两分钟，等蹦蹦车抵达三亚湾后，李亚东就发现自己大错特错了。 “这他妈是我上次来的地方？” 突然有种走错了片场的感觉，别说他不信，就是把蒋腾飞拉来也一样。 上次他们过来海滩上满打满算只有十来个人，还基本都是附近的原住民。 而现在，虽然没有日后“下饺子”般的壮观场景，但一眼望去，也是人头一片，能有二三百人的样子。 这些人漫步在沙滩上，有说有笑的，还有不少在水中嬉闹，居然真的玩开了。 李亚东这时就很想问他们一句啊，“朋友们，这大白天的，你们都不用工作的吗？” 到底是什么改变了这群人的生活方式？ 俗话说事出反常必有妖，他杵在海滩一角仔细搜寻了一下，很快发现了异常，差点没亮瞎他的钛合金狗眼。 你猜他看到了什么？ 比基尼！ “ohmygod！”实在是太激动，一下连英文都飙了出来。 你很难想象在这个女人三伏天都要捂着长褂子上街的年代，突然在大庭广众之下看到比基尼的那种震撼。 而且他视线里的这个女人浑不似这个年代一般女性那样形销骨立，身材那是真的有料，胸口露出的两团白肉就不提，那盈盈一握的腰肢，浑圆挺翘的臀部，简直要了人的老命。 这还不算完，李亚东继续瞅了瞅，直到将整片海滩地毯式的搜索完，这样长相不错、身材妖娆的比基尼美女，一共发现了六个，放在这个年代都是一等一的美女，纵然以他的眼光来看也都能及格。 此情此景，让在场的老少爷们如何把持得住啊。 怪不得他刚才就感觉海滩上的人流隐隐分成了几股，之所以没有第一眼发现比基尼美女，那是因为她们周边全是留着哈喇子的狼！ “李先生，你果然没有爽约。” 一个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李亚东下意识的扭头一看，然后整个人就僵了，只感觉血液倒涌，差点就喷了。 奶奶个熊，好大！ 他早看出来颜玮娴身材不错，但实在没想到好成这样，d？不，大概能有e！ 她穿着一件纯黑色的比基尼，性感中保留了几分气质，乌黑的秀发在头顶盘成一个髻，俊俏的脸蛋上化着精致却不俗艳的妆容，大概由于不是正统海岛姑娘的原因，皮肤异常白皙，与她一比，另外的那六位比基尼美女，就感觉有点大路货了。 李亚东斟酌了半天，总算憋出一句话来，“你也是挺拼的。” “这说这个？”颜玮娴指了指身上的比基尼，莞尔一笑，然后做了一个让正常男人都想扑上去的动作…… 她当着李亚东的面在原地转了一个圈，以至于在顺时针180度的时候，一个惊心动魄的弧度映入了他的眼帘。 李亚东很想说一句“姑娘，你这是在勾引我犯罪啊”，可颜玮娴却显得很无所谓的样子，似乎丝毫不介意在旁人面前展示自己的身材，“我在大海边穿泳衣，有什么不妥吗？” 李亚东摊了摊手，无言以对的意思。 心想不愧是在国外长大的姑娘，思想觉悟就是不一样。 她其实说的没错，以李亚东一个过来人的眼光来看，确实是一件挺正常的事情，可赖不住现在是一九八四年的中国啊！ “我觉得你很可能因为道德问题被带走。” “浸猪笼吗？”颜玮娴笑着反问，然后递给他一个“你也太小看我”的眼神。 “海蓝跟内地不同，山高皇帝远，没那么多顾忌，再说作为海岛，旅游业将来肯定是一个重要的发展方向，上面的领导也不是都很古板，我带头搞活经济他们应该感谢我才对。” 李亚东看她有恃无恐的模样，心里就有了底，“重点应该是你上面有人才对吧？” 颜玮娴笑了笑，“那可不，真当我回来三四年是白混的？” 李亚东竖起一根大拇指，潜台词是“你很牛逼”，然后伸手指向海滩，“我倒是挺好奇这几位你是从哪里找来的，又是怎么说服她们的。” “想知道？” 颜玮娴咯咯一笑，“走吧，贵客临门，总不能一直站在外面，到里面喝杯水再说。” 第八十一章 酒店计划 三亚湾的变化确实让李亚东感到惊喜，外人只当海滩上多了几位衣着性感的美女，其实一切远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轻松。 这几个姑娘都是地地道道的海蓝人，颜玮娴回国后陆陆续续结交的，女人是一种很看眼缘的生物，哪怕对待同性也一样，所谓的美女的朋友大多也是美女，这句话不无几分道理。 但说服她们穿上比基尼，并且肆无忌惮在大庭广众之下展露好身材，颜玮娴可就狠花了一番功夫，洗脑是必须的，赞美、给予她们自信是不可或缺的，甚至自费带她们去了一趟香港，等于发起了一场思想上的解放之路。 其中过程虽然她三言两语的讲完，但李亚东深知不易，毕竟时间真的很短暂。 “所以她们的薪资应该不低，你靠什么养活她们？” 在商言商，制造噱头只是一方面，如同日后的网红一样，怎样将流量转化为效益，才是最难的地方。 这就是所谓的粉丝经济。 颜玮娴笑了笑，道：“我不用养活她们，她们完全可以自给自足。” “哦？”李亚东略显诧异，约莫想到一种分成模式，如果是这样的话，只能说明他早前的眼光确实没错，这姑娘还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毕竟这种理念放在这个年代相当超前。 “喏……”俩人坐在望海大酒店一楼的餐厅里，颜玮娴指着不远处有断断续续的切菜声传出来的厨房，示意道：“我请了一个厨子，提供专业餐饮，小草负责客房，姑娘们每拉来一批客人，在酒店里的消费都是五五开，她们赚大头，负责拉客，我赚数量，负责接待，一副双赢的局面。你要知道这几天下来她们每人一天至少能有几十块的收入，以后还会更多，这对于土生土长的本地姑娘，即便她们家境都还不错，也是难以抵挡的诱惑。” 李亚东听罢，忍不住的笑了笑，“有钱能使鬼推磨？” “那可不？”颜玮娴用略带深意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后，继续说道：“现在岛上多了些出手阔绰的大老板，堕落的姑娘可也不少。” 李亚东正色道：“我不是那样的人。” “跟我有什么关系？” “……” 俩人回归正题，颜玮娴问道：“李先生，效果你也看到了，我相信在金钱的魅惑下，与我合作的姑娘只会越来越多，三亚湾将来一定会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男人们不二的消遣场所，而现在唯一的弊端就是条件有限，我的这家小酒店已经有些不堪重负，三张餐桌，七个房间，完全无法满足所有客人，你的想法是什么？” 李亚东思忖片刻后，很认真的回道：“你把你的计划说来听听，我要好好考虑一下。” 虽说事实就摆在眼前，但必要的谨慎还是要有的，因为他知道这姑娘的野心不小。 星级酒店——她当初的野望，李亚东至今记忆犹新。 实事求是的说，他确实动了一点心思，也被这姑娘的坚韧和能力所感染，可建一家星级酒店，那是绝无可能的，此时的海蓝远达不到这样的消费水平，他也不可能在这里砸下如此多的资金，那样不划算，也砸不起。 颜玮娴的想法确实很宏大，首先就是圈地，将以望海大酒店为中心的周边大约五千平土地全部拿下，这的确足够建造一家星级酒店。 “李先生，相信你也看得出来，这块地是整个三亚湾最好的位置。” “政府能同意？”正如早前颜玮娴所说的一样，政府官员也并非全是老古板，总有人能看出三亚湾未来的前景，这里的地皮放在日后有多么寸土寸金，李亚东心知肚明。 圈地，是可能亏本的，他本就有在这里自建别墅的想法，现在无非就是圈大一点，将住别墅，改成住自家酒店，其实都还不错。 “我有办法拿下。” 果然不能小瞧一位高智商美女的能力，颜玮娴这话说得斩钉截铁，李亚东算是看出来，这姑娘也就缺少本钱，否则分分钟富得不能动，虽然谈不上知根知底，但不难想象手中资源甚广，倘若有资本，批文弄几张，汽车倒几趟，恐怕朝思暮想的大酒店自己就能建起来，到那时还有他什么事？ 从这一层面来看，其实便宜都被他占了。 “好，那就圈！”李亚东也不是优柔寡断的人，他潜意识里其实只是不想在这里投入太多资金，因为他觉得这年头大笔资金放在手上，有的是比这边回报率更高的事情可以做，但事已至此，反正也不会亏，那就干吧。 “周边居民你打算怎么安置？”忽然想到什么，他不由问道。 这是一个无底坑啊，弄得他都有些不好意思。 “乡里乡亲的，大家都很熟悉，我的想法是就在海滩一侧建几幢楼房，肯定要比他们现在的居住条件好，反正也就几十户的规模，应该不至于伤筋动骨，想必他们也不会拒绝。” “以房还房？”李亚东笑了，跟见过世面的人打交道就是轻松，一些很超前的理念也敢随口提及。 “对。”颜玮娴点头道：“国外早就这样干了，对老百姓来说是好事。” “那倒是。”李亚东表示赞同，如果只是从海滩一边迁到另一边，总算没有太多罪恶感，至少大家以后拆迁户的头衔不会丢。 “放心吧，这些事情我早就想好了，到时候酒店建好，乡亲们还可以到里面工作，在家门口就能赚到钱，多好的一件事。” 颜玮娴显然对一切都深思熟虑过，李亚东想了想后，说道：“这样吧，你弄一份具体方案给我，包括酒店的大致规模、配套设施，以及投资预算，我到时候好好看看，不过事先说好，可能不一定就能满足你的心意，我会综合考虑很多事情。” “好。”颜玮娴笑靥如花，心心念念的一件事情，终于有了着落，有人愿意投资，总归是开心的，即便与理想有些落差，也不是不能接受。 有，总比没有好。 因为李亚东后天就要返回海口，所以时间异常紧迫，颜玮娴将酒店里的事情都甩给小草，也顾不了太多，开始通宵达旦的写计划方案。 第八十二章 百万巨款 李亚东在三亚湾逗留了一天，对于这边的改变有了更深层次的了解，俗话说一物降一物，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况且是普普通通的平头老百姓？ 用异性相吸的法则出奇制胜，这大概也是现阶段能给三亚湾换新颜的唯一途径，不得不说颜玮娴这套策略的确奏效了。 包括她在内的几位比基尼姑娘走到哪里都是众人焦点，男人在女人面前总是不吝啬表现，而来到这边玩的人，虽不见得都是老板，但也不至于为了生计而疲于奔波，以至于周边唯一的餐饮落脚点——望海大酒店，生意变得出奇的好。 李亚东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理性的观察了一天，海滩人流确实有逐步增加的势头，倘若接下来颜玮娴妥善经营，未尝不能让三亚湾在这个年代小规模绽放一次，至少成为岛内人民喜闻乐见的游乐场所。如此一来，只需再撑几年，一切问题也就迎刃而解。 当天晚上，颜玮娴一脸疲态的拿着自己苦心做好的计划书，找到李亚东。 “这就是你原先的规划？” 李亚东接过来看了一遍，很详尽，甚至还有简易的规划图，不可能是临时想出来的，酒店占地三千五百平，旁边还有露天水吧、淡水泳池、日光浴躺椅，包括水上装备租赁等相关配套设施。 “是的。”颜玮娴点头道：“我觉得这样设计比较合理，当然，具体如何还要看你的意思。” “好是好啊……”李亚东苦笑道：“可是很费钱。” 颜玮娴的费用预算是七十万，这个数目八成还是做过删减的，因为李亚东在规划图的上方能明显看出拭擦过的痕迹，这也就意味着，她事先预想的酒店层数还要超过四层。 “那你的意思……” “我撑死投资三十万。” 直接砍掉一半还多，不可谓不狠。 不过李亚东有他自己的思量，霸占三亚湾最好的黄金地段，想在这个年代建造一家酒店然后就一劳永逸，盼着它一直赚钱下去，几乎是不可能的，因为到了九十年代这里就会被一些财团给瞄上，到时人家新的酒店，新的设施，他拿什么跟人家比？ 说白了，现在建一家酒店能存活几年很难讲。 这是一个高速发展的时代，很多东西几年后就会日新月异，现在弄得过于高端其实得不偿失，因为这个年代的客人并不挑剔，譬如每个房间都要配备浴缸这种事情，就完全没有必要。 至于以后，投资小也有投资小的好处，与其为了满足客户需求，重新装修弄得不伦不类，倒不如推倒重建，反正地皮还在。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那时他的资金状况肯定也比现在好得多。 “三十万？”颜玮娴蹙了蹙眉，这与她所想差距甚大。 “李先生，你可要考虑到接下来要做的事情，首先是买地，五千平总归不小，而且周边还要拆迁，单是这些费用就不是一笔小数目，余下的钱……” 这些李亚东自然考虑过，这两个项目加起来，颜玮娴的预算是十五万，但以纯粹的商业眼光来看，他认为价格太高，海蓝此时的土地并不值钱，真正的大头是建设费用。 “你关心父老乡亲这一点无可厚非，但我觉得还给他们的房子比原先的好就行，你觉得呢？” 李亚东这话说得很含蓄，但颜玮娴已经完全明白意思，这方面她确实有一定私心。 不过换个角度讲，那些人是她的父老乡亲，又不是人家的，凭什么要求人家付出更多？ “这点是我考虑不周，按你的意思办，但总费用能不能追加一些？”她尝试着做最后挣扎。 “不能。”李亚东直接摆手，态度坚决。 话都说到这份上，颜玮娴还能说啥，人家老板不愿意投，她也不能强迫。 “那……好吧，我改改方案，设施平民化一些，尽量把酒店建到三层。” “三层足够了，你真能把这三层酒店经营好，就已经很不错。” 事情就这样敲定下来，细节方面李亚东不想过多干涉，他相信深思熟虑过的颜玮娴，肯定要比他做得更好，不过毕竟是几十万的大生意，也不能真的彻底放手。 “这样吧，你先等几天，过几天我会派个人来，钱也让他一并带来。” 颜玮娴看了他一眼，听出了言外之意，显然是要派个监工过来，不过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于是点头道：“好。” 第二天一早，李亚东动身返回海口，一路上他想了想，到底该派谁来三亚湾？ 这个人必须是他足够信任的，而且还要耐得住性子，毕竟这不是短期内可以搞定的事情。 田磊无疑很合适，但一帆贸易公司那边显然离不开他，蒋腾飞也行，就是不知道他愿不愿意，因为是要常驻海蓝、背井离乡，李亚东也不想强人所难。 人到用时方恨少啊。 他的业务不经意间就越来越多，如今一家贸易公司，还有即将动工的酒店，年底还将竣工一家饭店，现在唯有四个字能形容他的心情——求才若渴。 巴士进入海口城区后，他就静下心来，将这些事情暂时抛之脑后，因为他当前有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收钱，否则一切都是白搭。 按照事先的约定，李亚东先来到汽车市场，发现潘记车行已经锁了门，门外的汽车也消失不见，同时简易的招牌下面还挂着一盏红色小灯笼，就知道事情已经搞定，要不然挂着的应该是白色灯笼，于是火急火燎的返回饭店。 来到他租住的206号房间门口，抬手敲门，里面很快传来一个警惕的声音，“谁？” “我，李亚东。” “咔！”房门应声而开。 开门的人是蒋腾飞，手里还拎着一把西瓜刀，大有进门的不是李亚东就直接开砍的架势，潘有利也在，看到他走进后，从床沿边站起，显得有些兴奋的笑了笑。 “钱都到手了？”看这二人的架势，这句话明显是多余的。 “嗯。”蒋腾飞用力的点点头，赶紧锁死门，将西瓜刀往床上一放，翘着屁股在床底下一阵摸索。 紧接着，一个编织袋，两个编织袋…… 整整四个红蓝相间的编织袋，被他从床底下拖了出来。 “哗啦……”拉链被他依次拉开，李亚东的眼睛都差点闪花了。 扎成一千块一摞的崭新大团结，四个袋子里加起来，整整一千摞！ “妈的，还真多啊！”李亚东也不是没见过钱的人，但如此多的现金摆在眼前，还是被震撼到了，主要数量太多。 此时就很怀念日后的老人头和红鲫鱼。 这么多的现金，就算给颜玮娴送去三十万，余下的他也很难带回去啊。此时的想法如果被人民群众知道，八成得将他群殴致死。 第八十三章 合适人选 一百万巨款摆在眼前，连李亚东都心惊不已，蒋腾飞和潘有利就更别提了。 俩人昨晚一宿未眠，潘有利还好一些，凌晨天亮的时候强迫自己小眯了一会儿，蒋腾飞就真的是从昨天下午到现在，眼睛都没合上过。 而且看模样还精神抖擞的很，天知道内心震撼到什么程度。 “辛苦了。”得知钱是蒋腾飞一摞一摞清点过的，李亚东也就没有再数的意思，随意拿起一摞，扔给了潘有利。 “这……”潘有利赶紧捧着手接过，脸上的笑容藏都藏不住，本想客气一句“这也太多了”，但想想未免有些矫情，也就算了。 “谢谢李老板。” 李亚东笑着摆手，“不用谢，你应得的，答应这件事情办好会给你双倍酬劳。” “还是得谢谢，李老板，跟你做生意很愉快。”潘有利将钱小心翼翼的贴身收好，挠着脑壳说道：“那……要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李老板如果接下来还有什么事，尽管找我就是。” 他毕竟是个外人，如今事情办妥，货款交到老板手上，酬金也拿了，自然就没有留下来的必要。 “你还别说，我倒还真有事情想跟你商量……” 小潘同志是个人才，李亚东心知肚明，有意将他招揽到麾下，交心一段时间，将来必定也是能独镇一方的大将。 奈何他将想法说出来后，潘有利却委婉的表示了拒绝，理由很简单：自己虽然穷，但也有个老板梦。 既然如此，李亚东也不好强迫，人各有志，有些人天生就没有替别人打工的思想觉悟，就譬如他。互留了联系方式后，也就将他送别了。 “可惜了……” 等他走后，李亚东又将视线转移到蒋腾飞身上，“你睡一会儿吧，反正有我在。” “我不困。” 他执意不睡，李亚东也没办法，顺手将几个袋子再塞回床底下，想了想，又从其中一个袋子里拿出一摞钱，也没数，分出一半，递了过来。 “东哥，这不好吧，我可是有工资的……”蒋腾飞嘿嘿一笑，话虽然说得客气，但手上却没闲着。 李亚东见钱被薅走，没好气道：“老子说话算话，这些算是奖励。” 一个月下来纯赚好几千，难熬是难熬了点，但如今回头一想，蒋腾飞发现一切倒也值得，于是脱口便来了一句，“东哥大气，以后有这种好事尽管招呼。” “现在不叫苦了？” “那不能够！” 蒋腾飞美滋滋的将一沓钞票塞进裤袋里，寻思着回去后他爸妈非得吓死不可。 “那咱们打个商量……” 于是，李亚东便将三亚湾那边的事情说了出来。 “啊？”蒋腾飞楞了一下，下意识的问道：“要多久？” “不好说，监工起码半年往上走，至于以后要不要留守，还得看。” “能赚很多钱？”蒋腾飞皱了皱眉，这是要留在海蓝死磕的节奏啊。 “指定比你在京城赚得多。” 蒋腾飞歪着脑袋好好想了想，这一个月就把他折腾得够呛，再来个一年半载，非得把他逼疯不可。 “算……了，没那命。” “真的不考虑一下？那边跟海口可不一样，不光有海滩玩，现在还有比基尼美女……” “东哥，啥叫比基尼？” “电视里的泳装总见过吧，比那种布料还要少一点。” “啊？”蒋腾飞被他说得鼻血都差点没流出来，瞪着眼珠子问道：“这么刺激？” “那可不？”李亚东呵呵一笑。 “娘的！”蒋腾飞下意识的就想豁出去干了，这么刺激的事情平时想都想不来，现在不仅可以光明正大的看，还有工资拿。只是话都嘴边又止住了，这要换刚上岛的那会儿他指定就答应了，可奈何现在归心似箭啊。 “唉……”他长长的叹了口气，终究放弃了。 李亚东撇了撇嘴，心想现在孩子咱就这么放不开呢，放日后这种好事那些小年轻们还不削尖了脑袋往里钻？ 忽然想到什么，不由问道：“你的那帮兄弟里面，有什么好的推荐吗？” 实在是无人可用啊。 那帮小子虽然稚嫩了点，但信任上却不存在问题，都是义字当先，能为兄弟豁出命的角色。如此想想，嫩就嫩点吧，不是还有他在后面出谋划策吗，只要坚持贯彻他的指令，应该不会有大的问题。 对于一个老板而言，忠诚永远比能力更重要。 “他们？”蒋腾飞在脑子捋了捋，第一想到的是小猛，不过那小子他清楚，不见得就愿意来，除非他也在，那就另当别论。 至于其他人，就事论事的讲，好像都不怎么上得了台面，万一坏了东哥大事可就不好了。 “没有？”李亚东见他半晌不说话，不禁微微蹙眉。 蒋腾飞显得有些不好意思的回道：“我那帮兄弟里面，真能拎到场面上的，大概只有小猛，但那小子一根筋……另外几个没什么文化，泥腿子一个，小杰到是可以，我们里面学历最高的一个，好歹混了个高中毕业，就是……你也知道的，说话不怎么利索。” “小杰？”李亚东没由来的眼前一亮，这小子他最近还真的上了点心思，口吃搞销售都能搞成全公司第二，潜力很大。 而且到这边来也不用靠沟通吃饭，想必更能体现他的价值。 “他家庭情况怎么样，你觉得他愿意来吗？” “家里没事，他家三个儿子，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你要是让他来，我估计八成会来，那小子现在可崇拜你了，况且他做销售总归不太合适对吧？” “好，那就暂定为他！”李亚东大腿一拍，长松口气，可算物色到一个合适的人选。 中午趁着吃饭的时间，公司那边大概也不会太忙，李亚东下楼打了个电话，凑巧的是小杰刚好在公司，于是就找他聊了聊。 听东哥说要将三十万巨款交给他打理，小杰激动得语无伦次，平生从没有被人如此重视过，还能说啥呢，上刀山下火海都在所不辞，更何况是跑到海边看美女的好事。 与他谈完后，李亚东又找田磊聊了聊，让他把公司的事情安排一下，大不了歇几天，把那帮小兄弟和小杰一道派过来。 没办法，那笔巨款先不提他和蒋腾飞二人能不能安全带回去，就是拎着都费劲啊。 第八十四章 社会大哥 小杰一行是三天后的傍晚抵达的海蓝，这三天李亚东和蒋腾飞几乎没挪过窝，连饭菜都是叫到房间里吃的。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别说李亚东，就连蒋腾飞都知之甚详。身在外地，携带巨款，若是还敢张扬，那就纯属欠收拾。 不过现在好了，大部队已到，一帮人马加上李亚东，足足九个，全是身强力壮的小伙子，就算真有动了心思的家伙也得掂量掂量。 小杰全名叫邱俊杰，此时俊杰啊伟杰啊什么的还没泛滥，算是比较时髦的名字。 几人到了后，李亚东在同楼层另开了三间房，让他们稍作休整，晚上将蒋腾飞赶走，与邱俊杰促膝长谈了一番。 李亚东对他的要求其实很简单，把控好每一笔支出，尽量让钱落到实处，另外就是辅助颜玮娴，将工程质量抓牢，别弄出什么豆腐渣工程。 “东东……哥，你放……放放心好了，我一……一定盯……盯盯紧，保保……保证完成任务。” “倒也不必盯得太牢，我对颜姐还是信任的，主要她有些想法过于理想化，你虽然是我派去的人，但这之间的度，要把握好，千万别闹出什么不愉快。” “好……好，我晓……晓得了。” 李亚东笑着点头，问道：“家里都交待好了？一时半会儿可回不去。” 邱俊杰摆手道：“那……那有有什么，我跟……跟他们说出……出出来赚大钱，我爸说……说说别死在外面就行。” 讲实在的，跟他说话还是很累的，口吃这毛病很多人小时候都有，但大多数人都能在成长的过程中纠正过来。 没拿他当外人，李亚东也就多句嘴，“尽量试着开口前先将想说的话在脑子里过几遍，然后再一口气说完，实在不行就别讲长句子，能一个字表达意思的尽量别用两个字。” “好！”邱俊杰点了点头，学得倒挺快。 第二天一早，一行人就退了房，李亚东原本是想让蒋腾飞带着其他人暂时留守，他跟邱俊杰去一趟三亚，不过想想三十万也不是小数目，避免节外生枝，还是一起走比较好。 一行九人走在街头上，浩浩荡荡，四只编织袋换成了八只，除了李亚东，其他人人手一只，有点眼力劲的人就不难想象里面装的是什么，也有贼眉鼠眼的人眼珠子骨碌碌转着，奈何对方人多势众，而且走路都是甩着膀子的那种，也就灰溜溜的打了退堂鼓。 巴士还没坐满，李亚东就递给司机几张大团结，道：“发车”。 “是是……大哥。”司机小心翼翼的接过，丝毫不敢怠慢。 毫无疑问将李亚东一行当成了社会人，而递给他钱的这位唯一没提袋子的，八成就是带头大哥，鬼知道是到三亚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来到三亚湾后，一帮小兔崽子们就彻底癫了，望着沙滩上的比基尼姑娘，眼睛都挪不开。 “东哥，我留下！”蒋腾飞流着哈喇子喊道。 “现在后悔了？”李亚东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晚了。” “啊……狗日的小杰，抢老子的美差！” 七个人围着邱俊杰眼睛都嫉妒红了，当小猛知道东哥起先还有意让他过来，最后飞哥说他估计不愿意时，直接一个虎扑把蒋腾飞摁倒在沙滩上。 望着这帮小兄弟们打打闹闹的，李亚东不禁笑了笑，没把他们的话放在心上，就比如蒋腾飞，让他在这里玩一段时间还可以，真要驻守一年，八成也是待不住。 一行人来到望海大酒店后，李亚东让他们将袋子放下，点名留下邱俊杰，然后就直接放羊了。 对于这群旱鸭子，见到大海就已经欣喜若狂，更别提露肉露到匪夷所思的漂亮姑娘，一个个早就按捺不住，想去外面过过眼瘾。 颜玮娴没再穿比基尼，换上了一套素雅的连衣裙，看来已经做好投入工作的准备。 “海口那边的西餐厅不去了？” “早辞了。” 李亚东笑了笑，伸手指向邱俊杰，“介绍一下吧，小杰。” 然后又指了指颜玮娴，“颜姐。” 邱俊杰心思活络，微微躬身道：“颜……颜姐。” 颜玮娴楞了一下，扭头望向李亚东，见他点头后，就知道与自己所想一样。 心里想了想，有点口吃兴许也是好事，据说口吃的孩子都很老实，那她接下来的工作就更好开展一些。她还真怕李亚东派个油盐不进的老古板过来。 三人交谈了一番，李亚东也趁机划分了各自的职责，总得来讲，邱俊杰的工作是辅助，一切还是以颜玮娴为主，只不过邱俊杰直接听命于他而已。 原本李亚东是没打算在这边久待，毕竟他离校已经时间不短，再不回去赵无衣估计得发飙，不过颜玮娴说一些相关手续还需要他出面和签字，无奈，只好又在三亚湾逗留了两天。 再次登岛的第九天，李亚东带着蒋腾飞一行踏上了归途，一行八人，携带着将近七十万巨款，即便用袋子捂着，走到哪里都是焦点。 在羊城火车站的时候，还真出了一点岔子，恶向胆边生的人总归是有，对方是地头蛇，就在火车站一带捞偏门，趁他们在旁边小馆子里吃饭的时候，避开巡逻民警的视线，将他们给堵住，连门都封了起来。 一共九个人，比李亚东这边还多，态度很嚣张，不过并没什么卵用。 早就听说蒋腾飞这帮人很会打架，只是一直没有见过，这次李亚东算是对他们的战力有了个清晰定位，他自己连动手的机会都没有。 七对九，餐馆里的桌椅板凳全砸了，可怜的老板和几个来不及跑的客人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好在战况持续时间不长，大约也就三两分钟，对面的二流子没一个能站着，己方这边虽然多多少少的挂了点彩，不过都是皮外伤，拿条毛巾擦一擦，没人当回事。 “妈的个巴子，心思打到老子头上，活腻了？”蒋腾飞这家伙平时看着还好，但血一上涌，就完全虎到不行， 对方起先叫嚣得最厉害的家伙，如今趴在地上，他照着脑袋就是几脚，都说打人不打脸，这小子倒好，专踹人脸。 李亚东在旁边看着都疼，一口黄牙都踹掉好几颗。 “好了，收拾收拾准备走。” 临行时，李亚东留给老板留下二十块钱，不管怎么说是他们招来的横祸，指望这帮二流子赔钱不切实际，就算现在迫于压力给了，等他们走后也指定会要回去。 “五分钟内，谁都不许出来！” 卸下两块木板，走到门外，李亚东还不忘回头冷喝一声，里面的人噤若寒蝉，连连点头。见识过这帮人的彪悍后，没人愿意再触霉头。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不想节外生枝，带着这么多钱，就算被警察注意上也不是什么好事。 在这个身份证都没有年代，火车站的安检形同虚设，五分钟后，李亚东一行已经来到月台。 第八十五章 一九八五 回来后没几天就到了元旦，京城淅淅沥沥的下了几场小雨，天气越发冷了，一九八五年的第一场雪大概也不远。 欠宫老爷子的钱李亚东已经全还了，八万七千五百美金，外加清华园那边饭店垫资的两万五千人民币，没去按照汇率掐着指头算，凑了个整数二十二万人民币，一次性给提了过去。 这也就意味着，前段时间折腾来折腾去的汽车生意，短短两个月不到，给他带来了七十多万的纯利，这样的回报率，放在这个年代不可谓不吓人。 天气冷了人就僵了，饭店那边的工期有些滞后，年前开业的可能性不大，李亚东干脆也就不去惦记。 冬日的北方大地一片凋零，好像一切都进入冬眠期，燕园那边无甚欢喜之事，公司这边也是风平浪静，就连隔壁的二发贸易公司都消停了不少。 慵懒而乏味的度过了一个月，李亚东也就将返家的事情提上了日程，期间收到过一封家书，他大哥不经意的提了一句：要是学业太忙就明年暑假再回，寒假也没几天，一来一回浪费钱。 这让他深感惭愧。 家里还以为他在这边啃着馒头发愤图强，如何能想到他已经是身家几十万的大老板？ 老话说的好“有钱没钱，回家过年”，留在京城过年是不可能的，有些事情终归要去摊牌，不能自己富得流油，却让家里人还吃着糠粑。 富贵不还乡，岂不等于锦衣夜行？ 火车票让小猛提前去买了，怕晚了耽误事，一共三张，算上田磊和邱虹这两个同乡的。 时间以至腊月中旬，学校放假大概就在这几天，不过在回家之前，李亚东还要处理好一些事情。 首先重中之重自然是钱，他手上的现金多达五十万，成日放在床底下肯定不合适，人在的话还好说一些，但过年回家总归有段时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大杂院确实很杂，大门基本从来不关，本院的居民知根知底倒也好说，可毕竟时常还有串门的人，过年期间只怕更多，不都说防人之心不可无嘛。 所以李亚东不惜重金跑到朝阳那边拉了一只保险柜回来，就放在公司里，采用的是军工技术，双重密码设计，据说炸弹都炸不破，密码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公司过年虽然放假，但每天都有人值班，再加上这个大铁疙瘩，想来应该没有问题。 另外就是员工福利，也就是所谓的“过年费”，这大概是每个老板年底必须考虑的事情，人家员工辛辛苦苦的跟着你干了一年，总不能一到年底你拍拍屁股回家过年去了，把人家晾在那里吧，总归得有所表示。 让田磊买了红包，按照大家的工作表现依次塞了钱，最多五百，最少一百，差距虽然有点大，但分量其实不轻，各人心里多少有点数，不管怎么说都能过个松快年。 发红包的这天公司所有人都像打了鸡血一样，饶是在国营单位干过的财务老黄也一样，就听说过好的国企过年有发精粮和工业券的，哪有直接甩现金的？ 临近下班时间，一帆贸易公司的前厅里，大家列队整齐站成一排，田磊手里拿着一摞红包，李亚东微笑着逐一发放。 “辛苦了。” 首先递过去的是老黄的，整个公司就数他年纪最大，必要的尊重还是要有的。 “不辛苦，不辛苦……” 老黄同志笑呵呵的接过，旁边人跟着起哄道：“拆开看看，拆开看看……” 老黄先看一眼李亚东，见他没说什么，于是嘿嘿一笑，“那……就拆了？” “拆！” “拆！” 胶水粘住的封口被小心翼翼的撕开，里面全是崭新的大团结，所以从手感上很难估计数目，抽出一看，现场顿时惊呼一片。 “这么多？” 大家都傻了，特别是老黄，这可比他几个月加起来的工资还多。 数了数，慌了神，整整四百块！ 怎么有种安家费的感觉？ “别一个个的好像没见过世面一样，老黄进入公司后一直兢兢业业，账目从未出过纰漏，如今公司有赚头，自然也不会亏待你们，安心收下吧，没其他的意思，纯粹就是给大家的过年费。”李亚东笑着说道。 比起日后bat三家公司的年终奖又是豪车又是别墅什么的，他这只算小打小闹，充其量也就三两部自行车。 一个有远见的老板绝不会亏待员工，那些自己吃饱，饿死员工的企业，或许能存活，但注定无法壮大。 “谢……谢谢老板。”老黄激动得老泪纵横，拿着钱的手都抖了，心里感慨当初毅然下海的举动多么明智啊，此刻再回工厂，那些从前的老伙计们，有谁能比他的日子过得舒坦。 第二个是蒋腾飞，同样也是四百块，不过这小子海蓝一趟捞了至少四千，这点小钱拿到手上只算锦上添花，不至于高兴成老黄那样。 小猛拿了三百，其他人都是两百一百，没人会感觉待遇不公，正如李亚东之前所想，各人对自己的贡献总归有数，而身为老板的他永远只看结果。 到了最后，田磊手上还剩下一个红包，李亚东顺手接过，递给蒋腾飞，“小杰的，替他交到家里。” 蒋腾飞笑呵呵的接过，不过拿到手后就一阵惊呼，“咋这么厚？” “你要待在海蓝过年也这么厚。”李亚东没好气道。 唯一的五百大包自然就花落邱俊杰家。 蒋腾飞讪讪一笑，心想待在海蓝过年，还是算了吧，左右不差这么一点，哥们儿看起来像差钱的人吗？ 如今西装笔挺、皮鞋蹭亮的他，确实不像。 三天后，学校正式放假。 京城这边的事情大致也安排妥当，李亚东和田磊高价收购了一些工业券，跑到百货商场胡乱扫荡了一番，反正都不是差钱的人。 李亚东就不说，至于田磊，他在公司的占股已经被确定下来，总股的10%，毕竟是纯人力入股，没有任何资金注入，已经不算少了，他自己也挺知足。 要知道就这半年下来他已经成了万元户。 首师大那边放假要晚一天，许久未曾见到邱虹，也不知道那丫头气消了没，索性李亚东准备了一份礼物，与田磊一道拎着大包小包，赶在火车发车的当天早上，跑到首师大接人。 俩人也没进去，站在校门外的寒风中瑟瑟发抖，等了快一个小时，人都快成冰棍了，邱虹终于姗姗来迟。 “李亚东你还敢来！” 这丫头一见面就直接开骂，李亚东一听乐了，知道心里的那点担心是多余的。据说她和田磊正打得火热，也不知道到了那一步，总不能还惦记他吧。 第八十六章 回家过年 李亚东给她买的礼物是一块海鸥牌女表，一百二十块大洋，原本以为可以省了，拿回去送给四姐或者大嫂也指定喜欢，却不想田三石这个吃里扒外的家伙，一上火车就把他卖了。 “拿来。”邱虹坐在对面的座位上伸手直接要。 李亚东一脸悻悻，从裤袋里掏出一个精致小木盒。 这款表虽然是国产的，但和玫瑰男表并称双绝，在市面上极具人气，质量也是有口皆碑，亮银色的金属表带，机械式机芯，小巧别致，先不论功能，单是外表就能俘获这个年代每一位姑娘的芳心。 “算你上道，本姑娘原谅你了。”邱虹戴着爱不释手，于是颇为大度的说了一句。 她知道这俩家伙一起合伙做了点买卖，但具体情况并不清楚，一帆贸易公司那边也从没去过，主要田磊没有细说，总想着混出点模样来再告诉她。 这款表她们隔壁寝室有个女生也有，知道价格不菲，以为李亚东诚意满满。倘若被她知道这点钱还抵不过人家的九牛一毛，甚至当初卖下它前后没超过十秒，不知会作何感想。 绿皮火车“库器库器”的行驶着，整整两天才抵达江城，三人下车之后，按田磊的意思是让李亚东去他家住一晚，等明天再回去，可归心似箭的李亚东哪里等得及，也就婉言谢绝了。 此时正值午后，时间尚早，于是马不停蹄的卖了返乡的汽车票。 从省城到他家的小县城不算太远，也就二百来公里，放日后一路高速飙回去，顶多一个半钟头就能到，可此时的巴士走省道，硬是晃晃悠悠了三个多小时。 黄昏时分抵d县城，从巴士上下来后，李亚东深吸一口气，总感觉空气都是甜的，这大概就是家乡的味道。 这个时间点比较尴尬，去乡里的车已经停摆，拎着大包小包走回去也不现实，正当李亚东一阵纠结的时候，旁边“突突突”的驶过一辆手扶拖拉机，看司机的侧脸总感觉很熟悉，定眼一瞧，还真是个熟人。 “二狗子！” 李亚东兴奋的大叫，放下手里的包，一边叫，还一边挥手示意。 “妈的，谁裤裆里漏了缝，再跟老子乱叫！” 二狗子的大名可一点不狗，叫彭正，怎么看都是一个帅小伙的名字，实际上他的模样还真不差，就是少了两颗门牙，长得精瘦，不怎么好说话。这个小名到底怎么来的已经无从考证，小时候没觉得，长大了就想摆脱，可始终没能如愿。 他猛地的一个急刹车，挂好档位后蹭的一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打算看看是哪个王八蛋敢大庭广众之下喊他的小名。 妈的，为这事都干过好几架了，居然还有不信邪的，不行今天就再来一架！ “二狗子，是我，我啊！”李亚东见他停了车，干脆拎起包走了过去。 二狗子瞅了瞅，硬是半天没敢认，好半晌后，才喜出望外的大叫一声。 “艹，东哥！” 实在是对方变化太大，样貌和身板还是其次，主要如今一副城里人的打扮，跟过去穿补丁衣服的那会儿相差甚远，整个人气质都不一样。 俩人读初中的时候关系很好，只是后来一个忙于学业，一个忙于生计，人生的道路渐行渐远，住的村子又不在一个方向，许久没照面，直接来了个熊抱。 “东哥，听春喜那家伙说你考上了京城的大学，厉害啊！” 李亚东瞅了眼旁边崭新的拖拉机，笑着说道：“你不也挺厉害嘛，人家两个轮子都没混着，你这四个轮子都混上了。” “诶，那不能比。”二狗子挥手道：“我这泥腿子怎么能跟你大学生比？” “没那么神乎。”这年头的大学生确实是走到哪里都高人一等，不过李亚东却并不以为意，大概是因为心里知道日后的大学生有多么泛滥。 这么赶巧的遇到二狗子，那可就省事多了，直接将几包东西扔进车斗里，自己就跟他挤一起坐在前面。 俩人回去的路上聊了聊，令李亚东诧异的是，二狗子突然暴富跟他还有些关系。 “东哥，你是不知道，春喜那小子跟他小姨现在把烤鸭店弄到县里去了，租了门面，办了牌照，生意火得不得了，我要是还像以前一样养鸭子，几十只也就他一天的量，所以越养越多，万一不够了还得替他去收，这不为了图方便嘛，所以才买了辆拖拉机。” “哦？都搬县里去了？”这倒是李亚东没想到的，才半年时间，发展倒挺快。 “意思就是说你现在负责给他供鸭子，他就专门做？” 二狗子点头道：“对，就是这么理儿。” 李亚东笑了，两个一起长大的小伙伴互相帮衬，都快形成产业链了，挺不错的，寻思着张春喜那个木鱼疙瘩怎么就突然开窍了呢？ 二狗子开着拖拉机直接将他送到村头，此时天已经黑了，拖拉机的灯光又暗，进村的土路不太好走，李亚东索性就让他调头回去。 “今天刚到家门，我就不留你了，改天把春喜拉上，咱哥仨好好的聚一聚。” “必须的嘛！”二狗子嘿嘿一笑，“得，东哥，那我就先走，你到时跟春喜知会一声，我一准就知道了。” “好，路上开慢点。” 二狗子走了，拖拉机虽然没开进村，但还是引起了一阵狗吠，离得近的几户人家还特地跑出来张望，一看是李家老幺回来了，赶紧把外门的电灯拉亮，好给他照路。 李亚东也算有所准备，从口袋里掏出一包阿诗玛，路过一户人家就驻足一会儿，见人散一根，也甭管抽不抽，同时嘴里也没闲着，嘘寒问暖几声。 小孩子就更好打发，背上有个帆布包，最外侧的口袋里装的全是糖果，什么花生糖、牛轧糖、玉米糖、牛奶糖、泡泡糖……都是农村孩子不常见的好玩意儿，他当初在百货商场直接称了五斤，一路背回来也是有够重的，赶紧给散散，见到毛头小子就抓一把。 他就这么一路往家里走去，黄泥巴土路两旁的灯，也就一路亮过去，灯光驱散了黑暗，同时也温暖了他的心。 回家的感觉，真好。 第八十七章 不差钱 ps：感谢“感动中国”、“冯枫”、“好想去桂林”三位朋友的书单！ —— 老李家堂屋里，胡秀英和李冬梅正吃着晚饭，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李冬梅整张脸通红一片。 “这丫头，有什么好害臊的，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哪个姑娘家还不是这样过来的？” 李冬梅比李亚东要大一岁多，今年整好二十周岁满，正儿八经的大姑娘，其实农村姑娘大多十几岁就嫁人了，拿不到结婚证不要紧啊，等岁数到了再拿，只因为李家有个执拗的大哥，说姑娘早嫁不好，于是就耗在现在。 如今岁数到了，就不敢再拖了，听说李四妹终于舍得嫁人，十里八乡的小伙子可都惦记上了。 就李冬梅那俊俏的小模样，农村里是个青瓜蛋子都眼馋得紧。 特别是临近腊月的这段时间，上门说亲的媒婆一茬接一茬，差点没把门槛踏破，没点底气的人家还真不敢乱攀关系，现在谁不知道老李家出了一个大学生，将来肯定是要辉煌腾达的。 “娘，我都依你。” 李冬梅闷头吃饭，胡秀英问来问去反正都是这一句，不由啐骂道：“都依我都依我，都依我把你嫁给隔壁村冯家那个跛脚儿子。” 李冬梅撇撇嘴，知道母亲说的是气话，她才舍不得。 “唉……”胡秀英叹了口气，确实有些为难，有几户人家真心没得挑，家境都不错，反正女儿嫁过去吃不了苦，就是不知道该选哪一个。 原本还有意问问女儿自己的主意，结果问来问去也是白搭。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俩人下意识的向外望去，天太黑，没看出什么情况，但隐约中听到王家那个没羞没臊的大嗓门嚎了一句，“亚东，咋没带个媳妇儿回来？” 堂屋里俩人面面相觑，胡秀英脑子里算了算，离过年也没几天，自己那个有出息的小儿子也该回来了，赶紧丢下碗筷跑了出去。 “小……东，回来了！”李冬梅也是高兴得紧，什么结不结婚的，全都抛到脑后，一千个新郎官也顶不了她弟弟一个。 昏暗的夜色中，一边是拎着大包小包的游子，一边是互相依偎着的母女，两两相望，顿时泪眼婆娑。 “娘，姐！” “我的儿啊，回……回来了。”胡秀英连声音都哽咽了。 腼腆如李冬梅，硬是猛地扑过去紧紧把弟弟给抱住，李亚东哈哈大笑，扔下手中的包，抱着她在原地转了好几个圈。 三人拉着手寒嘘了一会儿，还没走进屋，得到消息的李亚军和刘金菊就火急火燎的赶了过来。 “哥，三嫂。” “不错嘛，小伙子，半年没见，身板厚实了不少，个头也窜了一截。”相对而言，兄弟之间重聚的气氛就轻松不少，李亚军走过来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叔子，你这换了身城里人的打扮，我都快不敢认了。”刘金菊乐得呵呵直笑，是巴不得小叔子混得越好啊，将来怎么的不得拉扯一二。 现在要再叫她抓只鸡过来，指定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 “走走，进屋吧，大晚上的站在外面怪冷的。”胡秀英看着儿子好像才穿了两件衣服，怕冻出个好歹来，赶紧招呼大家进屋。 作为一个连的确良衬衫都没穿过农村妇女，她是肯定不知道这年头有种保暖神器叫作羽绒服。 被家人簇拥着进了屋，李亚东下意识的打量了一眼四方桌上吃到一半的饭菜，一个炒土豆片，一个肉沫炒米粉，就知道家里条件确实改善了不少。 “小东，还没吃饭吧，你先就着这两个菜垫巴垫巴，娘这就给你做去。” 胡秀英一边说着，一边跑进房里摸出四个土鸡蛋，又搭着凳子从房梁上割下一块老腊肉，李亚东抬头看了看，还真少，十几块呢。 “还不都是春喜那孩子，现在住县里，时不时的回来一趟总不空手，不接还不行，扔了就走。我跟冬梅两个哪里吃得完，就都给腌了起来，当成年肉，省得过年还要买。” 胡秀英不说李亚东也知道，他娘一分钱掰成两瓣来用的人，哪里舍得买这么多肉。 “没事，娘，他以后再提东西来你收着就是，他现在也不差这点钱，我跟他不计较这个。”李亚东呵呵一笑，暗道这个兄弟没白交。 胡秀英又蒸了一窝饭，添了个辣椒炒腊肉，一个韭菜炒鸡蛋。 她在这边忙活的时候，刘金菊那边也没闲着，家里还真有点好东西，一条菜花蛇，下午刚在菜园抓的，扒了皮，割了胆，切了几个红辣椒一顿，香喷喷的一大碗，给端了过来。 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其乐融融的吃着饭，欢声笑语不断，基本都是大家问，李亚东答，外面世界的有趣事情。 “小东，天安门和长城都去过？”李冬梅眸子里光彩熠熠，作为一个即将嫁人的农村姑娘，倒也没想过这辈子有机会去首都，能借着弟弟的眼看一看，就感觉很知足了。 “去过……”李亚东笑着给她描述，这两个地方他现在都懒得去，主要上辈子去太多了。还记得又一次人在津门，心血来潮想去天安门看升国旗，连夜驱车就跑了过去。 李亚军也感觉新鲜，话头聊起来就没完没了。李亚东看得出来，哥哥姐姐对外面的世界都挺向往，于是大手一挥，“哎呀，你们就别问来问去了，赶明儿自个去看看不就得了。” “啊？”李冬梅和李亚军面面相觑，有可能吗。 “多大点事……”李亚东知道他们在想什么，这次回来他已经想通了，该挑明的事情就得挑明，不能再让家里人受苦，被骂被打都认了，只要家里人过得好，其他什么都是虚的。 “你们要真想去，等开年找个时间，一起去，把咱娘也带上。” “我……我也去？”胡秀英感觉不可思议，她这辈子连县城都没出过，去首都，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小东，去首都……得花不少钱吧？”李亚军摇了摇头，寻思着这种想法在脑子里过过瘾就好了，哪里真敢想。 “不差钱。” 第八十八章 杀手锏 吃过晚饭后，李亚东打开包裹，开始挨个送礼物。 别的地方什么风俗他不清楚，但他们这边家里如果有人出远门，比较亲近的亲戚都要带礼物。 这时，大家才知道他所说的“不差钱”，是个什么意思，那是真的不差钱。 波司登羽绒服，今年最新潮的款式，家里几个女的每人准备了一件。 蛤蜊油、百雀羚、雅霜、硫磺皂、雪花膏……各种化妆品买了一大堆，甚至口红都有几只，反正买都买了，爱用不用。 另外还给他娘特地买了一堆补品，麦乳精、鱼肝油什么的。 至于家里的男性，纯手工的头层牛皮鞋一人一双，外加一块魔都牌手表。 两个小辈，侄女李婷婷一部微型录音机，给她学外语用，还有一只永生牌钢笔。 外甥赵志强年纪还太小，就在公司里给他拿了块电子表，估计也够他嘚瑟好一阵了。 “这……”望着床上摆满的一大堆新奇东西，一家人眼睛都看直了。 “这得花多少钱啊？” “你这个败家孩子，该不会把那些钱都买了东西吧。”胡秀英急得直跺脚，当初偷偷给儿子塞了一笔钱，主要担心他在外面受苦，反正家里也用不到钱，可不是让他这样挥霍的。 “娘，你放心好了，你给我的钱只多不少。” 这时李亚军接过话，蹙着眉头问道：“你不是去读书了吗，哪儿来的这么多钱？” 既然决定将事情挑明，李亚东也就不含糊，将自己在京城那边开了家公司的事情说了出来。 胡秀英听罢气得伸手就要打，“哎呀，你个不上进的孩子，多少人想上大学没机会，你这孩子去了大学咋不用功呢，尽弄这些旁门左道的事情！” 母亲的反应完全在李亚东的预料之中，赶紧拿出早就想好的杀手锏，“娘，这不是旁门左道，我是学经济的，什么叫经济，经济说白了就是钱啊，要学会怎样赚钱，怎样让国家变得富强，这就是我将来要干的事情，再说了……我开公司的事情老师可是准许的。” “啊？”一听这话，别说胡秀英，屋里的另外三人也是微微一怔。 “这事儿老师能同意，明显不务正业呀？”李亚军好歹也上过高中，总感觉他的话不太靠谱。 “哥，这不叫不务正业，我的学习又没落下，这叫学习和实践两不误，你要不信还是那句话，抽空去首都玩玩，到时当面问问我的班主任！”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李亚军也犯了迷糊，心想难不成真是这样？ “哎呀，你这个死人，小叔子多有文化的人，怎么会不务正业？”刘金菊没好气的瞪了丈夫一样，手里捧着几瓶化妆品爱不释手。 哪个女人不爱美？农村女人平时没什么好装扮的，但也知道辫子要编利索，用红绳扎好后还得挽个花。 “我看小叔子说的在理，人家大学老师也有本事，光死读书有什么用，学再多的东西也要使出来啊。” 李亚东呵呵一笑，对于三嫂的秉性一清二楚，不过这回倒真让她歪打正着的说了一句在理话。 “小东，你跟娘说实话，真是老师同意的？”胡秀英望着儿子的眼睛，很认真的问道。她不懂这里面的道道，就知道如果是老师同意的事情，那一准不会是坏事。 “娘，真的！” 李亚东也非常认真的回道：“我那家公司有人在管理，我也就平时把把关，不耽误学习，老师还让我每个季度交一篇论文，内容就是开公司的实践经验，要拿去做研究呢，有大用。” 胡秀英看儿子的表情不像说假，不由点点头，既然是老师安排的事情，还有大用处，那她也就不好再多说什么。 “学习可不能落下。”末了，不忘补充一句。 李亚东就知道搬出老师的名头这事肯定能成，笑着回道：“娘，你放一百个心，这个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好容易搞定了母亲，李亚东也不禁长出口气，虽然真正的难题是大哥那边，但不管怎么说也算攻克了一关，那么接下来有些事情就好办多了。 夜已深，大家各自拿着礼物回去睡了，李冬梅无疑是最开心的，因为她什么都懒得去想，只要弟弟一切都好就行。 如今在她看来，弟弟就很好啊，在京城里上着大学，还能赚钱，又给她买礼物，多好啊，她有时候脑子开窍的时候甚至在想，到底谁才是聪明人啊，明明考上大学的弟弟，为什么家里人一个个的搞得比他还懂大道理，你们咋就知道他做错了？他不比你们聪明？ 闲得慌，瞎操心！ 一夜无话，第二天早上李亚东起得比较晚，当然，说晚也不晚，早上六点多，跟他娘那种四点钟天还没亮就爬起来的比不了。 本来他还能多睡一会儿，舟车劳顿确实有点累，主要窗外不时有声音传进来，吵得实在睡不着。 起床站在窗边向外瞅了一眼，好家伙，半个村头的人都来了，脸都顾不上洗，从袋子里摸出两包阿诗玛，这烟他买了两条，估计够撑到过年，另外还提了一袋瓜子，一包糖果。 小孩子们贼精，知道李老幺回来了，早上一起来就扎堆的往过凑，其实胡秀英之前已经发过一遍糖。 “哟……咱们的大学生起来了，看看……看看这模样，大城市的水土就养人啊，肉都白净不少。” “可不是？没发现身板都结实了吗？” “你们说这么好的模样，咋就没拐个城里姑娘回来呢？” 乡亲们其实昨晚就知道他回了，只是晚上总归不好打搅，所以才赶在早上过来看看，刚好眼下又正值腊月，田地里该收的也都收了，没什么好忙活的。一大帮人聚在老李家门外的小坪子上，长辈就坐着，晚辈就站着，实在是家里的椅子不够用。 李亚东任他们打趣，也不还嘴，只是笑着发烟分糖分瓜子，大家约莫也知道李家老幺有本事，当初暑假就能一天赚好几十，到外面肯定混不了太差，东西接得也踏实。 “你个老娘们，又不抽烟接过来干吗，来，给我给我……” “死一边去，老娘不抽闻闻味也高兴，人家亚东给的，管得着嘛你？” 带滤嘴的阿诗玛，农村的糙汉子见都没见过，一个个的拿着舍不得抽，小心翼翼的放进口袋里，生怕给折断了。 李亚东发完东西后，进屋洗了把脸，再出来就成了说书先生，如同昨晚他四姐和二哥一样，这个年代偏僻山村里的农民们，对大城市充满了向往，就算没机会去，听别人讲讲，脑子里憧憬一下也是好的。 说得口干舌燥，一直到老李家要开饭时，众人才识趣的散去，早上胡秀英特地蒸了大肉包子，配上白米粥和巧手腌制的辣萝卜丝，简直人间美味。 巴掌大的包子，李亚东硬是吃了四个，粥也喝了两碗，差点没撑死。 主要好久没尝到这个味了，他虽然是个厨子，但母亲的手艺，依然是这世界上无可取代的美味。 “小东……” 饭刚吃完不久，正坐在椅子上剔牙，门外传来一个声音，不用看都知道是谁来了。 第八十九章 盖房子 张春喜骑着崭新的二八大杠杀到，二狗子每天一大早过去给他送鸭子，早上一听说李亚东回来了，直接就撂摊子跑了回来。 倒也不至于断了生意，他小姨还在，姨夫也辞了工作帮忙，另外亲哥亲嫂都在，半年下来大家也都不是生手，少他一个顶多也就少卖几只鸭子。 “春喜来了，赶快进来，吃了没？”胡秀英看到张春喜是真的热情，人心是肉长的，这孩子这半年来对她们娘俩是真的照顾，心里说不感激那是假的。 “婶儿，你还别说，真没吃……哟，有大包子呢！”这小子倒也不客气，笑嘻嘻的跟李亚东击了个掌后，顺势就坐在了旁边。 胡秀英笑了笑，“行，你先吃着，我去给你盛碗粥。” 张春喜嘿嘿一笑，已经抓起一个包子开啃了，可屁股还没坐热，就被人一脚踹了起来。 “自己盛去，什么毛病？” 开玩笑，要自己老娘给你盛粥，你是二大爷呀你？这事李亚东不能答应。 张春喜幽怨的看了他一眼，放下包子，灰溜溜的跑进了厨房，“诶，婶儿，你放着让我自己来……” 俗话说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不然有人不给吃啊。 张春喜跟半年之前没有太大变化，除了腰间漫出来的肥膘。 日后大家总是想方设法的保持身材，但这个年代的人们不同，就跟唐代一样，视肥为美，走到大街上一看，面黄肌瘦的一大片，偶尔有个顶着大肚腩的路过，总能引起一片仰视，因为那八成是位领导。 等他吃完饭后，李亚东跟他唠了唠，把烤鸭铺从镇上搬到县里果然不是他的主意，而是他老子给出谋划策的，说是在镇上一没店面二没执照，恐怕将来出问题，索性也确实见到了收益，干脆就弄得正规点，当成事业来做，手续什么的都是他老子亲自帮忙跑的。 不得不说张会计确实有几分精明，别拿村官不当人物。 “小东，啥时候去店里看看，你教我的本事全都使上了，现在一天……啧啧，保证吓你一跳！” “应该能赚这个数吧？”说着，李亚东伸出两根手指。 “那可不？”张春喜洋洋得意道：“有时候还不止。” “挺好的。”李亚东也感到挺欣慰，看到两世的好兄弟脱贫致富，心里总归有些成就感。 一天两百块，就算是店里五个人均分，一个人一天也是三四十的收入，能顶人家国企职工一个月，这样的收入别说放在他们这个穷乡僻壤的小县城里，就是在首都，那也是绝对的高收入人群。 可这时李亚东就在想啊，发小倒是帮衬着富裕了起来，但自己家里人还苦着呢。 大哥依旧在那个最终会抛弃他的棉花公司满怀期待，二姐三哥还在地里面朝黄土背朝天，至于四姐，回来之前他没想到，昨晚听三嫂提了一句，说是要许人了，这使得李亚东不自觉的想起了前世那个狗日的东西。 那厮家境是不错，住在镇上，自己也是商品粮户口，在乡里粮站上班，老李家的人一心想给他四姐觅个好人家，这样的条件在农村自然没得挑，但谁曾想到那个王八蛋居然伙酗酒家暴！ 生孩子之前还好，生完孩子之后就暴露了本性，四姐每次回来脸上都是青一块紫一块的，李亚东不止一次想要提刀去砍人，可惜这种冲动最后都浇灭在四姐的泪水之中。 能怎么办呢，毕竟孩子在一天一天的长大。 这辈子不可能了，那孙子连他老李家的家门都进不了！ 张春喜之所以这么大早跑过来，无非两点意思，一是好久不见甚是想念，二是邀功。就想告诉李亚东，自己没丢了他教的手艺，也算混得人模人样。 坐了半上午也就走了，生意人就是这样，根本停不下来，耗费的时间都是钱，心疼。 因为是回家后的第一天，依旧有乡亲陆续过来串门，李亚东都殷勤的招呼，经历了人生的各个阶段之后，让他对某些看似平淡的情感异常珍惜，因为那些情感虽然淡，却不掺杂任何功利，所以即便来的是如同李八哥这种傻子，他也绝没有任何瞧不起的心态，糖果阿诗玛一样招呼。 李八哥说来还和李亚东沾点亲戚，他爷爷和李亚东的爷爷是堂兄弟，李亚东喊他父亲“六爷”，不是爷爷的意思，就是地方上的一种称呼，喊他母亲“红儿姨”。 其实按理说应该叫“六娘”，奈何在二人还没结婚前就已经叫习惯了。 至于李八哥（八哥是一种鸟名），因为爹娘没出五服，生下来脑子就不好使，亲近联姻的悲剧。 这种事情在这个年代的农村并不少见，一是因为穷，娶媳妇要花钱，嫁女儿多半也要有点嫁妆，拿不出来怎么办，干脆隔着远点的亲戚，双方长辈坐在一起打个商量，凑一对得了。二是因为科学知识淡薄，没有将这方面的事情真正放在心上。 “八哥，这里还要半包烟你拿着，没事就坐这玩会儿，我去找我三哥有点事情，等下就回来。” 李八哥今年三十有余，李亚东是真得叫他哥，给他搬了张椅子硬是不坐，非得坐在门槛上，全身油不拉几的，也不知道多久没洗澡，隔着几米都能嗅到身上有股酸臭味，他坐在门槛牙子上美滋滋的抽着烟，吸到嘴里就吐出来的那种，接过半包阿诗玛后，笑得很灿烂，就跟孩子一样。 来到三哥李亚军家时，他正在泡糯米，这不是马上要过年了吗，总得置办点年货，不然亲戚上门拜年可没东西招呼，南方农村有打糍粑的风俗，哪怕三十年后依然保留着。 “哥，跟你商量点事……” 回了农村就要一个农村人的思想觉悟，没那么多顾忌，李亚军在屋外的空地上忙活，李亚东就在旁边随便找了块石头坐下。 “盖房子？” 李亚军听他说完后，不由微微一怔，放下手里的活，诧异道：“还盖红砖房，那要花不少钱呀！” “哥，不是跟你说了吗，不差钱。”李亚东呵呵一笑，他买回来来的那堆年货三哥估摸没去用心估算过价值，否则就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就那堆东西，在农村盖幢红砖楼绰绰有余。 李亚军思忖了片刻，问道：“不得跟大哥商量一下？” “先不说，反正我主要盖给娘住，没几天就是小年了，他肯定要回来，到时不就知道了，咱们先把砖拉回来。” 李亚东虽然说得轻巧，但明显有点先斩后奏的意思。 李亚军皱着眉头仔细打量他一番，发觉弟弟这次回来后完全不一样了，过去这么大的事情他可从不敢擅作主张。 “哥，土房子的毛病你又不是不知道，阴嗖嗖的，还潮湿，娘的年纪又大了，能享几年福？大哥要怪我读书三心二意我认了，让他打让他骂，但我觉得孝敬咱娘这事没错。” 李亚东一番话说得真诚，李亚军听罢心里也有些惭愧，本来赡养父母这种事情应该做哥哥的出力更多些，但他其实除了平时出点力气外，真没什么好孝敬他娘的。 想了想后，于是钢牙一咬，“行！就按你说的办，咱爹死得早，娘拉扯咱们几个不容易，是该享享福了，这事大哥如果真要怪的话，我来扛！” 屋里，刘金菊躲在大门后面听得直乐呵，心想自己男人总算硬气了一回，盖楼房多好的事情，哪能使绊子？ 也不知道小叔子是怎么想的，跟娘争福利的事情她指定没戏，要是能剩点砖头，到时给自家也砌个小间就好了。 第九十章 方驼子的烦恼 建房子的地址李亚东其实早就瞄准了，就在村里的后山上，那里有个小山坡，不算陡峭，地势落差也就三四米的样子，一大片平整的草地，现在虽然是一副焦黄枯萎的模样，但等到来年开春，可就是另一番景象。 农村建房子就是这点好，看中哪块地皮就去建好了，只要不占用耕地面积，左邻右舍也没意见，那就基本没问题。 不过话虽然这样讲，但李亚东寻思着还是得跟村里打声招呼，身为人民群众，对于组织必要的尊重还是要给的。 来到村委会时，方驼子刚好在，到了年底农民清闲的时候，就是他们这些干部忙碌的时候，特别是他这个村长，要给上面写年度报告，还要给下面安排过年福利，反正焦头烂额的事情一大堆。 所谓的村委会其实就是一间红砖平房，外加一个礼堂，小队长们不常来，真正常驻的就五个人，一个村长，一个副村长，一个会计，一个妇联主任，外加一个烧饭的老光棍。 身为一把手的方驼子总归有间独立办公室，热情的招待李亚东坐下，还给他倒了杯水。 “哎呀，昨晚就听说你回来了，想过去看看可实在抽不出来空，到了年底一大堆事，烦都烦死了。” 李亚东呵呵一笑，瞅了眼脏兮兮的办公桌上放着的一堆票据，就知道他在为什么心烦了。 “你看看，我们村的上交可是一个子儿不欠，全都按照国家任务按时按量的交上去了，可等到问乡里要钱的时候好了，尽给一些白条，干部工资几个月都没发齐，现在又下达指示要给老弱病残等特别困难户一定帮扶，我拿什么去帮，干脆把我这来百斤肉割了分给他们算了。” 方驼子注意到他的眼神，也就顺势抱怨起来。 李亚东笑而不语，这年头连国家都不富足，底下的人又哪里会好过，不过事情到底有没有他说得这么凄惨，还有待考证。国家扶贫政策不可能只是说说，通常都有专项资金，只是出于各种原因分到地方上不多罢了。 “叔，辛苦了。” “哎呀，辛苦倒是不辛苦，就是愁，你看我这半边头发都愁白了。”方驼子摆摆手道：“对了，你过来是……” “哦，是这样的，我打算问村里要块地，在后山那边的小山坡，准备盖房子……”李亚东也就适时地说了来此的目的。 “盖房子？楼房？”方驼子眼中精光四溢，心想这小子果然有能耐，只怕去大城市里读书也没闲着，赚了大钱，要不怎么一回来就盖房子。 “对。”李亚东点头道：“打算多盖几间，我不是还有两个哥嘛，把他们也算上。” 方驼子大吃一惊，“那怎么的不得盖个三层？” “嗯，就是三层。”李亚东确实是这样想的，自己是不要了，将来也不大可能在村里常住，即便偶尔回来跟她娘一层挤挤也就行了，另外两层就两个哥哥各一层。 三哥那边估计没多大问题，至于大哥，反正先盖了，他住不住就不是自己能决定的。 “三层大楼房啊！”方驼子心惊不已，他家虽然也是楼房，但只是一层小平房，完全不能比，不过就算这样，他当初都断断续续的盖了三年，花了多少钱如今想想都心疼。 “亚东，看来你在外面是发了大财啊！” “叔，没你想得那么夸张。”李亚东讪讪一笑，做人总归还是低调一点好。 但他这边谦虚根本没用，因为方驼子是个人才啊，见缝插针的本领绝对不是吹的，脸皮也够厚。 “亚东，房子的事好说，你喜欢哪里就盖哪里，你看……咱们打个商量怎么样，村里的财政确实吃紧，哪有钱搞帮扶，村里好多人过年能不能吃顿肉都是问题，你能不能……” 他话虽然没说完，但李亚东已经明白意思，笑着点了点头，对于他的直接，倒也生不出厌恶之心。 他毕竟是村子走出去的孩子，从这一层面讲，村里有事方驼子能想到自己，他也挺高兴的，如今自己确实有了点能力，左右都是看着自己长大的父老乡亲们，如果能帮衬一二，李亚东绝不会推辞。 “这样好了，叔，你算算村里有多少困难户，我出钱买几头猪，到时一家分几块肉。” “那太好了！” 方驼子大腿一拍，蹭的一下站了起来，跑过来握着他的手，一阵激动道：“亚东，你可真是帮了我的大忙。” “没事，应该的……” 跟村里打过招呼后，当天下午李亚东就和三哥一起去了趟乡里，附近最近的一个砖瓦厂就在这里，这年头的红砖五分钱一块，砖厂的人按他的想法合计了一下，说是加上损耗估计得要60000块砖。 这个数目八成是有多的，不过李亚东也懒得计较，他娘喜欢养些家畜，到时多了建个猪栏什么的也可以，直接三千块大洋甩了过去，国营单位也不怕他们赖账，直接全款订货，爽快到不行。 接待他们的砖厂负责人笑得合不拢嘴，拍着胸口保证，所有砖头，三天之内一准送到。 水泥厂乡里没有，还有一些其他的建材得去县里采购，天色不早，索性俩人就先回去了。 施工的人是不用愁的，这年头要说下乡人有点手艺的，无非就是泥工、瓦匠、木匠。人不缺，缺的是活，这些李亚军就能搞定。 晚上一家人还是在一起吃饭，毕竟是过年嘛，喜庆时节，没必要分得那么细，饭桌上最高兴莫过于刘金菊，一个人想着想着都能笑起来，她可是一直关注着小叔子的盖房计划，先前已经从丈夫那里打听到消息，这幢楼房他们居然也有份。 还是一整层！ 到现在还没笑歪嘴，纯属是因为丈夫给她敲了警钟，说是以后真搬一起住，性子可得收敛一些，凡事都要以他娘为主。 在这么紧要的关头，她可不敢生出什么事端，还是低调一点好，她也知道婆婆不怎么喜欢她，但婆婆可是小叔子的天呀，万一惹恼了小叔子，那她的新房梦可不就破了？ 其实对于这件事情，李亚军总感觉不太合适，弟弟给哥哥盖房子住，像话吗？但架不住李亚东口才好啊，好说歹说，说是娘年纪大了，四姐马上也要嫁人，大哥一家住不住进来还不一定，他又在外面求学，将来谁来照顾娘？一个人住在大房子里，万一有个好歹怎么办？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而且是正儿八百的真道理，李亚军还能说啥？ 也只能心里有些不太是滋味的受了。 第九十一章 赶猪 饭吃到一半的时候，门外来了位不速之客。 “叔，怎么这个点过来，吃了没？”李亚东看他手里拿着一张纸，就知道是怎么回事，行动一如既往的迅速。 “哦，吃了吃了……”方驼子笑着回话，让他们继续，自己就坐在旁边的凳子上等着。 其实他哪里吃，不过也不饿。 因为只要解决了困难户的问题，完成了上头的指令，村里就有点活络钱，干部的工资福利问题也就能解决一下，接下来天天吃香的喝辣的，能过个欢快年，不比吃顿糙米饭来得快活？ 李亚东也不能真让他干等着，赶紧将碗里剩下的饭三两口扒完，就把他拉到了房间。 不是不让她娘知道，这事以他娘的性子，即便知道了其实也没什么，但紧巴日子过惯了的农村女人嘛，一大笔银子扔出来，说不心痛八成也是假的。 他是见不得他娘遭罪，能免则免吧。 李亚东看了看名单，上面的人他都认识，确实都是村里比较困难的家庭，这方面方驼子不敢作假，大家都知根知底，一共二十三户人家，加起来怕是总有一百好几十号人，占到村里总人口的五分之一。 “唉……”李亚东叹了口气，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他毕竟常年在外面读书，对于村里的关注度其实十分有限，如今细细一想，才发现他们村里真的是穷。 “要不这样吧，叔，买十头猪，尽量村里各家各户都分一点，这些困难户多分两块，条件相对好的就少分一点，你看行不？” “十头！”方驼子吓了一跳，说实话来之前他心里已经有了算计，目标是三头，争取四头，保底不能低于两头。但万万没想到人家一上来，就把他苦思冥想的说辞全堵了回去。 十头猪啊，那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再多他想都不敢想。 “不过，我只负责给钱，至于猪去哪里弄，就由村里想办法。” 猪肉是计划物资，李亚东可不想触这个雷，再说这么多的肉票他也没地方去搞，交给村里无疑最合适，直接去农户家拉，就算被食品公司知道了也不顶事。 都是党的人，谁怕谁啊。 方驼子趁热打铁的本领李亚东是见识过的，这家伙也就早生了几年，日后放到私企里做业务，大概没有老板不喜欢，办事效率出奇的高。 第二天中午还不到饭点，就蹬着二八大杠来到老李家，他猴精的很，估摸也不想给自己找麻烦，胡秀英问他有什么事，只说村里要写文件，来找李老幺这个大学生当参谋，然后偷摸着告诉李亚东：猪源都联系好了。 意思很明显——就等老板你付钱。 李亚东总归对他的脾性有些了解，寻思着还是得亲自跑一趟，不然漏了几个钱是小事，主要还是心里不舒坦。 但方驼子也有他的优点，李亚东早就承认过他是个人才，找了十个劳动力，村里的七位小队长，外加他的两个儿子，已经在村头集合好了。 没办法，猪源虽然联系好，老板也带足了钱，但怎么把猪弄回来，却是一个很大的问题，数量太多，牛车肯定不顶事，那就只能人工赶。 一人手里拽着一条粗麻绳，用山上的某种树木纤维搓成，比铁链子还结实，穿过猪前蹄套在胸口处，扔它随便折腾，只要不能把人拖走就行。 十处猪源都是在周边村子联系的，自己村里倒也有，鬼知道方驼子为什么没要，八成是嫌过个头太小，只要不花村里的钱，他其实也是挺大方的。 李亚东跟着他们在附近晃悠了好大一圈，方驼子还把自己的二八大杠给他骑，自己坐在硬邦邦的后座上，也不嫌硌得慌。 一九八五的猪肉价格跟八四年区别不大，物价闯关要到八八年，国家定价猪肉在175-19元之间，得看地区，而李亚东他们这里的穷乡僻壤，价格自然是最低的档次。 不过食品公司的收购价格可达不到一块七毛五，这是零售价格，真正给到农户的收购价不会超过一块五一斤，方驼子已经都谈好了，就按一块五一斤，反正他意识到李亚东大概也不会在乎这点钱，这可是食品公司能给到的最高价，主要看那边缺不缺货，通常情况下达不到，农户们自然乐意卖了。 这也就意味着，一头三百斤的大肥猪，四百五十块钱就能搞定，也就曾经李亚东餐厅里十盘红烧肉的价格，便宜到令人发指，至少他是这样觉得的。 随身带了一个斜挎式的粗布书包，这是上初中那会儿他四姐亲手给他缝的，过去都懒得背，以至于这么多年过去还像新的一样，主要当年他四姐少女心爆棚，在书包右下角绣了两朵小红花。 如今被李亚东从箱子里翻出来，装钱倒是挺合适。 每头猪都是用两根大杆子四个人合力抬起来称重，这些东西卖猪的农户早有准备，秤砣往上一挂，斤量也就出来了，直接现金数过去，利落得不得了。 “方村长，这就是你们村的那个大学生吧，我看这钱都是他掏的，咋还没当上官就这么有钱了？”有熟人在旁边看热闹，就拉着方驼子询问。 “你懂个屁！”方驼子趾高气扬，说不出的得意，“人家大学生脑子灵的很，用得着当上了官才有钱拿？脑子一转钱就来了。” “额额……”那人听着连连点头，显然对这番说辞深表信服。 没办法，大学生就是这么威武，没他们干不成的事。 半下午的时候来到大梁村，这个村子规模不小，村口还有个小卖部，由于大家伙中午都没来得及吃饭，李亚东进去一阵搜刮，捧出几筒芝麻饼。 就是那种面粉作皮，里面包的糖泥，上面撒几粒芝麻烤出来的干饼子，一口咬下去直掉粉，反正李亚东是吃不下，饿着肚子都吃不下，但方驼子和小队长却是吃得狼吞虎咽。 一直忙活到快要天黑的时候，十头大肥猪终于弄齐，十二个人，十头猪，就这样一路赶回来，场面倒是颇为壮观，偶尔有路过的行人总要对李亚东指指点点。 “拜托大家点事，回去别说这猪是我买的。” 众人听罢哈哈大笑。 “亚东，你这也太讲究了，做了好事还不留名啊。” “是啊，这是多大的好事呀，就不指望村里人念念你们老李家。” “行了！”这时，方驼子吼了一句，“既然是亚东的意思，大家照办就是，谁要敢说漏了嘴，看我饶不了他！” 众人赶紧收声，方驼子二十几年的村长也不是白当的，天长月久下来也积攒了不小的威信。 他顿了顿后，继续说道：“要有人问起，就说是村里花钱买的，给大家发年肉，吃好喝好，等来年好好干收成，别收上交的时候又扯皮。” 他说完后看了李亚东一眼，笑着问道：“亚东，这样说你看成不？” 李亚东呵呵一笑，“可以。” 第九十二章 叛逆 临近村里的时候，李亚东没跟他们一路，他们赶猪慢，李亚东快步先回了家。 大约过了十来分钟，村里果然沸腾了。 “小东，小东……”李冬梅从门口跑进来，模样显得有些兴奋，气喘吁吁的说道：“村里有大好事！” “哦。”李亚东坐在堂屋里手里捧着一袋方便面，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中午没吃饭，又晃荡了好一圈，是真饿，他娘正在厨房烧饭，问着味儿更受不了，然后就想起来袋子里还有包回来是买在路上吃的三鲜伊面。 八十年代的方便面还不是垃圾食品，而是改善生活的美味，居家旅行必备之物，市面上最流行的就是三鲜伊面，北方还有浪花方便面，都是油炸的，调料包很简单，一点盐巴一点胡椒粉啥的，但用开水一泡，也是顶好的美味。 如同李亚东这样干吃的人，用日后的话说就是壕到不行。 “你就不问问什么好事？”李冬梅撇撇嘴，感觉有点扫兴。 李亚东笑了笑，“怎么，又想玩猜谜？” “好啊，你猜呀，你猜出来我晚上，不，我明天一天不吃饭！”李冬梅鼻子一歪，还真不信了，这事儿简直太阳打西边出来，要不是亲眼所见，谁能信呀。 李亚东见她一副自信满满的模样，也起了一点玩心，这是他跟四姐从小玩到大的游戏，满满的回忆啊。 “真要我猜？但事先说好，输了可不能哭鼻子。” “你才哭鼻子呢！”李冬梅轻哼一声，显得有些不爽，她的某些小性子专属于李亚东，旁人是没机会看见的。 “那我可就猜了……”李亚东笑着摸了摸脑门，“快过年了，还是村里的好事……放电影不可能吧？” 他说着，望向四姐。 “就知道你猜不到！”李冬梅叉着腰哈哈大笑，得意的很，总算被她赢了一次。 可这股高兴劲儿还没使完呢，李亚东冷不丁的来了一句，“不放电影，难不成要发肉？” 李冬梅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嘴巴张了张，硬是气得说不出来话，瘦小的肩膀不停抖动着。 眼看她眸子都红了，李亚东赶紧吱声，“诶，别耍赖，说了不许哭。” 这时倒是后悔了，玩个大头鬼咩，用屁股想都知道她的话肯定作不了数。 “不跟你玩了！”果然，李冬梅眼泪汪汪的脚一跺，直接捧着脸回了房。 李亚东一脸尴尬。 也不知道别人家怎么样，总感觉家里有个姐姐就是会被弟弟欺负的样子，一不小心就欺负了，忍都忍不住。 村里晚上可热闹了，十头猪哪有空余的猪栏放，万一睡觉的时候跑山上去了，得把人郁闷死，指不定将来还多出一窝祸害，白嫩嫩的家猪被黑乎乎的野猪看到能有个好？就是公的八成也得被逆推，到时多出一窝小猪崽子，半夜下山跑到地里就是一顿拱。 李亚东他们这四周的山上是真有野猪，这年头估计还不少，因为他二十年后都见人用老虎夹捕到过一只。 既然没地方关，又担心跑掉，干脆就直接宰了，方驼子发动全村人开干，大家吃完饭后就赶到村委会，男女老少一起动手。女的烧水，男的磨刀，脸上的兴奋藏都藏不住，因为村长说了，猪肉每家每户都有份。 就像之前李冬梅想的一样，这可是开天辟地头一遭，太阳打西边出来的大好事。 老李家的几口人也去了，听说自家也能分到肉，胡秀英撸着袖子干得起劲的很，李亚东看着三哥和四姐屁颠屁颠儿的在那忙活也就算了，但看她娘这么卖力，就有点心疼。 “娘，你就别忙活了，这么多壮劳动力在呢，哪用得着你动手。” “这孩子，咋能这么说，村里分肉也不要钱，猪宰了还是吃到咱们肚子里，做梦都能笑醒的好事情，干嘛要计较这几分力气。” “唉……”李亚东劝说不过，无奈的叹了口气，你说这叫什么事。 偏偏最后猪宰好的时候，方驼子还提着一块肉走过来，对着李亚东眨着眨眼睛，然后把肉交到一脸欣喜的胡秀英手中。 李亚东明白他的意思，做戏就要做足嘛，不然就露馅了，你家又不是困难户，肉分多了不适合。 自作孽不可活啊！ 回去的路上李亚东有点小郁闷，问他娘，“娘，你高兴不？” “高兴啊，咋能不高兴，白白有肉分，多好的事情。”胡秀英确实挺高兴的，就连脸上的皱纹都舒展不少，手里拎着可怜巴巴的几两肉，只觉得走了大运。 “那你明天会更高兴。” “啥？” 李亚东猛不丁的来了一句，胡秀英半天没摸准意思，倒也没放在心上，临近年边了，家里日子也过得红火，大大小小的都要回了，她自然每天更高兴。 翌日，与李亚东猜想差不多，砖瓦厂的红砖终于送到了，全村都给搞轰动了。 四辆拖拉机，估计砖瓦厂的运输队伍全出动了，寻思着路远给他几次安排完，浩浩荡荡的开进村里。 “这是谁家要盖楼房啊，咋要这么些砖？” 村里逢人照面之后就要打听。 他们要是知道拖拉机来回还得好几趟，估计得吓掉下巴。 大家都站在自家门口眺望，最后大路口走上去一个人，跟拖拉机师傅打起招呼，大家瞪眼一瞧，李老三！ “这是老李家要盖楼房啊！” 众人恍然大悟，也难怪，李家老幺有出息，考上了大学不说，回来一看好像还在外面赚了钱，听说张会计家不打算在村里盖房，准备在县里盖，那就只有他家了。 胡秀英也是观望队伍中的一员，起先就寻思着凑个热闹，直到看见自己三儿子跟司机唠起嗑，才吓得心肝乱跳。 “老三要盖房子？” 这么大的事她居然不知道？ “他哪儿来的这么多钱？” “娘，不是三哥要盖房子，是你要盖，我给的钱，盖给你住。”李亚东在旁边呵呵一笑，解答了她的疑惑。 “哎呀，你这死孩子，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不提前跟我说下？”胡秀英伸手拍了他两下，但舍不得用力。 李亚东一改以往的温顺性子，微微一笑，说了句挺叛逆的话，“提前跟你说八成不同意，干脆就先把砖拖回来，娘，反正钱都付了，不盖砖就烂了。” 他娘什么性子他还不晓得，真要提前跟她讲，肯定会说：这房子不是好好的嘛，又不是不能住，花那个冤枉钱干嘛？ 胡秀英显得有些生气，还想再说点什么，但李亚东已经将她一把搂紧臂弯里，在耳边轻轻地说道：“娘，我已经长大了，有能力孝敬你，你就别再苦了自己，我心疼。” 胡秀英靠在儿子的怀里，张了张嘴，可一句话都说不出，眼睛瞬间就红了。 是啊，儿子可不就是长大了嘛，自己的头顶都够不着他下巴。 我的儿啊，你是真的长达成人了！ 她会心一笑，两行眼泪不自觉的滑落面颊，多少的辛酸，在这一刻全部化为虚无。 第九十三章 年样儿 老李家要盖楼房，村里附近一片的人也都没闲着，这年头的民风极为淳朴，但凡左右邻里有这样的大事情，几乎每家每户都要出一个劳动力，根本不用人说，很自觉的就过来了，就算真有什么事情脱不开身，也一定会来打声招呼，说些歉意的话。 好几十号人呢，做起事情来利落得很，男人们力气大，各自扛着铁锹修路铲土，以便建房子的材料好运到后山坡上，女人们量力而行，搬砖提土，还有几位帮着胡秀英操持伙食。 这是必须的，人家来帮忙，也不要工钱，饭菜肯定要管饱。 李亚军请来一个做泥瓦匠的老师傅，他就负责统筹大局，开始在师傅的指导下凿地基，老李家两个女人负责张罗伙食，李亚东这个“文弱书生”原本想上工地，可村里人不给干，把他轰下来了，索性就当起了采购，这么大帮人每天消耗的食物份量不少，家里哪有这么多存货，都得买。 所以这两天李亚东都是县里乡里到处跑，除了红砖外的水泥等建材也都预定好了，会陆陆续续的送过来，商铺里原本没有这项服务，但这种增值类的要求一般加钱就能办妥。 至于食材，李亚东绝不是小气的人，把村里的大田叔给拉上，他是赶牛车的老手，每天天光光亮就一起去乡里，瓜果蔬菜、鸡鸭鱼肉、烟酒副食，样样不少，过来帮忙的乡亲们每天吃得满嘴抹油，嘴巴都笑歪了，这要放自己家里，大年三十也没有这样的待遇啊。 俗话说人多力量大，才两天时间过去，老李家的新楼房就从地上冒了头，接下来倒是用不到这么多人，主要还是师傅们的事情，留几个人负责提灰桶，大概也就足够了。 乡亲们倒还真舍不得走，特别是大老爷儿们，饭菜就不提了，这每天有烟有酒的好日子，上哪儿找去？ 不过舍不得走也得走，因为明天是腊月二十四，也就是小年，各家总归有些自己的东西要置办。 老李家门外的小坪上，用黄泥巴临时搭建的灶台上放着一口大铁锅，正往外冒着腾腾的热气，这两天胡秀英母女也是累得够呛，李亚东就算再怎么说，他娘也没有闲着的道理，如今新房子那边张嘴吃饭的人锐减，总算腾出点空蒸了一锅糯米。 蒸糯米自然是打糍粑用的，明天李老大和李老二也会回来，一家人算是团了圆，过年就要有过年的样子嘛，糍粑、个儿粑，那是绝对不能少的。 因为三哥李亚军在新房那边监工，所以李亚东就成了老李家仅剩的男劳动力，这打糍粑的重活，自然非他莫属。 洗净的糯米用木甑盛放着上大铁锅蒸，等熟透后，就要趁热倒进石臼中打，工具有两种，一种是木锤，一种是石锤，总体来讲还是石锤效果好，因为份量重，一锤下去糯米能捣得粉碎，但要力气，一般的石锤起码二十斤往上。 “啪！”李亚东双手持着锤柄，上脚成弓步，将石锤高举头顶，然后再用力捶下。 胡秀英搬了个小凳子坐在旁边，脚下放着一个搪瓷盆，里面盛有清水和毛巾，儿子每一锤落下，她都要用浸过水的手去抚摸石锤头，以便他更省力的拔起，时不时的还要用毛巾彻底拭擦一下。 因为糯米有粘性，且锤得越细腻越粘，所以如果少了这一道工序，李亚东想要拔起石锤，起码得多花好几倍的力气。 饶是如此，没过两分钟他也是大汗淋漓，直接脱了外套，就剩下一件秋衣。 “小东，来，咱俩换换。”胡秀英看他这副模样，于是说道。 儿子心疼她，她又何尝不心痛儿子。 “娘，没事，多好的锻炼身体的机会。”李亚东气喘吁吁的摇了摇头，这事根本不带商量的，他娘都五十多岁了，哪能干这样的重活。 旁边的李冬梅也说道：“娘，你腰不好，当心给闪了，还是换我来。” 说罢，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你？”李亚东有气无力的看了她一眼，道：“还是算了吧。” 他不怀疑四姐能来几锤子，但也仅限几锤子。 李冬梅一听当场就不高兴了，原本挺斯文的姑娘，直接撸起袖子，上前夺过石锤。 “啪！” 第一锤落下，李亚东无动于衷。 “啪！” 第五锤落下，李亚东微微挑眉。 “啪！” 第十锤落下，李亚东小小惊讶。 “啪！” 第二十锤落下，李亚东眼睛都瞪圆了。 关键他四姐脸不红心不跳，脑门上连滴汗都没有。 “你属蚂蚁啊你？” “你才属蚂蚁呢，叫你瞧不起人。”李冬梅白了他一眼，得意洋洋。 “好好，我错了，我错了……”李亚东赶紧投降，不服都不行。 就算他一口气来二十下，也是够呛。 这时，胡秀英笑着说道：“力气肯定还是小东大，不过这打糍粑是有技巧的，下锤要直，这样才省力。” “哦？”李亚东听罢若有所思，倒还真不好让他四姐一直打，毕竟是姑娘家，干这么重的活不合适，接过石锤试了一下，摆成九十度直线锤下去，果然轻松不少，拔起来也轻松。 “娘，你咋不早说。”李亚东显得有些幽怨的看他娘一眼，暗叹还是经验不足啊，以前家里有两个哥哥，这种事情根本轮不到他。 胡秀英笑了笑，“你不是说要锻炼身体吗？” “……” 临近中午的时候，两块糍粑总算打好了，分别放在簸箕里，摊成一个大圆饼的形状，上面撒上几粒红米，算是完成了初步工序。等它硬化之后，再用刀切成长条状，就可以随时食用，如果实在过年没吃完，还可以用清水浸泡着保存，一直能吃到明年开春。 中午工地上下工，几位泥瓦匠，加上留下帮忙的村里人，一共十五六个，就在门外搬了两张四方桌，胡秀英烧了一锅大杂烩，就是鱼啊肉啊加上蔬菜一锅乱炖，有点东北菜的意思，用搪瓷盆盛着，一桌一盆，看是不好看的，但滋味其实不错。 李亚东又从屋里提出两瓶酒，县里酒厂生产的高粱酒，48度。一桌一瓶，不敢多给，喝一点暖暖身子就行，毕竟是干工地，多了容易出事。 下午又锤了一块粑，不过不是糍粑，材料用的是大米，准备制作“个儿粑”，工序也稍稍复杂一些，米粑从石臼中移出来后，要像包包子一样揉成一个长长的面团，然后依照经验撕成一个个小团，再用手捏成巴掌大小的圆饼状。 这就是南方中部地区农村的特产——个儿粑。 一般是吃面条的时候里面加两块，口感迥异于糍粑，不粘口，还特别顶饿。 第九十四章 小年 南方地区有一种习俗，统称为“辞”，逢年过节都要辞，中秋要辞秋，过年要辞年。 大抵的意思就是嫁出去的女儿，或是不住在一起的儿子，甚至包括更小的晚辈，都要备好礼物，每逢过节去给直系长辈辞礼。 可别理解错了，这个跟拜年不一样，拜年还得拜，那是年后的事情，而辞年是发生在年前。 腊月二十四，小年，在李亚东他们这边就是辞年的最佳日子。 冬日的太阳就是上天的恩赐，在这个缺衣少布的年代尤为如此，早上刚吃罢饭，太阳能照得到的人家门口就聚满了人，可惜这个年代桥牌还是上流人士的专属，不然倒是可以趁机凑两桌，反正腊月寒冬闲来也无事。 老李家的宅子就有这样的优势，又正值家里盖新楼，总是不缺话题，门外的小坪上人头攒动。 李亚东的阿诗玛算是彻底发完了，原本以为可以撑到大年三十，倒是忽略了给家里盖房子的师傅们，每顿饭起码要发一圈，两条烟盒很快就空了，好在去乡里的时候买了几条游泳牌香烟带回来，没过滤嘴的那种，跟阿诗玛差了不止一个档次。 可农村们的糙爷儿们也不在乎，对他们来说有烟抽已经是顶美的事情，人太多，两包烟拿出来一下就发完了。 大家有说有笑的，也不知道谁突然吼了一嗓子，“看，春兰回来了。” 然后大家齐刷刷的扭头望向村口，李亚东踮脚一望，可不是，二姐李春兰，二姐夫赵大成，还有毛头小子赵志强，三人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结伴向村里走来。 “春兰前几天没回，估计还没得到消息，你们说她要是知道家里在盖大楼房，是不是得高兴疯了？”大田叔嘴里叼着一根游泳烟，笑呵呵的问道。 “那可不，八成还得蹦起来！” “我说……待会儿来了大家都先别吱声，等她问起来再说。” “哈哈……要得，要得……” 这帮人也忒坏了。 李亚东白眼一翻，一个个都是闲不下来的主，真要放下锄头，变着法子都要找点乐子。 李春兰三人很快进了村，隔着老远就看到后山的高地上在建房子。 “诶，老赵，这谁家建房子建到山上去了……哎呀！好像还是楼房呢，堆这么多砖，这是要建几层啊！” 赵大成没好气的瞥了婆娘一眼，强调道：“这是你娘家。” 李春兰倒也没回嘴，知道问他也是白问，自顾自的说道：“八成是张会计家了，村里有钱盖这么大的新楼房的，怕也只有他们家。” “是啊。”这句话赵大成倒是点头附和道：“听说赵家小儿子铺子都开到县里去了，赚钱就跟捡一样，能耐大的很！” “哼，那有什么……”李春兰的性子向来直率，见不得别人说其他村里孩子好，因为最好的那个永远是她弟弟，别人全比不了，“春喜那孩子的手艺，还不是我家小东教的。” “那你说，他咋就不教给我？” 赵大成其实也就随口说一问，但李春兰听罢却是半晌无语，回娘家的好心情顿时受到影响，因为她也想不通啊，哪有发财的好事让别人去做，留自家亲姐姐望着米缸过日子的道理？ 她倒是丝毫没意识到，若是半年前李亚东让他们两口子扔下地里的生计，跟着自己去卖烤鸭，他们会同意吗？ 一个刚成年的孩子，就算考上大学，出了个让家人撇下生计的主意，八成也是干不成的，风险太大。 三人来到老李家门口，李亚东第一时间迎了上去。 “姐，姐夫。” 刚才的事情还没忘，李春兰虽然心里有些不太得劲，但看到半年未见的弟弟，也是真的欣喜。 “不错嘛，看来大学的伙食可以，壮了一大圈。” 赵大成也在一旁附和着，说不了太漂亮的话，就说小舅子看着越来越像城里人。 “志强，你这死孩子，在家里怎么跟你说的，看到人了就要叫人！” 赵志强倒也不怕生，一过来就被旁边几个跳房子的小孩给吸引，背过身去看得津津有味，他妈喊了半天也不见反应。 李亚东笑着眯眼，望着这臭小子说道：“不叫，也行，那礼物可就没有了。” “小舅！” 声音宏亮且利索，连半分犹豫都没有。 什么德行？也不知道跟谁学的，李亚东一阵无语，愈发觉得将来得好好调教调教。 “姐，姐夫，你们先坐坐，东西我拿进去好了，娘跟我四姐去菜园里了。” 李亚东从二人手上接过辞年的东西，一袋子糯米，两包红糖，还有一块猪肉，半斤左右，两条鲢鱼，一条能有两斤半的样子。算是比较厚的辞年礼了，寻常人家的女儿一般没有这么大气，毕竟自己家也不富裕。 这大概跟老赵家现在由他二姐当家有些关系。 原本不至于这么快晋升地位，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李亚东考上了大学，妥妥的国家干部，那他二姐在老赵家的地位自然水涨船高。 李亚东提着东西进门时，后面紧紧地吊着一个跟屁虫。 舅都叫了，东西可不得兑现？ “少不了你的。”李亚东没好气的揉了揉他的青皮脑袋瓜，进房把电子表拿了出来。 “表！”赵志强一看眼睛都亮了，赶紧伸手抓过就要带上，可费了老大劲硬是不知道怎么带。 “我来。” 李亚东帮他带好后，这小子顿时像离弦之箭一样射了出去，老远还能听到声音传来，“妈，妈，小舅给我买了一块表。” 告诉他妈是假，跑过去给他妈瞅了一眼后，就跑到一帮跳房子的小孩子那里去了，连走路都端着个手，好一阵炫耀。 果然，村里的几个孩子房子也不跳来，全都围过来看新鲜。 “看看可以，但不准摸。”赵志强趾高气扬，谁要敢摸他心爱的表，一准能直接干一架。 李春兰在外面跟乡亲们聊得正好，她平常最短也得过把月回一次娘家，总少不了话题，七七八八的扯了一堆后，忽然想到什么，不由问道：“老张家这楼房要盖几层啊，我瞅着红砖码了好几堆，起码得有两层吧？” 乡亲们笑而不语，大田叔最坏，呵呵一笑，“什么两层，三层，一层三大间。” “这么气派？”李春兰瞠目结舌，脑子里大约在寻思盖这么一幢大楼房得要多少钱，平常她也就是做梦的时候想想，自家啥时候能攥够钱盖间红砖小平房。 “那可不？气派得很呐！”乡亲们笑得更欢了。 总有人演技不过关，李春兰很快看出端倪，指着一个同龄的妇女问道：“大胖，你笑得这么乐干吗，还捧着肚子笑？” “没……没，我肚子痛，肚子痛。”叫大胖的女人差点没笑岔气。 李春兰百思不得其解，这时，赵大成垫着脚尖望着后山那边的工地，指着一个穿绿褂子的身影问道：“诶，春兰，那不是你三弟吗？” “啊？”李春兰从乡亲们让出来的凳子上起身一看，可不就是她三弟李亚军嘛。 “他在那儿干嘛？” “帮忙吧。”赵大成随口回道。 “不对，亚军家离张会计家八丈远，又不是泥工，要帮忙也轮不到他呀。” 李春兰终究不傻，结合在场乡亲们的笑声一联想，眼珠子越瞪越大，嘴中喃喃，“该不会是亚军家盖房子吧？” 离得近的大田叔嘿嘿一笑，总算被这丫头给猜到了，顺着话说：“错，不是亚军家盖房子，是你家盖。” “我家？”李春兰瞬间傻眼，“我娘盖的？她哪儿来的这么多钱，要当地主婆啊？” 第九十五章 给家人的商业计划 家里要盖大楼房，确实把李春兰两口子惊到不行，得知出钱的是李亚东后，起先有些诧异，不过很快就释然了。 李春兰想啊，他小弟可是有大本事的人，暑假空闲都能一天赚个好几十，跑到首都那样的大地方，自然财路更多。 她是一个直来直去的人，心里藏不住话，正值午饭过后，师傅们继续上工去了，串门的乡亲们还没来，家里也没外人，就闷闷不乐的说道：“小东，你心里没姐。” “啊？”李亚东正蹲在门口帮他娘钳鸡毛，养了三年的老母鸡，终于给宰了，晚上吃大餐，冷不丁的听到这么一句，不由一阵错愕，弱弱的问道：“姐，啥意思？” “你说呢？”李春兰幽怨的看了他一眼，“你现在是出息了，将来能当大官，现在又能赚钱，家里也起了大楼房，还给两个哥哥一人盖了一层，你就压根没想过你还有两个姐姐，怎的，嫁出去的姐就不是姐了？” “大姑子，话也不能这样讲……”旁边的刘金菊当场就急了，赶紧开口，可话还没入正题就被打断了。 “没你说话的份儿！” 正所谓一物降一物，整个老李家，刘金菊最怵不是老娘胡秀英，也不是大哥李亚民，而是眼前这位一言不合就敢上手的大姑子。若是丈夫在场，她或许还敢顶两句，但现在丈夫去了工地，没人撑腰，借她个胆子也不敢，想当初她可是真真切切的挨过耳刮子，到现在都感觉脸上火辣辣的。 “就这？”李亚东笑了，放下手中的老母鸡，走过来从背后揽住他二姐的脖子，就像小时候一样，他二姐经常这样背着他去地里或山上玩，只是那会儿脚沾不了地罢了。 李春兰没好气的侧头瞥了他一眼，“志强马上就要上初中，你姐家的灶头上都揭不开锅了！” “那不能够。”李亚东嘿嘿一笑，“姐，我就算给你盖了房子，你八成也在这里住不了，放心吧，忘记谁也不能忘记你啊。” “真的？”李春兰拍开他搭在肩膀上的两只手，激动的转过身来，一副静待下文的模样。 “姐，其实这件事情我考虑了蛮久，我给你出个选择题吧，你自己选。” “你说……” “第一，我给你一笔钱，大概也就一层楼房的钱，这样你就跟大哥三哥一样了，到时你要盖房子完全可以回你们村盖，家里老人和田地都能照料。” “这个好啊！”李春兰眼前一亮，说实在的，要真给她在娘家盖楼房，就像刚才弟弟说的，她八成也住不成，这么远的路，这边村里也指定不能给她分田地，住在新楼房里等着饿死啊？ “老赵，你说呢？” 赵大成感觉不好意思，摊上这么一号小舅子，这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啊，讪讪一笑，“你说好就好呗。” “姐，姐夫，先别急，听我说完。”李亚东笑了笑，继续说道：“第二，我给你们指条财路，再给你们本钱，你们按我说的去办，保管将来能发大财。” “大财？”李春兰下意识的和丈夫对视一眼，心惊不已，有些摸不准这个“大”的概念，也没什么对比，就问道：“能跟春喜卖烤鸭一样赚钱？” “烤鸭？”李亚东笑着摇头，“不，那个只是小打小闹罢了。” “还要好赚？”李春兰吓了一跳，有点不敢想，她旁边的赵大成也是一样。 胡秀英和李冬梅正在屋里拾掇着，倒是没听到这话，而现场唯一的旁观者刘金菊，虽然不敢吱声，但耳朵都竖了起来。 “那具体是干嘛？” “第一年啥都不干，就养鸭。” 李春兰一听，露出一副恍然神情，“哦，我知道了，养鸭子供给春喜对吧，我听说他派人四处收鸭子，你要跟他打个招呼，他肯定先收我们的。” 可李亚东却摆手道：“不，就养鸭子，不卖，鸭蛋可以卖。” 养鸭子卖给张春喜？这件事情李亚东压根就没考虑过，不为别的，他不能去砸二狗子的饭碗。那天二狗子也说了，一直在扩大规模，而张春喜那边的货源总有一天会饱和，这种从小伙伴嘴里抢食的事情他能干？ “啊？”李春兰彻底就懵了，这养鸭子光卖蛋能赚几个钱，也不能单靠水里的草食，时不时的还得拿粮食喂，别亏本就好了。 李亚东笑而不语，说得太多他二姐和二姐夫也指定领悟不了，都是小学没毕业的文化，哪懂什么商业运作的大道道。 至于为什么要他们养鸭子，而且不卖，李亚东当然有着自己的思量。 烤鸭说白了还是外来物，小打小闹可以，想发大财，难。而提起卾省，日后人们肯定会想到几个鲜明标签，譬如“长江大桥”，“黄鹤楼”、“黄冈中学”，以及……“精武鸭脖”、“周黑鸭”。 这，才是李亚东的长远计划。 日后的事实已经证明，爱吃辣的卾省人，对于鸭脖子这类东西是完全没有抵抗力的，这是一个恰好适合农村养殖起步，然后慢慢发展为大型企业的商业计划。 精武鸭脖的失败在于没有正规的管理，导致市场混乱，周黑鸭的成功就在于有先见之明的企业化管理，它甚至没有一家加盟店。 这两个品牌的鸭子口味虽然不同，但要说群众接受度上差多少，也并不见得，精武鸭脖一样红火了好多年，哪怕三十多年后也没死绝。主要还是差在标准化运作，以及品牌的经营与打造。 制作周黑鸭李亚东是不会，那是人家的秘法，根本不对外传授，而精武鸭脖则不一样，身为卾省人，并且是一名红案大厨的他，可谓手到擒来。 他的目标就是以周黑鸭的管理模式，去打造精武鸭脖。当然，可能到时会改个名字。 “姐，姐夫，这件事情你们先好好想想，也不用急着答复我，要是选第一种，那也简单。但如果选了第二种，就要做好先吃苦后享福的准备，我能保证的就是绝对能发大财，到时别说盖楼房，小轿车都不在话下。” 李亚东的一番话确实带给了李春兰两口子极大的震撼，倘若说楼房有时候还惦记过，那小轿车这种东西，这辈子压根就不敢想。 “好，我们好好想想，想想……” 具体的细节李亚东打算等他们确定好后再说，他的商业计划虽然已经考虑好，但家人到底愿不愿意做，还得看他们自己的意思，肯定不能强迫，也无法强迫。 “小……叔子，这事我跟你三哥能做不？我们愿意吃苦！”刘金菊终究忍不住的插了一句嘴，态度异常干脆，生怕错过这个村就没那个店。 “可以呀，这是大买卖，一两个人做不成的，我本就打算让大哥和三哥参入进来，就怕他们不肯。”李亚东笑着回道。 这件事情他原本是准备年后再提，今天刚好二姐问起，也就顺势说了出来。 “他敢！”刘金菊两眼着放光，大手一挥道：“小叔子，这事我当家，你放心，他一准同意。” “那你去跟他说说？”有三嫂当说客，李亚东感觉自己要少浪费一缸子口水。 “好！” 半下午的时候，李春兰两口子还猫在房间里商量，而李亚东则一直候在门外，直到村口出现三个身影时，才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 第九十六章 幸福其实很简单 李亚民的反应完全在老李家众人的意料之中，了解到后山那幢楼房是他家起的，甭说高兴了，脸色立马就垮了下来。 “这是干嘛呢，回家过年高高兴兴的，你这臭脾气能收敛一点吗……”陈月娥戳了戳他的手臂，想打个圆场，奈何没起作用。 李亚军得知大哥回来了，也是火急火燎的从工地上赶回来。 “盖楼房，还盖三层，你们自个瞧瞧，哪一个像是能拿得出来这么多钱的人，我就想知道，这么大一笔钱是哪里来的！”李亚民瞅着身前的弟弟妹妹，最后视线定格在李亚东身上，他自然能猜测到点什么。 “老大啊，这件事情是我同意的，钱虽然是小东出的，但是正经来路，大学里老师也准许的。”胡秀英本在厨房张罗晚饭，听到动静后走了出来。 “娘，你别听他瞎说，哪个老师能同意学生搞三心二意的东西，退一万步说就算真是老师同意的，那也不能干，安安心心的上完大学以后当个国家干部不好？干嘛非要折腾这些有的没的事情，就不能安生一点？” 胡秀英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可终究没说出口，因为从内心讲她还是赞同老大的话，赚再多钱有什么用，能比得上做国家干部？何不趁此时专心一意的学习，争取把成绩提高一个档次，将来分配的职位肯定也不同，指不定还能留在首都，那可就真是光宗耀祖了。 “哥，这事怨我，我是出的主意。”李亚军硬着头皮说道。 言下之意很明显——有事冲我来。 “你？”李亚民听罢更是火冒三丈，“你倒是当了个好哥哥，就不指着弟弟学学好！” “我……” “行了，你们两个，跟我进房，在外面被人看笑话！”说着，李亚民自己先进了屋。 他所说的两个人自然就是李亚军和李亚东。李亚东自始至终没有辩解过半句，因为他知道，大哥也是为他好，站在他的角度想，其实也没错，这个年代没有什么比国家干部更让人尊敬的，于情于理都应该为了这个目标舍弃一切去奋斗。 奈何……他根本不想当干部。 只是这话他现在还不敢讲，因为那绝不亚于十二级飓风，只要一说出来保证成为众矢之的，别说家里人，恐怕整个村子都得用口水喷死他。 三人关上房门，在里面一待就是两个钟头，期间谈了什么外人不得而知，只看见李亚民率先走出来时，面色异常难看，还头也不回的说了一句，“我谢谢你的好心了，但你大哥我眼看着你在走歪路，却劝说不了，心里有愧，你盖的楼房也没脸住。” 陈月娥在门外等候多时，此时一脸尴尬，赶紧上前拉住他，让他少说两句。 “好了好了，这大过年的别都一个个的都板着脸，有什么事情年后再说！”胡秀英端着饭菜从厨房走出来，下了最终指示，用的是不用质疑的语气。 老李家总归还是她说了算，只是她性子随和，一般很少讲这种严厉的话。但真要说出来，哪怕是李亚民也只能乖乖听着。 晚饭很丰盛，六个硬菜：老母鸡炖土豆、辣椒炒腊肉、鱼头豆腐、粉蒸肉、腌鱼干，还有一道野味，红烧兔肉，是李亚军在山上下的夹子逮到的，他平时闲来无事就喜欢弄这些玩意儿，虽然半吊子手艺，但偶尔也能有所收获。主食就是鸡汤面，面条倒不多，主要还是昨天新做的糍粑和个儿粑。 饭桌上李春兰就一直尝试着调节气氛，刘金菊难得跟她站在统一战线，总能及时作出回应，不至于冷场。 李亚东是永远不会生他大哥气的，不管出于何种原因，就算他大哥再怎么冥顽不顾，但也绝不会害他，爱之深，关之切。 “哥，喝点？”他从房里拎出一瓶酒，不是什么好酒，跟盖房子的师傅们喝的一样高粱酒，四毛五一瓶。其实柜子里还有两瓶茅台，他从京城特地带回来的，也是带给两个哥哥喝的，不过考虑了一下，还是没拿出来。 “喝点就喝点吧，过年哪有不喝酒的。”李亚民叹了口气，他是很生气，但气的不是小弟这个人，而是他的任性。 家里能喝酒的其实不少，胡秀英和李春兰也都能喝点，李亚东从条台上摸出杯子，从他娘开始，酌情一人倒了一点，杯觥交错之中，之前的沉重气氛总算消除了一些。 饭吃到末尾，张春喜屁颠屁颠儿的跑上门来，今天过小年，他就算再忙再累也肯定是要回来的，手里还抱着一堆炮仗。 “哟，还吃着呢，小东，放炮啊。” 李亚东还未答话，早就吃下席的赵志强眼睛都绿了，大叫道：“冲天猴！” “那可不，春雷都有，敢放不？”张春喜嘿嘿一笑。 “有啥不敢的。”赵志强直接冲了过去。 李婷婷想去又不好意思，李亚东笑着从条台上摸出两根香，用火柴点燃，递到她手上，“去吧，跟志强一人一根，点着了就跑，别炸到了。” “知道了小叔叔。” 不大一会儿，门外便响起了“啾啾啾”的声音，赵志强这个败家子，玩起冲天猴来是把它们在地上插成一排，然后以极快的速度依次点燃，过瘾是过瘾，关键贼费，一般孩子可舍不得这样玩。 屋里众人继续喝着杯中剩下的酒，听着外面的炮仗声，不知不觉的陶醉在年味里。 “嘭！” 突然，一声巨响从门外传来，吓得李亚东手里一抖，筷子差点都掉地上。 他倒还好，胡秀英则吓得不停拍打胸口，嘴里念叨着，“这啥玩意儿啊，咋这么响。” 这时，李婷婷红着脸从门口跑进，“妈，我刚才放了一个春雷，好响啊！” 她本以为母亲会夸她勇敢，毕竟她确实下了很大决心才点的火，可陈月娥却教训道：“你这死丫头，咋一点姑娘样都没有，看把你奶奶给吓的，春雷太响，别再放了。” “哦。”李婷婷吐了吐舌头，有点悻悻，不过模样着实可爱。 “好了，婷婷，别听你娘的，奶有了准备就不怕，去放吧。”胡秀英笑着示意无碍。 “奶奶最好了。”李婷婷一喜，跑过来在胡秀英脸上狠狠亲了一口，逗得老人家哈哈大笑。 三代同堂，儿孙乖巧，夫复何求啊！ “可惜老头子看不到这些呀。”她望着李婷婷蹦蹦跳跳的背影，眼睛瞬间就红了。 是思念，也是幸福。 第九十七章 发财（为“最高兴的事莫过于你比我胖”舵主加更！） 李亚民在老家住了一晚，不过第二天一早就回了县里，临近过年，棉花公司的事情不少，最苦最累的永远都是他这样的小领导。 李亚东的计划昨晚也跟他隐晦的提了一下，不过结果显而易见，他并不感兴趣，好歹也没反对，毕竟国家政策是支持农户搞养殖的，只说“如果春兰和亚军想干就干吧。” 李亚东知道，他大哥对棉花公司有极深的感情，毕竟家都安在里面，想要说服他是真的挺难，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先把家族企业的框架给搭起来，看他将来是否能想通。 二姐李春兰和二姐夫赵大成那边已经表了态，愿意先吃苦把鸭子养好，三哥李亚东其实阻力不大，若说老李家最能吃苦耐劳的，那肯定是他，再加上三嫂在一旁怂恿，而且连大哥都说了搞养殖是好事，他也就顺势点了头。 李亚民是走了，但陈月娥和李婷婷却留了下来，她们娘俩反正回去也没什么事，索性就懒得来回跑，不然过几天还要回来。 早上吃过饭后，坐了一会儿，李春兰一家三口也要走了，老赵家那边还有两位老人在，嫁出去的女儿总归要以夫家为主，年前大概是没有时间再回来了。 “小东啊，那姐就走了，你说的事情……”临行时，李春兰还不忘提醒一句，她虽然没什么文化，但如今想通了，也知道这是个机会。 不为别的，就为家里的小兔崽子，马上就双岁了，将来读书、娶媳妇哪样事情不花钱，趁着现在还能干得动，能多攥一点是一点吧。 “姐，这个不急，我出去还早，起码要到十五左右，年后再说吧。” 李亚东笑着回话，然后还递过去一个编织袋。 “这啥？”李春兰不明所以，跟自家弟弟也不客气，接过来直接打开，然后就是一声惊呼，“新衣裳！” 岂止是新衣裳，她一一掏出来一看，蹭亮的牛皮鞋，还有好多见都没见过的面油啥的，甚至还有一块手表。 “哎呀，臭小子，总算姐没百疼你，不过……你买手表干嘛，表盘子这么大，姐戴着也不适合啊。” 这时，一旁的赵大成欲言又止，看着亮赞赞的手表一阵艳羡，担心婆娘给还回去。 “姐，不是买给你的，给姐夫的。” “啊？”李春兰先是一怔，继而哈哈大笑，指着一旁的男人说道：“你给他买手表？戴上他就下不了地了。” 赵大成一脸郁闷，弱弱的插了句，“大不了我下地的时候不带就是。” 哪个爷们儿还不好几分脸面？他虽然是个农民不假，但总归也有赶上场面事的时候，有块手表戴着，多涨面子的事情啊。 “小东，这玩意儿你拿回去，你姐夫他用不到，我看你手上还光秃秃的呢。”李春兰说着，果真要还回去，赵大成一脸悻悻。 “姐，我有表，没戴而已，这就是给姐夫买的，家里男人一人一块，不然你又该说我厚此薄彼了。” 李春兰听得一头雾水，大咧着挥手道：“好了好了，你这么说我就收了，你们读书人就是不一样，说出来的话听都听不懂。” 二姐一家高高兴兴的走了，李亚东送到村口回来时，老远的就瞥到一个亭亭玉立的丫头杵在门口生闷气。 “婷婷，这是咋了，谁惹你生气了？” “你！”李婷婷撇撇嘴道：“就你，你惹我生气了，小叔叔偏心。” 李亚东一听还哪里不知道原因，他这不是看大哥一家人还在嘛，所以礼物就没拿出来，没好气的走过去戳了戳她的小脑袋瓜，“想什么呢，小叔叔能忘记你吗？” 李婷婷瞬间换上一张笑脸，吊着他的胳膊撒上了娇，俏皮的眨着大眼睛问道：“那……小叔叔，你给我带啥了？” “当然是好东西。” 半分钟后，老李家屋里传来两声尖叫。 “哇！这么小的录音机！” “好漂亮的钢笔呀！” 这丫头高兴坏了，李亚东当初试机的时候里面塞了一盘磁带，大杂烩的那种，忘记取出来，她就抱着录音机舍不得放下，一直听，听了一两遍后，几首节奏鲜明的歌曲居然就会唱了，看得李亚东大跌眼镜。 “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 倒颇有几分味道，声音比起邓丽君更青涩一些，但这种青涩配上这首歌，却一点不显突兀，果然这丫头有一定的演艺天赋啊。 “这孩子……”陈月娥看她在那摇头晃脑的唱着歌，感觉又好气又好笑，“说好了，这磁带可不能带回去，你小叔叔买录音机给你是学外语用的，可不是听歌。” “知道了知道了……”这丫头答应得倒挺干脆，但能不能作数，还真不好说。 后山上的房子建了几天后，已经初具规模，一层基本成型，就差铺石板了，李亚军找来的都是老师傅，手脚麻利，再加上每天现钱结算，人家也肯卖力。 不过到了腊月二十八这天，就不得不停工，因为新年到了，人家师傅们也要回家过年。 农村的习俗大多跟城里不同，就譬如李亚东他们这边，年夜饭自然是有的，不过是叫“发财饭”，而吃发财饭的过程，则称之为“发财”，有不算熟络的人见面后就会问，“诶，亚东啊，你家哪天发财？” 不仅仅指一顿饭，更象征着一种仪式。 而发财也不是在大年三十的晚上，得看各家习俗，一般有两种，一是腊月二十八的早上，二是大年三十的早上。 其实说早上还不准确，确切的来说是在凌晨。 大约凌晨2-5点之间，抹黑起来吃饭，掌勺的还得更早一些。 这种习俗是祖上传下来的，只要住在村里就不好更改，不过说实话，挺磨人的。再说了，大早上觉都没睡醒，起来面对一桌饭菜，也没啥胃口呀。 李亚东他们家是三十号的凌晨发财，不过二十八号这天起，就开始没有好觉睡，因为再穷的人家只要这天发财的，指定也要放一串鞭炮，屋外大概从凌晨两点开始响，一直响到天亮。 “挂炮”还好说一些，几下就完了，就怕方驼子家那样的“万载”，一个老大的饼，好几斤重，一饼能放好长时间。 早上出门时，就发现村里变了模样，主要气氛不同，逢人见了面就要说几句恭喜话，而且发过财的人家，大门还不好随便进，因为进了就得放鞭炮，实在鞭炮储备不足的，人家起码也要倒杯糖水，怪不好意思的。 还有一个名词叫“出方”，意思就是说家里发过财后，你接下来第一个去到哪户人家，就叫去他们家出方。 而通常来讲，一般人都会选那些流年运势好的人家出方，按农村的说法，是能沾沾他们家的喜气。 李亚东这时就寻思着啊，今年大年初一，他们家的门槛估计都得踏破。 第九十八章 过年了 大年二十九的晚上，也就是发财的头一天，相较于老李家而言也是重中之重，这天晚上叫作“喝汤”，还有一个祭拜先祖的仪式。 胡秀英和李冬梅，包括陈月娥以及刘金菊，四个女人从下午就开始忙活，要准备九个菜，鸡鸭鱼肉样样不能少，李婷婷帮不了大忙，就坐在土灶台后面烧火。 李亚民也回来了，主持祭祖的事情自然就由他这个老大来负责，李亚军和李亚东还真没什么经验。 晚上七时许，天色已暗，大门半掩，仪式正式开始。 原本欢喜的老李家宅子里平添了几分肃穆，八口人都收敛起笑容，各自忙碌着自己的事情。 胡秀英带着女人们依旧坐镇厨房，负责盛菜打饭。这里面一样有很多规矩，譬如每份菜都必须是单品，肉就是肉，不能与其他食材混烧，还要尽量保持原汁原味，出锅时只能用碗，不能用盘子；碗筷必须清洗干净，然后拭擦，不能留下一滴水渍等等，要忙活的事情真不少。 李亚军和李亚东俩人就负责跑堂端菜，不过只到厨房与堂屋连接的门口，不好随意走进去，怕惊扰了先祖。 李亚民作为祭祀人，基本待在堂屋，等饭菜送到，就上前接过，然后小心翼翼的端上桌子。 堂屋里的四方桌被收拾干净，四周整齐的摆下十张椅子，上菜时必须很小心，注意自己的肢体与衣物，切不可触碰到桌椅。 九道菜按照横三竖三的次序摆好，然后就是斟酒，李亚东将带回来的茅台开了一瓶，李亚民倒也没说什么，依次从上首的主位开始斟，小酒盅里的酒绝对不可漫出来，斟酒的过程中一样不能触碰到四方桌周边的任何东西。 等到酒斟好了，就是上香，李亚民从条台柜里取出六支红线香，就着台面上的红蜡烛点燃，然后恭敬的俯身三拜，在糖水罐头瓶制成的简易香炉里留下三支香。 另外三支香，第一支送往灶头，第二支送往后门，第三支送往前门，次序绝对不能乱。 等香都上完后，就开始烧纸钱，在堂屋里四方桌以下的位置，燃烧几小捆纸钱，孝敬此时正在吃饭的先祖们。 这时大伙儿就都可以出来了，因为要给祖人磕头。 磕头必须三次，额头需触碰到地面为诚，期间若是有什么心愿，也可以顺势小声说出来，祈求先祖庇佑。 譬如胡秀英毕恭毕敬的磕了三个响头后，就满怀期待的说道：“求祖宗保佑，给老李家添个大胖孙子吧。” 这大概也是她目前最大的心愿，先祖们听没听到李亚东不知道，但他心知肚明，他娘的这个心愿很快就能实现。 最后的步骤就是鸣炮，一串炮仗在门外放完后，也就标志仪式完成，先祖们已经离去。 整个过程中李亚东都很认真，迷信的因素其实不多，最主要的还是把它当成老一辈们留下来的传统，于情于理都该心怀敬畏。 收拾好场面后，屋里的严肃气氛一扫而空，八人脸上又恢复了笑容。晚饭是包面，既然是喝汤嘛，自然要吃点带汤水的东西，肉多馅儿美的包面，配上肥得流油的老鸡汤，简直馋死个人。 李亚东一口气干了一碗半，吃了个八分饱，就不敢再吃了，因为得留点肚子明天凌晨吃发财饭。 家里的床位十分有限，这么多人肯定睡不下，晚上男人们只能打地铺，财还没发完是不好出门的，哪怕李亚军家离得这么近都不行。 因为知道要早起，大家洗洗也就睡了，李亚东熟睡之中约莫听到一些动静，就知道他娘已经起来了，估摸了一下时间，撑死也就刚到凌晨。 这发财发得，也真是够辛苦的。 他这时就迷迷糊糊的寻思着啊，等哪天他能当家做主了，肯定要把日子改一改，就跟城里人一样，改到大年三十的晚上，一边吃年夜饭，一边看春节晚会，那多有意思，相信祖人也能体谅。 门外依旧炮仗声不断，吵得实在没法睡，李亚东想要一个鲤鱼打挺爬起来，被子太沉没能如愿，以为自己起得应该算早，扭头一看，才发现他大哥三哥早不见了人影，穿好衣服走出房，连李婷婷都起来了，果然放在家里他还是最懒的一个。 大嫂陈月娥烧了一个火盆端出来，这得益于李亚东前几天特地买的一袋栗碳，主要怕他娘冻着。 女人们在厨房操持，男人们就坐在堂屋里围着火盆烤火，好吃鬼李婷婷早就从痛爱她的奶奶那里得知家里好吃的存放地，捧着一个木头做成的果盒，盛了一大堆东西出来，什么瓜子蚕豆、糖果饼干之类的。 这丫头胃口倒是好得很，小嘴巴吧唧吧唧的就没停过，惹得她爸训斥道：“少吃点，待会儿还要吃发财饭呢。” “哦。”李婷婷努了努嘴，顺势放下手里刚抓起来的一把瓜子，如同这个家里的所有人一样，她也挺怵她爸的。 “好了，开饭了。”没过多久，厨房里传来胡秀英带着欢喜的声音。 大家也都纷纷行动起来，端菜的端菜，摆碗筷的摆碗筷，李亚民还拎出一串炮仗去外面放了，热闹的很。 今年的发财饭主菜是火锅，这是李亚东出的主意，还带回来了正宗的川味火锅底料，在京城找了好几家百货公司才买到的。 主要天气这么冷，发财饭的菜又多，十几道是必须的，再穷的人家也要拼命往出凑，等到后面的菜炒好，前面的早就凉了，还不如吃火锅，方便不说，还不担心菜凉。 这时吃火锅还找不到电磁炉，至少李亚东他们这边没看到卖的，就是用那种日后某些老京城火锅店里才有的带烟囱的炭炉，南方的土话叫“陷子”，废了李亚东好大劲才在县里找到的。 菜都摆好，没人先起筷，这是规矩，作为家里的老幺，又是没分家的儿子，李亚东负责给大家斟好酒水。 女人喝的是北冰洋，这是一种八十年代家喻户晓的汽水，其实就是橙汁，三毛五一瓶，退瓶的话还可以返一毛钱，比起此时已经打入国内的可口可乐，便宜了将近一半。 男人们就喝刚才祭过祖的茅台酒，按农村的老话讲，祭过祖的贡品吃了有好处，至于这个好处是什么，没几个能说得清，大概就是更容易得到祖先的庇护吧。 胡秀英今天高兴，汽水放在一边，又让小儿子给倒了一杯酒，率先提起酒盅来，笑呵呵的说道：“过年了，大家一起喝一个吧，我就祝你们每个人都平平安安的。” 众人笑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老娘提的杯，没人敢养鱼。 吃发财饭的时候提杯必须有祝福的话语，类似于祝酒词之类的，这也是规矩，每个人都得说，而且桌上人人都要敬酒，有好多小孩子能为这事给急哭。 好在老里家目前唯一的第三代李婷婷，已经十四进十五了，倒不至于为这个犯愁。 “娘，我也敬你一杯，我就祝你身体健康，长命百岁。”老大李亚民第二个提杯，自然是先敬母亲。 坐在旁边的李亚东适时地撤掉母亲的酒杯，让她喝饮料，因为大家第一个肯定都会先敬她，别饭还没开始吃就醉了，那传出去可就有意思了。 饭桌上杯觥交错，最后气氛上来了，除了李婷婷以外，其他人都换了白酒，就连平时滴酒不沾的陈月娥，都说要尝尝这茅台酒的滋味。 老李家发财时间掐得还算好，一顿饭吃完刚好外面有了亮光，大家都喝了不少，两瓶茅台彻底报销，碗筷也不着急收拾，围坐在火盆边唠嗑。 李婷婷此时无疑最激动，因为对她而言，每年一次的重头戏，才刚刚开始。 第九十九章 春节联欢晚会 大家磕着瓜子聊了一会儿后，胡秀英就起身回了房，没过多久出来时，手里多了几个用红纸头卷起来的小包。 “来，一人一个，保佑你们大吉大利，来年平平安安的。” 她说着，就绕着火盆依次发了过去，每个人都有，就连三十好几的李亚民也没落下，于她而言，在座的都是孩子。 李婷婷是最后一个拿到红包的，虽然高兴，但其实没抱太大希望，因为她不认为奶奶会有太多钱，多年的经历已经证明了这第一点，去年是五毛。 大人们接过红包也就顺势揣兜里去了，谁叫她最小嘛，任性一点也没人会怪罪，直接就将红纸头拆开，可下一秒，她就吓了一跳。 因为里面包着一张崭新的大团结！ 李婷婷长这么大还从未一次性收到过这么多压岁钱。 “奶奶，你发财了呀。”她瞪着个大眼珠子问道。 胡秀英呵呵一笑，“嗯，发财了，这不是刚吃完发财饭嘛。” 在座几人哈哈一笑，过年都要讨个好彩头，喜庆的话再怎么都不嫌多，兄弟姐妹对母亲包这么大的红包也没有太过惊讶，毕竟家里老幺有了钱，母亲自然不会差钱。 可他们却想错了，李亚东这次回来还真没给他娘钱，打算走的时候再说，这些钱还是暑假给的，大头他娘又偷偷塞给了他，余下的一点零碎再加上中间寄过两次钱回来，一直用到现在，期间最大的一笔开支就是今天。 刚收了一个大红包，李婷婷这个小财迷现在满脑子都是钱，可怜巴巴的望着她爸妈。 同辈之间是不用给压岁钱的，所以奶奶给完后，在场还有资格收红包就只有她。 李亚民很没风度的回了一句，“我身上没带钱，问你妈要去。” “哦。”李婷婷倒也不显意外，又笑嘻嘻的望向他妈。 陈月娥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从口袋里掏出两个早就准备好的小红封。 李婷婷火急火燎的拆开一看，结果大失所望，一个红封里才塞了六毛钱。 “怎么？不乐意，六六大顺多好听，不要就还给我。” 这丫头见她妈的爪子已经伸过来，赶紧把钱揣进口袋，苍蝇再小也是肉啊。 李亚军一家的财务大权掌握在刘金菊的手上，作为大叔和大妈，一人给了五毛，也不算少，毕竟她爸妈才给了六毛。 大家都给完钱后，李婷婷就将视线落在今年最值得期待的人身上。 可这人半点思想觉悟都没有，喝得面红耳赤，坐在那里自顾自的磕着瓜子。 “小叔叔！”李婷婷气得张牙舞爪，像个发飙的小狮子。 “啊？”李亚东不明所以，扭头望向她。 他是真的没准备，因为按农村的规矩没成家的人是不用给晚辈发红包的，没成家的人自己都是孩子呢。 “这丫头，钻钱眼里了，有没点规矩没，你小叔叔自己都在读书，哪……”陈月娥欲言又止，本想说“哪有钱给你压岁”，不过一想又不对，若说现在家里最有钱的，那肯定就是小叔子。 “好了，没大没小的。”李亚民脸一板，李婷婷一脸悻悻，顿时不敢吱声了。 李亚东见他大哥不是真生气，心情还算不错，也就顺势大腿一拍道：“哦，看我这脑子，喝了二两猫尿都找不到北了，压岁钱，要给的，要给的，咋能委屈了我家小公主呢……” 说着，故意走成了s线，回房摸出装钱的袋子，没找到红纸，干脆直接就拿了出来。 李婷婷刚才是叫得厉害，可这会儿却硬是不敢接，因为实在太多，眼神沿着边缘数了一下，整整十张大团结！ “这……小东啊，重了，你真要给她压岁钱，一两块就好了，这么多……”陈月娥伸手就往回推。 “瞎闹！”李亚民也是蹙眉望向他，“把钱收回去。” 开玩笑，一百块钱都快抵他半年工资了，农村谁家能给这么重的压岁钱。 可李亚东却不管不顾啊，借着一脸关公像装疯卖傻，“诶，你们别管呀，我给我侄女的，跟你们有什么关系……不行，婷婷，今天必须得拿着！” 李亚民知道弟弟酒量不好，以为他真喝醉了，也不好发脾气，用眼神示意婆娘给他推回去。 陈月娥推阻半天未果，最后还是胡秀英发了话，“行了，婷婷，既然是你小叔给的，你就收着吧，等开学了多买几本好书看。” “这……”陈月娥扭头望向丈夫，见他蹙眉点头后，才就此作罢。 李婷婷战战兢兢的把钱接了过去，然后心里就是一阵狂喜。这么多钱，她希冀好久的东西都可以买了，都能做个小富婆。 怎奈……她的梦想是美好的，可现实很残酷。 他们一家上午回了县里，在半路上，一顿威逼利诱之下，不光这笔钱，就连胡秀英给的十块钱，也都进了陈月娥的口袋，说是给她存着以后念大学。 李婷婷欲哭无泪，终于深刻的领悟到了语文课上老师教的“偷鸡不成蚀把米”的真正含义，要是小叔叔没给这么多钱，她奶奶的那十块钱，她八成还可以保住。 发财饭吃完后，分了家的儿子就要各回各家，得为了接下来的拜年做准备，因为每家都有不同的亲戚。 大年三十这天，李亚东也闲不了，没了两个哥哥在家，很多事情都要他来操持，上午去了一趟镇上，卖回红纸，蹲家里裁纸写对联，半下午的时候就得为“送灯”做准备。 所谓送灯，也是老一辈留下的传统，讲的是大年三十这天要去祖先的坟墓前鸣炮点灯，以便给他们照亮回家的路，接祖人回家过来。 然后在十五元宵的时候，还要重复一次相同的步骤，意味着年过月尽，将祖人送回到安息之地。 所以太阳快要下山的时候，李亚东屁股袋里揣着火柴，一手拿着一把带木棍的红蜡烛，一手拿着几盒小挂炮，就向大山进发了。 老李家的祖坟地倒也不算远，花了半个小时就回来了，接着还要做迎接新年的最后一项工作——贴对联。 胡秀英早就煮好了面糊，李亚东从柴房里搬出竹梯，李冬梅帮忙打下手，负责往对联后面抹面糊，还要不时跑到远处观摩一下。 “歪了，歪了，再往左边一点……不对，太多了，往右边去一点……” 这姑娘真不是什么好的观察员，把李亚东折腾得够呛。 屋外寒风瑟瑟，站在梯子上，大动作也不敢做，沾满面糊的手被风吹过有多冷，没用这种原生态的方法贴过对联的人，还真体会不到。 贴完对联后，家门也就变了模样，左秦琼，右敬德，牛鬼蛇蛇不能入。 包括人也是一样，等明儿个大年初一再上门的，那就全论拜年算，不管有没有提礼，不差钱的人家鞭炮是必须放的，热水热茶招呼好，完了还要煮碗年粑吃，亲近的还得硬拉着留下来吃年饭喝年酒。 晚饭过后，村里的喇叭突然响了，组织大家去礼堂看春节联欢晚会，这还是头一次，毕竟村里刚通电也就半年，不说大家都忘了，正好这一宿也没事，大家热情很高，就带着马扎板凳向村委会那边赶去。 胡秀英和李冬梅一样兴致高昂，可李亚东却突然想起某些事情，真心不怎么想去啊。 第一百章 大年初一 一九八五年的春节联欢晚会绝对是个败笔，李亚东到现在都还记得，当时央视在《新闻联播》里还道过谦。 但是没撤，他娘和四姐要看，他也只能陪同。 三人来到村委会时，礼堂里已经坐了不少人，好在方驼子总算没忘记台上的那部金星牌电视机是谁买的，以尊老爱幼、年龄大的人眼睛不好为由，给胡秀英找了个好位置。 李冬梅就一脸悻悻，她可没有这个待遇，只能依次坐在后面，至于李亚东，坐都懒得坐，杵在墙边跟张春喜聊天。 “啥时候把二狗子叫上，咱哥几个喝一顿。” 张春喜靠在墙壁上漫不经心的摊了摊手，“看你咯，反正铺子也关了，等过了初三再开。” “初三啊……”李亚东脑子里捋了捋，接下来的几天他会很忙。 没办法，老李家的年都要他来拜，他大哥三哥结了婚，算是单独的人家，总不至于让他娘和四姐去拜年吧，再说家里也要有人招呼啊。 “我尽量初三吧，不过估计够呛。” 其实老李家本身没几家亲戚，他爷爷中年得过病，就生了两个儿子，大伯已故，下一辈关系不好，以前为鸡毛蒜皮的事情没少吵架，可今年拜年却要多出不少人家，主要中半年他考上大学的时候，许多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都过来送了礼，人情关系也就这样建立了起来，正所谓礼尚往来，人家主动了，你也没撤。 “你今年是够呛的，自行车都没一辆，看你怎么办。” 这小子哪壶不开提哪壶，李亚东之前还真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事到临头才感觉到头疼，大过年的借车肯定不好借，没有交通工具，到时非跑死他不可。 “诶，你小子，赚了这么多钱怎么不弄个一脚踹啊？” “然后借你踹对吧？”张春喜没好气的伸过手，“来，借个一两千大洋，明早就去县里提一辆。” “滚蛋。”李亚东一巴掌将他的手给拍开，道：“你也是一天进账好几十的大老板，买辆一脚踹还要借钱，你这半年赚的钱呢？” “你觉得我爸会让我管这么多钱？” 李亚东哑然，倒是忽略了张会计的存在。 “真没钱？” “有啊，私房钱几百块还是有的。” “这样吧，你明天去提一辆，借我骑几天，缺多少我先借给你。” “这可是你说的。”张春喜嘿嘿一笑，作为一名追风浪子，他早就想拥有一辆自己的坐骑，以前是羡慕他爹的二八大杠，现在随着身价水涨船高，眼界也高了，已经看不上。 “诶，我说小东，你在学校读书咋比我在家翘着屁股干还能赚钱，你都干啥了？”忽然想到什么，不禁问道，其实这个问题他想问好久了。 “也没干啥，就是搞了个小公司……”对他，李亚东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便将一帆贸易公司的事情细细说来。 “跑到南方去进东西，拿到京城卖？”张春喜听罢瞠目结舌，只觉得这家伙的胆子也忒大了，自己长这么大连县城都没出过，他就敢跨省干买卖。 “你要是有兴趣也可以做，去省城找点货源拿到县里卖，一样能有不小的收益。” “当真？”张春喜两眼放光，因为他发现烤鸭店其实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他完全可以再搞点别的事情做做。 “骗你有糖吃？” “那……你让我想想，我得好好想想……”他瞥过脑袋去，仔细酝酿着，实在是因为心虚，感觉胆子不够用。 李亚东懒得理他，而这时，春节晚会也开始了。 一九八五年的春节联欢晚会为什么要从室内演播厅搬到工人体育馆，其实李亚东多少能猜测到一点原因。 因为这一年大家看了盛大的国庆阅兵，以及洛杉矶的奥运会，上面领导大概觉得中国十几亿人口的大国，在演播室办春节晚会过于寒酸，想呈现出更宏大的场面。 可惜的是，此时的中国太落后了，举办大型晚会的经验缺乏还是其次，主要设备太差，根本不足以支持现场直播这样的庆典。 果不其然，晚会的第一个节目就出现了问题，要知道一九八五年可是牛年，但第一个节目却是《百猴迎春》，简直莫名其妙。 这还不算完，没过一会儿飞行中的孙大圣又撞了上栏杆，李亚东看着都替他疼。 不过礼堂里的乡亲们却丝毫不介意，依然看得津津有味，主要以前没看过，所以脑子里也没有比较。其实自八三年开始，前两界的春晚都挺成功，社会反应也是好评如潮。 晚会现场的收音器材明显有问题，声音很小，不竖着耳朵根本听不清，哪怕方驼子已经把电视机的音量调到最大。 随后的小品《拍电影》，算是整场晚会中难得的亮点，朱时茂和陈佩斯的搭档堪称经典，虽然声音依旧不太清晰，但两人滑稽的动作，还是将大家逗得人仰马翻。 当陈佩斯穿着单薄的白色对襟褂，硬着头皮浇下一盆凉水时，礼堂里的气氛达到高潮，掌声雷动。 可李亚东却笑不出，因为这里大概只有他知道，此时京城的室外气温只有两三度的样子。 为了给全国人民带来欢笑，老陈同志也真是拼了。 这场晚会时间很长，李亚东约莫有些印象，但具体多久却不记得，关键他娘和四姐看得起劲啊，然后就一直等啊，一直等啊，等了整整六个多小时，让他有种想要骂娘的冲动。 回去睡了一觉，感觉刚闭眼就醒了。 张春喜在外面叩窗户，胡秀英让他进来也不进，两家毕竟不是亲戚，不用拜年，大年初一进门总归不太合适。 李亚东数了两千块钱跑到门外交给他，然后张春喜就屁颠屁颠儿的上县里去了。 南方跟北方的习俗有很大不同，在北方大年初一基本不出门，南方则刚好相反，初一不仅要出门，还必须去给最亲的亲戚拜年。 如同李亚东之前所想一样，老李家的大年初一就是一场灾难，从早上七点多钟开始，上门的人就基本没断过，屋里屋外全是人，坐都没地方坐。 李亚东提着一份拜年礼算是杀出重围，倒是可怜了他娘和四姐，今天一准要累坏。 他一路加快步伐，打算在中午之前赶到目的地，因为下午是不能拜年的，他要去的是母亲的娘家，虽然外公外婆都已不在，但还有一个大舅，如今确实是李亚东最亲的长辈。 第一百零一章 鸭厂选址 鄂东南属于丘陵地带，李亚东他们这边最多的就是山，第二是水，因为临近长江。 他大舅胡德才家就住在长江支流的边上，一个村子，三面环水，只有一条土路可以进去。 李亚东临近中午才赶到这里，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沿着土路走进江中村时，望着周边江水浩渺、水草茂盛的景象，眸子里流光溢彩。 其实他最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养鸭厂的选址，如果不考虑规模的话，可供选择的地方倒是不少，他们村里就可以养，至少也有几亩水塘，远处还有一条小河道。 但那样养个百十只鸭子完全无法达到李亚东的预期，他的计划至少第一年要以千计，之后还会更多。 所以一个好的场地，是他起步之初就要考虑到的事情。 而眼前的江中村，无疑就非常适合，鸭子是无法离开水的，养鸭水源是第一大要素，这里三面环水，地势开阔，脑子里捋了捋，似乎方圆十公里内还真没有比这里更好的地方。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啊。”李亚东笑了，原本他是打算年后再具体落实这件事情，不曾想大年初一出来拜个年，随便就把问题解决了。 江中村这里的土地他是知道的，很多农作物不太好种植，耕地也不多，不都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嘛，农民多以渔猎为生，他大舅就是个老渔夫，所以土地不算什么稀罕东西，想来问村里承租一块应该不是问题。 村子东头，临近江边的三间泥瓦房，就是他大舅的家，家里没几分田地，口粮都得买，条件自然不怎么好。 胡德才显然知道外甥今天要来，杵在门外已经望眼欲穿。 “勇儿，快拿炮子，小东来了。” 屋里走出一个黑瘦青年，这是李亚东的二表哥，胡勇。 手里拿着一挂估摸特地准备的百字头鞭炮，笑呵呵的说道：“你要再不来，我家都准备开饭了。” “全靠两条腿，我能怎么办。”李亚东哈哈一笑，问道：“文哥呢？” 他还有一个大表哥，叫胡文，年近四十，比他大哥李亚民还大一些。 胡家两个儿子虽然都结了婚，不过并没有分出去，三间泥瓦房老俩口一间，两个儿子一人一间，连在一起，平时有个什么事，也能相互照应，倒也挺好的。 “拜年去了。” 想想也是，李亚东寻思着如果今天不是他来，他二表哥估计也要出去拜年。 他大舅胡德才毕竟年龄大了，六十出头的人，年龄差得太多，家里总归要有个同辈人陪客。 而李亚东在他们一家眼里，无疑就是贵客，没哪个亲戚有他这么出息。 “大舅，我来给你拜年了。” 李亚东提来的拜年礼是胡秀英给准备的，一块猪肉，两包红糖，外加儿子给她买的麦乳精也提了一盒过来。 不过李亚东又塞了二十块钱，没敢多给，怕老家人不要，就二十块都拉扯了老半天。 胡家三个女人操持了一上午，饭菜早就准备好了，只等李亚东上桌。 算不上十分丰盛，跟老李家如今的生活条件完全不能比，肉菜只有一个，青椒炒腊肉，再有一个腌鱼干，其他三盘都是素菜。 临吃饭的时候，他舅妈和两个表嫂，外加三个小孩子，都没上桌，待在厨房里，李亚东过去叫了两次，硬是不出来，也实在没办法。 “对了，文哥和勇哥现在在干嘛？”饭桌上，李亚东也就随便起个话题问道。他约莫听他娘说过，两个表哥中半年好像去县里做过工。 胡勇笑了笑，没说话，拿出一瓶高粱酒，给他斟了一杯。 胡德才叹着气道：“还能干嘛，生在江中这个地方，开荒都没用，要捞到什么活就出去干几天，平时只能跟着我打渔呗，看天吃饭，比如今天就没什么营收，早上出船想弄条新鲜鱼，几网撒下去全是小菜子。” 李亚东听着心里挺不是滋味的，他大舅这个年纪还要出船打渔，辛苦先不说，主要太危险了。 三人走了几盅后，李亚东适时地打听了一下在江中这边承租土地养鸭的可能性，他们是本地人，对于村里的事情自然有些了解。 “地倒没事，反正空在那里也是空着，有钱拿的好事，村里怎么会不同意。可你这包地养鸭，是要养很多吗？”胡勇诧异道。 其实养鸭子的想法他也曾有过，不过看看左右邻居有人养过后，把搭进去的谷子跟最后的收益一对比，好像也没赚什么钱，还白费了好多时间，也就打消了念头。 “对，很多，慢慢来，今年打算至少养一千只。” “一千只！”胡家爷俩吓了一跳。 “这得要多大投入啊？”胡德才有点不敢想，鸭吃的谷子饲料先不提，就是这么多鸭苗都是一笔吓死人的支出啊。 “这么多鸭苗不太好找吧？”胡勇是知道小表弟有能耐的，老李家正在盖楼房的事情也清楚，所以没去问钱的事情，而是考虑别的方面。 “找不到就自己孵，说实话第一年我就是打算赔钱的，关键要把鸭子先养好，技术摸透。” “唉……你这大学生的想法，还真跟一般人不一样。”胡勇叹了口气，也算体会到了小表弟的财大气粗。 “真要干？”胡德才还是觉得这事玄乎，万一没弄成……就他这样的，赔的钱拿命抵都不够啊。 李亚东点了点头，态度很坚决，显然主意已定。 “大舅，村里你看能不能帮忙沟通一下，选个好地方。至于勇哥和文哥，你们要是愿意的话，到时就过来给我三哥他们帮忙，别担心亏本的事情，我会让他每个月给你们开工资。” “诶，说这话干嘛。”胡德才摆手道：“小东啊，我想就问一句，这事将来真能赚钱？” 胡勇也是竖起耳朵，有工资拿他自然高兴，不过如果老李家那边一直在亏，他和他哥却还拿工资，那就不好意思了。 “大舅，放心吧，任何买卖都要先投入才能见到成效，熬个一两年，等以后就舒坦了。” “那好！” 胡德才听罢不疑有他，对于这个能考上首都大学的外甥是毫不保留的信任，正色道：“就让你表哥他们一起帮忙干，也别提工资的事情，只要饿不死就行，总比跟着我打渔看天吃饭有出息吧，起码还有个盼头。” 三人喝着小酒商量了老半天，李亚东也是太投入给忘记了，厨房里还要好几口人没吃饭呢，怪不好意思的。 下午临走时，又给三个孩子一人塞了十块压岁钱。 弄养鸭厂的事情有他大舅帮忙，自然轻松不少，跟村委会的讨价还价，包括选址方面，他大舅肯定都会把好关。 商量好了初八再过来后，李亚东也就打道回府了。 第一百零二章 赶人 张春喜提回来了一辆大幸福250，虽然不如之后的加强版520那么酷炫、拉风，但在这个农村大多数人对自行车还神往不已的年代，也是了不得的大喜事。 老张家为此还放了一个“大万载”，红色的一脚踹停在门口，好多乡亲们过去观摩，啧啧称奇，艳羡不止。 至于钱是哪里来的，相信这家伙跟他爸妈自有交代，李亚东倒也不客气，下午回来就过去赶车子，弄得张春喜一脸悻悻，就像新娶的媳妇被别人给上了一样。 “诶，你慢点，会骑吗，要不要我教你？” 李亚东瞥了他一眼，见他一脸紧张，回应他的是一声剧烈咆哮，以及一鼻子油灰。 有了一脚踹，拜年可就方便多了，初二的早上，李亚东弄了一个箩筐绑在后座上，让他娘把拜年的礼物一股脑儿的放进去，然后就开始了“快递模式”。 十几家亲戚，需要一上午跑完，吃饭是不可能的，扔下礼包就走，了不起喝杯水，致歉的话倒是说了一大堆。 没办法，有了一脚踹虽然方便，但这寒冬腊月的，也没个头盔和皮手套，风吹在皮肤上就跟刀割一样，实在不算什么潇洒事。 初三这天，老李家的拜年客人还是不少，两个表哥也都来了，寻思着中午干脆摆一桌，于是李亚东早上就骑着一脚踹去镇上添了点酒菜，然后又去二狗子家将他接了过来，再把张春喜喊上，一帮人喝了个天昏地暗。 整整十瓶高粱酒，喝得干干净净，一个人起码灌了一斤多，李亚东这副身板毕竟还没适应这样的酒量，高估了自己，直接“下了猪”，然后就钻桌子底下去了。 一直昏睡到第二天早上，醒来后只感觉口干舌燥，腹腔里像是起了火，头痛欲裂，这是劣质酒的后遗症。 这时他就寻思着啊，以后得对自己好一点，白酒低于五粮液的档次，能不喝就不喝了。 此时才早上六点多，家里居然有了客人，一个老婆婆和一个年轻后生，这后生李亚东只感觉面熟，但不认识，老婆婆他倒是知道，附近有名的媒婆。 堂屋里他娘正陪客人说着话，却没看到他四姐的人影，跑到房间一瞧，正红着脸坐在床边呢。 李亚东还哪里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嘿嘿笑道：“姐，外面那小哥不错呀，人长得帅气，看面相也挺正派。” 他这么一说李冬梅的脸就更红了，干脆直接往床上一趴，把头埋进了被子里。 之前因为过年的缘故停了一阵，现在初三一过，猴急的小伙子们又按耐不住了，而且更加急躁，生怕被别人抢了先。 如今方圆几公里内谁不知道老李家在盖大楼房，如果能娶到他们家的小闺女，那简直就是财色兼收的大美事啊。 屋外的客人坐了会儿也就走了，李亚东看他娘的模样，似乎没有相中。 “小伙子人是不错，就是家里条件差了点。” 作为母亲，胡秀英自然不希望女儿嫁过去受苦，那个叫黄国栋的后生是个木匠，虽然有门手艺，但家里没人帮衬，就他一个儿子，上面还有年近五旬的父母，真要嫁过去摆明的是要遭罪的，男人在外面做工，家里的田地、年迈的父母，可不得全要她女儿伺候。 “娘，我觉得这事你得问问姐她自己的意思，她要是不喜欢，嫁个条件再好的也不见得是好事，要真喜欢，吃苦受累那也是幸福。” 话虽然这样讲，但这辈子李亚东怎么可能让他四姐受苦，只要不嫁给上辈子那个天杀的袁小凯，其他人都可以考虑，只要她四姐喜欢就好。 “她？”胡秀英没好气的回道：“你去房里问问她，我没让她选吗？她自己半点主见都没有。” “要不……我给姐把把关？”李亚东呵呵一笑，试探性的问道。 胡秀英倒也没说拒绝的话，因为她自己现在都感觉脑壳痛，儿子是有文化的人，让他把把关说不定也是好事。 于是，接下来李亚东就多了一项重要工作——给四姐物色对象。 初四至初六这三天，拜年的人渐渐变少，上门说媒的倒是越来越多，李亚东就搬了条板凳坐在门口，观察着登门的每一个后生。 初七这天，二狗子开着拖拉机来请回年酒，李亚东实在推脱不过，就骑着一脚踹跑了过去，到地方发现张春喜也从县里回了。不过没敢多喝，这些便宜酒喝下去太难受了，算他聪明，骑了一脚踹过来，就以“还要骑车回家”为借口，再加上张春喜在一旁帮衬，总算没有多喝。 这小子平常可没这么好心，酒桌上不拼命灌他就好了，这次之所以如此，八成还是怕他喝晕了撞坏了一脚踹。 因为没什么拉扯，再加上开饭时间早，所以差不多下午一点也就回了家，刚走进门，李亚东瞬间火冒三丈。 老李家堂屋里还在吃饭，有客人在，一对衣着得体、看似像夫妻的中年人，旁边还坐着个彬彬有礼的年轻人。 袁小凯！ 李亚东差点就脱口而出了，这狗犊子，居然敢跑到他家吃饭？ 他娘竟然还留他们在这里吃饭！ 狗日的，都见家长了！ 李亚东气得火冒三丈，喝了几两酒后更容易气血上涌，直接走过去掀了桌子。 惊得一桌人赶紧起身躲开。 “小东，你这……”胡秀英气归气，主要还是有点不明所以。 李亚东却没有回话，而是指着袁小凯的鼻子吼道：“滚！给老子滚，谁他妈让你进我家的！” 袁小凯也是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啊，自己这是招谁惹谁了，这位八成就是传说中的小舅子吧，怎么回事嘛，两人这才第一次照面啊。 “年轻人，你怕是有什么误会吧。”袁父是镇上的一名领导，这辈子哪里被人如此落过面子，好在有些城府，忍耐了下来，依旧淡笑着问道。 “误会？”李亚东冷漠的望向他，“没什么好误会的，我们家不欢迎你们，你们三个赶紧走，走走……” 说着，就开始伸手赶人了。 第一百零三章 承包土地 “诶，你这孩子，怎么能这样，这大过年的……”袁母实在忍不住，要不是顾忌到来此的目的，早就开始破口大骂了。 可李亚东会听她说吗？ 理都懒得理，瞅了眼条台上早上出门时还没有的几包礼品，拿过来，直接塞到她怀里。 “出去，立刻！”完了后，伸手指向门外。 袁家三人再好的脾气，此时也都变了脸色，袁父沉声说道：“年轻人，做人凡事都要留一分底线，你这不问青红皂白把我们赶出去，小心将来后悔！” “威胁我？”李亚东冷笑道：“我今天还就赶你们了，你能拿我怎么着？” 一个小镇上的破领导，还敢威胁他，上辈子好多账李亚东到现在都还记得，若非这辈子可以重新来过，她四姐还没卷进去，他必定不惜一切代价弄废整个袁家！ “好，好的很！”袁父怒极反笑，道：“我们走。” “诶，爸，那提亲的事……”袁小凯脚下像黏住了一样，有点啥不得，你说这叫什么事，明明就要到嘴的肉，却直接飞走了。 他眼馋李四妹可不是一天两天了，自从去年在镇上撞见过一次后，心里就一直惦记着，做梦都想着怎么把她弄上床。 “还提个鬼的亲！”袁父气不打一块出，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率先夺门而出。 等袁家三人走了后，胡秀英有些担心的走上前来，拉着儿子的手问道：“小东，这到底怎么了？” 就连躲在房里始终没好意思出来的李冬梅，此时也走了过来。 “娘，记住我说的话，四姐谁都能嫁，就是不能嫁给刚才那小子！” “哦，好好……” 胡秀英这辈子从没见过儿子发这么大的脾气，是真被吓到了，苦口婆心的追问了几句原因，可儿子就是不说，也只能作罢。 “娘，我听小东的，不嫁他们家。” 李冬梅虽然一脑子迷糊，但对弟弟却是毫无保留的信任。即便之前她和袁小凯独处了一会儿，感觉他人还不错。 初八这天，李亚东有事，与他大舅胡德才约好了今天去江中村，还把他三哥李亚军从后山的工地上拽了下来。 工地从初六开始又重新开工了，他三哥就一直牢牢把着关，李亚东对师傅们如今也有些了解，知道都是老实人，平时对他们也不薄，想来应该不会搞出豆腐渣工程。 俩人颠着一脚踹来到江中村时，胡德才早就坐在门外等候多时，旁边还围坐这几个翘着二郎腿的中年人。 “哦，小军也来了。” “大舅，家里最近正忙着盖房子，打算年后再来看你，身体还好吧。”李亚军从一脚踹后座上跳下来，笑着问候了一句。 “好着呢。” 胡德才说着，还在腿脚上拍了两下，然后又扭头望向身旁几个已经站起来的人，“来，我跟你们兄弟介绍一下，这几位是我们村上的领导……” 他说了一大堆头衔和名字，李亚东也没怎么去记，掏出一包刚才路过镇上特地买的红梅来，一人发了一根，就记住了一个姓王的村支书。 五十出头的年纪，面容消瘦，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绿布袄子，左边胸口的袋子里，插着一只看不出牌子的钢笔。 “王书记，包地的事情，我大舅应该都跟你说了吧？” “说了说了……” 王书记呵呵一笑，半点也没拿捏，甚至还主动伸出手来，“你就是老胡家的那个考上北大的外甥吧，果然一表人才，幸会幸会。” 也算在体制内混了这么多年，王书记心里自然有本明目账，这孩子将来大学毕业后，要是分配到地方，以北大学子的身份，股长、科长都可以直接省了，起码也是处级起步，趁现在给足面子，将来指定没有坏处。 有了这种思想觉悟之后，接下来的事情，无疑就好办得多。 一群人沿着江边漫步而行，附近的农民看这阵势，还以为上面来了领导，村干部们正陪同视察呢。 方书记甚至还拿出了一张手绘的简易版江中地貌图。 按他的意思，只要是无人的荒地，李亚东看上那块，就自己划，还把口袋那只宝贝得紧的钢笔，掏出来递给他。 李亚东手里握着钢笔和地图，笑着表示感谢，但没有盲目选择，而是沿着江边好好的看了看，走了大约两公里后，在一个杂草丛生的c字型区域停了下来。 这片区域很荒芜，沙不像沙、土不像土的地质坏境，明显不适合农作物种植，视线之内也没有人家，说是“鸟不生蛋”都毫不为过。 不过这些李亚东倒并不在意，他反而就是看中了这里的安静，而且面积也够大。 “要不，就这儿吧……”他思忖半晌，觉得可行，于是摊开手里的地图，在对应的区域画了一个圈。 方书记接过来一看，吓了一跳，“这么大？” 开玩笑，按他这画的圈来估计，起码得有近百亩地。这是办鸭厂吗，造大炮都够用了。 “大吗？”李亚东呵呵一笑，“没事，大就大点，你们村留着不也没用嘛，倒不如承包给我还能有点赚头。” 这些人哪里懂得他的未雨绸缪，江中这里的地现在确实没什么用，可过几年就不一样了。到了九十年代，城市里的高楼大厦拔起而起，建筑材料供不应求，江里之前没用的沙子全成了宝贝，到时这一片将沙场成堆，沙老板一个个富得流油，再想弄这么一块地，代价可不是一般的大。 “那倒也是……”方书记想了想，确实是这个理儿，突然又想到什么，不由问道：“那你打算承包多少年？” “这就得看你们了，我自然是越长时间越好。” 方书记心里窃喜，觉得占了大便宜，拿一块开荒的价值都没有的废地，换人民币，就没有比这更划算的买卖了。 “那要不就按国家政策，弄个三十年？”他试探性的问道，显然做足了功课。 李亚东乐了，别说三十年，三百年他都包啊，能要几个钱，于是回道：“可以。” 果不其然，最后一行人来到村委会好一阵商量，方书记给出一个自认顾及了对方颜面、也照顾了集体利益的价码。 承包三十年，每年租金一百块，约莫相当于每亩地一年一块钱。 李亚东还能说啥…… 签合同啊！ 双方签字画押，按照合同规定，李亚东事先支付了五年租金，得到了一份盖着江中村村委会公章，并由在场所有村干部联名签署的《农村土地承包合同》。 第一百零四章 返京 初八一过，学校开学，工人上岗，对于大多数人而言已是年过月尽，李亚东的离期也进入了倒计时，不过总算还能再待几天。 他这所以能安心在家待这么久，还得多谢田磊，年前田磊已经表示过，大年初四就会回去工作，只要他这位经理到岗，公司那边就没什么好操心的。 趁着这仅有的几天时间，李亚东打算抓紧将养鸭厂的前期工作规划好，也好让他二姐和三哥有个前进的方向，不然到时肯定会跟无头苍蝇一样。 大舅胡德才家作为临时据点，二姐，二姐夫，三哥，包括两位表哥，李亚东给他们好好的上了两天课，将自己的计划逐一做了分解，一步一步来，总的来讲，对他们第一年的要求只有一个——把鸭子养好，努力扩大规模。 腊月十一这天，大家就纷纷行动了起来，为了建设养鸭厂做准备，找施工人员的找施工人员，采购建材的采购建材，联系鸭苗的联系鸭苗，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元宵节这天，养鸭厂正式破土动工，前期的计划是先建两排平房，作为鸭舍，占地面积约为五百平。里面的构造是李亚东亲手设计的，并绘有图纸，鸭舍地下有一个浅层，那是粪池，每个鸭栏的地板都是木质镂空结构，这样可以合理分离粪便，更干净卫生，不容易诱发疾病，也便于统一清理。 所以建造之初，就是泥工和木工一起行动，附近有手艺的师傅大概都被李亚军找来了，以至于李亚东还在施工队伍里看到了一个“熟人”。 “你是姓黄对吧。”他走到一个埋头苦干的年轻木匠旁边，笑着问题。 李亚东不留痕迹的注意这人已经一上午了，挺勤快的一个小伙子，手脚麻利，跟工地上的其他工友关系也处理得不错。正因为这样，才有兴趣走过来跟他搭个话。 “是的，黄国栋。”年轻木匠抬起头来呵呵一笑，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 “这几天怎么不见你去我家？”李亚东从兜里掏出一包红梅，顺手递过去一根，饶有兴致的问道。 黄国栋摇头表示不会，苦笑道：“媒婆说你娘好像没瞧上我，哪好意思再去。” 李亚东看了他一眼，笑着问道：“你认识我四姐？” “认识啊，冬梅读六年级的时候，在大梁村那边的小学，我俩是同桌。” “冬……梅？” 黄国栋面色一窘，慌忙改口，“哦不，你四姐，你四姐……” 李亚东倒没放在心上，想不到俩人还有一段渊源，于是重新审视了他一遍，穿着一身旧旧的深蓝色棉袄，上面还打了几块补丁，约莫是因为做工特地准备的，上次在家里见他时，倒不至于这么寒酸。身形消瘦，五官端正，肤色略显蜡黄，手上生有厚厚的老茧，给人的感觉很舒服，像是一个能持家过日子的忠厚人。 “你喜欢我四姐？” “啊？”黄国栋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平常哪里被人这么直白的问过话，支支吾吾了好半晌，硬是不知道怎么回话。 “很难回答？”李亚东收敛起笑容，道：“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一个大老爷们儿有什么难以启齿的，真要喜欢，就要自己去争取。” 黄国栋猛地一怔，他毕竟不笨，抬起头来，诧异的望着这位十里八乡已经传得很神乎的能人，总感觉他话里有话，而且还有点偏向自己的意思。 他深吸一口气后，用坚定的语气回道：“喜欢！” “看吧，其实也不难，喜欢就要表达出来。”李亚东呵呵一笑。 “我可以给你创造个机会，至于能不能打动我姐，就得看你自己，而我娘那边，其实你不用太在意，只要我姐看上了，她多半不会阻碍。” “真的？”黄国栋一听心花怒放，他打小就对李冬梅有好感，日后离开学堂，这种好感就慢慢演变成了思念，长大后总会找借口去她们村上看看，虽然很多次扑了空，但总归有那么一两次遇见了，也搭了几句话，这让他感觉非常满足。 直到去年末，听说她要许人后，就彻底慌了神，鼓足了好大的勇气说服有点不敢高攀的父母，请了媒婆上门提亲，可惜结果并不理想。 原本他以为自己想通了，确实配不上她，她娘要求高也是好事，但愿她能嫁个好人家，可现在突然听她弟弟这么一说，心里隐藏很好的那缕火光，就犹如被浇上了柴油，嘭地一下就燃了。 “骗你有肉吃？”李亚东没好气道：“我会安排她来这边帮忙，剩下的就看你自己了。” 黄国栋听罢，眼中精光四溢，见他转身要离开，重重的回了句，“谢谢！” 李亚东脚步微顿，也没说什么，继续向前走去，心里祈祷着：希望自己的眼光没错。 这段时间他观察过不下十位年轻后生，可看来看去，似乎还是这个家庭条件不好、也不怎么显眼的黄国栋，表现出来的情绪最为起伏。 作为过来人，李亚东心知肚明，那是因为在意。 他四姐是个很没主见、且懦弱胆小的人，他私以为，找一个会真正会让着她、迁就她、疼爱她的人，比什么都重要。 晚上回到家里，李亚东就把这件事跟他娘和四姐商量了一下，李冬梅倒是挺高兴，一直觉得家里的事情她插不上手，现在终于有机会可以帮上忙了。 至于嫁人的事情，就先放放吧。 “娘，姐许人的事情也不急于一时嘛，你让她出去见见世面，说不定自己就有主见了……” 胡秀英还有点不太赞同，李亚东劝说了好一阵，总算松了口。 腊月十六这天，李亚东带着三哥去了一趟县里，先去张春喜的烤鸭店看了看，开在一个大转盘旁边，旁边就是巴士车站，生意确实挺火爆。 中午把张春喜拉上吃了顿饭，同行的还有县里百货公司的一位主任。 这是李亚东早就托张春喜找的关系，花了四十块钱，从他手里买到两张自行车卷。 下午就去提了车，把一脚踹还给张春喜后，李亚东就和三哥一起蹬着崭新的永久牌二八大杠，回了家。 之所以买车还是为了方便，江中离他们村有点远，有了自行车方便时常回来看看，将来那边肯定要留人驻守，他娘一个人在家，李亚东不放心，按他的意思，几个哥姐轮班，每天都要有人回家。 明天李亚东就准备返京，时间拖得已经够久，再不回去学校那边都不好交代，晚上一家人都从工地赶回来，好酒好菜吃了一顿，饭后李亚东把二姐和三哥叫到房间，将早就准备好的五千块钱，交到他们手上。 至此，他带回来的一万五千块钱，基本算是花完了。 李亚东还把自己的bb机号码告诉了他们，平时就书信来往，真要有什么急事，就去镇上找电话呼他。 腊月十七的早上，一家人好好寒嘘了一阵后，李亚东就背着行李包，踏上了返京的旅途，他三哥骑着自行车将他送到县里，有了上次的经历后，这次一家人的情绪总算比较稳定，没有人掉眼泪。 买好了上午十点的长途巴士票后，李亚东还去了一趟棉花公司，他大哥苦口婆心的给他讲了一堆大道理，总的意思不外乎让他一门心思的学习，别再搞三心二意的东西。 第一百零五章 公司出事 漫长的旅途再次开始，前两天一如往常的平淡，可到了最后一天，当绿皮火车抵达津门地域时，他挂在腰间许久未响的bb机，突然响了，幸好是调成了震动，只有嗡嗡声，否则只怕要被车厢里的人当成大熊猫看。 “八成是田磊打的。”李亚东心里想着，不过也没有特别放在心上。 当初他跟田磊说的是十五左右会回来，可如今都快二十了，打个电话过来问问也挺正常。 一天之后，李亚东抵达京城，等回到五道口时，才发现事情不是他想的那么简单——公司出事了！ 此时的一帆贸易公司大门紧闭，老远望过去，原本用白漆粉刷过的墙面，临窗的区域黑乎乎的一片，像是被烟薰过一样。 此番场景，几乎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火灾之后的痕迹。 心中顿时一凛，紧了紧背上的包裹，火急火燎的狂奔过去。 公司正门外的两扇窗户烧毁严重，被人用几块木板给封了起来，大门还算完整，上面有一把大铁锁，备用钥匙李亚东其实有一串，只不过放在了大杂院，透过门缝向里面瞅了瞅，发现展销厅里一片狼藉，木质的货架很多都已损毁，烧坏的商品被人整理好，堆放在角落中。 不幸中的万幸，火势似乎没有蔓延到公司后面的几个房间，应该是被人及时扑灭了。 “怎么会突然失火？田磊呢？”李亚东心中有些不详的预感，出了这么大的事，于情于理田磊都应该坐镇公司，而不是把门锁起来。 这样一想着，心里顿时焦急如焚，撒开脚丫子向道路一侧的小卖部跑去，路过旁边的二发贸易公司时，李亚东还下意识的向里面看了看，发现展销厅里人头攒动，生意好的很。 “你好，请帮我呼21307……” 利用小卖部的座机呼叫了田磊的bb机后，李亚东就在旁边守着，这个年代的bb机还没有汉显功能，只能留下一个电话号码。 等了快二十分钟，就在李亚东决定放弃，先回草帽胡同，看看能不能找到蒋腾飞他们那些人后，电话终于响了。 “喂……” “东哥，你回来了？”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欣喜的声音，李亚东一听就知道是蒋腾飞。 “田磊呢，怎么回电话的是你？” “田经理受伤了，在医院……” “什么？！” 李亚东的心瞬间沉了下来，也来不及打听其他的，问了个地址后，向着清华园那边飞奔而去，因为五道口这里是很难打到出租车。 来到医院后，公司里的人基本都在，约莫是聚在一起太多，医生不让进病房，所以都杵在走廊上。 “老板……” “东哥……” 众人纷纷打招呼，表情虽然依然沉重，但眸子都带着股掩藏不住的欣喜，如同一下找到了主心骨。 李亚东沉默不语，点点头后，独自一人走进了病房。 田磊此时正躺在病床上沉睡，光着个膀子，裤子也被剪烂，两只胳膊，以及左小腿上，缠绕着白色的纱布，一名护士在旁边配置点滴药水。 “护士小姐，请问……他的伤怎么样了？” 护士见他一个人走进，倒也没说什么，刚才那一帮人堵在这里，病人都快喘不过气了，于是侧头问道：“你是谁，跟病人什么关系？” “我们是同乡，他也是我公司的职工。”李亚东实话实话。 “哦？”护士小姐诧异的打量他一番，然后说道：“不用担心，他就是太累了，现在睡了过去，身上有几处轻度烧伤，问题不大，以后可能会留下一点伤疤，不过幸好不在脸上。” “额额……”李亚东听罢，不禁长出口气，不幸中的万幸，只要人没事，其他都好说。 “记住，让病人好好休息，不能被打扰，他现在精神正处于十分紧张的状态，充足的睡眠能缓和这种紧张，有利于他的康复。” “好好……” 护士换了瓶点滴后就走了，李亚东蹑手蹑脚的走到床边，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确实没有其他问题后，心里总算平静了少许。 一言不发的走出病房，李亚东随手还将房门轻轻带上。 “东哥……”蒋腾飞适时地走了过来。 “到底怎么回事？”李亚东面沉如水，用低沉的语气问道。 蒋腾飞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如此表情，心中颇为有点忐忑，实在没想到平时一向和颜悦色的东哥，也会有这样冷漠的一面，弱弱回道：“具体情况不是很清楚，事情是前天晚上发生的，我们当时都在家，只有田经理一个人在公司，早上过去才发现公司失火，田经理当时正倒在展销厅的地上，里面有很多水渍，田经理应该花了很长时间救火，最后没抗住……” 李亚东恍然，之前在公司时，他就猜想应该是有人将火扑灭了，但实在没想到火灾是发生在晚上，而扑火的人只有田磊一个。 假如，他没有扑灭那场火…… 后果简直不敢想象，仓库里的货物肯定全部报销，最重要的是，李亚东的保险柜还放在经理办公室！ 那里面可放着整整五十万现金啊，此时此刻，他可没勇气去赌保险柜是否能抵御一场大火，想必田磊当时的想法也一样。 他明明有足够的时间跑过去，即便正门不行，后面房间里随便打开一扇窗户，就能成功钻出，不算多难的事情，但他并没有，而是冒着生命危险将大火扑灭。 此刻李亚东心里说不感动，那是假的。 “怎么起火的原因吗？” 蒋腾飞摇头道：“还没仔细查，因为火灾发生在晚上，而且及时扑灭，派出所那边还不知道，田经理被我们送来医院的途中醒过一次，说暂时不要报警，一切等你回来再说，他这两天几乎都在睡觉，医生说是脱力了，我们也就不太好打扰……” 李亚东心里再次被感动了一把，想不到田磊在受伤之后神志不清的情况下，还在替公司着想，或是说，替他着想。 报警肯定不是什么好主意，因为报了警后，极易诱发一些其他的问题，他们本就挂靠公司，很多行为其实并不合法，甚至某些商品都不在经营范围之内。 再说得严重点，假如保险柜里的那五十万被警察发现，那事情可就大条了。 因为这么一大笔钱，李亚东根本就解释不清来路，海蓝倒车的事情，此时正在严查阶段，打死都不能说的。 “主治医生你见过没有？” 蒋腾飞点头道：“见过。” “那好，带我去找他。” 李亚东此时没有别的想法，就想尽快治好田磊的伤，让他少吃点苦，不惜成本，用最好的配备、最好的药，将他身体的损害程度将至最低。 第一百零六章 蓄意纵火 与医生见过了一面后，李亚东就让其他人先回去了，这么多人挤在医院走廊上确实不太合适，只留下蒋腾飞和小猛俩人。 临近伴晚的时候，田磊终于醒了，见到李亚东的那会儿，原本连睡觉时都紧皱的眉头，总算舒展开来。 “东哥，对不起……” 李亚东笑着摆手，示意他不必如此，“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可……展销厅里的货全毁了。”田磊还是有些自责，那可是好几千块的货物啊，要是他当时没有睡得那么死，行动再迅速一点，或许还能救下一部分。 “别想那么多了，区区几千块而已，等你好了，咱们再赚回来就是。” 李亚东的淡然，无疑给他吃下了一颗大大的定心丸，之前他心里一直不太安定，认为自己既然住在公司里，自然有义务保障公司的财产安全，也将此事视为自己的失职。 “小猛，去找个饭馆，弄点吃的回来，看看有没有什么粥水、鸡汤之类的，尽量清淡一点。” “好的，东哥。” 等小猛走后，这间由蒋腾飞做主入住的一等病房里，就只剩下三个人。 李亚东示意蒋腾飞将房门关好，见田磊情绪还算稳定，便开始询问火灾的具体情况，这件事情他必须弄清楚，虽然蒋腾飞之前跟他说过，或许是电线短路等什么情况引起的，这种事情屡见不鲜，但他总感觉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田磊显然也知道事情的重要性，静下心来，仔细回想，道：“当时应该是凌晨三四点的样子，我睡在床上，起先朦朦胧胧中好像听到了一个声音，不过没怎么放在心上……” 他一边说着，脸上还带有愧色，后悔当时没有第一时间惊醒过来。 而坐在病床边的李亚东和蒋腾飞二人，表情却瞬间凝重起来。 “后来过了应该有一会儿，我嗅到空气中有烟味，脑子里才突然激灵一下，感觉事情有些不对，马上从床上爬了起来，打开房门一看，才发现展销厅里起火了！”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目视着李亚东，用低沉的语气继续说道：“我慌忙中就跑到后屋提水灭火，第一次提着水来到展销厅时，还四周打量了一下，发现正门右边的一扇窗户破了！” “妈的个巴子，这么说，是有人故意放火！”蒋腾飞当场就怒了。 李亚东的脸上同样阴沉得像要滴出水来，沉声问道：“所以你之前听到的那个声音，是窗户被人砸破发出来的？” “八成就是了。”田磊叹了口气，感觉人心太险恶了。 “东哥，这事不用看了，肯定是隔壁那帮孙子干的，你说吧，怎么办！” 蒋腾飞蹭的一下就从椅子上站起来，气得火冒三丈，在这五道口一带，他没去招惹别人，居然有人敢主动找他茬，烧他公司，妈的个巴子，简直活腻了。 “二发？”李亚东眸子里闪过一丝寒意，也默认了他的说法，因为没有其他可能，许多福那厮一直以来都对他抱有很深的敌意，除了他那种走南闯北的家伙，谁还有胆子堂而皇之的往他公司放火。 再说了，其他人也没有这个作案动机呀。 “许多福啊许多福，终于还是忍不住了吗，玩起下三滥。”李亚东冷笑道：“既然这样，老子就陪你好好玩一玩。” 他并不怀疑，此时只要他一声令下，蒋腾飞会立马带人杀到二发贸易公司，但他没有，因为很简单的一个道理——他没有证据在手。 他虽然愤怒，却不是不长脑子的人，倘若此时去找对方麻烦，事情闹大了，最后吃亏的八成还是他们。 “先不急，咱们要干，就要一击必中，让他永无翻身之地！” 这句话使得旁边的蒋腾飞忍不住的打了个冷颤，这时才发现，东哥绝对不是什么善茬啊，亏他以前还以为东哥只是个好好学生呢。 小猛买好饭回来后，李亚东亲自动手给田磊喂饭。 “东哥，这事别跟邱虹讲。” 李亚东无奈道：“我不讲她以后肯定也知道，医生可说了，再怎么治，你这手脚上的伤疤多少也会有些，你自己要有点心理准备。” 说实话，他心里还是很愧疚的，毕竟这些伤疤烙上了就烙上了，一辈子都抹不去。 “多大点事……”田磊倒是丝毫不在意，笑着回道：“邱虹总说我不够爷们儿，下次露点伤疤给她瞧瞧，让她知道什么叫作刀山火海里走出来的纯爷们。” 李亚东也笑了，“那是她眼神有问题，该给她配副眼镜了。” “哈哈……” 留下小猛守夜后，李亚东就和蒋腾飞一起先回去了。 虽然舟车劳顿很疲惫，但他并没有停下来休息，俩人路上简单吃了点东西，回到大杂院里放好东西洗了个澡后，就抹黑来到公司。 公司里停了电，俩人打着手电筒四处查看。 “展销厅是谁收拾的？有发现什么东西吗，比如点火物之类的？” “没有。”蒋腾飞摇头道：“当时一片狼藉，就算有什么瓶瓶罐罐的扔进来，跟那些烧毁的商品一掺和，也分不出来。” 这个道理李亚东自然明白，也就抱着侥幸的心理问一下，倘若能找出一点蛛丝马迹，证明此事真与许多福有关，那事情可就好办多了，不让他牢底坐穿，李亚东就把名字倒过来写！ 展销厅里没什么好看的，肯定得重新装修布置，随后李亚东又检查了仓库，幸好里面的货物完好无损。要知道这里面可囤积了好几万的货物，要是也毁了，饶是他都得心痛好一阵。 说来说去，还是得感谢田磊啊。 到了经理办公室，蒋腾飞知道他要干嘛，很识趣的没有跟进来。 李亚东从口袋里掏出一根铜制长钥匙，转动保险箱上的旋钮将它打开，发现满柜的钞票静静的躺在里面后，不禁长出口气。 这可是他的老本啊，公司毁了可以再建，但如果这些没了，那他就真的被打回了原形。 “明天找人过来修修吧，墙面得重新弄，货柜就按照原尺寸去木匠铺订。” “好的，东哥，我知道了。” 回去睡了个不算踏实的觉，第二天一早，李亚东就赶往燕园报道。 这事真心不能再拖，不然给他弄退学了，可就有得哭了。 第一百零七章 宫羽 宿舍里孙卫国，郭琦，徐泽政三人都在，过个年回来仿佛接受了一场洗礼，身上的气质都有了明显变化，显然在家里没少应酬。 郭琦倒还好，顶多就是更加随性了一些，也能谈笑风生的说说过年将亲戚喝趴下的有趣事。 这得益于孙卫国同志平时的调教。 徐泽政不再像刚来寝室的时候那样低调，言语间总离不开他家哪个亲戚以前是某某大学高材生，现在也开始办公司做买卖，不知道是想说服李亚东三人崇尚资本没有错，还是想说服他自己。 至于孙卫国就甭提了，用李亚东一句话说，就是完全飘了。 去年做蹩脚倒爷约莫赚了一些，过年回到东北老家无疑骚包了一把，别人灌的迷魂汤估计也没少喝，张口闭口就要扩大规模，将领带和方便面生意做强做大，走出经济系，面向整个燕园。 李亚东就听他们三人在那儿唠，自己倒是很少插话。 “东哥，怎么了，看你好像有些不太高兴，家里有什么事吗？”郭琦是个有心人，颇为关心的问道。 公司出了这么一档子破事，李亚东怎么高兴得起来，淡笑着摆手道：“没有。” 然后就站起身来，“你们聊着吧，我去赵老师那里一趟，旷了几天课，总要过去打声招呼。” “少来。”孙卫国没好气道：“谁不知道赵老师对你最好，上半年你小子至少有一个月没上课，也没见她把你怎么样，这才旷课两三天，有啥大不了的。” 李亚东懒得鸟他，从床上提起背包就走了。 来到赵无衣的办公室时，里面有人，不过不是他们班上的学生，一个三十出头的青年人，带着黑框眼镜，穿一身整洁的蓝色中山装，看模样像是个年轻有为的国家干部。 “无衣，有学生找你，那我就先走了，晚上过来接你一起吃饭。” “好。”赵无衣笑着点头。 李亚东能从她眸子看出一丝情愫，猜想这人八成是赵老师的对象，约莫听说她快要结婚了。 这人走到门口时，还笑着对他点头示意了一下，李亚东同样笑着回礼。 “李亚东，过分了！”办公室里，赵无衣换上了一张冷脸。 李亚东尴尬一笑，也没解释什么，无故旷课，确实是他不对，走进来虚心接受批评，并保证没有下次。 赵无衣见他态度还算不错，教训了一会儿后，也就算了，道：“没什么事就先回去吧，记得把旷的课补回来。” “好的，赵老师。” 临行时，李亚东取下背包，从里面掏出一个牛皮袋子放在桌上。 “什么？”赵无衣不明所以。 李亚东笑着解释：“家里的一点土特产，带给老师你尝尝。” “哦？”赵无衣饶有兴趣的问道：“这算是送礼吗？” 李亚东赶紧摆手，正色道：“当然不算了，纯粹就是学生对老师一点心意，又不是什么值钱东西。” 赵无衣拿过袋子，掂量了一下，听到里面有坚壳碰撞的声响，大约就猜到是什么，于是说道：“好了，东西我收下了，谢谢你的好意。” 李亚东笑着告辞，等他走了后，赵无衣扯开牛皮袋一看，果然如她所想一样——糖炒板栗。 剥了一颗塞进嘴里，一股浓郁的栗香顿时化开，吃得一脸陶醉，感觉有点诧异。 “这小子怎么知道我喜欢吃炒板栗？” 她哪里知道，有一次下雨天，李亚东刚好在街上撞到她，挺大的雨，她撑着把伞在那买板栗，于是就留了个心思。 讲实在的，赵无衣对他确实不错，李亚东一直想表示一下，奈何发现怎么表示都不适合，指不定还弄巧成拙，恰好过年在县里看到有卖糖炒板栗的，回想起这事，就买了两斤，他们那里没有太出名的东西，板栗勉强算一个，个大味美，京城里的比不了。 过年回京李亚东除了私人物品外，什么都没带，就给赵无衣带了两斤板栗，不过不带，却并不代表他不懂人情世故，虽说已经过了年，但有些关系还需走动一下。 上午下了课后，他回到五道口，公司里蒋腾飞在，几名师傅正在忙着修缮展销厅，交代了一声公司不能没人，让蒋腾飞安排一下，从今天开始不管生意做不做，必须得有人值班后，李亚东就跑到百货公司。 买了一些烟酒副食，恰好旁边的菜场也开了，就又切几块肉，大包小包的挂在自行车上，回到草帽胡同。 昨晚他和蒋腾飞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大杂院里的人家都关门睡觉了，今早起来只撞见了顾姨，人家嘘寒问暖的，怪不好意思的。 进了大杂院后，李亚东就开始挨个串门，权当拜个晚年。 三户人家都要拉他吃饭，虽然正值饭点，但李亚东还真不怎么好答应。 你说该去谁家吃？ 索性把宫老子搬了出来，说是约好了还要去他家，这才给他放了行。 来到宫老子家时，运气不太好，门从外面锁住，显然不在家，真当李亚东准备回去时，巷子那头驶来一辆红色的波罗乃兹。 这是波兰的一个汽车品牌，两箱掀背式车型，八十年代初通过进口的形式进入中国，这个时代的车基本都是方正的大公交，军绿色的212吉普越野车，以及有头有尾的三厢轿车，这样一款没有屁股的轿车，也算令人过目难忘。 汽车行驶到宫家大宅外面停下，保姆小花率先下车，跑到另一侧打开车门后，小心翼翼的搀扶着宫老爷子。 宫老爷子抬头看了李亚东一眼，眼神不自觉的滑落到他的手上，一块猪肉被直接无视，看到两瓶五粮液时，脸上才有了点笑意，“算你小子有点良心。” 这时，汽车驾驶座上又走下来一人。 李亚东侧头一看，一下愣住了，很漂亮的一个女人，酒红色的大波浪卷发，穿着时髦的白色风衣，带黑色蛤蟆镜，脚下是一双棕色长筒高跟鞋。 这副打扮放日后倒没什么，关键这个年代，在这个破破烂烂的胡同巷子里，怎么看着都不协调，感觉是来走秀的一样。 “我曾孙女，宫羽。” “啊？” 不怪李亚东有些眼拙呀，仔细在宫老爷子一张如同老树皮样的脸上瞅了瞅，然后又望向那张琼鼻挺翘的白皙小脸，这你妈能是一个品种？ “看什么看？” 这妞似乎脾气不太好，看模样挺年轻的，撑死不过二十五。 “哦，没什么，就感觉你比老爷子长得好看点……”李亚东讪讪一笑，料定这句话她没法反驳。 果然，宫羽瞥了他一眼，红唇微启，想说点什么，可终究没说出口。嘴角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也被李亚东尽收眼底。 倒是宫老爷子白眼一翻，发现这小子越来越没大没小了，要不是今天真有事情跟他商量，早就举拐杖赶人了。 第一百零八章 是时候表演真正的技术了 有了李亚东在，保姆小花顿时没了用武之地。 李亚东也是很无语啊，俗话说上门就是客，他这又是提肉又是提酒的过来拜个晚年，完了还要给主人家烧饭吃，这个道理就算摆到最高人民法院也说不通啊。 “老爷子，我这两天心情不好，要不……”他尝试着拒绝，也确实没啥做饭的心情，自己家里他都懒得开火。 “我这两天胃口不好，你看……” 宫老爷子一招太极给他推了回去，李亚东一脸悻悻，还想再说点什么的时候，一旁的宫羽突然脑门一拍，道：“曾爷爷，他不会就是你说的‘高手’吧？” 听到这两个字后，李亚东的心情瞬间舒畅不少，也就不与宫老头计较了，人嘛，没点虚荣心那是不切实际的，正当他转身准备走进厨房时，背后冷不丁的冒出一句话。 “就他？” 诶，我说姑娘，你这是赤裸裸的瞧不起人啊，李亚东顿时有些不爽，转过身来正色着回道：“就我。” 宫羽微微一怔，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面有不屑道：“不是我瞧不起你，你才多大，接受过专业的厨艺训练吗，能烧几个大菜？” 自认为见过大世面的人，内心多多少少有点难以掩藏的优越感，刚从新加坡回来，说实话宫羽真不信此时百废待兴的京城里，有什么能让人期待的东西，厨艺？算了吧，此时国内好多地方的人都吃不饱饭，谈个鬼的厨艺，她也就是被老祖宗特招回来，无法抗拒的那种，其实并不情愿。 “那我倒想反问你一句，你这在国外长大的孩子，吃过几道中国大菜？”李亚东淡淡说道。 “考我？”宫羽嗤笑道：“新加坡可是华人国家，你要以为我是吃汉堡薯条长大的，那就大错特错了。” 李亚东耸了耸肩，不置可否，道：“说来听听。” “五杯鸡听说过吗？沙姜鸡会做吗？炒水蛇会吗？”宫羽瞥了他一眼后，又补充了一句，“量你也不会。” “这……就你说的大菜？”李亚东还以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这不就是几道简单的粤菜吗，说的更准确点应该是顺德菜，还以为她多有见识呢。 想想也是，不都说顺德全民皆厨嘛，而且那里的人也爱折腾，香港、新加坡，包括东南亚一带，这个年代就捞出国门的厨子，八成还真是那边的。 “哼，大话谁不会说，有本事你做出来瞧瞧啊。” “做出来怕吓到你。” 俩人这边起了火气，宫老爷子就坐在后面的躺椅上看热闹，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知道中午有口福了。 在专业领域遭人鄙视，李亚东确实不太得劲，这跟心理年龄无关，纯粹是为了捍卫身为大厨的尊严。他决定吓吓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让她知道中华地大，卧虎藏龙。 跑进厨房一看，家里没什么趁手的食材，于是走到院里，伸出手来，道：“拿来。” 宫羽不明所以，问：“什么？” “车钥匙，我去买菜。” “你会开吗？” “我能把你这车开飞起来，你信不？” 宫羽越发觉得这家伙不太靠谱，扭头望向曾爷爷，见他点头后，才将车钥匙掏了出来。 李亚东接过钥匙走出门，宫羽赶紧跟了上去，寻思着还是帮他看着点，要知道外面的巷子可不算宽，她这车刚买来没几天，刮了蹭了也心疼，可惜留给她的只有一个车头，那家伙居然直接倒着开，速度还挺快。 “这么溜？” 她感觉有点纳闷，喃喃自语的走进院子，宫老爷子看了她一眼，笑呵呵道：“小羽，你小瞧了那小子。” “哦？”宫羽撇撇嘴道：“关键他年纪确实很小嘛，你又说他还在读书，哪儿来的这么多时间学这学那的？” “这个问题我也没弄清楚，不过小瞧他的后果八成还是你吃亏。” “才不信呢……” 再次来到菜场，此时已过了抢购潮，蔬菜什么的基本没剩好货，都是人家挑剩下的，索性李亚东就把目标放在肉食上。市场采购的活干了不少年，每看到一样食材，脑子里总会不自觉的冒出几道菜，看到猪肉的那会儿，倒是灵光一现。 “同志，这里的二层肉，给我来一扇。” “一扇？”卖猪肉的师傅楞了一下。 “对。”李亚东点点头，说着，还伸手示意了一下，“就从这里切，这一块我都要了。” “额额……”师傅切完肉后过秤一称，足足四斤二两。 好在李亚东弄了个钱包，平时各种票据都是随身携带，这种常用票据是硬通货，比钱都好使，公司收账时不时会有人拿来抵钱，照收不误，所以他并缺。 提着肉来到卖家禽的摊位，原本想买只鸡，做道经典粤菜白斩鸡，却突然发现有鹅卖，一问用肉票一样能买，顿时喜出望外，挑了一只最小的，但也有五斤多重。 只是四个人吃饭，两道大菜完全足够了，又买了一些必要的配料后，李亚东驱车返回宫家。 走进大门时，宫老爷子朝他手上一瞄，就知道动了真格，不禁嘿嘿一笑，喊道：“小花啊，出来帮忙打下手。” “诶，好嘞！” 李亚东嫌厨房太窄，干脆就搬了张桌子放在院子里，将鹅交给小花去拾掇，自己就开始磨刀霍霍，准备收拾猪肉。 一大块猪肉放在木质砧板上，李亚东手起刀落，先将整块猪肉切成一个四四方方的造型，然后哗啦一刀，使得肥瘦分离，将纯瘦肉放在一旁备用，砧板上只留下整块肥膘。 宫羽在旁边不留痕迹的观察着，李亚东嘴角不自觉的勾起一抹弧度，心想：小丫头片子，是时候让你见识真正的技术了。 只见他手腕一动，将锋利的菜刀横置，与砧板水平，然后用另一只手摁在肉的表面上，开始片肉。 片肉本不是什么稀奇事，难就难在他是整块脸盘大小的肥膘肉一起片，而且那厚度……撑死也就一毫米。 “不会弄破？”宫羽不由问道，她知道对方有意展示刀技，看得出来这家伙应该确实会做饭，但这样片下来如果不弄破，就未免有些恐怖了，这可比蓑衣黄瓜什么的，技术含量高多了。 李亚东没有搭话，专心干着自己的活。 不大会儿功夫，一张长宽约三十厘米左右、薄如蝉翼、隔着望过去都能看到人的猪肉片，被他顺手提起。 “这……”宫羽惊呆了，这是什么刀工，说是鬼斧神工都毫不为过。她毕竟是外行人，哪里亲眼见识过这等手段。 别说是她了，就连宫老爷子都一脸呆滞，问道：“小李子，这是什么菜啊，这么讲究？” 李亚东将肉片放进早就准备好的料酒中浸泡，拍拍手后，回道：“她不是喜欢粤菜吗，那我就给她做道顶级粤菜，野鸡卷。” 野鸡卷是顺德菜里的代表作，对于刀工的要求不是一般的苛刻，没在刀案上摸爬滚打几年的大师傅，根本不敢下手。 宫羽所想不错，李亚东之所以做这道菜，确实是为了秀刀工，而且确实收到了意料之中的效果。 “不知道宫小姐，在国外有吃过这道菜吗？” 第一百零九章 狠 “你……”宫羽不由一阵无语，“好了，我承认你会做菜行了吧，你一个大老爷们至于这么斤斤计较吗？” 女人呐，李亚东长叹口气，耍赖就最在行，反正到头来肯定还是男人的错，因为这世间道理，男人好像天生就该让着女人一样。 “我会不会做菜还是其次，主要是想告诉你，中华厨艺博大精深，别以为在国外下了几次高档馆子，就好像吃遍了天下美食一样，我会的菜品三百六十道，你撑死只吃过六十道，信不？” “三百六十道？”宫羽尖叫一声，都忘记了生气，不敢置信道：“你是打娘胎开始学的吗？” “有两个字叫作天赋，说了你也不懂。”李亚东懒得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反正气也出了。 这时，宫老爷子哈哈一笑，道：“野鸡卷，好！有点宫廷菜的意思，老头子我倒是迫不及待的想尝尝，赶紧啊。” 如果说一道野鸡卷让宫羽大开眼界，那么接下来的一道醉鹅，就好像让她欣赏了一场盛大的烟火，叹为观止。 李亚东提了一个煤炉子过来，就在院子里烧，处理好的鹅肉佐以香料爆炒，使得表皮微脆，然后再盖上锅盖焖煮，期间不加一滴水，整瓶二锅头倒进去三分之二，余下的三分之一直接浇在铁锅盖的缝隙间，待到锅中温度逐渐升高，只听“嘭”的一声，锅盖边缘燃起了一圈淡蓝色的火焰，久久不灭。 “还有这种烹饪方法？”宫羽瞠目结舌，简直闻所未闻。 李亚东瞥了她一眼，懒得理会，知道这丫头片子已经彻底惊到了。 “高，实在是高！”宫老爷子开怀大笑，“看来老头子我的眼光还是可以的，就知道你小子还有手艺藏着，这样的菜品随便来一样，那在京城里都是独一份，咱们那饭店何愁生意？” 这两道菜不用吃，宫老爷子就已经不怀疑味道，不好吃简直天理难容，趁着还在煮菜的档口，也适时地告知了李亚东一些饭店那边的事情。 按他所说，饭店施工已经完成，人员也都招齐，这几天宫羽正在给他们作培训，随时准备开业，但目前还有两件事没做。 一是饭店门头缺块牌匾，二是少了几样镇店菜。 “老爷子，名字你看着取就好了，我那点墨水在你这哪里够瞧的。” 对于饭店的名字宫老爷子能找自己商量，李亚东还是心存感激的，同时也有些惭愧，说是他占了一半的饭店，可到头来只去过一次，一直让人家一个九十多岁老人在操劳，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所以这取名字的事情，实在不好掺和，就按老爷子的心意办得了。 “那好吧，我回头想个名字挂上去。”宫老爷子知道他对饭店的事情并不上心，也不勉强。不过这第二件事情，他却不能推脱，否则这个饭店开得就没意义了。 李亚东如何不明白这个道理，宫老爷子是差钱的人吗？无非就是想随时吃几样稀罕菜，可他最近确实有些忙啊，公司那边的事情是必须要处理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这是他的行为准则，人若犯我，岂有不还回去的道理？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之类的金玉良言，在他这里是完全不适用的，自认不算君子，也绝对等不了十年，武侠小说里的快意恩仇，才是他所追求的。 “这样吧，安排在晚上，每天晚上我抽时间过去，让厨师们加会儿班，我先教他们一两样简单的大菜，等忙完这阵再说，您看成不？” 宫老爷子却是没说话，而是望向旁边的曾孙女。 宫羽深知好的菜品对于一家饭店意味着什么，倒也没有意气用事，点头道：“没问题。” 她既然回来了，就要将这家饭店当成事业来做，赚钱是其次，主要还是为了证明自己的价值，至于李亚东这个老板，在她眼里其实并没有太大份量，怎么说她家也占了一半股份，顶多大家平起平坐，以后对饭店有益的事情就配合，至于其他的事，就得看心情。 她的想法李亚东自然不知道，就算知道了估计也不会放在心上，因为饭店那边的经营他确实没兴趣，谁愿意打理谁打理，能不能赚钱其实都无所谓，仅仅是为了兑现和宫老头的承诺，顺便寻思着以后过去蹭蹭饭罢了。 没等太久时间，酥脆金黄的野鸡卷和喷香扑鼻的醉鹅，很快上了桌，几人筷子一抬起来，基本就放不下去，宫老爷子的心情约莫不错，这次没有死抠着提出二锅头，把李亚东带来的五粮液，开了一瓶。 这也让他小小的感动了一把，不容易啊。 喝了大约三四两的样子，没敢多喝，下午李亚东又蹬着自行车来到医院。 小猛回去休息了，今天守在这里的是财务老黄，田磊恢复得还算不错，至少精神状况看起来好了不少。 三人聊了一会儿后，李亚东又去见了医生，还偷偷塞了一个早就准备好的红包，里面装了五十块钱，医生借故去了趟厕所，再回来后，脸上的表情明显不同了。 “李老弟啊，实不相瞒，如果按照正常流程，像田磊那样的伤势，起码要一两个月才能完全康复，不过你放心，我一定竭尽全力，让护士们悉心照顾，估计再有半个月就能下床，不影响他的日常行为。” 其实这家伙的一番话说了等于白说，李亚东很快就捋清楚了意思，不过还是表示了感谢，钱花的虽然看起来冤枉，但这事得看你怎么想，毕竟风气如此，人家都给，你不给，容易生事端，就权当花钱买个心安吧。 这也就意味着，李亚东至少要在公司坐镇半个月，因为没有其他人选了，至于蒋腾飞，准备派他出趟远门。 昨天李亚东已经从他那里打听到，许多福有几天没露头，八成不在京城里，做贼心虚可能是一个原因，更重要的是，此时北方的君子兰泡沫正值即将破灭前的大爆发，赚钱就跟捡钱一样，李亚东猜想他大概不会错过这么好的机会。 派蒋腾飞去北方的目的很简单，了解许多福在那边的生意，说得具体一点，就是资金链的问题，如果再能添点堵，那就更好了。 所以别看李亚东暂时好像没有什么动作，其实只是在等待一个时机，商场如战场，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田磊的仇不能不报，那家伙既然使出这样的下三滥手段，就要做好承受后果的思想准备，对付敌人，李亚东从不手软，因为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定要叫他回天乏术，不留半点苟延残喘的机会。 第一百一十章 授厨 惊蛰刚过，万物萌动，沉睡了一个冬天的燕园从睡梦中惊醒，小草冒了绿尖，老树发了新芽，一副欣欣向荣的景象。 李亚东忙里偷闲去了一趟静院，诗社里多了不少新面孔，有点发展壮大的意思，老面孔却没见到几个，苏薇不在，萧峰也不在，顿时感觉有些无趣。 “哟，李大少来了？” 背后传来一个大大咧咧的声音，李亚东扭头一看，总算遇到一个熟人。 “陶露学姐，不带这么挖苦人的。” 陶露跟苏薇是室友加闺蜜，本身也是文学系的学生，加入诗社似乎顺理成章。 “哪里挖苦人了？”陶露反驳，指着旁边穿梭过往的同学们，说道：“不信你问问这些新加入的社员，谁不知道咱们社里有一位神秘的李大少，社团活动总是出钱出力，自己却从不参加，舍己为人，无私奉献。” 她的嗓门本就大，这句话一冒出来，在场众人顿时齐刷刷的朝李亚东望来。 “原来这人就是李大少啊……” 大家三三两两，窃窃私语，好歹没人朝李亚东吐口水，资本家庭出身的人，也不见得都是坏人嘛，毕竟出身是我们每个人无法选择的，而这李大少为社团做所的贡献，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 李亚东最受不了被人当猴看，跟陶露道了声别后，就匆忙的离开了静院。 蒋腾飞去了北方，还带走了小猛，田磊又在医院，所以这段时间李亚东每日下课之后，就直接回到公司。 展销厅已经修缮完好，开始重新对外营业，公司里虽然缺兵少将，不过生意依旧火爆，一帆贸易公司现在的主打产品就是微型录音机，作为京城总代理，可谓独门生意，根本不愁卖。 同类型的录音机，市面上虽然也有，但基本都是外来货，价格也要高出不少。 平心而论，老外的质量确实要好一些，但架不住一帆贸易公司的价格便宜呀，这个年代的老百姓归根结底还是更偏向于价格，追求品牌与质量的，只有最上流的那一小撮人。 但也不能说李亚东是在坑老百姓，八十年代有多少东西是样子货？一部录音机拿在手上比同体积的石头还重，所谓的质量差，只是差在技术层面，细心呵护，用个十来年照样不成问题。 隔壁的二发贸易公司生意虽然也不错，但跟一帆贸易公司这边每天早上开门排起队来拿货的场景，还是有着不小的差距，好多以前许多福费尽心思拉拢过去的贩子们，如今又跑了回来，因为商人逐利，大家都眼馋微型录音机的可观利润。 眼下能在他们这些贩子手里流通的商品，好像还真没什么比微型录音机更好赚，也就私人公司根本不可能搞到的彩电、冰箱、洗衣机，能更胜一筹。 这三样东西，也是近来市面上开始流行的“新三样”，过去的老三样：自行车、手表、缝纫机，城里人大多已经看不上，家里能凑齐新三样，那才叫真气派。 浪潮式消费就是于这一年正式刮起。 日后国人凡事喜欢跟风的特点，在这个年代就表露无疑，此时大多数国人的资金状况都差不多，消费理念直白而粗鄙，那就是你买我也买，你家有的我家也要有，不能给比下去。 恰逢国家政策调控，食品商店的柜台中突然出现了一些舶来品，譬如麒麟牌啤酒、美国的加长过滤嘴香烟、百事可乐等，使得老百姓们趋之如骛。 最紧俏的要数咖啡，瑞士的雀巢咖啡在这一年第一次进入中国市场。有条件的老百姓家里来客人都要上咖啡，魔都延安西路的咖啡厂，货源供不应求，老百姓晚上到音乐场所听歌，去晚了咖啡一准售罄。 改革开放所带来的变化日益明显，中国正初步与世界接轨。 消费力带动生产，一九八五年最重大的事情，莫过于中国家电行业的崛起。 为了填补国内巨大的市场空白，各地企业争相从国外引进家电生产设备。这种积极性被戏称为“诸侯经济”。造成了很多重复引进，外汇贮备消耗过大，贸易逆差达到前所未有的140亿。 这一年家电行业最火爆的一个名词叫作“阿里斯顿”，崇洋媚外的思想似乎避无可避，人们对于能在自己的品牌上加一个洋后缀，而感到兴奋不已。这时市面上有长风阿里斯顿、长岭阿里斯顿、北冰洋阿里斯顿、伯乐阿里斯顿、美菱阿里斯顿等。 同一个市场上居然出现九个阿里斯顿，这就是所谓的“龙生九子”，也是世界商业史上独此一例的现象。 家电市场的火爆也使得某些个体户蠢蠢欲动，譬如江浙的李吉利，就已经在酝酿着制造自己的北极花冰箱，后来畅销北方大地，确实狠赚了一笔。 这些商机李亚东全都看在眼里，却依旧按耐不动，一句话：时机未到。 就好像李吉利，虽然赚了，但最后还是将冰箱厂给捐了，跑到北方读大学，不然怎么能成就大事呢，嗅觉还真不是一般的灵敏。 所以这一年，李亚东并未做太大规划，也就顺其自然，遇到什么能干的，就去参一脚，不能碰的绝对不碰。 每天晚上也不得闲，饭店已经试营业，名字叫作“乐康斋”，乐康二字出自《楚辞·九歌·东皇太一传》，原文为：“五音纷兮繁会，君欣欣兮乐康”，意为“安乐”，李亚东是听宫老头说的，觉得还不错，有酒有肉的日子，可不就是安乐嘛。 这个年头几万块大洋砸进去，装修效果堪称豪华，雕工精美的木艺随处可见，整个饭厅古色古香，符合宫老头的调调。 李亚东已经去过几晚，两名大厨，一人教授了一道菜，可惜悟性实在欠佳，总脱离不了大锅饭的意思，不论刀工手法，还是火候掌控，都显得十分粗糙，以至于精致的菜谱给到他们，却无法做出精致的采销。 打听了一下，两人以前是一个单位的，食堂厨子，被宫羽高薪挖来。 这晚，李亚东又来到乐康斋，两名大厨被他训了一顿，有点战战兢兢。 一道剁椒鱼头和一道冰糖肘子，火急火燎的出了锅。 李亚东拿起筷子分别尝了一口，顿时感觉嘴巴被污染了，有点想发飙，“两位大哥，都快一个星期了，一人一道菜都没学会，能不能长点心？” 剁椒鱼头入口就是一股子泥腥味，冰糖肘子肥得能腻死人，其中关键的烹饪技巧已经跟他们讲过不下十遍，可还是做不好，你说气不气人。 “倒了，重做！” 以李亚东对厨艺的苛刻，这样的菜是绝对无法上桌的，倒是可以留给员工自食，前几天也是这样做的，只是此时正在气头上，有意发泄一把，不然这俩家伙一直打着反正做出来东西也有人吃的想法，怕是一辈子都做不好。 李亚东就是要让他们心疼，让他们知道浪费了饭店多少食材，等到了一定程度，如果还做不好，不用跟他们说拜拜，怕是自己都不好意思。 “额额……”两名厨子虽然有些舍不得，但还是连连点头，知道他是饭店老板之一，丝毫不敢忤逆，毕竟这里的薪资待遇实在不菲，抵他们过去好几倍。 此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一般人家早就睡了，外面黑灯瞎火，俩人端着盘子从饭店后门走出去，半天没回来，李亚东又是一阵火大。 走出门外一看，不由怔住了，看到了无比心酸的一幕，也为自己刚才的行为感到惭愧。 第一百一十一章 小叫花子 此时昏黄的路灯下面，蹲着一个面黄肌瘦的小叫花子，在他旁边是臭气熏天的垃圾堆，两名大厨一个人手里的盘子已经空了，里面的菜八成进了垃圾堆，一人正将盘子里的冰糖肘子，往小叫花子不知从哪里找来的一张脏兮兮的报纸上倒。 俩人注意到了身后走出来的老板，倒东西的厨子赶紧说道：“你捧好了。” 说着，手上的动作加快了几分，完事后，拿着盘子跑回厨房。 李亚东却没跟进去，心里五味杂陈，在这四九城里，皇城根下，这个年代其实依旧有许多人饿着肚子，可他却为了心中那可笑的计划，肆意践踏粮食，这与畜生何异？ 就在他神思有些恍惚的时候，小叫花子那边有了动作，他将冰糖肘子用报纸裹好，塞进单薄的衣衫里，开始在垃圾堆里一阵翻找，似乎想要找出那只肥美的大鱼头。 “别找了。”李亚东回过神儿来后，赶紧制止，掉进垃圾堆里的东西哪里还能捡起来吃，不吃生病才怪。 小叫花子楞了一下，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有些忿忿，心想这老板也太抠了，丢掉的东西也不给他捡。 李亚东自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稍稍走近了一些，却不想小叫花子的速度更快，撒开脚丫子就跑，一直跑到马路对面，死死的盯着他。 “你……跑个啥？” 李亚东不由一阵无语，向他招手道：“过来，我带你进去吃东西。” 可小叫花子压根不动，不信天底下会有这样的好事，这些开餐馆的老板他见得多了，一个比一个凶，当他是苍蝇一样，他已经被撵过不知道多少次了，还挨过几次打，才不会再上当。 俩人就这样僵持了起来，小叫花子不走，是因为舍不得鱼头，刚才他都已经闻到味儿了，是真香啊，绝对不能错过，平常可找不到这样基本没动过、还带着热气的食物，这会儿嘴巴里直冒水。 而李亚东不走，是真的感到惭愧，寻思着既然遇到了，能帮一把是一把。 可惜俩人的想法对方都不知道。 “喂，你过来啊，真带你去吃好吃的。” 李亚东又喊两遍，小叫花子年纪不大，看模样也就十三四岁，但心眼倒挺足，冲他做个鬼脸，那模样似乎在说：信你才有鬼。 李亚东被他弄得哭笑不得，寻思着自己这模样也不像坏人呀。 “真不来？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 李亚东转过身去，作势要走，用余光瞥了他一眼，发现小叫花子依旧一动不动，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 世态炎凉，人心不古，天知道这小子遭受过多少冷眼与欺骗。 李亚东走进厨房，闪到墙壁一侧，等了约莫半分钟后，又伸头偷偷向外打量了一眼，发现小叫花子果然回来了，正在垃圾堆里奋力寻找。 那只鱼头是不可能让他吃的，真要吃出什么祸害，李亚东恐怕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要知道这可是一个感冒都会死人的年代。 在厨房里打量了一下，发现橱柜里有一篮白面馒头，虽然已经冷了，但拿来作“诱饵”，倒是不错的选择。 于是嘿嘿一笑，将两位正准备重新开工的大厨喊了过来，在他们耳边嘱咐了几句，随即走到门外。 “嘿，看这里……” 小叫花子吓了一跳，手里刚抓起来的鱼头差点又掉回去，一对哪怕在夜晚都异常明亮的眸子里，爆发出夺目的光彩，显然是被这么大一篮子馒头给震撼到了。 如果这些都是他的，那就好了，至少可以十天不用担心饿肚子。 “来呀，过来拿。”李亚东尽量保持着和善的微笑，只是因为过于刻意，所以看起来倒像个拐卖儿童的人贩子。 “真……给我？” 原来不是哑巴。李亚东心里想着，刚才一度以为他不会说话呢。 小叫花子明显禁不起这样的诱惑，鱼头、肘子虽然美味，但注定只能管饱一两顿，于他而言数量才是关键，美味还其次。那种肚子饿到想吃泥巴的程度，他是再也不想再体验了。 于是决定铤而走险一把，就算是骗人的，顶多就是一顿揍，没什么大不了的。 “进来吧，找个东西给你装……” 李亚东这样说着，但等到衣衫褴褛的小叫花子真的走进厨房，嘴角却不自觉的勾起一抹弧度，大叫一声，“关门！” 小叫花子瞬间意识到不妙，转身想跑，可惜晚了，两名大厨堵在门口，将他给抓住。 “放开我，放开我，我捡你们不要东西，你们凭什么抓我……” 小叫花子大急，不停挣扎，奈何一米六不到的身高，八十斤有没有都尚未可知的体重，在两名抖着横肉的大厨面前，实在翻不起浪花。 “小家伙，别激动，没打算欺负你，给你弄点吃的。”李亚东将一篮冷馒头重新归位，笑呵呵的说道。 少年感觉有些惊讶，原以为对方要揍他，但好像并没有这个意思，难道真要给他吃的，可为什么又要抓他？ “你们看着他会儿，另外眼睛给我瞪大点，这两道菜我亲自做一遍，再学不会，就算我不说什么，你们宫经理也要炒你俩鱿鱼。” “好好……”两名厨子讪讪一笑，赶紧点头。 食材都是现成的，所以做起来并不复杂，两名厨子这是第二次见老板亲自掌勺，见他猛火急炒，火焰在铁锅中汹涌翻滚，简直就是在欣赏一场表演，不服都不行。 就连一旁的小叫花子，都瞪大眼珠子，长大嘴巴，感觉这人好厉害，也不怕烫着手。 李亚东是两个炉子一起开火的，效率奇高，大约也就十来分钟，两盘色香味俱全的菜就出锅了。 “来吧，自己拿筷子尝尝，看看跟你们做的是不是一个味儿。” 两名厨子不敢怠慢，分别取了筷子仔细品了品，吃得一脸陶醉。 你说这人跟人，差别咋就这么大呢。 同样的食材，同样的炉灶，可换个人一烧，味道却差这么多！ “行了，别再吃了，给小家伙留点。”李亚东见俩人吃了一口又一口，没好气道。 两名大厨一脸悻悻，赶紧放下手中的筷子。 “真给我吃？”小叫花子嘴里的口水都快流地上了，到现在都感觉不可思议，他约莫明白，今天是真的遇到好心人了，但实在没想到，老板会亲自做菜给他吃。 李亚东笑着耸了耸肩，“早就跟你说了，进来就给你好吃的，是你自己不信。” 其实他还有一句话没说，打算让小家伙自己去领悟。 这个世界虽然并不完美，但总归也有些美好的东西，有值得信赖的人。 而人生的意义，也正在于这些美好。 第一百一十二章 童工 “那……我可就吃了？” 小叫花子好一阵忍耐，肚子里如同火在烧一样，试探性的最后询问。 “吃吧吃吧，没什么主食，馒头都冷了，让师傅给你弄个蛋炒饭吧。” 说罢，也不用李亚东吩咐，一名大厨赶紧操持起来。 等大厨这边一盘蛋炒饭出锅时，好家伙，案台上的两盘菜早就光了，连剁椒鱼头里面的辣椒都没剩几颗。 “厉害啊，居然不怕辣？”李亚东一直看着他吃，还真是小小的惊讶了一把。 他这道剁椒鱼头是经过改良过的，鱼头上的辣度部分京城人是可以接受的，但如果直接吃辣椒，估计四九城里还真找不出几个这样的狠人。 “我一个要饭的，要是还挑食，那不得饿死？”少年嘿嘿一笑，伸出脏兮兮的手，抹了把油腻腻的嘴巴。 这是李亚东第一次见他笑，牙齿显然很长时间没洗，就跟玉米面一个色，不过笑容很灿烂，让人很容易忽略掉这个细节。 “那这饭……” “吃！没菜也能吃。” 李亚东估摸这家伙早就炼成了一个铁胃，原本想劝他不要暴饮爆食，不过想想还是算了。 他一边吃饭的时候，李亚东打听了一下，果不其然是个孤儿，父母死得早，寄宿在亲戚家里，只是对他并不好，时常打骂，一气之下就跑了，流浪街头的日子快两年了，生命力堪比小强，还能活着真是个奇迹。 李亚东想了想后，于是说道：“你要是实在没地方去，就留在这里做个打杂的吧，管吃管住，每月还能有点工钱。” 少年一听喜出望外，激动得半晌说不出来话。 “真……的？” “真的。”李亚东叹口气，不然还能怎么办，任由这么小的孩子继续流浪街头？ 相信有点良知的人，都会于心不忍吧。 小叫花子其实有个颇具年代感的名字，叫作周红兵，只了解到他是丰台那边的人，至于其他事情，李亚东就不好追问，怕揭开他的伤疤，不管是他父母的死，还是在亲戚家寄人篱下的生活，都不算什么好记忆。 乐康斋里有两间员工宿舍，男女各一间，不过没人住，招来的人都是这附近的，没必要留宿在饭店，也就平时趁着午后得闲的时候，作为大家的休息室。 李亚东让一名大厨将周红兵带去了男宿舍，还找了两套员工装给他，不过估计有点大，让他洗洗先换上，等明天再拿去改改。 “你一个人住这里不会怕吧？” 乐康斋还是有点大的，上下两层，而且有过在饭店睡觉的经历的人就知道，晚上总是不乏各种异响，因为有老鼠大军出没。主要李亚东看他还是个孩子，说是快十四了，具体哪年哪月没问，比他侄女李婷婷都还小，要是让那丫头在乐康斋一个人睡一晚，八成得吓出神经病。 “老板，没事，墓地我都睡过，这么好的地方，有啥好怕的。”周红兵倒是毫不在意，手里捧着新衣裳，满满的幸福感。 “那好吧，你就在这睡，明早上班去找宫经理，让她给你安排点活干，我晚上过来给你带点生活用品。” “谢谢你，老板。”周红兵红着眼睛说道，他没什么文化，太讲究的话说不出来，但历经世态炎凉，心态其实比同龄孩子成熟不少，有些东西深深地记在了心底。 “没事，好好干。”李亚东笑着点头，临时还拍了拍他的肩膀。 春天的北方，夜晚依旧寒冷异常，瞪着自行车回家的时候，路过五道口，李亚东特地跑到公司晃了一圈。 田磊还没出院，公司没人守夜，他总感觉有点不放心，要知道这两间房子里可装着他所有的家产，万一许多福恶向胆边生，再给他来把火，到时可就追悔莫及了。 想了想，干脆掏出钥匙打开门，决定先在这里住几天，此时就恨这个年代科技太落后啊，放将来给它摄像头、红外监控360度安一圈，看那个不长眼的敢来滋事。 一夜无话，第二天起来回大杂院洗漱了一下，也就去燕园上课了，期间他的bb机震动了好几次，一看留的号码是乐康斋的，肯定是宫羽呼的，就是不知道什么事。 下了课后，找个小卖部回了电话，那边传来宫羽冷漠的声音，“李亚东，要是没什么事尽早来一趟饭店，有事跟你说。” “什么事？”李亚东隐约猜测点什么，不禁微微蹙眉。 “等你来了再说，嘟……嘟……” “这个小娘皮！”李亚东气得牙痒痒，居然敢挂他电话。 打电话过去吵架的想法虽然没有，但她说尽早，李亚东偏不，依旧回公司坐镇了几个小时，然后下午还特地去了一趟百货公司，买了些洗漱用品，还估摸着大小，买了两双白色球鞋。 这事昨天倒是忘记了，光给了周红兵衣服，在百货公司看到鞋子才想起来，他昨晚穿的那双鞋子也不知道从那个垃圾桶里翻出来的，前面露拇指，后面露脚跟，明显不能再穿。 不是李亚东爱心泛滥，有句话怎么说，帮人帮到底嘛，弄个半吊子，多尴尬。 临近黄昏的时候才来到乐康斋，寻思着刚好可以蹭顿饭，顺便检验两个大厨昨天的学习成果。 乐康斋此时是试营业阶段，什么宣传活动都没搞，也没有张贴任何告示，好多人甚至不知道这家装修了好久的饭店已经可以吃饭，所以人气并不高，偌大的饭厅里只有两桌客人。 作为半个老板加总经理，宫羽有间挺气派的办公室，李亚东四处看了看，原本想先把拿来的东西交给周红兵，可没看到人，就来到宫羽这里。 进门一看，才发现周红兵居然也在，此时正一言不发的低着头，站在墙角处，像是在罚站一样。 “什么情况？”李亚东还以为他闯了什么祸。 然而事情并非如此，宫羽看了他一眼，一本正经的说道：“李亚当，你如果要招人的话，能不能事先跟我打声招呼？” “哦，你说这个呀，昨晚不是突发状况嘛。”李亚东笑了笑，心里虽然有些小不爽，但也没反驳什么，谁让他平时不怎么管事呢。 宫羽倒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算是默许了他“突发状况”的说法，又说道：“那你应该知道，咱们招人还是有些标准的，不能什么人都要，而且你还让他住在公司里！” “什么意思？”李亚东收敛起笑容，眯起眼睛问道。 熟悉他的人就知道，东哥要发飙了。 “什么意思你清楚，公司里存放的财物加起来，至少也有几万块，你这样突然路边遇到一个人，不知根不知底的就让他住进公司，你觉得合适吗？” 宫羽从小在国外成大，很多经营理念都比较流程化，虽然第一代居民身份证刚刚开始发放，好多人都没拿到手，但她所招聘的每一名员工，都做过户口调查，也就是她所说的知根知底。 李亚东不否认她的管理理念是正确的，蹙眉说道：“我给他担保，你看成吗，真要出了问题，我负责。” 他说出这话的时候，不光宫羽微微一怔，就连墙壁旁的周红兵，身体都情不自禁的颤抖了一下。 宫羽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好，那咱们再谈另一个问题。”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望向周红兵继续说道：“我问过他，才十四岁，这属于童工，你知道吧？” “童工？哪个国家的说法？” 如果说刚才李亚东只是小不爽，那么现在就是很不爽，好歹他也是老板，招个人咋就这么费劲呢，都说了亲自担保，还在这里絮絮叨叨的。 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法律这个年代可还没有这项规定，日后国家设立童工标准，无法是想避免青少年不被黑心商贩榨压，让祖国的未来都能接受良好的教育，别去承受与年龄段不相匹配的社会责任，好好的健康成长。 可那是以后，那是国家强盛到一定程度，足以保障大多数人的生活需求，以及社会福利的时候，至于现在？眼前的这个小家伙连饭都吃不上，也无家可归，你跟我谈哪门子童工？ 去他娘的童工吧。 “你……”宫羽有点无言以对，国外好像都有这样的法律规定，至于国内有没有，她还真不知道。 “行了，宫经理，人是我招的，出了问题我负责，就这样吧。” 说着，李亚东拍了拍周红兵的肩膀，示意他跟自己走，留下宫羽一个人在办公室里干瞪眼。 第一百一十三章 乐康斋开业 李亚东与宫羽算不上熟路，一时半会儿也摸不清这女人的脾性，不知道她是真的公事公办，还是不喜欢周红兵这孩子，为了不碍她的眼，自作主张将周红兵安排在厨房打杂，她一个千金大小姐，油烟弥漫的地方大概也不乐意进。 晚饭是就地解决的，幸好两位大厨的手艺有所精进，勉强能入口，不然李亚东真要发飙了。 “小周以后就留在厨房了，有什么琐碎的事情就交待他去办，不用顾忌我。” 临时，李亚东还不忘嘱咐了一句，他该做的都做了，却不想因为某些看似特殊的行为，葬送了这孩子的将来，十四的年纪，正是塑造性格的关键，多留些汗总归没有错。 “好好，了解……”两位大厨长出口气，还真怕以后除了工作外，还要伺候一位祖宗，这句话等于赋予了他们权利。 李亚东说这话的时候，周红兵就站在旁边，原本紧绷的神情，倒是缓和了几分，他其实是一个自尊心很强的孩子，这一点从当初他毅然从亲戚家出走中也能看出一二，只要让他干活就行，他会实际行动来证明自己的价值，证明自己对得起老板的信任，以及这份待遇。 一个礼拜转眼过去，这期间，李亚东日日不辍的前往乐康斋指导两位大厨做菜，前后花了约莫十天时间，俩人的厨艺明显提高了不止一个档次。 不光是两道镇店菜已经炉火纯青，连带着再烧其他菜，口味都比以前好了不少，宫羽试过菜后，满心欢喜，请她曾爷爷挑了个良辰吉日，打算将饭店开业。 这姑娘不愧在国外的五星级酒店打磨过，搞起经营来一套一套的，先是发请帖，将附近街道办的人，但凡有职位的，全给请来了，这群人可是以后的消费主力，一顿免费的午餐，交换以后的长久生意，怎么算都不会赔本。 其次就是造势，也不知道从哪里忽悠来了几个漂亮姑娘，挺冷的天，穿着那种不过膝的紧身裙，在饭店门口站成两排，身上还别着大红花，只要有人进门，齐刷刷的就是一个躬身，顺带着喊一声“欢迎光临”，简直是帝王般的待遇有没有？ 不为别的，就为近距离观赏一下那一溜的大长腿，都值得掏钱进去吃顿饭啊。 所以乐康斋开业的当天，就是人流爆满，中午饭厅里的二十张桌子，坐无缺席。 宫老爷子自然来了，乐得呵呵笑，不为生意，就听曾孙女说厨子的手艺长进不少，寻思着以后再想喝点小酒，那可就方便多了，让小花端着食盒过来取就行。 宫羽就更别提了，化着精致的妆容在饭厅里巡视自己的杰作，如同一只骄傲的孔雀。 这爷孙俩倒是爽了，却苦了李亚东，今天明明是来做客的，可你猜怎么着，客人太多，厨房根本忙不过来，向他求援。 好歹也是半个老板，哪能见死不救，特别是在开业的日子，一个没弄好就砸了招牌，也只能苦笑着脱下早上出门特地换上的新褂子，系上围裙，一头钻进了厨房里。 算上他三个人，六口锅，左右开弓，外加四名帮厨，依然忙得昏天暗地。 不经意间，李亚东瞥到厨房里还有一口锅空着，于是转身对几位帮厨说道：“你们谁能掌勺，那边还空了口锅，帮忙把时蔬给炒了。” 闻言，几人你看我，我看你，都犹犹豫豫的，半天没反应。 在厨房里摸爬滚打的人，倒不是说炒不了简单的时蔬，而是今天场合不同，开业的大日子，万一要是出点纰漏，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他们毕竟是帮厨，拿的也是这个职位的工资，没有掌勺的义务，何必要担这个风险？ 李亚东不由一阵无语，多好的机会，居然不知道把握，想当年他做帮厨的时候，想动勺子师傅都不给机会。 就在他不再指望，加快颠勺的速度时，背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要不……我来试试？” “小周，别开玩笑了，大家都忙着呢，你赶紧把柜里的盘子抱出来洗了，昨天准备的估计不够用。” “是啊小周，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外面有好多领导在呢。” 李亚东这边还没说话，帮厨们已经呵斥起来，认为他是在添乱。 “额。”周红兵尴尬一笑，挠了挠脑壳，放下手里的扫帚，跑去橱柜那边找盘子了。 而这时，李亚东扭头问了句，“小周，你会烧菜？” “不会。”周红兵实话实说，其实他就是看老板太辛苦，想帮帮忙，也没觉得炒几盘青菜有多难，不就是那几个步骤吗，热锅倒油，下蒜米爆香，再把菜倒进去炒熟，放食盐酱油，起锅的时候再撒几粒味精提鲜，这些天他看都看熟了。 “……”李亚东微微无语，无奈一笑，勇气倒是可嘉，奈何本事未到。 周红兵抱着一堆盘子从他身后走过时，还笑着说了句，“老板，我看炒青菜也不难，你要实在忙不过来……” 李亚东知道这小子的心思，转念一想，炒时蔬其实真不算什么技术活，他炒的，不见得就比农家大妈炒的好吃，于是指着旁边刚拿来的一篮子空心菜说道：“要不你先炒一盘，我尝尝看？” 实在是人手不够啊，二十桌，单是一桌一盘青菜就是二十盘，要是能多个帮手，三人压力顿时要减轻不少。 “好。”周红兵内心小小的激动了一把，不为别的，就为了能替老板分担压力。 李亚东一边炒菜，一边留意着他的动作，见这小子熟稔的点头热锅，就知道平时没少观察。 “对了，这空心菜跟一般的时蔬有点不同，久炒会变黄，一定要记得开大火，起锅要快。”忽然想到什么，他不由提醒一句。 “知道了，老板。”周红兵点头道。 李亚东这边两道菜正准备出锅，也就无暇顾忌他，等忙活好了后，扭头一看，哟，这小子的一盘空心菜也好了，正在装盘。 很快一盘色泽翠绿、其上还点缀着一颗颗雪白蒜沫的清炒空心菜，就呈现在他眼前。 “不错嘛。”李亚东多少显得有些诧异，正如他之前所讲，时蔬的炒法虽然大同小异，但其中也有一些特例，譬如空心菜，绝大多数的人炒空心菜时都很难避免色泽不变，那是因为火候没掌控好，能在第一次，仅凭别人的一句指点，就炒出这副卖相，确实算不错。 “咦？这小子还真能炒啊……”这时，身后的几名帮厨也围了上来。 “还不赶紧备菜，等着用呢！”李亚东没好气道。 刚才让你们上不上，现在跑过来凑热闹，他也就懒得管事，不然这么没上进心的几个家伙，一股脑儿的全给开了。 几人讪讪一笑，各自回到自己的岗位。 “老板，尝尝看？”周红兵手里端着盘子，有些忐忑，也有些期待，到底是个什么味儿，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李亚东笑了笑，从他手里接过筷子，夹起一撮塞进嘴里。 哟，居然真不难吃，咸淡适中，酱油的量也恰到好处，给空心菜增添了一丝豆香，又不至于掩盖本身的淡爽，唯一不足之处，就是蒜香没有完全爆出来，少了一层口感。 “还行吧，这样，时蔬就交给你了，等下再炒的时候，记得蒜瓣多爆一会儿。” 李亚东有点小兴奋，打算得闲了找这小子好好聊聊，如果这真是他炒的第一盘菜，那无疑就捡到宝了。 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不公平，但最不公平的，却是两个字——天赋。 它能让天才都嫉妒到眼红。 你智商再高，学东西再快，然而别人天生就会，你说气不气人？ 第一百一十四章 落井下石 乐康斋开业的这天虽然辛苦，但李亚东感觉还挺开心，原因是发现了周红兵这个好苗子。 他就像一张上好的宣纸，等待着师傅挥毫泼墨。 李亚东没有收徒的打算，但并不介意教授他一些东西，于是吩咐以后晚上练菜的时候，他就与两位大厨一起，至于能学多少，全看他的造化。 周红兵异常珍惜这次机会，流落街头这么些时日，让他深知一门手艺的重要性，他不是没尝试着找过工作，然而身无所长、年龄又小的他，根本没有老板愿意用，最终被逼无奈，才沦落为乞丐。 他视李亚东为榜样，不敢妄想成为老板那样年轻有为的人，只愿付出百分之两百的努力，学会他几分本领，到那时天下之大，何愁没有容身之地？ 于是，接下来每次老板授菜时，他都全神贯注的学习，手艺也以眼见的速度突飞猛进，一个月后，就连同厨房的两位大厨都不敢轻视他，因为有些菜小家伙炒出来的味道，居然丝毫不比他们差。 宫羽再也不提他住在饭店里不合适的话，因为事实证明，公司的财务很安全，倒是额外多了一个免费看守，再一个，就是因为厨师太难招了，这个年代算得上科班出身的厨师，几乎全在国营单位，人家手里捧着铁饭碗，背靠大树好乘凉，就算用钱去砸，都不见得好使。 谁知道你这漂亮娘们哪句话是真的，丢了国家的铁饭碗，跑去跟你私人干，风险实在太大。 又过了半个月，宫羽在早会上亲自宣布，晋升周红兵为见习厨师，打杂的事情自然不必再做，平时就和几位帮厨一起负责备菜，遇到生意忙的时候，还得上灶台烧菜。 由此看来，这女人倒是典型的务实派性格，对事不对人。 这些事情李亚东全都了然，没有插手的意思，让它顺其自然好了，即便在他看来，周红兵的厨艺其实已经不弱于两位大厨，这孩子天赋秉异，用行内话说，就是祖师爷赏饭吃。 他最近有点紧急事情需要处理，倒是无暇顾及乐康斋那边，田磊虽然早已出院，这之间他也确实清闲了一阵，但现在不得不再次忙活起来，因为蒋腾飞回来了。 时间以至五月上旬，京城里一年之中最舒适的季节，天气不冷不热。晚上七点多，一帆贸易公司已经关了门，但里面依然灯火通明，经理办公室，四个人围坐在玻璃茶几旁，脸上皆有难以掩藏的喜色。 “东哥，你是不知道啊，许多福那家伙现在急得就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仓库里屯了一堆的君子兰，四处找买家，可就是没人敢买。” 蒋腾飞哈哈大笑，他跟小猛此次前往长春一个多月，彻底贯彻了李亚东的指示，不仅给许多福添了赌，还出乎意料的大赚了一笔，别提有多得劲了。 小猛也是乐得不行，他这次信了老板的话，把全部家底都拿了出来，跟飞哥一起倒君子兰，专门安排人卖给许多福，譬如五百一盆的花，心也不大，六百一盆卖给那家伙，许多福倒是来者不拒，还以为占了大便宜。 可你猜怎么着，前几天，突如其来的，政府宣布要给君子兰限价。 长春那边现在全乱了，小商贩还好，平时手上基本留不住货，反正已经赚得盆满钵满，可那些开公司的大商贩，过去总是一副是侍而沽的嘴脸，现在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市面上哪有那么多喜欢君子兰的人，都是为了赚钱罢了，眼下国家政策没出来之前，谁敢轻易入手？ “他屯了多少货？”李亚东淡笑着问道，他等待这个时机有些时日了。 “至少这个数……”蒋腾飞说着，伸出一根手指。 “一百盆？”田磊小小的惊讶了一把，实在没想到那王八蛋的身家已经这么丰厚了，因为刚才听两位小兄弟讲，长春那边就算一盆最不起眼的君子兰，政府消息没出来之前都要卖到几百块。 一百盆君子兰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而这时，李亚东却笑了，就怕他没屯，屯得越多，这次注定赔得越惨，于是说道：“很好，长春那边的事情不会是空穴来风，国家不可能放任一盆花的价格炒到这种程度，我相信用不了多久，许多福那家伙就会亏得连裤衩都不剩。”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目光扫视过身旁三人，然后停留在田磊身上，“你的伤肯定不能白受，是时候向那家伙报仇了，咱们要做的就是让他后院起火，腹背受敌，到时候他不跪在地上求饶，我把名字倒过来写！” 田磊听着感觉心里暖暖的，丝毫不介意的撸起衬衫袖子，露出右臂上一块掌心大的伤疤，“东哥，这点伤其实我真心没觉得什么，不过那犊子既然敢放火烧咱们公司，指定不能轻饶他。” “就是！”蒋腾飞反正是个天生不怕事大的性格，嘿嘿笑道：“不弄死他，也得弄废他，东哥，你说吧，咱们该怎么办。” “很简单。”李亚东冷笑道：“价格战！” 二发贸易公司的产品和他们公司几乎一样，毕竟就是按他们的进货渠道找过去的，同样的商品，譬如一块电子表，进价是二十五块钱，零售四十九块，批发四十五至四十八块不等，得看贩子的拿货量，那假如李亚东卖二十四块钱一只、乃至二十块一只呢？ 二发贸易公司那边还会有生意吗？ 他们敢跟价卖吗？ 答案无疑是否定的，赔本赚吆喝的买卖日后或许会有，但这个年代绝对不存在，做生意的老板们接受不了这样的现实，根本过不了心理关。 然而许多福不敢卖，李亚东却敢，因为他还有独门利器——微型录音机，那才是他的大头。 其实利用廉价商品，不赚钱，或是亏本去打开市场，再用拳头商品创造利润的销售模式，在日后已经屡见不鲜。 退一万步说，就算没有微型录音机，他依然敢这样干，因为他现金流充足啊，说白了就是不差钱。而从长远来看，即便一时亏本，但只要挤垮二发贸易公司，对公司自身的发展，也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价格战，是李亚东早就想好的对策，许多福永远大概想不到，地震只是前奏，而真正要命的，则是后院的一场大火。 这种落井下石的行为虽然看似卑鄙，但李亚东并不在乎，商场与战场，手段是次要的，重要的是结果，成王败寇。 第一百四十五章 价格战 翌日，早上六时许，五道口两家贸易公司几乎同时开门。 聚在外面的贩子赶紧排起长队，有条不紊，手里攥着钞票，依次进门提货。 这条规矩是一帆公司这边弄出来的，因为人多太混乱，仓库发货效率不高，随后被二发公司学了去，以至于现在住在附近的人只要早起经过五道口，必定能看到两条长队，也算一道风景线。 贩子们有自己的选择，有些跟一帆公司这边熟络点，有些跟二发公司那边关系好点，不过总的来说，还是一帆公司这边的队伍更长一些，资历老是一个因素，最主要的还是因为这边有独门商品微型录音机，那玩意儿只要是有实力的贩子，几乎都不会错过。 一部大几块的利润，一天整个三两部也就够了，好过卖小玩意儿从早干到晚。唯一的困难就是成本太高，上百块钱一部，大多数贩子玩不起。 冯大明就是这些二道贩子中的一员，他自然是排在一帆贸易公司这边，谁让跟老板有些交情呢，而且他的发家本还是来自于李老板，他算是看出来，那是个了不得的人物，既然有这层关系，自然要维持下去，总归没有坏处。 而且作为现在整个海淀有数的大贩子，一帆这边的人对他一直很友好，每次过来都是田经理亲自接待。外面的其他贩子好多都是他带起来的，也都给足了面子，总会让他第一个拿货。 今天冯大明依然是第一个走进公司里面，销售员小青看清来人后，如同往常一样叫了声“冯老板早上好”，就去找经理去了。 不大一会儿，田磊从办公室里走出来，热情的跟冯大明握了个手，“老冯啊，告诉你个好消息，今天公司搞促销，所有商品都有折扣。” “哦？那敢情好。”冯大明嘿嘿一笑，像他这样的二道贩子，就喜欢贸易公司这边搞活动，因为一搞活动也就意味着他们的赚头更足，以前也碰上过两次，一天能比平常多赚个十来块，毕竟苍蝇再小也是肉嘛。 “今个儿进什么货？”田磊笑着问道。 “还是老样子吧，录音机弄个五部，电子表十块，还有这几个码字的衣裳，我列了单子，就按这上面的进……” 说着，他从口袋掏出一个袋子递给田磊。 “没问题。”田磊笑着接过，就走到仓库安排发货。 等到冯大明清点好了货物，准备付钱的事情，财务老黄递过来一张账单。 “六百八？”他一看就愣住了，还以为老黄搞错了呢，也没有赖账的想法，知道他们公司都有对账的步骤，真要弄错了，下回还得补上，除非你以后再也不进货了。 老黄嘿嘿一笑，道：“冯老板，没错，就是六百八。” “啥玩意儿？”冯大明感觉自己在做梦，开玩笑的吧，平常一样的货，都要八百块，今天咋一下少了这么多，就算是搞活动，也不至于一下优惠这么多吧，不现实啊。 “你确定？要真没错，我可就付钱走人了，后头可别再找我要。” 这时，田磊走了过来，拍着他的肩膀说道：“冯老板，真没错，这次公司是下了血本，说了你不信，做的是亏本买卖，就是为了回馈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 如果说老黄说的话还不能尽信的话，那么田经理这个实际一把手说的话，冯大明还哪能怀疑，一听眼睛都亮了，要知道六百八十块，放以前也就进五部录音机的价格，合计着他今天其他东西都是白送的！ “哎呀，就说一帆公司这边靠谱啊，赚大钱的同时还不忘拉扯一把咱们下边的贩子们，李老板英明神武，啥都不说了，为了支持贵公司的活动，今天我要补货，来来，这些钱全部进了……” 这家伙贼精，说着，一股脑儿的将口袋里的钱掏了出来，总有两三千块。用屁股想这样的活动肯定搞不久，错过这个村儿可就没那店了。 “好的，好的……”田磊笑着安排，昨晚东哥的计划他已经了然如胸，顶多就是不赚钱罢了，按今天的价格还不至于赔本，倒也不心痛。 等到冯大明笑呵呵的提着两大包货物走出大门时，排队的商贩们一看，都不忘拍上几句。 “哟，冯老板的业务越做越大啊，今儿个儿提这么多货。” “是啊，八成已经弄到朝阳那边去了吧，厉害啊。” “那还说个鬼，冯老板是一般人吗，咱们拍马都不及啊！” “……” 是人都要点脸面，冯大明也例外，耳边听着恭维的话，脸上笑意盈盈，不忘知会一声。 “各位，生意倒是跟往常一样，不瞒你们说，一帆公司今天搞活动，下了血本，东西全部亏本出，希望你们钱带够了，不然非得哭死，我估计仓库很快就空了。” “啊？”众人一听瞠目结舌，亏本搞活动，简直闻所未闻呐。 有些人还不信，可半晌后，等第二个贩子也提着满满一袋子货物大笑着走出来时，所有人都躁动起来。 妈的，居然是真的！ “诶，威哥，帮忙占了空，我回去一趟，狗日的，钱没带够……” 一些排在队伍稍后的人，都开始往家跑了。 “哎呀，哪位大哥行个好啊，我家离得远，借点钱，给利息的，提完货就还！” 也有人大叫着找人借钱，反正没人愿意错过这样的好机会。 一帆公司门外顿时沸腾了，各种声音交织成了一片，引得相距不远的二发贸易公司那边排队的贩子们，忍不住的侧头张望。 “他们那边怎么了？”有人情不自禁的打听。 站他前面的人白眼一翻，道：“你问我我问谁去？” “要不……我去看看，你等下让我插个队，反正咱俩挨着。” “额。” 过去打听消息的人很快就回来了，大叫道：“我日啊，隔壁的电子表今天二十四块钱一只！” “什么？！” “开玩笑吧，二十四块钱一只，咱们每天都进，不都是四十多吗？” “骗你死全家！” 这人撂下一句话提着袋子就往那边跑，只希望他们仓库里的货够多，能撑到他之前不空。 原先被他拜托插队的那人一看，不带半点犹豫的，也提着袋子冲了过去。 原本大家是真心不信，可现在说话的人直接跑过去排队了，就由不得他们不信，于是一时间引起了连锁反应，所有人都提着袋子往过跑。 短短几十秒，二发贸易公司外面的长队就消失不见，倒是一帆贸易公司那边的队伍越来越长。 “什么情况？”里面的店员们不明所以。 刚好这时，一个贩子美滋滋的提着刚进的货走出门外，一瞅外面的人都不见了，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发现两个熟人居然跑去隔壁排队了，赶紧挎着袋子走了过去，打算问问什么情况。 “你已经进货了？” “是啊？” “电子表多少一只进的？” “四十六啊，跟往常一样。” “这边今天二十四！” “啥？！” 确定此事是真的后，这名贩子火急火燎的又跑回到二发贸易公司，走进大门的第一句就是。 “老子要退货！” 第一百一十六章 许多福的反击 如果说价格战的第一天，二发贸易公司的工作人员还抱着无所谓的态度，认为隔壁只是突然打了鸡血，那么第二天，就有些慌了神，第三天，彻底害怕了。 所有人都搞不清状况，亏本做买卖，古往今来，从来没有过的道理啊。 二发贸易公司坐镇京城的经理名叫王辉，许多福一帮马仔里比较有头脑的一个，公司整整两天没有开单，他再也不敢等了，第一时间拨通了长春那边的电话。 而此时，许多福正在为君子兰的事情急得焦头烂额，突闻后院起火后，简直犹如寒冬腊月里被人当头浇了一盆冷水，一气之下踹坏了两张靠背椅。 “阿辉，你跟我听着，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必须把客源给我抢回来，我要看到公司每天都有进账，每天都有新钱！” 他说“钱”字的时候，声音是从嗓子眼里怒吼出来的，近乎竭嘶底里。 长春这边的生意八成是要黄了，亏本已成定局，无非就是亏多亏少的问题，如果京城也失守，那他许多福就真的被一朝打回原形，多年的努力，多年的经营，将全部化为虚无。 这种事情绝不能发生，绝不！ 天杀的李亚东，这是趁老子病，要老子命啊！ “我……”王辉敢怒不敢言，说得倒轻巧，把客源拉回来，又想要盈利，你让他怎么拉去？ 这个社会有多现实你他妈又不是不知道，人家这么低的价格摆在那里，就是亲爹亲娘都不一定能说得通啊，那是跟口袋里的银子过不去。 “老板，我……我尽量吧。”他支支吾吾了半天，总算回了一句话。 “你他妈耳朵聋了，什么狗屁尽量，脑子要的是必须！”电话那头传来许多福的咆哮。 “好好……” 王辉是个聪明人，知道老板正值气头上，也只能先应了下来，至于成与不成，天知道啊。 于是接下来的一天，他啥都没做，带着两名得力干将，各自蹬着一辆二八大杠，满海淀转悠，去找二道贩子们套近乎，希冀着他们能够念点旧情、回心转意。 奈何想法很不错，行动也挺迅速，却依旧弥补不了真金白银的落差。 大多数贩子看在以往的面子上，倒也不至于抬手赶人，照样招呼着他们进屋喝杯茶水，但每当谈到正事上时，一个个的总会想法设法的岔开话题。 有些心直口快的，干脆就直接说了，“王经理，咱们都是生意人，你自己摸着胸口问问，有钱你能不赚？人家一帆贸易公司那边现在的出货价低到离谱，我们每天的利润能抵过去半个月，赚钱就跟捡钱一样，这种好事换你你舍得放弃？不是我们忘恩负义啊，是真心有困难。” 话都说得这么直白了，王辉还能怎样？ 反正忙活了一整天，最后一个贩子都没说服，也只能拖着疲惫的身体，打道回府了。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过去，二发贸易公司里再也听不到往日的欢声笑语，气氛死气沉沉一片，员工们每天说得最多的话，不外乎“哎呀”、“啊呀”，之类的语气助词。 五月下旬，长春那边的限价政策正式出台，君子兰绿色黄金的名头瞬间被扒去，一盆以前标价十几万的上品君子兰，现在撑死能卖个几千块，真正陷进去的贩子们大多血本无归，而不巧的是，许多福正是其中之一。 几年的心血，顷刻间付之一炬。 不少人还起了轻生的念头，那是真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啊。 将一仓库原本指望着待价而沽、大赚一笔的君子兰，贱价处理完后，许多福便带着几名马仔，拖着疲倦的身体，心灰意冷的返回京城。 如今木已成舟，长春那边再待下去已经没有意义，不回去都不行，京城的生意可是他的救命稻草，成败与否，权看能不能抢救得过来。 而与许多福的状态正好相反的，则是李亚东。 他已经得到消息，许多福回了京，于是接下来的几天，只要上完课后就会来到公司里，然后泡上一壶香茗，静静等待着，不急不躁。 又是三天过去，二发贸易公司那边依旧没有开张，哪怕许多福亲自回京主持工作，都未收到一丝成效。 第四天，他们终于有了动作——也搞促销！ 一只电子表给到贩子的出货价，仅为二十三块，硬生生的每只亏掉两块。 果不其然，这天一帆贸易公司近来暴涨的出货量，遭遇了滑铁卢，除了新型录音机外，其他商品基本没怎么走。 田磊去了南方，刚好这天李亚东上午没课，亲自坐镇公司，蒋腾飞第一时间报告这个消息。 “东哥，咱们降到二十二，干死他们！” 李亚东坐在经理办公室里，悠闲的吃着稀饭和油饼子，摆手道：“不急，今天先让他们乐呵乐呵。” 许多福敢应战，倒是有点让人出乎意外，不得不说这家伙确实有点魄力，一副铁亏的局面，居然还敢硬抗，是要跟他拼老底的意思吗？ 自作孽不可活啊。李亚东觉得用这一句话来形容他，无疑非常的应景。 其实那家伙并非没有一线生机，正所谓东边不亮西边亮，若是能放弃海淀市场，转战其他地区，倒不至于死得太惨，可惜他却选择了正面交锋。 简直嫌死得不够快。 一个是五十万现金放在保险柜里的土豪，一个是刚刚元气大伤的土鳖，怎么比？ 当然，李亚东的资金状况许多福是注定不知道的，不然他也不会各方筹集了五万块钱，自信满满的想要决一死战。 虽然暂时亏了，但许多福并不心痛，这家伙脑子活络，思索了几天之后，终于搞懂了一帆贸易公司这种神经质行为的原因。 无非就是想干掉他，独霸整个海淀市场！ 他岂能让李亚东那小子如愿？ 这明明是他的目标才对。 既然如此，那便砸吧，看谁比谁狠，他还真不信那小子有多丰厚的家底，毕竟他才多大？而他已经连续放价了这么久，就算一款微型录音机能弥补一定的损失，一样也亏了不少。 五万块，在这个年代抵得上十幢楼，许多福自信足以玩死半死不残的他。 到时多少钱不能再赚回来？ 第一百一十七章 树倒猢狲散 “老板，还是你高明啊，只要干垮了隔壁，以后海淀可就是咱们的天下，这点亏损根本忽略不计。” 二发贸易公司经理办公室，王辉望着回来后直接霸占了他座位的许多福，适时地献上了一记马屁。 心里却在说：妈的，以为你能憋出什么大招呢，还不是放价格，在电话里把老子骂得狗血淋头，要是能放价格，老子不早就把客流拉回来了？ 不过心里虽然有些抱怨，但他也不得不承认，老板看问题确实比他透彻，原先他就百思不得其解，不知道隔壁在整什么幺蛾子，刚才听老板一讲，顿时茅塞顿开，也支持他的做法。 这一招，貌似就是武侠小说里所说的借力打力。 确实很高明。 “行了，最近心情烦躁，拍马屁的话不想听，你给我把隔壁盯牢了，一有动静立马通知我。”许多福显得不赖烦的摆摆手，话虽然这样讲，但微微勾起的嘴角，还是暴露了内心的真实想法。 郁闷了这么久，总算看到了一丝希望，心情总归舒坦了不少。 只是……半个月之后，这丝情绪就再也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则是急躁。 此时随着竞争形势日益严峻，两方皆是寸步不让，各类商品的价格低到超乎想象，一只市面上零售将近五十的电子表，两家贸易公司的出货价不到二十块，这也就意味着，一只表净赔五块！ 好多外区域的商贩都被吸引了过来，双方可谓一刻都不停歇的从南方倒货，一批货到了，立马再派人过去。 然而就是在这种情况下，一帆贸易公司都没有显现出资金短缺的趋势，且据可靠消息称，蒋腾飞已经携带大量现金，与几名小年轻一起，去了南方。 许多福急了，自家库存告急，他倒是想要进货，却拿不出太多余粮，单是这半个月，他就派了两拨人马南下，平均一批货将近两万块，用火车皮拉回来的。 每日的出货量实在太大，一天亏损至少上千块，换成普通老百姓非得吓死不可。 “妈的个巴子，那孙子哪来的这么多钱？” 许多福整红了眼，事已至此，万万没有轻易放弃的道理，不然前面的付出就全都打了水漂。 可没钱怎么办呢？ 只能继续借了。 亲朋好友已经借了个遍，继续榨压也榨不出来油，万不得已之下，许多福只好摸到黑市，找庄家借了利钱，也就是日后所说的高利贷。 他是打定了主意要跟李亚东死磕到底，反正已经没了退路，一副你死我活的局面。 单单一个六月下旬，他就借了三次利钱，总计七万块，但由于前两期未能按时还款，利滚利之下，如今金额已经达到十万块。 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就在昨天，公司仓库再一次告急！ 许多福明显已经有些奔溃了，如同一根炮仗，一点就燃，公司里的人谁都不敢轻易靠近，两名被骂哭的女员工，干脆已经不来了，这个月的工资都没拿。 二发贸易公司里几乎人人都清楚，老板快要扛不住了。 事实也确实如此，都说事不过三，庄家那边不可能再借钱给他，而且已经传来消息，要他尽快还钱，不然后果自负。 那是一帮什么人许多福心知肚明，如果到期还不了钱，下场必定惨不忍睹。 他现在手头上还有一笔钱，最近一批赔本货回的本，却不敢再往里搭了，是真的胆寒了，因为他发现一帆贸易公司那边像是开银行的一样，根本就不差钱。 可惜的是，他明白这个道理太晚了。 六月末的最后一天，二发贸易公司断货了，也就在这一天，得知消息的债主找上门来。 一辆“大发牌”小黄车，载了整整八个人，清一色的光着膀子的二流子，直接冲进公司，吓得里面的员工顿时作鸟兽散。 许多福虽然也养了一帮马仔，可那些家伙，跟这些真正刀口上舔血的愣头青，根本没法比，一个个敢怒不敢言，闷不吭声的站在一旁，眼睁睁的望着他们冲进经理办公室。 “完了……”经理王辉目视着这帮人的背影，大概也就猜测到了怎么回事。 原本他还在想呢，老板在长春损失惨重，还哪来的这么多钱进货，现在终于明白了，原来是借了利钱。 那玩意儿能碰？ 许多福正在办公室里苦思着对策，发现房门被推开，刚想发火，可看清来人后，顿时又换上了一张笑脸。 “哟，这不是伟哥嘛，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走在一帮二流子最前面的、一位年纪稍长的青年人，莫无表情的说道：“许老板，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听说你公司断了买卖，欠我们的钱也该还了。” 这帮放利钱的家伙精明的很，别看借了钱后，好像一副不管不顾的样子，其实暗中早就派人盯好了稍，一点风吹草动立马就能知晓。 “伟哥，您八成收错了风吧，我这公司明明还开着，哪里断了买卖，不信您去货架上看，商品摆得满满当当的呢。” 许多福好言相对，他的脾气其实算不上好，可在这帮人面前，丝毫不敢耍横，只有土生土长的本地人才知道，这帮手里攥着大把钞票的家伙，后台有多硬，八三年严打，那么多人遭殃，这帮人却一个都没进去，这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再说了，伟哥，上次商量好的日子不是还没到吗？” “这个我管不了，上头既然让我来收钱，没见到钱肯定不能走，这个规矩你应该懂。” 伟哥倒是油盐不进，不管许多福如何解释。 “可是……伟哥，我现在货款没到位，拿不出来钱啊。”许多福嘴巴都快说干了，心情本就不怎么好，虽然不敢发火，但言语已不像刚才那么委婉。 话说到这份儿上，伟哥也失去了耐心，他的职责就是收钱，拿到钱才完成任务，其他的都是扯淡，冷笑道：“拿不拿得出来，你说了可不算数，那得搜了才知道！” 闻言，几乎不用他吩咐，身后的几人已经开始行动起来。 “诶，你们干什么？住手！”许多福大惊，手头上还余下的那点钱，可是他的翻身本啊，他一直在琢磨怎么用这笔钱起死回生呢，要是被搜刮了去，那他就彻底歇菜了。 “伟哥，我跟虎哥也算有点交情，这约定的日子还没到，没必要把事情做得这么绝吧……”许多福见口头制止无用，赶紧跑过去拽住伟哥的胳膊说道。 “去你娘的！” 却不想伟哥直接一挥手，把他推得一个踉跄，险些一屁股坐在地上。 许多福何等人物，这个年代就敢走南闯北的狠角色，平时身旁一堆马仔前呼后拥着，哪里受过这等鸟气，一下子没忍住，怒声道：“你敢跟我动手？” 恰好这时，一名二流子从经理办公桌后面提出一个黑布包，大叫道：“伟哥，找到了，不过大概只有两万多。” 伟哥看了他一眼，却是没有理会，直接转身一个正蹲踢在许多福身上，“你算哪根葱？老子跟你动手怎么了？狗日的，不是说没钱吗，这是什么，废纸吗，跟老子耍心眼……” 一边说着，拳脚也没闲着。 许多福一向养尊处优，哪里是身强力壮的伟哥的对手，几下就给干趴下了，抱着个脑袋在地上求饶。 动静闹得这么大，外面的马仔自然听到了，有两人忍不住的想冲进去，却被王辉用眼神制止住。他心思亮堂，许多福算是彻底完了，再为他出头，且不说冲进去顶不顶事，已经没了意义。 “姓许的，这钱老子可当你面点清楚了，一共两万四千八，剩下的到了日子再来取，到时可别拿不出来钱，后果你懂的！” 伟哥撂下一句话后，就带着手下离开了，留下衣衫不整、失魂落魄，嘴角还带着血迹的许多福，坐在杂乱的水泥地上愣愣发呆。 偏偏这时，王辉带着几名马仔走了进来，将他搀扶起来后，低着头说道：“老板，要不……咱们好聚好散吧，这个月的工资，兄弟几个也不要了……” “滚，都给我滚！” 几人相视一眼，默默地退出了办公室。 “树倒猢狲散啊……”许多福状若疯癫，口中喃喃。 第一百一十八章 莫须有 是夜。 临近天黑的时候，李亚东带着公司职工去乐康斋搓了一顿，随后其他人就先回去了，而他与田磊，以及蒋腾飞几人，则又来到公司。 经理办公室，小猛正在用刚从南方捎回的一张功夫茶桌像模像样的泡着茶，没办法，谁让屋子里的四个人中，他职位最低，岁数最小呢，这种端茶倒水的活自然非他莫属。 二发贸易公司已经彻底歇菜，有些事情自然得重新规划，按照李亚东的意思，明天就开始回收价格，不过却不宜直接回到底，毕竟促销了这么久，好多贩子都养成了习惯，一下子涨幅太多，估计不好接受。 都是衣食父母，还是缓着来好，搞僵了关系总归不好，赚钱也不在于一时。 销售计划确定下来后，突然想到什么，李亚东还不忘嘱咐一句，“小飞，你最近就住在公司，带两个小兄弟，弄张床在田经理的宿舍里凑合一下，我怕徐多福那家伙狗急跳墙。” 原本他还在想许多福会不会上门求饶，毕竟也是大风大浪里走过来的人物，应该懂得能屈能伸的道理。可惜并没有，那么，李亚东就不得不多作一道防范。 因为他设身处地的站在许多福的角度想了想，那家伙败光了全部家产，还欠了一屁股外债，近乎走投无路，除了盘活公司外，还能有什么高招？ 而要盘活公司，不得要先搞定竞争对手？ 无非就是阴谋和阳谋的问题，只是从当前的情况来看，他多半选择了后者，所以不得不防。 “东哥，你放心吧，不用其他人，我跟小猛，再加上田经理三个人足够了，晚上轮班守夜，那家伙现在光杆司令一个，就怕他不来！” “是啊，东哥，他再敢整什么幺蛾子，直接打断两条腿，到时闹到公安局也是咱们占理。”小猛越发有向公司核心阵营靠拢的架势，说起话来也不像往常那么多顾忌。 田磊淡笑道：“我看行。” “那就这样吧。”李亚东想了想，应该没有问题，隔壁今天闹出这么大动静，是个人都知道了，马仔都跑光了，量他一个许多福也翻不出什么大浪。 四个人喝着茶水坐到八点半，李亚东打着哈欠准备闪人，缺乏娱乐活动的年代就是这样，吃完晚饭就想睡觉，这副身板要是放在日后，没过十二点钟哪能睡得着？ 三人起身将他送到大门口，李亚东从展销厅一角推出自行车，正准备出门时，蒋腾飞突然猛地一个跨步，将他整个人扑倒在地上。 “东哥，小心！” 李亚东原本还有点不明所以，听闻这话后仰头一看，才发现一块砖头从头顶飞过，然后“砰”的一声砸在了展销厅的柜子上，一扇崭新的玻璃瞬间四分五裂。 “妈的！”李亚东虽然略微有些近视，此时瞅着门外的人影只看清一个轮廓，但用屁股想都能知道是谁。 几乎不用他说话，小猛如同离弦之箭样，直接弹射而出。 “妈的巴子，小猛，给老子狠狠地揍！”蒋腾飞大怒，双手一撑，就从地上爬了起来，也飞快的冲了出来。 “狗日的，来呀，老子今天弄倒一个保本，弄倒两个就是赚了！” 大门外，许多福目呲欲裂，昂贵的黑西装乱糟糟的裹在身上，突然从屁股后面摸出一把蹭亮的西瓜刀。 小猛不傻，冲过去的身形顿时止住，离他还有两米远的距离，而这时，蒋腾飞也来到身旁。 “去你娘的，以后拿个刀片子老子就怕你？” “狗日的，不怕你过来呀，老子今天第一个削了你！”许多福眼睛都红了，是真存了拼命的打算。 蒋腾飞这辈子最受不了别人激，特别是在干架的时候，二话不说，转头跑进公司，直接把李亚东倒在地上的那辆二八大杠，给扛了出来。 “啊！”然后大叫一声，将自行车用双手托着挡在身前，如同一辆推土机般，朝着许多福疯狂碾压了过去。 许多福估计也是气晕了头，躲都懒得躲，只是他撑死不过百二十斤的身板，哪里经得起牛犊子一般的蒋腾飞的一撞，更别提他手里还托着一辆几十斤的自行车，仓皇间抡起西瓜刀乱了几下，倒是刀刀没有失手，全砍在了自行车的铁架子上，火光四溅。 下一刻，就被蒋腾飞摁倒在地上，人仰马翻。 一旁的小猛配合无间，立马上前卸了刀。 “啊！天杀的李亚东，老子今天要干死你，狗日的，是个男人就跟我单干，躲在别人后面算个什么东西！”许多福身上压着一辆二八大杠，外加一个浑身蛮力的蒋腾飞，可谓一动不能动，扯着嗓子怒吼道。 而这时，周边几户人家的卧室里，原本熄灭的电灯重新亮起，显然都被外面的打闹声给惊醒了。 李亚东注意到这一情况，沉声道：“把他给我拎进来。” 两分钟后，一帆贸易公司的大门紧紧关死，展销厅里，蒋腾飞和小猛轮流开干，打得许多福满地找牙。 “好了。”李亚东坐在旁边的一张椅子上，见这家伙已经开始翻白眼了，适时地喝止住，不管这家伙有多么可恶，闹出人命的事情他是指定不会干的。 “李……李亚东，有种你今天就打死我，不然老子逮到机会一定要干死你！” 偏偏许多福根本不领情，红着眼睛死死的盯着他，龇牙咧嘴的说道：“老子自认跟你无冤无仇，不就是在你旁边开了家店吗，居然趁老子生意失利，往老子头顶上砸石头，做这种卑鄙的勾当。好了，现在老子一无所有了，你满意了，高兴了？我告诉你，老子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卑鄙？”李亚东笑了，见过不要脸的，却没见过这么无耻的，“你生意失利，跟我有什么关系，你既然敢把公司开到我旁边，就要做好随时牺牲的准备，再说了，我他妈能有你卑鄙，偷偷往我公司里放火，使那种下三滥的手段！” 许多福一听怔了，下意识的回道：“我他妈什么时候往你公司放火了？” “装，继续装。”李亚东嗤笑道：“你一场火烧了我整个展销厅不说，还烧得田磊一身伤，老子不弄你弄谁？” 闻言，许多福更加纳闷了，“不对，你等等，我倒是知道前段时间你们公司起了火，不是说电线短路造成的吗？” “短你妈个……”一旁的蒋腾飞实在忍不住了，直接一脚踹了过去。 许多福哎呦一声，半天没爬起来。 而这时，田磊顺势脱下了格子衬衣，露出一副略有残缺的精壮身体，“许老板，别说我们人多欺负人少，这些都是拜你所赐，自个好好瞧瞧。” “啊？”闻言，许多福艰难的撑起身体，抬头一看，瞬间就呆了，“这……” “还有话说？”李亚东斜睨道。 “妈的，那火不是我放的！” 许多福此时真是欲哭无泪啊，狗日的，可算知道李亚东为什么不惜两败俱伤也要搞倒他了，可关键，他真没放过火。 得知一帆公司起火的那天，他人都不在京城里，还是王辉打电话告诉他的。 他当时还大笑了三声。 万万没想到啊，他许多福，最后居然死在一个莫须有的罪名上。 简直比他娘的窦娥还冤啊！ 第一百一十九章 另有其人 许多福解释了老半天，不知怎的，看见田磊身上的那些伤疤后，他突然就不想死了。 “李老板，我说的可都是真的，我大年初二就去了长春，你们公司失火的时候，我压根不在京城，破洞的火车票我都还留着，我有这习惯，就在公文包里，不信可以拿给你看。” 他说话的时候，李亚东仔细打量着他的神色变化，眉头倒是越皱越紧，因为以他多年锻炼出来的察言观色的本领，发现许多福不像在说谎。 “东哥，别听他的。”蒋腾飞怒声道：“就算这王八蛋真去了长春，也完全可以指使别人放火，弄个油瓶子从窗户外面扔进来，算不得多费力。” “没……没，绝对没有！”李亚东还未说话，许多福就赶紧摆手道：“其实还有一个办法能证明我是无辜的，你们可以去找王辉问问，我是从他那里才得知你们公司失火的，他家地址我也有……” 李亚东抬手制止了还想说话的蒋腾飞，与田磊相视一望后，扭头望向许多福，“我最后问一遍，你敢说这事跟你一点关系没有？” “我敢！我发誓，这事要是跟我有半毛钱关系，全家死光光！” 他说这话的时候斩钉截铁，李亚东彻底懵逼了，什么鬼？敢情好几个月了，他们连正主都没找到，就逮住一个替死鬼许多福往死里揍。 “妈的，小飞，你现在就带人过去，把那个王辉给我找来！” “好。”蒋腾飞很不客气的向许多福问来地址后，独自一人离开了公司。 此时外面黑灯瞎火的，鬼知道蒋腾飞是那里打到的出租车，没过多久后，就把王辉给带来了。 王辉进门瞧见里面的情况，不禁长叹口气，曾经的许多福是多么的威风凛凛，那在整个海淀也算一号人物，可现在呢，好像人人都能踩在他头上撒泡尿一样，命运无常啊，有些事情还真不好说。 李亚东虽然没跟王辉此人接触过，但以前就在隔壁公司里掌权，其实也并不陌生，没有任何客套的意思，直接验证许多福的话。 “哦，原本是这件事情啊，李老板，许老板说的是真的，我王辉可以对天发誓，这件事情跟二发贸易公司绝对没有关系，哪天得知你们公司起火后，我们中午还……还加了餐……” 他的话虽然没有说完，但言下之意很明显：要真是我们干的，不可能去庆祝，道理上说不通。 “艹，我们公司起火，你们加餐！”蒋腾飞一听就怒了，要不是刚才去找人，王辉还算配合，这会儿恐怕都动手了。 “那个……蒋兄弟，当时咱们不是竞争对手嘛。”王辉讪讪一笑，若是说过去他还敢跟蒋腾飞怼一下，那么现在就真的怂了，因为人都散了伙。 “好了，你可以走了。”李亚东有气无力的挥了挥手，心中仅有的那点怀疑，也瞬间土崩瓦解。 王辉跟许多福闹掰的事情，他一清二楚，眼下失去靠山的王辉，没有任何理由因为偏袒许多福，而得罪他。 想必自己的能耐，他应该很清楚。 “这么说，放火的真的另有其人？”一旁的田磊诧异道，狗日的，给他留了几块疤，居然连人都不知道，这操蛋事情办得。 “肯定的啊，反正不是我。”许多福长出口气，身上的狗血总算洗干净了。 这时就起了点别的心思，一脸谄媚的望向李亚东说道：“李老板，你看这事真不是我干的，咱们能不能重归于好，以后各干各的，和气生财？” 李亚东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道：“想得美。” 此次价格战，李亚东虽然没有许多福亏得多，但也搭进去了将近十万块，就算这件事情真有误解，他也没有白忙活一场的想法，原本就是竞争对手，干掉就干掉了，难不成还要为对手抹把眼泪？ 闻言，许多福一颗心算是拔凉拔凉，原本想寻思着证明清白后，对方能放他一马呢，毕竟他实在没有再跟李亚东作对的胆量了。 而如果能确定一帆贸易公司不再开战的话，他未尝没有办法东山再起，毕竟公司是现成的，有货就能卖，正常价格走，铁定能赚钱，而庄家那边的人也不是傻子，留他一条命赚钱还债，总比干掉他什么都得不到好。 “李老板，你就行行好吧，救我一命，实不相瞒，我欠了一大笔利钱，要是对方看不到希望，我可就没命了。”许多福跪坐在地上，眼泪都掉了下来，只差没有磕头。 不管以前多么不可一世的人，真正面对死亡的时候，什么尊严都是可以抛弃的，特别是他还不想死。 许多福欠了高利贷的事情，李亚东是知道的，之前就猜想过不是小数目，想不到已经到了直接买命的程度，听罢不禁微微蹙眉。 搞垮二发贸易公司，他是半点罪恶感都没有的，因为生意场上的竞争本就如此，但如果害死许多福，那就实非他所愿，特别是在得知他并未放火之后。 但要让李亚东就这样放弃好容易经营起来的局面，也是万万不可能的。 他想了想后，说道：“我可以给你指条活路，但有个前提，你必须帮我找出真正的罪魁祸首，怎么样？” 到底是谁往公司放的火，李亚东现在可是半点头绪都没有，想必田磊和蒋腾飞等人也一样，考虑到许多福这家伙的能量总归不小，多个帮手也就多份力。 生意人吗，做事习惯于讲求回报，跟你非亲非故的，帮你可以，麻烦让我看到你的诚意。 “好！”许多福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他下来，主要出于两点原因，一是他别无选择，二是他也对那个王八蛋恨之入骨啊，害得他这么惨。 许多福走了，来时下定了必死之心，走时满怀对生的希望。 相隔不过一个多小时，人生际遇还真是变幻莫测。 “东哥，那到底是谁往咱们公司放的火？”蒋腾飞挠着脑壳问道。 “你问我，我问谁去？”李亚东白眼一翻，“反正这事不能就这样揭过，这个人留着一天就是一颗定时炸弹，特别是咱们还对他一无所知的情况下。” 田磊也点头道：“对，这种隐藏在黑暗中的家伙，才是最危险的。” “没道理啊，咱们到底得罪谁了？”小猛也是一个劲儿的抓着脑门。 “查！”李亚东大手一挥，“咱们现在的生意网基本已经铺开，这段时间就歇一歇，不必再拓展业务，你们给我仔细的查，一点蛛丝马迹都别放过，这件事情咱们似乎还没有向周边居民打听，就从这里开始查，实在不行就悬赏，提供线索的只要是真实可靠的，直接奖励现金。” 三人听罢纷纷点头。 “哦，对了。”末了，李亚东不忘补充一句，“背地里查，动静别弄太大。” 如果不是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在这个年代，李亚东是不想与任何政府部门有交集的，还是那句话，在这个野蛮生长的年代，猥琐发育才是良策，一帆贸易公司的名头已经不小了，实在不易过分张扬。 第一百二十章 罪魁祸首 七月酷暑，火辣辣的太阳下，一切都感觉绵软无力，包括人也是一样。 燕园里上一学期的课程已经接近尾声，大概再过几天就会放假，暑期教学的效率实在不高。 假期时间不算短，有些学生会回家，也有些学生会留校，但这个年代更多的学生，则愿意利用暑假时间参加一些社会实践活动，这些除了是宝贵的人生经验以外，将来也是履历上的一抹亮点。 李亚东没有回家的打算，因为临近年底的时候他估计得请一段假，前世的某些事情虽然发生了改变，但有些东西依然在按照正常轨迹运行，从家书中得知，他三嫂果然怀了孕，时间上有一点出入，预产期大概临近腊月。 所以趁着暑假时间，李亚东决定好好表现一下，以便到时好请假，赵无衣虽然对他很“大度”，但你却不能把人家的大度当做理所当然，他在学校几乎就是个透明人，是时候表现出一点大学生该有的样子，让老师尝点“甜头”，如此这份关系才能更好的维持嘛。 于是这几天没什么事，李亚东就四处打听了一下，看看有什么合适的活动，有些活动是学校发起的，有些活动是社团带头，打听来打听去，搞半天倒是忽略了自己的社团。 “东哥，你可要想清楚了，萧社长也不知道抽了什么风，向学校申请了一个地狱难度的活动，跑黄土高坡喝西北风，听说那边连房子都没有，住在洞里，去了不死也得脱层皮。”宿舍里，郭琦好心劝说道。 李亚东坐在铁架床上无所谓的笑了笑，“这么说……你不想参加？” “算了……”郭琦缩了缩脖子道：“我长这么大连锄头都没摸过，倒是想吃点苦，可这……跨度也太大了，我怕自己扛不住。” 宿舍里四人相处了一年，也算知根知底，郭琦出身魔都，职工干部家庭，从小确实没吃什么苦。 李亚东倒也不是硬要给自己找罪受，而是因为从郭琦这里得知，苏薇会去，所以何必舍近求远，当然是参加自己的社团活动了。另外，他还想找那姑娘问问，怎么大半年了都没照个面，是不是故意躲着他，他有那么吓人吗？ “小琦，去吧，哥罩着你，保证让你吃香的喝辣的，苦不了你。” 李亚东已经了解到，报名这次活动的人很少，目前只有区区四五个，担心就此搁浅，想把郭琦给拉上，也算找个人作伴。 郭琦有点犹豫了，如同李亚东了解他一样，他对李亚东也颇为了解，知道他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 再说了，东哥有钱啊，就算再穷的地方，总该还认人民币的吧？ 老话不是都说了嘛，有钱能使鬼推磨。 “那……” “别那那那了，就这么定了，你抽个时间去找萧社长把咱俩的名字报了。”李亚东哈哈一笑，搂着他的肩膀说道。 “跑到大西北吃黄土，算你们狠！” 孙卫国和徐泽政俩人，一直在旁边听着他们商量，见他们主意已定，双方竖起大拇指。 孙卫国这家伙暑假准备回家，上半年书没读几本，成日忙活着领带和方便面生意，时常能看到他在寝室数钱，估摸赚了好几百，走路已经不踩直线了，大概又准备回家浪一把。 至于徐泽政，出乎意料的是他居然也报了一个活动，去京郊的某个山村搞劳动下乡，虽然肯定要比去陕北舒服，但对于他来说，能迈出这一步也算难能可贵。他父亲似乎对他抱有很大希望，想他将来参政，到时一门双杰，政商结合，简直不得了。 事情就这样敲定下来，没过几天从诗社那边传来消息，这次活动会继续搞，参加人数一共十二人，名单已经报备到了学校，让大家提前做好准备。 李亚东是得好好准备一下，因为在离京之前，他还有本老账要算。 在蒋腾飞、田磊，包括许多福等人的多方配合下，纵火犯的事情终于有了点眉目，有人曾在事发当天的晚上，见到一名醉鬼一直在附近晃悠。 而这个人说出来李亚东都不信，因为他居然认识。 下午四时许，一帆贸易公司经理办公室。 田磊，蒋腾飞几人都在，就连许多福都来了，查出这个线索他要占头功，目击证人就是他找到的，刚开始还有点遮遮掩掩，似乎不愿掺和进来，最后求助于蒋腾飞，在他的萝卜加大棒的政策下，终于将事情全盘托出。 二发贸易公司那边暂时已经关了门，许多福只剩下一个光杆司令，最近这段时间什么都没干，每日就为此事不停奔波，五道口周边的居民房，几乎都被他走访遍了，不都说皇天不负有心人嘛，倒还真被他揪出了小辫子。 “东哥，还别说，现在回头想想，刘林那家伙还真有作案的动机。”田磊皱着眉头说道，这个人他也认识，而且比李亚东还熟，如果不是有目击证人证实他当晚拎着酒瓶子在附近晃荡，打死田磊都想不到，这事很有可能是他干的。 李亚东又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这个刘林不是别人，就是以前五道口百货商场的一名主任，为人看起来很随和，平时在商场里巡视工作的时候遇到老顾客，总会笑着聊几句，年后莫名其妙的就被调走了，当时谁都没有放在心上，现在回头一想，那家伙八成不是高调，而是降了职。 想想也是，五道口突然多了两家贸易公司，怎么可能不对百货商场造成冲击？有些商品本就是重复的，譬如录音机，百货商场就有卖，但款式老，价格也不低，拿什么跟贸易公司这边竞争？ 至于他为什么不往二发贸易公司放火，也不难解释，因为二发的老板毕竟是本地人，而且还是见样学样搞起来的，如果真要报复，找外地佬李亚东，以及他的一帆贸易公司，自然更加合适。 妈的，这就是商场啊。李亚东心中颇为感慨，你永远都不清楚潜移默化之中触犯了谁的利益，危机来得防不胜防。 “东哥，那现在怎么办，要找他吗？”蒋腾飞挠着脑壳问道，要是一般人他早就上门直接拎过来了，但这家伙毕竟是个领导。 正如之前的那位目击证人一样，开始为什么不想掺和进来，这年头的老百姓对领导干部总归充满敬畏，饶是蒋腾飞这样的浑人也一样。 “找，当然要找了！” 不过，李亚东可不管这么多，什么破领导，一个超市主任也算领导？敢烧老子公司，干你没商量。 “尽快把他找出来，动静弄小点，给我好好伺候着，让他说实话，有消息第一时间通知我。” “好。”既然是东哥发的话，蒋腾飞也就没了顾忌，相处了这么久，东哥是个什么样的人大家都很清楚，不可能干没把握的事情。 胖揍领导，这辈子真没干过，蒋腾飞想想感觉还挺兴奋。 第一百二十一章 苏薇的想法 学校放了假，当天中午萧峰让人捎来消息，说是下午到诗社开个动员会，大概也就这两天，准备要出发了。 李亚东和郭琦吃过午饭后，早早来到静院，走进诗社后不由一怔，因为一只倩影落入了眼帘。 “诶，苏副社长，有段日子没见啊，都忙什么呢？” 李亚东笑着走了过去。 苏薇瞥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李同学，这一个学期你来过诗社几趟，谁有你忙？” 这话李亚东还真是无言以对，没办法，前几个月事情实在太多了。 不过如此说来，苏薇倒不是故意躲着他，心里还是有点小窃喜。 没过多久，十二个参加活动的人都到齐了，社长萧峰示意大家入座后，开始了激昂的演讲。 “社员们，山山水水，花花草草，想必大家也见得多了，但苍凉的大漠，漫天的黄沙，想必在场没几个人见过吧，自古以来，关中便是兵家必争之地，地下埋葬了无数英豪，多少气势雄浑的千古佳作，便诞生于那里，此次去关中，吃苦是必不可免的，但主要的还是想让大家感受一下当地的人文风情，看看西北大漠的壮阔，以便激发大家的灵感，也会尽可能的去帮助农民兄弟们……” 萧峰滔滔不绝的说了半个小时，口才真不是一般的好，李亚东甚至想跟他打个商量“哥，要不以后跟着我干吧”，不过这种想法也就自娱自乐一下，明显不切实际，如同萧峰这样的文人，不管外表如何，内心都是桀骜的，断然没有为资本家卖命的想法。 随后作为副社长的苏薇也发了言，一番话很符合女性的心态，嘱咐大家带好东西，路上要注意安全，到了地方听从指挥之类的。 在场十二人都知道，这肯定是场特别艰难的旅行，不过正如萧峰之前的结束语“最美的风景永远只有少数人才能欣赏”，倒也没人打退堂鼓。 这时有社员就建议道：“两位社长，去之前咱们是不是该找个地方好好搓一顿？” 这一建议立马得到了众人的附和。 “是啊，接下来苦日子可就来了，也不知道下顿肉是什么时候。” “还肉呢，能不能填饱肚子都很难说。” “哈哈……” 前途是艰难的，不过大家的心态都还不错。 萧峰和苏薇相视一望，何尝不想满足大家，可社团的资金十分有限，前几天已经问社员收了一次钱，用于集体购买车票，以及到了地方的生活费用之类的，这些钱必须得精打细算，实在不算宽裕，大手大脚的后果，很可能导致后面连饭都吃不上。 再问大家开口，也明显不切实际，为了这次活动很多人都是勒紧裤带过了好久，谁还能有余粮？ 咦，不对。突然想到什么，萧峰下意识的望向坐在最后排的一个人。 倒是把咱们的李大少给忘记了。 对于李亚东能参加这次活动，萧峰还是感觉非常惊讶的，想想李大少往日的无私奉献精神，萧峰感觉这件事情应该能成，于是拍了拍手，示意大家安静，说道：“聚餐的建议很好，我和苏副社长会认真考虑，大家今天就先回去把，该带的东西再确认一遍，别有什么遗漏，晚点会给大家通知。” 社员们也就纷纷起身离开，这时萧峰补充了一句，“那个……麻烦李亚东同学留一下。” 被喊到名字，李亚东微微一怔，很快就明白了原因，笑着点点头，望向萧峰。 萧峰被他这么一瞄，倒是突然感觉有点难以启齿，拉赞助这种事情，实在不是他的长项，再说了，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于是小声跟身旁的苏薇说道：“苏副社长，要不……这次你来说吧，我这边已经好几次了，实在……” 苏薇其实很不想接下这个差事，若是换成别人倒也还好，关键对象是一直对她抱有某种想法的李亚东，不过就算不情愿也没办法，因为她与萧峰俩人都很清楚，为了不让社员们失望，李亚东似乎是当下最好的选择。 “好吧。”她思想上挣扎了一下，也只好舍小家为大家。 “东哥，那我在外面等你。”郭琦多机灵的一个人，笑着递给李亚东一个“你又要破财的眼神”，转身走出房门。 李亚东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诗社李大少的名头他现在算是彻底坐实了，想低调也低调不起来，还是那句话，我不奉献谁奉献。 不过没多大会儿，等大家都走了后，他发现萧峰也离开了，一下就乐了，笑眯眯的望向俏脸微红着走过来的苏薇。 “那个……李亚东同学，社团的资金有限，到了那边还不知道够不够用，萧社长的意思是，看你这边能不能……” 苏薇鼓足勇气开了口，以为自己可以坦然面对，可目光接触到对方那毫不掩饰的爱慕表情时，依然有些慌乱。 此时房间里也没有第三个人，李亚东笑了笑，回道：“任何事情，只要你开口，我一定不拒绝。” 这么赤裸的表白，苏薇还真有些吃不消，偏偏又不能及时遁走，脸唰的一下就成了红苹果。 这还是李亚东第一次见她露出如此小女人的姿态，霎时间有些看呆了。 苏薇自知出了糗，有些恼羞成怒，干脆心一横，把话直接说开了，“李亚东同学，我不知道你看上我那一点，我谢谢你，但很抱歉，我目前只想好好学习，没有处对象的想法。” “没关系，我可以等。” “你……”苏薇感觉有些头大，气鼓鼓的回了一句，“那你等着吧。” 于是转身就走，可刚走到门口，背后却传来一个很认真的声音。 “好。” 弄得她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没摔倒。 平心而论，被人喜欢的感觉总归是美好的，但苏薇自认没有去体验这种美好的资格，贫乏的家庭，身体不好的父母，满怀期盼的亲戚，让她根本无暇顾及其他，以优异的成绩顺利毕业，然后成为一个大家希望她成为的人，就是她心中仅有的目标，除此之外，她不想被任何事情所打扰。 因为有些人或事，是不容去辜负的。 第一百二十二章 关系缓和 请诗社社员吃饭的事情，要放以前还稍显麻烦，少不了要踩个点订个位啥的，不过现在就太方便了，直接乐康斋走起。 苏薇走了后，李亚东在诗社的另一间活动室里找到了萧峰，让他确定时间就行。 “乐康斋？清华园那边新开的那家？”萧峰感觉有点不好意思，据说这家饭店消费相当不菲，上门吃饭的都是领导干部，按他想来，一帮穷学生搓一顿，没必要档次弄这么高，路边摊有点荤油星子就成。 “李学弟，没必要这么破费……” 李亚东笑着摆手，“无妨，去大西北肯定是要吃苦的，我也想去之前吃顿好的，大家一起嘛，人多热闹。”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萧峰也就没再劝说，想了想后，说道：“火车票我已经托人去买了，不出意外应该是后天上午的，要不……就放明天晚上？” “可以。” 定下了会餐时间后，李亚东就告辞了，萧峰见他火急火燎的模样，以为他是赶着去订位子，因为听说乐康斋的生意特别火爆，明天刚好又是周末，不提前订好位子，去了八成是没戏的，心里着实感动了一把，多好的社员啊。 其实李亚东之所以走得这么快，是因为刚才挂在腰间的bb机震动了，他对田磊几人非常了解，如果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是不会呼他的，所以往往收到传呼，总是第一时间回电。 找了个小卖部回了电话，公司的座机号码，那头传来田磊的声音，“东哥，人逮住了，被腾飞弄到郊外的小黑屋去了，目前还没松口，你要不要过去看看？” 田磊是个谨慎性子，又是红色家庭出身，总感觉这种行为有些不太合适，加上蒋腾飞那帮人下手又没个轻重，怕闹出什么事情，于是才打了这通电话。 却哪知电话这头的人更加野蛮，淡淡的回了一句，“没松口？那晚点再说，小飞那边应该留了联系方式吧，告诉他好好招呼，别弄死了就行。” “啊？”田磊手里握着红色的电话筒，一脸懵逼，心想李亚东啊，你好歹也是个文化人，平时办事挺靠谱的，咋这事上就开始蛮干了呢？ 李亚东会告诉他，这本就是一个野蛮生长的年代吗？对，这年头有些事情确实要谨慎，但真惹到头上了，也不带怂的，不蛮干怎么办？这事搁谁身上谁能轻易承认？干他就完了，等真的松了口，该害怕就应该是对方。 夕阳西下，李亚东蹬着那辆重新修理过的二八大杠，慢悠悠的沿着日后的四环路前行，走到清华圆这边，突然想起家里好像也没什么蔬菜，就干脆从岔路口拐了进去，打算去乐康斋蹭一顿，刚好把明晚会餐的事情安排一下。 正值饭点，乐康斋里客流不少，上座率接近七成，这年头饭店本就不多，私人的更是少之又少，服务员全是宫羽亲自培训的，大概来这里吃饭，才能略微体会到一点顾客是上帝的感觉。 乐康斋开业不过短短两个月，但口碑已经完全传开了，除了价格有点小贵，好像真挑不出什么毛病，以至于像萧峰那种穷学生都听说过。现在五道口周边的人，如果要宴请亲朋什么的，最先想到无非就两个地方，北大外面的长征食堂，以及清华外面的乐康斋，有点分庭抗礼的意思，要知道长征食堂那在老京城人心中，可是一道情节。 门口有两个面容姣好、专门负责迎宾的姑娘，看到李亚东走进，只是微微一笑。这是李亚东特意交代的，不然姑娘们像以往一样来声“老板好”，他又得被人当成猴看，毕竟他实在太年轻了，穿着打扮一看就知道还是个读书娃。 宫羽正在大厅里巡视，如今生意上了轨道，吹毛求疵似乎就成了她每天的唯一工作，店里的服务员背地里都喊她母老虎，不过这只母老虎现在对李亚东的态度倒是缓和了不少。 之前是不熟稔，慢慢接触久了，除了了解到一帆贸易公司那边的事情，也对这个小年轻的为人有了些了解，饶是以宫羽的傲气也不得不承认，就读于北大经济系，并且身兼两家公司老板的李亚东，确实当得起“年轻有为”这四个字。 也就是还不知道李亚东在海蓝那边还有一个在建的大酒店，否则非得惊掉下巴。 “今天怎么有空过来？”她穿着一双此时国内姑娘还鲜有人能驾驭得了的恨天高，踩着小碎步走了上来。 李亚东近来都在忙活公司的事情，有段时间没来授菜，宫羽可是一直都盼着呢，眼下他教授的那几道菜，几乎已经成了每桌客人的必点菜品。 “这不家里没菜了嘛，过来蹭个饭。”李亚东呵呵一笑。 “那可得晚一点，晚上客人太多，厨房里都有点忙不过来，要不然你自己去烧也行。”宫羽撇撇嘴，还以为他是来授菜的呢，白欢喜一场。 中午在学五食堂吃了两个包子，这会儿走进饭店闻着饭菜的香气，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李亚东也不是矫情的人，点点头后，向厨房走去，忽然想到什么，脚步一顿，扭头问道：“你要吃吗？” 宫羽楞了一下，然后笑了笑，“好啊。” 来到厨房，还没进门就老远的看到一个瘦小的身影，费力的用两只手颠着一口大铁锅，虽然受限于自身条件的影响，但看起来还算有模有样。 李亚东走到身后，他都没有发现，锅里烧的是一道农家小炒肉，表情十分专注。 “不错。”李亚东闻着味儿，再看看锅里的菜色，就知道这道菜上了火候。 “咦？老板，你来了。”周红兵这时才发现他，显得有些雀跃，毕竟老板有段日子没来了，还怪想念的。 “嗯，过来蹭个饭。” “那……老板，你要不等一会儿，想吃什么，我待会儿给你烧？”每次李亚东过来蹭饭，周红兵都会抢着掌勺，不是拍马屁的意思，就想用自己所学，来回馈老板，如果不是老板，他现在还不知道在那个旮旯饿着肚子呢。 “算了，你忙吧，晚上客人有点多，我自己来。”李亚东笑了笑，拍着他的肩膀说道。话说这小子这两个月好歹长了点肉，不再像刚认识的那会儿，瘦得跟猴一样。 在厨房里瞅了瞅，发现水池子里的鲫鱼不少，于是抓了一条，几分钟的时间，一条红烧鲫鱼就出锅了，考虑到宫羽的口味偏清淡，又烧了个糖醋排骨，再打了番茄蛋汤，俩人吃也就足够了。 宫羽的办公室里有沙发椅和茶几，李亚东弄了个大托盘，装好饭菜，就端了过去。 这姑娘吃个饭特别讲究，洗个手还不够，抹的口红也要擦掉，弄了十来分钟，李亚东五脏庙里都快造反了，早知道这样就自个吃，不带她了。 “咦？你咋不吃？”宫羽从洗手间回来后，诧异道。 李亚东还能说啥，他好歹也是个有素质的人好不，苦笑道：“宫大小姐，你赶紧的，我都快饿背气了。” 宫羽哈哈一笑，小小的感动了一把，她对李亚东的印象之所以会有如此大的改观，这些平时很容易忽视的小细节，其实占了很大的因素。 女人是一种很敏感的生物，轰轰烈烈固然能打动她们，但有时候不经意间的小细节，却能收获意外的惊喜，作为一个精致的女人，宫羽尤为注重这些。 第一百二十三章 好人田磊 与宫羽一起吃了顿饭，还是李亚东亲自下的厨，俩人关系再次得到升华。 饭后宫羽亲自沏了茶，还跟他聊了一些关于自己的有趣事。 不过李亚东却没有久坐，因为腰间的bb机又响了，宫羽的办公室里有电话，直接回了过去。 “东哥，招了。” 接电话的是田磊，说完这四个字后，自己倒是先长出口气，他还是坚持自己的看法，认为这种做法过于偏激，不太合适，生怕事情拖得越久，就越发不可收拾。 “好的，我知道了，现在过来公司。” 跟宫羽道了别后，李亚东将自行车扔在了乐康斋，在外面的街道上拦下了一辆出租车，回到公司接了田磊后，一起前外郊区。 所谓的小黑屋位于海淀东北方的一个破败小村庄，蒋腾飞家一户亲戚的老宅子，去年搬到了城区，也就闲置了下来。 整个村里没几户人家，都搬得差不多了，剩下一些老人大多睡得很早，才晚上八点钟，村子里就没了光亮，背靠一座大山，只有一条黄泥巴土路可以进去，司机很警觉，车子停在村口，怎么都不愿进去，加钱都不行。 二人无奈之下，只好徒步进入村子，好在田磊之前来过一次，记下了地方，不然这黑灯瞎火的还真的不太好找。 一个门前杂草丛生的小院落，此时两扇残破木门紧紧闭起，田磊抬手敲门，没过一会儿门被打开，开门的是小猛。 “东哥，田经理。” “人呢？”李亚东点头问道。 “在屋里。”小猛走在前面带路，房子一年多没住人，早就断了电，其中一间屋里点了蜡烛，光线很弱，透过用纸皮糊起来的窗户，能看到有人影在晃动。 三人很快进了屋，此时里面还有四个人，除了蒋腾飞和两位小兄弟外，地上还瘫软着一个鼻青脸肿的微胖中年人。 他借着昏暗的烛光瞅了老半天，等看清当先一人之后，立马从地上爬起，哭丧着脸道：“李老板，是我王八蛋，是我对不起你，求你饶了我吧。” 此人自然就是原五道口百货商场的主任，刘林，大小也是个干部，所以对一帆贸易公司的底细很清楚，知道真正的幕后老板，就是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最近却用雷霆手段挤垮二发贸易公司的小伙子。 李亚东懒得搭理他，扭头望向蒋腾飞，蒋腾飞适时地递过来一张按了手印的认罪书，刘林亲笔所写，就是他蓄意纵火的全过程。 “给我一个不把你送到公安局的理由。” 刘林一听这话，彻底慌了神儿，蓄意纵火，要真被扭送到公安局，那还得了，现有的职务肯定是直接被罢免，杀人放火这四个字能放在一起自然有些道理，性质很恶劣，法律对于纵火犯向来严惩，即便没有造成太大伤亡，随随便便的也能判个好几年。 “李老板，求你了，千万别报警，我赔，一帆贸易公司所遭受的损失我全赔，砸锅卖铁都会还上的……” 刘林一边说着，直接就跪了下来，显然是真被吓到了，此事只要一见官司，他这辈子可就全毁了，还不如直接杀了他。 “你赔？”李亚东莫无表情的瞥了他一眼，道：“好，关于公司的损失，这个回答我算你勉强及格，那么……请告诉我，田磊身上的伤，你怎么赔？要不，我把这间屋子给点了，让你也感受一下火烧火燎的滋味？” “啊？”刘林忍不住咽了口唾沫，经过了这么多事情之后，他对李亚东的狠辣也算有了些了解，还真摸不准他敢不敢怎么做。 毕竟他可是直接派人敲了自己闷棍，然后绑到这个也不知道哪里的小黑屋里的。 “田……田经理，我真的知道错了，当时喝醉了酒，意识已经不清醒，你大人有大量，就饶了我吧，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刘林这辈子做牛做马都会弥补你……” 这家伙倒也聪明，估摸着在李亚东身上捞不到好，开始从当事人田磊身上下手，相较于李亚东，他与田磊要更加熟稔一些，田磊平时住在公司，基本每天都要去商场买东西，倒是时常照面，知道他是个品行很端正的小伙子。 田磊皱了皱眉，心里要说不恨也是假的，可真要按李亚东的说法，放火去烧刘林，也实在做不出，所以半晌没说话。 “到底该怎么处置他，你自己看着办，不管怎样，我都支持你。”李亚东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他处心积虑的报复纵火犯，除了要让人知道他不好惹外，最主要的还是为了替田磊报仇，如今真凶已经找到，教训也给了，至于最后该怎么发落，他觉得交给田磊更加合适一些。 “田经理，烧他不切实际，房子烧塌了我还不好跟亲戚交代，要不……断他一条狗腿，让他也去医院躺几个月？”李亚东离开后，蒋腾飞建议道。 跪在地上的刘林一听这话惊出一身冷汗，也不敢说话，心里祈祷着田磊千万被听这小子的昏招。 屋里的动静，李亚东站在院子里听得一清二楚，就算田磊真的打断刘林的一条腿，也没有阻止的意思，因为该。 等了好半晌后，田磊似乎终于有动作，屋里传来几声拳脚声，紧接而来就是刘林的闷哼。 片刻后，房门被打开，田磊揉着手肘走了出来。 “这就完了？”李亚东淡笑道。 “完了。”田磊耸了耸肩，“给了他几拳，也算出了气，不过公司的损失，包括我的医药费什么的，全让那家伙出，一个子儿都别想少。” 李亚东有感而发，道：“田三石啊田三石，你还真好说话啊，身上被人烧了几道疤，三两脚就还了回去，你这种性格将来可是要吃大亏的，与人为善的心态自然要有，但真被人欺负到头上，也不能怂，丛林法则其实放在哪里都适用，这本就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 田磊面色一窘，苦笑道：“狠不下心啊，哪能怎么办，不过没关系，我背后不是还有你这位大狠人嘛，前面又有腾飞这样的猛将，这次是意外，以后真遇到什么事情，你们总不至于让我吃亏，对吧？” 李亚东叹了口气，无可奈何的意思。 此事既然交由田磊处理，他决意如此，李亚东也就不好再插手，跟刘林限定了半年期限，让他赔偿所有损失，就把他放了，有他亲笔书写的认罪书在手，量他也翻不出什么浪花。 第一百二十四章 酒不醉人人自醉 许多福今天又来到一帆贸易公司，这几天他平均一天要来好几趟，实在是债主逼得紧啊，他得赶紧想办法赚钱，否则饶是小命暂时保住了，越往后拖越是无底洞。 李亚东是一个守信的人，刘林的事情既然已经搞定，许多福也确实帮了忙，就打算兑现自己的承诺。 “李老板，这么说……我的公司可以重新开张？你不会再故意压价了？” 田磊的办公室，只有他们二人在，听到李亚东终于松了口，许多福一脸欣喜。 “想得美。” 却不想李亚东当头给他浇了盆冷水。 “啊？”许多福一脸懵逼，心里焦急万分，怒吼道：你丫的不能说话不算话啊，可仅限于在心里吼吼，却不敢发出声。 “我说了给你指条活路，可没说让你的二发贸易公司重新开业。”李亚东淡然道。 这家伙倒还真敢想，以为老子真金白银砸进去，跟你闹着玩呢？ “那……” “很简单，我出一笔钱，收了你的二发贸易公司，你拿着这笔钱，另外找个地方开家公司，只要不在海淀，我保证不动你。” 许多福虽然极不情愿，但想想也实在没撤，思想挣扎了一会儿后，只能答应下来。 好在李亚东没有趁火打劫，按照正常市场行情，连房屋加上里面的设施，给他算了个零头，整整一万块。 俩人当场签订了《房屋买卖合同》，其他事情李亚东就交给蒋腾飞去办，他只要二发贸易公司的地方，算不上多复杂。 这个地盘拿下来，再弄个挂靠公司，李亚东就准备交给蒋腾飞打理，其实他早就有意再弄个公司，专门做服装生意，因为服装市场现在非常火爆，而把服装和电子表、录音机放在一起卖，总感觉不太合适，还是独立出来比较好，便于做大做精。 蒋腾飞得知自己马上就能当上经理了，高兴得嘴都合不拢，办起事情来基本不用李亚东操心，再说他也没时间操心，因为他明天就要下乡改造去了。 临近黄昏的时候，李亚东出发前往乐康斋，走在半路上刚好遇上了大部队，萧峰带着诗社的人从燕园出发，正赶往目的地，他们是纯11路，李亚东好歹还有辆东拼西凑起来的二八大杆，既然遇到了，李亚东就推着车子跟他们一起走。 “今晚的聚餐，咱们还得感谢李亚东同学，如果不是他又是出钱又是出力的，咱们哪有机会进乐康斋那样的高档地方。”萧峰笑呵呵的说道。 “是啊，我听人说了，那里面的饭菜好吃是好吃，就是老贵了，随随便便一顿最少也是好几块，一般人真心消费不起。” “没事，咱们有李大少嘛，李大少是差钱的人吗？” “哈哈……感谢李大少，再次破费了……” 社员们一边赶路，一边开着李亚东的玩笑，李亚东也无所谓，任他们说去，唯有苏薇闷头走路，掉在队伍最后面，一言不发。 李亚东跟郭琦并排聊了一会儿后，就推着车子停下来，等了她一会儿。 “怎么，不高兴？” “没有。”苏薇头也不抬道。 “没有干嘛闷闷不乐的。” 李亚东笑了笑，还想再说点什么，这时，苏薇却突然抬头望向他，问道：“李亚东，你是不是很喜欢被人捧着的感觉？” “啊？”李亚东不明所以，一时搞不清她是个什么意思。 “其实有些话我本没有资格说，但还是忍不住的想说一句，我知道你家境优越，但父母的钱也不是大水淌来的，能省一点是一点，只是吃个饭，咱们都是学生，实在没必要选这么高档的地方，相信我，即便你这么多钱花出去，大家最多觉得你人不错，没人会念你的好，纯粹当成吃大户。” 李亚东听完后，心里五味杂陈，微微有些无语，也有些感动。 无语是因为请客吃饭的事情，可是你亲自找我说的，现在又搞得好像我做错了一样。 感动是因为能说出这番话，说明苏薇不再拿他当路人。 “难道在你心中，我就是那种花钱换追捧的类型？” “不是吗？”苏薇反问。 “当然不是。”李亚东淡笑道：“首先我想告诉你的是，我家三代贫下中农，家境并不优越，我用的钱，都是自己赚的。其次我之所以如此，只是因为这点钱对我来说不算什么，也就是说我根本不在乎，懂吗？” 闻言，苏薇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却没说什么。 李亚东知道她不信，也懒得理解，多说无益，俩人还不算熟稔，等熟稔了之后，一切自然明了。 “欢迎光临。”众人来到乐康斋，刚一临近门口，两名迎宾小姐就是一个躬身，弄得大家都有点不知所措。 “谢谢，谢谢……”走在最前面的萧峰还笑呵呵的还了两个礼，又弄得两名迎宾小姐不知所措，没看到老板就在后面嘛，哪能让客人给她们鞠躬，于是又给鞠了回去。 萧峰微微一怔，只感觉这家饭店服务太好了，再想还回去的时候，后面的李亚东实在看不下去，这几个孩子太实诚了，你要不打断一下，三人能从现在鞠到天黑你信不？ “好了，萧社长，咱们进吧。” “额额……” 乐康斋里有两间不对外开放的包厢，宫老头起先的规划是自留一间，另一间给那些真正的大领导们准备的，一间叫“水云坊”，一间叫“流云坊”，反正都是宫老头起的名，什么个意思李亚东也不懂。 今天他们的聚餐地点就在水云坊，偌大的包厢足有四十平，里面除了一张超大的圆桌外，还有沙发椅、酒柜、鱼柜，以及大彩电，可谓极尽奢华，宫老头虽然对别人抠，但对自己却从不含糊。 “这……地方，是不是比外面要贵啊？”一帮穷学生堆在门口，硬是不敢走进去，总感觉他们不属于这里的样子，就算在外面大厅里吃一顿，都有点束手束脚。 “李学弟，要不……咱们就在外面吃吧，实在没必要浪费这个钱。”萧峰同样感觉不自在，于是建议道。 李亚东笑了一下，却没有马上答话，看见苏薇也望向他时，摆手道：“没事，就在这里吃，一样的价钱，干嘛不挑好的。” 听说价格一样，众人倒是少了些顾忌，李亚东这句话很有说服力，大概意识到他们也是来消费的，胆子也就大了起来，小心翼翼的围着大圆桌坐了起来，那些屋里的摆设，包括电视机，却没人敢去动，生怕碰坏了。 水云坊今天这一桌，由周红兵掌勺，李亚东也没有下什么菜单，昨天就随口提了一句，让他自己看着办。周红兵是真上了心思，从昨晚就开始拟菜单，不拿手的绝对不上，今天趁着空闲时间忙了一天，食材早就备好了，所以上菜的速度非常快。 剁椒鱼头、冰糖肘子、酸菜鱼、油焖大虾、东坡肉、糖醋排骨…… 服务员一道一道的搬上桌，全是硬到不行的硬菜，不动筷子，单是看看，嗅嗅味道，满肚子蛔虫就都被勾了起来，包厢里的一圈人眼睛都看直了。 “喝什么？”李亚东笑着问道。 大家意见不一，有人说这么好的菜，怎么的也要怼点酒啊，也有人说，明天还要赶火车，喝醉了不好。最后投票决定，少数服从多数，没办法，现场男生多，所以最后全上的白酒。 酒能壮胆，几杯下去气氛也就活络了起来，不再像之前那般拘谨，酒是好酒，很好入喉的五粮液，一不小心就多了，大家酒量不一，有些人实在喝不下，就开始表演节目。 苏薇酒量就不行，喝了小二两，脸就红得像苹果一样，最后没办法，拉着陶露清唱了一首极具年代感的《喀秋莎》，不愧是学霸级的人物，俄文原版。 反正李亚东是一个字没听懂，要说在场他的酒量还算可以，可听着听着就感觉有些醉了。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酒不醉人人自醉。 第一百二十五章 马支书的野望 从京城到西北，一段漫长的旅途，好在同行人员众多，倒也不显孤寂。 诗社十二人占据了一节车厢的小半边座位，衣着虽不统一，但每人胸前都佩戴着北大校徽，以至于其他旅客，包括乘务员，都会向他们投来友善的目光。 这群学生现在虽然看起来穷酸、稚嫩，但将来随便拉出一个，也是正儿八百的国家干部，没人敢轻视。 绿皮火车行驶了四天三夜，终于抵达了十三朝古都，可惜众人却没有在这里太多驻足的时间，这个年代很多事情都具备任务性质，服从组织和领导的安排，才是第一要素。 他们此行并非漫无目的的旅行，学校那边已经与地方政府取得联系，这边的联络人正等着他们，会将他们送达最终的目的地。 铁皮巴士晃晃悠悠的行驶，到了大西北，周围的景象明显有了变化，天地之间仿佛只有一个颜色——黄。 黄色的土地，黄色的沙，黄色的屋舍，黄色的人…… 路况实在不好，颠得身体像是要散架了，好些同学受不了这样连日的舟车劳顿，面色苍白，额头上直冒冷汗，这时各人的身体素质就体现了出来，李亚东和郭琦都还好，而坐在他们前面的苏薇和陶露，就没那么幸运。 “给。” 李亚东带了一个军水壶，他是有丰富旅行经验的人，知道在西北大漠水源的重要性，因此先前的古城稍作休整的时候，问餐馆老板讨要了热水。 苏薇和陶露接过去一人喝了几口，表情明显轻松不少。 陶露将水壶还给他时，有气无力的问道：“李大少，后悔不？” “不后悔。”李亚东淡然一笑，这才哪儿到哪儿，这帮人还真以为他是蜜罐里长大的孩子，也是醉了。 “那你等着吧，好戏还在后头。” 陶露递给他一个“看你能撑多久”的眼神，陪上了一张笑脸，只是笑起来比哭还难看。 她原本也就随口一说，其实哪里知道后面有什么东西在等着她们，别说是她，就连萧峰都不知道此行的真正目的地。没问，那是对组织的绝对信任，况且问了，学校那边报个地名出来，他八成也是懵的。 但很不幸，真被她言中了，好戏果然在后面。煎熬了好几个小时，等半下午抵达一个小县城时，众人才明白什么叫作欲哭无泪。 等待他们的是两辆驴车。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联络人”接下来的一番话。 “各位同学好，我接到上级通知，在这里等候大家，任务就是将你们送到此行的目的地——大龙村，大龙村在县城的最西边，是县里最贫困的一个村庄，据此有好几十里路，山路狭窄，只能坐驴车，我们这里日昼长，大家如果马上赶路，天黑之前大概能抵达那里。” 人家一番话说得直白，能怎么办呢，赶紧赶路才是正途啊，没听人说吗，山路狭窄，白天都不太好走，更何况晚上。 一辆驴车上坐了六个人，外加一个赶车的老汉，刚开始的路还好，可越是远离县城，地势就愈发陡峭，到了后面几乎全是悬崖峭壁，屁股颠成两瓣了都不敢动一下，胆小的同学头都不敢抬。 李亚东从包里摸出一包阿诗玛，他有个习惯，出远门总不忘身上揣包烟，即便自己不抽也一样，递给赶车的老汉一根，问道：“大爷，赶了多少年车，这条路以前走过吗？” 赶车的老汉操着一口浓郁的地方腔调，就像说话的时候鼻子被人捏起来了一样，接过带滤嘴的阿诗玛，没舍得抽，塞进口袋里，笑呵呵的回道：“放心吧，小伙子，赶了三十几年车，这条路闭着眼睛都能走，安全着呢。” 好歹能听懂，李亚东瞬间安逸了，不然还真有点提心吊胆，这种小命握在别人手里的感觉，令他十分不适。 驴车一路晃悠，几乎每个人都感觉自己已经废了，临近天黑的时候，一个地处于山坳里的小山村，终于出现在众人眼前。 “到了，到了……”好几人甚至喜极而泣。 大龙村，名字挺有气势，但是真的穷，李亚东从驴车上爬下来后，四下扫视了几眼，就对这个陕北偏远旮旯里的小山村，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 正如早前郭琦所说，这里是没有房子的，人全住在洞里。 村里来了一帮大学生，对于这个贫乏小山村来说，不亚于十二级地震，不管是大妈大婶，还是老爷们小伙子们，全都火急火燎的往村口赶，没别的想法，就想看看大学生都长啥模样，他们这里最有本事的人，就是村支书，初中毕业。 村支书是个留着山羊胡的黑瘦中年人，李亚东猜测他岁数应该不是特别大，只是看起来显老，头上裹着白头巾，明显有些准备，热情的走过来和李亚东一行一一握手，女生就免了，旁边还有四个人挺胸收腹站成一排，约莫是村里的干部，看他们一板一眼的模样，天知道这番流程私底下演练了多少回。 “你们能来到大龙村，我们真是太高兴了，乡亲们，你们说是不是？” “是！” 父老乡亲们都很热情，某些流程虽然能看出明显的排练痕迹，但大家表情中那种发自肺腑的喜悦，是无法装出来的。 村支书姓马，让同学们称呼他为老马就行，热情的招呼众人去他家。 几乎不用他吩咐，五六个在旁边等候多时的小伙子，已经不由分说的上前从众人手里接过行礼。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沿着黄泥土路，向马支书家走去，不过临近门口，村民们就很自觉的散去，走了这么远的路，似乎只为送他们一程，民风真挚而淳朴。 一个还算干净的小院落，外围用黄泥巴砌起了一个一人来高的院墙，背靠一座光秃秃的山岗，就在其上凿了三口窑洞，很典型的陕北居住风格。 此时院子里搭起了一堆篝火，旁边摆好了一张大桌子，不远处的木头架子还绑着一只肥硕的白山羊，几名穿着补丁衣服的妇女，烧水的烧水，磨刀的磨刀，各自忙活着，不可能都是马支书家里的人，显然是特地过来帮忙的村民。 李亚东了解西北地区的习俗，老话说“北人食肉”，西北居民喜食牛羊肉，认为菜是鸡吃的，鱼是猫吃的，只有肉才是人吃的。家里来了客人，必须得上肉食，只是这么大的一只山羊，对于这个贫瘠的小山村来说，可是一笔不菲的开销。 院子里唯一没穿补丁衣服的妇女，是马支书的婆娘，脸上堆着笑容，提着暖水壶依次给大家倒茶，只是那笑容落在李亚东眼里，总感觉有些牵强。 一个谁都没注意到的空隙间，她掐了马支书一把，然后率先走进窑洞。 马支书让大家先喝点茶水，不用客气，就跟在自家一样，然后就跟了进去。 “咋了？” 他婆娘盘着腿坐在炕上，显得有些闷闷不乐，道：“不是说三五个人吗，咋个这么多，一头羊都不够吃的。” 马支书倒不是妻管严，一听火冒三丈，“你个缺心眼的婆娘，懂个啥，这些都顶有本事高级知识份子，未来的国家干部，那跟我这个破村支书可不是一个档次，都是大官，人家能来咱们这里，你得躲在被窝里偷着乐，咋个就不知好歹了？” 他婆娘还是没听进去，红着眼睛道：“这么多人，还要在村里住一两个月，整个村子都得被他们吃穷了！” “吃穷了就吃穷了！”马支书目光坚定，道：“大不了大家裤带子紧紧，撑撑也就过去了，这些知识份子要是能给村里的娃娃们教点东西，指不定咱们村也能出个大学生。就是将来能念咱们的个好，啥时候想起来了帮衬一把，大龙村也得换个模样，好处多的很，你们这些臭娘们，就是头发长见识短。” 他婆娘被他骂得一愣一愣的，问道：“真的？” “那还能有假！” “额……”他婆娘大字不认识一个，哪懂什么大道道，就知道整个村自家男人最有本事，他说的八成没错，瞬间雨过天晴，从炕头上爬起。 “那行，我再去擀两张面，怕待会儿不够吃。” “嗯……”马支书露出欣慰的笑容，透过门帘的缝隙，望向院子里，眼神越发坚定。 他家祖祖辈辈住在这里，也穷苦潦倒了几代人，这个小山村过去从没有飞出去过金凤凰，也没有走进来过有能耐的人，他一心想要带领乡亲们过上好日子，可能力实在有限，他不知道这是不是个机会，但不想错过。 第一百二十六章 钱包忘带 院子里众人欢声笑语，连日奔波，现在脚下终于着了地，马上又能吃到肥美的山羊肉，说不开心那是假的。 但唯有一人，望着那只农妇们已经开始拾掇的白山羊，眉头却越皱越紧，手不自觉的就伸进了口袋中…… “苏副社长，你过来一下，有些事情想跟你说。” 苏薇晕沉沉的脑子总算缓和了一些，闻言，不由一怔，不过还是起身跟随萧峰走到了院子一角。 片刻后，俩人又走了回来，萧峰瞧见四周刚好无外人，示意大家安静后，低声说道：“同学们，我希望大家记住一点，这次我们出来不是享福的，想当年红军两万五千里长征，踏雪山，过草地，吃树皮，都没拿过老百姓的一针一线，大龙村如此贫乏，作为新中国的大学生，我们更不应该占老百姓的便宜，所以……”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眼神扫视过在场余下的十人，继续说道：“刚才我和苏副社长商量了一下，达成了一致想法，乡亲们盛情难却，今晚大家该吃吃，该喝喝，不过事后这笔费用我们还是要自行承担，不知道你们有什么想法？” “应该的，应该的……”众人纷纷表示赞同。 李亚东还仔细打量了萧峰两眼，心里不禁对他高看几分。 但也有人弱弱发声，“社长，这样一头山羊可不便宜，咱们的费用……” 萧峰叹了口气，何尝不清楚费用紧张，不过也没隐瞒，“估摸得耗费一小半。” “啊？” 此言一出，众人面面相觑，要知道他们可是要在这里呆一个多月的，如今仅仅一顿，费用就去了小半，那以后的日子该怎么办，喝西北风吗？ 有些人心思活络，眼神不自觉的就瞟向了李亚东，“诶，我说大家别忘了，咱们还有李大少啊。” “是啊！”忽闻此言，众人低落的心情瞬间峰回路转，皆是眼前一亮，几乎用屁股想都知道，以李大少的家底，长途跋涉几千里，身上岂会不带足盘缠。 李亚东呵呵一笑，正准备说点什么，这时，坐在旁边的苏薇却柳眉一蹙，开了口。 “大家不必指望李亚东同学了，先前路上聊天的时候，他已经提到过，钱包忘家里了。” “啥？” 静。 现场一片安静，所有社员都懵了，包括李亚东也一样，他心说这事我怎么不知道。 “完了。” “是啊，这下真是完犊子了……” “李大少，真忘带钱了？” 大家齐刷刷的向他看来，李亚东还能怎么办，总不至于当场拆苏薇的台吧，讪讪一笑，道：“啊，那个……那天早上走得太匆忙……” 大众得到他的肯定答复，一个个的就好像吃了老鼠屎样，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这接下来的日子可怎么过咯。 就连一旁的郭琦都不敢置信的望向李亚东，有点欲哭无泪的意思，心说：东哥，说好的吃香喝辣的呢，说好的罩着我呢，说好的吃不了苦呢？ 李亚东一脸尴尬，先看了一眼面色平静的苏薇后，拍了拍郭琦的肩膀，显得很无所谓的说道：“别灰心嘛，这西北大漠，天高海阔，有山有水，还能饿死不成，放心，有哥在，照样让你吃香的喝辣的。” 他说这番话的时候，并没有压制声音，所以大家全都听在耳里。 郭琦张了张嘴，还没应声，就有社员忍不住的说道：“李大少，你快拉倒吧，我地地道道的农村人都不敢说这话，你这完全就是饱汉不知饿汉饥嘛，等真饿到头上，你就知道苦了。” 李亚东望向说话的那人，很认真的回道：“我也是地地道道的农村人。” 却哪知众人对此嗤之以鼻，全当他说了一个笑话，在场除了郭琦和他一个班级一个寝室，对他的家世略有了解外，其他人真算不上熟稔。 “好了。”这时，萧峰见马支书从窑洞里走出，适时地打断了大家。 北人吃肉的方式很简单，烧大锅水，整只羊分成几大块，扔进去煮，再佐以盐巴调味。虽然看似粗暴，却保证了食材的原汁原味，略膻，但如果能吃得来的话，炖得酥烂的羊肉，在这年头也绝对是不可多得的美食。 几名帮忙的农妇忙活好了后，就要结伴离开，拉都拉不住，无奈之下，萧峰等人只好把马支书一家三口硬拽上了桌，总不能在人家吃饭，却让主人在旁边瞄着吧，天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哎呀，大家太客气了，屋里下了面，我婆娘和娃娃刚才已经吃过了，就不要上桌了吧，我陪大家唠唠……” 我国很多地区都是“妇幼不上桌”的习俗，认为那是对客人的不尊敬，怕失了礼节，北方地区尤为如此，马支书一个劲儿的推脱，奈何根本不起作用。 现场女生虽然不多，但也有四个，陶露和另一名女生左边一个右边一个，拽着他婆娘坐在马扎上，动都动不了。至于他那个虎头虎脑、光屁股蛋的儿子，则被苏薇揽在怀里，盯着桌上土钵里冒着热气的羊肉，哈喇子直流。 小家伙看起来大概四岁左右，很怕生，被旁人看一眼，脸就红了，但奇怪的是，却愿意一个劲儿的往苏薇怀里钻。你不得不承认，有些人天生就有孩子缘。 而苏薇面对脏兮兮的小毛孩，也毫不介意，挠着痒痒逗他玩，没过一会儿，关系简直比他亲娘还亲，他娘喊了好几次，让他过去，别打扰大姐姐吃饭，他权当没听见，抱着一块苏薇给他夹的羊肋骨，在那儿狂啃。 大家初来乍到，虽然没有占便宜的想法，但有些事情免不了还是要麻烦人家，就譬如住宿的问题。 作为社长，事无巨细，都要萧峰操持，饭桌上，他一番话说得委婉，马支书示意无碍，笑呵呵的回道：“说实话，刚开始没想到你们有这么多人，不过也没关系，我家三个窑，两个可以住人，都是大通炕，铺上凉席就能睡，男同志们可能稍微挤一点。” 陕北这边的炕和东北有些不同，好多都是从窑洞入口沿着墙壁一侧砌成的，好几米的长度，睡觉的时候头朝里脚朝外，横着睡，挤挤睡上十个人都不成问题。 “那……你们睡哪里？”萧峰微微一怔，瞬间意识到一个问题。 “哦，我们好说，我家还有两口老窑，以前爹娘住的，现在空着，收拾收拾就能住。” “那哪儿行，还是我们过去住吧。”萧峰摆手道。 “是啊，马书记，您这太客气了。” “对，肯定得我们去住。” 其他人纷纷附和，事已至此，大家也都认了，哪好意思霸占人家的新窑洞，况且马支书家还有个小娃娃呢。 “不行不行，你们就住这，我们去哪儿住……”马支书脑袋摆起了花，说什么都不答应。 可惜不答应也没用，等吃好饭后，在萧峰的带领下，一帮人提着行李直接出了门。 “唉，这……” 马支书万般无奈，只好从窑洞里摸出几卷早就准备好的凉席，以及几根蜡烛，带着他们过去了。 等到了地方，众人才知道马支书为什么死活不肯让他们来，窑洞确实是两口窑洞，但恐怕有些年头没住人了，遁着明亮的月色能看清洞外的破败，木窗上糊的纸早就不见了踪影，连门都是缺脚破洞的，晚风从这些洞口灌进去，发出“呜呜”声响，拍恐怖电影都不带场景渲染的。 第一百二十七章 打赌 “看吧，这地方你们不好住……”马支书一脸尴尬。 “没事，修整修整一样可以住的嘛。”萧峰强撑着说道，自己选的路，跪着也得走完啊。 其他人倒是没了声，他们想到了条件不好，但实在没想到会这么差。 不过这还没完，等推门走进去后，众人才知道什么叫想死的心都有了。 里面密密麻麻的蜘蛛网就不提了，地上下脚的地方感觉软绵绵的，一股浓郁的臭味呛得人睁不开眼，不用想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八成拿来圈过牲口。 事已至此，再说反悔的话，就太不讲究了，那能怎么办？ 大扫除啊。 将马支书带来的几根蜡烛点燃，又向他借了一些打扫的工具，一帮人就开始忙活起来，女生负责贴窗纸，男生修门的修门，铲羊粪的铲羊粪，深更半夜的，忙得火热朝天。 马支书原本想叫人来帮忙，可这帮大学生硬是不让，就连他自己都不让插手，站在窑洞外的小坪上唏嘘不已。 一直忙活到凌晨，期间蜡烛换了好几根，才勉强将两口窑洞拾掇好，但一时半会想住进去人，也是挺困难的，主要味道太大。 “马书记，你先回吧，我们收拾好了，休息一会就能睡。” 马支书一直等到这个档口，也确实尽了心，萧峰适时地上前递过去一卷钞票，劝他回家休息。 “哎呀，这是干嘛，这可使不得……”马支书吓了一跳，一下蹦开老远。 “别误会，这是之前的饭钱，我们来时校领导可是有规定的，不能白吃白拿老百姓的东西，你总不会害我们违反规定吧？”萧峰笑着解释。 “是啊，马书记，拿着吧，我们自己有费用。” “马书记，您弄得这么客气，咱们以后还怎么处啊……” 其他人也纷纷劝说。 马支书退阻再三，无果后，也只能长叹口气，接了过去。 他婆娘还以为这帮大学生来了要把村子吃穷，现在再看看，什么叫作素质，什么叫作党和人民培养出来大学生！ 大龙村能盼来你们，几辈子修来的福啊。 马支书走在回家的黄泥巴小路上，想着想着，眼睛都红了。 “今晚怎么搞，这么大的味道，根本睡不进去啊？” 一帮人坐在窑洞外面休息一会儿后，大眼瞪小眼。 “实在不行就天为背，地为床，古代先贤不都是这样干的嘛，说不定还能文思泉涌呢。”心态乐观的学生也不是没有。 实在没有更好的主意，大家也只能采纳了他的建议，将马支书提供的凉席放在刚打扫过的黄土坪上，一字排开，幸好是夏天，外面正好凉爽，众人脱了鞋，坐在上面，一时半会儿也都没什么睡意。 于是有些人就开始瞭望夜空，吟诗作对，每有佳句，总能博得一片喝彩。 李亚东是个异端，对于这个年代与日中天的朦胧诗不太感冒，趁着大家兴致高昂的时候，偷摸着爬到了女生那头。 “诶，李大少，做啥子，男女授受不亲，赶紧回去。”陶露光着脚丫子往前一横，把他给拦了下来。 李亚东对她的脾性有些了解，知道她是开玩笑，呵呵笑道：“陶露学姐，回京城，一切都好商量，你懂的。” “既然如此……本姑娘就暂且放你一马。” 另外两个女孩子，倒是没她这么大大咧咧，约莫也知道李大少对苏副社长有些想法，这个年代大学恋爱虽然不提倡，但也不反对，学校里为人父为人母都有不少，很识趣的挪动屁股，往边上靠了靠，给他二人腾出空间。 “你过来干嘛？”苏薇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 “不干嘛，就想问问，你今天冷不丁那句话，是个啥意思？”李亚东在她边上坐下，不好太靠近，她穿着一身碎花连衣裙，此时抱着双腿坐在凉席上，两条雪白长腿在朦胧的月色下好似一对美玉，晃得人眼睛疼。 “没什么意思，我们这次出来本是一场历练，不想让大家抱有太大希望，从而失去了历练的意义。” “哦……”李亚东一脸悻悻，原本心里还有点别样的想法，以为苏薇是在替他打抱不平之类的，看来是自己一厢情愿了。 “李亚东，你真是农村人？”这时，苏薇突然问道。 她原本是不信的，可刚才大扫除的时候，她无意间注意到，面对如此脏乱的坏境，眼前这个大家都以为出身富贵的李同学，却并没有表露出什么厌烦的情绪，干的活也不比其他人少。 “对呀。” “那你……家境怎么会这么好。”苏薇有些不解，她也是出身农村，可家境跟李亚东一比，简直差了十万八千里。 “没有，我家境并不好。”李亚东笑着说道：“上次不是跟你说过嘛，钱都是我自己赚的。” “怎么赚，一边读书，一边赚钱，勤工俭学？” “你要这样理解也可以。” 苏薇看了他一眼，还是不信，勤工俭学的事情她又不是没做过，哪有那么好赚，满打满算的做满一学期，赚的钱肯定也抵不过上次乐康斋的那顿大餐。 李亚东看出了她的想法，打趣着说道：“苏姑娘，可别小瞧了我。” 苏薇噗嗤一笑，有点情不自禁的意思，主要第一次听到别人如此称呼自己，反问：“李先生，你要真的这么有本事，要不……咱俩打个赌？” “你说。” “我就赌你坚持不下来，最后还得动自己包里的钱。” 苏薇是吃过苦的人，而且心里很清楚，他们的团费八成是不够用的，肯定得紧衣缩食，她早就观察过，李亚东是那种吃肥肉都嫌腻的主，这样一个平日养尊处优惯了的人，她不信对方能守着钞票饿肚子。 “怎么，不敢？”她说完这话后，发现对方半天没反应，不禁笑了。 可李亚东却摇头道：“不，我只是在想，既然是打赌，不得有点赌注？” “哦？”苏薇似笑非笑的望向他，“你想要什么赌注？” “很简单，咱俩处对象。” “想得美！” 李亚东讪讪一笑，退而求次，“那……不然咱俩吃个饭，就咱俩。” 苏薇微微蹙眉，想了一会儿后，道：“好。” “你等等。” 就在苏薇不明所以的时候，李亚东已经一溜烟的跑回窑洞，然后把自己的背包给拎了出来，恰逢此时萧峰文思泉涌，正在高吟一首佳作，大家的视线都被吸引了过去，倒也没人注意到。 “给。”他来到之前的位置坐下后，当着苏薇的面打开背包，把里面用橡皮筋困好的两沓钞票，塞到苏薇手上。 “这……”苏薇怔了，出来参加一个活动，随身携带两千块现金，这能是农村人？ “呐，都给你了，我现在身上可一个子没有，瞧好了，我不仅能撑下去，还能让你每天吃香的喝辣的。”李亚东嘿嘿笑道。 苏薇赶紧将两沓钱放在裙摆下藏好，发现没人看见，不仅长出口气，不然让社员们知道他们中有人带了这么多钱，之前的工作可就白做了。 干完这些事情后，脑子里才回想起刚才李亚东所说的最后一句话，双颊不由掠过一抹嫣红，幸好有月光掩盖，对方没能察觉。 上架感言 今天接到编辑通知，本书将于明天，也就是周五中午十二点整准时上架。 老北写书还是太少，有些故事可能写起来矫情，但人却不矫情，也说不来矫情的话。 这本书写到现在快两个半月，说实话，过程很艰辛，十几万字才签约，中间也曾想过放弃，但好在坚持了下来，在这里特别感谢一下编辑梧桐大大，若没有他在大约十五万字的时候签下本书，不出意外的话，老北是没有写到三十万字的毅力的。 另外就是一路走来支持本书的书友们，有些名字已经不再陌生，作家助手app，书评区、打赏区里总能看到你们的身影，在此请受我一拜，若没有你们源源不断的注入动力，天知道老北能不能坚持得住。 写书真的很苦，别人去玩，我写书，别人睡觉，我写书，几乎放弃了所有社交及娱乐，不过既然是自己的选择，不管怎样必须走下去。 说说这本书吧。 成绩并不理想，到现在也只有六千多收，几乎可以预见上架之后的惨淡成绩，原本现在很多书都是二十多万字上架，其实老北完全可以在十一的时候申请上架，那时本书也有二十好几万字，还能拿到全勤，不过老北自知写得不好，人气不高，有心敛点人气，可惜收效甚微，也只能如此了。 这本书有个最大的问题，没有大纲，我想过写大纲，但犹豫了，最后选择不写，这样有弊端，写作速度会慢，一些地方可能不合理等等。但也有好处，那就是思维更加开放，每天或许都有不同的想法，不再被大纲的框架所束缚，所以请不要问我接下来的剧情，因为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只能保证不崩，这一点请大家放心。 上架也就意味着付费，老北心里还是有点b数的，就不说丧气话了，用实际行动来争取更多的正版读者吧。 今天会通宵，能写多少算多少，明天中午一次性发出来，之后每天不低于三更，舵主以上打赏会加更，至于推荐票和月票，老北还没习惯于整日求票，大家看着意思意思吧，如果真的挺多，也不会让大家失望。 再次感谢一直以来支持老北的小伙伴，谢谢你们的大度与宽容，老北肯定会越写越好，这一点毋庸置疑。 感谢我的一条评论“小伙伴笑哈哈”。 感谢我的一张推荐票“堵门”。 感谢我的第一个书单“张文王”。 感谢我的第一波打赏“南离少羽”、“春风志夏”、“游方道人游四方”、“明天来吧”。 感谢我的第一个舵主“最高兴的事莫过于你不我胖”。 ps：最后附上一个今天刚建的群：876668863，号码还挺溜，老北会每天抽时间跟大家聊聊，如果你们想的话。 就这样。 北海一岛 20181011晚 第一百二十八章 大龙村（哪里出了问题，先更一章！） 翌日，旭日东升，当第一缕阳光洒落在大地上，仿佛为苍凉的大漠穿上了一层红裳，美轮美奂。 昨夜睡得很晚，到了后半夜起了露水，再加上窑洞里空气流通得差不多，众人也就进去睡了，早上能爬起来欣赏日出的人不多，算上李亚东和苏薇，一共才四个。 “好美啊。”清晨的西北还有些许寒意，苏薇披着一件微微泛白的绿褂子，双手环胸，眺望着远方重峦叠嶂、一望无际的大漠，眼神迷离。 李亚东站在旁边，点头道：“世人只知大海的辽阔，却忽略了大漠的壮观，我见过荒凉的戈壁，以及广袤的沙漠，这些人迹罕至的地方，其实景色都不差。” “你似乎去过很多地方？”苏薇歪着脖子望向他，不知怎的，越是接触，越发觉得身边这人就像是一个谜团。 “嗯，很多……”李亚东笑了笑，却没有过多解释。 远处传来一阵“咩咩”声，扭头望去，原来是早起的牧羊女正赶着羊群向大漠中走去，开始了一天的放牧。 “你加入诗社这么久，我还没见过你写的诗，此情此景，难道就没有一点感悟？” “有啊。”李亚东呵呵一笑。 “哦？”苏薇饶有兴趣的望向他，一副静待下文的模样。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苏薇瞬间恼怒，“这是你的吗？” 李亚东哈哈一笑，“苏姑娘，此情此景，我觉得没有比这句更应景的，你以为呢？” 苏薇怔了怔，无言以对的意思，好像确实如此。 今天注定是劳碌的一天，初来乍到，又要自力更生，什么东西都要置办，吃饭的问题是首当其冲要解决的，毕竟如果肚子都填不饱，哪来的心思寄情山水。 天天去老乡家里吃也不切实际，一是财力有限，二是不便打扰，所以众人商量了一下，干脆自己开火。 早上等大家都起来了后，萧峰带着几名男生去了马支书家，目的是为了借点锅碗瓢盆，顺便买些米面回来。 至于其他人，也做了分工，一部分人去附近山头拾柴火，一部分人则留在窑洞外面和泥巴搭灶台。 今天肯定是无法做饭的，萧峰让人先送了一篮子土豆回来，当地人叫洋芋。所以是的，他们的早餐就是烤土豆，中午八成也是，晚上估计还是。 真正的苦日子要开始了。 李亚东的工作是拾柴火，这是最没技术含量的工作，大家似乎有意照顾他，他也没啥想法，让拾柴火就去拾，带着郭琦在附近的山头绕了一圈，几十斤的干柴火就到位了，估计够烧好几天的。 “东哥，你还要干嘛去？”郭琦体力没他好，三两个小时山路来来回回，已经累得够呛，回来后搬了张热心老乡送过来的马扎，坐在外面就不想动了。 “没事，你歇着吧，我去村里转转。” 李亚东是正儿八百的行动派，既然大话已经放出去了，要带郭琦和苏薇吃香的喝辣的，自然就要行动起来，他刚才捡柴火的时候在附近山岗上查看过，确实有小型猎物游荡的痕迹，这些经验是从他三哥李亚军那里学来的，小时候总喜欢跟在他屁股后面满山转，只是自己却从未实践过。 不过不打紧，任何事情都有第一次，活了两辈子的经验告诉李亚东，成功者之所以能成功，首先要敢于尝试，敢于看轻所有的难题。就好像当初李吉利说：什么叫汽车，汽车不就一张沙发加四个轮子嘛。当时很多人笑他傻，笑他不自量力，看，现在他不是一样造出了汽车。 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这一句，话糙理不糙，放在任何时候，其实都是适用的。 昨天来得晚，并没有好好打量大龙村，李亚东沿着黄泥巴土路走走瞧瞧，总算对这个贫瘠的村庄有了些了解，大概四十几户人家的规模，清一色的黄土窑洞，呈阶梯式分布在一座光秃秃的山岗上，一条土路盘旋向上，在最顶部的位置，李亚东看到一堵院墙，里面飘扬着一杆鲜艳的五星红旗，猜测应该是所学校。 从学校所处的地理位置上不难看出，它在整个村的地位是超然的，正如那堵院墙上用白漆刷出的七个大字——教育乃国之根本。 知识是人类进步的阶梯，一个地方想要摆脱贫穷，人才是至关重要的。 能在这样贫瘠的小山村里看到一所学校，看到当地老百姓对于教育的重视，李亚东心里总归有些小激动，好歹他也是做过老师的人，只是恕他这辈子脑子里的干货实在太多，不能再为祖国的教育事业添砖加瓦了。 他决定有空必须得上去看看，不过今天，他的目的却并不在此。 一路走来，每路过老乡家门口时，总会有人热情的招呼他过去坐坐，他倒也不客气，坐坐就坐坐呗，还会掏出兜里的阿诗玛来，只是大多老乡都不接。 在一个听说年轻时做过猎户的刘老汉家里，李亚东多坐了一会儿，当他掏出烟来时，刘老汉笑着摆手：“我抽不惯这个，别浪费了。” 说着，走进窑洞里拿出一个铜烟斗，熟稔的从系在烟杆上的小黑袋里，掏出那种估摸自己种植的烟草，填进烟斗中点燃。 这玩意儿孙卫国那家伙也有一个，不过李亚东仔细观摩过，他那只不是纯铜的，远不如刘老汉手里的稀罕。 “老爷子，问一下，这附近有山货的吧？” “有是有啊……”刘老汉砸吧了一口旱烟后，尽量放缓语速说道：“以前多，现在少了，就剩一些兔子和狍子，其他的都躲到大漠里去了。” 李亚东心想有兔子和狍子就够了，太大的家伙他还真有点犯怵，又问道：“好抓不？” 刘老汉摇头道：“不好抓咯，都变精了。” 李亚东跟他长聊了一会儿，得知他们以前打猎都是用土铳，刘老汉甚至还问李亚东要不要，好像如果他要的话，就能立马给他拎出来一把一样，李亚东连连摆手，听说那玩意儿很容易走火，他还想多活几年，再说他也不会用呀。 不过土铳李亚东虽然没要，倒是问刘老汉讨要了一点铁丝，这玩意儿他一路走来每家每户都问过，有些人家有，有些人家没有，不算什么值钱东西，现在倒是攥了一大把，足够做几个铁夹子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捕猎 临近中午回到他们驻扎的窑洞时，外面的灶台已经搭好了，不过暂时还不能用，苏薇带几个女生在一旁的空地上挖了个坑，正准备烧土豆。 “你弄这么多铁丝干嘛？”她看到李亚东回来，注意到他手上拿的东西后，不禁问道。 “当然是弄好吃的。”李亚东嘿嘿一笑。 苏薇不解，李亚东暂时也懒得解释。 下午萧峰带着大家外出转悠去了，美其名曰找灵感，郭琦也跟了去，李亚东反正是没兴趣的，众人对他也不做什么指望，他就一个人留在窑洞里跟铁丝较劲，好在从刘老汉那里借了把老虎钳，否则一双手非得弄废不可。 徒手造铁夹子，绝对不是什么轻松事情，六个铁夹子，李亚东整整做了一个礼拜，平均一天还造不出一个。 而这几天，他们的伙食除了面条，还是面条，白水煮的那种，了不起里面放两片菜叶子，或是几块土豆片，嘴巴都能淡出个鸟来。 李亚东觉得，再这样下去一帮人全得营养不良，所以铁夹子全部造好的当年下午，他就背上了行囊，向大漠进发了，不过不会深入，鬼知道里面有什么。 “嘿，你们说他真能逮到猎物吗？” 窑洞附近，一群人刚才外面回来，注意到山路上的人影后，不由驻足观望，议论几句。 “哪有那么简单，我听我爸说过，人家老猎户，猎网、土铳样样工具齐全，都不敢保证每天都有收获，李大少自己不都说了吗，以前根本没干过这活，总不会他一出手，猎物就自动上门吧。” “我看也悬，咱们这几天四周也逛了好多地方，哪里看到什么猎物，连颗高一点树都见不着。” “不过……你们有没有见过他做的那铁夹子，我看着像模像样的，说不定真能成呢？” “拉倒吧，那只能证明他动手能力还可以，就那玩意儿，夹老鼠还凑合。” 从众人的言语中不难听出，他们对李亚东此行基本没抱什么希望，而事实上，也确实被他们言中了。 李亚东第二天天还没亮，就遁着自己留下的记号，挨个的去收夹子，可惜六只铁夹子，动都没动过，依然保持着未触发的状态。 他所做的铁夹子原理很简单，就是用铁丝弯曲成弹簧，中间有个木质垫片，再用一根横置的铁丝微微卡住，当猎物踩中垫片后，机关就会触发，在弹簧的作用力下，外围的两根加粗铁丝会瞬间合拢，夹住猎物的腿。 李亚东测试过，力道不小，跟他三哥在县里买的铁夹子几乎没区别，他就是按照那个样式做的，例如兔子腿，一下都能敲碎骨头，再加上有木桩钉在地上，想逃脱是基本不可能的。 可关键，现在的问题是猎物压根就不踩，这就很尴尬。 大多数的猎物都是昼伏夜出，白天摆在这里已经没有意义，万一误伤了老乡的山羊，那可就不好了，再加上这几个地点明显不对，所以只好逐一收了回去。 他曾经听他三哥说过，猎物出行一般都有固定路线，只是这个路线到底该怎么寻找，他一时半会儿还真没摸到窍门。 接下来的几天，李亚东早出晚归，几乎看不到人，闷头扎进了大漠中。 反观萧峰他们那些人，四周逛了个遍，太远的地方听说不太安全，也就没深入，现在倒已经不怎么出去了。 他们能闲下来，马支书无疑是最高兴的，特地上门打了个商量，说是看能不能给村里的孩子们上上课，这是利国利民的好事，萧峰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每天安排两个人，上午一个，下午一个，轮流去给村里的孩子们授课。 这样的机会实在难得，不光孩子们异常珍惜，就连村里唯一的老师，村委会的干部们，都会搬着马扎坐在教室的最后排，认认真真的听课。 一晃半个月过去，要换一般人早就放弃了，但李亚东没有，经过长时间的摸索，他终于渐渐找到了一些规律，开始通过猎物留下的粪便来确认它们的大致行径路线，再通过周边地貌上细微的足迹变化，来定位它们的必经之地。 每每观察入微时，他整个人都会以“五体投地”的姿势趴在地上，一看就是老半天。 郭琦跟他去过两次，心中感慨万千。 以前他一直搞不懂出身贫寒的东哥为什么会如此富有，现在虽然依然不清楚他到底在做什么，但那些已经不重要了，因为拥有这份毅力与耐心的人，做任何事情，大概都没有不成功的道理。 这天恰好天黑的时候，李亚东如同往常一样返回窑洞，有社员照旧打趣着问道：“李大少，明天能吃上肉不？” “能。” “啊？” 问话的社员不由一怔，在场的其他人也略感诧异，因为过去每每他们问起时，李大少的问答总是“或许”、“应该”、“估计”这样的字眼，但今天，他却只回了一个字，虽然语气很平淡，但任谁都能听出其中饱含着的满满自信。 因为是晚上，大家都在，一听到这边的动静，都围了过来，就连隔壁的女生也来了。 陶露最先忍不住，忙问道：“李亚东同学，请你实事求是的告诉我，明天有几成把握吃上肉。” 她问出这话后，在场众人全都一脸期待的望向李亚东，整整吃了半个月的白水煮面啊，在场谁没有瘦个三两斤，肚子里的一点老底都给刮干净了。 就连苏薇都眼神明亮的望向他。 现场大概只有郭琦已经在偷着乐了，因为他心里很清楚，八九不离十了。 果然，李亚东扫视过周遭一圈人，眼神在郭琦身上逗留了片刻，最后定格在苏薇身上，笑着回道：“十成。” “哇！这么大的把握，那不是铁定能吃上肉了！” 窑洞里传来一阵欢呼，李大少别的不说，毅力还是值得肯定的，不都说功夫不负有心人嘛，让他逮住一回，似乎也理所应当嘛。 这一刻大家心里都这样想着，因为只有这样想，他们大概才能吃上肉，也有一丝祈祷的因素在里面。 “李大少，估计能逮着什么？”有社员嘴巴里都开始冒水了，追问道。 “兔子。”李亚东倒也不隐瞒，因为以他目前的水平，能认准的只有兔子路。 “那希望逮个大点儿的吧，不然咱们这么多人真心不够吃啊。” 李亚东呵呵一笑，没有搭话。 第二天一早，外面刚有了一丝亮光，众人都没醒的时候，李亚东就从炕上爬了起来。 “东哥，要我陪你去吗？”郭琦不知道什么时候坐了起来，见他在炕边穿衣服，揉着眼睛问道。 “算了，你睡吧，收个夹子而已，你去了也没用。” 说着，李亚东就独自一人离开了窑洞。 第一百三十章 渴望 这一天大家起得都比较早，洗漱完毕后，就坐在窑洞外面翘首以盼，女生们也没有像以往一样擀面，就等着李大少提着兔子回来。 “诶，微微，你烧水干嘛？”陶露见苏薇坐在灶台边添柴火，不由问道。 苏薇没好气的回道：“你不会要生吃兔子吧？” “你才生吃呢。”陶露撇撇嘴，“你就不怕万一没有？” 苏薇呵呵一笑，道：“我相信他。” “好吧。”陶露耸了耸肩，“我也希望不是空欢喜一场，那你烧吧，最好加点米，煮个兔肉粥，一只兔子这么多人可不够吃。” 苏薇想了想，确实是这个道理，走进窑洞，把从老乡那里换来的一小袋一直没舍得吃的小米，抓出两把淘了淘，倒进了锅中。 “诶，你们看那边，是不是有个人影，好像回来了……” 也不知道谁突然吼了一嗓子，众人纷纷站起，踮脚眺望。 “对对对，是咱们的李大少。” “手里有提东西吗？”有眼神不太好的社员忙问道。 “好像……没提耶。” “啊？”众人心情瞬间从山顶跌入谷底。 “不对，肩上扛了东西！” “当真？”这个年代国内就是没有过山车，不然用来形容此刻大家的心情无疑最恰当不过。 “真的，真的……错不了，肩头上扛了东西，怎么感觉好大啊，不像兔子。” “走，咱们过去瞧瞧。”几名男生实在受不了这样的煎熬，结伴向着李亚东狂奔而去。 等走近后，几人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因为此时李亚东右肩上挑着一根粗木根，一只手按在木棍前段，而在他身后的棍子另一边，则挂满了灰白相间的野兔子，一串一串的，好像挂衣杆上晾晒的毛领子。 有人开始伸手数，“一，二，三，四，五，六……整整六只！” “我的天呐，李大少，你不是总共才六个夹子吗，一个没空？” 李亚东笑了笑，道：“是啊。” 一个没空虽然值得欣喜，不过其实也在他的意料之中，他找了六条兔路，下了六个铁夹子，假如运气好的话，理应收获六只兔子。 “来来来，李大少辛苦了，休息休息，休息休息，这种力气活就交给我们就行。” 几人上下其手，赶紧从他身手卸下背包，还有兔子。 其中两个人抬着挂满兔子的木棍，一路往回狂奔，一边跑，一边还大叫道：“发财了各位，逮了六只！六只兔子啊！” 等候在窑洞外面的社员们高兴坏了，眼神盯着那六只肥硕的野兔子，挪都挪不开。 “真有你的。”萧峰等到李亚东走近后，上前拍了拍他的手臂。 “东哥，牛！”郭琦哈哈大笑，早就知道不可能失望，以东哥的尿性，没把握的事情是绝对不会说出来的。 其他人也一样，几乎把李亚东从头到尾都夸了个遍。 还有几人起哄要抬着他“打油”，弄得李亚东哭笑不得，忙说道：“赶快收拾兔子去吧，不想吃肉了？” “也对，那就先留着，等吃饱了，有力气了再打。” 等到大家围着兔子，各自操持起来后，始终没有开口的苏薇，迈着步子走了过来，笑着问道：“所以你用了半个月，成了一名猎户？” “不对，你这句话有语病。”李亚东笑着回道：“应该是一名优秀的猎户。” 苏薇白眼一翻，“你倒是一点也不谦虚。” “没那必要。”李亚东笑着摆手，“我说过就算没钱，也会让你吃香的喝辣的，没有资本可办不到。” 苏薇哑然，撇撇嘴，“我现在想收回我的赌约了。” “不至于吧。”李亚东眼珠子一瞪，那模样似乎在说：苏姑娘，你不应该是这种人啊，“只是吃顿饭，你这……也太不讲究了。” “我愿意。”苏薇白了他一眼，扭头就走。 李亚东不由一阵无语，耍赖皮还能耍得如此理直气壮，也真是个人才。 他也就是当局者迷，这事搁旁人身上，以他的阅历只怕一眼就看穿了，当一个女人开始对男人耍小性子的时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六只兔子虽然全宰了，不过早上只做了两只，一只半红烧，半只熬粥，粥是苏薇煮的，菜是陶露炒的。李亚东以专业且公证的口感来评判，陶露的厨艺要更高一筹，不过大清早的吃兔子肉，李亚东活了两辈子还是头一遭。 他这个蹩脚猎户算是出了师，现在也不用整日往山里跑了，只需下午半天时间就足够了，上午苏薇要去山顶小学上课，索性闲来无事，李亚东提议过去看看，好歹她也没反对。 大龙村小学里只有二十三名学生，年龄层次还不一，最大的已经十四岁，最小却只有五岁，讲实在的，授课真心不容易。 而这里的老师只有一个，语文、数学，包括自然科学，全都得教，李亚东都想给那位年仅十七岁的姑娘敬个礼，她也是土生土长的大龙村人，原本其实已经考上了高中，可家里却不同意她继续读，原因很简单，一是条件确实不好，第二点就不必说了，重男轻女的思想在三十年后的中国农村依然强烈，遑论现在。 教室后排座了一排大人，马支书也在，李亚东倒是略感诧异，由于是在课堂上，倒没有一一打招呼，只是笑着点头示意，原本是想跟他们坐一起，听听苏薇讲课，却不想苏薇临时把他给卖了。 “各位同学，我有个主意，今天换个新老师给大家讲课，这位老师可了不得，跟你们最喜爱的郭琦老师一样，就读于北大经济系，特别是几位大同学，想要发财致富，听听他的课绝对会受益匪浅。” 苏薇说完这番话后，底下的马支书一帮村干部，眼睛都亮了，郭琦老师的课，是他们绝对不会错过的，哪怕村里再忙都要按时赶过来，相较于文学系的萧峰、苏薇等人来说，他的课要更贴近民生，每每听完都感觉热血沸腾，至少清楚中国经济正在蓬勃发展，国家日益强盛。 李亚东一脸无奈，实在没准备啊，不过再无奈也得上，因为大家都开始鼓掌了，那一双双大眼睛小眼睛里，充满了渴望。 他起身走向讲台，与苏薇擦身而过时，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 好歹也有多年的授课经验，倒不至于束手无策，想了想后，李亚东从身前的一张旧橱柜改造而成的讲台上，捻起了一颗粉笔头，然后在身后黑漆刷成的黑板上，用标准的楷书，写下两个大字——渴望。 他不知道郭琦授课时给大家讲的是什么内容，他不打算按套路出牌，晦涩的经济学知识讲给在座各位听，在他看来除了卖弄学识外，并没有半分卵用。 贫穷的根源错综复杂，教育的瓶颈也阻碍颇多，李亚东以为，偏远山村想要发展，必须得内外结合，孩子们得勤奋学习，努力走出去，大人们得支持，哪怕砸锅卖铁也得供。再一个，就是干部们要有带领人民脱贫致富的决心。 而想要做到这些，首先必须让他们对外面的世界充满向往，说渴望或许还不太准确，若非是在课堂上，李亚东更想写下“饥渴”二字。 狼之所以凶猛，是因为它们总在追寻猎物的途中，而支撑它们永不放弃的信念，正是源于饥渴。 第一百三十一章 理想中的富足 李亚东在黑板上给大家画了一个饼，当然，说是地图可能更恰当一些，只是比较抽象，在上面标注出了五大洲四大洋。 “同学们，世界很大，比你想象中都大”他一边说着，手指滑动，指向亚洲区域。 “我们的中国在这里，旁边还分布着许多国家，靠上一点的是我们的老大哥苏联，左侧是中东地区，右侧还有鬼子” 当他说到鬼子的时候，作为老革命根据地这块红色土壤上成长起来的人们，不管年纪大小，全都是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 “欧洲是一个强大的地区，这里汇聚了众多老牌强国，譬如法、英、德” “美洲算是后起之秀，譬如美利坚不过二百多年的历史，如今却发展成为了霸主级的大国” “非洲比较贫穷，饱受战争摧残，那里的人有着黑色皮肤，你如果在晚上看见他们，基本只能看到两排牙齿” 李亚东在讲台上滔滔不绝，底下的学生们都听得入迷，这些是他们过往从未接触过的知识，从前的他们思想只局限于自己的县城，甚至很难逾越到省城，而今却一下漂洋过海，走向了全世界，这是一个巨大的跨越，令人兴奋不已。 “再说说我们国内吧，有趣的事其实也不少，南方正在建高楼大厦，有些楼房足有数百米高，站在上面你都不敢往下看” “北方跟这里一样，地大物博，但那里的土地却是黑色的，冬天气温很低，最低时能达到零下三十四度，不过也有好处，至少没人敢随地大小便” “西部地区有不少游牧民族，他们也喜欢吃牛羊，不过他们吃的方法跟你们不同，譬如这羊，最常见的方法是切成小块用树枝串起来，然后放在火上烤，再撒上盐巴和孜然，那味道啧啧，也是好吃的不得了。” “东部江浙一带，那里的人特别能吃苦，有个地方叫温州，七山二水一分地的格局，比起你们这里还不如，如果单种田的话都能饿死，所以他们很多人背井离乡，四处闯dàng)，有些甚至都跑到了国外，现在好多人都发了，回乡办厂，皮鞋厂、机械厂，数不胜数” 李亚东就好像一部百科全书，几乎无所不知，以他自己的视野与见识，领着大家在全国各地神游，不光是孩子们听痴了，大人们也满怀激动，包括苏薇，都显得十分诧异，真心被他宽广的知识面所折服。 原本上午是有两节课的，中间还有半个小时的休息时间，可李亚东不知不觉就讲到了中午，没人舍得打断他，就连上厕所这样的事似乎都已经忘记。 “说了这么多，其实就像告诉大家两个道理。第一，孩子们，外面的世界真的很精彩，你们人生才刚刚开始，应该出去走走，而如果想要走出大山，你们就必须得好好学习，相信我，这是最佳的捷径，因为我就是来自大山的孩子。” “第二，也想告诉在场的大同学们，事在人为，先天的弱势并不代表什么，不管处何地，即便再贫瘠的地方，只要有想法，有闯劲，一样可以摆脱贫穷，最忌讳的就是怨天尤人。” “好了，今天的课程就到这里，谢谢大家。” “啪啪啪啪”低下顿时响起一片雷鸣般的掌声，在场所有学生们几乎都有种感觉，今天这一堂课，看似什么都没讲，一直在以一种讲故事的状态进行着，但又好像比他们过去学的所有东西加起来，都重要。 李亚东是不知道他们的想法，若是知道了，也就知足了，这就是他的目的，知识谁都可以教，他很有自知之明，苏薇就肯定比他教得好，他约莫打听过，这姑娘高考的分数很吓人，而他则更愿意在这群大小学生们心中，埋下一颗不安分的种子。 人呐，就怕过得太安逸。 这一点出农村的李亚东十分清楚，知足常乐这四个字，他向来嗤之以鼻，因为能说出这四个字的人，大多生活得已经不错，用这句话惊醒自己还行，但倘若用来劝慰别人，在他看来就是一种罪孽。 等到学生们恋恋不舍的离开教室后，苏薇缓缓从板凳上站起，一本正经的说道“你应该去当老师。” “为什么”李亚东呵呵一笑，“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棒” 苏薇顿时白眼一翻，心想这人平时看着好的，怎么搁她这里总没个正行呢 俩人走出教室，意外的是，还有个“学生”没走。 马支书双手插在袖口中，蹲在学校黄泥巴院门的一侧，显然等了有一会儿。 “我先走了。”苏薇很识趣的离开。 马支书听到动静，起跟她打了声招呼后，才一脸笑意的望向李亚东。 “李老师，去我家吃个饭” 李亚东大概猜到他要干嘛，这段时间的接触下来，对于这位马支书倒也不算陌生，知道是个有些想法的村干部，只是受限于视野与见识，一直没有什么大的作为。 李亚东并不介意提点他几句，于是点了点头。 马家窑洞里，马支书显然下了血本，把家仅有的一只老母鸡都给宰了，李亚东拉都拉不住，让他婆娘烩上土豆一炖，弄了一大钵，还从柜子里提出一瓶老白干。 俩人坐在炕头上吃饭，他婆娘和娃娃自始至终没有进来过，显然提前被嘱咐了。 “李老师，你刚才的那堂课讲得实在太好了，我都快四十的人了，离开学堂这么久，都给听迷了。”马支书殷勤的给他倒酒，一盅又一盅。 盅过后，李亚东干脆把酒杯收了起来，笑着说道“马书记，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再喝下去我可就醉了，保不准接下来要说胡话。” 他这么一说，马支书还真不敢再给他喝了，也只好悻悻的把酒瓶给收了起来。 “李老师，你之前在课堂上说的那个，原话我是记不住了。”他尴尬一笑，“大概的意思就是说，像咱们这种穷地方，也有富起来的机会” “当然。”李亚东不可置否。 “那”马支书眸子猛地一瞪，亮得吓人，“李老师，我们要怎么做才能富起来。” “无外乎两点，勤劳加智慧。” “这”马支书挠了挠脑壳，笑着问道“李老师，你能不能说具体一点” “你想我让手把手的教你们致富”李亚东反问。 “对，这就这个理儿，希望李老师一定帮帮忙，我代表大龙村的所有乡亲们，谢谢你了。” 马支书说着就要从炕上爬起来，李亚东知道他想干嘛，赶紧伸手将他给拽住。 “那我问你，在你的想法中，怎样的生活才算富足” “啊”马支书微微一怔，半天搭不上话，挠着脑壳想了好一会儿后，才用试探的语气回道“起码吃得饱穿得暖，半个月不，一个礼拜能吃顿，孩子上学不用为钱发愁，生病了有钱治。” “就这些”李亚东似笑非笑的望向他。 马支书看了他一眼，到现在还没弄懂他是个什么意思，犹豫一下，心一横，道“要是家里能有部电视机就更好了。” “完了” “完了。”马支书长出口气，心里突然生出了些许的罪恶感，感觉自己太贪心了。 瞧瞧，多朴实的劳动人民，他们对幸福生活的憧憬，简单到寒酸。 至少李亚东是这样认为的。 第一百三十二章 致富之道 李亚东之所以要问马支书这样一个问题，其实只是在试探他的决心，或者说野心。 但很可惜，他的野心并不大。 所以注定也无法承受更大的压力。 一个人若是想要指点江山，就必须先有天下之大，舍我其谁的气魄，也要付出比常人更多的努力。 李亚东虽然有办法让大龙村彻底变个模样，却不想强加给别人不需要的幸福，因为那未必是幸福。 改革开放的进程中村庄集体致富的例子多不胜数，最出名的要数“大邱庄”和“华西村”。 一九八五年吴仁宝大概还在摸着石头过河，但禹庄主却已经把大邱庄弄得风生水起，可惜庄主大人太过跋扈，最后飘了，下场算不上好。 他们的经验原本都可以借鉴，如果马支书是一个有远大报复的人，李亚东肯定会倾囊相授，但他的期许是好的，胃口则未必。 “既然这样，你抽个时间把村民们召集一下，再准备一口锅、一壶油、一盆面、适量糖、适量盐。”他想了想后，于是说道。 “啊？这……是要干嘛？”马支书不明所以，看这节奏是要搞会餐啊，跟他的话题完全不搭边嘛。 李亚东看了他一眼，说道：“你不是想吃得饱穿得暖，一个礼拜能吃次肉，孩子上学不用愁，看病有钱医，家里最好还有部电视机吗，那就按我说的去做，这样的生活很快就能实现。” “真的？”马支书眼睛都瞪直了，只感觉脑子有点不好使，为什么他视为可以奋斗一辈子的目标，放在对面这个年轻人眼里，就好像挥挥手就能解决一样呢。 人的本事真能大到这种程度？ “是真是假，试过之后你就知道了。”李亚东吃完碗里的最后一口菜后，也就准备起身告辞了。 以他的视野来看，这个年代可以发财致富的门路实在太多，无非就是发小财还是发大财的问题，既然马支书的要求不高，他也就懒得折腾，随手教会村民一门手艺，足够达成他们想要的那种生活。 下午闲来无事，李亚东又背着铁夹子上了山，再枯燥乏味的事情，但凡有了收获，都有可能演变成兴趣，如今他就发现了个中趣味，也明白了他三哥为什么热衷此道。 西北大漠这边的山岗都比较光秃，高大的树木非常稀少，最多的就是杂草，茂密处甚至掩盖了地面，他弄了一根木棍探路，担心一不下心掉进坑里，那可就不好玩了。 漫山遍野的晃悠了一圈，村子周边的山货大概正如刘老汉所说，算不上多，找了一下午新的兔路也就发现了两条，无奈之下，他在这两处下了两个铁夹子，其他四只又放回了昨天的老地方。 结果第二天，幸运女神没能眷顾他，只收获了两只兔子，四处老地方全部落了空，动物也是有灵性的，或许智商不高，但与生俱来的规避危险的本能还是有的，兔子们发现有兄弟折损在某处地方后，短时间内怕是不会再从那里经过。 这倒是李亚东之前不能确定的事情，如今实验证明了推测，也为了他之后的捕猎带来了困难。 回到窑洞，因为有了昨天的大收获在前，所以再次得到两只兔子，大家虽然依旧兴奋，但足以克制住情绪。 早餐是小米粥加烙饼，由大家公认为厨艺最好的陶露掌勺，对此，李亚东只是呵呵一笑，反正你做他就吃，也没有大展身手的意思，实在是条件太差，懒得拾掇，作为一名资深大厨的他总归有些追求，家伙什不齐全实在不怎么想动。 “上午有空？孩子们都想再听你的课呢。”苏薇捧着饭碗走过来。 他们甚至连吃饭的餐桌都没有，每次开饭都是各人盛在碗里，抱着到处晃悠。 “大概没有。”李亚东想了想，回道。 “你上午不是不出去吗，还能有什么事？” “如果没猜错，等下应该有人过来找我。” “哦？”苏薇有些不明所以，心想这异乡他处人不识路不熟，莫非你还有什么交情不成，谁会来找你呀。 可这想法刚生出来不久，就看见黄泥巴土路那边跑过来一个人，一边跑着，一边还挥手示意道：“李老师，都准备好了，就等你了。” 李亚东点了点头，三两口喝完碗里余下的粥。 “干嘛去？”苏薇不解，看马支书的模样还挺兴奋，八成有什么好事。 “去教他们发财致富啊。”李亚东半开玩笑的说道。 “带带我？” “走啊。” 苏薇呵呵一笑，也就随口一说，她肯定是没空的，和其他社员们不一样，她还有另一项工作，给村里的小马老师搞培训。 他们毕竟在这里待不长久，算算时间最多还有半个月，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孩子们的接受能力实在有限，倒不如尽可能的先提高他们老师的水平。 大龙村的村委会李亚东来过一次，也是一个背靠山岗的院落，就是占地面积稍微大点，此时院子里已经坐满了人，上百人的规模，之前一路走来发现村里几乎都空了，想必人都聚在了这里。 老乡们应该是自带的板凳，排成队形坐好，在他们前面燃起了一堆篝火，两旁搭着木头架子，上面吊着一口大铁锅。 大火熊熊燃烧，在这酷热的天气里什么滋味就不用提了，不过大家全都安静的坐在位置上，想必之前马支书已经嘱咐过一些事情，纪律性很好。 火堆稍远一点的地方有张长条桌，上面备好了油、面、糖、盐。 “大家鼓掌，欢迎李老师来为我们讲课，这可是带领大家致富的大好事，都要好好听着。” 马支书带头拍手，底下顿时传来一片掌声，他也就是这么一说，其实到现在为止，都没搞清楚李老师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李亚东笑着对大家点头示意，径直走到长条桌前，却没有先动手，而是望向底下的乡亲们问道：“西北这边有一种小吃，叫作麻花，在场有人知道吗？” 是的，他之所以弄出这番架势，就是为了教大家制作麻花，日后古城周边一带可是中国麻花的主要生产地，但这个年代有没有发展起来，或是说有没有普及到大龙村周边来，李亚东就不得而知了。 麻花相传是一道宫廷小吃，后流传至民间，大文豪苏东坡就曾有首专门赞美麻花的诗，名为寒具诗》，原文是：“纤手搓成玉数寻，碧油煎出嫩黄深，夜来春睡无轻重，压扁佳人缠臂金。” 鲁迅也曾在而已集·拟豫言》中写道：“茶店，浴堂，麻花摊，皆寄售现代评论》。” 这款小吃的由来以无从考证，但历经至少几百年时间犹在，即便是在三十年后，仍然受众颇多，就足以说明它的商业价值。 李亚东私以为在这个缺衣少食的年代，一根麻花完全具备征服老百姓味蕾的实力，况且历史证明这一地区的人们喜食麻花，那么，凭借这门手艺养活大龙村区区上百号人，又有何难？ 第一百三十三章 麻花 “麻花？” 老乡们你看我，我看你，包括站在一旁的马支书和几位村干部们，也一样。 他们这种偏远山村里的农民，平时一年到头县城都去不了几次，见识十分有限，就算有机会走出去一趟，大概也没有闲钱消费小吃。 “麻花，麻花……”唯有杵在马支书身后的一个剃着锅盖头的小青年，嘴中不停叨念着，然后弱弱的发声，“李老师，你说的是不是麻糖，就是两根面团拧在一起的那种……” 李亚东看了他一眼，这人倒认识，村里的一名年轻干部，有股子机灵劲儿，笑着回道：“对，就这个。” “哦，原来是麻糖啊。”马支书等人恍然，显然还是知道的，只是出于地方习俗，叫法不同，所以摸不准。 “李老师，你要教我们做麻糖？” 马支书两眼放着光，总算搞清楚了里面的道道，他算是村里最有见识的人，平常出门也最多，赶紧跟不太清楚的乡亲们解释起来，“我告诉大家，这玩意儿城里人可喜欢了，泡在胡辣汤里或是羊肉汤里吃，美味得很呐！” 众人同样眼神明亮，意识到了这是个好东西，管它是叫麻花还是麻糖呢。 李亚东点头道：“是的，就教你们这个，你们学会了后，一起搞辆驴车每天拉去镇上或是县里贩卖，批给小卖部和餐馆也行，赚点小钱肯定不成问题。” “那太好了！” 马支书猛地大腿一拍，感叹这位李老师也太聪明了，随便一张口，连怎么销出去的办法都替他们想好了。 真是个大能人啊！ 他们大龙村太需要这样一门手艺了，麻糖的需求量有多大，隔三差五会去外面开会的马支书心里清楚的很，城镇居民几乎每天都要吃，算半个主食了，哪里会愁卖。 “那我们就开始了……”李亚东呵呵一笑。 底下的乡亲们大多都没有尝过这东西，听村支书说得这么好，早就擦亮了眼睛，盯着长条桌面一眨不眨。 制作麻花的步骤其实算不上有多复杂，但这个世界上的很多事情就是这样，即便知道不复杂，勇于尝试的人总归也是少数，所以赚到钱的，也是那一小撮人。 彻底的卖方市场年代，哪用得着担心商品过剩的问题，况且还是国之根本的粮食，第一字“干”就对了。 李亚东从旁边盛满清水的木桶中舀起少许水，洗了把手后，就开始和面。 水在西北大漠绝对是珍惜资源，就譬如大龙村，整个村只有两口井，还是政府拨款打的，平时乡亲们用水非常节省，往往一桶水会有多种用途，包括李亚东他们也一样，每每去打水时望着好像一不小心就会干枯的水井，总是不敢浪费，说句不好听的，他自从来到这里后，这大夏天，就没有洗过澡，每天就是用木盆盛点水，拿条毛巾拭擦一下，女生们也一样，没办法，艰苦的条件下，人人平等，不好搞特殊化。 “大家记得，和面时要加入一些油，差不多与面粉是十比一的份量，然后看是制作甜口的，还是咸口的，再加入适量的糖或盐……” 李亚东一边和着面，一边给大家讲解着其中细节，毕竟是粮食制作的东西，还是仔细一些的好，避免大家少走弯路，因为每失败一次，就意味着损耗更多粮食，这年头连地主家都没有余粮，这笔买卖真要做起来，八成也是要乡亲们的口粮做成本的。 用手将面粉和油、料搓匀后，李亚东就开始往里面加水，“大家平时都以面食为主，揉面的步骤我就不多说了，只需要注意一点，面团别揉得太硬，稍微绵软一些，这样制作出来的麻花口感会更好。” 老乡们都听得聚精会神，包括马支书几人也一样，他们也得学啊，虽然是村干部，每年有那么一点可怜的工资，但基本都是挂账的，谁家也不必谁家好过多少。 心思细腻的人倒也有，这时就在想啊，这位李老师不是堂堂大学生吗，怎么和起面来，比她们这些天天做饭的婆娘还要娴熟呢？ 不过更多的人则是直接忽略这个问题，开什么玩笑，人家可是大学生好伐，什么能耐没有，会和个面有啥子好稀罕的？ “面团和好后，要拿快湿布盖起来，保持水分，然后饧个二十分钟左右就可以了，因为接下来还要再饧一次。” 二十分钟很快过去，李亚东将整块面团揉成一根长条，接着拿起刮面的木片，切出小剂子，再盖上湿布又饧了十分钟。 “前面的步骤倒也简单，想必很多人都有经验，可下面大家就得认真看了，视线不好的，可以围过来看……”李亚东提醒道。 因为接下来就是搓麻花，这将直接影响到品相，大多数人买东西首先是看外观的，好的品相至关重要。 老乡们闻言，也都起身走上前来，将李亚东和长条桌，里里外外围了三层，也好在还不到正午，否则这么大热的天，非得弄中暑不可。 搓麻花其实也不难，关键是要细心，饧好的小剂子搓成细长条，再两根放在一起上下反方向搓紧，把两头合并一下，也就完成了一个麻花胚子。 李亚东做起来倒是简单，可他会没用啊，为了保证大家一次性学会，干脆让他们自己尝试，现场这么多人，以户为单位，每户人家至少要有一个人，必须搓出一个品相完好的麻花胚子来，就以他的那根为标准，不行就继续搓。 这一过程耗费了不少时间，手残党总归是有，整整较劲了一个多小时后，在李亚东的耐心指点下，总算勉强达标。 “时间有点长，麻花胚子已经干了，炸出来口感肯定有影响，不过没办法，先炸吧，今天主要就是把完整的步骤给大家操作一遍。” 篝火旁的温度实在太高，不用李亚东动手，马支书已经派人过去洗锅倒油了。 油在这年头还是挺金贵的，日后大家视油炸食品为垃圾，可在这个年代，但凡油炸出来的东西，都要更贵一些，这也造就了麻花在西北地区，比馍馍或是大饼更高的地位。 “油温不用太热，大家可以手放在上面感受一下，两成热就行。” 李亚东是真的手把手教到了位，这一步骤没让人代替，顶着炙热的温度，抱着木托盘上前下麻花胚子。 然后还得时刻注意锅内的成色，全身挥汗如雨，身上的的确凉都凉快不起来。 大约七八分钟后，麻花胚子已全部炸至金黄，可以出锅了。 “凉一会儿后，大家可以尝尝，吃过的人看看是不是这个味儿，口感应该差了一些，你们下去再做的时候，记得搓麻花时要注意速度，别让面团中的水分都蒸发干了。” 一共炸了三十几根麻花，乡亲们分着吃了，从没有吃过的人只感觉这麻花好酥好脆，赞不绝口。 马支书这些吃过的人，尝过以后，居然也是大赞。 “李老师，不差啊，一点都不差，我感觉比县里卖的还好吃些。” “是啊，李老师，香着呢！” “反正我没感觉有毛病，拿出去肯定好卖……” 李亚东笑着摆手，“心理作用罢了，毕竟是自己做的，再一个，跟刚出锅也有些关系。” “李老师，你也太谦虚了……”、 “那可不，有大能耐的人都这样。” “哈哈……” 乡亲们皆是笑容满脸，身上的兴奋劲藏都藏不住。 李亚东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后，会心一笑，“接下来就看你们的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大龙麻花 李亚东教大龙村的乡亲们制作麻花的事情，起先同行的诗社社员是不知道的，他们总有自己的事情在忙活，这帮文学青年们思绪颇多、胸有沟壑。时常能看到在某个阳光不算炙热的午后，附近山头上孤零零的站着一个人，在那里面朝大漠，喟然长叹，伤春悲秋。 说实话，看着挺蛋疼的。这是李亚东的观点。 不过从第二天开始，这件事情想瞒都瞒不住了，乡亲们上完课后回去都做了练习，纷纷端来炸好的麻花，给李老师过过眼、尝尝味，看能不能达到拿出去卖的标准。 这也是马支书的要求，村里距离县城很有些距离，每家每户各自贩卖的想法明显不切实际，他决定听从李老师的建议，将这件事情弄成村里集体致富的项目，合理分配任务，每户人家一天都有固定的量，炸好后，村里统一安排人员起早赶驴车拉出去卖。 但想要参入进来却有一个前提，炸好的麻花必须得到李老师的认同。 这就李亚东昨天私下跟马支书讲的第二个建议——保证质量，统一标准。 马支书昨晚揣摩了一宿，有点摸不准里面的大道道，就感觉很深奥的样子，但既然是李老师讲的，那指定没有错，按着办就行。 所以连李亚东提出的最后一点建议，他也无条件的采纳了，那就是给村里炸出来的麻花取个名，他想了想，决定就叫“大龙麻花”，按李老师的意思，以后负责出村贩卖麻花的人，街头巷尾必须吆喝起来，将大龙麻花的名头给打出去。 “李老师，你看看这品相，还行不？” “李老师，刚出锅的麻花，你尝尝，看是不是那个味儿？” “李老师……” 诗社驻扎的窑洞外面，李亚东被一大帮乡亲们围得团团转，几乎每个人手里都端着各种各样的容器，争先恐后的往他面前递，看得其他社员们面面相觑。 “李大少，你这霸王之气一露，果然不同凡响啊，这待遇……” “诶，我说老乡们，你们也忒偏心了，凭啥有好吃的就往他一个人嘴里送？” “李大少，从实招来，你这又施了什么妖法……” 大家虽然心里有些不得劲，但也不至于真计较，笑呵呵的开着玩笑。 这时，根本不用李亚东解释，就有乡亲们笑着回话，“你们不晓得，这麻花是李老师教我们做的，可是致富的好东西。” “是啊，好吃的很呢，来，你们也尝尝。” “对了，你们也是大城市里来的，这麻花平时肯定不少吃吧，帮忙尝尝，看跟人家做的是不是一样的？” 得益于李亚东的无私传授，其他社员也都占了光，谁能想到在这穷乡僻壤的大龙村，还能吃到香脆的麻花，要知道这些小吃点心什么的，他们在学校里也不经常吃啊，实在没那个闲钱。 “这就是你所谓的致富之道？”苏薇手里拿这一根麻花，一口咬下嘎嘣脆，走到好容易突出重围的李亚东面前。 “啊，不好吗？” “好，挺好的。”苏薇由衷的说了一句，忽然想到什么，又问道：“你怎么会做这个？” 李亚东呵呵一笑，“苏姑娘，都跟你说了不要小瞧我，我会的东西可多了。” 苏薇笑了笑，这次倒没有反驳，也无力反驳。 说句实话，起先她对李亚东印象并不好，认为他就是那种出身资本家庭，挥霍无度的公子哥，为人还挺冒失。 不过直到来到大龙村后，才从他身上发现了诸多优点，他有常人难以企及的毅力与耐心，做起事情来有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信念，也挺能吃苦的，而且总能带给人意外的惊喜。 大龙村全村上下忙活了整整三天，李亚东也指导了三天，事无巨细，到了第四天凌晨，天色刚刚破晓，在当初他们进村的路口处，一辆驴车载满了几框麻花，整装待发。 因为是第一笔买卖，成败与否异常关键，所以马支书决定亲自出马，随行的除了一位赶车的老把式外，还有两名村干部，那位剃着锅盖头的小强队长也在。 “李老师，你说我是先去跟餐馆和小卖部谈谈，还是直接走街串巷叫卖？” 马支书虽然也是见过世面的人，但做买卖这种事情，这辈子还真是头一遭，临行时搓着手不断询问，看得出来还是有些小紧张。 李亚东这个总指导，抱着送佛送到西的想法，早起也赶了过来，笑着回道：“都可以，怎么方便怎么来，第一天主要还是适应一下，卖多卖少其实都没关系。” “额额……” 李亚东看出了他的紧张，还好言开解了半天，大致的意思就是：凭自己手艺和劳动赚钱，一不偷，二不抢，没啥不好意思的。 “好的，李老师，我知道了，谢谢……” 马支书坐着驴车走了，被李亚东的一番话彻底洗了脑，整个人像是打了鸡血一样。 这两天李亚东的捕猎活动进展得不太顺利，昨天只逮到一只兔子，今早更是空手而归。 没办法，大龙村附近的山头就那么几座，而且靠近人烟的地方畜生本就少，他总共已经收获了十几只，似乎把周边的兔子都抓光了。 所以今天，李亚东决定稍稍走远一些，他已经向刘老汉打听过，说是只要不深入大漠，通常不会遇到危险。于是早上吃过饭后，就背上行囊出发了，准备开辟新的战场。 郭琦原本也要跟来，不过这小子的体力实在不好，长途跋涉，李亚东担心他吃不消，到时帮忙不成，反成了累赘，那可就尴尬了，也就婉言谢绝了。 一路上走走停停，包里带了面饼和水，越是远离人烟，就越能体会到西北大漠的苍凉之美，所以这趟出来即便依旧毫无收获，李亚东感觉也挺值的。 半下午的时候，离开村庄大概已有好几里地，在一个杂草丛生的山岗上，李亚东遭遇了一条不知名的大黑蛇，依照经验来说，纯色的蛇类多半无毒，他是不畏惧蛇的，只对毛毛虫这类软体动物避之不及，操起手里的棍子想砸晕它，可惜没能如愿，被它给溜了，不然晚上就能喝上鲜美的蛇羹了。 也是在这座山岗上，居然一下发现了四五处兔子路，这让李亚东欣喜若狂，赶紧从背包里取出铁夹子，布置好机关陷阱。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更大的惊喜还在后面，当他从山岗的另一侧下来时，眼珠子不由猛地一瞪。 你猜他看到的什么？ 一条小溪！ 很浅的一条小溪，其中怪石嶙峋，人站进去大概也就到脚踝的位置，似乎随时都会断流一样。 能在西北大漠中发现一条小溪，这种突如其来的幸福感，对于李亚东而言，甚至不亚于在撒哈拉里寻到一片绿洲，要知道他已经整整一个月没洗澡了！ 于是二话没说，全身扒了个精光，欢快的跳进了小溪中。 当冷冽的溪水浇在身上时，整个人甚至忍不住的呻吟起来，那种感觉……若非要用一个词语来形容的话，李亚东首先想到的是——飘飘欲仙。 水啊，家住长江边上的李亚东，以前从未觉得它是什么好东西，现在跑到西北大漠，就算让他一千块钱洗个澡，他大概也是会干的。 他感觉自己有些魔怔了，因为这样一想着，他突然发现这里面蕴藏着不小的商机。 第一百三十五章 马支书回村 当天下午回到村里，李亚东就将这个消息给大家分享了。 夕阳西下，男生驻扎的窑洞里，一个个激动到不行。 “走起啊，还等什么，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一帮人嚷嚷着现在就要过去，可见不光是李亚东被缺水的日子折磨得够呛，大家都一样。 “现在去？” 李亚东觉得不是什么好主意，小溪的位置距离村子不算近，若是加上洗澡的时间，等他们回来老早就天黑了，山路又不好走，他们连个手电筒都没有。 “李大少，咱们走慢点就行，我这身上都能搓出二斤泥了，再不洗洗，回去我妈还以为我长胖了呢。” 李亚东被这话给逗乐了，笑着摆手，“还是明天吧，反正我也要去取夹子，安全第一。” “别呀，刚才你要是不说还好，一说出来，我这全身顿时感觉奇痒无比，不洗个利落澡，晚上睡觉都不踏实。” “好了！” 这时，萧峰说话了，“我觉得李学弟说得有道理，这荒山野岭的，摸黑走夜路不安全，大家还是忍忍，等明天再去。” 他的话还是很有份量的，作为社团大佬，又是本次活动的带队人，向来说一不二。这毕竟是一个循规蹈矩的年代，大家习惯于遵从领导的决定。 实际上李亚东现在想过去还不一定有空，因为没过一会儿功夫，外面就传来了不小的动静，马支书他们回来了。 村子里的所有人都往村口赶，迫不及待的想知道大龙麻花的销售情况，这可关系到他们以后的生活，说白了就是继续吃白水煮面，还是羊肉烩面的问题，没人能不上心。 “咱们也去看看。”萧峰示意道。 如今李亚东教村民致富的事情大家都知道，社员们也时刻关注着进展，李亚东毕竟也是大家的一份子，如果大龙村真能因此摆脱贫穷，他们也会感觉与有荣焉，这不光是诗社的荣耀，同时也是北大的荣耀。 几名女生原本正在外面忙着张罗晚饭，看男生们跑过去，也跟着一起凑热闹。 而此时村口处，村民汇聚在一起，踮起脚尖，眺望着山道上的那辆缓缓驶来的驴车。 “诶，书记怎么低着个头呀？”有眼尖的村民说道。 忽然听他这么一说，乡亲们心头不由一沉，连脸上的笑容都暗淡了几分。 低着个头，是因为麻花没卖出去吗？一瞬间，大家心里都这样想着。 有些人还不信，把眼睛擦了又擦，结果发现他们的书记坐在牛车上确实耷拉着脑袋，就连旁边的两名村干部也一样。 “完了，发财的路怕是走不通。” 乡亲们的心情好似一下从山顶跌入谷底，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恰好这时，李亚东一行走了过来，乡亲们都下意识的朝他望去，有几人欲言又止。 他们想起了李老师信誓旦旦的话，原本想责问几句，可发现好像也没什么可责怪人家的，人家教会了他们制作麻花，这是不争的事实，也没有问他们收过一毛钱的学费，又有什么错呢？ “怎么了，这是？”李亚东自然注意到大家的表情，不由问道。 “那个……李老师，麻花没卖出去。”有乡亲没忍住，回了一句，虽然没有责备之意，却多少有些失望之色。 “哦？”李亚东眉头一挑，心想马支书他们不是还没到吗，你们怎么知道没卖出去，难不成村里还有电话，给你们提前吱了声？ 他有轻微近视，外加中度散光，天色暗下来后，视野就更加模糊，可以说十米开外人畜不分，倒是看不清驴车上的景象。 驴车没过一会儿就到了村头，这时众人更纳闷了，除了赶车的柱子叔外，后面的三人咋还是垂着个脑袋，莫非是睡着了？ “诶，柱子叔，情况咋样了？”有人忙不迭的询问。 而更多人则是直接围了上去，等走近后一看，众人就全楞了，他们的三位村官哪里是睡着了？ 精神的很呢，正趴在车板上数钱！ 我的个乖乖，那一堆毛票子，能吓死个人，用一只早上装麻花的竹筐子装着，满满的一筐！ “这得有多少钱啊？” 呆滞过后，紧接而来的就是狂喜，好多人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黝黑而淳朴的脸颊上，不自觉的绽放出满足的笑容。 妇女们稍微含蓄一些，伸出手将合不拢的嘴巴稍稍遮挡住。 “哎呀，又数乱了，又数乱了，你们别吵嘛，数了十几遍，每次数目都不对！” 偏偏这时，马支书还抓狂了，弄得大家忍俊不禁。 “你们说这事情给整的吧，原来钱多了也是个烦恼。”马支书拍了拍发涨的脑袋，扭头望向绕着驴车围了一圈的乡亲们，也笑了。 “哈哈……” 几人从驴车上跳下来后，马支书把装钱的竹筐子抱在怀里，这时李亚东笑着走了过来，问道：“怎么样？” “李老师，你算是别说了，车子驶到县里，往街边一靠，就没挪过窝，虽然都是几根几根的卖，但基本没停过，我们四个连中饭都顾不上吃，这不，三两个小时就卖空了，一根不剩。”马支书大笑着说道，心里的高兴劲儿藏都藏不住。 其实李亚东看见他手里钱筐子的那会儿，就知道收获满满，点头道：“挺好的，看来你们这里的人确实喜欢吃麻花，比我预想的还要好卖一些。” “那可不？”提起这茬马支书就来了兴致，“今天的收获还不止这些呢，中午有家餐馆的负责人找上门来，我给他免费尝了一根，说是从明天开始还要往他店里一天送二百根！” “不错嘛，生意都自动上门了。”李亚东会心一笑，心里总归有些成就感，其实有时候帮助别人也是一件挺开心的事情，打趣着说道：“那你们晚上可有得忙了。” “哪有什么……”马支书哈哈大笑，“只要能赚钱，就算放通宵都得干呐，乡亲们，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是啊！” 村民们哄堂大笑，毫不在意，过去晚上其实也睡不着，是被钱给愁的，今后只怕得反过来，愁没时间睡觉了。 “李老师，说到底这事还得感谢你，没有你，我们哪能找到这么好的财路，你可是我们整个大龙村的恩人呐！”马支书由衷的说道。 “严重了。”李亚东笑着摆手，他这人有个怪毛病，遇到真需要帮助的人，会毫不犹豫的去帮，却受不了别人过于热情的感恩，总感觉很尴尬，也不知道什么原因，于是用很官方的说辞开脱道：“我们这些读书人，归根结底还是为人民服务的，都是应该的，大家以后也就别再客气了。” 马支书听过之后更加感动，眸子都微微泛红了，很认真的说了一句，“李老师，你将来肯定是个好官。” 这话得到了现场乡亲们的一致赞同，纷纷点头。 “哪还用说，李老师绝对是个大好官啊！” “要是能把李老师分配到我们这里做官就好了。” “想得美！像李老师这样的大能人，那以后肯定得留在首都工作！” “……也是哈。” 经过这件事情之后，李亚东在大龙村的声望算是一时无两，乡亲们心里很清楚，这有盼头的好日子是谁给他们带来的。 马支书临时还特地嘱咐了一下，说是晚上要在村部摆几桌，让在场的大学生们都要到。 “走了，村部集合，排队分钱咯！” 马支书一马当先，身后吊着长长的队伍，村民们一个个的激动不已，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快的回头钱，就算是地里的庄稼播种下去，还得要好几个月才能见到收成呢。 等乡亲们都走了后，现场就剩下一帮大学生，众人笑意盈盈的望着李亚东。 “不得了啊，李大少，带领贫困山区劳动人民发财致富，这事报到学校去，能给你颁个奖章……” “我怎么感觉，走哪都能沾李大少的光？” “你才发现啊，李大少是谁，没钱了那也是李大少啊！” “哈哈……走咯，蹭饭去咯！” 李亚东干脆不说话，反正已经被他们痞惯了。 一帮人说要去村委会凑热闹，李亚东兴趣缺缺，吊在最后面，苏薇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的跟他走到了一排。 “怎么，连你也要表演我几句？” “想得美。”苏薇白眼一翻，过了一会儿后，冷不丁的说了一句，“我信了。” “啊？”这没头没尾的话，李亚东一时半会儿没摸准意思，想追问一下时，苏薇已经回归了女生大队。 “苏姑娘，别跑啊，把话说清楚……” 第一百三十六章 每一条生命都值得尊敬 苏薇相信了什么，李亚东脑子里捋捋就清楚了，也就跟她闹着玩玩，无非是相信了他过去所说的一些话，例如花的钱都是自己赚的这类事情。 看吧，李亚东之前就想过，有些事情其实没必要急于解释，等熟络之后，自然明了。 第二天早上，李亚东稍稍晚起了一些，作为大龙村目前炙手可热的大红人，昨晚他可没少被乡亲们灌酒，所幸喝的是米酒，倒没有当场出洋相，也就是有点找不到北而已。 “起了，起了，再不起我的兔子都跑了。” 从床上爬起来一看，有几个懒猪居然比他还能睡，也没什么顾忌，拿着牙刷和搪瓷缸敲得“铛铛”响，弄得大家怨声载道。 吃过早饭后，一帮男生整装待发，有些人连肥皂都带上了，这让李亚东不禁想起了日后的某个梗，心里偷乐了一下。 “诶，你们干嘛去啊？”陶露正在外面的灶台上刷锅，大家平时分工明确，男生负责拾柴火、找村民换食材之类的活，女生就负责灶台上的事情，看见这场景，不由问道。 刚好郭琦吊在队伍最后，回道：“洗澡去啊。” “啥玩意儿？”陶露眼珠一瞪，忙不迭的问道：“哪里可以洗澡？” 于是，郭琦就把李亚东发现小溪的事情说了出来。 “李亚东，这个没良心的，这样的好事居然不告诉我们！”陶露叉着腰破口大骂，她跟李亚东之间曾有过一些外人不得知的小秘密，再加上性格本就大大咧咧，说话也没个顾忌。 李亚东扭过头来，面色一窘，道：“你们也要去？那可是野外啊，你们……方便吗？” 这事他想过，考虑到这个年代的保守风气，也就没说，不然人家女生还以为他打什么歪心思呢。因为如果真要去的话，肯定是要他带路的，就算是他，也是留了记号的，不然真不一定能再摸过去。 “怕什么，荒山野岭的，难不成还有过路人？”陶露反问。 “那到没有，但是……”李亚东欲言又止，关键这不是还有他嘛，总不能把几个女生带过去扔那里不管吧，李亚东敢打赌她们走不回来，要是在大漠里迷了路，那可就玩大发了。 这时，另外三人也从窑洞里走出来，一听说有地方可以洗澡，眼睛都绿了。 “没有但是，带我们去！”陶露梗着脖子说道，大有李亚东不答应，就从此绝交的架势。 “是啊，李大少，带我们去吧，身上都不知道什么味儿了。”另外两名女生也频频点头，显然对于一个月没洗澡这件事情，已经到了忍无可忍的程度。 就连苏薇都一脸期待，说实话，身上的味道连她自己都不愿意闻。 “真要去？”李亚东一阵头大，这事儿怎么看都不是一件好差事，很容易搞出幺蛾子。 “去！”四人几乎同时发声，有点豁出去的意思。 没撤了。 李亚东试探性的问道：“那……等我们回来？或者下午再去？” 四人小声嘀咕几句，最后似乎达成了某种一致想法，苏薇作为代表说道：“你看我们晚上过去怎么样？” 看得出来，她们其实多少还是有些顾忌的，大概也想到了李亚东的存在。这茫茫大漠的，一次都没去过的地方，她们可不敢说出“我们自己找回来”这样的话。 “晚上？” 李亚东情不自禁的皱了皱眉，要是晚上好去的话，昨晚他们一帮男生说不定就去了。可现在的问题是，人家是女生，白天或许还真的不太方便。 其实李亚东挺抗拒晚上摸夜路的，可望着她们一脸期待的表情，又不忍拒绝，想了想后，回道：“这样吧，咱们太阳快下山的时候过去，等到地方天就黑了，我到时去村里问问，看能不能借到手电筒，不行的话就弄根火把。” “好！”四名女生大喜，终于可以洗澡了，鬼知道她们这一个月是怎么过来的。 搞定了她们后，李亚东就带着一帮男生，遁着自己留下的记号，向着昨天那座山岗走去。这套本事是从他三哥那里学来的，算不上多复杂，找到一块区域里最大的树木，用小刀在上面刻上箭头，若有必要还可以备注几个字，简单实用，只要不是在原始森林、那种树木都长一个鬼样的地方，基本不会迷路。 队伍里皆是文弱书生，李亚东百四十斤的体重在里面还算最强壮的，走走停停了一个多小时，才赶到地方。 “哇，这灰扑扑的鬼地方还真有条小溪啊！”众人大喜，猴急的脱衣服往里跳。 萧峰也是高兴得紧，还兴致勃勃的给大家科普了一下，“其实西北一带也没你们想得那么惨，黄河总知道吧，还有无定河、延河、泾河、渭河等等，大型河流还是有不少的，只能说咱们来的地方没选好。” “不是啊，萧社长，这地方不是你选的吗？” “没有，我就是向学校申请说想来这边看看，其他事情都是学校方面安排的。” “哦，我就说嘛，那有人把自己往死里整的。” “哈哈……” 一帮人一边搓着澡，一边有说有笑的，来都来了，李亚东自然也要洗一个，这大夏天的，本来就应该一天洗一次。不过在这之前，他还得先把放在山上的铁夹子收了，要知道他平时都是天蒙蒙亮就去收夹子的，具体什么原因搞不懂，就看他三哥以前都这样干，现在已经晚了不少。 遁着记号一路找过去，见了个鬼，李亚东总算知道他三哥为什么都是早起收夹子了，六只铁夹子，其实都没空，机关全部触发，可关键，有四只上面只剩下兔腿，兔子早没了影。 不得不说这些兔子对自己也是蛮狠的，李亚东仔细查看了一下，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它们自己咬断的，他的铁夹子毕竟不是老虎夹，没这么大威力，这时倒突然有些于心不忍，失了一条腿的兔子，在这茫茫大漠中还能活吗？ 虽然被他们吃掉也是死，但莫名的就感觉这样不对，或许是被兔子们这种求生的欲望所打动了吧。 另外两只夹子，一只空了，不知道夹到什么，被它挣脱了，地下留下几缕绒毛，弄不清是到底是什么动物，但应该不是兔子的。当然，传说中十几斤的兔子王除外。 还有一只确实捕到了兔子，原本李亚东都存了放生的念头，奈何晚了，铁夹子周围的草地上一片狼藉，这只大概不足三斤的小野兔，虽然没有生出自断一腿的勇气，却也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试图挣脱束缚，生生被累死了。 “唉……”李亚东叹了口气，心有戚戚，寻思着他的猎户生涯就到此为止吧，反正距离回京也不久。 心有所想，李亚东掏出从刘老汉那里借来的小猎刀，在地上刨了个洞，把他亲手制作的六只“凶器”，掩埋在这西北大漠的黄土中。 就让它们在此腐朽吧，不带回村子了，怕被人再次利用。 佛家有言：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这句话其实他老早就知道，但直到今天，才体会到了些许的含义。 果然每一条生命都是值得尊敬的。 第一百三十七章 大漠危机 一帮男生们搓澡搓了个天昏地暗，这大概也是在场所有人这辈子洗得最长时间的一次澡了，洗完后只感觉整个人都轻飘飘的，瘦了几斤不止一样。 回到村子时已经是下午，女生们看他们一个个神清气爽的模样，一脸艳羡，愈发按耐不住。 草草的吃了个饭后，李亚东就开始为下午的事情做准备，马支书不在家，有点做买卖上瘾的意思，一大早就去了县里，挨家挨户的问了一下，果然在这个西北大漠中的偏远小山村里，想找到一部家用电器，几乎是不可能的，就当手电筒也算的话。 无奈之下，李亚东只好启用备选计划，问村民讨要了一点煤油和棉布，开始制作火把，因为路程有点远，怕一根不好使，一次性制作了两根。 临近黄昏的时候，不用李亚东催促，几位姑娘早就收拾妥当，就等他一声令下。 “好了，大家出发吧，现在过去应该刚好能在天黑的时候抵达。”李亚东望着天色估算着。 女生们顿时一阵雀跃，四个人，背了两个包，紧紧地跟在他屁股后面。 因为心里有着期待，身体的疲惫感也没有那么强烈，等一行人达到目的地时，比预计的时间还稍稍早了一些，太阳虽然已经落下，但天边仍有一缕余晖存留，不至于两眼一抹黑。 看见小溪的那会儿，一个个尖叫不止，仿佛走进了童话世界，激动的劲头更甚男生们。 “咱们现在就开始洗？”陶露说着，手不自觉的就摸到了胸口的纽扣处。 “要不……等一会儿吧。”一名姑娘看了一眼李亚东后，建议道。 “行了……”李亚东苦笑，“你们想现在洗就现在洗，想待会洗就待会儿洗，火把给你们留一根，火柴放边上，你们爱点不点，小心别摔跤就行，我去那边的山坡后面了，保证不露头。” 说着，李亚东指向十几米开外的一个小山坡，以这样的距离，别说待会儿天黑，就是现在让他朝小溪这边看，也看不出个所以然。 “额……”几人连连点头，巴不得他早点离开。 等他彻底从视线内消失不见后，几人相视一望，都有点迫不及待的意思。 “我看……还是等会儿吧，再有个十来分钟，天就完全黑了。”陶露想了想后，按耐住心里的冲动，光着脚丫子坐在溪中的一块石头上，任由凉爽的溪水从脚背上淌过。 这时苏薇问道：“待会要点火把吗？” “不要了吧。”一名姑娘望向她，摇了摇头。 苏薇知道她在顾忌什么，笑着说道：“告诉你们一个小秘密，他有近视眼，这样的天色，这么远的距离肯定啥都看不见，要是不打算点火把，还不如早点洗，待会儿黑灯瞎火的还不方便。” 听她这么一说后，几位姑娘心里的那点小顾忌瞬间土崩瓦解，开始窸窸窣窣的脱着衣服，一边脱还一边搭着话。 “诶，薇薇，你咋对李大少这么了解？” 苏薇还没回话，陶露就接了过去，“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李大少在咱们的微微面前哪有什么秘密，恨不得扒光了给她看。” 刚好苏薇脱了个精光，总感觉她的话别有深意，恼羞成怒的将手里的毛巾砸了过去，“要死啊你！” “我说错了吗，要不把李大少喊过来对峙一下？” “有本事你喊啊。”苏薇倒是有恃无恐，喊过来吃亏的又不是她一个，她才不信陶露有这个胆子。 却哪知陶露还真的扯着嗓子喊道：“诶，李亚东，微微让你过来一下。” “没没没……”苏薇赶紧大声辩解，完了后，追着陶露就打。 “哈哈……” 好一幅美女戏水图啊，奈何李亚东有眼无缘。 耳边听着姑娘们的嬉闹声，他伸手垫起脑袋，平躺在长满杂草的坡地上，望着头顶的一轮明月，感觉身心无比的放松。 自从重生以来，他似乎一直都在忙碌着，无时无刻不在为今后的人生谋划，其实很难体会到真正的宁静。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后，迷迷糊糊中他感觉自己都快睡着了，不由猛地一个机灵，在这荒山野岭中睡过去，可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侧耳一听，姑娘们似乎还没洗完，看来这种意识朦胧的状态并未持续太久，不禁长出口气。可就在李亚东刚从草地上爬起，前方漆黑的夜色中，突然传来一个动静，这使得他刚刚松弛的神经，瞬间又紧绷起来。 大多眼神不好的人，耳朵都很好使，李亚东确定自己没有听错，保持着屈膝半蹲的姿势，待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睛紧紧地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空气中的温度似乎都一下降低了许多，有一种危险的气息在蔓延，难以言喻的感觉，还是人生头一次。 正当他准备顺势站起来时，突然又是一阵细微的声响传来，紧接着，两团绿油油的光亮，出现在他眼前。 “不好！” 李亚东心中一凛，瞬间意识到不妙，身在农村里的孩子，对于这种东西实在不陌生，但凡夜晚有土狗出没的地方，总能瞧见这副场景。 这荒山野岭中会有狗？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但李亚东曾听刘老汉讲过，在这西北大漠中有一种比狗凶猛十倍的生物——狼！ “完了。” 一颗心顿时拔凉拔凉，刘老汉还说过，狼在大漠中几乎没有天敌，是绝对的霸主级存在，占据着人迹罕至的中心区域，一般是不会以身犯险跑到外围的，可这他娘的又是什么鬼？ 欲哭无泪啊，李亚东感觉腿肚子都在打颤，心里很清楚，如果不马上做点什么，今天八成是要交代在这里了，而且不光是他，身后的四位姑娘只怕也难以幸免。 那只狼暂时还没动，待在原地死死盯着他，保不齐下一秒就会发动攻击，李亚东全身冷汗直流，大脑中高速运转着，忽然想起曾在某本书里读到过，狼是惧火的，眼神下意识的瞟向身旁的草地上那根还未点燃的火把，也意识到那只狼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对他发起攻击，只怕在权衡这根棍子的攻击性，狼同样是一种很聪明的动物。 李亚东不敢弄出大的动作，垂在身侧的右手，不留痕迹的摸向口袋，由于他是侧身蹲在地上的，这个细微的动作应该不至于被对方察觉，好容易摸出火柴后，上辈子三十年的老烟枪生涯中磨练出来的一项小技能，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他知道机会只有一次，但凡弄出声响，如果他是狼的话就不会再等待，奈何单手划火柴是有概率的，并非每一次都能成功，心情顿时紧张到极点，右手先在对方的视野盲区里做好了准备动作，掌心包裹着火柴匣，拇指和食指捻着一根火柴，然后悄然的滑落到地面，直至接触到火把头。 “呲……”一阵细微的声响传来，那是火柴划过摩擦面的声响。 果不其然，就在这时，对面那畜生动了，以极快的速度，向这边狂奔而来，迎来都带起了一阵风。 李亚东吓得小心肝都快蹦出来了，一时间慌了神儿，想要拔腿就跑，不过总算忍住了。 因为他心里亮堂，现在逃跑无异于找死，两条腿的人怎么跑得过四条腿的狼？ 不幸中的万幸，火把成功点燃了，用煤油浸染过火把头极其易燃，几乎有点火星子就能着。 二话没说，赶紧将手里的火把抄起，向身前猛地一挥！ 这时那只畜生距离他仅有几米的距离，可以说一个纵身就能将他扑倒，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火的威慑力显露无疑，它猛地止住身形。 借着手里火把不算微弱的光亮，李亚东也终于看清了它的真面目。 它有着一身大概是灰色的毛发，算不上强壮，甚至有点瘦骨嶙峋的感觉，但一张流着涎液的嘴巴里露出来的尖锐獠牙，让人丝毫不敢忽视它的攻击性。 “妈的个巴子，老子这是招谁惹谁了，派这么一条凶残的家伙来索老子的命！”李亚东心里怒骂道。 偏偏这时，这一人一狼正紧张对峙的档口，身后还传来一声责问。 “李亚东，你干嘛要点火，可别想偷看！” 第一百三十八章 命悬一线 声音来自陶露，这姑娘嗓门奇大，很容易吸引别人的注意。当然，还有狼。 李亚东手持火把，脚下成弓步，做好了随时移动的准备，打定了主意要用火把将狼给堵住，不让它越过后的山坡。 此时脑子里不自觉的回想起了前世的最后一幕，当时苏薇所处的境地与他现在一样，也是冒着生命危险试图挽救他。 而这次，该轮到他了 “听着，赶快把火把点起来”他一边与野狼对峙着，一边大声喊道。 “啥”依旧是陶露的声音，显得很气愤的回道“想得美，李亚东，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人，忍得够辛苦的吧，到现在才露出真嘴脸” 李亚东一听差点没气歪嘴，怎么做个好人就这么难呢 刚准备再说点什么的时候，突然 “呜” 一声嘹亮的狼嚎，响彻整片山岗。 “啊什么声音”几个姑娘吓得不轻，下意识的靠在了一起。 “苏薇，你听我说，在现在我前五米的地方，有一匹狼，赶快把火把点起来，然后聚在一起，狼畏火” “什么” “狼” “天呐” 苏薇等人直接被吓哭了，仓皇的朝岸边跑去，把李亚东留在地上的火把和火柴找到，赶紧点燃。 等做完这些后，才开始火急火燎的穿衣服。 “李亚东，你能不能退回来，咱们赶紧走。”苏薇带着哭腔大喊道。 “我我试试。” 李亚东上的衣服已经完全湿透，跟跳进溪中洗了个澡没两样，完全是被吓的，不开玩笑的讲，真是刀架在了脖子上。也幸好他是死过一回的人，要换常人只怕早就瘫了，哪还能挪得动腿 他小心翼翼的向后退去，时刻留意着狼的一举一动，害怕它突然从某个刁钻的角度一跃而起，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李亚东必须得不承认，自己脆弱的颈项绝对不起这畜生一口。 当他退至山坡的另一侧时，饥饿的野狼依然没有放弃，保持着适当地距离，紧紧跟着他。 而这时，几位姑娘终于发现了狼的踪迹。 每个人的表都惊恐无比，眼泪不自觉的流下，嘴巴张成夸张的弧度，却完全没有声音发出。 这是当人惊恐到极点才会有的表。 狼，一种狡猾、凶残、嗜血的动物。她们虽然从没见过，但书籍里对于它们的描写多不胜数，似乎就是死亡的代名词。一瞬间，几位姑娘全被吓破了胆。 “你们举着火把走过来，慢慢向我靠近。” 李亚东头也不回的示意道，可话说出去好半天，后却一点动静都没有，体微微一侧，用眼角的余光瞟了一下，才发现几位姑娘早就傻了，站在那里颤抖不止，哪还有靠近狼的勇气 李亚东很快意识到了这一点，却也很无奈，因为这只狼的注意力全在他上，就好像今天不吃掉他誓不罢休一样。 偏偏这时，远处传来了一阵与刚才的狼嚎如出一辙的声音，紧接着，与他对峙的这匹狼，又昂起头颅嚎叫了一声。 “不好，它在召唤同伴” 李亚东大惊失色，一只狼已经让他疲于应付，要是再来几只，他们今天怕是十死无生。 不能再等了，趁着狼群还没赶到，李亚东当机立断，大吼道“苏薇，你们先走，按照原路返回，我在每座山岗最大的一棵树上都留了记号，看能不能找回去，实在不行，就找个背靠山壁的位置拾点干柴火，燃起篝火，待在原地别动，记住，天亮之前火千万不能灭” “那那你呢”苏薇带着哭腔问道，她一直认为自己是一个很坚强的人，然而真到了生死关头，才发现自己其实脆弱不堪，若是让她与李亚东换个位置，现在恐怕早已葬狼腹了吧。 “我”李亚东心中一凛，沉声道“我把它引开。” 说着，脚步开始挪动，不再向后退去，而是往侧边开始移动。 苏薇救他的那次虽然失败了，但他却不能失败，绝不 “李亚东” “李大少” 几位姑娘望着那个只对抗饿狼的影，霎时间全都泪盈眶，这一刻，他不过一米七六的姿，在姑娘们心中却是那样的高大，仿佛足以顶天立地。 “快走啊再不走，等狼群找过来，想走都来不及了”李亚东用余光瞥到她们还没动，不由大急。 苏薇好想嚎啕大哭，可脑子里仅剩的那点清明告诉她，现在绝不是哭泣的时候，望着那个冒着生命危险甘愿为她们后的影，心里默默地流着泪。 “李亚东，你一定要活下来，我要跟你处对象”她不知道此刻的自己还能做什么，或许只能给予他一丝希望吧。 冷不丁的听到这话，李亚东不由楞了一下，移动的步伐也停顿下来，然后微微侧头，不由笑了，“苏姑娘，这可是你说的，陶露学姐，珊珊学姐，小敏学姐，你们三个可得替我作证。” 陶露几人被他给气傻了，这都什么时候，他居然还能笑出来。 “做什么证啊，李亚东，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要是死不了，看得上老娘的话，老娘直接嫁给你”陶露含着眼泪，笑着说道。 “李大少，活下来，我也嫁给你”珊珊学姐大喊道。 “是啊，李大少，只要你能活着，我也嫁”小敏学姐于是说道。 人生能遇到一个这样的男人，那就嫁了吧，只希望他能躲过这一劫。 “你们这是要害我犯重婚罪啊” 李亚东大笑不止，好半晌后，眼角流下两行清泪，道“谢谢了，我会努力活着的。” 没人想死，他也一样，他之所以这样做，并非为了逞英雄，只是因为必须如此，否则今天他们只怕谁都活不了。 说着，不再耽搁，加快速度向远处移动。 “走”苏薇率先抹干眼泪，背起了行囊。 就算再不忍，再不舍，她们也必须走，否则李亚东所作的一切，都白费了。 另外三名姑娘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纷纷抹干泪水，紧紧跟着手里握火把的苏薇，快速向山岗上移动。 此时的李亚东已经撤出一断距离，隔着老远发现火光终于移动后，心里不长出口气。 然后望向对面的饿狼，怒声道“妈的，想吃老子，老子先烧死你的王八蛋” 于是他一路走，一路将旁的杂草点燃，在这干燥的西北大漠，又恰逢酷暑夏季，被毒辣太阳炙烤后的杂草可谓一点就燃，大漠上很快形成了一团不小的火光，已经爬上山岗的苏薇等人，隔着老远就能瞧见。 不得不说他的做法确实取得了一丝成效，野狼开始显得有些犹豫，不再想之前跟得那么紧，八成是被火把的威力给吓到了，要知道它上同样干燥的毛发，也是一点就燃。 “狗的，来呀，躲这么远干嘛，你不是能的吗”李亚东哈哈大笑，显得有些癫狂。 可这笑声并未持续太久，因为一对如出一辙的绿油油的眸子，倏然出现在野狼后。 这还不算完，紧接着，一匹，两匹，三匹整整五匹狼，从黑暗中缓缓走出。 毫无疑问，它的同伴赶到了 “完犊子了。”李亚东两眼一黑，差点没晕过去。 还能怎么办，继续烧啊 他且退且烧，一路上只要能点燃的东西，全被他一把火给点了，就希望通过这样漫天大火的威势，吓退这帮畜生。 可惜他的想法是好，一人对阵六匹饿狼，借着四周的火势，也没落下风，但他忽略了一件事手中的火把有燃烧时间。 当火把头上紧紧缠绕着的几十层棉布一层一层的被燃尽之后，其上的火苗就越来越小，到最后，只剩下一根木棍在燃烧。 “妈的”望着越靠越近的六匹饿狼，李亚东急了，没人不怕死，而且他其实比一般人更怕，因为他这一生注定辉煌无比。 “老子就算死，也要死在家里，怎么能死在这杳无人烟的西北大漠，成为你们这帮畜生的果腹之物” 求生的本能驱使着他快速找到了一片草木茂密的地带，赶紧移动过去后，绕着圈子就是一阵猛点，火焰升腾而起，六匹饿狼总算又被阻隔出了一段距离，趁着这个空隙，李亚东随意选中一个方向，撒开脚丫子就跑，也顾不了太多，手上火把马上就要灭了，再不跑，就真没机会了。 至于能不能逃出生天，事到如今，权看命了。 他在前面跑，六匹野狼在后面追，眼看距离越来越近，可谓十万火急，命悬一线 第一百三十九章 生死未卜（为“老酒煮新茶”舵主加更！） “薇薇，别找了，还有这么远的路，这黑灯瞎火的，不可能找回去的，火把快要灭了，咱们还是听李亚东的话，找个地方点堆篝火吧。” 一座荒凉的山岗上，苏薇持着火把四处寻找留有记号的大树，奈何夜晚视线实在不好，再加上她们毕竟不如往返了好几趟的李亚东那样熟悉，所以寻找难度相当高，陶露在一旁不停劝说。 “不行，我们要赶快回村子，通知马支书他们过来救人，这样说不定李亚东还有救。”苏薇摇头，红着眸子，坚持继续寻找。 “薇薇……”三位姑娘相视一望，皆是长叹不止。 她们中苏薇无疑是最聪明的一个，同年赣省的文科状元，李亚东的那根火把比她们这根还先点燃，她们的都快灭了，李亚东的只怕早就熄了，如果他真的吉人自有天相，现在应该也不会有事，如果…… 就算现在回村子搬救兵，又有何用？ 况且火把一熄，她们是绝不可能找回去的。 这些道理苏薇难道不明白？她只是不想承认罢了。 她们四人都是中文系学生，私底下的关系也都极好，知道她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姑娘，平时走在街上，见到乞丐总会施舍一些小钱，即便那些钱攥了好久，是几个姑娘约着出来逛街的个人资费。像这样一位姑娘，如今亲眼目睹了有人为她不惜豁出性命，那种震撼是无以复加的，使得她聪明的脑子一时间有些短路。 “薇薇，好了，别再找了！” 陶露把她拉扯住，然后紧紧拥入怀里，“我知道你心里难受，我们又何尝不是，可你心里应该清楚，这样做半点用处都没有，还会把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 “我……”苏薇硬撑了好久的泪水，终于决了堤，痛哭道：“我只想救他，想救他……” 陶露拍着她肩膀安慰道：“放心吧，李大少是谁，逮只兔子都能在大漠里蹲半个月，一等一的狠角色，他肯定会没事的。” 耳边听着她的话，不知怎的，苏薇脑子里就浮现出那张灿烂的笑脸，还一脸得意的对她说道：“苏姑娘，你可不要小瞧我。” “对，他肯定不会有事！” 苏薇一把抹去满脸的泪水，破涕为笑道：“他厉害着呢。” “这就对了嘛，咱们也别忘了他的嘱咐，野外生存的能力李大少甩我们十条街不止，赶紧找个地方把火生起来……” 与此同时，大龙村。 萧峰等人坐在窑洞里等了又等，原本还想等着女生回来做饭呢，他们几个大老爷们儿实在没有这方面的才能，最后肚子饿得咕咕叫，实在等不了了，怎么简单怎么来，弄了一锅小米粥，也算垫吧了一下。 郭琦手上有块魔都牌机械表，据说是考上北大后父母送的礼物，萧峰知道李亚东也有表，虽然好像没见他带过，但肯定有，退一万步说，他不是还有bb机嘛，总归能随时掌握时间。 “这都九点多了，怎么还不回？”萧峰把郭琦唤过来借他的表瞄了一眼后，蹙眉说道。 “萧社长，他们五点多才出发的，女生走得又慢，过去肯定都六点多了，回来还得花个把小时，中间洗澡怎么的不得洗个俩钟头啊？” “是啊，萧社长，你要知道咱们今天可是搓了整整一上午，人家女生比咱们爱干净多了，这么老远的跑过去洗个澡，我觉得洗到十二点钟都不算过份。” 萧峰叹了口气，这些道理他自然明白，可这不是大晚上的嘛，总感觉不太安全。他可是本次活动的发起者和负责人，真要出点什么问题，他是第一个难逃其咎的。 “行了，你们先睡吧，我再等等。” 其他人应了声后，也就早早睡了，萧峰一个人就在门外瞎晃悠，然而这一晃，就是整整三个小时。 “不对劲呀，太不对劲了！” 萧峰就算猪脑子此时也意识到了问题，赶紧把熟睡的社员们都喊了起来。 “快点，大家都起来，现在已经十二点多了，苏副社长他们还没回，八成出了什么岔子！” “什么？十二点了，还没回？” 一帮人原本还显得有些不太得劲，正做美梦的时候被人吵醒一般都这情绪，可一听这话后，也顾不上生闷气，一个个的全都变了脸色。 “是啊！”萧峰沉声道：“赶紧的，都别磨蹭了，李学弟今天问老乡讨来的煤油不是还有嘛，弄几根火把出来，咱们顺着他留下的记号，过去找找。” “好好……” 一帮人抓紧张罗，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事情，虽然之前有人开玩笑说洗澡可以洗到十二点，但那毕竟是开玩笑。 把你扔在深山老林里晚上洗澡，你能洗到十二点？明显出了问题。 绑火把是个费时活，要用棉布一道道缠，急不来，弄了半个多小时后，七个人一起动手做出三根火把，然后就火急火燎的出发了。 这期间郭琦帮了大忙，因为李亚东外出捕猎时，他跟着去过几次，相对更熟悉他留记号的习惯，所以虽然困难，但总算没有断了方向，只是速度很慢，白天一个小时的脚程，晚上硬是三根火把交替使用，外加路上捡了些棍子做补充，走了三个多小时，才终于在前方的一座山岗上看见了燃烧的篝火。 “什么情况，不回村子，在野外扎营？”一帮人不明所以。 萧峰更是气不打一块儿出，决定待会儿得狠狠批评教育苏薇一番，其他人无组织无纪律也就算了，她可是副社长，怎么能带头干这样的事情，难道不清楚家里的人有多担心吗？ 众人遁着火源的方向快速寻了过去，可到了地方后，不等他们上前，几名女生已经哭哭啼啼的扑了过来。 萧峰原本憋了一肚子火，现在却根本使不出来，忙问道：“不是啊，你们哭什么？” “我东哥呢？”郭琦最先发现现场少了一个人。 萧峰等人闻言一打量，果然没发现李亚东的影子，心想怪不得几个女生要在这里扎营，没了李亚东，她们绝对回不去，就算是他们过来也多亏了有郭琦，不然一样没戏。 “李亚东，他……”苏薇红着眸子，将晚上的遭遇大致的讲了一遍。 “什么？！” “狼！” 众人听罢，瞠目结舌。 “这地方怎么会有狼，不是还没进入真正的大漠吗？” “我的天呐，李大少把狼引走了，那不是……” “行了，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萧峰两根眉毛快蹙一起了，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我们去找找？”郭琦建议道，他跟李亚东的感情还是极好的，得知情况后，心急如焚。 “好！”现在大部队来，还有这么多男生在，四位姑娘也都来了勇气，异口同声的回道。而且眼下已经凌晨四点，距离天明破晓已经不远，想必狼也是要休息的吧。 “不行！”却哪知萧峰想都没想就否决了这个建议。 站他的角度讲，其实也没错，既然发现附近有狼出没，就不得不小心翼翼，不要李亚东没找到，再搭进去其他人。 “可是……” “没有可是，我说不行就不行！” 苏薇等人还想再说点什么，被他无情打断。 “这样，咱们现在也没火把，先在这里稍作休整，等天色有了光亮后，郭琦你就带俩人，立马回村，去找马支书，向他说明情况，让他带人过来帮忙，他肯定会带刀具什么的过来，加上村里好像还有土铳，这样才能确保安全。” 既然领导都发了话，大家也只能照办，一个多小时后，天色破晓，郭琦第一时间带着俩人出发了，众人就在原地驻扎。 “萧社长，咱们现在是不是可以去找找看，这狼……天亮也该回巢了吧？” “你能保证？” “这个……不能。” “我觉得萧社长的做法是对的，狼这东西我有些了解，在书上看的，说是白天也会活动，还是安全第一。” “可是……假如李大少受了伤的话，多一分钟岂不就多一分危险？” 就在众人因为这个问题争论不休的时候，苏薇借故去方便，悄然的从山岗后面离开了。 从理性的角度讲，她赞同萧峰的做法，但从私人的层面讲，她必须去找李亚东，正如刚才那位社员所说，如果李亚东受伤了，多挨一分钟就多一分危险，假如他因为得不到及时救治而失去生命，苏薇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她曾在学校医务室里勤工俭学过，一些简单的医疗技巧还是懂的，而且这些知识在场大概也只有她一人懂。 第一百四十章 苏姑娘，你的屁股真大 ps：感谢大家的支持，大章奉上。 —— 淡青色的天空镶嵌着几颗残星，天色朦朦胧胧的，眼前的大漠好似一头远古凶兽，慢慢收起獠牙，放松了警惕。 苏薇背着行囊，先是抵达小溪，然后遁着昨夜李亚东离开的方向，快速寻找过去，她的心情是忐忑的，害怕等待着她的是一副残躯，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接受这样打击，唯有在心里祈祷着：李亚东，一定要活下来。 视线算不上太好，她已经不知跌倒了多少次，青色的涤纶长裤膝盖处被磨破，里面擦伤的皮肤正在往外渗着血。 一次次跌倒，一次次重新爬起，万幸的是，大漠中残留的灰烬给她指明了方向，总算有迹可循。 望着周围满目疮痍的景象，不难想象昨夜某些惊心动魄的画面。那个男人的勇敢，令她动容。 这样一个人，不应该无疾而终，他将来肯定会有大的作为。 这样想着，苏薇脚下的步伐又加快了几分。 大约二十分钟后，她止住了身形，因为脚下的线索，断了。前方再也没有被燃烧过的痕迹，然而这里，却是一片火灾遗留下来的光秃野地。 苏薇拖着严重透支的身体，四处找寻，这样的一个地方，实在不像什么好的藏匿之地，莫非…… “李亚东，你在哪儿！” 她放声大哭，精神已经到崩溃的边缘，但残存的意志依然驱使着身体不断向前，寻遍了野地里的每一块角落，没有发现不好的事情，甚至没有一丝血迹…… 意识到这一点后，苏薇心神大定，因为假如李亚东真的遭遇不幸，现场总归会留下一些痕迹，她的心中重新燃起了一丝希望。 站在茫茫的荒野中，她瞩目眺望，犹豫不定，不知道接下来该往哪个方向寻找。 北边是来时的路，可以否定，南边是一片光秃山地，西边一样如是，唯有东边，朦胧的天色中看不太透彻，似乎有些茂密的草木在微风中摇曳。 于是，她决定遵从自己的直觉，向着朝阳即将升起的方向，大步狂奔过去…… 李亚东做了一个梦，小时候经常做的梦，关于狼外婆的故事，他记得从前每一次都会吓得半死，从梦中惊醒后就再也不敢睡去，躲在被窝里只露出一个脑袋，双眼盯着关闭的房门一眨不眨，害怕它一不小心被打开。 而这次在梦中，他却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他意识到了狼外婆的真面目，趁着它还在虚情假意的时候，摸起桌上的一把剪刀，狠狠地插入它的心脏！ 奈何他太小了，在梦中还是幼时的身躯，狼外婆的临死反扑，让他负了伤，他的腿部鲜血淋漓，不过好在，他成功了。 他扼杀了那个困扰他多年的梦。 于是，他醒了。 痛，这是他的第一感受，四周漆黑一片，不知身在何处，唯一的光亮来自头顶，零零散散的。 他伸出手来在附近摸索着，很快意识到这应该是一个山洞，呈不规则形状，面积有限，他张开双臂，微微侧身，就能摸到四周的洞壁。 思绪回到昨晚，他记得当时一路狂奔，一个不留神脚下突然踩空了，然后就失去了意识，如此看来，应该是掉进了某个未知的山洞里。 心里突然升起了一丝庆幸，不过很快又黯淡下来，如果他没猜错，洞口上方应该有茂密的杂草遮掩，所以才会散落下零碎的光点，这也就意味着，山洞十分隐蔽。 在这茫茫大漠中，掉进一个不易被发现的山洞中，可绝对不算什么好事。 爬出去？ 他倒是想啊，可关键，他的腿好像折了，剧痛无比，而且黑暗中虽然无法估计山洞的深浅，但既然掉下来能折掉他的腿，想必也不会太浅。 “妈的，人倒霉喝凉水都塞牙缝啊……” 他忍不住的啐骂了一句，当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好容易躲过了饿狼，又被困这种鸟地方，再从上面撒点土下来，简直就是一个天然的坟墓。 他寻思着先等等看，外面的天大概还没亮，等到太阳出来了，洞里应该能有一些视野，到时再看看有没有办法逃出去。 于是他靠在洞壁上，静静等待着，伸手摸向左腿脚踝，肿得老高，疼痛一阵阵的，简直要了他的老命。 也知道过了多久，洞内的光线渐渐明朗，不再像之前一样伸手不见五指，总算有了一些视野，李亚东赶紧四周打量起来，可就在这时，头顶突然传来一声尖叫，一个庞然大物轰然砸下，他甚至都来不及躲避，整个人就被砸得七晕八素，感觉胸膛仿佛炸开了一样，然后两眼一黑，晕过去…… 苏薇惊慌失措，以为自己死定了，可屁股下面传来的却是一股柔软的触感，伸手一摸，又是一阵惊呼，赶紧跳开，差点撞在了洞壁上。 她的眼神极好，很快发现了异常，是一个人的轮廓，心里不由一喜，试探性的问道：“李亚东？” 没有人搭话，赶紧从口袋里掏出火柴，呲的一下点燃一根，终于看清了对方的样子。 “李亚东，真的是你！”苏薇狂喜不止，一把扑了过去，却发现对方一动不动。 “李亚东，别吓我，你怎么了？” 惊慌了好一阵后，苏薇慢慢冷静下来，伸手查看了一下他的鼻息，以及脉搏，发现一切正常后，不禁长出口气。 “终于找到你了！” 她喜极而泣，也意识到了刚才所发现的事情，八成是她下坠的冲击力把李亚东给砸晕了，心中愧疚不已。 趁着他还在昏睡的时候，借着火柴的微弱光亮，开始查探起他的伤势。 其他的地方似乎没有大碍，李亚东的身体比看起来更壮硕一些，唯有左脚脚踝处，肿胀十分明显，依苏薇的经验来看，小腿骨很可能断了，这样的伤势是需要马上救治的，否则很可能造成肌肉坏死，情况严重的，甚至需要截肢。 “李亚东，你醒醒，醒醒……” 苏薇不断大喊，伸出手来轻轻拍打他的脸颊，试图把他唤醒。 好半晌后，李亚东终于悠悠转醒过来。 “苏……姑娘？” “嗯，是我，你终于醒了！”苏薇一脸惊喜，带着哭腔回道。 “你怎么会在这里？”李亚东脑子里晕乎乎的，有点搞不清状况。 “我看天亮了，就过来找你，萧社长他们看我们没回去，也找了过来……”苏薇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简单的讲了一下，并没有提及其他人还在原地驻扎。 “所以你一个人找到这边，然后还掉了下来？”李亚东白眼一翻，这是来送人头的吗？ “我……”苏薇俏脸一红，忽然想到什么，赶紧说道：“你的左脚好像断了，得赶紧治疗，不然恐怕有截肢的危险。” “啥玩意儿？”李亚东吓了一跳，脑子瞬间清晰过来，断一条腿这种事情，他是绝对无法接受的，忙问道：“附近还有人吗，要不咱们大声喊喊？” 苏薇摇头道：“没了，不能指望他们，这个山洞从外面根本看不见，洞口又不大，我估计喊破喉咙也不会有多大声音传出去，天知道他们多久能找过来，咱们还是自己想办法，拖得时间越长，对你的伤势影响越大。” 李亚东见她说得煞有其事的模样，一时间也慌了神儿，赶紧抬头四周打量起来，此时洞内的景象已经模模糊糊的能看清。 这是一个大概由于地质塌陷而造成的山洞，目测三米多的深度，洞壁是略显松软的黄泥层结构，虽然算不上光滑，却也没什么可下脚的地方。 “这样，先想办法把你给弄出去，再去喊人帮忙。”李亚东想了想后，说道。 以他现在脚动一动都剧痛无比的情况，想要从这里爬出去，无异于痴人说梦，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苏薇身上。 “好。”苏薇点点头，也清楚这是当前最好的办法。 于是李亚东掏出随身携带的小猎刀，递给苏薇，道：“我估计你这样爬不出去，我先托着你，你用刀在洞壁上凿几个坑，方便待会儿使力。” “你……能行吗？” “试试吧。” 李亚东咬着牙伸手撑住地面，想要站起，苏薇赶紧上前搀扶，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头上滴下，痛不欲生啊，费了老大劲，总算一只脚给站了起来。 苏薇握着小刀开始从最底部凿坑，一直凿到双手触及不到的地方，李亚东伸手从背后将她抱住，“来！” 她的身体不禁微微一颤，心中小鹿乱撞，脏兮兮的脸颊上跃起一抹红霞，不过好在李亚东看不见。 脚踩着刚凿出来的小坑往上爬，李亚东从背后顶住她，让她不至于摔下来，等苏薇爬到一定高度时，李亚东已经无法触及她的后背，干脆伸手托住她的屁股，就在双手接触到苏薇臀部的那一刹那，俩人几乎同时一颤。 入手的是一股好似海绵一样的柔软，李亚东就算再怎么心如止水，此刻也难免心驰荡漾，很想说一句：苏姑娘，你的屁股真大。 可不就是大嘛，又挺又大，刚才那一屁股坐下来，他到现在都心有余悸。 而苏薇的整张脸已经红得快要滴出水来，这辈子哪里被一个男生摸过这种地方，一瞬间只觉得整个身子骨都软了。 “喂，你快点啊，我要撑不住了。”就算心里再怎么想就这样一直托着，可身体却吃不消，李亚东大喊道。 “额……”苏薇轻应了一声后，深吸一口气，尽量稳住心神，继续向上凿坑。 一股暧昧的气氛，不自觉的在西北大漠的黄土层下蔓延开来…… 第一百四十一章 最亲的人 李亚东出发来西北之前，从来没想过本次活动会无疾而终，而且还是因为他的缘故。 当天清晨，整个大龙村都沉浸在一片抑郁的气氛中，麻花生意也暂停下来，马支书亲自赶着驴车，火急火燎的将李亚东送往县城医院，萧峰等人坐在另两辆驴车上，紧随其后。 乡亲们汇聚在村口，目送着他们远去，每个人脸上都充满了自责。 这群大学生来到村里后，带给他们的帮助是有目共睹的，孩子们有了许多新奇的见识，对外面的世界充满向往，学习方面的事情几乎不用大人再费心，而李老师所教会他们的麻花生意，更是实实在在的改变了每家每户的生活，现在平均每户人家一天至少能有三四毛的收入，这在以前是不敢想象的。 可他们呢，却连恩人的安全都无法保障。 羞愧难当！ “唉，都是我的错啊……” 刘老汉长叹口气，一直眺望着驴车消失在视野的尽头后，佝偻着身躯回到家中，背起了那杆已经快二十年没有上膛的土铳，身上揣了几块面饼，一言不发的向从大漠中走去…… 县城人民医院里。 苏薇拿出了李亚东存放在她这里的两千块钱，第一时间缴纳了费用，把他送进了手术室。 等待的时间无疑是煎熬的，特别是他们从大漠中将李亚东抬回村子，然后又从村子送到县里，这期间耗费了太长时间，谁也不敢保证，李亚东一定能够安然无恙。 一群人焦急的等候在手术室外，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几位姑娘更是泪如雨下，陶露红着眼睛说道：“李亚东要是废了腿，我照顾他一辈子。” “嗯！”另外两名姑娘同样用力的点头，表示赞同她的说法。 要知道她们的命，都是李亚东救的。 苏薇的心里同样难受极了，故作坚强道：“大家别灰心嘛，情况没你们想得那么坏，再加上他身体强壮，应该会没事。” “那就最好了……” 男生们也是不断祈祷，郭琦红着眼睛盯着手术室的大门，一言不发，平心而论，这次活动他真的没吃什么大苦，因为一路上都有东哥在照顾，那些看似细小的事情，如今回想起来，无异于亲哥哥一般的呵护，他是独生子，总未有过这样的体验，弥足珍惜。 在场最煎熬的人，大概还要数萧峰，他不光是本次活动的发起者，而且还是负责人，此刻肠子都快悔青了，怨恨自己是哪根筋不对，选什么地方不好，偏偏要选西北大漠这种危机重重的地方？ 李亚东如果没事还好，倘若真的断了腿，萧峰觉得这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也无法走出这个阴影。 马支书抱着个脑袋，蹲在墙角里，叹息不止。他觉得这件事情自己有很大责任，他们村子临近大漠，确实不算安全，而身为村支书的他，却完全忽视了应有的防范，从而酿成大祸。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所有人心头都是沉甸甸的，一直到下午三点多，手术室的大门终于被推开，带着口罩的主治医生从里面走了出来。 “医生，怎么样了，他的伤势还好吧？” “是啊，医生，腿能保住吗？” 众人赶紧围了上去，一个个眸子闪烁着希冀的目光。 “放心吧，手术很成功，断裂的腿骨已经接上，打了钢钉，接下来就要看他自身的恢复情况，家属要注意给病人补充营养。” “哦，好好……” 听医生如此一说，众人大大的喘了口气，不幸中万幸啊，总算没有造成无法挽回的损失。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谢谢医生，辛苦了……” 整整一天，大家脸上难得露出了些许笑容。 这时，李亚东躺在移动病床上，也被医务人员推了出来。 他脚上做了麻醉，几乎没有知觉，不过头脑还是清醒的，望着众人聚在一起的模样，打趣着说道：“诶，这是怎么了，一个个的，我这不是还没死吗？” “李大少，你可算出来了，你是没死，我们倒差点被吓死了。” “是啊，李大少，敢跟野狼单甩，我敬你是条汉子。” “那可不，我听说还有几位姑娘想以身相许来着……” “哈哈……” 愁云惨淡的气氛，就这样在欢声笑语中化为虚无，李亚东被推入病房后，马支书爬在床边哭了好久，一个劲儿的说着道歉的话，李亚东使出浑身解数，总算是把他给劝了回去。 因为是在医院，这么多人待着肯定不合适，大家聚在一起商量了一下，最后决定今天就在县里找地方住一晚，明天萧峰带着大部队先回京，留下苏薇和郭琦俩人照顾李亚东一段时间，以他现在的状况，肯定不宜移动，刚好一男一女，女生负责饮食问题，医生之前也说了，要注意补充营养，男生就负责日常料理，譬如擦澡、上厕所之类的事情。 一夜无话，第二天按照原定计划，萧峰等人在医院与李亚东三人道别之后，就赶往了火车站。 接下来只剩下他们两男一女留在西北，郭琦按照李亚东的意思，在医院旁边的旅社里租了两间房，以便俩人日常休息，天天趴在病床上睡觉可不行，不要自己的伤势渐渐好转，他们却给累垮了。 郭琦每天会在旅社睡上四五个小时，其他时间基本都待在医院里，而苏薇则每日变着花样给李亚东弄好吃的，因为没有厨房，所以只能满城跑，找既好吃又营养的菜品，还特地在牛奶二厂里订了新鲜牛奶，每天三升，亲自去取，强行让李亚东喝完。 这期间大龙乡的好多村民还过来探望过，大概是趁着卖麻花的空隙，抽空赶过来的，每次还不忘带些土鸡蛋和老母鸡过来，都是日后有钱都买不到的好东西，补得不得了。 在医院里趟了半个月后，李亚东脸上直接胖了一圈，怕是重了五六斤不止，老母鸡吃了多少只，连他自己都忘记了，不胖才有鬼。然后就一直跟苏薇讲，搞点清淡的伙食，再这样吃下去他非得变成胖子不可，奈何人家姑娘根本不听，依旧每顿大鱼大肉，说是医生嘱咐要补钙。 李亚东的这条腿要想完全康复，没个半年时间是不可能的，有了半个月的修养，基本可以拄着拐杖行走，只要左脚不沾地就行，于是就让郭琦去办了出院手续，准备打道回府。 学校已经开了学，不可能在这边一直待下去，他不上课，郭琦和苏薇还得上呢，要是因为他的事情让两位高材生荒废了学业，那罪过可就大了。 九月上旬的一天，古城风和日丽，李亚东拄着拐杖出了院，马支书带着一众村干部特地赶过来送行。 在医院门口，马支书拉着他的手，一个劲儿的说道：“李老师，实在对不住了，让你遭这么大的罪……” “哎呀，老马……”李亚东头都大了，“都跟你说了这事跟你们没关系，不用再自责了，况且我现在不也没事嘛。” 众人寒嘘了好半晌，最后郭琦好容易打到了出租车，他们不得不离开了。 “李老师，有空可一定要回来看看啊。” 马支书递上一个早就准备好的竹篮子，里面装着煮熟的鸡蛋，早上刚烙好的面饼，还有半篮子酥脆的大龙麻花。 不算什么值钱东西，却满载着乡亲们的一片心意，李亚东看了一眼后，笑着点头，旁边的苏薇适时地接了过去。 “放心吧大家伙儿，有时间我肯定会再来的，记得把家里的羊养肥咯，我就好那一口白切羊肉。” 马支书等人哈哈大笑，“那有什么问题，现在有钱了，回头我专门养一圈子羊，谁都不给吃，就等你来，随吃随有。” 苏薇打趣道：“马支书，你这太偏心了，难道下次我来也不给吃？” “那不能够，苏姑娘来了肯定还是有的。” “呵呵……”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黄色小面包缓缓前行，李亚东透过车窗，能看见乡亲们眸子里噙满泪水。 这是一群朴实无华的劳动人民，西北大漠的壮阔，赋予了他们宽广的胸襟，同时也庇护着他们不受世间阴暗所侵蚀，他们大概只知道…… 谁对他们好，谁就是最亲的人。 第一百四十二章 特殊福利 回京的当天，大杂院的门槛差点就被踏破了。 弄了一个“半身不遂”后，李亚东才终于意识到，来到京城一年多的时间，不知不觉中，他其实已经有了一个不小的交际圈。 公司的人就不提了，得知情况的第一时间，一帮人就浩浩荡荡的杀了过来。 随后就是宫老爷子带着宫羽上门探望。 这还不算完，因为是苏薇和郭琦送他回的家，这地方以前学校里没人知道，这下算是漏了馅儿，得知他摔断了腿后，孙卫国和徐泽政俩人，焉有不来的道理？ 当然，规模最庞大的还要数萧峰所带领的诗社“慰问团”，具体来了多少人，李亚东没细数，反正他这三间六十平米的房子，好像不怎么站得下。 他在西北大漠舍己为人、勇斗饿狼的事迹，现在诗社里每个人都知道，哪怕是在经济系和文学系里，都传得沸沸扬扬，很多人将他视为英雄，萧峰早就向学校递交了活动反馈，实事求是的汇报他们一行在大龙村所发生的事情，其中就包括李亚东带领村民致富，以及为救同伴，只身引走饿狼。 学校方面已经做出批示，会找个合适机会对李亚东同学予以嘉奖，并且准许他适当休学一段时间。 第二天早上，就连赵无衣都特地找上门来。 李亚东拄着拐杖起身迎接，看到她手里拎着一网兜水果后，赶紧说道：“赵老师，这怎么好意思，还要你特地来探望我？” 赵无衣却是四处瞅了瞅，答非所问道：“你这地方还真不怎么好找，我问郭琦要了地址，找错好几个门，嗯……不错嘛，一个人住这么大房子，看来你那买卖赚了不少钱呀。” “没有，没有，都是小钱，小钱……” 李亚东讪讪一笑，请她落座，寻思着倒杯水把，却被她制止住。倒也没逞强，拄着双拐确实不太方便。 “你这伤……一时半会儿好不了吧？”赵无衣望着他用白纱布包成粽子一样的左腿，蹙眉问道。 “医生说彻底恢复，至少要半年时间。”李亚东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后，实话实说。 “半年啊……” 赵无衣的面色比以往更加红润一些，估计是刚结完婚的缘故，这件事情李亚东早前听说过，应该是暑假的时候，他倒是想去祝贺一下，奈何这个年代似乎没有学生参加老师婚礼的先例，也不好特立独行。 她想了想后，说道：“我看你还是暂时搬到学校去住吧，在学校平时有同学帮衬，还能保证正常学习，你住在这里……距离太远了，怎么去上课？虽然学校方面跟我打过招呼，默许你暂时休息一段时间，但总不至于在家里待半年吧？” “那肯定不会。”李亚东摆手道：“赵老师，你放心好了，这事我能解决，顶多一个礼拜，到时照常去上课。” 这件事情他考虑过，休学半年明显不切实际，事情要传回家里，他娘非得急死。回学校住还是算了，有种被关进笼子的感觉，实在不习惯，大不了找辆出租车，跟师傅事先沟通好，每天早晚各一趟，无非就是钱的问题。 赵无衣张了张嘴，本想再说点什么，不过想想还是算了，不知从何时起，她已经不再把李亚东当成普通学生看待，事实也确实如此，就譬如这次只身斗饿狼，普通学生哪有这个胆子？她起初得知消息的时候，都有点不敢相信，还以为诗社社长编了个故事交到学校里。 他身上有种超越年龄的沉稳气质，每次跟他聊天，赵无衣总有种面对同龄人、甚至长辈时的错觉。 “那行吧，你注意调养，早日回归正常生活……” 赵无衣嘱咐一番后，也就走了，李亚东坚持拄着拐杖把她送到门口。 对于赵无衣，他是发自内心的尊敬。 临近中午的时候，顾姨上门打了声招呼，说待会儿给他送饭，后来蒋琬也来了，她爸妈上班去了，家里就她一个，也说待会儿送饭过来，话还没说完呢，刘婶儿又来，自然也是一样的事情。 “诶，我说婉姐，还有刘婶儿，你们真别忙活了，刚才顾姨来我也跟她说过，中午有人给我送饭，你们待会儿看看就知道了。” 大家的心意李亚东都领了，可他确实有饭吃，昨天宫羽已经说了，会安排人给他送饭，早上一顿没撤，因为饭店还没开门，不过李亚东也无所谓，昨天那么多人上门，提了一大堆譬如麦乳精之类的补品，当早餐吃够他吃几个月了。 蒋琬和刘婶儿将信将疑，正准备出门时，院门那边走进来一个人，刚好与她们面对面。 “诶，这姑娘不是昨天也来过吗？”刘婶儿下意识的说道。 “嗯，是来过，我同学。”李亚东伸头一看，不由笑了。 “哦，怪不得你说有饭吃呢，这姑娘是来给你做饭的吧，小东呀，眼光不错，这姑娘看起来挺好的。”刘婶儿呵呵一笑，递给他一个过来人的眼神，然后就走了。 倒是蒋琬，还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望着迎面走来的穿着白色连衣裙的漂亮姑娘，眸子里多出了一丝敌意。 这时，苏薇已经走到门前，俩人擦肩而过，不仅微微蹙眉。 “你怎么来了？”李亚东拄起拐杖，笑着问道。 “怎么，不欢迎？” “那不能够！”李亚东哈哈一笑，“只要苏姑娘乐意，天天来都成，不行大门钥匙给你一把？” “少耍贫嘴了。” 苏薇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从肩膀上取下布袋子，里面装着一把芹菜，还有两颗番茄，然后显得有些尴尬的问道：“你家有鸡蛋的吧，那个我……” 她买不起鸡蛋，又实在不知道自己那点可怜的零花钱能做什么好吃的，寻思着李亚东这么有钱，家里肯定不缺鸡蛋，所以才买的番茄。 “苏姑娘，你真是来给我做饭的？”李亚东答非所问，着实感动了一把，这可是他之前从未想过的事情。 “别嫌我做得不好吃就行。”苏薇俏脸微红，不敢扭头看他，“还是说……你有地方吃饭？” 她对李亚东的社会关系可谓一无所知，哪里能想到乐康斋居然是他的，也就是刚进门的时候，看到有邻居在这里，猜测她们会不会帮忙做饭。 “有是有啊，但不方便！”李亚东挠着脑壳回道：“刚才隔壁的婉姐和王婶儿让我去她们家吃饭，可这一顿还好，老是吃也不好意思呀，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还是你来了好啊。” 苏薇想了想，确实是这个道理，她知道李亚东是租住在这里的，又不是真的邻居，关系能有多好？ “那……中午给你做个醋溜芹菜和番茄炒蛋？” “好！”李亚东会心一笑，道：“鸡蛋在厨房柜子里，打开柜门就能瞧见。” 苏薇点头后，拎着菜袋子进了厨房。 李亚东就坐在堂屋里，望着她忙忙碌碌的身影，心里说不出的满足，以前他就在想，这个房间里好像少了点什么，开始以为是不够热闹，所以买了台大彩电，后来才发现，其实是少了一个女人。 一个家，没有女人，何以算家？ 不大会儿功夫，厨房里就传来阵阵饭菜的香气，李亚东也算吃遍山珍海味的人物，但嗅着这简单的番茄炒鸡的味道，嘴巴里居然分泌出不少口水。 就在他憧憬着待会儿与苏薇的二人午餐时，门外猛不丁的传来一个声音。 “老板！” 李亚东一个没坐稳差点摔在地上，不用看就知道是谁来了，敢跑到他家光明正大喊老板的人，大概只有一个，不是不嘱咐，只是寻思着那小子一般不会离开厨房。 抬起脑袋一打量，果然是周红兵，手里还提着一个精致的鸟纹食盒，显然是来给他送饭的。 “嘘！”李亚东伸出右手食指竖在嘴边，给他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 然而周红兵完全没能领悟，一边从院门方向走过来，一边还笑呵呵的说道：“今天店里不忙，我听说你受伤了，想来看看。” “走啊，走啊……”李亚东一边做着口型，还一个劲儿的挥手，示意他赶紧离开。要是让苏薇知道有人给他送饭，晚上指定不会再来了。 “啥意思？”周红兵楞了一下，不明所以，依旧向前走去，打算走近问问。 “我日啊……”李亚东嘴巴都气歪了，这小子平时看起来挺机灵的，咋今天就不太好使了呢。 恰好这时，厨房里的苏薇约莫听到动静，有走出来看看的意思，情急之下，李亚东操起手边的一根木质拐杖，直接砸了出去。 周红兵吓了一跳，撒开脚丫子就跑，一直跑到大门外面，满脑子迷糊，不知道老板为什么突然发这么大火，寻思着探个究竟，人站在门外露出一颗脑袋向里面瞅去，刚好看到一个女人站在门边，手里还拿着锅铲，瞬间恍然…… “原来有人给做饭啊，还是个漂亮姑娘……险些坏了老板的好事。” 这小子嘿嘿一笑，提着满满当当的食盒，哼着小调又回去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 买四合院 李亚东觉得自己需要搬个家，自从大杂院的地址被暴露之后，他的生活就不得安宁，隔三差五的总有人过来串门。他也是需要一点个人隐私的好吧？ 这天下午，苏薇买了一堆上好食材，打算给他做几道硬菜，李亚东美滋滋的等候着。 这之前他已经交给了苏姑娘一些钱和票，总不能人家姑娘辛辛苦苦的来给他做饭，还要人家自己掏腰包吧，天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就在苏薇做饭的档口，顾姨、刘婶儿，包括下班回来的蒋阿姨，三人不知怎么就凑在了一起，杵在门外对着厨房窗户指指点点，评头论足。 她们其实没有什么坏心思，女人嘛，天生有股八卦劲儿，就想来看看小东相中的姑娘，可关键太明目张胆了一些，弄得苏薇尴尬不已。 这是一个青涩而懵懂的年代，未经人事的姑娘，脸皮实在有点薄。 “顾姨，刘婶儿，蒋阿姨，吃了没，要不进来吃点？” 李亚东不得不替她解围，看她整个人都愣了神儿，待会儿能把糖当盐放你信不？ “额，不用了，家里正烧着呢……” 好容易打发了三位热心的大妈大婶儿，这还不算完，饭菜刚上桌的时候，孙卫国三人又杀到了。 “诶，小东，谁给你做的饭啊，这么香？”孙卫国这家伙的鼻子一向很灵，隔着老远就嗅到了味儿，大笑着说道。 他们三人提了酒菜，是来找李亚东走两盅的。当然，如果他可以喝的话。 等三人走进屋子，刚好苏薇系着围裙从厨房里走出，两方人马面面相觑。 “苏学姐，你咋在这里？”孙卫国瞪着眼珠子问道。 李亚东也就是行动不便，不然非得冲上去揣他两脚不可。 苏薇瞬间红了脸，支支吾吾道：“哦，那个……我看李亚东同学不太方便，就过来给他做顿饭，他……毕竟救过我。” 孙卫国和徐泽政俩人相视一望，一脸坏笑道：“了解，了解……” “那……你们吃吧，饭菜也做好了，我就先走了。” “诶，苏薇……”李亚东拉都拉不住，苏姑娘执意要走。 孙卫国也跟着说道：“是啊，苏学姐，别走啊，都是一家人，干嘛这么客气……” 这家伙不说话还好，这话一说出来，苏薇更待不住了。 一顿饭虽然有酒有肉，但李亚东吃得一点都不得劲，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寻思着房租也快到期了，干脆搬家，找个独门独院的房子，直接买下来，省得房东时不时的过来串门，生怕把他的房子弄坏了一样。 晚上蒋腾飞下班回来，过来坐了一会儿，李亚东就将这件事情交代了下去。 现在他手底下有一大帮人，而且多是本地人，找房子的事情肯定轻松不少。 蒋腾飞刚荣升经理，“风顺服装贸易公司”已经开业，生意做得有模有样，不光工资涨了一大截，还拿了一点股份，也算半个老板，对李亚东那是感恩戴德的很，他交代的事情，岂能不上心？ 第二天就传来消息，说是清华园那边有一处四合院，主人家有意出售，就是心理价位估摸有点高。 堂屋里。 李亚东听完他的介绍后，不由问道：“清华园那边？那不是跟乐康斋很近？” 他是乐康斋老板的事情，同学们虽然不知道，但蒋腾飞这些人还是清楚的。 “那可不，拐个弯就到了，走路两分钟。”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蒋腾飞如今春风得意的很，逢人见面就要喊声“蒋经理”，也不知道跟谁学的，抹了满头发蜡，弄了个大背头。 “那敢情好啊。”李亚东一听乐了，以后蹭饭可就方便多了，周红兵那些人深得他真传，做出来的菜还是可以入口的。 价格贵就贵点，他不在乎，只要住得舒坦就行，反正买来就是赚。 于是没有二话，让蒋腾飞去找了一辆出租车，直接开到大杂院门口，拄着拐杖上了车，准备过去看看房子。 这座四合院不在胡同巷子里，与主街道相距不远，门前是一条河道，市政工程做得不错，边上还有水泥护栏。 高墙绿瓦，朱漆大门，十分气派，单看门头，比宫老头家的四合院都强出不少，李亚东一路走来隔着车窗打量过，沿着河道的这一排房子，就数这间最贵气，这样的好宅子整个海淀恐怕都不多，就是不知主人家为什么要卖。 门前有四五层低矮的台阶，蒋腾飞搀扶着李亚东走了上去，然后抬手叩门。 不大会儿功夫，里面传来动静，厚重的朱漆大门被打开，开门的是一个穿西装打领带的中年人，梳着标准的三七分发型，文化程度应该不低。 “曹先生，今天带我们老板过来看看房子。”蒋腾飞笑着说道，俩人显然已经照过面。 曹姓中年人诧异的打量了李亚东两眼，然后视线定格在他受伤的左腿上。 “见笑了，掉坑里折断了腿。”李亚东微微一笑，算是打过了招呼。 “哦，请进，请进……” 等走进大门后，李亚东心里不禁感叹一句：这才是四合院啊。 院门朝南，两旁的院墙与东厢房、西厢房、北厢房，共同环绕出一个四方形格局，中间余留出来一大块空地，地上铺就着平整的青石砖，一侧居然还人工开凿出来一片小荷塘，正值荷花怒放的季节，其中景色美不胜收，荷塘的另一边栽种着一颗枣树，已经有些年头，顶上形成了一朵伞盖，底下则放着一张太师椅，看得出来主人家很有生活情调。 李亚东稍稍打量一下，就喜欢上了这里，这跟他现在住的大杂院一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你们先四处看看吧，等看中了，咱们再谈价格。”曹姓中年人淡淡的说道，眸子里有着些许的不舍。 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像这样的一座四合院，也不知耗费了多少精力建成，可谓每一块砖、每一粒沙，都是主人家的心血，真要舍得才怪。 李亚东熟谙议价之道，虽然心里喜欢得紧，但还是在蒋腾飞的搀扶下，四处走走瞧瞧，等走进屋子里，他就更乐了，清一色的精致木雕家具，古色古香，大气异常，如果他没看走眼的话，这些木料都极其珍贵，譬如那张雕龙刻凤的茶桌，应该就是紫檀木。 就是不知主人家只卖房子呢，还是整体出售，李亚东是真想把这座院子整体卖下来，否则让他自己去置办如此适宜的家具，花多少钱先不提，绝对不是一朝一夕能办好的事情，还得看缘分。 硬是沉下心来，将整座四合院里里外外的看了一遍，大概用了半个小时后，李亚东才开始询问价格。 曹姓中年人叹了口气，道：“我也不乱报价，这院子我前前后后花了五年才建成，包括里面的家具什么的，每一样都是我满京城淘回来的，如果不是这次出国的签证突然办下来，我肯定不会卖的，其他的就不说了，给你们一个成本价，两万块。” “啥，两万？！” 蒋腾飞眸子一瞪，想不到这厮还真敢狮子大开口，昨天他上门来问的时候，听着口气挺硬，猜想估计得大几千，但实在没想到要整整两万块！ 丫的怎么不去抢，两万块这样面积的宅子能卖仨了好不？ 他还想再说点什么的时候，却被李亚东挥手打断，然后望向曹姓中年人问道：“你要去国外？” “是啊。”曹姓中年人带着希冀的目光说道：“不都说国外的钱好赚吗，一直想去看看，签证办了好多年，本来已经不作指望，想不到这次突然办下来了。” “做买卖？”李亚东心里感觉挺可悲的，看得出来他素养很高，说白了是个人才，然而这年头，像这样的人才，却一门心思的想往国外跑，包括燕园里的大学生也一样。 什么签证啊，签证对他们中的大多数人而言，其实就是一张单程票，即便过期了，也总会想法设法的滞留在国外。 “嗯。”曹姓中年人点了点头，倒也不隐瞒，“去混个十年二十年吧，等攒够了钱再回来。” “攒够钱？”李亚东不由笑了，问道：“你就没想过中国的发展？” 曹姓中年人蹙了蹙眉，不明白他是个什么意思，道：“咱们还是谈房子吧。” 李亚东叹了口气，也懒得再说什么，一幢占地近五百平的老京城四合院，看这地方临近河道，也不像会拆的模样，日后只怕得论亿来估价，去国外赚钱？ 好吧，那你去赚吧。 如果有可能，李亚东真想看看当他白发苍苍归国的那一天，发现自己当初的四合院挂牌两个亿在售时，脸上的表情。 “你说的两万，应该包含屋里的家具吧？” “是的。” “那……行吧，既然你讲得这么实在，我也就不压价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 灰姑娘 李亚东的私人物品其实并不多，之前大杂院这边完全是拎包入住，里面除了一台彩电稍微值钱点外，其他的就是一些锅碗瓢盆之类的东西，基础设施都是主人家的，刚好四合院那边，原主人也是拎包出国，所以一起去房产局办好手续后，就可以开始搬家。 他如今腿脚不便，这些事情自然不用亲自忙活，蒋腾飞带着一帮小兄弟，喊了一辆小面包，两趟也就完事了。 大杂院里的邻居们纷纷出门送行，弄得李亚东怪不好意思的。 “大家伙儿别这样嘛，我就搬清华园那边，二三里路而已，有空我会有常来串门的，你们要得闲了也可以去我那边逛逛，小飞知道地方。”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在大杂院里住了一年多，左右邻里对他一直挺照顾的，这些李亚东都记在心里，只因为他现在需要有一个自己的家。 告别了众人后，李亚东坐上面包车，和蒋腾飞等人一起，来到四合院。 正值午饭时间，九月的天气还比较热，瞅着大家汗流浃背的模样，李亚东便让蒋腾飞和小猛俩人去乐康斋拎点酒菜回来，今天就在他这新窝里搓一顿。 俩人去时慢，回来快，宫羽开着她的那辆红色波罗乃兹把他们给送回来了，一进门就啧啧不止。 “不错嘛，李亚东，这么好的宅子，怎么就被你给捡了便宜。” “两万大洋嘞，我的宫大小姐。”李亚东笑呵呵的回道。 “那也挺值的，居然还有荷塘，啧啧……”这妞眼睛都看直了，显然喜欢得紧，要是被她先得知了消息，这宅子是谁的还真不定。 不都说有钱难买心头好吗，宫大小姐显然不是差钱的人。 “你要真喜欢，房间这么多，选一间住下不就成了。”李亚东打趣着说道。 他原本也就随口一说，可你猜怎么着，宫羽还当真了。 “这可是你说的……” 说着，居然就开始几个厢房查看起来，看模样准备挑一间。 宫羽现在住在宫家大宅里，不过总感觉不太得劲，一个曾爷爷整天听大戏，那玩意儿她听着就是噪音，一个保姆小花更是半点话题没有。 相对而言，跟李亚东住一起显然就有趣多了，他俩年龄本就相当，而且这半年的接触下来，她发现李亚东的学识很渊博，就连许多国外的事情都知之甚详，总有聊不完的事情。 “不是……我说宫大小姐，我开玩笑的，这样不好……”李亚东欲哭无泪，想要上前阻止，奈何拄着双拐，腿脚没她利索。 “有什么不好的？”宫羽自顾自的四处打量，根本懒得鸟他。 蒋腾飞等人搬了张桌子坐在院子里，一边喝酒吃饭，一边看大戏，窃笑不止。 李亚东没好气的瞪了他们一眼，然后拄着拐走上前，把宫羽拉到一边，小声道：“宫大小姐，你自己想想，这孤男寡女的，住在一个宅子里，外人可是要说闲话的。” “说就让他们说呗，我还能少块肉不成？”宫羽丝毫不以为意，她上学的时候，是跟几个同学在校外租房混住的，譬如三室一厅的房子，你一间我一间的那种，男女都有，那才真是住在同一个屋檐下，这四合院里的厢房还都是分开的。 “不行不行，真不行……”李亚东脑袋摆起了花儿，“你要真搬进来住，宫老头一准得把我这只好的腿也给打折。” “那你可就想岔了。”宫羽嘿嘿一笑。 “啥意思？”李亚东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曾爷爷一直跟我说，你是个好小伙子，叫我……”饶是宫羽，接下来的话都没好意思说完。 “……”李亚东不由一阵无语，竟然还有这档子事，他可是今天才知道啊。 一瞬间不禁有些恍然，宫老头那个老狐狸，不远万里把他宝贝曾孙女从国外招回来，开什么劳什子饭店，不会一开始就算计好了吧？ 如此一想着，直接吓出一身冷汗。 什么叫作千年的王八万年的龟啊，算计起人来根本防不胜防呀！ “那也不行！”李亚东恼了，被人算计的滋味总归不好受，咬咬牙道：“我有对象了。” “哦？”宫羽的表现要比他想象中更淡定一下，甚至还笑了笑，问道：“谁啊？” “这个你就不用管了，我同学。”李亚东撇撇嘴道。 凭良心讲，宫羽其实是个很不错的姑娘，长相就不用说了，跟海蓝的颜玮娴足以平分秋色，都属于那种看起来有点混血气质的类型，俩人还都有挺强的事业心，唯一不同的是，颜玮娴的格局更大一些。也就脾气稍微大了点，遇到不顺心的事情容易发飙，不过现在对他基本不会了。 奈何李亚东已经心有所属，而且关系正处于极速升温的状态，可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整出什么幺蛾子。 “你不说我也能知道。”宫羽白眼一翻，“怎么，这不是还没结婚吗，就能管着你不跟其他女人说话？” “那倒没有……” 李亚东讪讪一笑，长出口气，只要这姑娘不提住进来的事情，其他都好说。 俩人坐上桌子，蒋腾飞这帮家伙吃起饭来就跟打仗一样，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桌子上就已经像台风过境般，幸好给他们留了两道菜。 一道青椒炒猪耳，是李亚东喜欢的，提起筷子夹了一根，正想往回撤时，不由楞住了，因为撤不动，猪耳朵的那一头，被另一只筷子夹住了。 “啥意思啊？”李亚东瞅着她问道。 “没啥意思，就看这只猪耳朵肥的少，我想吃，行不？” “好，给你，给你……” 就说这女人的心眼没有这么大吧，看看，开始找茬儿了，李亚东直接缴械投降，连圣贤都说了：好男不跟女斗，多正常的事情。 一顿饭吃得特别费眼，每每等宫羽下完了筷子，李亚东才敢动手，吃完饭后嘴巴没累，眼睛累了。 “东哥，你之前不是让我找辆车吗，我都联系好了，你什么时候要用？”下午公司还有事，临行时，忽然想到什么，蒋腾飞不由问道。 李亚东想了想，上次答应赵无衣的时间好像是一个礼拜，于是回道：“你让他后天过来吧。” 蒋腾飞刚想答话，一旁的宫羽打断道：“等等，什么车？李亚东你要用车吗，我有车啊。” 李亚东讪讪一笑，“还是算了吧，宫大小姐，我得坐车去学校，要是上午有课得老早，你估计还没起来。” “谁说的？”宫羽瞥了他一眼，道：“我每天早上都要跑步，很早就起来了。就这么定了，后天我来送你。” 说着，起身扭着盈盈一握的小腰走了，完全不给李亚东拒绝的机会。 就说这姑娘身材怎么这么好呢，原来每天坚持锻炼，只是这个年代的姑娘们大多面黄肌瘦，巴不得增点肥，你吃饱了撑的每天早上去跑步？ 李亚东脑子里不由浮现出一个画面：旭日东升，宫羽穿着一身健美服，脚踏小白鞋，脖子上挂着一条花毛巾，香汗淋漓的奔跑在未来的四环路上，然后旁边菜地里早起的农民伯伯，还有街道上的环卫工阿姨们，情不自禁的向她投来诧异的目光，心说：这姑娘怕不是有什么毛病？ 不禁笑了笑。 下午，李亚东一个人拄着拐杖在院子里逛了逛，欣赏了一下自己的新家，临近黄昏的时候，他把院门打开，沏了一壶绿茶，坐在枣树下的太师椅上，翘首以盼。 没过多久，门外果然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她手里拿着一张纸条，对着门牌看了好久，硬是不敢进来。 “苏薇……”李亚东从椅子上站起，拐杖夹在胳肢窝里，向外面挥了挥手。 苏薇小心翼翼的走进，有种刘姥姥走进大观园的感觉，一路上东看看西瞧瞧，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还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宅子，特地是看到荷塘的时候，如同之前的宫羽一样，眼睛都亮了，女孩子嘛，基本都对花花草草没什么抵抗力。 昨晚李亚东给了她一个地址，说是明天要搬家，已经找好了人帮忙，也不知道要搬多久，让她中午不用来做饭，于是下午下课后，她才按着地址找过来。 “你搬到这里住？”苏薇瞅了半天，发现这院子里静悄悄的，一个外人都没有，又补充了一句，“一个人？” “是啊，我把这里买下来了。”李亚东呵呵一笑。 “啥？！” 苏薇吓了一大跳，她虽然知道李亚东有钱，但也实在没想到有钱到这种程度，这样的大宅子，说买就买，怎么感觉钱像大水淌来的一样。 “喜欢吗？”李亚东却是答非所问。 苏薇脑子有点懵，下意识的回道：“喜欢。” “喜欢就好。” “你……” 苏薇就算是个榆木疙瘩，现在也明白了李亚东的心意，而她之所以每天过来做饭，未尝不是在回应他，毕竟当初在大漠时，她的承诺已经喊了出去，可越是接触下来，她总有种跟李亚东距离越来越远的感觉，仿佛他们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我去给你做饭。”她表情慌张，轻轻地说了一句。 王子想追灰姑娘，表示并不介意她的贫穷出身，灰姑娘虽然有意，但某一天当她真的走进了金碧辉煌的宫殿时，却又不由自主的开始思索起一个问题…… 她真的配得上王子吗？ 第一百四十五章 发哥 宫羽说到做到，负责起了李亚东的日常接送工作，刚好乐康斋里有电话，李亚东什么时候下课，直接在燕园里找个小卖部，打通电话告知一声就行。 李亚东开始上课后，苏薇就不再过去做饭了，在学校里有郭琦等人帮衬，直接在食堂里就能解决。 红色的波罗乃兹在燕园里引发了不小的轰动，其实这种车型在北方很常见，原本还不至于如此，主要还是因为开车的人。 香车美人——这是不管在哪个年代都无法绕开的话题。 自从某次郭琦临时闹肚子，没时间将李亚东扶上车，宫羽从车上走下来后，这辆红色的波罗乃兹就成为了燕园里许多男生默默关注的焦点。 像宫羽这种级别的美女，在这个年代的京城里确实不算常见，而且她还很擅长打扮，穿着也十分前卫，走到哪里几乎都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跟着出名的自然还有李亚东，也幸好他腿脚不便，许多人一打听后，得知他受伤的原因，基本就从心里“原谅”了他，否则非得被广大的男性同胞们用醋坛子泡死。 某个风和日丽的午后。 由于下午没课，李亚东与孙卫国三人吃了个饭后，照样来到小卖部打了个电话，没过多大会儿，那辆熟悉的波罗乃兹就出现了。 与出一辙的是，路过的男同胞们都会下意识的放缓脚步，眼神有意无意的朝这边探来，就算心里再怎么想，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停下来张望，脸色大多有些红润，有点做贼心虚的感觉。 宫羽恐怕自己都不知道，不知不觉中，她已经成为了许多北大学子心中的女神，甚至是梦中情人。 对于八十年代的中国男同胞们来说，这样一位肤白貌美的摩登女郎，大概满足了他们对于另一半的所有幻想。 李亚东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景，照样在郭琦的搀扶下，大大咧咧的坐上了车。只是他丝毫没注意到，在他六点钟方向的一颗柳树下面，有几位姑娘正静静地看着他。 “薇薇，你不能坐以待毙呀，这样下去会出问题的。”陶露一脸担忧的说道。 “是啊薇薇，李亚东不是把家里的钥匙都给你了吗，你倒是经常去看看啊，天天闷在宿舍里干嘛？” “要我说薇薇，你就应该大方点，干脆住过去，偶尔去个一两晚又没关系，我们给你打掩护。” 有陶露这个大嘴巴子在，李亚东与苏薇的那点事情，在她们寝室里已经不算什么秘密，对于天天有个开小轿车的漂亮姑娘接送李亚东上下学这件事情，大家心里一直很不安。 “苏薇，你倒是说句话啊！”陶露怒了，叉着腰道：“李亚东是什么人，你心里很清楚，这样的男人过了村可就没那个店！” 陶露也就是知道李亚东对苏薇一往情深，否则如果李亚东也喜欢她，她老早就洗干净身子送他被窝里去了，西北大漠上发生的事情，她到现在都记忆犹新，有时候做梦都会梦到。 苏薇依然没有说话，咬了咬嘴唇，默默地转身离开。等回到宿舍后，放下手里的饭盒，就趴在了书桌上。 这件事情她是知道的，一段时间的接触下来，李亚东对她几乎已经没有隐瞒。 他所有的事情，包括“一帆风顺”两家公司、乐康斋，以及宫羽的来历，和她是他所有朋友里唯一有小轿车的事情，苏薇全都知道。 可正是因为这样，她才越发体会到自己与李亚东的差距，特别是那天他让人从外面拉回来了一个“大铁疙瘩”，然后把她拉到房间里，闩起门，打开大铁疙瘩给她看，并笑着告诉她，会让她一辈子衣食无忧的时候，苏薇感觉自己快崩溃了。 之后的好几天做梦都是一摞摞的钞票。 她知道李亚东对她好，这一点毋庸置疑，她心里其实已经接纳了这个男人，他几乎没有缺点，哪个女孩不喜欢…… 看吧，这就是问题所在，他实在太优秀了。 据说他写的论文，已经引起了经济系好几位教授的高度重视，他只是利用课余时间，随随便便就赚取了很多人一辈子都奋斗不来的财富，他很善良也很勇敢，在大漠中为救她们几个女生只身引走饿狼，他乐于助人不求回报，在大龙村手把手教导当地村民发财致富…… 他堪称完美。 这样的一个男人，她苏薇如何配得上？ 至少现在还配不上…… 她注定不是那种能够依偎在男人的怀抱中，什么都不去想，什么都不去管的金丝雀，这一点她很小的时候就清楚。那么…… 她就应该变得更加优秀。 这样想着，她更是不愿意浪费一分一秒的时间，一头扎进了书堆里。 李亚东依旧过着自己一只腿的单调生活，苏薇偶尔会过来看他，给他做个饭，或是说说话，但也说了学业很忙，不能常来。对此，他表示理解。 秋去冬来，两个月很快过去。 这天，李亚东前往医院拆了石膏板，不过骨头上的钢钉还在，这玩意儿大概得伴随他好几年，如今受伤的腿已经能微微使力，不过医生还是不建议马上行走。 宫羽将他送回四合院，李亚东笑着道谢。 “行了，跟我还客气什么，饭店有事，我就先回去了。” 宫羽穿着一件黑色的呢子大衣，抹着鲜艳的红唇，脚下蹬着一双高筒皮靴，手里还拿着皮手套，有种抗战电影里女特务的既视感，笑着摆摆手。 今天是休息日，学校没课，也不知道苏薇会不会过来，李亚东靠在枣树下的太师椅上坐了会儿，十一月的天气已经很冷，只消片刻就坐不住了，只好起身回屋。 快到中午的时候，门口传来声音，李亚东心头一喜，拄着拐杖从房间里走出，结果发现不是苏薇，而是…… “发哥？” “咦，东哥，你也看过啊？” 蒋腾飞嘿嘿一笑，摘下头顶上的黑礼帽，露出梳得蹭亮的大背头，在地上转了两个圈，有意展示一番。 如果只是这样，李亚东还不至于喊出那两个字，关键这家伙还搞了一件黑色大衣，然后里面穿着棕色小马甲，打着红色领带，脖子上更是挂着一条白色围巾。 这不就是妥妥的发哥专用造型吗？ “上hai滩开播了？”他诧异道，这部电视剧是哪一年放的，还真不怎么记得。 “东哥，别逗我了，没看过你能知道发哥？” 蒋腾飞递给他一个小眼神后，岔开话题说道：“你看我这身打扮咋样，店里刚进的货，许文强同款造型，一准不愁卖，要不给你留一套，过几天肯定没了？” “……”李亚东上下打量他几眼，笑着问道：“你穿这样走在街上，没被人打？” “开玩笑吧，许文强也有人敢打？”蒋腾飞眸子一瞪，显然中毒不浅。 “算了。” 李亚东摆摆手，其实以他的眼光来看，这身造型还是可以穿出去的，但用屁股想都知道，这样穿出去肯定会被人当成猴看，所以还是免了。 蒋腾飞一脸无趣，忽然注意到他的脚，大腿一拍道：“哟，拆石膏了，咋不通知我？” “宫羽开车去的，方便，免得还要打车。” “东哥，你看你这腿也好得差不多了，是不是该去公司转转，说不过去啊，公司开业几个月了，职工连老板是谁都不知道？”蒋腾飞一脸希冀。 这事他都提好几回了，可李亚东一直推脱。人嘛，总是好面子的，特别是在下属面前，以前左腿打着石膏，连裤腿都放不下来，这样的造型能去视察工作？ 再加上田磊和蒋腾飞基本每天都会来汇报工作，所以李亚东也不急。 不过现在嘛，倒是可以去看看，好歹不用露腿毛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朝阳兄 蒋腾飞说要去准备一下，被李亚东制止了，准备个毛线，他是去视察工作的，又不是去做客。 李亚东还时常记得以前当老师的时候，上面领导下来之前，肯定会提前一个礼拜或更长时间下达通知，于是他们底下这帮人就有了充足的时间弄虚作假，改文档、大扫除，等领导到的那天，还会把黑户学生藏进山洞里，等走了后再放出来，结果他们安全过关，领导满意而归，皆大欢喜。 每每想起他就感觉好笑，所以他觉得自己适应不了官场，因为他达不到那种连自己都骗的境界。 也没有叫车，从四合院到五道口直线距离不过一公里，就在蒋腾飞的陪同下拄着拐杖慢慢走过去，最近这几个月实在把他憋得够呛，人也胖了一大圈，于是脚上的石膏板一拆，他就有种从京城走到西藏的想法。 中途恰好路过乐康斋，寻思着到了午饭时间，俩人也就走了进去，他可以不吃饭，蒋腾飞还要吃呢。 宫羽正在大厅里巡视，发现情况后立马走了过来，还用责备的语气说道：“你出来干嘛，我都跟小周说过了，让他做几道好吃的晚点给你送过去。” 说完后不等李亚东回话，又没好气的瞥了一眼旁边的蒋腾飞，“你也是的，也不搀着他一把，万一摔倒了怎么办？” “……”蒋腾飞百口莫辩呀，是他不搀吗，是老板不让啊，难不成还得用强？ 李亚东深深地看了宫羽一眼，心中有些愧疚，这两个多月来人家姑娘风雨无阻的接送他上下课，对他的关怀也无微不至，而他却注定给不了任何承诺，这是一笔债啊，而且还是最难还的那种。 周红兵得知老板亲自登门后，也是高兴得紧，撸起袖子弄了三道大菜，完事后还特地送上桌。 李亚东苦笑，“小周同志，都跟你说了搞清淡点，我这新增的几斤肥膘，你要负主要责任。” 周红兵哈哈一笑，挠着脑壳回道：“没事老板，胖点才有面嘛，没看那些当官的都顶着大肚皮吗，你这才哪到哪儿。” 这小子已经完全不似当初的小叫花子，整个人圆了一圈，个头似乎也拔高了不少，穿着一身白色厨师服，倒是有模有样。 说起大肚皮李亚东就更不敢多吃了，他可是发过誓的，这辈子绝对不要大肚腩，所以两道肉菜基本没伸筷子，交给宫羽和蒋腾飞解决，他就闷头对付一道松鼠桂鱼。 吃完饭后，听说李亚东要去公司，虽然只是几百米的距离，但宫羽还是执意要开车送他过去，这让李亚东很无奈，因为宫羽不像蒋腾飞这些人，完全指挥不动啊。 把二人送到风顺服装贸易公司门口，宫羽也就走，说是要回去时给她打电话。 “蒋经理好。” 门里站着两名稍微姿色的姑娘，看见蒋腾飞那会儿，眼前不由一亮。 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如今的蒋腾飞也算年少多金，还很骚包，天天打扮得人模狗样的，总有姑娘会有些想法。 “什么蒋经理好，叫老板好！”蒋腾飞眼珠子一瞪。 “啊？”俩姑娘面面相觑，不是说她们有老板的嘛，这是要谋权篡位吗。至于一旁的拄着拐杖的李亚东，则被她们直接忽略的，没人能想到这个衣着平平，一脸稚嫩的年轻人，会是传说中的狠辣无比，一手搞垮二发贸易公司的幕后老板。 “老……老板，好。”俩姑娘虽然犹豫，但还是叫了。 “好了，自己忙自己的吧。”李亚东见店里还有客人，笑着摆手。 “……”俩姑娘楞住了，一直到他们走进去，都没反应过来。 风顺服装贸易公司与隔壁的一帆贸易公司不同，这里的职工都是后来招聘的，全是生面孔，而且服装生意比较庞杂，驻店人员不少，光是展厅销售就有四位姑娘，外加一名财务，两名仓管。 生意范畴也不仅限女性服装，男性的也卖，展销厅里摆了两排货架，上面挂得满满当当的，包括墙壁上挂得也是。 李亚东在蒋腾飞的指引下，四处走走瞧瞧，也与职工们都照了个面，等来到仓库的时候，还不等他问话，一个挺机灵的小伙子，率先打了声招呼，“老板好。” 李亚东笑着点头，知道他是仓管，简单的询问几句工作事宜后，就开始巡视仓库，只是看着看着，脑子里总感觉哪里不对，猛地一惊，诧异的扭过头来，望向那名仓管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他说了一个名字，李亚东瞬间愣住了。 我日啊，谁能想到朝阳哥居然跑他这里来工作了？ 就说看着怎么有些面熟，只因为李亚东本不是互联网圈子里的人，所以一下子没认出来，再加上此时的朝阳哥一副面黄肌瘦的模样，跟日后也有很大区别。 这时，蒋腾飞小声在他耳边嘀咕道：“东哥，这小子来头可不小，隔壁清华的学生，说是勤工俭学，硬要来我们这边上班，我猜你八成也不会反对，所以就答应了。” 有清华的学生来给自己打工，蒋腾飞也感觉倍有面子，怎么可能不答应，他也发现这小子跟其他大学生不同，不摆谱，只看钱。 而他们公司的待遇也确实不错，他看这小子还挺顺眼的，特地准许他一天只工作半天。当然，薪资也只有一半。 清华的……那就更不会有错了。 朝阳哥可是位牛人啊，应该是国内最先嗅到互联网商机的一批人，后来很早就搞了个叫“爱特信”的公司，也就搜狐的前身。也成为了中国三大门户网站之一，比丁网易，王新浪都早，包括马腾讯，李百度，马阿里这些人，只能算第二拨。 只是长江前浪推后浪，朝阳哥后来虽然没被拍死，但跟bat这些大佬比起来，还是相当大的差距。讲真话，挺可惜的。 “一九八五年……”李亚东脑子里捋了一下，没找准时间线，但总感觉事情不对，朝阳兄你丫的不是应该出国留学的吗，干嘛跑这里来打工？ 不对，不对，这样会出岔子的，万一把搜狐给弄没了，李亚东感觉对不起人民群众，他决定找朝阳兄好好聊聊。 蒋腾飞的经理办公室。 只有他们二人在，李亚东就着蒋腾飞沏好的一壶茶，坐在沙发椅上倒了两杯茶水，递给他一杯。 “谢老板。”朝阳兄虽然略感不自在，但也并未表现出任何局促不安的情绪。 “听说你是清华的学生？”李亚东笑着开启话题。 朝阳兄点头，一本正经的回道：“是的，清华物理系学生，刚上大四。” 哟，都大四了，比自己整整高两届。李亚东心里想着，他如今也是大二学生。 “那你怎么会……” 李亚东的话虽然没有说完，但料定朝阳兄已经明白意思。 果然，朝阳兄笑着回道：“其实也没什么，刚好课业也不算太忙，对我来说半天时间足以搞定，余下的时间何不加以利用，我需要钱，未来想去国外留学。” “哦？”听他这么一说后，李亚东不禁长出口气，幸好他突然掺一脚，历史轨迹还没偏，要是一般人也就算了，有些人的轨迹万万不能动，至少在他们成功找准方向之前。万一走岔了，对于整个中国来说都是损失。 “你们清华应该有奖学金的吧？” 朝阳兄点点头，“有是有啊，也在往这个方向努力，但出国多备点钱，总归没坏处吧？” “那倒也是……”李亚东呵呵一笑，想了想后，说道：“这样吧，我是非常支持教育事业的，也支持你们这些大学生去国外学习先进的知识，你以后在这里还是上半天班，工资我给你按整天算，希望你不要再为钱的事情犯愁，努力完成学业，将来报效祖国。” 实际上他支持个屁的出国留学呀，这话也就对朝阳兄说说，因为李亚东清楚朝阳兄会回来。对于这种真正的国家储备型人才，他是不介意帮衬一把的，当然，也不好过分干预，怕影响原有轨迹。 另外，李亚东心里也有些自己的算盘，将来互联网他势必是是要掺一脚的，然而他什么都不懂啊，趁现在跟朝阳兄结个善缘，将来总没坏处。 “这……怎么好意思。”朝阳兄一直平静的表情，终于起了一丝涟漪，实在没想到眼前这位年轻的老板，居然心怀大义，顿时产生了些许敬仰。 “无妨，就这样吧。”李亚东拄着拐杖站起，拍着他的肩膀说道：“最重要的还是好好学习，有什么困难可以随时来找我。” 朝阳兄重重的点了点头，道：“好！” 第一百四十七章 宣告主权 几个月没来公司了，有些事情李亚东确实需要了解一下，即便他对田磊和蒋腾飞二人都颇为信任，但过往的经验告诉他，小心驶得万年船。 人与人之间本就应该互相信任，这一点没错，但过分的信任之下就会产生漏洞，财富的诱惑总能让人铤而走险，亲兄弟反目为仇的例子都屡见不鲜，李亚东实在不想这些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 视察完了风顺服装贸易公司后，他又来到隔壁的一帆贸易公司，这里都是老员工，李亚东从西北回来时，大家也都去探望过，如今见老板终于可以自行出门，也都是高兴得紧，纷纷围上来嘘寒问暖。 “好了，今晚两个公司一起，乐康斋走起。”大家实在太热情，李亚东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喔——” 公司里顿时爆发出一阵欢呼，有老板的日子，就是不一样。 等大家各回岗位后，李亚东让蒋腾飞回去把财务叫过来，另外把开业之后的账簿都搬来，就在田磊的办公室，拉上财务老黄，一行五人开了个例会。 这一年公司仍在稳步发展，上半年虽然因为二发贸易公司的事情，公司有过一段时间的亏损，不过挤垮他们之后，生意也比以往好了不少，总体来讲还是利大于弊。 李亚东去年腊月买的那只大保险柜，现在早就塞满了，可以说再也放不进去一摞钱，前段时间他又让田磊去朝阳那边拖两只回来，一边公司放了一只，不然不行，因为钱实在太多，根本没地方放。 年后李亚东甚至打算去人民银行开个户，适当储存一点，过完年就是一九八六年，距离小平同志第一次南巡已经过去两年，一九八四年创建的那么多公司，这两年基本都是赚钱的，中国经济的增长有目共睹，京城里已经不乏“十万元户”，就譬如徐泽政他老爹，李亚东猜想至少拥有几十万身家，之前不敢存钱是怕出风头，现在顾忌明显小得多，分几个户头存个几十万，应该还不至于引起高层领导的重视。 至于他现在到底有多少钱，这个李亚东还真没细数，不过账本上都记得清清楚楚。 一帆贸易公司这边平均每月的纯利在五万左右，这其中微型录音机占了大头，他们与工厂那边的协议是每个月保证1000部的批发量，前几月还有库存，现在已经能圆满消化，而一部录音机是四十块左右的利润，光这就有四万块了。 风顺服装贸易公司那边因为是刚开业，有些盈利模式还在摸索中，譬如男性服装，所以目前的利润主要靠女性服装支撑，大约每月在一万左右。 这也就意味着，两家公司每月合计能带给李亚东六万左右的收入，一年下来就是七十多万。再加上他之前的存款，还有一个多月就到元旦，到那时他的现金流应该能达到一百二十万。 看起来是挺多的对吧，其实不然，李亚东心知肚明，这个年代比他有钱的个体户还有大把，别人不提，年傻子就肯定比他有钱，只是他们那种踩着火线的赚钱方法，在李亚东看来实在过于惊险，一不小心就进去了，所以还是免了。 晚上按照约定，两家公司的人一起在乐康斋里搓了一顿，李亚东有伤在身，倒也没人敢劝酒，只喝了点啤酒。 酒过三巡，最后不知怎么的两家公司就杠上了，谁也不服谁，就连小猛他们那帮小兄弟，也被一分为二，一个个的喝得面红耳赤，提着酒瓶子吹着牛皮，李亚东嫌太炒，就先下了桌。 “怎么不喝点？” 朝阳兄也下了桌，端着一瓶北冰洋，坐在沙发上。 “老板，坐。”朝阳兄起身搀扶了他一把，然后笑着说道：“待会儿还要回学校，弄得满身酒气不好。” 李亚东点点头，表示理解。 忽然想到什么，朝阳兄不由问道：“老板，你是不是也在读书？” “哦，这都被你发现了？”李亚东楞了一下，他在北大读书的事情，其实公司里并非人尽皆知，就譬如风顺公司里的新人基本就不知道。 朝阳兄讪讪一笑，挠着脑壳回道：“能感觉得出来。” 李亚东纳闷了，心想莫非稍微牛掰的一点的人物，还有这方面的才能？ 倒也没隐瞒，便将自己在北大上学的事情说了出来，看到朝阳兄眸子里精光四溢，暗道一声不好，赶紧强调一句，“咱俩可不一样，我考上北大完全是运气，其实根本不是读书的料，要是能读进去肯定不干这些买卖，还是读书好啊，成绩好的出来就是大官，像你这种尖子生还有机会出国留学，做买卖有什么用，虽然有几个臭钱，但没人看得起，不值当啊……” 说着，李亚东还一脸向往，弄得好像自己真的很爱读书一样。 关键朝阳哥还真把这些话听进去了，认为这是过来人的劝告，略有动摇的决心，也越发坚定。 李亚东隐晦的观察了一下他脸上的表情后，心神大定。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啊。 众人喝得晕乎乎的散了场，李亚东还要留下来买单。 他自己平时吃个便饭也就算了，真要请客吃饭，从来都是自掏腰包，这一点乐康斋里几乎人人都知道。 宫羽亲自过来结账，手里拿着一个计算器，噼里啪啦的摁了几下后，用标准的职业化口吻说道：“李老板，一共两百二十九块六毛四分，因为是老客户，零头帮您抹掉，一起是两百圆，谢谢。” 李亚东掏出钱来递给她，不禁哈哈一笑，“你这服务员不行啊，折扣打得太狠，这样下去你们老板会亏本的。” “那要不然你问问老板，要不要把我开了？”宫羽眨着眼睛问道。 “那他应该不敢……”李亚东一本正经的摇头，“把你开了，这饭店肯定得倒闭。” “呵呵……”俩人都笑了。 “我送你回去吧？”宫羽说道。 蒋腾飞一帮家伙早喝晕了，被李亚东赶回了家，如今身边确实没人，外面黑灯瞎火的，原本想叫周红兵弄个手电筒送他回去，既然宫羽方便，那就最好不过。 俩人驱车回到四合院，院门竟然是开的，李亚东不用想就知道是谁来了，因为这里的钥匙他只给过一个人。 “老相好来了？”宫羽搀扶他下车，饶有兴趣的问道。 李亚东讪讪一笑，“不好意思，今天就不请你进去了，改天……” 他的一番话还没说完，院子里就传来一个声音，“东哥，怎么不请客人进来坐坐？” 一听这话后，门外两人表情各异。 李亚东楞住了，因为苏薇从来没有这么亲昵的称呼过他，以前都是直来直去的喊他全名，一时间有点不敢置信。 而宫羽，则是情不自禁的眯起眼睛，目光向院内探去。 这丫头，还真把自己当成这里的女主人了？ “就是啊，李亚东，你应该请我进去坐坐的”宫羽原本还真没打算进去，但现在，她改变主意了。 说着，关上车门，也不管门外的台阶李亚东上不上得去，率先走进院子。 两个女人很快就面对面的站在了一起，宫大小姐的气势自不用提，一袭黑衣，神色倨傲，在夜色的笼罩下，仿佛暗夜女王一般，特别是那抹似血的红唇，更是给她平添了几分妖艳，寻常女人恐怕看一眼就会自惭形秽。 苏薇依旧是平时的模样，李亚东买给她的羽绒服也没穿，上身是一件碎花小棉袄，脚下是一双沾有泥土的黑色棉鞋，没有精致的妆容，也没有冷冽的眼神，就这么静静地站在那里。 “你就那个苏薇？”宫羽眉头一挑，也没发现有什么过人之处吗，她知道李亚东有个相好，不过并不在意，那又怎样？今天是相好，明天就一定还是相好？她宫羽何须去跟别人争宠，该是她的总归是她的。 苏薇深吸一口气，尽量表现得更加从容，不让对方发现她身体的异样，她缩在袖子的手止不住的在颤抖，天知道她作出这个决定，下了多大的决心。如今近距离一观后，她越发感受到对方的强大，那抹极具侵略性的眼光，似乎要将她整个人吞噬。 不，她绝对不能认输！ 今天……她就是来宣告主权的！ 第一百四十八章 心痒痒 李亚东杵在门外都能感觉院子里散发出来的“杀气”，显而易见的是，大部分都是来自于宫大小姐，包括他心里都很清楚，如同小白兔一般的苏薇，绝对不是女王级别的宫大小姐的对手。 这俩人如果半斤八两，他还真不好偏袒谁，但现在大势一边倒，他就不得不出手解围。 费力的爬上台阶，走进院子后，赶紧说道：“都站着干嘛，这么冷的天，进屋坐啊。” 苏薇“嗯”了一声，过来搀扶他，宫羽斜睨一眼，当作没看见，自顾自的走进亮灯的东厢房里。 “哟，还做一桌子菜啊，可惜了，某人已经吃饱喝足了。” 李亚东走进屋一看，小小的感动了一把，精致的镂空檀木桌上，摆好了三菜一汤，以及两副碗筷，菜都没动过，要知道现在已经是八点多了，天知道苏薇饿着肚子等了他多久。 “那个……刚才光看他们喝酒去了，菜其实没怎么吃，肚子还饿着呢。” 苏薇笑了笑，道：“那你先坐会儿，菜都凉了，我去热热。” “哦，好……” 等苏薇端着菜走进厨房后，宫羽翘着二郎腿在饭桌旁坐下，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是不是啊李亚东？” “是啊，真饿！”李老幺拍着确实没有隆起的肚皮回道。 很快，热腾腾的饭菜就上桌了，宫羽四平八稳的坐在囍字靠背椅上，手一伸，“劳驾，给双筷子。” 苏薇楞了一下，不过很快反应过来，依旧笑着说道：“好，我去拿。” “你不是吃过吗？”李亚东捧着一碗饭，小声问道。 “你不也吃过？” “……” 这三个人坐在一张桌子上，气氛有多尴尬就不提了，李亚东实在没撤，谁也不好得罪，干脆闷头扒饭。 宫羽夹起一块红绕肉放进嘴里，然后一脸嫌弃道：“怎么烧得这么油腻，李亚东你也吃得下，你不是要减肥吗？” “不差这一顿嘛，吃完再减，吃完再减……” 说着，李亚东顺势夹起一块，也塞进了嘴里，吃得满嘴流油，还一脸陶醉的说道：“真香啊！” 苏薇被他夸张的表情给逗得笑了。 “一点追求都没有！”宫羽撇撇嘴，直接放下筷子，“这么难吃的菜，比不上我店里服务员烧的。” 苏薇身体微微一颤，没有说话，继续低头小口吃着饭。 “诶，宫大小姐，这肉沫茄子还不错，很下饭的，你不是好这口吗，要不给你盛晚饭？”李亚东是真想给她一碗饭，堵住她的嘴，一起和和气气的吃顿饭不好吗，干嘛要说这些有的没的。 “算了，你自己吃吧，多吃点！” “哦，好，那你坐会儿……” 他原本以为宫羽应该马上要走，外面的小轿车还没熄火呢，可谁曾想，宫羽一直坐到他硬塞了两碗米饭后，始终没有要抬脚的意思。 直到苏薇洗完碗，从厨房里走出来后，才拍拍屁股站起来，淡淡的说道：“我送你回学校。” 李亚东楞了一下，心想难道宫大小姐良心发现了？他刚还在想呢，不知道苏薇待会儿该怎么回去，还是头一次弄得这么晚，都怪他，今天是休息日，他应该想到苏薇会过来的，还搞什么饭局啊，饭局哪天不能搞。 却哪知苏薇接下来的一句话，惊得他差点从椅子上翻下来。 “我今天不回去。” 宫羽眉头一蹙，似乎没想到这丫头敢说出这样的话，她比苏薇略高一些，加上穿着高跟鞋，有点居高临下的意思，问道：“你确定？” 苏薇深吸一口气，并不回避她刺人的目光，回道：“确定。” “那你可得把他伺候好了，自己主动一点，他这样的情况不适合做大的动作，我可不想看到他明天腿上再打石膏。” 说着，宫大小姐一头波浪卷发猛地一甩，潇洒离去。 而屋子里，苏薇脸上红得像是要滴出水来，李亚东也是尴尬不已。 这就是宫大小姐啊，什么话都敢说！ “轰——”四合院外，传来一阵引擎的咆哮声。 一阵尴尬的气氛在房间里蔓延，最终，还是李亚东率先打破了沉静，道：“那个……我这有手电筒，要不陪你去路边找辆车？” 宫羽过去从未在这里留宿，如果是下午过来，很多时候也会弄到天黑，但每一次她都会走回去，李亚东知道她是一个很传统的姑娘，所以从不做逾越之事。 他毕竟不是初哥，有些事情并不急于一时。 “说了不回去就不回去！”却哪知，苏薇一下哭了，整个人不断抽泣着。 刚才发生的一切，对她来说都太难了。 李亚东有点手足无措，都说女人心海底针，他活了两辈子，依然不敢妄图猜测她们的想法。 “你别哭嘛，到底怎么了，跟我讲就是。”他拄着拐杖站起来，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膀问道。 而她却倔强的侧头望向门外，根本不回头看他。 那个女人以为她不敢在这里睡，她今天就偏偏要在这里睡，凭什么她就可以不羞不臊的说出那样的话？ “薇薇。”李亚东不知道此刻还能做什么，他尝试着这样去叫她，不知她是否能明白他的心意。 苏薇的身体轻轻一颤，猛地的转过身来，一头扑进他怀里，嚎啕大哭起来，“呜呜……她太厉害了，太厉害了……” 李亚东先一怔，继而窃喜，转瞬间又一脸迷糊，伸出右手拍打着她的后背，问道：“你说宫羽，她怎么了？” 然而苏薇并没有答话。 这种感觉好蛋疼啊。李亚东心想，就跟猜哑谜一样。 好半晌后，苏薇终于止住了哭泣，然后红着脸从他怀里挣脱，“你要睡觉了吧，我去给你打水洗脚。” 说着，逃也似的跑进厨房。 “真要在这里睡啊？”李亚东口中喃喃，到现在都有点没缓过神儿来。 感觉看了一场电影，进度比电视剧快了不少。 而且一定要挑这个档口、他躺床上不好动的时候吗？ 不知怎么的，脑子突然想起了宫羽临行时的那句话，裤裆下面不自觉的就有了反应，这就比较尴尬了。 赶紧拄着拐杖来到卧室的红木床边坐下，没过一会儿，苏薇端着一盆热水走了进来。 “我自己来……” “还是我来吧，你现在是病人。”苏薇搬了张小板凳，坐在搪瓷盆边，拿了一条毛巾帮他洗脚。 这姑娘似乎做什么事情都一丝不苟，就连洗个脚都是自上而下，一块一块的拭擦，不放过任何地方。 李亚东低头看着她一脸认真的表情，不禁笑了笑。 “你……笑什么？”苏薇脸上的红晕还没消，抬头瞟了他一眼。 “哦，没什么，你洗脚很舒服。” “这是……是特殊情况，因为你不方便，以后才不给你洗。”苏薇眼神慌乱。 “哦。” “李亚东……” “等等！不是说好的叫东哥吗？” 苏薇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心想谁跟你说好了？ 突然想起了之前的事情，莫名其妙的又笑了，道：“好，东哥，你这里应该还有其他床吧？” 刚才那段时间，她想明白了很多东西，她虽然说了今晚住在这里，但还是不应该去跟那个女人赌气，然后做一些自己还没准备好的事情，那不是她。 她从小受到的教育是只有夫妻才可以同房，她也觉得那样才是对的，这是一个原则性的问题，也是道德标杆，不应该被别人的三言两语所击垮。 “有是有啊……”李亚东一脸悻悻，原本他还真没什么想法，现在突然有点想法了，又给他整这么一出，“就是没铺好。” “没事，我自己铺就行，你告诉我被子在哪儿？” 你说这事情给闹得吧，把人家心都勾痒了，然后暖被窝的婆娘突然跑了。 这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李亚东躺在床上一宿没睡，而其实隔壁的苏薇也一样。 第一百四十九章 一九八六 元旦之后京城下了一场小雪，似乎为了迎接一九八六年的到来。 天气越发冷了，李亚东终于摆脱了拐杖，开始了拥有两条腿的幸福生活，不过闲置了半年的左腿还不能完全适应，因此走起路来有点一瘸一跛。 家里来了信，他三嫂临盆已经不远，老李家第三代中的带把货马上就要落地，他心里高兴得紧，正在筹划提前回家的事，不过以目前的状态可不敢回家，家里人要是误以为他从此变成了瘸子，那是要闹翻天的。 所以最近李亚东开始了术后的康复训练，这个年代还找不到类似的专业机构，不然他并不介意花几个钱，也只能遵从医生的建议，自己摸索着来，每天清晨的早锻炼是必不可少的，四合院外的这条河道，就是他的进行路线，沿着河道一溜小跑，折返一趟，然后再压压腿什么的，是早上的必修课。 这里同样也是附近居民的锻炼场地，这个年代气功潮虽然还没兴起，但坊间流传着的一些腿脚功夫，一样深受老少爷们儿的追捧，总能瞧见两个上了年纪的老大爷，在那里周旋游走、激斗正酣，一副武林高手决战小河之畔的架势，旁边不乏围观的人群，大家细心观摩，不苟言笑，是真把修炼拳脚当真一件大事来看待。 李亚东虽然感觉好笑，但一直憋着，不管如何多运动总归没有坏处，此时国人的体素质确实极差。 附近的居民渐渐也开始知道旁边搬来了一位小伙子，这事得怨李亚东，好些邻居几个月了才有了第一次照面，主要之前腿脚不便，一直深入简出，平时又要上课，所以院门一直都是锁着的，再加上四合院的原主人约莫有些傲气，与左邻右里的关系处理得不好。 一位大妈就对李亚东说“哟，你搬曹家宅子了那高墙大院的，咱们可不敢进。” 李亚东就说啊，“没事大妈，那宅子我买下来了，以后常来逛逛。” 他总是很在意左邻右里的关系，原因是上辈子住在电梯房里，那种一层楼谁都不认识谁的子过多了，所以对这样的氛围异常珍惜。 这天清晨，李亚东跑完步回来，正在院门外的河道栏杆上压腿，一组动作做完后，潇洒的一个转 “哎哟，这位小哥，您悠着点” 把一位蹬着二八大杠的大哥直接顶飘了，从自行车上摔了下来。 李亚东一脸尴尬，赶紧上前搀扶，发现人家手都擦破了，更加不好意思。 “这位大哥，实在不好意思，要不上医院看看” 穿着一深蓝色四袋棉袄的中年人一脸晦气，龇牙咧嘴的看了看蹭破皮的手掌后，摆手道“算了，没大碍，以后当心点，这马路牙子不算宽，你们这些小伙子强力壮，步子又大，撞倒我还好，撞倒了大爷大婶儿可就不好了。” “是是，哥您教训得是” 李亚东连连致歉，真心觉得不好意思，又说道“要不进屋我给你上点药吧，刚好家里有备着。” 中年人望着他手指的方向，诧异道“你住这宅子你是曹老板他” 李亚东赶紧解释了一下。 “哦”中年人听完后，不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这宅子买下来可不便宜吧” “还好还好，曹老板急着出国，让我捡了个漏。”李亚东讪讪一笑，见他没有拒绝，就搀扶着他进了屋。 俩人上药的档口，也算互相认识了一下，中年人就住在沿河的另一座四合院里，名叫朱云富，令李亚东意外的是，这位朱大哥还有几分来头，是海淀这边赫赫有名的饮料三厂的厂长，他们厂生产一种名为“鲜桔饮”的汽水，虽不及网红北冰洋那么畅销，但在市面上还是随处可见的，价格也稍稍便宜一些。 “哟，李老弟原来是北大的高材生啊，还是学经济的，幸会幸会。”朱云富同样对眼前这个小伙子刮目相看，看着普普通通的，想不到还是个大才。 要知道这年头搞经济的人可谓少之又少，他们厂偶尔会聘请一位经济专家来指导一下，要费老大劲了。 这样一想着，心里顿时生起了结交之意，趁着空闲，不由问道“李老弟对企业改革这件事怎么看” 李亚东蹲在地上给他上药膏，头也不抬的回道“不改不成啊，过去的体制好是好，但过于理想化了，员工都把企业当成爹妈，寻思着少干点活爹妈也不会说，犯点小错误爹妈也不会骂，长此以往，必定是要出乱子的，企业就是企业，就该有严格的管理制度，不然迟早会被一帮孩子拖累死。” 朱云富听罢，思绪良多，这番话虽然有些不中听，但思夜想之后，他也不得不承认，确实是这个理儿。 体制改革的大潮已经刮起，几乎避无可避，他们这些做一把手的，其实都顶了很大的压力，下面的职工大多有绪，包括基层领导也十分不解，这些都需要他们去做思想工作，可关键好些问题连他们自己都想不通，又如何去开解别人 “唉”他叹了一口气后，说道“李老弟不愧是北大的高材生啊，可谓一语中的，听你一席话，胜过看十页冗长的材料，受教了。” “不敢不敢”李亚东连连摆手，他刚才一番话说得直白，也是看朱云福的份，否则换成一个普通职工，是肯定不会这样讲的。 “李老弟喝过我们鲜桔饮吗” 这时药膏已经抹好了，李亚东挠了挠脑壳，显得有些不好意思的回道“没有。” 主要他不太喜欢喝甜饮。 “这样啊，那下回我给你带几瓶尝尝” 说着，朱云富便起告辞了，约莫是要赶着去上班，看得出来是个心的人。 提前回家的事，李亚东特地找赵无衣打了个商量，好在他这一年表现得不错，中半年的社会实践活动还受到了学校嘉奖，也算为班级争了光，赵无衣嘱咐一下不要落下学业后，也就同意了。 一月末的最后几天，李亚东把公司的事处理了一下，叮嘱田磊和蒋腾飞做好过年期间的安排，也就准备动回家。 不曾想临行的头一天，被一件事给耽误了宫老头住院了。 听说不是什么要紧病，冬天嘛，偶感风寒，很常见。只是这老头年纪实在太大，不送到医院家人不放心。 不去看看是不合适的，他人毕竟还在京城里，上次他腿折了回京，人家一大把年纪还亲自登门探望过。 于是这天上午，宫羽刚好要去医院，李亚东就提着几袋补品，搭了个顺风车。 来到病房时，宫老头正躺在上输液，李亚东有段子没跟他照过面，感觉清瘦了不少，大概是由于生病的缘故，脸色显得有些苍白。 “老爷子，酒没喝到位吧，咋就突然搞感冒了”李亚东打趣着说道。 旁边宫羽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呐，呐，还是这小子了解我” 宫老头笑了笑，声音有些沙哑，指着宫羽说道“还不是这宝贝丫头嘛，一顿只给喝二两，这么冷的天，二两酒都不够暖子的，能不生病吗” “好啦好啦”宫羽走到边给他垫了个枕头，一边忙活着，一边说道“曾爷爷，等你病好了，想喝多少喝多少，我再也不管你了。” “这可是你说的，李小子你要作证。”宫老头眼珠子一瞪，想起美酒，面色似乎都红润了不少。 “好好，我作证，我作证”李亚东苦笑，心想这人越老，脾气倒越像小孩。 病房里的暖水瓶空了，宫羽提着去打水。 听着脚步声渐行渐远，李亚东赶紧拉了把椅子坐到边，有句话他想问很久了，只是一直没逮到机会，今天好容易照了面，就不得不问了，否则心里总感觉有个疙瘩。 “老爷子，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把宝贝曾孙女从国外招回来，是不是一开始就打了什么算盘” “啥算盘”宫老头开始装疯卖傻。 “没有”李亚东微微眯眼。 这时，宫老头倒是反问道“小羽条件不好吗，哪一点配不上你” 听他这么一问，李亚东心里瞬间了然，暗骂一声老狐狸。 “我又没说配不上，但关键我有对象了呀，你这一搞多尴尬啊” “我又不知道你有对象。” “” 俩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好几分钟后，宫老头冷不丁的问道“你跟我讲实话，你觉得小羽怎么样” “好啊。”李亚东想都不想的回道“人长得漂亮，又聪明，能力也强，除了偶尔耍小子，几乎没啥毛病。” 宫老头嘿嘿一笑，又问，“那你喜欢不” “诶，老爷子，你这一大把年纪了，咋说话就没羞没臊呢。”李亚东一脸无奈，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为老不尊吧。 “你不回答，我就当你喜欢了。” “你咋想咋想” 宫老头眸子里闪过一丝狡黠，突然侧头说道“小羽，听到了吧。” “啊”李亚东瞬间懵bi)，猛地一回头，发现宫羽正杵在门边，笑意盈盈的望着他。 狗的，又着道了 第一百五十章 家中变化 今年回家跟去年不同，只有李亚东一个人，田磊肯定是要等邱虹放假之后一起回家的，临近年边，他一个人背着两大包行囊，踏上了归途。 这样的日子旅客注定不多，李亚东旁边的位置甚至都没人坐，这让他难得有机会在火车上舒展四肢，一个人霸占了整张长条座，人靠在临窗的车壁上，双手环胸，一路闭目养神。 对面坐着两位打扮时髦的妇人，烫着花卷头，这种后面剪齐的大波卷，是这个年代国内最流行的发型，比宫羽那种国外引进的大波浪卷发，更符合国人当下的审美，特别是那“招手式”的硬刘海，相信日后很多人都在妈妈或丈母娘年轻时的相片里见到过。 她们虽然一样带着股女性特有的八卦劲儿，但谈论的话题就相对高端一些，不再是油盐酱醋、家长里短，而是旅游风景、娱乐明星。 这大概是新中国成立后，国内最先富起来的一批家庭主妇，已经开始结伴出游了，从言语中不难听出，应该是刚从京城旅游完回来。 俩人有多能聊，李亚东实在无法形容，他睁着眼睛的时候俩人在聊，一觉睡醒了俩人在聊，天黑了俩人在聊，天亮俩人还在聊，此刻的心情只能用一句江城话来形容——我信了你的邪！ “诶，我说，上次在酒店里看的那电视剧还记得不？” “你说西游记？” “是啊，觉得怎么样？” “好啊，太好看了，回去我肯定天天看。” “你也觉得好看啊，我也是，那里面的和尚可真俊俏！” 李亚东正在闭目养神，两位姐姐大概以为他睡着了，说话也没个顾忌。 “是啊，我家那口子要有人家一半就好了……” 李亚东真不是故意偷听，可还是给逗乐了，嘴角不自觉的勾起一抹弧度，幸好两位姐姐没发现。 八六版的西游记影响力有多大自不用提，于一九八六年元旦开播，一共才二十五级，中央电视台却重播了三千多次，可谓真正的家喻户晓。 里面各路主演也因此成为炙手可热的明星，六小龄童损失最大，虽然他扮演的孙猴子是常之无愧的人气第一，但由于被猴毛覆盖了大半张脸，以至于即便真人走在街上，也不见得有人会认识，八戒和沙僧也一样，都属于为艺术献身的类型。获利最大的自然就是唐三藏的扮演者，迟重瑞，因为本身长得细皮嫩肉，再加上旁边时常有三只精怪衬托着，一时间成为万千女性的梦中男神。 李亚东这时就很想回了一句啊，“两位姐姐就别想了，真要想的话起码先挣个上亿身家，因为你们的唐僧哥哥其实是个俗人。” 同一班次的火车，与去年同样的时间抵达江城，在火车站旁的小餐馆里吃了碗热干面后，李亚东就马不停蹄的坐上了长途巴士。 依旧是临近天黑时回到他们的县城，一年不见，小县城还是原来的样子，似乎半点变化没有，不像三十年后，几个月不回乡就基本找不着路，中国城市建设虽然处于高速发展之中，但目前仅局限于一二线城市，像他们这样的小县城，至少还要沉寂二十年。 今年的运气显然没去年好，没有遇到开拖拉机的二狗子，不过李亚东也不急，背着行礼走了几分钟，来到张春喜的烤鸭店。 “小东！” 张春喜怀里系着一条白围裙，手里拿着一把大菜刀，正站在柜台后面招呼着生意，看见李亚东那会儿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离过年还有好一阵儿呢，大学时间这么自由的吗，想啥时候回就啥时候回，要知道他们以前高中住校的时候，想出个门都难呐。 “哟，亚东回了！” 蔡小惠也在，看见李亚东时有多殷勤就不提了，当初如果不是这孩子帮衬一把，她们家哪里有现在的好日子。 “今晚不许走，到家里吃饭，我这就回去，弄几个大菜。” 说着，就开始解围裙。 张春喜见李亚东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样，嘿嘿一笑，“中半年买了房子，跟我小姨家一起，隔得不远。” “可以啊，春喜同志！”李亚东瞬间了然，大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得了吧，就是人家住旧的房子，哪比得上你们老李家的三层大楼房？” 听他这么一说后，李亚东更是归心似箭，年前他走的时候，家里的房子还没盖好，现在肯定已经住进去了，就想马上回去看看，于是赶紧把蔡小惠给拉住。 “姨，别忙活了，都不是外人，我还能跟你客气不成，今天不行，刚下车想回家里看看，过几天你就算不提，我都要去参观一下你们的新宅子。” “这孩子，每次来都这么急赶急赶的……” 蔡小惠一脸无奈，垮着脸道：“那可说好了，过几天一定得来。” “必须的。” “接着！”张春喜留都懒得留，一起玩到大的发小，什么脾性一清二楚，直接一串钥匙扔了过去。 这家伙某些方面倒是遗传了他老子的基因，一辆一脚踹骑了一年还跟新的一样，停在马路边上也不见什么灰尘，显然经常清洗。 “走了……”李亚东把行礼绑在后座上，一脚踹下去，摩托车轰轰直响，油门一提，扬长而去。 在乡下农村里，一脚踹有时候比小轿车还好使，基本没有不能走的路，一溜烟的回到村里时，天色还没有完全暗下来。 “李老幺回来了！” 也不知道哪家孩子嚎了一嗓子，然后整个小山村就沸腾了。 李亚东这次倒没有多作停留，逢人就招呼起来，“叔啊，去家里坐……” “婶儿啊，去家里坐……” 沿着黄泥巴土路一直开到后山，到家门口前停下，母亲胡秀英听到动静后，手里操着菜刀就冲了出来，约莫正在做饭。 “小东啊，咋这么早就回来了？” 不光她没想到，乡亲们也都没有想到，恰好这时，三嫂刘金菊顶着大肚子摸到了门边，李亚东能告诉他娘，因为这里面装了一个带把货吗？ 他不算重男轻女，主要还是农村人的老传统，家里至少要有一个传宗接代的，老李家人丁本就不兴旺，再加上他上辈子无儿无女，就指着这么一个带把货，弄不重视吗？ 很多事情已经养成了习惯。 “娘，今年学业不算忙，留在学校里也没什么事，就提前回来了。”他也只能这样说道。 “哦，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一年没见，胡秀英心里能不想念？俗话说儿行千里母担忧，也就看他回来的时间不对，怕出了什么事。 “小叔子好像又壮了……”刘金菊呵呵笑道。 “三嫂，你现在大着个肚子，平时可得注意咯，一个人尽量别走动，我带了些补品，待会给你拿出来……”李亚东一边从摩托车上卸行礼，一边扭过头来笑着回话。 刘金菊眼前一亮，笑得更灿烂了，“又让小叔子花冤枉钱了。” 自从肚子大了后，她在这个家的待遇明显不同了，就连婆婆都会处处让着她，顿顿都是好吃好喝的，她现在倒是巴不得不要这么早生。 等到李亚东把行礼收拾进屋后，一大波乡亲们也都赶到了。 于是二话不说，从包里摸出两包大重九，这次没买阿诗玛，寻思着给大家换换口味，又摸出一包大白兔，还有瓜子、果仁什么的，在这方面，李老幺做人向来研究。 “亚东呀，怎么今年还没带媳妇儿回来？” 李亚东任他们痞，反正已经习惯了。 一直忙活到天黑，众人才意犹未尽的散去。 胡秀英正在厨房里张罗着晚饭，儿子回来了，可不得多加几个菜？刘金菊坐在堂屋的靠背椅上，不停抚摸着肚子，都能顶两三个大西瓜了，自然不太好受。 而这时，李亚东才有时间参观起新楼房。 这房子是按他的想法砌的，其实结构大致都了解，三层三大间，一楼稍大一些，后面独立出来一间厨房，清一色的水泥地面，墙壁上全都刷了白漆，亮亮堂堂的，干净整洁，唯一让人看着不顺眼的就是家具，这也是他没参入的一件事情，果然没办好，多少也置办了一些，但大多还是以前老房子里的家具，八成是他娘舍不得扔。 楼上楼下逛了一圈后，总体来说达到了他早前的预期，但家具必须得换，床板什么的吱吱呀呀的都不好睡了，这件事情他接下来会亲自操办。 回到一楼堂屋里，瞅着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不由望向三嫂问道：“我三哥他们都在鸭厂吗，一个都不回来？” 刘金菊刚想说点什么的时候，门外传来一阵自行车铃声，李亚东赶紧走了出来。 借着屋子里透出来的光亮，能看清是一行俩人，蹬车的是个男人，坐在后座的是个女人。 车子刚一停下，女人就从后座上跳下，向着屋里飞奔而来，这女人自然就是李冬梅了，她早就从乡亲们那里得知小弟回来了，激动得小心肝都快跳出来了。 男人目送着她到了门口，就准备要走，却哪知身后传来一个声音，“诶，你等等。” 这人李亚东并不陌生，正是那个叫黄国栋的年轻木匠，他当初还有意撮合，想不到还真好上了，都敢光明正大的送人回家，而且如果李亚东没猜错的话，他胯下的那辆自行车还是自己买的，看着模样是准备骑回家，然后明天早上再来接吗？ “啊？”黄国栋楞了一下，扭过头来，他跟李冬梅的事情虽然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但毕竟还没摆上台面，主要李家老太太还没点头，把人送到门口已经算是出格的了，进门那是想都不敢想。 “一起吃个饭吧，刚好找你有点事。” 黄国栋意识到这是一个机会，他现在约莫也知道，李家老太太最疼自己的小儿子，刚好“小舅哥”似乎对他印象不错，去年还提点过他，心里顿时一喜，道：“好！” 第一百五十一章 丰收在望 堂屋里，黄国栋没敢上椅子，坐在靠近门口的小马扎上惴惴不安，李冬梅给他倒了杯水，瞅着刘金菊坐在旁边，也不好意思端起来。 而这时，李亚东正在厨房烧火，一边还跟他娘搭着话。 “娘，四姐这个情况，你是知道的吧？” 胡秀英叹了口气，道：“我是随她的，就像你说的，以后要过日子的可是她，只要她自己相中了就行。” 想想也是，如果他娘反对，黄国栋敢光明正大的蹬着他们家的自行车，送他四姐回家？ “大哥？”几乎不用想，李亚东就猜到了原因，能让他娘都拿不定注意的因素，八成来自于他大哥。 胡秀英点头道：“你大哥说这小伙子家境不算好，真要嫁过去冬梅肯定要受苦，所以这件事情不能太急，得先观察观察，起码人品要好才敢拍这个板，说是两头总得占一头。” “原来是这样啊……”李亚东听罢，不禁长出口气，这事做得还真没毛病，倒是他有些操之过急了。 又问道：“那观察应该有一阵儿吧，就没什么说法？” “我是觉得还行呀，人也挺勤的，冬梅不是车子骑得不好吗，都摔了好几次，人家小伙子但凡有空就来接送她，上次你桂枝婶儿生病了，我一大早抽空过去看了下，回来堆门口的柴火都被人劈好了，后来听冬梅说也是他干的。你大哥月初回来说再看看，也只有等过年的时候看他怎么说了。” 胡秀英说到这里顿了顿，不禁埋怨起来，“你说这事情给闹的吧，冬梅都多大了，我像她这么大的时候都快坏上你二姐了。” 李亚东一听，心里算是有了底，知道这事一准没跑，笑着回道：“娘，那不一样，年代不同了，现在不是在搞计划生育吗，国家提倡晚生晚育，这事你听大哥的，没错！” 饭桌上因为多了个外人，所以气氛有些冷淡，李亚东就开始主动起来，回房拎出一瓶茅台，笑着说道：“黄哥，走两盅？” 他就寻思着反正迟早也得叫，谁让他四姐喜欢呢，就算找个乞丐，他也得喊姐夫哥啊，迟叫不如早叫。 可黄国栋听罢，却是吓得一哆嗦，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胡秀英，见她没反应后，赶紧回道：“听……听你的。” 刘金菊稍微意外，诧异的看了一眼小叔子，李冬梅则赶紧低下头，脸上不自觉的露出笑容，心想弟弟回来就是好。 “娘，你喝点不？” 胡秀英摆手道：“算了，你俩喝吧。” 李亚东倒也不勉强，从条台上找来两只酒盅斟满，递了一杯过去，黄国栋赶紧起身双手接过。 俩人慢悠悠了走了两个后，李亚东笑着问道：“黄哥，年底忙吗？” “现在还好，不是还没到正年边嘛。”黄国栋呵呵一笑，不知怎的，对面这人明明比他要小，也一直和颜悦色的，但他总感觉到莫大的压力。 “那刚好……”说着，李亚东便将自家要置办一套新家具的事情说了出来。 黄国栋脸上一喜，这无疑是件好事啊，钱不钱他倒无所谓，真要给，他也不敢接啊，就寻思着好好的表现一下，正准备应下来时，却不想胡秀英突然开了口。 “小东啊，干嘛浪费这个钱，不是都还能用吗？” “娘，这不叫浪费，老话说的好啊，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我刚都看过了，床板吱呀呀的响，几口柜子也都被老鼠啃了，放在新楼房里你觉得合适吗，再说了，三嫂还挺着个大肚子呢，万一床塌了有个好歹怎么办，当务之急，首先得给她换张新床。” 他这么一说，胡秀英还真不敢反对，天大地大，也没她三儿媳妇肚子里的娃大，老李家的带把货，指不定就这一趟了，二分之一的概率，希望还是挺大的。 刘金菊笑着不说话，心里有多乐呵自不用提，她嫁到老李家也有好几年了，啥时候有过这样的待遇，全家都得围着她转。此时就在心里祈祷着，希望肚子的小家伙争气点，多根把，那以后她在老李家的地位肯定不一样。 “黄哥，你看成吗？” “成成……我明天就过来。”黄国栋赶紧回话，其实他最近刚接了两个活，决定都推掉，这次他不打算赚钱了，就寻思着把活干得漂漂亮亮的，看能不能赚个媳妇儿回去。 吃过饭后，黄国栋准备抹黑骑车回家，李亚东看他喝了酒，特地找来手电筒和胶布，帮他在自行车前做了个简易的探路灯，这黑灯瞎火的，万一翻沟里去了可不好，农村里这样闹出人命的事情屡见不鲜，他爹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第二天一早，黄国栋果然背着工具袋子，一大早就赶了过来，农村自然不缺木头，山上看中了那颗树随便砍就行，反正这年头也没人管。 而李亚东吃过早饭后，就骑着一脚踹，载着李冬梅，前往了江中村。 昨晚他大致听四姐讲过，说是鸭厂现在弄得有模有样，虽然没有达到他期望的一千只规模，但七八百只鸭子还是有的，所以一大早就想过去看看。 俩人来到江中村后，倒是没急着去鸭厂，先去他大舅胡德才家坐了一会儿，他大舅不抽烟，但喝酒，李亚东特地拎了一瓶茅台过来，主要这玩意儿他也没带几瓶，实在不怎么好带，否则肯定得拎两瓶过来。 随后来到鸭厂，这一片果然与去年鸟不生蛋的模样有了明显变化。 两排红砖黑瓦房横在那里，李亚东亲自设计的，自然不陌生，旁边又起一间平房，一联三间，住人用的，沿着鸭厂外围，一直延伸到江里，很大一块区域都用铁丝网给罩了起来，这不在李亚东的设计范围之内，八成是在养殖的过程中发现了什么问题，例如鸭子喜欢乱跑之类的，所以特地弄的。江边还停靠着两艘小木船，如今想想大概也是必要设施，不然鸭子在江里跑太远了，可就不好赶回来。 鸭厂里没有工人，就自家的几个人，李亚东的三哥、二姐、二姐夫，包括两位表哥，外加一个四姐，总共六个人，也能操持得过来。 李亚东回家他们还都不知道，听到一脚踹的声音，跑出来一看后，一个个兴奋不已。 “小东，怎么今年这么早回来？” “哎呀，小东，来来，可想死姐了，过来让姐好好看看……” 他们在打量自己的时候，李亚东同样也在打量他们，大家看起来都比一年之前清瘦了不少，特别是他二姐，原本算半个胖子，现在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姑娘时代，漂亮是漂亮了，但看着总感觉不习惯。 所以鸭厂的情况绝不像他四姐说得那样一切都好，这帮亲人李亚东都很了解，几乎没人有过饲养经验，比较起来甚至还不如他娘胡秀英，至少还养出过几只大肥猪，而如今却能将七八百只鸭子养得有模有样，这期间到底吃了多少苦，怕是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 “辛苦了，各位。”李亚东瞅着他二姐李春兰的苗条模样，眼睛一下就红了。 “不辛苦，不辛苦，有啥好辛苦的……”李春兰拉着他的手，把他引到屋里，笑呵呵的说道：“小东啊，你是不知道，现在鸭厂一天能捡好几百个蛋，卖掉后都能抵饲料钱了，咱们从小鸭苗开始养，每只鸭子养起了好几斤肉，那可都是赚的……” 一帮人坐在凳子上好好的聊了聊，基本都是他们在说，李亚东在听，就是这一年之中鸭厂里发生的事情。 譬如刚开始的时候鸭子老不归巢，有时候跑到江中间去了，他三哥和表哥几人，还得游泳下去赶，后面学聪明了，弄了两艘木船。 再譬如夏天太热，有一次雨天的时候，怕鸭舍进水，把门窗都给关了起来，结果鸭子一下子热死了好几十只。 这样的事情多不胜数，他们虽然说得轻描淡写，当笑话在讲，但李亚东却能设身处地的代入其中，体会到他们的不易。 总之，这一年大家是真的吃了苦，要知道他二姐的易胖体质，以前种田打土体重都一个劲儿的在长，而这一年时间下来，至少甩掉了二十斤肉，其中辛酸可想而知。 “各位，最难的一年大家已经熬过来了。” 临近中午，到了吃饭的点，李亚东也算听完了工作汇报，开始做总结，“明年就舒坦了，大家现在都是养鸭的老手，明年鸭厂这边你们只负责管理和指导，不用干活，鸭子咱们雇人养。” “啥？”李春兰一听脑袋直接摆起了花，辛辛苦苦照料大的鸭子，让别人去养，她才不乐意呢，有种为他人做嫁衣的感觉。 李亚军也诧异道：“小东，我们养得好好的，干嘛要雇人养，雇人养不得给别人钱呀？” “是啊，亚东，这钱我们自己节约下来不好吗，干嘛非得给别人赚？”大表哥胡文也很不解。 李亚东扫视过在场众人，见他二姐夫、二表哥，包括四姐虽然没说话，但从表情中能看出也有同样的疑虑后，不由呵呵一笑，“因为你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接下来要准备开始赚钱了。” “啥？终于要赚钱了？”众人一听，皆是精神一震。 他们现在的情况，算是守着一堆宝贝，却不能换钱，因为李亚东很早之前就交代过，鸭子一只都不能卖，也不知道多少牲口贩子找上门过，看着白花花的钞票从指缝中溜走的那种感觉，实在太磨人了。 “是的。”李亚东点头道：“我之所以提前回来，一定程度上也是为了把摊子铺好，这样一来，大家明年就可以轻轻松松的赚钱。” “那太好了！” 众人大喜，脸上的笑容藏都藏不住，辛苦了整整一年，付出了整整一年，可算熬出头了。 这比他们想象中的还快了一些，有种地里的庄稼马上就要丰收的感觉，能不高兴吗？ 第一百五十二章 一品鸭脖 开鸭厂，养鸭子，那只是在打根基，并非李亚东的真正目的，怎样把产品卖出去，并且卖出一个好价钱，那才是商人的终极目标。 如今后勤保障已经充足，至少供应他们小县城是绰绰有余的，他便开始筹划接下来的事情，这是一份家族事业，有利有弊，受限于自己在家族之中的地位，他不想过分参入，只想替家人铺好路，至于未来能走多远，生意能做多大，全看他们自己的造化，而首先，他得让大家尝到一点甜头，以便激发出他们的热情。 距离过年还有半个月，李亚东决定将这段时间好好利用起来，于是第二天，便带着他三哥来到县里。 “小东啊，咱们就算要开店，一家不就够了吗，为什么要弄三家，能顾得过来吗？” 俩人坐在一脚踹上，沿街打量，寻找合适的铺子，李亚军有些不明所以的问道。 “放心吧，哥，我这种模式不太一样，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轻松的很，而且也不是开三家店，是两家，另外再随便找个地方，弄成作坊。” “作坊？”李亚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问道：“不是跟春喜他们一样吗，在店里现做现卖？” “当然不是。”李亚东哈哈一笑，那样做生意也忒没效率了，小打小闹可以，想要发展壮大，难上加难，也就是所谓的传统零售模式。 而他要做的，则是新零售模式，类似于麦当劳、肯德基，他要为家人铺出一条康庄大道，如果这样还走不下去，那他也没撤了。 这个年代找店面远比日后轻松，沿街的民房底层，几乎全是闲置的，即便住了人，只要有人愿意租，主人家八成也会让出来，而他们要做的就是优中选优。 晃悠了一上午，两家店面基本就敲定下来，一家在县里最繁华的商业街上，斜对门就是百货公司。另一家则在学校扎堆的后街上，附近的小学、初中、高中加起来，能有五六所的样子，都是极好的位置，根本无需担心人流。 房租也非常划算，商业街的铺子稍贵些，每月租金十块钱，而后街的铺子每月只需八块钱。于是李亚东二话不说，两间铺子全部一次性签了五年合同，并预先支付了一年的租金，白纸黑字，签名画押。 中午在马路牙子边的面馆里吃了碗面条后，俩人接着找场地做作坊，原本李亚东是打算随便选个地方的，不过想了想，县城距离家里不算近，以后大家在这边做买卖，总归得有个落脚的地方，于是干脆决定买个宅子。 这跟租房不同，这年头的房屋买卖还不是很流行，也没有什么平台资源可供选择，想起张春喜那家伙刚买了房子，总归打听过一些，手头上应该有些资源，于是便找了过去。 “哟，小东，军哥，你俩咋一起晃悠上来了，吃了没，要不就着吃点？” 来到烤鸭店时，一帮人正围着小餐桌吃饭，张春喜的哥嫂都在，包括蔡小惠两口子也在。 桌上摆着四菜一汤，两荤两素，生活水平相当不错，算是提前步入了小康社会。 “别客气，你们吃吧，我们吃了过来的……” 大家都挺热情，硬拉着上桌，李亚东好容易推辞掉，接着便道明了来意。 “我日啊，小东你丫的，还买房啊！” 张春喜一听，眼珠子都瞪出来了，狗日的，想一出是一出啊，家里不是刚盖了新楼房吗，还买，钱是大水淌来的吗，还让不让人活了。 “滚一边去，我卖房子是有用处的……” 对他李亚东可没什么好脾气，骂咧了几句后，又扭过头对其他人解释道：“家里不是弄个鸭厂嘛，养了一年的鸭子也该出栏了，就寻思着把买卖给做起来。” 这事在场众人都知道，而且李亚东很早之前就说过，两家生意没有冲突，所以大家也并不在意，蔡小惠于是就问，“亚东啊，你那些鸭子准备弄什么？” “弄什么……”李亚东脑子里一转，随口回道：“弄一品鸭脖。” 别问他为什么突然想出这几个字，他也不知道，就是挺莫名其妙的想到了，估计是被前世的什么精武啊、绝味啊、久味啊，这些字眼给影响到了，大家的名头都挺牛气，那他也来个牛气点的。 “一品鸭脖？”众人面面相觑，包括李亚军也一样。 “专门卖鸭脖子？” 李亚东呵呵一笑，“当然不是，鸭身上的东西全都卖，不过跟烤鸭不一样，最大的区别就是烤鸭趁热才好吃，而我准备做的这个一品鸭脖，算是凉食。” “吃凉的？这大冷天的……”众人不由一阵无语，能有人会买吗。 李亚军也是微微蹙眉，这事就连他也是才知道，犹豫了一下后，还是提醒了一句，“小东啊，你可要想清楚。” 南方人本就没有吃凉菜的习惯，更别提在冬天，大家巴不得天天吃火炉子才好呢。 “放心吧，哥，我有分寸。” “那就好。”李亚军点点头，他虽然同样感觉这事不太靠谱，但还是选择毫无保留的相信弟弟。 李亚东却半点不担心，怕个蛋蛋呀，已经有人做了先驱者，证明这事能行，还有啥好怕的？ 当然，冬天的鸭脖子生意根本不及夏天，这是毋庸置疑的。 “房子好说啊，上次看过几个地方，你要买的话，我就带你去看看。” 张春喜手上果然有资源，于是等他吃完饭后，李亚东便骑着一脚踹，载着他和三哥俩人，按他指引的方向行驶过去。 他说的三处房子，李亚东都去看了一下，都还不错，这年头敢拿出来卖的，至少不是泥瓦房，因为土地不值钱呀。最后选了一处带院子的小平房，也是一联三大间的格局，原主人据说要去省城投亲戚，估摸着也是去做买卖，让张春喜这个有经验的人跟他谈了谈，最后价格敲定在一千两百块，算是正常行情。 晚上肯定回不去了，上次已经推脱过，这次实在没撤，晚上六点钟，烤鸭店准时关门，一帮人步行来到张家的新宅子。 一幢两层楼房，他们家毕竟人多，张会计也辞了工作，现在都搬到了县里，没有两层楼根本住不下，前面也带了个院子，听张春喜说花了整整两千大洋。 蔡小惠提前回来打了招呼，所以大家到的时候，饭菜已经准备好了。 对于李亚东，老张家和老蔡家的人是发自肺腑的感激，他们能有今天的好日子，全仗人家传授的手艺，满满的一桌子菜，鸡鸭鱼肉样样都有，丰盛得不得了，提出来酒也是好酒，市面上不太好买的黄鹤楼。中国十三大名酒之一，4-5两年，蝉联“中国名酒”称号第四位。 大家实在太热情，不喝都不行，张会计是个酒菩萨，从没见倒过的那种，再加上李家俩兄弟人单势孤，最后全喝晕了，再骑车回去肯定不安全，晚上就干脆在张家睡了。 第二天一早俩人回了家，在家里休息一天后，接着继续忙活，没办法，时间紧迫，再拖下去工商局都要关门了，得赶紧把执照什么的都办下来，户名是用的李亚军的。 前前后后忙活了三五天，一套个体户的手续总算办妥，但拿到手没这么快，红包塞了一两百，没办法，不塞都不行，社会风气已经是这个鸟样了。不然别说三五天，三五个月都不见得给你办下来。 越是贫穷的地方，越是黑暗。 店面那边，李亚东在县里的木匠铺子订了两个柜台，镶玻璃面的那种，原本想交给黄国栋来做，但看他实在太忙，现在基本吃住都在老李家，根本不用人使唤，一个人每天从早忙到晚，是打定了主意要把老李家里里外外的木头疙瘩全部换个新样。 腊月二十，临近过年没几天，李亚东置办好了县城宅子里的家伙什儿，在江中村那边找了一辆拖拉机，从鸭厂抓了五十只鸭子过来，又把他二姐和三哥喊上，准备手把手的教他们制作一品鸭脖。 第一百五十三章 完全停不下来 李亚东所谓的一品鸭脖，其实就是按照精武鸭脖的做法，工序不算多复杂，只要知道所需材料，是个人都会做。 有人就会问啊，既然这么简单，那我不能自己做吗，为什么还要买？ 当然，你可以。 但你撑死尝试一次，之后就不会再做了，因为不划算。 费心费力的拿家里的小锅弄出两盘鸭脖子，最后一算成本，还不如直接去街上买，大概就是这个道理。 生意之所以称之为生意，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形成了规模。 位于县城东南方的一座宅子里。 李亚东将一只已经钳好毛的赤条鸭子，放在厨房里的原木砧板上，一旁的李亚军和李春兰俩人，细心观摩着。 “第一道工序是初加工，先把鸭子清理干净……”李亚东一边说着，一边拿起磨得锋利的铁皮刀，开始剖鸭肚子。 “鸭子全身都是宝，几乎每个部分都能制作出美味，包括内脏里面的鸭肝、鸭胗、鸭肠，都是好东西，取出来洗干净，放在一旁备用。” 做完这道工序后，李亚东从旁边的橱柜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一堆材料。 “第二道工序是腌制，作用有两点，一是去腥，二是入味。” 说着，李亚东取出一只搪瓷盘，把冲洗干净的鸭子以及内脏，全部放了进去，开始加入备好的姜片、葱段、精盐以及料酒，最后还拿起一包白色粉末，示意道：“这玩意儿叫硝盐，可别跟食盐搞混了，腌制鸭子的时候，这东西是关键，它是一种生色剂，加在肉制品里可以让肉质变得鲜红，口感也会更加鲜美。” 李亚军挠着脑壳说道：“这东西还真是第一次听说，作用好像还挺大。” “那可不……”李亚东笑着回道：“有它没它，做出来的鸭子完全是两种品相。” “诶，小东，你怎么懂这么多做饭的事情？”李春兰不解道。 李亚东讪讪一笑，“书上看的。” “哦……” 这句话几乎是一句万金油，从读书人嘴里说出来特别适用，用来糊弄平头老百姓，一糊弄一个准。 “不过食盐和硝盐的份量要掌握好，少一点可以，但不能多，因为接下来要腌制十二个小时。” “这么久？”两人瞠目结舌，那岂不是要搞到晚上。 “放心吧，我昨天在市场上买了只鸭子，这道工序已经提前做好了……”说着，李亚东从橱柜里又端出一个搪瓷盆。 “然后是第三道工序，氽水。” 说着，李亚东把腌制好的鸭子从搪瓷盆里取出，放在旁边的水槽里冲洗。这时不用他吩咐，李春兰已经开始往煤炉子上的铁锅中上水。 等了一会儿后，水沸了，李亚东便把洗净的鸭子以及内脏都放了进去。 “氽一下就好了，不用太久，完事后就开始蜕皮。” “啥？鸭皮不要？”李春兰眸子一瞪，那可是最含油的东西，香得很呐，让她扔了她可舍不得。 “姐，放心吧，鸭皮我有另外的办法处理，浪费不了。”李亚东呵呵一笑，精武鸭脖的选料里确实不包含鸭皮，因为日后的人们会嫌鸭皮太过肥腻，而且从经营者的角度来讲，太过肥腻的东西也不适合卖给顾客，很简单的道理，吃多了会腻，影响销量。 不过李亚东有的是办法让它变成一道美味，最简单的操作就是过油一炸，有多香脆自不用提。 “哦。”听他这么一说后，李春兰才松了口气。 “氽过水的鸭子很好去皮，姐，要不你来弄？”李亚东完全没有秀刀工的想法，也害怕太过娴熟的刀法收不住，干脆找人代劳。 李春兰自然当仁不让，说起厨房的活计，在场三人肯定数她最拿手。 “小心点，别戳破了肉，不然影响品相。” “好。”李春兰小心翼翼的拿着刀去皮，时间虽然花得久了点，但好歹收获了一只光嫩的去皮鸭。 “接下来就是制作卤料……” 说着，李亚东又开始翻箱倒柜，提出了整整一竹篮子材料。 “这么多？” 李亚军一看眼睛都花了，这是做饭吗，平常家里炒菜放点油，放点盐，顶多再放点酱油味精，做出来的味道也挺好的，那要是这么多料放下去，得做出来个什么味儿啊，简直不敢想象。 别说是他，就连李春兰眼睛都直了，因为这篮子里的材料，好多认都不认识。 李亚东显然知道这个情况，要知道搜刮齐这些材料，他可是狠下了一番功夫，县里的菜市场、农贸市场几乎都跑遍了，有两样材料还是从药店里找到的，于是笑着说道：“姐，眼生吧，我来介绍一下。” “呐……这个叫作丁香，这个叫作豆蔻，而这两样叫作大小茴香，还这个叫排草，这个叫砂仁，这个叫……” “诶，你慢点！”李春兰急了，实在是脑子不够用啊。 “额……” 结果光是教会二姐和三哥认识这堆材料，李亚东就花了半个多小时。 “把它们先泡一会儿，等下再用……” 说着，李亚东又提起一小袋红曲米，倒入已经洗净的铁锅中，加入少许水，然后解释道：“弄红曲米也是为了上色用，把水煮开，然后颜色出来就好了，米渣不要，只留水。” “那多浪费啊。”李春兰蹙眉道。 李亚东苦笑，“那没办法，姐你要真舍不得，就留着自己吃。” “哦。” “接下来是最关键的一步，卤鸭子。” 把煤炉子上的大铁锅洗净烧干后，李亚东就开始往里倒入上好的花生油，待到油温三成热时，再放入干辣椒、花椒、姜片和葱段爆香，然后将刚才的红米水倒进去，再把泡好的一堆卤料用纱布包起，一并放入。 这还不算完，他还从柜子里取出一根大骨头，也扔了进去。这玩意儿不值钱，特别是在这个年代，去菜场买肉问商贩要基本会给，但拿来吊汤却最好不过。 “等水烧开吧，然后再小火慢熬两个小时。”李亚东从口袋里摸出一块电子表，看了下时间。 三人唠着嗑，两个小时很快就过去，此时整个厨房都是满满的香气，不吹牛的说，随便进来一个人待两分钟，保准肚子会饿，就算刚吃饱饭了也一样，因为实在是太香了。 “就这汤水煮出来的肉，不好吃才怪呢！”李亚军抹了把口水说道。 李亚东呵呵一笑，“最后一步了，把鸭子分部位处理好，再放进卤汁里煮。当然，先煮再切也行，怎么顺手怎么来。” “我来。”李春兰抄起菜刀后，扭过头来说道：“小东，你跟我说怎么切。” “到时咱们卖的时候各个部位的价格都一样，所以要分仔细，鸭头是鸭头，鸭掌是鸭掌，鸭脖子是鸭脖子……最后余下的就是鸭架子。” “哦，我知道了。”李春兰手起刀落，几下就把一只鸭子给五马分尸了。 李亚军将鸭块和内脏什么的，一股脑儿的倒进锅中的卤汁里后，还不忘强调一句，“煮个十分钟就行，然后再收火闷个二十分钟，万千别煮太久，不然就没了嚼劲。” 俩人频频点头。 半个小时的煎熬等待后，当锅盖揭开的那一刻，李亚军迫不及待的就想下手，结果被李亚东制止住，“哥，等会儿吧，这玩意儿吃热的没意思。” “还有这个道理？”李亚军百思不得其解，这大冷天的不吃热的，吃凉的，怎么都想不通啊，难道味道还真不一样。 “那要不你先尝一个也可以。” “好。”李亚军迫不及待，从锅里捞起一只大鸭腿，也不怕烫，一口咬下去后，那股浓郁的香味顿时散开，整个人情不自禁的眯起眼睛，“真香啊！” “给我也尝尝。”李春兰原本还想再等等，被他这么一弄，还哪里忍得住，就着他拿在手上的鸭腿，狠狠地一口咬下，鸭肉刚一入嘴，眼珠子就瞪了起来，“这……也太好吃了吧！” 粗茶淡饭吃惯了的人，这辈子哪里尝过这样精心烹制的美味，嘴巴里不再是单调的酸、甜、苦、辣、咸中的某一种、或是两种口感，就感觉整个口腔中充斥着无数种层次鲜明的口感，每一种都让人欲罢不能。 李亚东开始把卤好的鸭子用竹筛子装起，然后放在通风的案台上晾，大约过了一个小时后，望向二姐和三哥说道：“要不你们再尝尝？” 俩人早就等不及了，挺有默契的一人拿起一根鸭翅膀，塞进了嘴里。 入口时是一阵冰凉，砸吧砸吧好像还没什么味儿，远不如刚才冒热气的时候香，直到一口咬下去后，内敛的辛辣滋味才开始绽放，萦绕在舌尖上久久不散去，不肖三两口，每人一根鸭翅就吃完了。 “啧……这冷的吃起来滋味还真有些不一样。”李亚军笑着说道。 “感觉哪种好？”李亚东笑着问。 “不好说，之前就觉得好吃，现在突然有点想喝酒了。” “那就对了。”李亚东哈哈一笑。 “不行不行，实在太好吃了，我还要再来一块，就感觉嘴巴里麻麻辣辣的，吃了还想吃。” 李亚东望着二姐唆着嘴巴的模样，不禁有些乐了，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不由打趣道：“是不是有种停不下来的感觉？” “对对对！”李春兰忙不迭的点头，“就这意思，完全不想停啊，就想一直吃！” 第一百五十四章 店铺开业 腊月二十四，小年。 往常的这个日子，老李家必定红红火火，孩子们都往回跑，可今年不一样，因为县里的两家店铺，会在今天开业。 所以一切喜庆事宜，都得安排在晚上。 好在李亚东心疼他娘，留下四姐作伴，再加上他大哥一家肯定会回去，倒也不至于让老人家感到孤寂。 选在这个档口开业也是李亚东思索再三的决定，主要还是想蹭一波市场热度，因为此时老百姓们都在抓紧置办年货，没吃过的新奇东西，肯定比平时的接受度更高，说白了就是所谓的商机，稍纵即逝。 卤鸭的手艺确实算不上难，李春兰和李亚军两人实验了两天，耗费了七八只鸭子后，已经达到出师标准。 李亚东在指导他们的同时，自己也没闲着，骑着一脚踹四处奔走，三两天时间，便将前期工作准备妥当。 江中村鸭厂那边，就近雇了四位村民，由他大表哥胡文负责，其他人都被他调往了县里。 两间店铺反正也无需装修，这年头的人们不在乎这个，玻璃橱柜已经搬进了屋子，弄了两块牌匾往门头上一挂，就等着随时开业。 商业街的店铺由他二表哥胡勇负责，而后街的店铺则有他二姐夫赵大成负责，都没什么重活，就是坐在柜台后面收收钱，一个人足以应付。 而他二姐和三哥，主要负责作坊这边的事情，基本也就早上那一阵，忙活完了还可以去店里帮忙，所以别看摊子铺得很大，四个人手完全足够，各自分工明确，不会感觉太累，起码比在鸭厂工作时要轻松不好。 这天早上，天刚蒙蒙亮，作坊里就开始忙碌起来。 赵大成和胡勇一人准备了一辆自行车，后座上绑好了竹筐子，里面还用干净的尼龙纸垫了一层，开始将凌晨时分刚做好的卤鸭，往里面放，两个竹筐装好后，再用一层尼龙纸裹好，防止灰尘进去。 “姐夫，勇哥，那你们先去开门吧，不要急，按我说的步骤来，到地方先下货，把卤味分开放进玻璃柜里摆好，有空了再把店铺卫生搞一下，等着客人上门就行。” 原本李亚东是可以跟着去的，他骑着一脚踹，就算两边跑都来得及，但他没有。该说的也都说了，不算什么复杂事情，寻思着还是让俩人自己来，这样才能尽快上手。 “好……” “放心吧小东，多大点事。” 俩人状态明显不同，胡勇自信满满，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而赵大成还是有点忐忑，连说话的声音里透着股紧张。 “姐夫，没事的，凡事都有第一回，干干也就会了。”李亚东鼓励道，真心没觉得这事有多难，也存了磨练一下他二姐夫的想法，人太老实可不算什么好事。 “额额……我晓得了。” 两人走了后，李春兰杵在院子外面站了一会儿，李亚东知道她有些担心，不禁安慰道：“姐，放心吧，姐夫能搞定，他也就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有点紧张而已，再说我等下还要过去呢，你早上三点钟就起来了，赶快去睡一会儿吧。” 听他这么一说后，李春兰倒是心安不少，也就点头回了房。 李亚东倒是没熬夜，所以精神好的很，等了两个钟头，快到早上八点的时候，才骑着一脚踹出了作坊。 因为距离商业街比较近，所以就先来到这里，二表哥胡勇正哼着小曲拿着个鸡毛掸子这里打打哪里打打，看起来心情不错。 “哟，小东来了，我还以为上了客人呢。”他听到脚步声，赶紧回头，等看清来人后，不由笑了。 “没那么快，这会儿应该才吃完饭，逛街的人还没出来呢。”李亚东同样呵呵一笑，然后就开始打量起玻璃柜台，发现里面的卤鸭都按种类摆放整齐后，就知道这间铺子应该问题不大。 不过即便这样，他还是在这里坐了一会儿，约莫九点钟左右，街上的行人明显多了，不时有路过的人对着铺子指指点点。 “一品鸭脖，干什么玩意儿的，卖鸭脖子？”一个穿着绿布袄子、双手背在身后的大爷，站在门口稍稍驻足了一会儿，就走了进来。 李亚东坐在屋子最里面，一动不动，他二表哥胡勇坐在前面的柜台后面，瞧见有人走近后，立马站了起来，“哟，大爷，挺早啊，要不要尝尝这新鲜出炉的一品鸭脖？” 李亚东忍不住的笑了笑，他二表哥性格外向，放到商业街这边驻店，无疑最合适不过。 “诶，原来这里什么都有啊，我还以为就卖鸭脖子呢。”大爷杵在玻璃柜台前望了望，不由说道。 “那是，凡是鸭身上的宝贝，我这店里都有，你老看来点什么？”胡勇笑呵呵的回话。 大爷没搭话，用手摸了下冷冰冰的柜台后，不由问道：“冷的？” “大爷，这你就外行了吧，我们这一品鸭头冷的才好吃。” 大爷微微眯眼，显然不信。 这时，胡勇就拿出了杀手锏，这也是李亚东教的，一种新食品打入市场，最好的办法莫过于给客户免费品尝。当然，免费品尝的东西肯定没好货，而他的套路就是本该舍弃的鸭皮。 “来，大爷，小店今天刚开业，让你免费尝一口，不好吃你扭头就走，绝不二话。” “哟，挺硬气的呀。”大爷倒是乐了，接过他递来的一块酥脆的鸭皮，直接塞进了嘴里，砸吧砸吧了两下后，眼前不由一亮。 胡勇趁机说道：“大爷，不怕告诉你，就这鸭皮还是柜里最便宜的，味道也是最次的。” “哦？”大爷这时就在想啊，这玩意儿香脆香脆的，挺适合下酒，捎点回家晚上能好好的喝两盅，于是瞅了瞅柜台上贴着的价目表后，就开始掏钱，“确实挺够味儿的，来，刚才那个鸭皮和这个鸭脖子，一样称二两。” “得嘞，你老稍等。” 店里的第一笔生意就这样做成了，李亚东算是看出来了，他二表哥天生就是个生意料，只是过去没逮着机会而已。 这间店铺算是稳了，李亚东打了声招呼后，就骑着一脚踹赶往了后街。 来到门前时，吓了一跳，店里居然站满了人，要知道后街可远没有商业街繁华，那边生意都还没爆棚呢，这边应该不至于才对。 走进去一看，才发现他二姐夫出了昏招，人家要尝啥他就拿啥，有些人还尝了好几样。 赶紧冲进柜台里面，偷偷的掐了他一把。 “呀，小东，你可算来了！”赵大成看见他时，差点没喜极而泣。 李亚东这时才发现，他脸上居然全是汗，心里不禁暗叹一声，自己还是异想天开了，有些人大概天生就不适合抛头露脸的工作。 不过总算也做成了几笔买卖，大概也就是这几笔买卖，把他给搞懵了。 果然，赵大成显得有些不好意思指着柜台前的几位大妈说道：“她们三个一人买了半斤鸭脖子，说是要尝尝别的，待会儿还要买，我就……” 他的话虽然没说完，但李亚东基本已经了然，几位大妈肯定是看掌柜的老实，存了不吃白不吃的想法，很正常的事情，贪小便宜的心态人人都有。 “没事，你休息会儿，我来。”李亚东示意无碍后，就开始应付起几位难缠的大妈。 “几位阿姨觉得怎么样，味道还行吗？”他笑呵呵的问道。 “行啊，挺好的，那什么，小伙子，鸭腿我们还没尝呢，你要不拿三个鸭腿给我们尝尝，比较比较，再看添点啥。” “几位阿姨说笑了是不，刚才尝了那么几样，难道还没品出味儿吗，我们这玻璃柜里的东西，除了鸭皮工序不同，其他都是一锅卤水煮出来的，也就口感不同，味道其实都一样，鸭皮你们尝过吗，要不我拿点给你们尝尝？” 李亚东用屁股想都知道鸭皮她们肯定尝过，因为鸭皮是他唯一说过可以给客户免费品尝的东西，以他二姐夫赵大成的尿性，怕是见人上门，第一时间就端了出来。 之所以这样说，其实就是变着花样拒绝，毕竟是开门做生意的，就算心里再怎么不乐意，说话也要委婉一些。 果不其然，三位大妈一听，虽然有些不太高兴，但也生不起来气。要是李亚东刚才直接拒绝，以她们的脸皮厚度，八成张嘴就是一句“你这小伙子也太抠了”，甚至于借题发挥一下，要求直接退货，最后一分钱没花，倒是白吃了一顿。 三位大妈闷不吭声的走了，但经过她们这一闹后，好处也是有的，有热闹看的地方总是不乏人，此时店里就聚集不少人。 聚众效应有时候并不容易达到，这么好的机会李亚东自然不会错过，这时就是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从柜台里取出一盘酥脆的鸭皮，吆喝了一句，“小店今天开业，各位可以免费尝个鲜，觉得味道还行的，不妨称个几两回家备着，这大过年的，待客桌上也是一盘顶好的下酒菜，年前卖不了几天，错过了可就得等年后咯。” 鸭皮总归也是肉，有免费的肉吃哪有人能拒绝，更别提还是油炸的好东西，一帮人争先恐后的要尝试。 他们中真能做成的买卖肯定是少数，这一点李亚东很清楚，倒也不介意，目的就是为了把场子给弄热。 热了，气氛到了，生意就到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那是国家 一品鸭脖的味道自不用提，销售的难度主要在于价格有些小贵，不过赶在这个档口开业，很大程度上平衡了这种落差。 就像一位穿着“富强”水泥厂工装的大叔说的，“辛辛苦苦的忙活了一年，图个啥，不就是图能过个喜庆年，弄点好吃好喝的吗？” 他也确实不含糊，称走了一斤鸭腿、半斤鸭脖，还有半斤鸭翅。 这无疑是一记活生生的广告，帮了李亚东大忙，现场的生意一下就爆了，之前就说过，这年头的消费观念粗鄙而直接，大家一看水泥厂的一个搬运工都这么舍得，哪里愿意被比下去，搞得好像谁吃不起一样。 到最后，眼见玻璃柜台里的东西越来越少，有些人都急了，手里攥着钱就往李亚东怀里塞，生怕今天这一口没吃上。 “大家别慌，一个个的来，这样吧，货不多了，一个人限定二两，多了不卖，也好让后面的同志都尝个鲜，实在没吃过瘾的，等明天请赶早。” 场子彻底热了，李亚东也只好这么办，谁都不好得罪，今天准备的鸭子确实不多，一是存了试试水的想法，二是打算早点卖完，回家过小年。 临近中午的时候，所有商品就一售而空，连块鸭皮都没剩下，一个吃货大国的购买力，在这个年代就显露无疑。 “姐夫，你拿着钱匣子先回去吧，我去勇哥那里看看。” “额，好好……”赵大成连连点头，是真被小舅子的能力给折服了，这么乱的场子都被他弄得有条不紊，要换自己只怕东南西北都找不到。 李亚东骑着一脚踹前往商业街的路上想了想，有心历练一下他二姐夫，看来还是有些操之过急，这份工作他明显无法胜任，只好考虑明天让他三哥过来接手，让二姐夫先回作坊里帮忙。 来到商业街的店铺时，好家伙，一样是里三层外三层，这条街上的人流原本就多，火起来也在意料之中，胡勇虽然有些疲于应付，但总算没有乱了分寸。 “小东，赶紧的，过来搭把手。” 李亚东笑呵呵的走进柜台里帮忙，这也是头一天，相信有了今天的经验后，接下来他二表哥就会得心应手许多，总之这家旺铺交给他来打理，无疑是最合适的选择。 正午饭的点，这边的生意也就做完了，店铺关了门后，俩人就各自骑着交通工具返回作坊。 李春兰已经烧好饭菜，一帮人一边吃一边聊，都是高兴得紧，后悔今天没有多备点货，不然还可以再卖一阵。 李亚东倒是无所谓，笑着说道：“赚钱也不在一时嘛，今天有了经验，明天就大概知道要备多少货了，我们赶紧吃，吃完好回家过年。” “是啊，回家过年咯！”众人哈哈大笑。 一行五人，两辆自行车，一辆摩托车，足够用了。胡勇独自骑一辆自行车，赵大成骑着另一辆载着李春兰，李亚东就骑着一脚踹载着他三哥，口袋里都塞满了钱，欢欢喜喜的回家过年。 胡勇回了江中村，李春兰已经习惯了小年在娘家过，大年在婆家过，所以李亚东为了与他们一道，特地放缓了速度，等到四人回到村里时，老李家的新楼房外面已经坐满了人，除了过来唠嗑的乡亲们外，李亚民一家三口也都在。 “挑什么日子开业不好，非得挑今天这个时候。”李亚民坐在靠背椅上，手里捧着一个搪瓷盆，没好气的瞥几个弟妹一眼。 搞养殖的事情他虽然是赞同的，但开铺子的事情就在他的意料之外，如今的态度是既不支持，也不反对，就觉得大过年不着家，不合规矩。 李亚东三个老爷们儿讪讪一笑，没敢说话，唯有李春兰撇撇嘴道：“大哥，我们也没落下什么呀，以往过小年的时候，白天不也就是坐在院子里聊聊天嘛，吃团圆饭还得等到晚上。而且你知道就这半天时间，我们赚了多少吗？” “多少？”李亚民下意识的问道。 “二十……”李春兰呵呵一笑，还补充了一句，“这可是小东抛去成本后，算出来的纯利润。” 李亚民“哦”了一下，倒也不显意外，鸭厂那边他是去过的，知道规模不小，毕竟这么多人在忙活呢，二十块钱六个人一摊，一天能赚三块多，确实算份不错的营生。再说不赚这么多也不行，如今为了搞鸭厂，几个弟妹家里的田地全匀给别人种了。 见他表情如此平静，李春兰不由楞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后，拍着脑门说道：“看我这嘴笨的，说话也说不利索，是一个人二十块。” “啥？！” 李亚民吓一跳，不光是他，就连旁边的乡亲们，都吓的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 “你们五个人，就忙活一上午，一个人纯赚了二十块？” “那倒没有，小东没要，就我们四个人分了。” “我的乖乖，那也不得了啊，一上午赚八十块，你们老李家这是集体要发了啊！”乡亲们瞠目结舌。 “怎么能赚怎么多，你们到底干嘛了？”李亚民情不自禁的蹙起眉头，他今天回来的时候，从四妹那里得知一些情况，说是在县里开了店，卖鸭子，他还以为就卖活蹦乱跳的鸭子呢。 “哥，是这样的……”李亚东觉得这件事情必须由他来解释。 好半晌后，李亚民听完还是有点不敢置信，问道：“就用卤水煮一下，能赚这么多钱，你们可万千别坑人呀！” 还不等李亚东接话，站在旁边的老实人赵大成连连摆手，慌忙道：“没没没……大舅哥，真没坑人，人家都抢着要，小东后来还限定一人只准买二两，不然真不够卖。” 李春兰更是没好气道：“大哥，说什么话呢，我们能是那样的人吗，小东说的卤水可不是平常家里用的卤水，那里面加了二十几种佐料呢，那个叫秘方，他从书上学的，我们这里没人会。” “哦……”李亚民被她说得一脸迷糊，几个弟妹的脾性都清楚，知道自己有点口无遮拦，也就是关心则乱。 半天时间赚二十块啊，顶他一个月的工资，正经钱真的有这么好赚？ 现场沉默了少许，看大人的话题好像终于聊完了后，一旁已经等了老半天的李婷婷，笑嘻嘻的凑到李亚东跟前，拽着他的手臂撒娇道：“小叔叔……” 李亚东哪里不清楚她在想什么，笑着拍了拍她的脑门，“好了，知道了……” 说着，就带着她进了屋。 这次李亚东给她置办了一身行头，从头到脚，包括发卡都没落下，他当然没有这么细心，也挑不来这样的小姑娘装饰，都是临回家之前和苏薇一起逛街，她帮忙选的。 李婷婷高兴坏了，火急火燎的就要换上，被她妈没好气的喝止住了，说是等过大年的时候再穿，小丫头一脸悻悻。 临近天黑的时候，唠嗑的乡亲们都走了，女人们基本都在厨房里张罗着晚饭，李亚东看他大哥一个人坐在门口，就走了出去，哥弟俩好好的聊了聊。 “小东刚才跟你说什么了？”等李亚东走了后，陈月娥凑到丈夫跟前，不由问道。 李亚民看了她一眼，回道：“就说现在开了铺子，鸭厂也在搞，没什么人能主事，想让我过去帮忙。” “那你怎么说的？” “当然是拒绝了，我哪有那个空啊，棉花公司里还这么多事。”李亚民很理所当然的回道。 却哪知一向温婉的妻子，突然发了飙，“棉花公司，就知道守着你的破棉花公司，家里盖了新楼房，一层楼空在这里让你回来住，你不住，现在一天能赚几十块的工作让你去做，你也不去，李亚民，你到底想干嘛，婷婷越来越大，跟我们挤在一个小单间里，你觉得合适吗，而且明年就要上高中了，棉花公司每月发你的那点工资够干嘛的，你就压根不替我们娘俩想想吗？” “我……”李亚民一下被她给骂懵了，俩人结婚十几年，这还是头一次。 “这些事情你不都找人打听过吗，说是搞养殖，搞个体户都是合法的，那为什么脑子就转不过弯来呢，放着家里这么好的营生不做，非得拼死拼活的去给别人卖工，最后还落不到……” “那不是别人！” 李亚民挥手将她打断，情不自禁的蹙了蹙眉，沉声道：“那是国家！” 第一百五十六章 李二宝 一九八六年的春节，对于老李家来说，注定是一个别样的新年，以至于想在家里吃个发财饭，都是一种奢望。 不过好在，大家非但不揪心，反而兴奋不已。 腊月二十八这天，刘金菊突然感觉不适，李亚东特地找来二狗子帮忙，用拖拉机将她送到县城人民医院，一家人也都跟了过来。 好巧不巧的是，正好大年三十这天，孩子要生了。 这样的日子，即便是医院里都静悄悄的，医生也头痛不已，这孩子一出生就不忘折腾一把，要说白天也就算了，非得赶在晚上，还是八点钟的黄金档。 医院三楼，妇产科。 一名临时被医院召回的医生，还有几名值班护士，皆是一脸悻悻。 但没办法，病房里的孕妇已经大汗淋漓，不能再等。 “行了，都别垮着个脸，动起来，准备开始接生。”好在这位“付”姓医生，还算有点职业道德。 老李家的一帮人从病房里被赶了出来，杵在外面的走廊上惴惴不安，趁着医务人员们还在旁边的屋子里做准备的时候，李亚东一个人摸了过去。 “诶，干什么呢，这里是消毒室，闲杂人等不能进来！” 本来心情就算不上好，突然发现病人家属这么不守规矩，几名医务人员更是火冒三丈。 “误会误会……”李亚东讪讪一笑，赶紧从口袋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红包，上前一人递了一个，“实在不好意思，耽误了各位过年，纯属一点小心意，祝大家新年快乐。” 发完红包后，也不逗留，直接离开了。 手里拿到红包，一帮医务人员的心情总算舒畅了一些，有人还开玩笑的说道：“总算懂点人情世故。” “摸着还挺厚实的，估计不少。” “拉倒吧，乡下来的，肯定都是毛票子。” “拆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付医生，还是你先拆吧，你不拆，我们那好意思拆？” 医院是有明文规定的，不能收受红包，可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几名小护士自然是朝现场唯一的医生看齐。 付医生知道她们的顾忌，笑了笑，也没拒绝，反正大家都看见了。再说了，这大过年放着家里的团圆饭不吃，特地跑过来替他们接生孩子，收个红包又怎么了，法律还不外乎人情呢。 于是顺手就把红包拆开，两根手指夹进去，往出一抽…… “嘶……”现场几人皆是倒吸一口凉气。 因为里面抽出来的全是崭新的大团结，足有一小沓。 就连付医生都有点楞住了，想他从医十五年，还是头次收到这么大的红包，下意识的数了数，整整十张大团结！ “一百块啊，这也太大方吧？” “真是从乡下来的？” 几名小护士面面相觑，望着付医生手里的钞票，艳羡不止。 付医生心情大好，顺势将钱装回红包，然后揣进了裤兜里，望着她们说道：“你们不是也有吗？” “对呀！” 几名小护士嘿嘿一笑，这是才想起她们手上也拿着红包。要知道通常情况下，她们是没有的，这样的好事情，一年到头顶多碰上三两次。 “那要不……我也拆开看看？”一名小护士迫不及待。 付医生呵呵一笑，“拆呗，不是你们让我先拆的吗？” “看这情况，我估计里面能有十块！”旁边的一名护士凑过来说道。 那名准备拆红包的小护士一听，顿时心花怒放，如果真有十块，今晚干通宵都值了。 随着她慢慢撕开红包，现场几人的视线都被吸引了过去。她是用倒的方法，开了封后，右手捏住红包两侧，反过来，往出一倒…… “天呐！”围在边上的几人全懵了。 “也是大团结？”就连付医生都稍显意外。 “一，二，三……”拿着红包的小护士激动不已，脸都红了，情不自禁的就开始数起来，“七，八！” “八十块！”她惊呼不止。 “不会搞错了吧……”其他几名小护士都有点不敢置信，要知道她们的工资并不高，跟医生比起来差的不是一丁半点，一个月也就二十块左右。 八十块钱是什么概念？ 四个月工资啊！ 这时已经都忍不住了，纷纷拆开手里的红包，结果倒出来一看后，有点被吓到的意思。 因为全是八十块！ “乡下来的人……都这么有钱了？” “好了，干活吧，收了这么大的红包，事情可得办仔细了，千万别处什么岔子。” 这事还用得着付医生交代吗？ 几名小护士连连点头。 一帮医务人员再从房间里走出来时，态度可谓天壤之别，望着走廊上站着的病人家属们，还不忘笑着点头示意。 弄得老李家几人有点受宠若惊，唯有李亚东淡然一笑。 这个年代的几百块自然不少，但他不在乎，他可不想这些医务人员带着情绪去给他三嫂接生，某些事情已经出现偏差，连他都无法知晓结果，他要的是万无一失，确保母子平安。 为此，花再多钱都值得。 等待的时间无疑是煎熬的，特别是病房里还传来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喊叫，那声音就像一把锤子，每一下都狠狠地敲在老李家众人的心头上。 胡秀英已经闭起眼睛，嘴里直念叨着“求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保佑”。 孩子他爸李亚军就更别提了，渡着步子在廊道里来回走，根本停不下来。 “小东，有烟不？”他突然走过来问道。 李亚东倒也没说什么，从口袋里摸出一包大重九，递上一根，还掏出火柴来替他点燃。 好在李亚军也知道医院里是不能抽烟的，走到一旁趴在窗台上，把整个上半身探到外面。他平时是不抽烟的，只是此时如果不找点事情做，他感觉自己快要疯了。 过来人李亚民两口子明显就淡定许多，想当初陈月娥生李婷婷的时候，还是在家里生的呢，直接村里找的媒婆，那才叫凶险，现在送到大医院，又有专业医生在场，有啥好紧张的。他娘胡秀英也就是不懂这之间的区别。 煎熬了整整一个多小时，里面的喊叫声突然停了，紧接着传来一阵嘹亮的哭声，在场几人皆是激动不已。 “哭得这么响，八成是个小子！”陈月娥笑着说道。 一帮人刚聚到门口，房门就被推开，付医生带着白口罩走了出来，隔着口罩说道：“恭喜诸位，是个大胖小子，七斤二两。” “真的呀！”胡秀英一听这话，整个心都化了。老李家的大胖孙子哟，总算是着地了！ 李亚军这么硬朗的一个爷们儿，也是红着眼睛，喜极而泣。 外面天气实在太冷，廊道里还有风，孩子不好抱出来，一群人也不好一窝蜂的钻进病房，只能一个接一个的进去打量。 欢声笑语充斥在整个妇产科，每个人都激动到不行。 临近晚上十点的时候，一帮人还没吃饭，怎么说也是大年三十，胡秀英就说道：“你们去弄点吃的吧，我在这里守着就好。” “那怎么行，娘，你去吃饭，我来守着。”李亚军当然不同意了。 毕竟是孩子的爸爸，众人也没有跟他拗，于是就留他在这里，其他人一起下了楼，前往县里的院子。 这地方胡秀英，包括李亚民一家子都是第一次来，实在没想到他们老李家如今在县里也有一幢宅子。 厨房里李亚东早就备好了菜食，自从腊月二十八把他三嫂送进医院后，他就料定有这么一茬，只是没想到会是今晚。 胡秀英带着李冬梅和陈月娥俩人，忙着张罗晚饭，先炖了一锅黑鱼汤，下了一碗肉丝面，用保温盒装好，让李亚东骑着一脚踹送往医院后，这才开始做年三十的发财饭。 原本这顿饭应该是早上就吃过的，一直等到现在，等开席的时候已经快十二点了。 不过饭桌上的气氛却是好到不行。 酒过三巡，众人开始讨论给小娃娃起名字的事情，李亚民说道：“娘，今天既然是除夕夜，干脆就叫李夕怎么样？” 胡秀英一晚上都没合拢过嘴，笑着念叨起来，“李夕，李夕……嗯，不错！” 其他人也都觉得挺好的，唯有李亚东挠着脑壳说道：“我觉得不好，虽说是除夕夜生的吧，但这‘夕’字单独拎出来，是代表太阳落山的意思，不吉利。” “哦？”众人听他这么一说后，倒也发现不太合适。 这时，李亚民就笑呵呵的说道：“得，让咱们家最有学问的人，给想一个。” 众人一脸期待。 却哪知李亚东踌躇了老半天，最后蹦出来一个“李二宝”。 没办法，土是土了点，可关键，上辈子他侄子就叫这名啊。 这出生日期已经跑偏了，人也不知道会不会长偏，就寻思着好歹留点念想，名字就别整偏了吧。 果然李二宝这个名字一说出来，大家脑袋都摆起了花。 李亚东决定争取一把，笑着说道：“大家看啊，这小子上面还有个婷婷，是不是排行老二？至于这个宝字嘛，自然是宝贝的意思，二宝，二宝，多顺口，还吉利。” 大家试着喊了几遍，还别说，真是那么回事儿。 最终讨论了一下，又想了一个“李家宝”，还有一个“李家星”，加上这个“李二宝”，三个名字里面选，明天交给他爸爸来定夺。 李亚东心想啊，大侄子呀，小叔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 四姐出嫁 这世间的有些事情真的很奇妙，要说“李家宝”和“李家星”这两个名字都还算不错，但李亚军偏偏就选了“李二宝”。 问他原因，说不上来。 潜台词大概就是：我是他爹，就选这名，咋的？ 李亚东依稀记得这名字上辈子是一个算命先生给取的，不管怎么样吧，好歹替给他保住了。 不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吗，老李家这个新年是打定了主意要来个双喜临门，大年初三刘金菊出了院，好多亲戚都来探望，外加拜年。 黄国栋这个机灵的家伙也来了，李亚民当场松了口，说是让他选个日子下聘礼。 这家伙高兴坏了，完全等不了，初四实在不吉利，于是煎熬了一整天，初五一大早，就把家里养了一年的大肥猪赶来了。 他父母自然也到了，都是老实巴交的庄稼人，两家长辈坐在一起商量了一下，中午又把老太公给请来了，翻开老黄历一看，你说巧不巧，初八就是黄大吉日，错过再等一年。 进度实在有点快，不过日子赶上了也没撤，农村人就信这个，再加上胡秀英也确实着急，寻思着反正也要嫁，那就嫁吧！ 老李家现在肯定不差钱，给四姑娘的嫁妆钱，胡秀英老早就存好了，倒是把老黄家给折腾得够呛。 一点准备的时间都没有啊！ 下午，一帮长辈们还在堂屋里商量着细节，黄国栋愁眉苦脸的溜到屋后的小土丘上，不停的叹着气。 他之前火急火燎的，只是为了先把婚事订下来，怕过了这个村没那个店，但实在没想到结婚的日子安排得这么紧，原本打算这事成了后，就回去打张新床，再打几个柜子，把屋里的家伙什儿给换一换，等日子到了，有个新气象，好高高兴兴的迎娶媳妇儿过门。 可现在只剩下两天时间，你让他怎么弄？ 愁死个人呐，老李家似乎并不介意，但他却过不了自己这一关，实在不想亏待了冬梅。 “你家住的是什么房子？” 身后突然传来一句问话，黄国栋吓一跳，回头一看，发现是小舅子，正一脸严肃的望着他。 “土……土砖屋。”他赶紧低下头去，红着脸回道。 “那可不行，我姐得住楼房。” “我……”黄国栋咬着牙道：“我肯定让她住楼房，接下来我就拼了命的赚钱，给她盖大楼房，让她过上好日子！” “可我不想看到我姐过一天的苦日子。” “这……”黄国栋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难道他想吗，可家里的条件现在就这样。 “拿着……”这时，李亚东从宽大的羽绒服里摸出一个黑布袋子，递了过去，“算是我私人给我姐的嫁妆，顺便说一句，对我姐好，如果哪天我发现你对她不好，相信我，你会后悔一辈子。” 这不是威胁，婚姻大事，不是儿戏，一旦结合，便无法更改，话虽然不中听，但他必须得说。 “我肯定会对她好的！” 李亚东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有搭话，留下袋子后，转身离开。 黄国栋一直目送他走进屋里，才将手里的黑布袋子扯开一看，然后整个人吓得一哆嗦，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原本已经很高看李家，可此刻望着布袋子里静静躺着的五摞大团结，才知道依然低估了。 那个小舅子，他越发看不透了，随手拿出这么大一笔巨款，居然只说私人给的嫁妆，那他到底富有到什么程度？ 这时黄国栋倒毫不怀疑他的话，如果他将来真敢对李冬梅不好，根本无需别人出马，单是一个小舅子，就能让他死去活来。 幸好，他肯定不会，他疼都来不及呢。 …… 李亚东寻思得买个拖拉机，有个拖拉机就是方便，刚好鸭厂那边也用得着，因为得时不时的朝县里送鸭子，初七这天，他跟二狗子交换了交通工具，把张春喜的一脚踹留给了他，自己则开着他的拖拉机去县里拖嫁妆，同行的还有李亚军和赵大成。 对于他为什么拖拉机都开得这么溜的事情，李亚军和赵大成俩人问都懒得问，大学生嘛，啥东西不会？ 三人来到县里后，就直奔百货公司，早上出门时，胡秀英拿出了压箱底的三百块钱，还颇为豪爽的交代了一句“就尽这些钱买”，是打定了主意要给四姑娘置办一套好嫁妆。 李亚东知道这件事是他娘的一个心愿，也就接了过来。难不成他还能苦着他娘？早就给了他三哥一千两百块，交代每个月给他娘一百，刚好够用一年。 不过，李亚东估计她娘就算拿到手，最后也是压了箱底。 他倒是希望他娘大手大脚一些，奈何多年养成的勤俭持家的习惯，不是说改就能改的。 结果这三百块钱李亚东就买了一套沙发椅，三人忙忙碌碌，进进出出，逛商场的客人都给看迷了，不知道这是县里的那位领导要办喜事，百货商场像他家开的一样，可劲儿的往外搬，整整装了一拖拉机，而且码得老高。 一路从县里开回村子，但凡路上遇见的人，必定要驻足好好打量一番，眼里止不住的艳羡。 而初八这天，就更不得了。 李亚东特地从乡里请了伙夫班，摆流水席，宴开三十桌，村里每家每户都到了，炮仗放个不停，隔着几个村子的人都被惊动了，四处打听这是哪户人家办喜事，过去的地主老财都不敢这么玩啊。 如果李亚东知道了他们的想法，肯定会回一句，“败家吗？我乐意！” 老李家兄妹五人，他最小，如今头顶上就一个没成家的姐姐，刚好赶上了他不差钱的时候，不铺张浪费一把，他都感觉对不起人。 他为人处事是很低调，但却不能亏了他姐。 为这事就算被人调查一把，他也认了！ 三十桌流水席，数不清的炮仗，其实都不算什么，等到下午，特地赶来凑热闹的外村人，才知道这个村里听说出了位大学生的老李家，有多富有。 宴席刚撤下，门口的戏台子就搭了起来，县里文化宫的戏班子，大过年的，硬是用钱砸了过来，耍棍棒，唱大戏，要多热闹有多热闹，李亚东还安排张春喜时不时的提着糖果出去，见人就撒。 李春兰就坐在屋子里感叹万千，直说结婚结早了，应该等着弟弟发达了之后再说。 找遍整个县城，都找不出比这更热闹的嫁女儿的喜庆事了。 李冬梅有多幸福自不用提，换上了弟弟亲自为他挑选的大红新娘装，坐在闺房里，等着新郎官来接亲。 “娘，你怎么也不哭哭？”她瞅着她娘乐呵呵的坐在边上，不由撇嘴问道。 “不哭了……”胡秀英叹着气道：“现在想通了，儿大当婚，女大当嫁，都是好事，哭哭啼啼的不好。” “就是！” 一旁的李春兰没好气道：“想当年我结婚那会儿，要是有今天这场面，我走出去都得大笑三声，有啥好哭的？你看看这十里八乡的，有谁出嫁能比得上你，三十桌流水席呀，炮仗放了一上午都没停过，现在外面又唱起了大戏，镇上都有人赶过来凑热闹，你就知足吧你。” 李冬梅被她这么一说，心里更开心了，那能怎么办？谁让她有个好弟弟呢！ 下午三点半，新郎带着接亲队伍进了村子。 众人得知消息，赶紧跑上去要喜糖，一看也是不得了啊，过去老话讲接新娘子得用轿子抬，居然真弄了辆小轿子，后面还跟着锣鼓队，一行足有二十几人，全都带着大红花，喜庆得不得了。 胡秀英虽然嘴上说不哭，但女儿真被抱上轿子后，还是哭得个稀里哗啦，李亚东几人赶紧在旁边安慰。 养了二十几年的亲闺女，马上就成别家人了，真能舍得才怪！ “冬梅啊，过去之后要好好孝敬爹娘，做个好儿媳妇。” 李冬梅原本真没想过自己会哭，但见她娘这个样子，哪里忍得住？坐在轿子里，掀开红帘子，一样哭得稀里哗啦，连罩在头上的红盖头都浸湿一大片。 “知道了，娘……”她哽咽着声音回道。 胡秀英更是哭哑了嗓子不停嘱咐，“平时要是没事，就常回来看看，别让娘念想。” “我会的，娘。” “国栋经常在外面做工，家里可能顾忌不到太多，凡事要多体谅。” “嗯，我晓得了，娘……” 时候已经不早了，家里还等着开席，黄国栋却丝毫不敢催促，直到同行的二叔，过来狠狠地掐了他一把后，才敢小声开口道：“那个……娘，家里订好了时辰开席，您看……” “走吧，走吧。”胡秀英抹了把眼泪后，挥手道。 “那大舅哥，二姐，三舅哥，小舅哥……我们就先出发了。” 李亚民等人都被气氛所感染，面色显得有些沉重，点头示意了一下，算是回应了他，唯有李亚东红着眼睛，开了一句口，道：“姐夫，记住我说的话。” 黄国栋重重的点点头后，回道：“我肯定记得，记一辈子！” “起轿——” 第一百五十八章 死了 李二宝正在小窝床里酣睡，李亚东想逗逗他都没辙，小家伙一天至少要睡十七八个小时，他娘顿顿鸡鸭鱼肉，母乳也足，身上的肉蹭蹭往上涨，看起来就跟小猪一样。 “二宝啊，在家里可别惹奶奶生气，否则小叔过年回来一准揍你。”他趴在窝床边说道。 一旁的刘金菊抿嘴一笑，“小叔子又说胡话了吧，这才多大点的孩子，等你下年回来能不能走路都不知道，哪里气得着娘。” 李亚东笑了笑，看了她一眼后，没回话。 三嫂生了个大胖小子后，在家里的地位水涨船高，他娘都要让着几分，有四个字叫作“得寸进尺”，放在她身上特别适用，他很清晰的记得，这之后有段时间她娘没少怄气。 她刚遭了大罪，眼下还在坐月子，有些话李亚东不好直说，不过三哥那边他肯定要好好嘱咐一下，总之他娘受半分委屈都不行。 今天的春节，因为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而且一直连着没断，所以感觉时间过得异常的快，转眼间就有点年过月尽的意思。 县里的店铺，初九重新开张，他二哥和二姐夫换个岗，他坐镇观察与指导了两天，基本已经上了正规，没有太大问题。 想要买辆拖拉机，他二哥舍不得，说是联系好一个长久师傅，要价不贵，李亚东也就随他去，反正钱已经给他了。 鸭厂那边还要继续发展并扩大规模，虽然有四名雇工，但他大表哥胡文一个人坐镇，感觉还是势单力薄了点，正月初十他四姐回门，李亚东就跟黄国栋提了一句，让他们两口子去鸭厂帮忙，四姐是有经验的，做做管理，也不会太累，黄国栋说要考虑一下，大概是舍不得放下木匠手艺，不过李亚东感觉他最后还是会去的，因为做木匠赚不到那么多钱。 家里的事情算是处理得七七八八，李亚东也要准备启程回京，今年再旷课就有些不太像话，毕竟年前已经提早回了。 不过在这之前，他还有件事情要做。 正月十二这天，他骑着一脚踹来到棉花公司。 小宿舍里，大哥依旧不在，怕是又去车间忙活了，只有大嫂和侄女俩人。 以前还不觉得，再次过来这边，望着不足二十平的小房间，还被一堆杂物挤得满满当当，李亚东心里说不出的难受，他大哥的脾气太犟了。是认准一条道，一路走到黑，不撞南墙不回头的那种。 如今家里的五个兄弟姐妹，就数他们一家子过得最差。 如果可以，李亚东并不介意直接一袋子钱提过来，可关键，他大哥不是四姐，李亚东敢用人头担保，如果他真的这样做了，不但落不到好，反而会被臭骂一顿。 大哥毕竟有大哥的骄傲。 “小东啊，怎么过来也不提前打声招呼，一点准备都没有，你坐坐，我去买只鸡，中午给你做最爱吃的土豆烧鸡。”陈月娥望着略显杂乱的房间，显得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她不是一个邋遢的女人，只是有时候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地方就这么大，十几年储备下来的东西总归不少，能拾掇出来下脚的地方，她已经使出了九牛二虎之力。 李亚东没说土豆烧鸡已经不是他最爱吃的菜，很多东西潜移默化中都在改变，口味在变，年龄在变，思想也在变，而这个老李家的长房，也该变变样了。 “大嫂，别忙活了，过年油腻的东西吃太多，其实也没什么胃口……” 李亚东将陈月娥拉扯住，示意李婷婷不要分心，乖乖趴在窗台前写作业后，俩人坐在床沿边搭起话。 “小东啊，其实你不开口，我也知道你要说什么，你是一片好心啊，可你大哥那头倔驴，认准的事情八匹马都拉不回来，为这事我还跟他吵了一架，结果你看……”陈月娥叹着气道，心里有些生气，但谈不上难受。 她男人倔是倔了点，但一身正气也是常人比不了的，当初看上他不就是因为这一点吗，所以现在又有什么好怨的呢？ 李亚东听罢，不禁微微蹙眉，这件事情他还真不知道，原本今天过来就是想让大嫂做做大哥的工作，可谁曾想工作早已做过，可惜没能成功。 俩人沉默了少许，谁都没有说话。 好半晌后，李亚东突然大腿一拍，道：“有了！” “有什么？难道你有办法让你大哥辞掉棉花公司的工作？”陈月娥摇了摇头，显然不信。 “不。”李亚东摆手道：“让他先干着吧，我想他总有一天会想通的，我说的不是他，而是你。” “我？”陈月娥不明所以。 “对呀，大嫂！”李亚东笑着说道：“你不是还没工作吗？” 一听这话后，陈月娥情不自禁的眼前一亮，她其实一直想找份工作，如果能就近最好，只因文化程度太低，事业编制实在不好安排，饶是丈夫是厂里的小领导都没辙，弄不好还会被人说走后门，再加上女儿是走读生，毕竟不远，还要多花钱，平常一日三餐都得在家里吃，她也无暇分身。 但如果是在自己家里捞个营生，这些问题就好解决了，一家人嘛，很多事情都好商量。 “好注意啊！”她忍不住的笑了笑。 “是啊……”李亚东也笑了，真想为自己的机智点个赞，大嫂要参加工作，这事他大哥没理由使绊子。 只要他们家有人进了家族企业，还能少得了钱吗？ 说句不好听的，做企业有亏有赚，画张大饼，就算亏了，李亚东贴也会贴给他们呀。这钱是劳动所得，拿到手里总不会感觉烫吧？ “那……就这么定了？待会儿老李回来吃饭，我跟他说道说道？”陈月娥脸上透着股小兴奋，心里打定了主意，这事不行也得行，女儿马上就要上高中，用钱的地方多了去。 “好。”李亚东笑着点头。 陈月娥心情大好，拉都拉不住，硬是跑去菜场买了一只老母鸡回来。 临近中午饭点，李亚民双手背在身后，低着个头走上宿舍楼，老远的就嗅到了味儿，知道这顿有口福了。 “陈月娥同志，不容易啊，铁公鸡拔毛，总算舍得改善一下伙食了……” 他刚从门口走进，陈月娥就没好气的回了一句，“你才铁公鸡呢！” “哦，我就说嘛，原本是小东来了。”李亚民哈哈一笑。 等到饭菜上了桌后，陈月娥酝酿了小会儿，便把事情说了出来，完了后，还不忘打上一剂预防针。 “我可不管，事情就这样定了，你不同意我也得去，婷婷这边我都跟她说好了，她自己也说那边伙食肯定比家里好，又离得近，愿意去。至于你，等我攥够工资给你买辆自行车，反正就中午一顿，你愿意过去吃就骑过去，不愿意就在食堂里解决。” “没得商量？” “没！” “哦，那你去吧……”李亚民牵强一笑，不是尴尬，而是愧疚。 对于妻子和女儿，心里真的愧疚无比，跟着自己过了这么多年的苦日子，他有自己的信仰与坚持不假，却不能要求家人同样去崇尚他的信仰，那是搞个人主义路线，是不对的。 李亚东和陈月娥相视一望，都显得有些小意外，虽然料定这件事情最后能成，但也没想到会这么轻松。 毫无疑问，家里发生了这么大的改变之后，李亚民的思想如果说一点变化没有，那也是假的。 搞定了这件事情之后，李亚东的心情可谓畅快无比，下午特地带着大嫂去了一趟作坊，跟二姐他们打了声招呼。 李春兰也是高兴得紧，不知道那个老顽固大哥怎么就突然开窍了，舍得放媳妇出来跟着他们一起干。不过不管怎样，反正是好事。 正月十三这天，李亚东再也不好拖，一大早就告别的母亲，踏上了返京的旅途。 一家人大半都在县里，一同前往车站给他送行，来来回回了好几趟，大家也都习惯了，没有哭哭啼啼，在一片欢声笑语中，送走了长途大巴。 绿皮火车“库器库器”的行驶，一路向北，慢是真慢，好在李亚东的心情大好，倒也没感觉到煎熬。 回家之前宫羽特地交代过，回京的时候给她打电话，明显是打算过来接车。李亚东当时心思已经飞回了家，拒绝几句未果后，也就随口答应下来，下了火车才突然想起。 打不打？ 最终决定还是打吧，不然宫大小姐指不定要发飙，为了这么一点小事，实在犯不着。 京城火车站外面，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等了半个多小时后，那辆红色的波罗乃兹终于出现了。 不过李亚东一看到宫羽的时候，就愣住了，黑帽子，黑大衣，黑手套，黑皮鞋，里面还穿着黑毛衣，要不要搞得这么酷，像只乌鸦……呃，可能说黑天鹅更恰当一些。 “李亚东。” “啊？”宫羽下车之后也没个笑脸，甚至有种泫然欲泣的感觉，事情有点反常，李亚东一时间摸不着头脑。 “我曾爷爷，走了……” “什么？！” 李亚东大惊失色，这种事情不可能拿来开玩笑，忙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就你回家一个礼拜之后。”宫羽红着眼睛回道。 李亚东赶紧扔下手上的行礼，跑到她跟前，继续追问，“不是说感冒吗，怎么可能？” “呼吸道感染，并发症……” “嗡！” 李亚东脑子里一下就懵了，望着两行清泪从她白皙的面颊上滑落，直接呆立当场。 好半晌后，口中喃喃自语，“死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 宫家有请 在自然法则面前，人类总是那么脆弱。 宫老爷子确实死了，就埋葬在万安公墓，李亚东没有先回家，而是让宫羽驱车将他送到这里。 这老头活了九十三岁，按理说应该算是寿终正寝，可一个大活人，突然说没就没了，还是让人颇为感慨。 “老爷子，没什么准备，刚下火车，顺路买了瓶牛栏山，五粮液和茅台实在没找到，您老先凑合着喝，等下回来再捎上” 他念念叨叨的，将一瓶牛栏山开了盖后，缓缓倒在坟前，撒出一个半圆。 宫羽站在旁边静静地看着，早已哭成一个泪人，心中十分自责，当初老爷子开玩笑的说，之所以会感冒，是因为酒没喝到位，她还真记在了心上，一直有种是她害死了曾爷爷的想法。 天知道这一个月来，她留下了多少公升的眼泪。 悔不该当初，没有让他喝酒，如今也算是触景生。 宫家在国外的几代人，早前也都回来参加了葬礼，不过现在基本已经走了，唯有宫羽的父母留了下来，京城的祖宅是老宫家的根，即便大多子孙都在外海，也不可能丢掉，总得有人驻守，而他们为长房孙子辈，自然责无旁贷。 这也是长辈们一致讨论的结果，不容拒绝，也不让他们白忙活，老爷子生前的遗产，全部留给了他们，余下的子孙都没份儿。 祭拜完宫老爷子后，宫羽驱车将李亚东送回了四合院，院门是开着的，不过这次宫羽没有下车，甚至连看都没向里面看一眼，因为实在没心。 “节哀顺变吧，相信老爷子在天之灵，也不想看到你这样，想开点，生老病死，天理循环，再正常不过的事” “我知道了，你进吧。”宫羽红着眼睛回了一句后，就缓缓踩下油门离开了。 而这时，苏薇也来到了门口，她看出李亚东脸色算不上好，不由问道“怎么了” 李亚东叹了口气，道“她家老人去世了。” “额” 原本李亚东的心是很好的，只是经过了这件事之后，干起什么来都感觉没劲，正好阳光和煦，就把枣树底下的太师椅，摆到了荷塘边上，坐在那里一个人发着呆。 苏薇早来了两天，趁着学校还没开学，就过来帮他把压了灰的屋子打扫了一遍，还被过完冬的被都给洗了，晾晒在院子里的竹竿上，挂成一排。 “坐了几天火车应该饿了吧，我去给你做点好吃的” 李亚东本想拒绝，实在没什么胃口，可回头一看，发现她手里拎着一块老腊，牵强的笑了笑，“怎么，这还没过门就偷摸着往家里拿东西，也不怕丈母娘打断腿” “谁谁是你丈母娘了”苏薇俏脸一红，没好气的刮了他一眼。 “青椒炒腊” “管。” 有个女人在家里就是不一样，李亚东感觉自己真快变成李大少了，香喷喷的青椒炒腊很快就端了出来，苏薇还特地拎了张小茶几过来，就摆在他跟前。 有句话叫什么来着哦，对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形容他当下的处境最合适不过。 “渴不” “有点。” “我给你拿瓶水。” 这样的媳妇儿上哪找去，进了门后就别想跑李亚东恶狠狠的想着。 “诶，这是啥”以为她会倒杯水来，结果发现是瓶饮料。 “鲜桔饮啊，昨天一位姓朱的大哥送过来的，整整一箱呢，说是你知道的，我就收了下来。” “哦，朱大哥” 苏薇要不说，这事他都快忘了，这段时间经历的事实在太多，脑子里捋了半天，才想起名字是叫朱云富，不然下次见面要是搞错了人家名字，那可就尴尬了，他当初还把人弄出血了呢。 饮料瓶是开好的，可见苏薇做事有多细心，咕噜咕噜的灌了几口后，砸吧砸吧了两下嘴巴，味道只能算一般，同是桔子汽水，比起北冰洋来要差了一截，能品出加了不少的添加剂。 “给你喝吧，太甜了，我不太喜欢喝饮料。”说着，李亚东就将灌了一口的鲜桔饮递了过去。 苏薇接过，望着他嘴对嘴喝过的瓶嘴，不由楞了一下，但还是拿到嘴边抿了一口，然后就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这个细节李亚东没有留意，夹起一块老腊尝了一下，差点没给齁死，“这么咸你是不是没泡，还是说加了盐” “没加盐呀，这东西还用泡”苏薇不明所以，“我妈说直接用水洗干净就好了。” 李亚东猛地一拍脑门，这才想起来苏姑娘是赣北人，靠近豫省的地方，那里的人是以馒头为主食，也不兴吃什么腌制的东西，不由问道“我就想知道这块老腊是怎么来的” “亲戚从外面带回来的，家里人说吃不惯，我妈见我没吃过，又听我说可以在一个朋友家里开火，就让我提来了。” “朋友” “啊” 李亚东嘿嘿一笑，道“苏姑娘，这就是你不够意思了，咱们好歹也是一个屋子里睡过觉的人，朋友二字未免也太生分了吧” 苏薇的脸瞬间就红了，伸出小粉拳锤在他口上，“去死” “哈哈好了，好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这个年代的姑娘脸皮实在太薄，逗一下可以，玩崩了可就不好，李亚东适时地投降。 “下回记住了，腊这东西是用纯盐腌制的，吃的时候要用温水泡一泡，不然能齁死人。” 苏薇点头后，不由问道“真的很咸” 李亚东也不说话，直接把筷子递了过去。 苏薇接过后，低下头去，也不说话，夹起一块尝了尝，瞬间就吐了出来，“天呐，这么咸” “你以为呢。” “那你还吃” “这不是你做的吗，齁死也得吃啊。” 苏薇心里一暖，把菜端了起来，“不行，别吃了，万一吃出个好歹来倒掉，我再重新给你做。” “诶，苏姑娘，你啥时候变得这么大气了”李亚东呵呵笑道“算了吧，别浪费了，大老远的带过来的，把挑出来放锅里用水煮一下，然后再捞起来重新切点辣椒炒一炒就行了。” “是喔” 苏薇心里一喜，还真是个办法，不然这么一大盘倒掉，她还真心舍不得，就怕不倒放那里，趁自己不在的时候，这家伙又会偷摸着吃掉。 与苏姑娘的温馨常，总感觉十分短暂，第二天学校开了学，她也就不会再天天过来了，她有远大的目标，立志要以名列前茅的成绩从北大毕业，这是好事，李亚东没理由也没道理去阻碍。 对于自己将来的另一半，他虽然有信心给她衣食无忧的生活，但同时，也不希望她成无所事事，就想着怎么花钱，这样的经历李亚东有过，绝对不是什么好事，还是支持她有自己的事业，无论大小。 回京之后，学校里报了个道，然后正常上课，隔三差五的还会去公司逛逛，总体来说一切都很正常。 只是几天后的一个傍晚，李亚东正在看新闻联播，一则快讯中提到，商都殷墟里近期有重大发现，这让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实在是隔得太久，他几乎都快忘记了，如果不是这则新闻，指不定什么时候能想起来。 他还有一件东西放在宫家大宅里呢，就是从冯大明那里买来的老子骑牛罐。 当初为了从宫老头那里借钱，好去海蓝倒车，抵押给他的，然后还答应让他品玩一年，而现在一年时间其实早就过了，他只是一直忘记去拿，俩人当初还签了协议，被他夹在了一本啄木鸟的杂志里面。 那只罐子李亚东肯定是要拿回来的，毕竟是国宝啊，自认算是他目前最珍贵的物品，还没大气到可以拱手相送的程度。 只是考虑到现在这个档口，李亚东又显得有些犹豫，总感觉宫老头尸骨未寒，突然登门要东西，有些不妥。 “那就再等一阵儿吧。”他这样打算着。 却不想，他还没去宫家，宫家人反而自己找上门来。 第二天，正好是周末，宫羽一大早就摸了过来。 “我爸妈说让你去家里吃个饭。” “啊”李亚东呆立当场，心想我跟你父母也不认识啊，这是什么路。 “你要不去就算了。”宫羽说罢，正准备离开。 “诶，你等等。”李亚东赶紧招手。 这姑娘最近眼见着都消瘦了一圈，他实在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再给她添堵。 不就是吃顿饭嘛，又不是刀山火海，去就去呗，他们还能吃了自己不成 “干嘛” “走啊” 宫羽“哦”了一下，转过去后，露出了一抹久违的笑容。 第一百六十章 毕竟是第一次见面，而且对方还是长辈，李亚东也不好空手，路过五道口的百货公司时，让宫羽停了一下，买了几样水果拎了过去。 宫家大宅，约莫是听到动静，还不等俩人下车，保姆小花就打开了院门。 这倒是令李亚东稍显意外，以为宫老头走后，小花应该会被辞退掉，如此看来，宫羽的父母八成也是养尊处优的主。 从门口走进，一个穿着旗袍样式红袄子的贵妇人，恰好从屋内走出，看到李亚东时，不禁上下打量起来，眼神，令人感觉相当不舒服。 此人毫无疑问就是宫羽的母亲了，五十左右的年纪，珠光宝气，只是皮肤略显松弛，看得出来年轻时也颇有几分姿色，李亚东赶紧喊人，“阿姨好。” “哦……好。”她下意识的笑了笑，显得十分牵强。 刚才的一番打量下来，着实没发现这个年轻人有什么特别之处。相貌平平，衣着老土，跟她国色天香的女儿站在一起，一点也不搭配。 跟加拿大的那个亨利比起来，差得不是一星半点，也不知道女儿哪根筋不对，居然看上这样的土包子。 “老头子，人来了，你不出来看看？” “哦？来了。”屋里传来一个声音，不大会儿功夫，就有一个穿着缎子面料的黑色对襟褂的中年人，从里面走出，手里还拿着一副黑框眼镜，身材微胖，眉宇间带有几分凌厉，估摸刚才正在看书之类的。 “叔叔好。” 他却是没有马上答话，眼神稍显含蓄的审视了李亚东一遍，第一印象如何，并未从表情中流露出来，过了一会儿后，才说道：“嗯，进来坐吧。” 李亚东算是看出来了，这其实就是见家长的意思，只是这对家长似乎不怎么好沟通。宫羽递给他一个鼓励的眼神后，借故开了溜，帮小花做饭去了。 堂屋里。 三人围坐在一张雕刻有精美云腾的红木圆桌旁，宫父率先开了口，“是姓‘李’对吧，那我就叫你小李了。” “好。”李亚东不卑不亢的点点头。 “小李，实不相瞒，今天之所以会约你过来见一面，其实是我家老太爷弥留之际曾提到过一句，有意撮合你和我们家小羽，不知道你对此事，是怎么看的？” 宫父倒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进入主题，身上带有浓重的商人色彩，与为官者截然相反，注重时间与效率。 “这个……” 李亚东之前还在想呢，宫家父母怎么会知道他的存在，起先以为是宫羽说的，但想了想又觉得以她如今的状态、包括现在的这个时间点，应该不会主动提及此事才对，如今总算知道了原因，虽说有些不厚道，但还是在心里啐骂了宫老头一句，真是做鬼也不放过他啊。 也有些感叹这老头的眼力真是狠呐，怎么就看出他与众不同了？要知道自从重生以来，特地是在京城里，他的行为处事已经足够低调了。 “你还不乐意？”哪知他这一踌躇，宫母却是眉头一挑，显得有些生气。因为在她看来，这小子能攀上她家女儿，简直就是八辈子修来的福。 “没没没……”李亚东连连摆手，就算要拒绝，也不能这么直白的说出来，他得顾忌宫羽的感受，若非如此，今天也不会过来，“只是……” 他原本想说“只是暂时不打算考虑这个问题”，也算一种委婉的拒绝，但不伤人，宫母就不说，相信以宫父所表现出来的睿智，不难领悟。却不想宫母出声将他打断，牢牢的掌控着主动权。 “听说你是从农村来的？” “是的。” “家里有几口人？” “六口，五个兄弟姐妹，加上一个老母亲。” “除了你这个大学生外，其他几兄妹都干嘛，种田？” “……”李亚东微微蹙眉，他自打一进门，就能感觉到宫母对他的不友善，实在不明何故，而这种如同审问犯人的对话方式，也令他十分不爽。 此刻他甚至能从宫母的眸子里，看出不加掩饰的鄙视之意，身上透着股身为老京城人，或是说身为海归华侨的浓厚优越感。但碍于宫羽的面子，他还是忍了，依旧不卑不亢的应着话。 旁边的宫父不动声色，宫母不停询问，直到将老李家的祖宗八代都打听个遍。 原本已经延伸到京城，开始询问五道口公司的事情，问他占了几成股份，幸好宫羽这时走了进来，说是饭菜做好了，可以开席。 饭菜是丰盛的，但李亚东有些年月没有体会到这种食之无味的感觉。 “爸，你不喝点酒？”之前的事情宫羽不知，注定也体会不到这份尴尬，就见平时每日要小酌两杯的父亲，今天居然酒都不拿出来，不禁微微蹙眉。 “算了，不喝了，今天嗓子眼不舒服。”宫父淡笑着回道。 李亚东心想：怕不是嗓子眼不舒服，而是看我这个人不舒服吧。 他毕竟不是表面看起来的稚嫩小子，如何看不出这一家子由谁做主。宫父就典型的幕后boss类型，而宫母则是马前卒，一个妇人嘛，就算言语上有什么不妥之处，几句话就能圆回来，无伤大雅。 “李亚东，要不我俩喝点？” 天知道这么有心计的一对父母，怎么生出了这样一个单纯的女儿，她似乎半点没有察觉，“哦”了一声后，笑呵呵的问道。 “算了吧，长辈都没喝，我们两个小辈喝，不合适。”李亚东讪讪一笑。 “哦。”宫羽一脸悻悻的闭上嘴巴，倒也没从他的脸色发现任何不对。 实在是桌上的三个人都太能装了。 “小李，我听说你在学校里处了个对象是吧？”许久不曾问话的宫父，猛不丁的来了一句。 李亚东诧异的抬了头来，这家伙知道的比他想象的还多，也真是够能忍的，直到现在才问出来。 这件事情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反正宫羽也知道，点头道：“是的。” “这么说，你是一脚踏两船？”宫母插话。 “说什么呢，妈！”宫羽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有些事情是父母问起时，她告知的。也表达过对于李亚东的好感，以及并不在乎他现在有一个对象的想法，谁让她是后来者呢。 对于宝贝女儿，宫母却不敢拿出之前那股咄咄逼人的气势，讪讪一笑，道：“好了，好了，算妈说错话了……” 这时，宫父又说道：“小李，你应该清楚老太爷在我们宫家的地位，可以说一言九鼎，既然是他的临终遗言之一，我们这些做晚辈的也乐意撮合。”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 李亚东笑了笑，没说话，心想我怎么没看出你们乐意撮合的意思。 第一百六十一章 国之大器 “我有个建议，既然我们家小羽也对你有好感，要不你俩就先处处看，成与不成，等以后再说，而在这之前，你还得先把学校那边的事情处……” “不好意思，叔叔，这个建议我不能接受！” 还不等他说完，李亚东就直接拒绝了，开什么玩笑，你说处就处，你说分就分啊，你算老几？真以为我死皮赖脸的要往你们老宫家这颗大树上爬？ “哦？”宫父终于蹙了蹙眉，这是双方今天照面之后，脸上第一次露出不满的情绪。 “爸，干嘛呢？”宫羽娇嗔道，显然没料到父亲说话会这么直接。 “小羽，你难道还没看出来吗？”宫父叹着气道：“他对你根本就没那意思。” 宫羽听罢，身体微微一颤。 李亚东就坐她旁边，自然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同样叹了口气，轻声说道：“宫……小羽，你听我说，你是个好姑娘，是我配不上你，我……” “好了，不用再说了！” 宫母“啪”的一下放下手中的筷子，虽然还没起身赶人，但态度已经摆在了那里。 她早就看这小子不顺眼了，也不知道女儿怎么想的，放着加拿大的洋帅哥不要，看上这个土包子。那个亨利多好，仪表堂堂，出身豪门，而且一片痴心，已经不止一次提出要来中国，都被女儿给拒绝了。 老爷子也是的，什么眼神嘛！ 李亚东要是知道她心里所想，大概也就能明白今天为什么屡次遭挫，很有自知之明的站起身来，望向宫羽说道：“我走了。” 打了声招呼后，正准备离开，走到门口时，突然想起一件事，脚步微顿，不由扭过头来说道：“哦，对了，叔叔，我有件东西之前放在宫老爷子这里，如果可以的话，想今天顺便带回去。” 宫父看了他一眼，不咸不淡的问，“什么东西？” “一只罐子，上面绘有老子骑牛图。” “哦？”宫父心头猛地一震，脸上还是不留痕迹的问道：“那罐子是你的？” “是的。” “可有证据？” 李亚东情不自禁的蹙眉，不过还是回道：“有，早前借给老爷子把玩时，有过一纸协议，其上还有他的亲笔签名。” “哦，原来是这样啊，那等你把协议拿过来再说吧。” 李亚东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回道：“好。” 等到他走出院子后，宫羽直接发了飙！ 她就算再没脑子，也知道事情不对，父母的脾性，李亚东的脾性，她都是清楚的，直接把手里的饭碗砸在地上，放声大哭道：“你们之前到底跟他说了什么？” “哎呀，小羽，我跟你爸也是为你好啊……”宫母适时地走过来抱住她，安慰道：“其实也没说什么，就是问了点他家里的事情，这样也不算过分吧，嘿，你是不知道呀，那小子居然还有点不赖烦……” “谁让你问这些的！” 宫羽却不领情，眼泪婆娑的大吼道：“不是说好就带过来见一面，了解一下他的为人吗，我跟他又没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你们干嘛非要逼他！” “这孩子，都见家长了，哪有不问个仔细的……” “好了！” 宫父略显烦躁的挥手将她们打断，呵斥道：“哭哭啼啼的，连饭碗也砸了，成何体统，我宫长青的女儿难道还嫁不出去了吗，那小子看不上你，是他的损失！” 说罢，拂袖而去，直接回了书房。 宫羽何尝不知道父母是为她好，但他们根本就不了解李亚东，不了解这个男人多有魅力，他虽然出身贫寒，看起来平淡无奇，穿着也十分老土，但跟他接触时间长了后，你就会发现，这个男人心里装个整个世界。 正是因为这一点，她才如此着迷。 外表光鲜、衣着华丽的年轻小伙子，宫羽见得多了，然而胸有沟壑、且懂得隐忍的，却是少之又少，从未有哪个男人，能让她有这样怦然心动的感觉。 他就像武侠小说中隐世不出的绝代高手，似乎只是在等待一个时机，待风云际会之时，必将逐鹿天下，傲视群雄。 “小羽，那小子刚才有一句话倒是没说错，他确实配不上你。” 宫母还在试图做通女儿的思想工作。 “那个……亨利昨天又发电报来了，你看人家小伙子对你多好，从大学追到现在，人又帅气，家庭又好，换一般姑娘早就嫁了……” “谁愿嫁谁嫁，反正我不嫁！” 哪知宫羽根本不听她讲，直接出声打断，头一扭，也回了房。 “诶，你……” 东厢房的书屋里。 宫长青正面沉如水的站在一张紫檀木制成的书桌旁，而书桌之上，除了日常摆放着的房四宝外，还多一只造型古朴的大罐子。 如果李亚东此时在场，就知道这正是他的那只老子骑牛罐。 但宫长青的目光却不在罐子上，而是在手里捧着一本小册子上。 这册子，是老爷子生前留下来的，是他耗费心血遍访友人、查阅无数典籍，对这只罐子所做出的研究，洋洋洒洒几千字，内容冗长，宫长青虽然懂些收藏门道，但还是看得模棱两可，唯有册子最后一页上书写的八个大字，令他一目了然。 “国之大器，稀世之珍！” 这就是老爷子对这只罐子作出的最终评定。 宫长青是继承了老爷子遗产的，很清楚老爷子在接近一个世纪的岁月里，收藏了多少奇珍异宝。 他为什么会放弃国外的优越生活，甚至连名下的产业都半送半卖给了其他兄弟，甘愿留在京城？真的是迫于长辈压力？开玩笑，脚长他身上，他愿意去哪里，谁又管得着，退一万步说，他女儿不还在京城里吗？ 归其原因，还是因为这笔家产。 他早就找人问过，那些瓶瓶罐罐，玉器玛瑙，或许如今在国内还不算值钱，但拿到国外，哪怕是香港那边，随便拿出一件，就能卖个上万、几万，乃至十几万。 老爷子生前有这样的嗜好，所有藏品都做过私人评定，每件藏品都有一本小册子，但即便是在一只他颇为重视、特地封箱储藏好的钧窑双耳罐上，都未出现过这样的评价。 那段评语仅为：钧窑精品，不可多得。 而这与“国之大器，稀世之珍”这八个字，差距有多大，是个人大概都能体会得到。 “老头子，你刚才那句话什么意思，什么‘那小子看不上你，是他的损失’，难不成你还真想让小羽跟他处对象啊？”这时，宫母走了进来，见面就问。 宫长青看了她一眼后，叹着气道：“那小子不是简单角色，没你想的那么差。” “哦？”宫母微微挑眉，并非不信，她对丈夫的眼光从来不怀疑，只是不解。 “小羽应该跟你说过吧，他今年多大？” 宫母点头，想了想后，回道：“好像才岁。” “那不就对了，你刚才咄咄逼人，他却一忍再忍，不卑不亢，能在这个年纪就能表现出这份心性与从容的，确实算得上是可造之材。” 宫母蹙了蹙眉，回道：“听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不过……就算这样也不行，这门不当户不对的，再说了，小羽的追求者哪一个又没能耐了？” 她说完，心里还给自己加了一句：就算自己没能耐，家里有能耐也一样啊。 “行了，这件事情就先别讨论了，妾有情郎无意，说破了天也没用……”宫长青摆手道：“去把我的相机拿来，我要拍张照片。” “哦。”宫母正准备走，突然想起什么，又扭头望向书桌上的罐子，不由问道：“这不会就是那小子说的罐子吧，还真够大的，能值不少钱吧？” “不好说，先拍张照片发到香港那边问问。” “哦。” 第一百六十二章 国产饮料之死局 ps：请各位不要胡乱猜测接下来的情节，就算心里是那样想的，也不要说出来嘛。要真是某些书友在评论里写的那样，我自己都毒发身亡了。(￣︶￣) —— 第二天上午，正好没课，李亚东把当初和宫老头签的协议揣在口袋里，打算去宫家抱回罐子，以免夜长梦多。 可刚走到门口，就撞见一个人。 “诶，朱大哥……” “老弟啊，总算见到人了，你这回家过个年过得还真久，上次开了门，以为你回了，进来一看发现只有一个姑娘在……” 李亚东笑着挠了挠脑袋，“那是我同学，看我没回，过来帮忙搞搞卫生。对了，朱大哥，谢谢你的饮料，还拎这多过来……” “没事。”朱云富笑着摆手，好在没有在男女关系的话题上过多纠缠，问道：“喝过没，感觉咋样？” “这个……”李亚东显得不好意思的回道：“还行吧。” 朱云富听罢，脸上的笑容一黯，倒也挺有自知之明，道：“那就是不好咯。” “诶，朱大哥，来，进来坐。你看我这脑子，咋能让你站在门口说话……”李亚东适时地岔开了这么尴尬的话题，赶紧把他请进院子。 他说屋子里冷，就坐在外面晒晒太阳，还特地给他倒了杯绿茶端出来。 “老弟啊，今天不忙吧，要没事咱哥俩唠唠？” 李亚东还能说啥，笑着回道：“不忙，朱大哥你有啥事就说。” 看得出他肯定有什么事情，不然不可能在这样一个阳光明媚的大上午，特地跑过来唠嗑。 果不其然，朱云富讪讪一笑，道：“老弟啊，想找个对口的高级知识份子，真心不容易，老哥遇到一点困难，想找你帮忙解解惑。” 李亚东笑了笑，这家伙搞得他像算命的一样，不过也没推辞，搬了条板凳在他旁边坐下，回道：“朱大哥，啥困难你说来听听，能帮得上忙的，我肯定不推辞。” “还不是因为产品的事情。” 朱云富苦着脸说道：“就你喝的那个鲜桔饮，我们厂的产品，过年销量本应该涨的，结果还比去年同期下滑了一大截。你说这产品也没变啊，咋就突然卖不动了呢，我一直关注着这个月的出货清单，销量还在继续下滑，你说这可怎么办呐，厂里还有上千张嘴巴等着吃饭呢，就靠这玩意儿撑着。” “产品没变，突然卖不动……”李亚东捕捉到他的问题后，随口回道：“那很简单，肯定是市场变了。” “哎呀！” 朱云富猛地一拍大腿，差点没从椅子上蹦起来，啧啧不止，“我就说了嘛，找你一准顶事，牛人啊，一针见血，一下子就戳中了要害！” 李亚东笑了笑，被他夸得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多简单的道理，放日后随便一个销售员都能捋得清的关系，偏偏这年代很多人百思不得其解，问道：“是不是有什么新产品进入市场了？” “可不是！”朱云富瞪着眼珠子回道：“原本一个北冰洋都快搞死我们了，也就捞点他们的剩饭残羹吃吃，结果去年年边上，又冒出什么可口可乐，雀巢咖啡，全是洋产品，还不进友谊商店，你说这让我们还怎么活？” 不进友谊商店，也就意味着不用外汇卷就能买到，以这个年代的人们对于洋产品的稀奇劲儿，那一准百货商店里一摆出来，就是脱销的。 也难怪对国产饮料冲击这么大，若是北冰洋那样的老大哥也就算了，味道毕竟还行，价格上也占着优势，总不至于立马饿死，只可惜鲜桔饮还没达到那个级量。 社会在发展，经济在增长，人民越来越有钱，也越发追求产品品质，以前在百货商店里，差两分钱选择北冰洋还是鲜桔饮的犹豫场景，现在也渐渐的变得不再那么容易瞅见。 在这样的情况下，鲜桔饮不死才怪。 实际上它也确实死了，包括北冰洋也死的，只是老大哥底气足，在年又复活了。 李亚东其实很想说一句“这才哪到哪儿啊，接下来中国的饮料品牌，几乎要被可口可乐全部灭光”，只是实在不想打击他，问道：“降价的方式试过吗，把产品档次彻底拉开，干脆走低端路线，薄利多销？” “试过啊！”朱云富欲哭无泪，道：“也不能再降了，一是上面不允许，二是再降厂里肯定要亏损，上千张嘴巴吃什么啊？” 他们的产品有多少利润这一点，李亚东还真不清楚，就知道饮料三厂是个大厂，职工上千人，还真是不太好养活。 “那……有没想过开发新产品，弄一款更好的产品，把鲜桔饮替代掉？” “谈何容易啊！”朱云富叹着气道：“我们其实一直在尝试开发新品种，甚至还弄了几种样品投放到市场上试了试，可……唉，甭提了，钱花了不少，一点作用不起，群众根本不买账。” “那就难办了。”李亚东毕竟不是神，市场的竞争压力扑面而来，你又拿不出好的商品，单靠商业运作也是枉然，毕竟成功的商业运作还是要建立在好的产品基础之上的，可鲜桔饮他是喝过的，实在生不出什么信心。 你要问他味道如何，小时候一毛钱一袋的汽水，大多数人总应该喝过吧，比那个桔子味儿稍微浓郁一点，仅此而已。 这事估计天神下凡也没撤。 “难道真没办法？”朱云富看出了他的表情，心里顿时拔凉拔凉，认为专门搞经济研究的人如果对这事都没撤，那他们工厂岂不是真要等死。 他丢了厂长职位不要紧啊，以他的资历，再加上人大代表的身份，这里没得干，政府也肯定会给他重新分配个差事，可下面的上千职工该怎么办，哪个厂子一下能接纳这么多人，现在到处都在搞改革，大家还巴不得往外清呢。 “……”李亚东不由一阵无语，这家伙也太相信他了吧，他也不过只是一个大二学生而已。 不过他心里其实也明白，这事即便找到那些所谓的专家也没用，他们真要有那本事，国企就不会存在破产问题了。如果李亚东的记忆没错，中国国企第一个破产的案例就发生在一九八六年，好像是东北那旮旯的一个工厂，然后就一发不可收拾，倒成一片。 “老弟啊，你可得多动动脑子，争取帮老哥想个好法子，眼下这个情况其实就跟八国联军那会儿一样一样的，都被洋鬼子打到家门口了，咱们得誓死反击啊！” 这比如…… 从某种程度上讲，其实也不能算错，倒还真激起了李亚东一股子的愤青劲儿，示意他先别激动后，道：“你让我想想……” 朱云富果真不说话了，坐在旁边一动不动，生怕打扰到他。 李亚东眯起眼睛，杵着下巴，大脑中是真的在高速运转，思考着怎样在这一局死棋里，觅得一线生机。 这是个大问题，单说饮料行业好了，上辈子就没人能参透，如果他能想通，找出办法，对于整个国产饮料行业来说，将是一次绝地重生。 甚至对于其他行业而言，都拥有启迪作用。 这一想，就是整整一上午。 临近饭点时，朱云富还特地回家了一趟，他家离得近，就隔着七道门，让他媳妇下了碗肉丝面，里面还打了两个鸡蛋，端了过来。 “老弟，要不先趁热吃了，面泡了就不劲道，吃完再想？” “哦……”李亚东的脑细胞也不知道熬死了几个亿，下意识的从他手里接过大海碗，然后眼睛盯着院子里的大枣树一眨不眨，无意识的撬动筷子往嘴里扒着面，整个人像是魔怔了一样。 面吃到一小半时，突然猛地从椅子上站起，结果一碗面全荡了，弄得满身都是，“我那个去……” 旁边的朱云富吓了一跳，蹭的一下站起，赶紧给他拍打，“咋了，这是？” 李亚东嘿嘿一笑，把手里的空碗交给他，向着屋子里跑去，一边跑，还一边喊道：“等着啊，朱大哥，想到一个法子了，换身衣服出来跟你讲。” “啥？想到了！” 朱云福眼珠子一瞪，差点没跳起来。 第一百六十三章 解局之策——健力宝 李亚东换衣服花了七八分钟，主要身上沾得也是，还用毛巾拭擦了一下，朱云富就感觉自己仿佛等了七八年一样。 “可算好了……” 等到李亚东换了身行头从屋里走出后，险些喜极而泣，直接就冲了过去。 “诶诶，朱大哥，别激动嘛，来，坐坐，这个法子成与不成，我还得先问你一件事情呢。” “好好，你说……”朱云富在原先的囍字背靠椅上坐下后，面向他，倾着身子，一副随便你问的模样。 “你跟上面关系怎么样？”说着，李亚东还伸手指了指天。 幸好朱云富没以为他指的是神仙，思忖片刻后，回道：“那得看多上面。” 李亚东笑了笑，道：“自然是越上面越好。” 他跟朱云富算不上知根知底，但用屁股想都知道，饮料三厂的厂长，岂会是不一般人？这个“三”其实就能说明了很多东西，至少能肯定一点，他深得某些领导的器重，否则不会将上千号人的大厂、整个京城的知名企业，交给他来管理。 “我是人大代表……” “哦？”李亚东大喜，还不等他说完，就拍手道：“那就好办多了。” 可别小看了人大代表，看似好像没什么实权，但也是能直达天听的人物，上面的人想要了解民生，除了亲自下基层外，更多的时候还得听他们这些人做汇报，而且人大代表也有提议案，和质询案的权利。 “但……太高的领导层，我可接触不到，也就每年开人大会议的时候，能远远的望见几个。”他倒是说了句实话。 “没关系……”李亚东笑着摆手，“只要有这个身份，办起事情来就简单多了，起码你本身就有提意见的权利嘛。” “老弟啊，那你说的法子是？”朱云富还是没搞懂这二者之间有什么关系，难不成工厂经营不善，就去找领导诉苦，找领导帮忙？ 别说他没那个脸呐，这也不合规矩啊。 李亚东却是岔开了这个话题，问道：“朱大哥，你听说过健力宝这个品牌吗？” “当然听过，南方的一个饮料品牌嘛，八四年转播奥运会的时候火起来的，听说现在在南方销量好的很，街头巷尾都是，不比咱们北方这边的北冰洋差。”朱云富点头道。 他好歹也是专注于做饮料的人，平时肯定会时刻留意饮料市场的一举一动，而健力宝自从八四年洛杉矶奥运会上收获了满满的赞誉后，国内外很多人还认为，那届奥运会中国之所以能取得不错的成绩，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它的功劳，因此将它誉为“中国魔水”，如今这个牌子家里有台电视机的人基本都知道，他又怎么会不知道？ “喝过吗？”李亚东笑着问道。 “你还别说，真喝过，这牌子虽然没有大规模进入北方市场，但在京城有那么几个地方其实还是有卖的，只是一般人不知道而已。” “哦？”李亚东小小的诧异了一把，心说：我就是不知道的那一拨人啊。 要知道早就去拖几箱回来了，即便他其实并不喜欢喝饮料。但那喝的是饮料吗，那喝的是情怀好吗？可远比日后某小白酒，弄一些绉绉的广告词，其实产品一塌糊涂，拿来充情怀好得多。 “你提健力宝干嘛？”朱云富不明所以。 “我先问你，你喝过感觉怎么样，好喝吗？” “……好喝呀！”饶是朱云富都不得不承认，他们的鲜桔饮跟人家的健力宝一比，简直就是云泥之别，可关键好喝是好喝啊，但那毕竟是人家厂的，跟他半毛钱关系也没有啊。 “你刚才说的那几个地方，健力宝卖得好吗？”忽然想到什么，李亚东不由问道。 “这个……”朱云富挠了挠壳后，笑着回道：“老弟啊，实不相瞒，就那个几个地方好像货也不多，这我还真没怎么留意，你也知道我得看整个大市场，它就那么几瓶，对我们没啥影响。” 李亚东点点头，倒也不显例外，这个年代的地方保护色彩是非常浓厚的，健力宝能在南方畅销，却不代表就能在北方畅销，首先根本不让你大规模的进，你还怎么去卖？ 朱云富忽然想到什么，瞪着眼珠子问道：“我说老弟，你该不会是想打健力宝的注意吧？” 他说完这话后，还情不自禁的摇了摇头，有些东西是羡慕不来的，就好像他羡慕北冰洋一样，离得这么近他想偷点师都没撤，更别提远在千里之外的健力宝。 可哪知，李亚东却嘿嘿一笑，道：“还真被你说中了，我就是要打健力宝的主意！” 他之前思来想去，把可口可乐这个巨无霸往头上一摆，中国饮料行业这一盘棋，在这个国内科技与海外相差甚远的年代，似乎怎么下都是一个死，饶是临安的老宗同志，之后都是从保健品突围，此时大概还在走街串巷的帮老妈推销花粉口服液，如同他这样的大有人在，大家其实都清楚饮料这个快消品行业的暴利，但泰山压卵，只能另谋出路，这也直接或间接的导致八十年代末至九十年代末的这段时间里，中国的保健品市场大紫大红，种类繁多，良莠不齐。 而在饮料行业里，在这个年代，只有一个品牌一枝独秀，敢以稚柔之臂，撼轩辕重击，那就是健力宝！ 它不仅在“两乐”的打压之下完好无损，还越战越勇，如同一匹脱了缰的黑马一样，止都止不住。于九十年代初，成功杀入美国市场，并摆在了联合国安理会光可鉴人的圆桌上。 所以，在这个年代能够拯救饮料三厂，或是说拯救整个中国饮料行业的只有健力宝，再无他想。 “啊？”朱云富瞬间懵逼，这话要是他们厂里的哪位职工提出来的，他非得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臭骂，什么破注意嘛。 “不是啊，老弟，你这想法是好，可关键，人家能把饮料配方给咱们用？” 李亚东嘿嘿一笑，这个问题算是问到正点上了，经纬兄是肯定是不会给的，这一点用屁股想都知道。 但是，他说的话能算数吗？ 可别忘了健力宝是怎么倒台的。 再加上李亚东也没打算问他们要配方啊，那不实际，别说经纬兄不肯，三水政府也不会答应。 “朱大哥，免费给配方这种事情就不用想了，天底下没有这样的好事。” 朱云富讪讪一笑，心想：我压根就没想好吗，还以为你在想呢。 “朱大哥，我再问你一件事，你的目标是不是只要工厂盈利就行？” “对呀！”朱云富狠狠地点头道：“只有工厂赚钱了，才能按时按量的完成国家赋税，才能给职工发放工资，我也才算功德圆满，没有辜负党和国家对我的信任。” “那也就是说，为了这一目标，你可以付出一切？” “一切？”朱云富猛地抬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后，正色道：“是的，一切，包括我的生命！” 他说得这么正式，李亚东着实被感动了一把，这样的厂长上哪里找去？若非不敢跟国家抢资源，真想顺势来一嗓子“要不你以后跟着我干吧”，讪讪一笑，道：“那个……朱大哥，别整得这么严肃嘛，没有那么夸张，你的生命你自己留好。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其实只是想说，假如我的计划成功了，你们厂可能会有些改变，包括你这个厂长，可能也会损失一些权力之类的。” “哦，你说这个啊，只要厂子盈利，那有什么关系？”朱云富哈哈一笑，毫不在意。 李亚东也笑了笑，也就给他解释一下，怕他想岔了，以为要让他去抛头颅撒热血之类的。的确，对于一个连生命都愿意献给集体的人，损失点个人利益又算得了什么。 于是不在这个话题上再纠结，正色道：“那行，朱大哥，情况我大概知道了。这样吧，你给我一些时间，我写一封商业计划书，然后你将它交给你能接触到的、并且是中央层面的、最好是分管国家经济或是国企改革的最高领导手上，我有七成把握他会同意我的方案，这样一来，你们厂子就有救了。” “真的？”朱云富心头一喜，不过转瞬间又有些摸不着头脑，心想啥计划能有这么大的魔力，能让中央层面的领导，看过后直接有百分之七十的把握通过？ 要知道他们每次开人大会议，辛苦几个月整理出来的建议，能有百分之十的概率被采纳，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上面的领导可都不是庸人，一个个眼光比鹰隼还准。 “放心吧，朱大哥，我的计划书写出来你可以先看，如果觉得行不通，当场撕掉。”李亚东呵呵一笑。 朱云富情不自禁的眼前一亮，这话算是给了他打了一剂强心针，心里的顾忌也瞬间放下。 再说了，除了这个法子可以姑且一试外，他现在也没有其他的选择啊。 第一百六十四章 武林盟主 李亚东其实上下学都要经过乐康斋，他也知道宫羽现在的心情，肯定很不好，但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走进去。 最终思忖良久，还是选择了默默离开。 “既然注定无法承诺什么，又何必去招惹？”他这样想着，心里也就释怀了。 昨天被朱云富给耽误了，对于这位老大哥，李亚东实在没撤。是他先把人家撞倒了，弄破了手，然后人家还拎了一箱饮料给他。就这样的一个情况，真要有事找上门，换你，你好意思拒绝？ 心里惦记着老子骑牛罐，所以今天一下课，他就来到了草帽胡同，连二八大杠都扔在了一帆公司，怕待会儿不好把罐子抱回去。 抬手敲门，不大会儿，门就开了。 “诶，李先生，你今天怎么来了？”小花站在院子里面，院门只开了一条缝隙，探出个脑袋问道。 李亚东笑了笑，显得有些牵强，要换过去宫老头还在的时候，他上宫家大宅时，可绝对不是这样的待遇。 那句老话怎么说来着……人走茶凉啊！ “哦，我找宫叔叔有点事。” “那你可来晚了，早上接了个电话，火急火燎的就收拾行李去了南方，说是至少要一个礼拜才能回来。” “哦？”李亚东忍不住的蹙了蹙眉，又问道：“那宫阿姨呢？” “他俩一起去的。”小花显得不好意思的说道：“小姐也去了饭店里，夫人临走时交待，不让别人进来，你看……” “了解。”李亚东倒也没想让她为难，只能怪自己运气不好，正准备离开时，忽然想到什么，脚步微顿，“对了，小花，他们两口子走的时候，都带了什么行礼，有没有什么瓶瓶罐罐的？” “这我就不清楚了，就带了一只黑色的皮箱子，他们自己收拾的。” “哦？多大的皮箱子？” 小花想了想，用手比划了一下，“就这么大的。” 李亚东看得清楚，知道是自己多想了，也就平常装衣服的箱子，肯定装不下老子骑牛罐。 不是说他心里黑暗，有点忧患意识总归没错，而且宫家两口子赶在这个时间点离京，难免让人浮想翩翩。 上次接触过后，大概也就知道，俩人都带有浓厚的商人习性，万一见财起意，将他的罐子抱去卖了，再想追回来可就难了。 离开宫家后，来到五道口，在一帆公司里坐了坐。 经理办公室。 田磊一边泡着功夫茶，一边说道：“东哥，有件事情我想了想，还是得跟你知会一声，虽然目前没惹出什么乱子，但继续下去怕不是什么好事。” “哦？”李亚东诧异道：“什么事啊？” “关于小飞的，他什么性子你最清楚，过去没什么钱的时候，就已经是胡同口里的一霸，现在有钱了就更不得了，为人又讲义气，眼下整个五道口周边的闲散青年，几乎全部为他马首是瞻，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他要放出一句话，方圆十公里都得抖上三抖，你说这样下去能不出问题，政府严打巴不得就找这样的刺头。”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我知道你当他是兄弟，才跟你说这些话。” 李亚东拍了拍他的肩膀后，思忖道：“倒还真是个问题，得，那就不坐了，之前过来看他在公司里，那我过去找他聊聊。” “行。”田磊点头后，起身送了他一下。 风顺公司，经理办公室。 “东哥，喝什么茶，红茶，绿茶，还是普洱？” 蒋腾飞梳着油光蹭亮的大背头，穿着一件黑色翻领毛皮衣，铜制的拉链没拉上，这么冷的天，敞着个口子，里面就穿了一件花衬衫，上面三颗扣子还没扣，露出结实的胸肌。这也就是没遇到拍电影的，否则拉去演二流子都不带化妆的。 “哎呀，飞哥，这种小事情哪用得着您亲自来，您坐，我来弄。” 李亚东赶紧上前从他手中夺过茶杯，然后自己从柜台上的茶叶筒里捻起一撮绿茶，放了进去，提起暖水瓶倒了杯水，递到他面前，笑呵呵的说道：“来，飞哥，喝茶，小心烫。” 蒋腾飞像个傻子一样的呆立当场，嘴角不停抽搐，还忍不住的往后退去，一边退，一边说，“不是啊，东哥，不带这样玩的，我要做错了什么你就说，不行的话你甩我两耳刮子也可以，你这样搞……我有点怂啊。” “哟，真稀罕！”李亚东瞪大眼珠子问：“叱咤江湖，一句话扔出去，整个五道口都得抖三抖的飞哥，居然也能怂？” “……” 蒋腾飞显得有些尴尬的挠了挠脑壳，讪讪笑道：“东哥，那得看人呐，我蒋腾飞就算有天大的能耐，在你面前，那也得怂啊，谁让你是我哥呢。” 说着，还一脸谄媚的凑了上来，这么彪悍的一个大老爷们儿，居然吊着李亚东的胳膊撒起娇。 “滚犊子！” 还别说，李亚东就吃这一套，抬起一脚，给他踹边上去了。 “嘿嘿……” 这家伙瞬间乐了，觉得自己有点犯贱，东哥要真是像刚才那样对他，还真适应不了，没事踹他几脚，反而感觉心里舒坦。 “坐！”破了功后，李亚东也懒得跟他打马虎眼，手指着墙壁一侧的沙发椅，呵斥道。 “额……”蒋腾飞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一样，规规矩矩的在他手指的位置上坐好，一动也不敢动，知道东哥要开始训话了。 这事平常就算搁他老子身上，其实都挺难实现的，但正如他之前所讲的那样，还就犯李亚东的怵，至于这种观念到底是怎样形成的，说来话长，但总结起来就两个字——佩服。 是打心眼里佩服！ 东哥的大度，东哥的睿智，东哥的狠辣，他可全都看在眼里，也记在心里。这辈子从没有佩服过任何人，东哥是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 而一个人只要对某人钦佩异常，自然而然的就会发自肺腑的尊敬，唯命是从。 “听说现在五道口周边的小年轻全听你的，你已经成了武林盟主了？” 蒋腾飞讪讪一笑，道：“什么武林盟主啊，东哥，你就别膈应我了，就是平时喜欢喝点小酒，结交几个朋友，兄弟们抬爱罢了。” 李亚东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后，说道：“这句话如果是真心的，还算你有点自知之明。那我问你，假如你今天落难了，一分钱没有，你觉得还会有多少人继续抬爱你？” “这……” 蒋腾飞其实不笨，只是不爱动脑子罢了，这时，大概已经明白了东哥今天突然发飙的原因，收敛起笑容，一本正经的回道：“东哥，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我没那么傻，什么人能交心，什么人只能喝喝酒，心里其实都清楚，我爸从小铁棍子打折了好几根，总归没白打。我就寻思着什么吧，多个朋友多条路，你放心，我不会带着他们去做什么祸害乡里的事情，真要做，也不会等今天，他们要什么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也绝不姑息，被我知道直接打断腿！” 他一番话说得真诚，李亚东听过后，确实意外了一把，实在没想到这小子表面看起来浑，可脑子里一点不浑。 如今回头一想，好像是这个道理，想当初在草帽胡同，也不见他祸害左右邻里啊，倒是一直维护着胡同里的安宁，不让三教九流潜进来，只是不走寻常路罢了，用的是以暴制暴的法子。 其实这小子的品性真不坏。 “你能这么想，那就最好不过，算我瞎操心了。” 李亚东笑了笑，也不打算多说什么，起身离开，走到门口时，不忘补充一句，“但也希望你说到做到，不然真走上了那条暗道，等着你的只有铁笼子。” “知道了，东哥。” 蒋腾飞重重地点了点头，一直将他送到公司门外，还目送着他离开。 今天虽然被莫名其妙的训了一把，但心里还是十分感激的。 不拿你当兄弟，谁跟你说这些有的没的？ 第一百六十五章 商业计划书 之前李亚东跟朱云富说过，给他一些时间，毕竟写一份详细的商业计划书，也不是一项简单的工作，更别提还要呈给高层领导观阅，自然得好好琢磨琢磨，章也得润色润色。 好了，他确实给了李亚东时间，不过就一天，第二天就找上门来。 然而，李亚东还没开始动笔呢。 “老弟啊，写好了没？” 他大概是瞅准了四合院的大门，李亚东刚下课回来，门一开，不出三分钟，他就到了。 “……” 李亚东一脸尴尬，很想问一句：朱大哥，你都不用上班的吗，老盯着我家大门干嘛？ 然后一想，他好像还真不用朝九晚五，好歹也是工厂一把手，谁能管得了他的考勤。 “写……是写了一点，但没写完，这东西挺复杂的。”李亚东讪讪一笑，望着他满脸期待的表情，实在不好意思讲，还没开始动笔。 果不其然，朱云富脸上的笑容一黯，叹着气道：“老弟啊，那你可得抓紧速度啊，之前忘记跟你说了，第六届全国人大四次会议，马上就要召开，想要接触高层领导，这可是一个很好的机会，错过就错过了。” “人大四次会议？”听他这么一说后，李亚东情不自禁的眼前一亮，脑子里捋了捋，浮出几个字——七五计划。 一九八六年，没错了，七五计划就是这一年定下来的，时间刚好吻合。如此说来，这次人大会议的研究主题应该就是体制改革和经济增长，入会领导自然也是这方面的扛把子。 倒还真是个绝佳的契机。 忙问道：“什么时候召开？” 朱云富回道：“号。” “那没几天了！” “是啊。”朱云富心说，要不我能这么急，都跑你这堵门来了。 “那我知道了，朱大哥……”李亚东想了想后，伸出三根手指，“这样，再给我三天时间，三天后你过来取。” “三天？”朱云富虽然感觉时间有点长，但至少得到了一个准确的日期，也只好点头道：“那行吧，你先忙，我三天之后再来。” 说着，转身离开，等走到门口时，忽然想到什么，脚步微顿，扭过头来又补充了一句，“老弟啊，这事要办成了，你就是我们厂的大恩人，以后别的不敢说，饮料管够，终生保障！” 李亚东一下被他给逗乐了，还终生保障，这是要让他喝出糖尿病吗，哈哈一笑，竖起大拇指道：“老哥，霸气！” “必须的！” 既然接下了这摊子事，就必须把它认认真真做好，这件事情其实还是挺有意义的，往小了讲，能保住一个饮料三厂，往大了讲，对于此时摸着石头过河的中国经济而言，有着深远的启迪作用，就看上面的领导能不能意识到这一点。 而对于李亚东来说，好歹是个重生人生，若只顾着自己闷声发大财，那就太小家子气了。真要遇上这种事情，他并不介意为祖国发光光热一把。 日后社交络发达，总听到有人说中国哪里哪里不好，哪里哪里不民主，但麻烦各位好好想一想，倘若没有祖国，你又哪里来的家，哪里来的安定生活？ 当然，你可能会说，我可以移民啊，移动到美英法，不一样拥有这些，还会更加幸福。但请问，你移民的资本是从哪里来的？是你赚的吗？错！是国家给的！是国家给了你一个好的平台。 否则把你生在中东和非洲，那种战火纷飞的地区，你去赚个试试，赚你个大头鬼呢，饿不死你丫的才怪。 还移民，移个八爪鱼！ 有这种行为的除非某些不可控的特殊情况外，譬如早年战乱，亲人逃离到国外，一心想与家人团聚的，其他的都是白眼狼！ 该论叛国罪处，直接拉出去枪毙二十分钟。 所以李亚东这辈子是绝对不会移民的，富可敌国都不移，好活赖活，都在中国。 这个商业计划书该怎么写，他脑子里其实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框架，首先第一点，加点料，卖个惨。 当然，不是他卖。 他执笔的一瞬间，就将自己代入到了饮料三厂的一名职工身上，于是他在开头，写下了这样的一段话—— “尊敬的首长，您好。 作为饮料三厂的一员，我见证了工厂从辉煌到没落，过去我们是快乐的，得益于党与国家的领导，吃得饱穿得暖，一家人过着幸福的小日子。可现在，随着市场变化，产品不被认可，这种日子将很快不复存在，也许几个月后，厂里就会连工资都发不出，一家人全指着这份工资过活，我们该怎么办？ 写这段话的目的，不是为了向党和国家寻求补贴，首长们成日为国家大事操碎了心，实在不想再给你们添堵，国家也有国家的难处，这一点我们都很理解。因此我们打算逆境重生，自谋出路，经过集思广益之后，终于想出一个可行性方案，但其中还有些许的阻碍，希望能得到首长您的批准。 如此一来，饮料三厂必将再现昔日之荣光，为党和国家创收，为广大人民群众谋福，甚至能成为整个体制改革中的一块试验田，给予那些已经亏损，或即将亏损的兄弟企业们，一些成功转型的经验。” 诉诉苦，卖卖惨，再引出下，大概这个样子也就差不多了，倒没有夸大其词，也确实是饮料三厂所面临的现状。 这其实是一段额外话，但也不得不写，凡事得有个起因，美帝这么嚣张，想干别人还得找点缘由呢，总不能平白无故的递给领导一份件，得有个说法。又不能当面交流，也不知道朱云富好不好拉下脸皮向领导诉苦，所以只能往计划书里加了。 接下来的具体方案，其实不难，因为李亚东早就想好了，但想把它完整阐述出来，却并不轻松。 主要里面涉及的一些商业概念，是这个年代之前从没有过的，就譬如在八十年代，有人跟你聊电子商务一样，不给你从互联的概念、发展，以及前景开始讲起，你能听懂吗？ 所以这是一个漫长的工作，李亚东趴在书桌旁劳神费力，可谓逐字逐句，尽量用通俗易懂的语言，将脑子里的想法搬到信纸上。 翌日，燕园。 阶梯教室里，老教授正在黑板前奋笔疾书，口若悬河，讲的是还算有点意思的《西方经济史》，同学们也都聚精会神的听着，但唯有一人，坐在教室最后一排，双手环胸，脑袋不时低下去，然后赶紧抬起来，再低下去，又抬起来…… 在干什么不言而喻，课堂睡觉这种事情，在这个年代是不敢想象的，大家都巴不得把睡觉时间榨压出来学习，哪有人舍得在课堂上来睡觉？ 万一要是被逮住，拉到讲台上一顿批斗是少不了的。 第一百六十六章 病者 好容易熬到下课后，四位基友漫步在燕园里的石板路上，孙卫国提议，去校外的长征食堂里一回。 这家伙的五脏六腑，已经被资本的毒瘤侵蚀得一干二净，再也不是当初那个从北大荒走出的朴实少年了。 “不吃了，回家睡觉。”李亚东第一个反对，饭是不可能想吃饭的，也就急需一张柔软的大床这个样子。 “诶，你们听说了吗，赵老师生病了，请了长假。”这时，郭琦突然说道。 李亚东瞬间回过神儿来，比一盆冷水冲从头上浇下来还清醒，忙不迭的追问，“啥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病得严重吗？” 他一口气连问了三个问题，弄得郭琦三人面面相觑。 孙卫国瞥了他一眼，大概想说“兄d，你别那么激动嘛”，被李亚东一眼珠子给瞪了回去。 “小琦，你说。” “额……”郭琦挠着脑壳回道：“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太清楚，是听生活委员说的，估摸不是小病，好像请了一个月的假。” “你们知道赵老师家的地址吗？” 赵无衣原本是住校的，只是结婚之后搬了出去。 不过李亚东一问完这个问题就后悔了，连他都不知道，这三个家伙能知道才怪。 “走了。” 撂下一句话，就跑了，准备去找班干部打听一下情况，赵无衣结婚的喜事他可以不去，但如果生了大病，他于情于理都应该去探望一下。 他上次摔折了腿，人家老师还特地拎水果来看过呢。 …… 海淀东郊，蓟门里小区。 这里位于日后的北三环，临近首都体育学院，在八十年代的海淀，算得上不错的居民区，至少比一片荒凉的五道口强出不少，小区里竖着一栋栋红砖砌成的筒子楼，赵无衣家就住在这里。 李亚东右手拎着一兜“红香蕉”苹果，以及两桶麦乳精，左手捏着一张纸条，上面有生活委员写给他的地址，按照门牌号依次找了过去，好容易才找到地方。 “一单元，……” 楼道很宅，只能允许两个人并排通行，真不知道住在楼上的人，家具都是怎样搬进去的，莫非得从外面用绳子吊，玩空中杂技的高难度动作？ 一口气爬上三楼，一门两户的格局，很容易找到目标。 用绛红色油漆刷成的木门，看起来很新，两侧还有手写的对联，笔锋粗犷，铁画银钩，不可能是赵无衣的笔迹。 上联是：贺客满门庆新婚；下联是：红烛高照结姻缘。横批没有，大概是被风吹掉了，门头上留有胶水的痕迹，李亚东猜测应该是“百年好合”。 “咚咚咚……” 抬手敲门，里面很快传来一个声音，是赵无衣无疑，只是听语气有些不对，是平调，有些沉闷，不带任何感彩。 “大概是生病了，心情不好。”李亚东这样推测。 房门应声而开，穿着一身宽松居家白色棉衣的赵无衣，出现在眼前，长发随意的在头上挽成一个髻，脸色有些苍白。 “诶，李亚东，你怎么来了？” 她显得十分诧异，也有几分慌乱，下意识的扯了扯微皱的衣角，似乎不想让学生看到自己现在这个样子。 李亚东微微一笑，道：“赵老师，听说你病了，刚好顺路，就过来看看。” 赵无衣如何不知道这是句客套话，犹豫了一下，还是向后撤了两步，道：“进来吧。” “额，好。” 客厅不算大，沿着两侧打量几眼，基本就清楚了整个房间的格局，算是两室一厅的房子，带个卫生间，一间房门关着，另一间应该是当成了厨房，里面有“咕噜咕噜”的声音传出来，约莫正在煮什么东西。 很典型的青年夫妻房。 如果李亚东没猜错，八成是国家分配的，他们两口子一个是大学教师，一个估摸也是国家干部，分一套这样的小房子，也算合情合理。 “你先坐会儿，我去给你倒杯水。” “诶，赵老师，别客气了，你生病了应该多休息，再说我也不渴。” 赵无衣走向厨房的脚步一顿，停在那里站了一会儿后，才扭过头来回道：“我没病，那是校方对你们的说辞，有些事情你们不知道。” “啊？” 李亚东瞬间懵逼，敢情他火急火燎的赶来，连饭都没吃，最重要的是熬了个通宵后，觉都没补，结果赵无衣活蹦乱跳的，啥病没有？ 忽然想到什么，不由问道：“那我听王楠说……你请了一个月的假。” 王楠是他们班的生活委员，主要负责每个月，以及节假日的时候，发放饭票什么的。 “是我丈夫病了。”赵无衣叹了口气后，径直走进厨房，倒了杯红糖水出来，“喝糖吗，家里没茶叶，要不喝的话，就给你换杯白开水。” “不用不用，挺好的。”李亚东赶紧接过。 客厅里没有电视机，也没有沙发，只有一张四方桌，外加几把靠背椅，安静异常，赵无衣一改常态，坐在那里也不说话，李亚东也欲言又止，弄得气氛十分尴尬。 他其实挺想问问她丈夫的病情，但又感觉不太合适，毕竟不是朋友关系，而是师生。 “哦，对了，你吃饭了吗，我锅里熬了粥，要不给你盛点？”最终，还是赵无衣率先开口，打破了这份尴尬。 “赵老师，不用了，来时在路上吃了个苹果，不饿。”李亚东笑着摆手。 “那不行，饭还是要吃的。”赵无衣站起身来，不容他拒绝，快步走进厨房。 她从橱柜里拿出一只白瓷碗，正准备盛粥，突然，隔壁房间里传来一阵动静，像是地震了一样，十分剧烈。 “砰！”手中的瓷碗直接掉在水泥地上，摔成粉碎，但她却不管不顾，发了疯一样的冲去厨房，向着隔壁房间狂奔而去。 “怎么了赵老师？！” 李亚东也吓了一跳，赶紧站起身来，匆忙跑过去。 “这……”此时略显杂乱的房间里，一个穿着睡衣的男人正躺在木板床上，全身剧烈颤抖着，就跟羊癫疯发作一样，还不停翻着白眼。 这个男人正是赵无衣的丈夫，李亚东曾在燕园里见过他一次，那是俩人还没结婚，记得他当时衣着得体，带了副眼镜，气度不凡，哪里是现在这个鬼样子。 这到底是怎么了，好像病得很严重啊？ “李亚东，帮个忙，你力气大，帮我把他嘴巴扒开！”赵无衣已经跳到了床上，用整个身体压住他，扭过头来，满脸惊容的大喊道。 “好！”李亚东虽然搞不清楚是什么状况，但也不敢迟疑，直接冲了过去，一手捏着男人的下巴，一手反过来盖在他脸上、摁住两侧面颊，双手一起用力，一下就把他紧闭的嘴巴给扒开了。 赵无衣见此，心头一喜，也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根长约十公分的乳白色木棍，直接塞进他嘴里。 做完这些后，才长出口气，道：“好了，你送开，我压着他就行。” 李亚东随即放开双手，那根木棍立马就被男人死死咬住，非常用力，隐约还能听到“吱吱”声，这时总算是明白为什么要弄根木棍给他咬住，否则一不小心咬到舌头，那可就完蛋了，以这样的咬合力，只怕一下就断了。 “赵老师，你起开，我来摁住他。”李亚东想帮忙，但赵无衣几乎是整个人趴在他身上的，实在不好下手。 “好。”赵无衣倒也不推辞，知道自己的力气比不上他。 她丈夫就算没生病之前都没有李亚东强壮，更别提现在。以他如今一米七七的身高，一百四十五斤的体重，就算放三十年后都是标准身材，更别提这个穿衣少食、大多数国人都面黄肌瘦的年代。一只手摁住他的胸膛，一只手摁住他的小腿，动都动不了。 一直持续了十几分钟后，李亚东两只手都麻了，男人终于消停了。 李亚东看了赵无衣一眼，她露出一种类似于劫后余生般的微笑，点头道：“好了，放开吧，发作一次后，一时半会儿就不会再发。” “这……到底怎么了？”事情到了这一步，李亚东就不得不问了，他看得出来，这绝对不是小病，估摸着比羊癫疯还要严重，男人就算发作完毕后，都没有要醒的意思，如今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就跟植物人一样。 “唉……走，我们出去说。” 第一百六十七章 都是命 这个话题显然是赵无衣最不愿提起的，可现在既然自己学生已经知道，总该给个说辞。 俩人来到客厅后，赵无衣轻声说道：“医生说脑子里有颗瘤子，压迫了神经，必须得取出来，否则人就完了。” 她也算是坚强的，即便再次面对这样的现实，也只是红了眼睛，却没哭。 “那就取啊！”李亚东不明所以，心想难道是没钱，如果是这样的话，他或许可以帮忙，毕竟是自己的恩师啊，一条人命肯定得救。 “很难！” 赵无衣闭起眼睛，摇了摇头，“已经送到同济医院确诊过，医生说做开颅手术只有两成把握，如果手术失败，很可能脑死亡，而这样拖着，或许还能活个几年……” “两成？”李亚东情不自禁的蹙了蹙眉，同济医院已经算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大医院了，居然只有这么低的成功率，手术难度可见一斑。 这确实是一个十分艰难的选择。 他很想问一句“有没有可能送到国外就医”，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就连他这种活了两辈子人，在这个年代都不敢保证能找到这样的门路，更何况赵无衣这样的普通教师。 “我跟他父母商量过，不打算做了，两成把握完全是让他去送死，不如保持现状，还能多陪着他几年。” 李亚东叹了口气，没有说话，因为他对这种做法保留意见，倘若他是床上的那个男人，肯定会选择做手术，因为这样活着，有何意义？ “李亚东，这件事你知道就好。” “了解。”李亚东点点头后，忽然想到什么，不由问道：“赵老师，这屋子里只有你自己吗，那如果他下次再发作，你……” “放心吧，他们爸妈回了老家，把家里的房子卖了就会过来，到时有他们照顾，我还是会回去工作的。”赵无衣牵强的笑了笑，“哦，对了，都忘记谢谢你了，今天要不是你，我一个人还真够呛。” 李亚东笑着摆手，心里却在思考着她之前的一句话，显而易见，这样的病，即使不做手术，也肯定需要长期服用药物，这无疑是笔极大的开销，否则也不至于回家买祖宅。 想明白这一点，他于是说道：“赵老师，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帮上什么忙，不瞒你说，平时多亏你的照顾，我做买卖赚了些钱，不是非常多，但也不少，如果你需要的话……” “不用。”还没等他说完，赵无衣就摆了摆手，然后似乎感觉不太合适，又加了一句，“真的，暂时不用，如果以后有需要的话，肯定会找你。” “好吧。”既然这样，李亚东也不好多说什么。 又坐了一会儿后，看到人家家里这个情况，实在不便打扰，就起身告辞，“那……赵老师，我就先走了。” “行，我送送你。” 离开赵无衣家后，李亚东心里五味杂陈，是真心替感到她难过，还有种难以言喻的憋屈感。 你说这叫什么事，俩人结婚还不到一年呢，丈夫就成了这个样子，你让她接下来的余生该怎么过？ “都是命呐！”他不得不感叹一句。 除了命运这样的抽象概念，能解释这种操蛋事情之外，还真找不出轻易释然的理由。 乘公交车回到四合院后，原本李亚东以为自己一沾床就能睡，结果发现怎么睡都睡不着，于是就干脆爬起来继续熬计划书。熬着，熬着，结果直接爬在书桌上睡着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感觉全身被一股温暖所包裹，下意识的睁开眼睛，才发现苏薇不知什么时候来了，而自己身上也多了一条毛毯子。 “醒了？干嘛不在床上睡，这样容易感冒。” “额……那我去床上睡。” 李亚东浑浑噩噩的站起，正准备一头倒上床，却被苏薇一把拉扯住。 “好了，先别睡，我饭都做好了，吃完再睡。” “什么饭？”他原本其实是想问几点了，只是这会儿脑子实在不好使。 “当然是晚饭！” “额。”那就大概知道时间点了，也没睡几个小时嘛，眼睛都不睁的说道：“你去端菜饭，我先缓缓。” “好，那你可别再睡了。”苏薇狐疑的打量了他一眼。 “不……不睡。” 苏薇转身去端饭菜，就怕他懒得动，还给端进房间里来了，结果进来一看，顿时气不打一块儿出，某人早就躺床上像只死猪一样，连呼噜都打了起来。 “这是干嘛去了，昨晚没睡觉吗？” 苏薇一脸迷糊，饭菜放在旁边也不动，寻思着等他醒来热下再一块儿吃，反正她现在也不怎么饿。 走到书桌前的空椅子上坐下，静静的看了他一会儿后，扭过头来，倒是注意到了刚才一直被他压在脑袋下的一摞信纸。 “商业计划书？就是一直写这个，连觉都不睡了？” 苏薇倒是来了些兴致，打算看看这家伙没日没夜的都在倒腾啥。 “饮料三厂？这不是那个生产鲜桔饮的工厂吗，跟他有什么关系，还‘身为饮料三厂的一员’呢。” 苏薇当场就笑喷了，也明白了这大概是帮别人的忙，倒还真没想到李亚东一个普通学生，就能跟饮料三厂这样的大型国企扯上关系，还帮他们起草起了件。 要说前面的内容苏薇还能看懂，那看到后面就彻底懵逼了。 “国企改革清晰管理框架、建立生产规范仍是不够的，市场风险来自于竞争，若不从大方向上改变市场环境，消除地域保护，提高产品质量，一切的细微变化都是饮鸩止渴……” “这就是经济学的东西？”苏薇好歹也是一个品学兼优的大学生，但第一页还没看完，就感觉头晕，也庆幸自己没报考这个专业。 随便看看都感觉头晕的东西，还怎么去学？ 相比较起来，她们学系可就简单多了，品品前人佳作，写写自身感悟，思绪飞扬间，课程也就学得差不多了，还能陶冶情操，了不起再死记硬背一两门外语。 苏薇不知道的是，这份计划书何止是她看不懂，就连堂堂的饮料三厂厂长朱云富，也是看得云里雾里。 约定好的这天，朱云富一大早就赶了过来。 李亚东自己熬了一点红薯粥，之前门口有叫卖油果子的小贩路过，又买了两只油果子，搬了张小茶几，正坐在院子里享受着早餐，见他走进，不由招呼起来，“哟，朱大哥，够早的啊，要不凑合着吃点？” “早吃过了，两个馒头一碗粥，闷闷饱。”朱云富拍着肚皮回道，然后又笑着问，“老弟啊，那个计划书……” 第一百六十八章 再访宫家 “哦，朱大哥，你先坐会儿，我去拿。” 李亚东让出马扎递给他，回屋拿出一摞信纸，还带了张椅子出来。 “老弟啊，你接着吃，别管我，我自个瞧瞧……” 从他手里接过后，朱云富就坐在马扎上观阅起来，脸上的表情十分精彩。 几乎与苏薇之前一样，看前面忍不住的想笑，可看到后面，就开始龇牙咧嘴，感觉脑子有点不太好使。 “随着改革开放的形式逐渐放大，在市场浪潮的冲击下，以往栖息在政府羽翼之下的国营企业，将瞬间失去保护壳，这是一场敌我悬殊的战斗，能横跨国家、攻城拔寨而来的，自然都是彪悍无比的猛将，而我们，无异于赤膊上阵……” “改革开放是大势所趋，千年大计，正确无比。但我们也不得不承认，它同样也是一把双刃剑。诚然，我们能从对手那里学到先进的科技与理念，但同时，我们的损失也不可谓不小，注定有无数企业招架不住，从而倒塌……” “而我们要做的，就是将自身损失将至最低。团结——是我们寻求突破的唯一法宝，我们最大的优势是基数，数不清的国企，大家都兄弟姐妹，在这样严峻的形式下，应该屏蔽隔阂，消除猜疑，团结一致。总会有具有竞争力的企业存在，我们完全可以发挥基数上的优势，汇聚同行业的兄弟姐妹，将这种竞争力无限放大，做到一家强，百家帮，齐心协力，打造出一个强大到渗透进骨子里的民族品牌，以量变引起质变，从而抵御外来资本的疯狂侵蚀，这就是下面要提到的，企业联营模式……” 看到这里，朱云富已经基本懵了，因为接下的东西，可谓一个字都看不懂，挠着脑壳问道：“我说老弟，这个企业联营模式，是个什么意思？” “看不懂？”李亚东反问。 朱云福讪讪一笑，“我就高中化水平，你这个写得也太深奥了，完全是两眼一抹黑啊。” 李亚东笑了笑，道：“简单点来说，就是我有一包种子，能种出很美的花，在市场上供不应求，而你有土地，却荒在那里。我就拿出一些种子让你帮忙种，等鲜花收获了之后，我赚了钱，自然也不会让你白忙活，总之大家都能吃饱饭。大概就这意思，懂了吗？” 朱云福一本正经的摇了摇头，道：“不懂。” “……” 李亚东不由一阵无语，如果这样还不明白，那他也没撤，俗话说有多大本事的人，捧大多的饭碗，这话还真没毛病，于是干脆说道：“这样吧，你直接把它交上去，上面的人肯定能看懂。你只要记住一点，方案能通过，你们厂就能有救。” 朱云富想了想，大概也只能这样了，“那……那好吧。” 他虽然没看懂，但其实并不气馁，反而有几分窃喜。以他不算资深的从政经验来说，越是看不懂的东西，就越符合上面领导的调调，每次召开大人会议的时候，别看他们一个个的在底下聚精会神的听着，还不时提笔记录一下，其实上面领导讲的很多东西，他们也不懂。 朱云富手里拿着计划书，兴高采烈的走了，而李亚东也总算清闲了下来，起码不用再通宵熬稿子了。 不过，这份清闲并未持续太久。 几天之后的一个上午，临近饭点的时候。 家里没菜了，李亚东正在纠结要不要去菜场买菜，还是直接下碗面条凑合一下得了，半掩起来的院门，突然被推开，从外面火急火燎的跑进来一个人。 “东哥，回了！” 小猛气喘吁吁的说道，他是一路从草帽胡同跑过来的，因为东哥交代过，那边一有动静，就立马过来通知。 “哦？总算回了。”李亚东情不自禁的眼前一亮，他现在是迫不及待的想要拿回老子骑牛罐，因为总有种心神不宁的感觉，害怕夜长梦多，所以前几天派了小猛在那边盯梢。 “不过，东哥，回了好多人……” “……什么叫回了好多人？”李亚东眉头一蹙，道：“说清楚点。” “额……”小猛显得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壳，然后回道：“除了宫家两口子外，跟他们一起回来的还有十好几个，嘴里说着听不懂的鸟语，看起来不是一般人，我瞅着其中有几个像电视剧里的保镖，另外几个应该都是南方的大老板。” “有这种事！” 李亚东大惊，大脑里瞬间高速运转起来，推测宫家两口子突然跑去南方，然后又带回一帮老板的目的。 “不好！” 妈的个巴子，他突然想到一种可能，宫家这些晚辈该不至于这么猴急吧，老爷子这还尸骨未寒呢，就准备卖他的家伙什儿？ 掉进钱眼里了！ 不过，这事他管不了，就算再怎么家门不幸，那也是人家的私事，他只要拿回自己的老子骑牛罐就行。 “行了，最近辛苦了，你先回去歇着吧。” 等到小猛走了后，李亚东回房找出那张和宫老爷子签的协议，揣在兜里，蹬着二八大杠，前往了草帽胡同。 临近宫家大宅时，老远的就看到不算宽敞的胡同巷子里，一溜的停放着几辆汽车，有皇冠，也有桑塔纳。这些车如果不是宫家安排的接送车辆，那就说明所谓的南方老板们，确实有几分能量，因为悬挂的都是京城牌照。 他们就把车停在路中间，也不知道往旁边靠靠，李亚东骑着一辆二八大杠，堪堪能通过。真想下车一个门上踹两脚，再把气门嘴全给拔了，不过想想此行的目的，还是忍了，避免节外生枝。 抬手敲门后，里面传来一个声音，却不是小花的。 居然是宫夫人亲自开的门，等看清来人后，脸上的表情瞬间垮下，冷冰冰的问道：“你来干什么？” 李亚东也就是看在宫羽的面子上，不然鸟都懒得鸟她，淡淡的笑了笑，道：“宫阿姨好，还是上次说的那件事，这次把协议带来了。” “你倒是挺积极嘛，我们这才刚到家，屁股还没坐热，你就找上门了。”宫妇人轻哼一声，道：“不过今天没空，你改天再来吧，家里来了贵客，不好让外人打搅。” 她将“外人”这两个字加了重音。 李亚东微微蹙眉，人的忍耐是有极限的，况且他的脾气其实算不上好。看在宫羽和宫老头的面子上，喊你们一声叔叔阿姨，却一二再再二三的给他摆脸色看，麻烦你们把状况搞清楚一些，不是我欠了你们什么，而是你们拿了我的东西。 于是回道：“宫阿姨，那可不行，这东西我今天必须得带回去，还有些其他的用处。” “诶，我说你这人，烦不烦呐，都说了家里有客人，不便打扰，怎么就听不进去话，真不知道我们家小羽看上你哪一点！” 李亚东原本是真想发飙的，不过听到她最后一句话时，脑子里不禁浮现出宫羽以前对他的好，咬了咬牙后，好容易忍了下来。 “那好，我改天再来。” “这还差不多。”宫妇人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欣喜。 然而，李亚东从宫家大宅离开之后，却并未返回四合院，而是来到风顺服装贸易公司，见了蒋腾飞。 第一百六十九章 镇宅之宝 宫家大宅里，今天热闹非凡，就连常年锁死的西厢房，都破例打开了门。 以前宫老爷还在世的时候，这间房子是他的私人领地，从不让外人进入，就连保姆小花也只能一个礼拜进去一次，打扫卫生。 而这里面，就装有宫老爷子接近一个世纪，苦心收藏的各种奇珍，总计三百七十二件。从青铜到瓷器，从字画到奇石，应有尽有。 在这之前，宫长青其实并未打过它们的注意，至少暂时不会，因为用屁股想都知道，这些东西肯定是越放越值钱。他过去在新加坡拥有两间店面，做的是木材生意，多年下来，也积攒了几十万的家业，如果只是一家人生活，用到老都足够了。 前段时间，他之所以火急火燎的赶往南方，是因为打听到了一个了不得的商机。一位香港富商，打算在京城投资一家酒店，正在寻找本地合伙人。 可不是一般的酒店，计划建造三十层，打造成整个京城数一数二的豪华大酒店。 之所以找合伙人，并非资金不足，老话不是说得好嘛，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他一个香港人，来内地拜码头，不管政府给予多好的政策，有个本地人帮衬，自然事半功倍。 而宫家在京城里经营多年，也确实有资本，宫老头活了九十多岁，即便故去，岂能不留下一些人脉？ 于是双方人马一拍即合，对方同意他入伙，也不让他多拿，两百万即可，一是想看看他的诚意，同时也想试探一下他的实力。 毕竟建造一家这样的酒店，没个几千万是根本拿不下来的，两百万实在不算多。 然而，就是这些钱，宫长青也拿不出来啊。 问亲戚借，不太合适，他继承了老爷子全部遗产之后，一帮亲戚虽然嘴上说没事，但一个子儿没捞着，心里能舒坦才怪呢。 而宫长青又有实在不想错过这么好的机会，那能怎么办，只能变卖一点家产。 他在香港是有些关系的，所以此次跑过去，除了与那位富商会面之外，还与几位收藏界的老板，也照了个面，听说他家里有这么多的好收藏，哪里还坐得住，火急火燎的就冲了过来。 双方也算一拍即合。 “黄老板，快来看看这尊双耳兽首瓶，比起你那只如何？” “咦，这种青胎样式的小碗还是头一次见到，实在难得。” “我倒是觉得吧，这副王时敏的字画还算不错。” “钟老板，你是玉器大家，快来掌掌眼，瞧瞧这枚玉佩……” 一众香港老板们正在屋内参观，嘴中赞叹不止，直呼这趟没白来，而宫长青则在一旁陪同着，笑而不语。 “老头子……”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宫长青回头一看，见妻子面色不太对，不由问道：“怎么了？” “那个姓李的小子又来了。” “哦？”宫长青正想出去看看的时候，却被宫夫人一把拉扯住，小声说道：“被我给打发走了。” “你……”宫长青一阵头大，同样压低声音，“你赶走他干嘛，我正准备找他谈谈呢。” “没用的……”宫夫人摇了摇头后，十分笃定的说道：“你是没看到他刚才的紧张劲儿，你说花个万把块钱把那罐子买过来，他指定不能答应。” 听她这么一说后，宫长青不禁微微蹙眉，那只老子骑牛罐的照片，他在香港的朋友已经找专业鉴定师看过，说是了不得的东西，极有可能是孤品，也就说当世仅有的一件。 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甚至那位鉴定师还传来话，说是他的一位客户打算用重金把它买下，不过被宫长青给拒绝了。他宅子里的藏品几百件，要卖也不会卖这样的好玩意儿啊，现在古玩市场正在兴起，天知道留个十年二十年后，能值多少钱？ 他既然生出了这种想法，其实就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将那只罐子占为己有。这样的稀世之珍，别说他本是一个市侩的商人，就算是视钱财如粪土的人，只怕也难以自拔吧？ 可关键，那只罐子不是他的。 那能怎么办？ 最好的办法自然莫过于把它买过来，原本宫长青是有些把握的，毕竟那小伙子跟他家姑娘有那么一层关系在，他之前还在想呢，这么年轻的小伙子能懂什么收藏嘛。可如今听妻子这么一说后，又不禁泛起了迷糊。 “他说改天再过来，身上还真带着协议，你得赶紧想个办法啊……” “想什么办法？” 宫长青没好气的瞥了她一眼，“他手里拿着老爷子白纸黑字签下的协议，我能有什么办法？” “……”宫夫人不由一阵无语，这样的好东西居然不是自己家，你说气不气人？ 最气人的是，它现在就摆在自家书房里。 “要我说……”宫夫人转着眼珠子说道：“干脆把它卖了！” 说着，还指了指屋子里正四处参观的香港老板们。 “不行不行，这怎么行……”宫长青脑袋摆起了花，此事牵扯到老爷子，要是败坏了老爷子的名声，头顶上的几个老古董肯定不能饶他。 “怎么就不行了？” 宫夫人皱着眉头说道：“他是跟老爷子签的协议，如今老爷子走了，凭啥问我们要，就算东西不见了，让他问老爷子要去啊，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宫长青微微眯眼，道：“你的意思是说……把东西卖给这些香港老板后，我们假装不知道，他要真找上门来，就让他自己找去，找不出来顶多算是中间出了什么岔子，兴许被老爷子藏别处去了，只是没来得急交待，不能算我们违约，他也就没理由闹。” “对，就是这个意思！” 宫长青情不自禁的眼前一亮，如果是这样的话，倒也不是不行，只是…… “还是不太好吧。”想起那小子跟女儿的关系，总有点下不了手的感觉。 “你先别忙着拒绝，把那东西拿出来……”宫夫人说到这里顿了顿，指了指前面的几位香港老板，然后继续说道：“看他们能出个什么价。” 宫长青想了想，不由点点头，其实他也挺想知道那只罐子目前在市面上能卖到什么价格，拿出来探探底，总归没有坏处。 “各位老板……” 打定了主意后，他就开口了，“大家千里迢迢的赶过来，我宫某人很是高兴，实不相瞒，我这府上还有件镇宅之宝，今天就拿出来给各位掌掌眼。” “镇宅之宝？！” 几位香港老板大惊，这一屋子宝贝已经让他们看花了眼，居然还有更了不得的东西，又岂有错过的道理？ “宫老板，那赶紧地，还等什么？” 宫长青笑着点头，道：“好，各位请随我来。” 第一百七十章 大佬东哥 ps：兑现承诺，月票过百，大章加更。 —— 宫家大宅，东厢房的客厅里。 几位香港老板围坐在一张精雕细琢的紫檀木桌旁，每个人的身后，都站着标枪一般的私人保镖。 如同他们这样的人，时常在珠三角、包括东南亚一带活动，过境的频率就跟洗澡一样，倘若不带上保镖，根本就是两条腿行走的肥羊。 “各位，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 不大会儿功夫，宫长青抱着一个用黑布包裹着的家伙什儿，一步一顿的从后屋走出，宫夫人跟在他身后。 几位香港老板一看他这举动，就知道这所谓的镇宅之宝，非同小可，一个个迫不及待的瞪大眼睛。 宫长青小心翼翼的将它放在檀木桌上，左右手相互晃了晃，确定已经放稳后，才笑着说道：“各位，请看……” 说着，慢慢地揭开了黑布。 “这是……”几位老板的眼睛越瞪越大。 “一口瓷罐。”有老板突然说道。 “庸俗！”立马就被旁边人批判了一句，道：“釉色白中闪青、莹润透亮，纹饰构图丰满，多而不乱，明显就是一尊元青花！” “这么大的元青花？”有人诧异。 “确实，器型如此巨大的元青花，简直闻所未闻！” “你们看中间，还有人物纹……” “天呐，青牛，老叟，拜将，这是……老子出关图！” “不得了啊，竟然绘有老子出关图，那研究价值可就高了！” “是啊，寻常人哪里敢造这样的器皿，这绝对是重器，非官家不能造！” “怪不得宫老板说是镇宅之宝，就这样的宝贝，谁要是能收藏一件，简直做梦都能笑醒啊！” 众人仔细观摩，虽然心里好像有只猫爪子在挠一样，但还是很有分寸的没去下手，只是站起身来，把脸贴了过去。 这几位香港老板可都是老油条，收藏圈里混出名的人物，宫长青见他们都一个个的都露出如此神色，就知道老爷子的评语果然没错，当真是一件稀世珍宝。 他等了几分钟后，才说道：“各位老板都看清楚了吗，不知道能出个什么价？” “你要卖？！” 几位老板大惊，不约而同的扭头望向他，都感觉有点不可思议。 像这样的宝贝，真正搞收藏的人，是不可能拿出来卖的，因为实在太罕见了。 原以为他只是拿出来给大家掌掌眼，哪里会想到他居然有意出售，一时间，众人的眼神全都一片炽热。 宫长青笑了笑，道：“主要得看价格是否合理。” “真卖啊！” 几人大喜，摩拳擦掌，相识一望后，眼神里都透着股警告意味，似乎在说：不要跟老子抢！ “宫老板如果真舍得割爱的话，我黄某人愿意出价十万人民币，拿下它。” 第一个人开始出价了，其他人静观其变，大家都不傻，没人跟着起哄，全都下意识的望向宫长青，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一丝端倪。 十万？宫长青心里一惊，第一口价居然就这么高，这是他始料未及的。 要知道十万人民币可不是小数目，他从二十八岁开始经商，用了二十多年时间，也不过积攒下几十万的身家。 而这一口瓷罐子，居然就抵得上他数年的奋斗。 但毕竟是生意场上历练下来的人，心里虽然这样想着，但脸上还是保持着一副笑而不语的模样，从没听说过做买卖能一口价成交的，他心知肚明，这玩意儿绝对不止十万块。 他这模样一摆出来，在场的几位香港老板还真有些吃不准。 这时，另一人开口了，“黄老板的出价确实不低，但老话不是说得好嘛，千金难买心头好，鄙人就是喜欢这类罐子器皿，这样吧，我稍微加一点，十二万。” 与出一辙，大家再次齐刷刷的望向宫长青。 而宫长青依旧笑而不语。 “十四万！” 宫长青还是无动于衷。 “十六万！” “十七万！” “十八万！” “好了，各位，我说一句……”宫长青终于出了声，笑着说道：“不瞒大家说，刚才西厢房那边有只双耳瓶，就摆在正中间的位置，想必大家都见过了，就那只瓶子，我在香港的朋友就报过十五万的价格。而我家老爷子曾说过，那只瓶子和这只罐子，差距不是一般的大。” 言下之意很明显：你们的出价太含蓄了。 当然，生意场上嘛，向来真真假假，特别是议价的时候，那只双耳瓶香港那边确实有人给他报过价，但不是十五万，而是十二万。 几位香港老板听罢，不由纷纷蹙起眉头，十八万的价格已经不低了，这年头舍得花十八万去买个不能吃不能喝的罐子的人，能有几个？ 要知道十八万，即便是在寸土寸金的香港，都能买下一幢楼花。 有两人甚至已经开始摇头，示意自己退出，他们虽然也爱好收藏，但主要还是将此作为一条财路，假如十八万买回这只罐子，放到香港市场上，以如今的行情实在没有什么利润。 而他们此次携带的现金又十分有限，何不拿着这笔钱，去隔壁挑选一些更具利润空间的东西呢？ 再说了，没听人家说吗，十八万还不卖呢！ 当然，也有几人自持身家丰厚，看中的是长远利益，并不急于马上出手，因此还没放弃。 “宫老板，我最后出个价，不行就算了，二十万！” 在这个阶段依然直接加价两万，显然是真存了最后一搏的打算，大家都下意识的望向宫长青。 他犹豫了一下，但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如此说来……就算我愿意再加个一两万，也肯定没戏？”有位老板苦笑一声，倒是挺有自知之明。 一时间，现场突然安静了下来。 望着这副局面，宫长青嘴角不由抽搐了一下，而站在他身后的宫夫人，更是不留痕迹的掐了他一把。 二十万啊，再加个一两万，就是二十二万了！ 吓死人的价格，宫长青其实早就动心了，但他不敢答应啊，因为这个罐子不是他的。 所以别看他表面如常，内心正在极度纠结中，他想问题远比自己妻子更全面，这只罐子的存在，女儿是知道的，那天吃饭的时候，她也在，如果真黑了这只罐子，女儿会怎么想？ 那毕竟是她的心上人啊！ 一边是大笔的财富，一边是女儿的尊重，失去任何一个，他都感觉心里在滴血。 而就在这时，现场几位香港老板中，始终没说话的一位，突然开了口，“一口价，三十万蚊，我拿走，不然你就自己留着。” “三十万！” 宫长青心头猛造重击，屁股上也被人狠狠地扭了一把。 “我就说嘛，林老板今天怎么不吱声，原来是真看中了，等着最后一锤定音呢。” “哈哈……林老板果然有魄力，在下佩服。” 几位香港老板相视一望，笑了笑，意思很明显，不会再有人出价，这个价格已经匪夷所思，足够开间工厂了。 “点样，宫老板？”被众人称作林老板的，是一个胖嘟嘟的中年人，一米六几的身高，头发微卷，很不显眼的一个人，此时笑眯眯的望向宫长青问道。 “老头子！”宫夫人急得团团转，三十万啊，他们十年都未必能挣到，现在就是一句话的事情，生怕他脑子一热给回绝了，忍不住的插了句嘴。 宫长青深吸一口气后，咬了咬牙，道：“成……交！” 这是一个他实在无法拒绝的数字，他已经想通了，女儿即便怪他一时，也不可能恨他一世，毕竟是一家人，没有过不去的坎，谁都有犯错误的时候，家人之间最重要的就是包容。 再说了，那个男人根本就不喜欢她。 相信她总有一天会想通的。 “哈哈……”林老板收获心爱之物，满心欢喜，大笑道：“那就多谢宫老板，多谢诸位了，多谢晒。” 他们这次全是现金拎过来，三十万当面点清后，那只老子骑牛罐，就被林老板收入囊中。 其他人倒也没有空手而归，又回到西厢房那边，一人挑选了几样自己喜欢的物品。 总之，一副皆大欢喜的局面。 临近黄昏的时候，几位香港老板准备告辞，他们这么多人，不可能留宿在宫家，晚上的活动早就安排好了，准备回到下榻的酒店，开始京城之行的夜生活。 “几位慢走，下次再来京城时，一定要到府上做客。”宫家两口子亲自为他们送行。 “好说好说，不过下次来了，宫老板可不能再耍滑头了，有几样宝贝明明舍不得卖，还故意把价格抬那么高。” “哈哈……”宫长青大笑，道：“一定，一定。” 院门被打开。 “诶，黄老板，走啊。” 前面的人站在门口不动了。 “我……”黄老板心说，你他妈来走一个给我看看。 “怎么回事？”众人见他这副样子，全都不明所以，随即踮脚一望，然后直接傻眼了。 此时外面的巷子里，黑压压的人头一片，全是那种二十左右的小青年，约莫不下五十人，把整条巷子都给堵死了。有站着，有蹲着的，还有直接坐在地上的，有几个居然坐在他们的汽车引擎盖上，齐刷刷的望着他们。 “宫老板，这……这什么情况啊？” 几位香港老板都被这阵仗给吓懵了，这种场面对于他们来说实在不陌生，香港街头时有发生，而通常来讲，接下来必然会有场乱斗，就算不死人，多半也会废掉几个。 实在没想到内地居然也这么乱啊！ 宫长青同样吓了一跳，心想：你他妈问我，我问谁去啊？ 不过在自家门口发生这种事情，他肯定是要出面处理一下的。 示意众人后退，宫长青向着门外走去，刚准备问问找人情况，不曾想堵在大门旁边一群小青年，直接让出了一条通道。 宫长青大喜，直接走了出去，后面的人居然也主动让开了路。 虽然搞不清什么状况，但只要对方能让道就行，对着里面的人招了招手，示意他们可以出来了。 离院门最近的黄老板会意，笑着点头，正准备走出去，却哪知一群小青年又围了上来，直接把门堵死。 “什么意思，凭什么他可以出去，我就不行，歧视我们香港人吗？” 黄老板气得火冒三丈，但又不敢发作，试图跟他们讲道理。 这时，站在他跟前的一名小青年，几乎同他鼻子对鼻子、嘴巴对嘴巴的回道：“把东西放下，你也可以出去。” “……”黄老板不由一阵无语，道：“这是我自己的东西，为什么要放下，付过钱的！” 小青年撇撇嘴，道：“那我不管，东哥说了，只要是这院子里的东西，一片叶子都不能带出来。” “我艹！” 黄老板傻了，心想那我一堆东西岂不是白买了，十几万花出去了啊，带着哭腔问道：“东哥是哪位大佬，能不能打个商量啊？” 第一百七十一章 做贼心虚 “商量你妹，你说商量就商量，你他妈谁啊？” 黄老板直接被骂懵了，他身后的其他人同样如此。 但凡走南闯北的人都知道，像这样的小青年是最不好招惹的，根本没有大局观，图个一时快活，哪管后面是蹲大牢还是吃花生米。 他们虽然都带了保镖，但加起来也就七八个，最能打也不可能一人对付五六个啊，所以只能干瞪眼。 这时，宫长青眉头紧皱着问道：“东哥，李亚东？” 他倒也不笨，只是实在没想到那个看起来斯斯的年轻人，居然有这么大的能量，随意就能调动五十多号人马。 他不是大学生吗，怎么搞得像个社会大哥一样。 “嘿，原来是李亚东那小子搞的鬼，我说怎么回事呢，翻了天了不成！” 宫夫人又惊又气，原本是真被吓到了，站在众人身后不敢吱声，可一听说是女儿的意中人后，立马就来了火气。 从人群中钻了出来，走到刚才说话的那名小青年跟前，指着鼻子道：“你，去把李亚东那小子给你找过来！” “大婶儿……” 小青年没好气的瞟了她一眼，道：“我劝你嘴巴还是放干净点，别一口一个小子的，惹急了我身后的这帮兄弟们，到时候场面失控了，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开玩笑，东哥是谁啊，飞哥已经是他们需要仰望的存在，口袋里根本不差钱，出入都是小轿车，隔三差五的就请他们喝酒，还从不让他们掏一粒米，是真拿他们当兄弟看待。可昨天，飞哥把他们集聚在一座四合院里，特地给他们引荐了一个人，当时只说了一句话，“这是我大哥”，那他妈就是大哥的大哥了！ 而大哥的大哥，东哥，也确实不含糊，当场就一人派了一包阿诗玛，那样的高档香烟，成箱往出抱啊！ 还很没架子的说拜托他们一件事，也就是这档子破事，并特意交代，完事之后都别走，直接乐康斋走起！ 那样的高档饭店，他们这辈子都没去过啊！ 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大哥的豪爽本色显露无疑，他们这帮人全都感觉受宠若惊，对东哥那真是发自肺腑的尊敬。而现在，你却一口一个小子的，这不是纯属找抽吗？ 也就是东哥之前交代过，除非万不得已，不然不能动手，不然早他妈一巴掌呼过去了，他可没有不打女人的思想觉悟。 “你……”宫夫人差点没气岔气，像这样的穷酸小青年，她过去连正眼瞧一眼都不会，现在居然敢教训起她来。 “好了！”正准备发飙的时候，却被宫长青喝止住了。 他是担心场面真的会失控，这帮小青年明显不是能讲道理的对象。 “先进去。”他于是说道，其实也有点做贼心虚的感觉。 一行人闻言，又返回了宫家大宅，院门也被重新关起。 而与此同时，不远处一个谁也没注意到的角落里，一个理着寸板头的年轻人，嘿嘿一笑，随即骑上了停在旁边的二八大杠，火急火燎的往清华园方向赶去。 十分钟后，沿河而建的四合院里。 “东哥，事情就是这样的，你猜得没错，那帮南方老板真的是来买古董的，出门时手里全都拎着大包小包，看样子还买了不少。” 寸板头正是小猛，此时正将自己所看到的情况，一五一十的汇报给李亚东。 他们这帮人毕竟住在草帽胡同里，都是街坊邻居的，这种事情实在不好参入，也只能在暗地里活动一下，正面硬怼的事情，就交给了外面来的兄弟们。 听完他的叙述后，李亚东面沉如水，且不提他的那只老子骑牛罐，有没有被宫家两口子卖掉，单是这种行为，就令人十分不齿。宫老头尸骨还未寒呢，就开始变卖他苦心收藏的古董，而这些古董到了南方，离海外还会远吗？ 这个年代的监管意识还不强，许多国宝就是这样流落到海外的，以后再想拿回来，付出的代价何止百倍？ “东哥，要我说直接冲进去把罐子抱出来不就完了，咱们手上有协议，那罐子本来就咱们的，怕什么？”一旁的蒋腾飞蹙着眉头问道。 “飞哥，你别忘了还有宫小姐呢。”小猛对着他眨了眨眼睛。 “噢……”蒋腾飞恍然，刚才也是一下气晕了头。 “不。”却哪知李亚东摆了摆手，道：“现在不光是我那只罐子的问题。” 事情发展到这种程度，他的心思已经不全停留在自己的罐子上，在大是大非的问题面前，闹他一把又如何？ 相信宫老头的在天之灵，也会赞同。 宫家大宅里。 一帮人渡着步子走在院内的青石板上，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宫老板，京城可是你的地盘，这问题你必须得解决一下啊，你跟那个东哥有什么过节我们不管，起码得让我们安全离开吧，东西买来，堵在这里出不去算怎么回事？” “是啊，你们宫家好歹也是豪门大宅，总不会连一帮小混混都对付不了吧？” “宫老板，得抓紧时间啊，你知道我们这些人的，千里迢迢来趟京城不容易，后面还有其他事情要办呢。” 几位香港老板不停给宫家两口子施压，弄得宫长青头都大了。 “各位，稍安勿躁，你们来到府上就是客，放心，我宫某人肯定会让大家安全离开的，请给我们一点时间……” 说着，与旁边的妻子对视一眼，俩人结伴先进了屋。 “老头子，要不报警？”宫夫人建议道。 “你脑子被驴踢了！”宫长青没好气道：“现在是我们卖了人家的东西，你去报警？要知道东西还在这里，买主也在，这不是人赃物获嘛！” “……”宫夫人被他一句话给骂懵了，无言以对的意思。 房间里安静了一会儿后，宫夫人又试探性的说道：“要不托关系？老爷子留下这么多人脉，随便找个体制内的干部帮忙，治治这帮二流子，还不是手到擒来？” 宫长青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这个办法他早就想到了，话虽然是这样讲没错，但他现在不是做贼心虚嘛，实在不想把这件事情传出去。 再说了，此时国内的很多法律法规都不健全，有些事情到底犯不犯法，其实很难界定。要知道那些古董里的有几件，可不太一般，他可不想被人抓住把柄。 原本以为这些香港老板买了东西后，就可以直接离开，弄个神不知鬼不觉，哪里会想到李亚东那小子，突然来这么一手？ 他莫非早就猜到自己会把他的罐子卖掉？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个年轻人就未免有些恐怖了！ “你倒是说句话啊，再等下去，估计人家都要退货了！”宫夫人见他闷不吭声，急得团团转。 宫长青又岂能不明白这个道理，那些古董如果真带不出去，几位香港老板肯定会要求退货，而且他还不得不退。生意行当里经常说的一句话是“钱货两清，出门概不负责”，可关键，人家现在还没出门呢。 “这样……”忽然想到什么，宫长青不由说道：“你去准备晚饭，咱们先等等，外面那帮小子已经守了一下午，晚上难道不用吃饭睡觉的吗？我就不信他们还真能守一夜，只要他们一走，我立马就让那些老板们出去，等他们上了车后，接下来的事情就跟我们没关系了。” 宫夫人想了想，确实是这个道理，不由笑了笑，点头道：“好。” 第一百七十二章 兴师问罪 晚上保姆小花差点没忙死，整整做了两大桌子菜，宫夫人说是帮忙，结果刚一下刀，就把手给切了，全靠她一个人操持。 临近八点钟，宫家大宅里才正式开饭，鸡鸭鱼肉虽然样样都有，但酒却没拎上来，主要大家也没心情喝，也就是吃个便饭，填饱肚子而已。 宫长青甚至连桌子都没上，端着一碗饭，趴在院门上，透过缝隙，借着院子里洒出去的灯光，时刻关注着外面的一举一动。 “一群什么人呐，都八点多了，不用吃饭的吗？” 他嘴里骂骂咧咧，心情糟糕到极点，如果连夜开溜的计划行不通，那最后的结果无非就两种，一是，接受香港老板们的退货，把罐子还给李亚东；二是托关系找人，将这帮小青年赶走。 一边是损失三十万巨款，一边是未知的隐患，哪一种都不是他所期望的。 他甚至在心里祈祷起来，祈祷着这帮家伙赶紧滚去吃饭睡觉，你猜怎么着，也许是老天爷真听到了他的祷告。 一个不经意间，他发现蹲在胡同一侧的几名小青年，纷纷站起身来，然后又赶紧望向另一边，其他人也动了起来，三三两两的，勾肩搭背，背过身去…… “终于舍得走了！” 他险些泪奔，捧着个饭碗，火急火燎的跑向屋里。 “各位，好消息，那帮小子终于走了，赶紧收拾一下，马上走，我怕他们待会儿又回来了！” 几位香港老板一听，也是大喜过望，纷纷扔下碗筷。饭什么时候不能吃啊，还是抓紧走人要紧。 一行人拎着包裹，隔着院门查探了一会儿，发现那帮小青年确实消失在幽暗的胡同巷子里后，才忙不迭的打开院门。 “走！” 一个个像是做贼一样，火急火燎的往外跑。 明明距离小轿车才几米的距离，却感觉是那么遥远，好容易坐上了车后，几位香港老板纷纷长出口气。 总算是他娘的围城脱困了！ “开车，立刻！” 由于巷子太窄，这么多车堵在一起，想在拐外的地方调个头都不行，也只能一辆接一辆往后倒。 可倒着，倒着…… “我艹！” 后面的车猛然一个急刹车，黄老板这辆车差点撞上去，气得火冒三丈，摇下窗户，伸出头去，大骂道：“老钟，你那个什么破保镖，回去赶紧换了，会不会开车啊！” 然后黄老板就懵了，因为借着汽车尾灯的光亮，他能隐约看见原本黑乎乎的胡同巷子里，突然多一些障碍物，还层次不齐的样子。 “回去。”黑暗中传来一个冷漠的声音。 可钟老板的那辆皇冠轿车却没动。 “嘭！”应该是车屁股挨了一脚。 “听不懂人话？老子让你开回去！” 车内，开车的保镖向后座上的钟老板投去询问的目光，钟老板一脸无奈，他离得近，视线也最好，隔着小轿车的后挡风玻璃向外一望，黑压压的一片，能看清的几张面孔都挺陌生，不像之前那拨人，但数量却是不减反增，硬闯过去是不可能的。 “按他们说的做吧。”他长叹口气，无哭无泪的意思。 心里却在想，那个东哥到底是何方神圣啊，一批走了，一批立马就来，无缝衔接，有组织，有纪律，两批人马加起来怕是不下上百人，有没有更多，还尚且未知。像这样的社团，即便放到他们香港那边，也有得一混啊。 宫家大宅外面。 宫长青和宫夫人长出口气，脸上皆有喜色，正目送着他们离开，可看着看着，却发现有些不对劲啊，怎么又开回来了？ 正想跑过去问问情况的时候，刚迈出去的步子又收了回来，因为紧跟着几辆小轿车后面的大部队，映入了他们眼帘。 “这么快就回来了？！”宫夫人不敢置信。 “我……”一瞬间，宫长青想要骂娘的心思都有了，他带了老花镜，眼神要比妻子好，稍微瞅了几眼后，就知道根本不是一批人。 那个李亚东，真的是个大学生？ 他对此深表怀疑。 “下车！” 几位香港老板一脸悻悻，什么时候被人这样使唤过，对方人马实在太多，犟又不敢犟，别提有多憋屈了。 若非他们也知道，过来买古董这事不太好见光，早就利用自己的关系托门路了。 终于，一帮人硬生生的又被赶回了院子。 只不过这次，已经不能好好的说话了。 “宫老板，你到底怎么招惹那个东哥了？” “是啊，把我们给牵连了，说出来听听嘛，或许大家还能一起想想办法。” “对方来头看起来很大啊，宫老板，你跟我们交个底，到底能不能弄过，实在不行的话……” “大个屁！”宫长青也是压了一肚子火，于是就将李亚东此人的情况说了一遍。 “北大学生？宫老板，你跟我开国际玩笑呢，我他妈在香港都不敢说能一下调动上百号马仔，他一个大学生能有这本事？” “他还开一家贸易公司，另外，我们家的饭店里也有一半股份。”宫长青没好气的回道。 “你了解的应该也不是全部吧，我就说嘛，一个普通大学生，哪有这份能耐？” 这时，在此次事件中可谓遭受打击最大的黄老板，冷声问道：“宫老板，你还没说，跟那位东哥到底结了什么梁子呢？” 宫长青情不自禁的微微蹙眉，道：“不好意思，这是家事，实在不便告知，但请各位放心，我会让你们安全离开的。” 说着，便吩咐妻子去找电话本，显然是准备托关系了。 也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汽车喇叭声。 就在几位香港老板不明所以的时候，并未锁死的院门被推开，宫羽慌慌张张的跑进来，“爸，妈，你们回了，外面怎么这么多人？” 一句话刚脱口而出，这才发现，院子里居然也站着一大帮人。 “你们……” 几位香港老板看见她的那会儿，皆是眼前一亮，从她刚才的言语中不难判断，应该是宫家的千斤。 谁能想到宫家居然有个这么漂亮的女儿？ “小羽，你回了……”宫夫人听到声音，火急火燎的从屋里跑出。 “带她进去。”宫长青不由一阵头大，有些事情实在不想女儿知道。 “额。”宫夫人应了一声后，就拉着宫羽进了屋。 “妈，这到底怎么了？”宫羽的闺房里，她拉着宫夫人的手问道。 “还不是那个李亚东……”宫夫人叹了口气，添盐加醋向来是女人的专利，再加上她原本就不喜欢李亚东，一心想撮合女儿跟加拿大的亨利，所以一时间李亚东在她嘴里就成了蛮横无理、瑕疵必报的卑鄙小人，倒是只字不提罐子的事情。 宫羽听罢，情不自禁的蹙了蹙眉，从内心讲，她是不信的，但赖不住此时确实有一大帮人堵在她家门口，事实胜于雄辩，一时间火冒三丈。 “我去找他！” 撂下一句话后，就冲了过去。 院子里，宫长青看到女儿怒冲冲的跑出来时，正准备阻拦，却被跟出来宫夫人一把拉扯住，道：“让她去，最好和他小子吵一架，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宫长青长长的叹了口气，说不好这样做是好是坏，毕竟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 十来分钟后，沿河四合院。 “李亚东，你给我出来！” 院门半掩着，李亚东正和蒋腾飞坐在堂屋里，喝着小酒，被这一嗓子吓得不轻，不由苦笑一声，“该来的总是会来的。” 宫羽直接冲进堂屋，开门见山的问道：“李亚东，你凭什么派人去堵我家的门？” “东哥，要不我先走？” 李亚东点点头后，蒋腾飞顿时如同大赦，赶紧逃离地震中心。 “你不知道原因？” “笑话！”宫羽怒极反笑，“我妈说是因为上次训了你几句，但我不信是因为这个，你吃饱了撑的去堵我家门，现在还反过来问我原因？” 李亚东不由笑了，“她这样说的？” 宫羽怒视着他，也不说话，意思很明显：你今天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你回家时……就没发现什么异常，比如家里突然多了一些陌生人？” 宫羽情不自禁的蹙了蹙眉，道：“发现了，但那跟你堵我家门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李亚东摆手道：“首先纠正一点，我不是堵你家门，而是在堵他们。” “啊？”宫羽瞬间懵逼，这可跟她妈之前讲的完全不一样，而且她刚才太生气了，也忽略了一件事，没去打听那帮人是干嘛的。 “想知道为什么？”李亚东淡淡的笑了笑，“何不回去看一下他们随身携带的包裹，另外，麻烦帮我看看，看我的那只绘有老子出关图的罐子，是不是也在其中一个包裹里。” “你……你什么意思？”宫羽勃然大怒，“你的意思是说，我爸妈偷偷地把你的罐子给卖了？” “淡定，先别生气嘛，你可以回去看看，如果是我错了的话，我愿意向你道歉。” “去就去！” 说罢，宫羽转身就走。 第一百七十三章 弥补 “诶，小羽，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宫家大宅里，宫羽去而复返，前后没超过半个小时，宫夫人赶紧迎了上去。 然而，宫羽却根本不理她，直接与她擦肩而过，径直走进了堂屋。 看见父亲正和一帮陌生人坐在那里喝茶后，一言不发的来到离得最近的钟老板身边，然后指着他放在脚边的黑色帆布袋，问道：“这位先生，我能看看袋子里的东西吗？” “小羽！”首位上的宫长青见此，赶紧制止。 刚才女儿一走进来，瞅着她的脸色，就知道坏了事，先前只顾听妻子的话，让女儿去跟李亚东一刀两断，却忽略了李亚东那小子，好像已经猜到了某些事情。 “无妨……” 哪知钟老板笑着摆手，肆无忌惮的打量了宫羽两眼后，笑着回道：“当然可以。” 美女的请求，总是让人难以拒绝。 况且他包里也没什么不能让人看的，本来就是宫家自己的东西。 “哗啦……” 一只帆布包的拉链被拉开，里面装着的东西也一清二楚，是一只用破棉絮包裹着的白瓷莲花瓶。 宫羽心里咯噔一下，显得很气愤的抬起头来，望向宫长青问道：“爸，这些东西都是曾爷爷多年的珍藏，你怎么能把它们卖了！” 宫长青张了张嘴，还未答话，跟在她身后的宫夫人，就已经将她拉到一旁，小声说道：“小羽，别闹，你爸最近有笔大生意要投资，资金有缺口，家里像这样的东西多的很，卖一点又没关系，况且拿出来卖的都是不重要的。” “是吗？”宫羽没好气的瞥了她一眼，显然不信，又走到另一位老板身旁。 这位老板更加直接，知道她要干什么，还做个请的手势。 然后趁她蹲下身子查看袋子的时候，不留痕迹的打量着某些不该看的地方。 一连查探了好几个袋子，直至宫羽走到林老板身旁时，宫长青终于坐不住了，起身喝止道：“够了，小羽！” 然而，宫羽却不管不顾，甚至不等林老板点头，直接弯腰去拉拉链，站在林老板身后保镖已经准备阻拦，但见老板没有反应后，犹豫了一下，举起一半的手又放了下来。 保镖终究是人，不是机器，必要的察言观色的能力，还是需要具备的。 “哗啦……” 拉链被拉开，是一口罐子，好巧不巧的是，早前林老板放进去时，正是将绘有老子出关图的那一面朝上，没什么原因，就因为这样放着比较好看，宫羽一眼就瞧见了。 “这……爸，你……” 一瞬间，宫羽脑子里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在干什么，姓甚名谁，整个人彻底懵了。 “还站着干嘛，把她给我带房间去啊！”宫长青红着脸，无颜面对的意思，对着妻子怒喝了一句。 宫夫人不敢怠慢，“哦”了一声后，赶紧扶起一脸呆滞的宫羽，向着后屋走去。 宫羽回到房间，趴在床上闷声大哭，她怎么都想不到啊，自己的父母居然能会干出这样的事情，若说急需资金，卖曾爷爷的藏品也就算了，可为什么要卖李亚东的东西！ “为什么？”她猛然抬头，对着宫夫人怒吼道。 “这个……”宫夫人也是一脸尴尬，道：“小羽啊，你是不知道，那只罐子，可值整整三十万啊！” “那你们就能卖别人的东西了吗？”宫羽怒不可遏，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我们……”宫夫人不敢与她对视，支支吾吾道：“我们也是为你好啊……” “为我好？好一个为我好！”宫羽怒极反笑，“可我根本不稀罕！” 说罢，直接站起身来。 “诶，你要干嘛去？”宫夫人仓皇间想去拽她，却直接抓了个空。 而宫羽抹了把眼泪后，径直来到堂屋，不由分说的走到林老板身旁，想要把袋子里的罐子抱走。 “不是……宫小姐，这可不行！” 保镖挡在了宫羽身前，林老板笑着解释，“这东西我已经买下来了，钱货两清，现在是属于我的，不信你可以问你父亲。” 宫羽眼泪婆娑的望向宫长青，而宫长青却压根不敢与她对视，叹了口气后，低下头去，有气无力的瘫坐在椅子上。 “呜呜……”宫羽放声大哭，直接冲向门外。 “小羽，你回来呀！”宫夫人慌忙追出去，可哪里跑得过她。 四合院里。 李亚东一直在等待，他知道宫羽肯定会回来，是对是错，他都得面对，宫家两口子卖古董的事情肯定错不了，但他的那只罐子在不在被卖的行列中，就犹未可知。 他想到了宫羽再来之后的表情，或愤怒，或欣喜，却唯独没料到她是大哭着跑过来的。 “你……”堂屋里，李亚东已然清楚了结果，知道她也被蒙在鼓里，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能递给她一条毛巾。 “李亚东……”宫羽接过毛巾后，一脸羞愧的望着他。 “嗯？” “你的罐子，被……被我爸卖了！”宫羽此时真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这辈子都没感觉到脸上这么烫。 虽然已经知道了结果，但听她亲口说出，李亚东还是瞬间沉下脸来，心想宫家两口子还真是可以啊，居然敢光明正大的黑的他东西，真当他好欺负不成？ “李亚东，我……” “不关你的事。”话虽这样讲，但心中的怒火依然无法抑制，李亚东渡着步子回到房间，也算变相的送客。 没人可以平白无故的黑掉他的东西，上辈子不行，这辈子更别提，卖掉了又怎样，他一样可以拿回来！ 然而，宫羽却跟着走了进来。 “你干嘛？”李亚东愠怒着坐在床边，见她一边朝这边走过来，一边开始脱衣服，吓了一跳。 想要上前阻止，却不知宫羽哪来的一股大力，直接把他推开了，脚跟碰到床沿，被绊了一下，身体不由自主的向后倒去。 等他从床上爬起来时，宫羽已经脱得只剩下内衣了！ 那半遮半掩、呼之欲出的丰满胸脯，盈盈一握、没有丝毫赘肉的腰身，以及修长笔挺、宛如玉柱一般的双腿，看得李亚东全身血液上涌。 “别……” 他再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一对丰满的玉兔，跳跃而出，李亚东一瞬间傻掉了，然后当宫羽褪去身上的最后一片布料时，他赶紧扭过头去。 不然，很可能会兽性大发的！ 这姑娘的身材实在太好了，赤条条的站在身前，哪个男人能把持得住？ “你干嘛？”下身很不争气的有了反应，李亚东恼羞成怒，头也不回的吼道：“快把衣服穿起来。” “李亚东，要了我，我爸妈只有我一个女儿，从此以后，宫家的一切都是你的！” 李亚东不是圣人，但他不能对不起苏薇，而且，即便宫家两口子有愧于他，也没理由要让宫羽以这样的方式赎罪。 “不行！这不是你的错，把衣服穿起来！” “不，你今天必须要了我！” 李亚东还想再说点什么的时候，却哪知背后突然传来一股柔软，一双白皙透亮的玉手，从腰身两侧滑过，将他一把揽住。 他整个人猛地的一颤，瞬间挣脱，然后下意识的一个转身…… 完……了！ “你……你快把衣服穿出来，我先出去了！” 说着，仓皇地向门外跑去。 该看的，不该看，全都看了，再待下去，不犯错的话他都不算一个正常男人，所以只能跑了。 而房间里，宫羽裸的坐在他的床上，抱头痛哭。 “李亚东，如果这样都不行，我还能给你什么？！” 第一百七十四章 秒怂 北方的春天似乎来得更晚，时值三月，晚上的温度对于一个南方人来说，仿佛依旧停留在过去的那个冬天。 李亚东只穿了一件羊毛衫，打算让自己冷静冷静，也为了避免与宫羽短时间内再次相见的尴尬，直接出了院子，漫步在河道边，只是低估了夜晚的寒意，冻得龇牙咧嘴。 没走几步，黑暗中突然冲出一个庞然大物，差点没迎面撞上，吓了他一跳，赶紧闪开。 定眼一瞧，才发现是小猛，把屁股下的二八大杠当成火车来开，也不怕一头扎进河里。 “做什么呀，这么火急火燎的？”李亚东没好气道，刚才要真给撞上，估计明天就得在医院里躺着。 “咦，东哥，真是你啊……”小猛看清来人后，心头一喜，赶紧说道：“东哥，大事不好了，宫家那边来了公安！” “啥？”李亚东猛地一怔，心想不能够啊，他派人去堵门的时候，早就分析过，这事宫家没胆子报警，该报警的人应该是他才对。 “这么说，那帮兄弟们已经撤了？” 李亚东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那些古董若是离开了宫家，基本就等于石沉大海，再想追回来可就难了，包括他的那只老子骑牛罐。 “还没有……”小猛摇头道：“就来了一个公安，还没穿制服，我让他们先撑着，就立刻跑来找你了。” “一个公安，没穿制服？”李亚东脑子里捋了捋，很快了然，八成是宫家找的帮手吧，就说他们哪里来的胆子贼喊捉贼，于是笑了笑，拍着小猛的肩膀说道：“不错，你做的很对。走，我们赶紧过去。” 小猛嘿嘿一笑，见他跳上后座后，二话不说，两条腿玩命的开始蹬踏板，屁股根本就不着座。 与此同时，宫家大宅外面。 幽暗的胡同巷子里，一副剑拔弩张的场景，对方虽然只有一个人，但这边的五十几号小青年，还是如临大敌一般。 公安，那绝对是他们平时撞见都得绕着走的存在。之所以还在咬着牙死撑，不想辜负东哥的交代是一方面，最主要的的原因，还是因为对方没有穿那身威严加持的制服，而且势单力薄。 “你们这帮社会的蛀虫，翻了天了不成，还不给我赶快滚，再给我待在这儿，把你们一个个的全抓进去！” 黄从江气得火冒三丈，身为五道口派出所的副所长，他就不信对面没人认识他，这帮小兔崽子平时见了他，就跟老鼠见了猫一样，今天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气，居然敢跟他死犟。 虽说他每向前一步，对方一帮人就齐刷刷的向后退一步，但这样依然没达到他的预期效果，按他想来，只要他一露面，对方应该立刻撒开脚丫子跑才对。 此时就后悔没把配枪给带过来，不然那玩意儿往出一露，这帮家伙还不得当场吓尿？ 主要这个点他已经下了班，是从家里赶过来的，天降横财的好事，事情也简单，就是将这帮小兔崽子打发走，没理由不顺手捞一笔。 “我数到三，再不滚，我就开始抓人了，站前面的几个给我当心点，被我逮住，有你们好果子吃！” “三！” 一帮小青年们满头大汗，下意识的你看我，我看你，也就是人多壮胆，不然换三两个人，早就跑了。 “二！” 站在前面的几个小青年，下意识的开始往后撤，谁都不想真被逮住，于是产生了连锁反应，瞬间让出了一大片空隙。 这时，不光是黄从江不屑的笑了笑，就连聚在门口的宫家两口子，包括几位香港老板，也都笑了。 “还是内地的公安比较牛啊！” “是啊，换我们香港这边，这么多小混混，就一个警察，还没带枪，不上来一顿群殴就好了。” “一！” 黄从江作势要往前冲，见他真要抓人，一帮小青年的心理防线彻底被攻破，扭头就跑。 “哈哈……”宫家大宅门外，一群人大笑不止。 “好了，各位，如今路已经清了，还是赶快上车吧。”宫长青淡笑着说，巴不得立马将他们送走，以免夜长梦多。 “行，那就这样吧，宫老板，我们走了，其实你早就应该把这位黄所长给请来嘛，早请来，不早就解决了？” 几位香港老板皆是笑意盈盈，纷纷提着包裹向小轿车走去。 宫长青显得有些不自然的笑了笑，他跟这位黄所长并不熟悉，都是老爷子留下来的关系，也算是瞎猫碰死老鼠，电话里简单的试探了一下，说是愿意表示表示，对方没有拒绝，不然还真不敢随便叫过来。 “咦？什么情况？” 就在他们以为这件事情已经摆平的时候，令人诧异的是，刚才那群屁滚尿流的小青年们，又回来了！ 一群人瞬间脸色大变。 而被几位香港老板夸得找不到北的黄从江，更是差点没气炸肺，“你们这帮小王八蛋，老子今天不抓几个回去，就不姓黄！” 说着，怒冲冲的向前走去。 然而这时，小青年们突然向巷子两侧靠去，于狭窄的胡同巷子里，让出来一条通道。 紧接着，后方传来声音。 “东哥！” “东哥！” “东哥……” 显然是有人从黑暗中走来，而且所到之处，一帮小青年都下意识的微微躬身。 这种场景通常只能在电影里看到，就连已经打开车门的几位香港老板，都下意识的停下手中动作，想看看这位如雷贯耳的东哥，到底是何方神圣。 “哦，我说呢，一帮小兔崽子今个儿吃了熊心豹子胆，原来是背后有人撑腰啊，我倒想看看，五道口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一号人物！”黄从江脚步微顿，不屑的笑了笑。 而站在他身后的宫家两口子，却是下意识的相视一望，然后宫长青赶紧凑上前，小声说道：“黄所长，不管他等下说什么，请帮忙先把这些香港老板送走。” 明明是位副所长，他却直接把“副”字给省了，黄从江听过后，感觉十分受用，笑着点头，“放心吧，宫先生，香港同胞们来到咱们内地就是客，这一点中央方面都有指示，怎么能被人堵在这里出不去，交给我好了。” 他信心满满，一番话也给宫家两口子吃下了一颗大大的定心丸。 而这时，李亚东已经在众人的簇拥下，从黑暗中，缓缓走出。 简简单单的黑色西裤，外加白色羊毛衫，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看起来斯斯，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只不过在场所有人，都不会这样去认为。 “这位……应该就是公安同志吧？”他四下瞅了两眼后，就将眼神定格在黄从江身上。 黄从江瞥了他一眼后，指着鼻子说道：“就是你小子对吧，这帮人是你找来的，告诉你，立马把他们弄走，不然我今天第一个先抓你？” “哦？”李亚东却是笑了笑，脸上半分惧色都没有。 这人既然大晚上的一个人过来，没有带任何同伴，也没有身穿制服，其中意味已然明了，必定是和宫家两口子鼠蛇一窝。 他也懒得废话，指了指身侧一块空地，道：“公安同志，借一步说话。” “哼！你今天就算说破了天都没用，敢不走，我照样抓人！” 黄从江冷哼一声后，走了过来，倒想看看这小子能耍出什么花招。挺有能耐的嘛，在他管辖地盘内，居然不知不觉中发展出一股不小的势力，这个人他算是记在心里了，打定了主意以后要好好收拾。 “我就不拐弯抹角了……” 半晌后，李亚东一番话还未说完，黄从江就吓得心惊胆战，连声道：“行行，我服软，咱俩今天谁都没见过谁，我立马走。” 说着，也不顾宫家两口子的阻拦，一溜烟儿的就消失不见了，如同丧家之犬，哪还有之前的那股嚣张劲儿。 弄得在场众人大眼瞪小眼，全都一脸的不可思议。 一帮小青年们眼睛都亮了，心想不愧是大哥的大哥啊，果真不一般，一句话，连派出所副所长都得仓惶跑路。 而与他们正好相反，宫家两口子，包括几位香港老板，就瞬间面如死灰。 “走吧，进屋聊会儿，这件事情也该做个了结。” 李亚东淡笑着扫视过他们，最后眼神落在一脸震惊的宫家两口子身上。 “怎么可能？”宫长青怔怔发呆，死都没想到，眼前这个年轻人，居然有这么大的能耐。 一位派出所副所长，虽然不是老爷子留下来的人脉里最势大的，但在普通人眼里，那也是不能招惹的存在。 怎么可能被一句话给打发走？ 李亚东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轻蔑的笑了笑，不可能？有什么不可能的？刚才他只跟那名公安说了一句话，提到一个人，朱云福，并且告知二人是邻居，另外朱云福即将参加人大会议，件还是他起草的。 就这么一句，直接给吓破了胆。 这些在体制内混的人最怕什么，不是底下的平民怎么闹，而是上面的那些大人物怎么看。 这年头，普通老百姓也就没那个门路，换日后遇到这种事情，直接社交软件一开，手机摄像头对准，这种捞偏门的干部，保准一秒就怂。 第一百七十五章 财迷心窍 宫家大宅，东厢房，堂屋里。 李亚东没有说话，直接从兜里掏出协议，甩在了檀木桌上。 事情到了这一步，他也没什么好顾忌的，原本只是在意宫羽的感受，一直不想闹得太僵，但现在宫羽什么都知道了，也就无所谓了。 宫家两口子顿时面如死灰，不等他们拿起来看，几位香港老板，就已经迫不及待的凑了上去。 他们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人堵在这里，不明白宫家和这位东哥到底结下了什么梁子，实在想了解一下情况。 “什么？林老板，你买的那只罐子，原来是这位……东哥的！” “那也就是说，其实这事跟我们没有关系，我们都是顺带遭殃的？” 几人大喜，他们才懒得管这档子破事，虽然有些对宫长青的行为所不齿，但生意场上不光彩的事情多了，见怪不怪，就想着赶紧把这件事情处理好，离开这里。 唯有林老板一脸懵逼，好容易买了个爱不释手的家伙什儿，搞了半天，卖家居然根本就不是真正的所有人。 “宫老板，你这……” 林鹤鸣此刻骂娘的心思都有了，被人裸的摆了一道，这也就是在京城，要是在香港，不索要个十万八万的精神损失费，他都不姓林！ “唉……”宫长青肠子都快悔青了，什么叫作财迷心窍，说的就是他。 一言不发的站起身来，去屋后拖出一只黑色帆布包，红着老脸说道：“林老板，实在对不住，这里是三十万，你点点……” “我……”林鹤鸣真想给他两巴掌，包里的那只罐子他是真看中了，不然早前也不会直接叫价三十万拿下它，要知道除他之外的最高价，不过才二十万出头而已。 他下意识的望向李亚东，见他坐在那里双手怀胸，面沉如水，脸色看起来还有些发青，想要问个话，却硬是没敢开口。 这位东哥现在明显正在气头上，他的本事林鹤鸣是见识过的，保守估计手底下最少有一百几十号小弟，就连公安都不敢招惹，其能耐可想而知。 也只能长叹口气，恋恋不舍的把装有罐子的帆布包，交给了宫长青。 他要是知道李亚东之所以这副模样，不是在摆poss，完全是给冻的，不知会作何感想。 “李……亚东，罐子给你，从此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再无瓜葛。”宫长青走到李亚东身边，也不看他，直接将帆布包放在了他脚下。 李亚东同样也懒得理他，随手拉开拉链看了看，确定正是他的那只老子骑牛罐后，又将拉链给拉上。 几位香港老板见此，不禁长出口气，只有林鹤鸣闷闷不乐，原以为此行他才是最大的赢家，到头来却屁都没捞着，心里能好受才怪。 “既然罐子已经完璧归赵，那我们……是不是可以走了？” “那是肯定的，对吧，东哥？” 他们能不能走，最终还得这位东哥发话，不过事情已经处理完毕，想来也没有理由再为难他们。 却哪知李亚东检查完罐子后，四平八稳的坐在那里，一点都没有要起身离开的意思，眼神扫视过几人，淡淡道：“想走，可以，把在宫家买的东西，全部退掉。” “啊？”几人瞬间懵逼。 “李亚东，你别欺人太甚！” 宫长青本因羞愧难当而内心郁结，此时正想找个地方宣泄一下，这句话算是直接撞在了枪眼上。 就连宫夫人都忍不住的尖叫起来，“李亚东，你算哪根葱，凭什么管我宫家的事？” 李亚东不为所动的扫视过他二人两眼后，淡然道：“凭我受宫老爷子所托，就怕你们这些不肖子孙变卖他多年的珍藏，让我替在必要之时，出手制止。” 事到如今，宫家两口子的想法，他可谓了如指掌，不就是寻思着让这些香港老板把罐子带走，然后等他上门来要的时候，就假装说没见到罐子，刚好宫老头已经走了，来个死无对证。 只准你们玩这个把戏，还不兴我玩？ 李亚东笃定，既然宫老头还在世，也会支持他的做法。 主要是不想看到这些老祖宗留下来的宝贝，经由这些香港商人的手，流落到海外。不过话又说回来，如今的香港，本就属于海外。 “什么？！” 果然，宫家两口子一听这话，面面相觑，满脸的不可思议。 “你……你可有证据，证明老爷子曾说过这样的话？”宫长青眉头紧皱着问道。 “笑话！”李亚东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道：“我跟宫老爷子的交情，这草帽胡同里谁不知道？要不能一起开个饭店？难不成什么事情都要写个协议？他料定你们这些掉钱眼里的后辈，肯定不拿他的宝贝当回事，也说了，真要是家道中落，可以变卖其中的数件，仅此而已。但显然，你们宫家现在还没有家道中落，不然你以为我是神仙啊，能猜到你要卖我的罐子，看到有南方老板进宅子，就派人过来堵门？” “这……”听他这么一说后，宫长青当场就愣住了，细细回想了今天所发生的一切，心里其实已经相信得七八分，不然根本就说不通。 他又哪里能料到李亚东察言观色的本领，活了两辈子，历经的风雨比他只多不少，早上过来敲门时，宫夫人最后不经意间表露出来的那个笑容，传递出来太多讯息，不然他也不会离开宫家后，立马就去找蒋腾飞集合人马。 “老头子，别听他的，他就是狗拿耗子多管……” “你给我闭嘴！”宫长青直接一巴掌甩了过去，把宫夫人给打懵了。 如今回头一想，要不是这个头发长见识短的女人，一直在旁边怂恿，他又如何能走到如此尴尬的境地？ “你竟然敢打我……”宫夫人满脸的不敢置信，哭哭啼啼的跑去了屋后。 “让大家见笑了……” 几位香港老板呵呵一笑，心想，谁还心思管你们两口子吵架？ 他们现在最担心的，是这次千里迢迢跑来京城，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 “所以东哥，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只要带着古董，今天就走出去这个宅子？”黄老板一脸悻悻的问道。 过江龙也怕地头蛇啊，如今栽在人家手里，你能怎么办？人家连公安都不怕，玩他们几个外地人，还不是随便捏，随便揉。 “你觉得呢？”李亚东淡笑着反问。 “我……”黄老板苦笑道：“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既然是宫家老爷子的遗嘱，我黄某人也不想做这种不道德的事情。那……宫老板，麻烦了，退货吧……”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另外几名香港老板，同样明白这个道理，也只能见样学样，纷纷要求退货。 毕竟这几进几出的，确实把他们折腾得够呛，从没有做过这么难的生意。 唯有林鹤鸣此时心情却突然大好，人嘛，就是这样，要吃瘪大家一起吃才够味儿，别你们一个个的满载而归，就我一个人无功而返，那算怎么一回事嘛。 “退，退，都退……”宫长青低垂着个脑袋，有气无力的走进了屋后，不用想也知道是去拿钱。 这或许是他人生中最失败的一次经历，可谓里外不是人。 他明明可以安心的做个富家翁，为什么就是不知足呢，如今一个没忍住，结婚三十年，第一次动手打了老婆，女儿也闹翻了，还不知道去了哪里，香港那边的关系大概也会将至冰点。用屁股想都知道，京城那三十层酒店的项目，他肯定是出局了，以那位富商的手段，等这几位香港老板回去后，不可能不知道这边发生的事情。 都是钱给闹的啊，何苦来哉，到头来还要落个不肖子孙的名头。此时也就是家里还有人，否则真想狠狠地扇自己俩耳刮子。 第一百七十六章 一对活宝 宫羽走了，去了哪里没说，让周红兵送来了一只黑色皮包，里面装满了钱，总计三万八千六百块。如果是几百块的零头都有的话，大概就不难想象应该是她的全部身家。 她料定自己走后，李亚东不可能与她父母一起经营乐康斋，说是给他的散伙费。 还留下一封信，但里面只有一句话：李亚东，不要忘了我…… 四合院里，枣树下的太师椅上，李亚东手里拿着近乎空白的信纸，一时间心里十分不好受。 宫羽其实是一个很冷傲的姑娘，这一点，当初在宫家大宅外面第一眼见到她时，李亚东就看出来了。可这姑娘对他的好，却从不掩饰，去年他在西北大漠摔断了腿回来，开着那辆红色的波罗乃兹，风雨无阻的接送了他近一个学期，得知父母卖了他的罐子后，几乎想都不想，就准备用一个女人最宝贵的东西来偿还。 她的那句话，李亚东直到现在还记得：李亚东，要了我，我爸妈只有我一个女儿，从此以后，宫家的一切都是你的。 若是不爱，断然不会如此。 奈何，他早已心有所属。 她到底去哪里，没人知道，李亚东从周红兵嘴里得知，宫家两口子也急得团团转，还特地找他问过话。想要找寻一下都无迹可寻，也只能在心里，祝她一切安好。 “老板，我不想在乐康斋干了……”周红兵杵在旁边，突然说道。 “为什么，你不是干得好好的吗？”李亚东被他打断思绪，不由抬头问道。 周红兵厨艺天赋极佳，平时又爱琢磨，总喜欢弄出一些别出心裁的新菜，所以别看年龄不大，如今早已是乐康斋的厨房一哥，哪怕是宫家两口子经营乐康斋，也不可能亏待他，毕竟这年头这样的好厨子，整个京城都找不出几个。 “不为什么，就是不想干了。”他不是一个不善于表达的孩子，因为受尽世间白眼，所以尤其记得今天的一切，是谁给的。 李亚东笑了笑，一眼就洞穿了他的心思，也不勉强。 他其实也确实挺喜欢这孩子，他的一身厨艺这辈子若不找个人传承一下，注定是要荒废的，这小子倒是不二的选择。 于是说道：“那行吧，你先住我这，等夏天的时候，跟我一起去海蓝，我在那里还有家酒店，比乐康斋大多了，而且那家酒店连地皮都是我的，老板永远不会换。” 海蓝那边的酒店已经建造了一年多，邱俊杰也一年多没回，几乎每个礼拜都会打电话到一帆公司，汇报最近的进展，按照工程进度，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将会在今年六月份竣工，那时离暑假已经不远，所以今年的暑假，李亚东的行程其实已经安排好了。 “好！”周红兵嘿嘿一笑，他本是孤儿，四海为家，这辈子就想跟着老板混，不做他想。 周红兵住进四合院后，李亚东就彻底成了废人，哪还有事情留给他做，就连苏薇来过一次，都是坐在院子里喝了一下午茶。这孩子把洗衣做饭，打扫卫生什么的活，一个人全给包了，弄得李亚东都有点不好意思。 现在已经不叫“小周”了，而是改口叫了“小兵”，时常会说一句：小兵啊，你歇会儿。 然后院子里的某个角落就会传来一个声音：没事老板，我不累。 所以李亚东也没撤。 四合院外的河道旁，最近总感觉热闹了不少，最开始李亚东还真没留意，以为就是一帮小年轻吃饱了没事干趴在那里看风景，直到前几天出门时，刚好撞见一个小年轻杵在那里望着院门发呆，面对面的打量了一下，才隐约记起，这小子是上次帮忙去宫家堵门的那帮小兄弟中的一个。 当初毕竟有百来号人呢，在他这院子里集合了一下，都是差不多的年纪，差不多的装束，他哪里全记得住，眼睛都看花了，能有点印象，说明这小子当初或许还是站在前面的。 这帮小兄弟杵在他家门口想干什么，李亚东心知肚明，但他却假装不知道，人人都想要一个机会，但机会有的时候就那么多，这么多人，该给谁，毕竟他目前的产业就那么大，随随便便给一个，第二个保管立马又杵在门外了，难不成他还有办法将这百十号小兄弟，全给安置了？ 要真有那么容易的话，凭蒋腾飞的性格，不早就办了。 年轻人的耐心大多不足，在这件事情就体现得淋淋尽致，一个星期后，门外的小年轻明显变少了，半个月后，已经所剩无几，一个月后，只剩下两个。 这天，苏薇来了，她已经足有一个礼拜没过来，周红兵对这位半点架子没有老板娘，是打心眼里喜欢，决定大展身手。结果饭做到一半，没酱油了，他是两口锅同时开火的，锅里闷着东西，实在不好走开，苏薇就说她去买酱油。她这么长时间没过来，这种跑腿的事情哪舍得让她去干，李亚东就自己拎着空瓶子出去了。 刚走出院门，发现门口台阶两侧，一边蹲一个，像两个门神一样。 “你们……两个，谁去帮我打瓶酱油来？” “我！”俩人瞬间弹射而起，其中一个怕速度不够快，硬是一个侧空翻，稳稳当当的落在台阶上，异口同声的回道。 看得李亚东瞠目结舌，“哟，还学过功夫啊？” “东哥，我也学过，他那两下子没我厉害，就是爱臭显摆，我把瓶子给我，我去帮你打。”一人嘴巴厉害，说着就上前接瓶子。 “你……胡说！”翻跟头的那个嘴皮子没他利索，支支吾吾了半天不知道该如何回击，一张脸瞬间涨得通红，看模样要是李亚东不在的话，准能干上一架。 李亚东倒是乐了，看这俩人长相有几分相似，试探性的问，“两兄弟？” “嗯。”嘴皮子利索的点头。 “堂的。”翻跟头的补充道。 李亚东笑了笑，“行了，你们两个一起去，喏，钱拿着。” 嘴皮子利索的毕竟手已经伸过来了，李亚东就把瓶子和钱递给了他，结果俩人刚走出几步，就起了争执。 “把瓶子给我！” “凭什么啊，东哥给我的。” “你……你不是还有钱吗？” “那也是东哥给的，有本事你去问东哥要啊。” “你……给不给？” “不给。” “不给我揍你！” “我艹，你还真动手啊……喂，你等等，有话好说！” 很明显，嘴皮子利索的，肯定是干不过翻跟头的。 李亚东望着他们一边远去，一边追追打打的模样，不禁笑了笑，真是两个活宝啊。 酱油很快就打回来了，院门虽然没关，但俩人却不敢进去，站在外面喊了几声“东哥”，李亚东听到声音，走了过去，发现酱油瓶在翻跟头的那个小年轻手上，而嘴皮利索的那个，左眼框乌了一块，八成是被揍了。 “诶，东哥，还有找你的钱。” 李亚东拎着酱油瓶就走了，嘴皮子利索的小年轻赶紧喊道。 “你们两个拿着吧，去吃顿饭。” “谢谢东哥。”俩人欢天喜地的走了。 老远的还有声音传来。 “钱给我。” “我艹，不是说好了你拿酱油瓶，我拿钱的吗？” “酱……酱油瓶，不是没了吗？” “没了那也是东哥拿去的，能怪我吗，咱俩刚才可是说好的，不许耍赖。” “可……东哥说钱给我们去吃饭。” “你舍得在外面吃？” “不舍得。” “那不就得了，所以钱我拿着。” “是这样吗……” 四合院里，周红兵做了满满一大桌子菜，虽然已经是四月天，但天气还是算不上温暖，刚好外面阳光明媚，三人就搬了桌椅板凳在外面吃。 饭吃到一半时，门外突然传来汽车的轰鸣声，以为是从门前经过的，却好像停了下来。 紧接着，就有一个声音传进来，“请问，东哥在屋企吗？” 第一百七十七章 找上门的生意 “我去开门。”周红兵说道，起身跑了过去。 “这是哪里的话？”苏薇笑着问。 “南方那边的，粤语。”这人普通话不太标准，许多南方人的通病，其中还掺杂着一些转不过弯来的白话，好在李亚东曾在羊城待过几年，听懂不成问题。 只是他实在不记得，自己这辈子跟哪个南方人有过交情，还找到家里来了。潘有利？不太可能，且不说他能不能找到这里，他的普通话也没有这么糟糕。 称呼自己为东哥？李亚东脑子里捋了捋，大概也就有了数，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上次去宫家买古董的香港老板吧。 果不其然，周红兵打开院门后，门外出现三个人，两名树桩子一样的人，一看就是保镖，杵在门外一动不动，另一人笑呵呵的跟着他走进，手里还提着两个礼盒，正是当初那几名香港老板中的一个。 如果李亚东没记错，应该姓“林”，就是误买他罐子的那一个。 “哎呀，来得不系时候啊，打搞东哥食饭了，这位一定系东嫂了，幸会幸会。”林鹤鸣一看到院子里的情形，连连致歉。 苏薇被他说得俏脸一红，被一个看起来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称呼为嫂子，也真是够了。之前宫家发生的事情，她倒是半点不知情。 正所谓上门即是客，况且人家连嫂子都叫了，于是起身进屋倒了杯绿茶，还拎了把椅子出来。 “多谢东嫂，多谢晒。” 李亚东一边吃着菜，一边打量着他，好一会儿后，才问道：“你来干什么？” “哦，系这个样子的，东哥……”林鹤鸣笑着说，“上次呢只罐子我真系很喜欢，不知你有无转让的想法，你放心，价钱我得可以顷下。” 苏薇和周红兵听得一脸迷糊，见他二人好像是要商量生意，刚好饭也吃得差不多，相视一望，很自觉的收拾掉几个空碗，进了屋。 一顿挺好的午餐被人搅黄，李亚东的心情算不上好，瞥了他一眼后，反问道：“你来就为这件事？那你可以走了。” “啊？”林鹤鸣楞了一下，实在没想到这么直接就被人拒绝了，忙不迭的说，“不系呀，东哥，我愿意出三十五万蚊……” “要我说第二遍？”李亚东眉头一挑，打断了他。 那只老子骑牛罐，正常情况下他是肯定不会卖的，除非真的到了倾家荡产的程度，而眼下他根本不缺钱，为什么要拿一件未来注定价值连城的宝贝，去换一堆只能用来占保险柜的钞票呢？ 这是一个投资坏境并不理想的年代，至少在三两年内，大额资金的输出概率很小，说句挺矫情的话，想要将一百万钞票短时间内花出去，真心有些难度。 林鹤鸣一脸悻悻，那只罐子他是真的很喜欢，不然也不会才时隔一个多月，就主动加价五万块。奈何人家不卖，他也没撤。 “还不走？”李亚东的面色已经垮下来，对于这帮倒腾古董的香港老板，他是真的没什么好印象。 林鹤鸣忍住的嘴角一阵抽搐，别看他门外站着两名保镖，人家这院子好像一个帮手都没有，但见识过对方的手段后，在人家的地盘上，他是半点忤逆的心思都生不起，赶紧说道：“好好，东哥，罐子的系情就不提了，其实我这次来呢，还有另一件系情想同你讲。” 李亚东瞥了他一眼，也不说话，一副静待下的模样。 林鹤鸣不敢怠慢，连声道：“我基到东哥你有一间贸易公司，不基……你对游戏产业有无兴趣？” “游戏？”李亚东微微眯眼，心想这玩意儿应该是个男人都有点兴趣吧，他也不例外，前世年轻那会儿，也是通宵达旦干过s、攻过沙巴克的主儿。 只是这个年代的个人计算机还没兴起，互联都没接入中国，能有什么好游戏？俄罗斯方块吗？ 不由问道：“说具体点。” “就系红白机啦。”林鹤鸣也知道自己的国语水平很烂，最近正在努力学习中，所以尽量长话短说，红白机在南方地区名头还是很大的，他也大致的了解过一帆贸易公司，知道商品都是来自于南方，所以猜想东哥大概听说过。 “红白机？”李亚东情不自禁的眼前一亮，这玩意儿他当然听说过了，虽然是鬼子的玩意儿，但科学无国界，任天堂的红白机，后后或许不太清楚，但对于后和后而言，则代表着一个时代。 李亚东不算特别追逐潮流的人，红白机倒还真没买过，但中山的小霸王学习机，却买过俩。那玩意儿就是仿照f机制造的，不是专业的游戏发烧友，大概也体验不出差别，打着教育的幌子，美其名日“学习机”，最后害得一帮中小学生，沉迷于游戏无法自拔，也为中国培养了第一代游戏迷。 样式类似于日后的电脑键盘，上面有个卡槽，可以插游戏卡，带俩手柄，然后连在电视上就可以开撸了。什么魂斗罗、侍魂、坦克大战，也曾陪他度过了很长的一段寂寞时光。 “你的意思是说，你能搞到红白机？” “那系自然，不瞒东哥讲，我在香港就系做的这个生意，如今大陆发展速度很快，就像在京城，电视机越来越多，但游戏市场还系一片空白，我觉得大有可为，所以想同东哥合作一把，我有货源，你有市场，不基东哥有无兴趣？” 李亚东当然有兴趣了，不说别的，他自己都想搞一部玩玩，在这缺衣少食的年代，娱乐活动几乎为零，什么老年迪斯科，又实在提不起兴趣。不过商人的本性还是促使他，没有马上点头，而是托着腮帮子，看似是在犹豫。 林鹤鸣微微蹙眉，这可与他预料的结果不太一样，原以为送上门的赚钱门路，东哥应该满心欢喜才对，他也就是看中了东哥的为人，上次发生在宫家的事情，他到现在都记忆犹新，以东哥的势力，想要拿回罐子何须那么麻烦，还不是看在已故老人的情面上吗，这就说明他是一个极重情义的人。 他倒是并不清楚宫羽的事情。 林鹤鸣做生意向来有一套自己的准则，也是经历过惨痛的教训后，领悟到的经验，他虽然看准了这个商机，但如果没找到好的合作伙伴，这笔买卖他宁愿不做。 自己亲自来做的想法，目前肯定是没有的，中国虽然在改革开放，但现在主要还是集中在沿海地区，然而那边的游戏市场已经形成一定规模，京城属于中心腹地，有些政策其实还不明朗，他一个港商不是说不能做，但难度和风险都不小，倒不如找个有实力的本土商人合作，分担压力，共同致富。 成功的商人永远会将风险把控放在第一位。 “东哥，你要系有兴趣的话，不光系红白机，我还能提供配套的游戏，最新问世的《超级马里奥兄弟》，保准钞票大把大把的赚。”林鹤鸣又抛出了一个重磅炸弹。 “超级马里奥？”李亚东先是一怔，不过转瞬间，眼珠子就猛地一瞪，脑子里不禁蹦出四个字——超级玛丽。 这个名字其实是湾湾那边的一个错译，不过却被中国人民给记住了。超级玛丽啊，顶蘑菇的小人，这个游戏到底有多火，根本无须赘述，是个人大概就听说过吧。 “你是姓林对吧？”李亚东淡笑着问。 “东哥好记性……”林鹤鸣呵呵一笑，“在下林鹤鸣。” “既然林老板这么有诚意……”李亚东摸着脑门说，“那这样吧，下午我带你去公司，介绍我的经理给你认识一下，具体细节咱们到时在商量，你看怎么样？” 林鹤鸣既然能来谈这笔生意，自然有办法把红白机从香港弄来内地，他这边无非也就是进货出货，其实跟从南方倒其他的商品是一样的，交给田磊来办大概也就可以了。 “那太好了！”林鹤鸣大喜，总算是把这条财路给打通了，也不枉他千里迢迢特地跑来一趟。 游戏机市场，目前内地确实近乎空白，毕竟电视机才刚刚普及多久，哪怕是在京城里，也不敢说每家每户都有电视机，而中关村的科技精英们，此时还沉迷于电子打印机中无法自拔，摊子只要一铺开，赚钱那是妥妥的。 第一百七十八章 帮忙 林鹤鸣的座驾是一辆黑色皇冠，说是他朋友的，来京城就借用一下，李亚东倒也没去刻意打听。 这家伙虽然看起来其貌不扬，矮胖矮胖的，但李亚东估计，应该比他有钱多了，手上戴着黄金劳力士，出入两名保镖同行，几百万的身家肯定是有。 在四合院里坐了一会儿后，一行人就驱车来到一帆贸易公司。 “东哥好。” “老板好……” 都是一帮老员工，纷纷笑着打招呼，李亚东一一点头回应。 林鹤鸣也趁机打量起这家公司，简陋是简陋了点，但这年头的内地公司基本都不咋的，至少公司的氛围相当不错，这也是一家成功企业必备的要素之一。 “田三石呢？”逛了一圈没看到田磊人，李亚东不由跑到财务办公室询问。 老黄刚才已经跟他照过面，想了想后，站起身来，“应该是在仓库吧，我去帮你叫。” 于是，李亚东就先带着林鹤鸣来到经理办公室，他的两名保镖很懂分寸，守在门扣没有进来。 “东哥，你找我……” 田磊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四月天，就穿了一件两根筋，弄得满头大汗，想必刚才正在整理仓库，他是真把公司当成家，见不得一点杂乱，也没什么架子，人手不够时，脱下衣服就开干。 “嗯。”李亚东点头后，指向林鹤鸣，“跟你介绍一下，这位是香港来的林老板，公司准备引进一项新产品，由林老板这边供货。” “哦？”田磊笑了笑，道：“那敢情好啊，我还一直寻思着公司产品有些单一，林老板这是财神爷临门啊。” 他倒是挺会说话，这一两年频繁往返南北两地，自身能力得到很大提升，早就不是当初那个在五道口卖大碗茶的小商贩了。 林鹤鸣也不是拿捏的主儿，再加上南方人本就喜欢听这类的恭喜话，哈哈一笑，主动伸出手来，“田经理一表人才，身先士卒，怪不得东哥之前说，田经理一人就能顶公司半壁江山。” 这家伙倒也能捣鼓几句成语，也不知道跟谁学的，不过这话李亚东压根就没说过，纯属商业互吹，反正都是好话，也不担心别人拆穿。 田磊同样笑着伸出手来，可俩人刚一握上，林鹤鸣就诧异道：“咦，田经理，你的手……” 田磊光着两条胳膊，再加上刚运动完，全身血液加速，手臂上的伤疤红得像是要滴血一样，想不让人注意都难，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刚被烫了还是怎么的，关心一下，也属正常。 “不打紧……”田磊笑着摆手，甚至还把手臂抬了起来，示意道：“去年不小心被火烫了，刚恢复没几个月，所以运动过后，看起来有点吓人。” “哦。”林鹤鸣露出一副了然的神情，但还是叹了口气，“这点小伤要系放在香港，哪会留下这么明显的疤，内地的医疗条件，还系太差了。” “那是肯定的……” 田磊呵呵一笑，邀请他坐下后，就开始交谈起来。 东哥既然将此人带来，就说明这笔买卖会交由他来主导，俩人共事了这么久，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他二人在那里交谈甚欢，李亚东坐在一旁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望着田磊手臂上的伤疤，怔怔发呆。 刚才林鹤鸣无意间的一句话，倒是突然让他想起一件事，就是赵无衣老公的病。 这个年代内地的医疗条件肯定比不上香港，这一点毋庸置疑，甚至远远不及。这个时候他就在想啊，假如把赵无衣的老公送去香港就医，手术的成功率会不会大得多？ 应该不至于才两成把握吧？ 以前是没有门路，想在香港多逗留一段时日估计都难，但现在不同了，只要跟林鹤鸣的这笔买卖达成，也算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他既然有本事从香港倒货来内地，弄个人过去治病，还不是洒洒水的事情，也能托他联系一下那边好的医院、好的医生。相信这点小忙，总不至于推辞，毕竟俩人做的可是长远生意。 田磊和林鹤鸣谈得很投机，紫砂壶里的茶叶都换了好几次，李亚东对细节方面的事情不是太在意，只在需要他表态的时候，才回应几句，总之就是努力促成此事。 生意谈得相当顺利，顺利得都有些超出林鹤鸣的意料之外，一部红白机的利润比他早前所想，要多出好几块，可别小看这区区几块钱，一旦形成规模，几千部几万部的走量，那也一笔不菲的财富。 临近黄昏时，具体到第一次进货的事宜都已经谈妥，李亚东邀请林鹤鸣一起吃个晚饭，林鹤鸣自然却之不恭。 东南大酒店。 号包厢，偌大的圆形餐桌旁就坐了四个人，蒋腾飞这小子是必须叫上的，若是知道李亚东去大饭店喝酒不叫上他，等事后知道了，能用幽怨的小眼神瞟死他，你信不？ “讲真心话，东哥，你的实力比我想象中的要雄厚得多。”几杯飞天矛盾下肚后，林鹤鸣由衷的感叹了一句。 原本他只是觉得李亚东很有势力，但并没有预料到他有多大财力，毕竟内地的商人他接触过不少，这年头能有个几十万身家的，已经算是大老板了。 他也没想过短时间内就能把红白机的生意做大，存的是找个靠谱的生意伙伴，半扶持半发展的策略，但一帆贸易公司的首批进货量，就吓了他一大跳，整整二十万人民币！ 这明显是一家资金充沛的成熟型公司才具备的底气。 “林老板客气了，我还得谢谢你，你要是只收港币的话，我还真拿不出。”李亚东半开玩笑的回道。 哪怕林鹤鸣本身是做游戏产业的，也不可能达到他这样精确的市场把控能力，或是说先知能力，此时内地的小青年们就像一群嗷嗷待哺的狼崽子样饥渴难耐，太需要一些日常的娱乐项目了，而红白机和超级玛丽有多畅销，这个世界上大概没人比他更清楚。 这也就是第一笔生意，否则别说二十万，直接把保险柜搬空李亚东都敢，反正钱放在那里也下不出崽儿，这样送上门的好生意，自然没有错过的道理。 “我系无所谓啦，几要系钱，不管系美元、英镑、港币，还系人民币，我都钟意……”林鹤鸣哈哈一笑，“再说了，一国两制不都出来了吗，香港迟早也系要回归的。” “哦？”李亚东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心想这家伙有点眼光啊，一国两制这才刚提出了没几年，他就笃定香港一定会回归，怪不得一门心思想往内地发展，的确是个人才，像这样的商人不发财大概就没有道理。 酒过三巡，气氛也起来了，几人都开始称兄道弟，林鹤鸣直接多出两个弟弟，不过“东哥”这个称谓暂时还没变，主要经过上次的事情后，林鹤鸣对李亚东实在有点怵，他终究是个生意人，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最知道有两种人不能招惹，第一是政府干部，第二就是社会大哥。而李亚东在他眼里，无疑就是京城里的一号社会大哥。 李亚东也适时地把惦记了好久的事情，说了出来，“那个……林老板，有件事情，想请你帮个忙。” “诶，东哥，一家人莫讲两家话，有事尽管开口，什么帮忙不帮忙的，这个就是你讲错话了，应该自罚一杯。”林鹤鸣红着脸说。 蒋腾飞和田磊这俩人，反正是看戏的不怕事大，也跟着起哄，“罚一杯，罚一杯……” “好好，我罚。”李亚东苦笑摇头，端起酒盅，一饮而尽。 “爽快！东哥请讲，几要是我老林能办到的事，绝不推辞。”林鹤鸣带头鼓掌，颇为大气的说道。 “嗯。”李亚东笑着点头，于是，就讲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哦，我当什么呢，就这个事情呀……”林鹤鸣拍着胸脯道：“这样好了，东哥，你把病人，还有家属资料给我，过境的手续我来办。” 李亚东笑了笑，他之前的猜想没错，这件事情对于一位能随意带着两名保镖进出内地的香港商人来说，的确不算难事，想了想后，回道：“林老板，你看这样行不，我先把病人的资料给你，你帮忙在香港那边找医院打听一下，看看手术有几成把握，如果成功率高，我再安排病人过去，不然来回折腾也挺麻烦。” “嗯，还系东哥你想得周到，这样就最好不过啦，来，走一个……” 这家伙的普通话倒是进步神速，连“走一个”都会说了，看来不是真的转不过来，只是在内地待的时间太短而已。 搞定了这件事情之后，李亚东心情大好，一不留神就喝多了，最后是怎么回去的都不知道。 第一百七十九章 希望 即便是再好的酒喝下去，宿醉的滋味依然不好受，头虽然不痛，但胃部却很不舒服，起床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灌了一大缸子凉水，就好似有炭火在灼烧的胸腔里，突然迎来了一场冰雨，从喉咙到胃部，说不出的舒坦。 周红兵已经做好了早餐，番薯粥，外加刀切馒头，清淡养胃，正适合宿醉之人，馒头吃了小半个，两碗番薯粥下肚后，李亚东瞬间满血复活。 今天上午原本没课，但李亚东还是要去一趟燕园，因为林鹤鸣在京城无法久呆，得赶紧找到赵无衣，拿来她丈夫的病历资料。 她已经回归了工作岗位，所以无需再去家中拜访。 推着那辆差不多要散架的二八大杠走出院子，那对活宝兄弟又出现在门外，经过昨天的事情之后，胆子变大了一些，齐刷刷喊了声“东哥”。 昨天看到林鹤鸣带着两名保镖，感觉挺霸气，当时李亚东就在想啊，自己要不要也弄两个保镖，于是就想到了这对活宝兄弟，似乎都有点武术功底，也不知道跟谁学的，就以昨天那个侧空翻的难度来看，只怕不比林鹤鸣重金聘请的保镖差。 倒不是为了摆阔，他现在好歹也是身家百万的富豪，难免会被一些歹人惦记上，譬如他这四合院里，就存放着大量现金，谁能保证不会被梁上君子惦记上？ 再说了，他以后肯定会时常出远门，而这个年代的社会治安确实不好，有两名练家子陪同，自然安全不少。要知道过不了两个月，他可就有一趟海蓝之行。 而且这对活宝兄弟的执着劲，也确实打动了他，给个机会似乎也理所应当，实在不行再打发走就是。 这样一想着，于是说道：“你们两个……要真没什么事情干，我院子里有个小荷塘，里面淤泥很多，去帮我清理一下，完了后买点鱼苗扔进去，钱问小兵拿。” 李亚东是很喜欢吃鱼的，有这么好的资源不利用起来，简直就是浪费，以后想吃鱼直接从里面钓，想想都带劲，休闲吃肉两不误。 “东哥，没问题，你放心好了，一定给你办妥！”俩人大喜，嘴皮子利索的那位赶紧回话。 李亚东笑着点头后，就骑着二八大杠离开了。 “看到没，听我的没错吧，守在这里就对了，咱俩可都有本事在，不信东哥不用我们。” “但你不是说……东哥能给安排个好差事吗，这挖鱼塘……” “你懂个屁呀，这是东哥对咱俩的考验，他们这些大人物做事，向来都是一套一套的，如果这点小事都办不好，你还想干啥？” “那……” “别那那那了，赶紧的，蹲门外喝了一个多月的西北风，终于能进宅子了，太爽了！” “额……” 赵无衣丈夫的事情，在燕园里，只有学校方面的一些领导知之甚详，李亚东是个例外，其他的学生，包括大部分老师们，都对此一无所知，鲜有几人，了解一二。 她也不过只是一个刚满三十岁的女人，却表现出来了不符合这个年龄段的坚强，每日照常上课备课，遇到熟人也会笑着打招呼，让人根本无法察觉到，她家里发生了如此大的变故。 或许，只会在自己的办公室、在某个无人注意的角落里，偷偷的抹着眼泪，暗自舔着伤吧。 另一半身患绝症，这样的打击，放在任何一个人的身上，都是致命的。微笑，只是源于心底脆弱的伪装。 办公室里，赵无衣正坐在老旧的大台桌前埋头备课，繁重的工作能使她心里得到片刻的宁静，所以自从重回学校后，她比以往更加努力的工作，试图以此来麻痹自己。 她知道自己不能停下，失去了丈夫的依靠，工作就是她唯一的心灵寄托，一旦停下，她怕自己会崩溃。 她全神贯注，思绪完全沉浸在桌案上的课件中，以至于李亚东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察觉。 “赵老师……” 听到声音，赵无衣下意识的抬头，然后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李亚东，上午不是没课吗，你怎么舍得来学校？” 这样的一副状态，确实无法让人察觉到异样，但她内心的煎熬，李亚东最清楚不过。 “有点事情找您。” “哦，进来吧……” 俩人已经不算陌生，赵无衣指了指书架旁边地上的暖水壶，示意他要喝水的话自己倒。 李亚东笑着摆手，道：“不渴。是这样的，赵老师……” “什么？！” 他开门见山的道明了来意，赵无衣听过后，整个人激动的站了起来，连声道：“你说的是真的？你真能联系到香港的大医院？” 不过转瞬间，她刚才眸子里猛然迸发出来的希望之光，又瞬间黯淡下去，“那……那边，就算真有办法到那边就医，费用……应该也很贵吧。” 她不是眼界狭隘的山野村姑，若是有必要，向组织上申请，不见得就不能把丈夫送往境外就医，可她为什么压根就没有生出这种想法呢？ 很现实的一个问题，没钱。 别看她是一名大学教师，可每月薪资就那么几十块，如同这个年代很多身患绝症、只能等死的那拨病人家属们其实是一样的，没有任何区别。 千万别说钱买不来生命，实际上这只是人墨客熬出来的一锅鸡汤，现实的情况是，钱真的能买命，不信你看那些身价不菲的大富豪，很早就传出身患绝症的消息，但久久未闻丧讯，就是用钱硬生生的吊出来的命。 反之，没钱的平头老百姓，真要生了一场大病，超出家庭可以负担的范畴，多半只能等死。 而且在这个医疗福利约等于零的年代，让人更难过的是，大多患者会主动选择放弃，只为不给家庭带来负担，为所爱之人，留下一份生存的保障。 这，就是现实。 苍白而。 “赵老师，不是都跟你说过了吗，钱的事情我能解决，这个你不用担心，先救人要紧。”李亚东一脸诚恳的回道。 他自然清楚去香港就医需要一笔不菲的费用，但他既然努力促成此事，其实早做好了自掏腰包的准备。他的性格向来如此，谁对他好，总会铭记于心，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但谁如果吃饱了撑的给他找不自在，就要做好随时承受狂风暴雨的思想准备。 挺极端的一种性格，也是挺简单的为人处事的准则。 再说了，赵无衣会欠他钱吗？ 以他两辈子加起来超过一甲子的阅历，什么人，什么性格，相处一段时间后，心里门清。 “你……真的有那么多钱？”赵无衣诧异道。 丈夫的治疗费用，她是了解过的，哪怕是在同济医院两成把握的前提下，术前的护理、昂贵的进口药物，加上手术费用，至少也要上万块。 单是凑齐这笔钱，两方家庭近乎就要倾家荡产，而去香港，这笔费用只怕还得成倍增长，这一点她心知肚明。 “放心吧，赵老师，我肯定比你想象的有钱。”李亚东呵呵一笑，“再说了，这不是还没去嘛，我的那位香港朋友在京城待不了两天，我觉得当务之急，你还是先把病人的资料给我，让我那位朋友带回香港去找大医院咨询一下，看看有几成把握，等有了音讯，咱们再做打算不迟。” “对对……你说的对。” 赵无衣连连点头，原本她其实已经心灰意冷了，但李亚东今天找上门，算是重新给她燃起了一丝希望，激动得无语伦次，“你……我……这样，我现在就回去拿，回去拿，你在这儿等着，等着我啊……” 说着，从抽屉里翻出一串钥匙，和一张公交月卡，火急火燎的跑出了办公室。 第一百八十章 龙虎兄弟 林鹤鸣当天晚上就离开了京城，李亚东与田磊二人，直接将他送到了火车站。 商人嘛，时间就是金钱，可不是每个人都像李亚东一样，打出来的都是单张和小对，实则手里还攥着一堆炸弹，不到合适的时机，轻易不出手。 四合院里的小荷塘被清理了出来，淤泥也运了出去，里面投放一百尾半根筷子长短的小鲫鱼，活宝兄弟的办事效率奇高，原本李亚东以为要弄个两三天，结果一天时间就给搞定了。 李亚东是半夜回的家，倒是没撞上二人，不过听周红兵讲，俩人弄完之后眼睛一闭，嘴巴一合，杵在那里就跟两尊兵马俑一样，估摸累得够呛。 第二天一早，俩人洗了个清爽后，早早的又杵在了门外，就好像两个来上班的门卫一样，弄得李亚东哭笑不得。 “你们两个，进来。”他右手端着一碗稀饭，抬起筷子向外面吆喝了一声。 俩人一听大喜，一溜烟儿的跑了进来，嘴皮子利索的那位，赶紧说道：“东哥，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 “吃了没？”李亚东答非所问。 “吃了！” “没……” 嘴皮子利索的有点小心眼，而上次翻跟头的那个，一看就知道毫无心机，俩人同时说完话后，情不自禁的相视一望，嘴皮子利索的狠狠地刮了翻跟头的一眼，翻跟头的红着脸低下头去。 “吃就吃了，没吃就没吃，在我面前不用装犊子，厨房里有粥和馒头，自己去盛。”李亚东没好气道。 “额……” 俩人各自盛了小半碗白米粥，另一只手里抓着一个馒头，没敢多拿，主要看锅里剩下的也不多，周红兵原本就没有准备他们那份儿，蹲在厨房外面的空地上吃了起来。 李亚东先放了碗筷，坐在枣树下的太师椅上，饶有兴趣的望着二人，等他们跑进厨房捣鼓了一阵，约莫是把碗也洗了走出来时，才招手道：“过来。” 俩人立刻跑了过来，在他面前站得笔挺。 “说说吧，都叫什么名字？” “东哥，我叫齐龙，他叫……” “让他自己说。”李亚东瞥了嘴巴利索的齐龙一眼。 “哦。”齐龙赶紧闭上嘴巴，给边上的人递了个眼色。 “我叫齐虎。” “哦？”李亚东不由笑了，“一龙一虎，可以嘛，龙虎兄弟啊。” 俩人嘿嘿一笑，总有人拿他们的名字开玩笑，已经习以为常了。 “家住那里啊？我看你们好像有点功夫，谁给教的？” “就住柳巷胡同那边，离这不远……” 依旧是齐龙应的话，上次听他们说是堂兄弟，那么毫无疑问，他应该就是堂哥，不过八成也没大多少。甚至齐虎因为身材更敦实，看起来年纪还大一些。 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俩人父亲早逝，据说以前都是矿工，同时死于一起矿洞塌方事件，政府给了一笔抚恤金，不然俩人根本就养不大，两户人家住在一个院子里，如今家里只剩下各自的老母亲，原本还有个爷爷，功夫就是爷爷教的，不过毕竟上了年纪，前几年也过世了。 俩人要学历没学历，要背景没背景，还能干嘛，原本按照国家规定，倒是可以去他们父亲之前的单位顶班，奈何运气不好，那个单位因为发生了好几次事故，已经被撤销了，家里又没田地，所以除了偶尔捞点零活，帮人家干点苦力挣点家用外，还真没其他事情可以干。 “东哥，谁吹牛，死全家，我爷爷小时候受过王五爷的点拨，说他根骨奇佳，是块练武的好料子，要不是后来王五爷参加义和团，被八国联军用火器给阴了，一准就收我爷爷做徒弟了……” “诶……你等等！” 李亚东听得一脸迷糊，怎么义和团和八国联军都搞出来了，这都什么时候的事了，不由问道：“你说的那个王五爷……什么来头？” “啥，东哥，你咋连王五爷都不知道？”齐家俩兄弟瞪大眼珠子望着他，仿佛发现了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一样。 李亚东不禁一阵无语，没好气道：“老子不是京城人，这个，你俩应该知道的吧？” “额……我就说呢。” 齐龙露出一副了然神情，好像只要是老京城，若是不知道这位王五爷的，就应该拉出去枪毙一样，弄的李亚东心里痒痒的，更想知道到底是何方神圣，为何这么牛掰。 “东哥，王五爷全名叫王正谊，字子斌，你听说过不？”齐龙寻思着东哥是个化人，估计对这些正史上有记载的东西比较了解，不由问道。 李亚东托着腮帮子想了想，嘴里叨念道：“王正谊，王子斌，这名字好像是挺熟悉的……” “那就对了！”齐龙大喜，继续说，“王五爷还有个外号，不知东哥有没有听说过？” “哦？”李亚东看了他一眼，一副静待下的模样。 “大刀王五。” “啪嗒！”李亚东一个没坐稳，直接从太师椅上滑了下来。 “别动，我自己来。” 齐家兄弟想要上前搀扶，被他抬手给制止了，他感觉脑子里有点懵，得好好缓缓。 大刀王五的英雄事迹，他过去可没少听啊，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去年蒋腾飞那小子还弄了两张电影票，找他去看电影，那部电影就是于连起导演拍摄的《大刀王五》，不过他寻思着两个大老爷们儿去看电影实在不合适，也就没去。 谁能想到他这随手招来的两个活宝，居然是大刀王五的徒子徒孙？ 这样讲，好像也没差，毕竟人家王五爷，曾经确实指点过他们的爷爷，就算没机会收为正式弟子，那记名弟子，总算一个吧。武侠小说里不都是这样写的嘛，初入江湖的菜鸟，稍微得前辈高人提点一二，逢人见面就会说“那是在下的授业恩师”。 “诶，对了，你俩都有些什么本事，要不……耍出来见识见识？” 李亚东呵呵一笑，是真来了些兴致，男人嘛，谁还没点武侠梦，不像这个年代的普通老百姓们，信息时代逆流回来的人，他是真的知道，清朝以前、包括民国那会儿，中国民间有正宗的武术存在，也诞生过几个牛哄哄的人物，譬如黄飞鸿、霍元甲、叶问、韩慕侠等。 “行……”齐龙笑着点头，“东哥，我的功夫在手上，虎子的功夫在腿上，那就我先来好了。” 说着，四下瞅了几眼，发现院门左边的墙角里，堆放着一些粘土瓦和青石板，一溜烟的就跑了过去。 这些东西应该是以前盖房子时剩下来的，李亚东房子买过来时，就一直在那里堆着，也没去管，不知道以前的那个曹姓主人，是不是打的跟他一样的心思。就寻思着以后屋瓦破了，或是院子里的青石板碎了，还能替换一下，毕竟是一个批次的，颜色能对上，不然新买的，换上去就跟打了补丁一样，忒难看。 齐龙也是个狠人，二话没说，抱来了五六片厚厚的粘土瓦。 这种瓦，跟李亚东他们南方那边盖房子的瓦可不一样，他们那边用的都是小青瓦，又薄又小，就算是李亚东都能徒手劈个五六块。 但粘土瓦不一样，它是用粘土、页岩烧制而成的，跟红砖差不多，就是稍微薄点，约为红砖二分之一的厚度。 第一百八十一章 捡了两个宝 “你……不是想一下子全给劈了吧？” 李亚东瞅了眼齐龙瘦不拉几的模样，感觉有点不太靠谱。 “那可不？” 却哪知齐龙嘿嘿一笑，把整整六块粘土瓦，整齐的码放在旁边的空地上，然后扎了一个马步，一手握拳，一手成掌，在最上面的一块瓦片上，沿中线处试了试下手的位置。 随后，猛地一声大喝，高举右臂，轰然劈下！ “啪！” 六块跟红砖硬度几无差别的粘土瓦，瞬间碎裂，看得李亚东眼睛都直了。 “怎么了……怎么了？”周红兵大概是听到响声，还以为出了什么事，火急火燎的从屋里跑去。 然后一看院子里的架势，顿时也来了兴致，“我去，错过好戏了，徒手劈砖头，这么猛？” 捡到宝了啊，李亚东心想。 “来，让我看看你的手。” 齐龙笑着走过来，把刚才劈瓦的手伸到他面前，李亚东仔细瞅了瞅，有点红，却不是他手红，而是粘土瓦上蹭下来的颜色，他的手掌上布满老茧，有点像电影中，那些少林寺里练铁砂掌的和尚的手一样，倒是半点事情没有。 “厉害！”李亚东由衷的说了一句，这可是真功夫，家伙什儿全是他家的，作假都作不了。 “嘿嘿，东哥过奖了，让虎子给你露一手吧，他比我厉害，我这点三脚猫功夫，其实不算什么……” “哦？”李亚东笑着问，“我记得前两天，你好像还说他就是爱臭显摆，功夫没你厉害？” “那……”齐龙显得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壳，讪讪一笑，“那是吹牛的，他肯定比我厉害。” 说完，还给脑子约莫不太灵光的齐虎，使了个眼色。 毕竟是一条裤子穿到大的兄弟，齐虎瞬间会意，也向院门左侧的墙角跑去。 李亚东一直留意着他的动作，等他跑到地方后，眼珠子猛地一凸。 这小子搬的不是粘土瓦，而是把几十斤一块的青石板、就院子里地面上铺的这种，一口气搬了三块过来。 “你该不会……打算一脚劈断三块青石板吧？” 这事儿李亚东绝壁不信，要知道青石板属于沉积岩，也称砂岩，可是正儿八百的岩石，不是人工烧制出来的玩意儿，就算把李小龙喊来都没用。 这事要真成了，直接就属于超人一流了。 “那……没有。”齐虎讪讪一笑，“就劈一块，用这两块垫一下，不然底下没空隙，劈不断。” “哦……”李亚东长出口气，不然待会儿他就该跪下唱征服了。 不过就算是这样，也挺吓人的，院子里的青石板的质量他是清楚的，换他来弄断，最有效的办法就是找把大铁锤来，而当初建宅子的工人们，八成是用的切割机。 齐虎将两块青石板放在两侧，再将另一块青石板压在上面，底部余留出空隙，然后毫无征兆的突然动了，吓了李亚东一大跳。 连个像刚才齐龙那样的扎马步的起手姿势都没有，直接一个侧空翻，身体在空中度旋转，一条右腿绷得笔直，像把开山巨斧一样，“轰”的一下劈在了青石板上。 “啪！”一阵沉闷的声音传来。 坚硬无比的青石板，真他娘的就这样断了！ “日了狗！” 李亚东和周红兵下意识的相视一望，皆是惊出一身冷汗。 周红兵更是忍不住的缩了缩脖子，一阵后怕的望向站在那里像个没事人一样的齐虎，弱弱的问，“哥，你腿疼不？” “……不疼。”齐虎一本正经的回道。 李亚东哈哈大笑，知道他现在最想干嘛吗？ 想打个电话给蒋腾飞，把那小子喊过来，让龙虎兄弟虐他一顿，不，根本无需俩人出手，一个人妥妥的。 恐怕连蒋腾飞自己都没想到，他底下的一帮小兄弟里面，居然还有这样的极品悍将。 “这样吧，你们俩以后就跟着我了，我如果要出远门，你俩就一起，平时没事就待在院子里守家，我对你们只有一个要求，功夫别落下，该练习的还得练习，要置办什么训练器械之类的就跟我讲，工资暂定为每人每月一百块……” “多少？！” 李亚东一番话还没说完，齐家两兄弟的眼珠子就猛地一瞪，还以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 “一百块。”李亚东心情大好，重复了一句。 “啊？”俩人面面相觑，直接被吓傻了，想他们过年的时候，给人家粮油店做牛做马扛了一个月的货，一个人也才挣了三十块，现在就让他们在院子里看看家，偶尔出个远门，还给他们练武的时间，这么轻松的活，一个月居然给一百块的工钱。 简直不敢想象。 “这……”齐龙显得有些忐忑的说，“东哥，这工钱也太高了，我们……” 李亚东笑着摆手，打断了他，“不高，你们安心拿着就是，过去老话不是讲吗，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你们就是我的兵，以后真遇到什么麻烦，还得仰仗你们的身手。” 这话他可不是随便说说，是真打算养着这两个练家子，平时好像没什么用，但真到了危机关头，指不定能救命。 他已经想得很明白，这辈子不赚他几十个亿身家，简直对不起人，这么大一笔财富，能有几个人不眼馋？为什么那些大富豪都是保镖成堆，还是那句话：防人之心不可无嘛，李超人那么精明的人，不一样被张子强钻了空子。 所以每个月花两百块，养两个万人之中都不一定能寻到的高人，这笔买卖不但不亏，而是赚了。 这样的工资待遇，在这个年代绝对是高薪，对得起他们的武艺，毕竟是将来的贴身随从，李亚东不想苛刻他们。 你要说他收买人心，也可以，反正他就这样干了，而且感觉还不错。 “东哥……”齐龙微微红眼，“我俩都没什么化，说不了太有水平的话，从来没人这样重视过我们的武艺，他们都知道我俩有力气，把我们当牛使，反正我齐龙今天就一句话撂在这里，以后只要东哥你遇到什么麻烦，我俩保管冲在最前面，就算是枪林弹雨，谁皱一下眉头，谁就是孙子！” 齐虎反应慢点，但同样红着眼睛说，“我也是！” “好了，没那么夸张……” 他二人一番话说得真诚，李亚东多少有些感动，笑着摆手，“现在是和平时期，哪里来的什么枪林弹雨，我还是那句话，功夫不要落下，以为肯定有用得着你们的时候。” “嗯！”二人重重的点了点头。 “小兵，你去我房里取两百块钱出来。”李亚东侧头说道。 “……额。”周红兵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有点感同身受的意思，想当初他不是也是穷困潦倒、流落街头，老板毫不嫌弃的伸手拉了一把吗，不然哪有今天的周红兵，以他现在的手艺，想饿死都不太容易。 这时就感慨老板果然不是一般人，总能发现别人发现不了的东西，这哥俩昨天在院子里忙活了一整天，他们三人还一起吃了两顿饭，他就没瞧出来有什么特别之处。 周红兵很快就把钱取来了，李亚东接过后，对半一分，交到齐家兄弟手上。 “这是第一月的工资，先预支给你们，回家好好安顿一下，以后可没时间再去干那些零活了，买点好东西，孝敬一下老母亲，两个女人把你们拉扯大不容易，另外，再给自己也置办一身行头。” 这俩人穿得实在太寒酸了，衣服上裤子上全是补丁，脚脖子都露出了一大截，也不知道穿了多少年衣服，早就该换了。 俩人郑重其事的接过钱，下意识的打量了对方一眼后，都显得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行吧，那今天就先这样，把该办的事情都给办了，明天过来报道。” 李亚东笑摆摆手，示意他们可以离开。 “好，东哥，那我们就先走了，明天过来……” 齐家两兄弟欢天喜地的走了，不过刚出院门，就开始纠结起来。 “哥，我这辈子还没拿过这么多钱，有点紧张，我还是先回家吧，把钱交给我妈。” “你猪脑子啊，没听东哥刚才说什么吗，置办行头，你看看你这个样子，屁股上面还有个洞，你不要脸，人家东哥还要脸呢，这么大的宅子，你就穿这身，以后好意思待在里面？” “你不也一样……” “所以啊，现在当务之急是先去置办行头，而且得置办一身好行头，起码要配得上东哥的档次，不能给他丢人，你回去把钱交给你妈，能再拿出几个钱给你卖衣服？” “那……我买身好行头回去，我妈不一样也知道了？” “诶，我说你这脑子怎么就这么笨呢，比如三十块买的衣服，你不会说十块钱买的吗，我妈跟你妈，她们又不懂这些。” “额……那……哥，咱们是不是也得给妈她们买点东西？” “必须的嘛，刚才东哥都嘱咐了，要买，而且要买好东西，她们没吃过的、没用过的好东西！” “啊？那得花多少钱啊，回去我妈估计得打我。” “……跟你实在无法沟通，咱们还是别说话了，刚教的就忘了。再说了，咱们现在可是一个月收入一百块的人，买点像样东西怎么了，你不会跟你妈说吗？” “额……” 第一百八十二章 一棵树 自从齐家兄弟正式入职后，四合院里就彻底热闹了起来，他俩倒也挺会折腾，自制了一个大沙包，还弄了几个水泥墩子进来，乐此不疲的拼命操练，看得出来是真对武术有着浓厚的兴趣，否则断然吃不下来这个苦。 就好像李亚东，前几日除了上课外，其他时间就待在院子里，因为齐龙答应教他一些招式，那可是正宗的武术，跟早晨河道边，那些老爷子们练的花架子完全不同，可越是有用的东西，就越是难学，他咬牙硬撑了三天，最终果断放弃。 因为再练下去，他的一身骨头都该散架了，果然什么样的人干什么样的活，他寻思着自己还是安安心心的当个脑力活动者比较好。 不过话又说回来，他现在就算想练，也抽不出来空，因为田磊和蒋腾飞结伴去了南方，带了几名小兄弟，一行八人，携带着二十万巨款，前去提红白机的第一批货。 他不得不每天抽时间去公司坐镇，“一帆风顺”两家公司现在摊子铺得已经不算小，特别是一帆公司，那在海淀、乃至整个京城里，也算小有名气，内行的商贩几乎都知道，市面上畅销的某品牌的微型录音机，只有他们一家有货。 这天下午，在一帆公司处理了一些事情，回来得有些晚，到家时天已经黑了，齐家兄弟也回了家，原本李亚东是想让他们住在这里，类似于贴身保镖，寸步不离。但后来想了想，还是算了，毕竟家中还有老母亲在，再加上在自家老巢，大概也生不出什么岔子，于是就让他们每天回去住。 周红兵给他热好了饭菜，半碗饭还没吃完，院外就有人喊门。 周红兵跑去开了门，等看清来人后，李亚东打趣着说，“朱大哥，你要再不出现，我还以为你失踪了呢。吃了吗，没吃就着吃点？” “哎呀，老弟啊，你算是别提了，人大会议开了十几天，完了还被领导点名留下来，一帮人又围绕着你写的那份商业计划书，继续讨论了好几天。” 朱云福走进堂屋后，在饭桌一侧坐下，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已经吃过。 “哦？那结果呢？”李亚东放下碗筷，饶有兴致的询问。 “还没定呢……”朱云富苦笑，“那里面的一些商业概念实在太复杂，好多人都整不明白，他们还让我解释什么叫作企业联营模式，和企业合营模式，你说我哪知道啊，就把你上次给我打的那个种子的比方，说给他们听，一个个听完后似懂非懂的点头，但我估计真听懂没几个，因为我自己倒现在都模棱两可。比较靠谱的消息是，那份计划书已经引起了高层领导的注意，递到上面去了，我们也就散了会。” “高层领导？”李亚东微微眯眼，不由问道：“你没透露我的身份吧？” “当然没有，你都特地交代过了，我还怎么可能把你卖了？”朱云富连连摆手。 李亚东笑着点头，想想也是，他的身份要真的已经暴露，现在只怕早就被人请进中南海喝茶了，哪里还能坐在这里悠闲地吃着饭。 他虽然愿意为国家做点贡献，但却不想太出风头，政治圈里的事情，这辈子是打定了主意不涉足，水太深，没把握能玩转。所以交给朱云富计划书的那天，就跟他来了个约法三章，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不能透露他的真实身份。 “不过……”朱云富欲言又止。 李亚东一听头都大了，过往的经验告诉他，但凡这类转折语的后面，一准没好事。 朱云富注意到他脸上的表情，连声道：“不是啊，老弟，你也得体谅一下我，领导把我拉到小黑屋，问我是谁写的，就差没有严刑逼供了，你说我能怎么办？” “那你是怎么说的？” “我是实在没撤，也只能瞎编了，不然还能怎么办……”朱云富一脸惭愧，显然对编故事欺骗领导这件事情，心中十分自责，若不是之前拍着胸口答应了李亚东，他断然不会这样做。 当然，也不能算完全欺骗，一半是真，一半是假。 “我就说是一个笔友帮忙起草的，只知道是北大的，每次寄信直接寄到北大传达室，笔名叫作‘一棵树’，其他的就不清楚了。”他无奈的摊了摊手。 “一颗树？”李亚东咧嘴一笑，道：“可以啊，朱大哥，你这笔名起的还是挺有水准的嘛，大俗即大雅。” “行了，老弟，你就别膈应我了，当时脑子里一转，挺莫名其妙的就蹦出这么几个字眼，就给用上了。”朱云富苦笑着摇头。 “一棵树就一棵树吧……”李亚东淡淡一笑，无所谓了，北大师生加起来上万人，谁要能凭“一棵树”这个杜撰出来的笔名，找到他头上，那他干脆直接认了。 “老弟啊，老哥这次是真的豁了命，连组织都欺骗了，你说……这事能成不？”朱云富惴惴不安的问。 “放心吧……”李亚东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刚才说的高层领导，应该是中央方面的高层领导吧，那份计划书既然能引起他们的重视，就说明其中某些点触动了他们，我还是那句话，有七成把握首长们会批准。你先别急，要给他们时间，某些开先河的事情，即便是放在他们头上，都得谨慎对待，老话不是说了吗，牵一发而动全身，他们毕竟要顾全大局，做起决定了其实并不轻松，背负的压力比我们任何人都大。” “那倒是……”朱云富下意识的点头，对他最后的一句话深表赞同。就好像他，不过才是一名厂长，却还是每日为工厂的事情疲于奔波，恨不得把自己劈成两瓣来用，而上面的那些首长们，管理的却是整个国家，其中艰辛，远非一般人可以想象。 “好了，朱大哥，人之所以犯愁，很大程度上还得归结于自己，凡事得想开点，做好自己的分内事，尽人事听天命。你要真放不下，刚好有热乎乎的菜，要不我陪你走两盅，酒也是个好东西，一醉解千愁啊。” 朱云富苦笑道：“老弟啊，道理老哥都懂，只是这心里……七上八下的……算了，不说了，得，走两盅就走两盅吧。” 不管你信不信，老话说得好，喝酒得看心情，这句话近乎真理。 人的酒量往往跟心情是成正比的，心情越好，酒量越大，心情越差，酒量越小。 所以按实际情况而言，李亚东是肯定喝不过朱云富的，但今晚还是将他给放倒了。 一路搀扶着把他送回家，就隔着七个门，也是一座四合院，不过跟李亚东家的没法比，小门小院，在外面垫起脚尖，就能望到里面。 开门的是一个剪着齐肩短发的女人，算不上多漂亮，但身上透着股精干劲儿，自然是朱云富的老婆无疑。 “嫂子，朱大哥在我哪儿喝多了……” “你就是小李吧，总听老朱提起你，说你本事可大了……”朱大嫂客气一句后，就把朱云富搀扶住，“这是喝了多少酒，怎么喝成这个鬼样子，还天天吹能喝多少多少，喝人家小李都喝不过……” 李亚东干咳两声后，赶紧告辞，典型的悍妻类型，万万不能招惹，有多远躲多远。 第一百八十三章 去港 羊城那边发生了一件事，闹得沸沸扬扬，蒋腾飞还特地打电话回来，用兴奋的语气，噼里啪啦的说了一大堆。 “东哥，你是不知道啊，动静闹得可大了，警察封了好几条路，连部队都出动了，我们原本还想去机场瞅瞅，可被挡了回来，不然真想去见见那哥们儿，实在是太牛了！” “确实牛。”连李亚东都不得不由衷的感慨一句。 原本刚接到电话时，他还有点懵逼，后来听着听着，就想起来了，这不正是震惊世界“华航事件”吗？ 年月号，一架机号为b-、由曼谷飞往宝岛的“中华航空公司”的波音货机，突然降临在羊城白云机场。 要知道在这个年代，大陆和宝岛之间，可谓老死不相往来，别说一架飞机，就是一件包裹，都不一定能顺利邮寄，这件事情不仅震惊了两岸政府，更是震惊了整个世界。 当飞机在白云机场宽阔的跑道上停稳，机门打开，机长王锡爵从舷梯上走下，见到得知消息赶来的当地负责人时，第一句话便是：“我要和家人团聚，我要求到祖国大陆定居！” 随后在见到粤省书记、高官等同志的时候，更是激动万分的表示，“我很想念大陆的山河和亲人，见到你们很高兴。宝岛同胞都盼望两岸能够通商、通邮、通航。” 他的这两句话，可谓感动了亿万中国人。 与王锡爵一同到达的，还有他的副驾驶员和一名机械师，以及万磅的货物。 这些货物以及飞机，虽然后面被交还给了宝岛政府，但王锡爵三人，无疑都是功臣，华航事件也成为了一个导火索。 当年跟随老蒋退守宝岛的国民党老兵，渐入垂暮之年，他们的思乡情绪日积月累，急切地盼望着能回大陆与亲人团聚，落叶归根，而正是王锡爵一手导演的“华航事件”，点燃了这批老兵们一波又一波的回归故土的激情。 于是在第二年，数万老兵在宝岛发起返乡探亲运动，向宝岛当局要求准许老兵回大陆探亲。在当年的母亲节，上万老兵走上街头，以“母亲节遥祝母亲”的名义，在孙中山纪念馆举行集会。 老兵们身穿白色衬衣，正面印有鲜红色的“想家”，后面是“妈妈我好想你”，一起合唱歌曲《母亲你在何方》：“雁阵儿飞来飞去，白云里；经过那万里可能看仔细。雁儿呀，我想问你，我的母亲在哪里……” 整个集会哭声一片，令人动容。 经过长达数月的抗争，年月日，宝岛当局宣布，开放探亲。 也就是在月日当天，《人民日报》刊登了国务院有关方面负责人，就宝岛当局开放宝岛同胞到大陆探亲一事，向新华社记者发表谈话，谈话说：“热情欢迎宝岛同胞到祖国大陆探亲旅游……保证来去自由，我们将尽力提供方便，给予照顾……” 所以，王锡爵是当之无愧的“打破两岸坚冰第一人”。 别说是蒋腾飞，就算是李亚东如果此时身在羊城，都想跑到白云机场，去见证一下这历史性的时刻。 这无疑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虽然早就知道，但再经历一次，依然令李亚东激动了一整天。宝岛，永远是祖国母亲无法割舍的一个孩子。 而且，好消息还远不止此。 当天晚上，李亚东的bb机响了，晚上九点多，火急火燎的赶到一帆贸易公司，原本想回过去，结果却接到了林鹤鸣的来电。 他在电话那头，用略带歉意的语气说道：“东哥，系在对不住啦，我已经联系了全香港最好的医院、最好的脑科医生，可系……通过你提供的内地医院确诊的病历基料，医生保守估计，也几有四成把握。” “四成？” 而李亚东的语气，则与他正好相反，显得十分欣喜，要知道四成已经不低了，内地才两成，成功率直接翻了一倍。 如果说两成纯属是送死的话，那么四成把握，他笃定赵无衣肯定会同意医治，近乎一半的机会，她丈夫就算这样躺着，也剩下不了几年时间，没理由不搏一把。 “老林，感谢的话我就不说了，全记在心里，我会尽快给你回电，到时还要麻烦你安排一下。” “东哥，我老林就钟意你这性格，你这个朋友我系交定了，其他的话我也不多讲了，就等你那边准备好后，知会一声，其他的系情我会安排。” “好。”李亚东会心一笑，挂掉了电话。 俗话说多个朋友多条路，这句话确实没错，即便是利益驱使下诞生的朋友关系，有也总比没有好。 第二天一早，李亚东匆匆赶往燕园，在办公室里找到了赵无衣。 “四成把握？”赵无衣听完他的话后，激动得满脸通红，“香港的医疗技术，跟内地居然差这么多？” “这也是正常的，赵老师，你想想，咱们对外开放才几年时间，世界一流的医疗设备，我估计内地医院没有一家是齐全的，而香港则不一样，毕竟是亚洲四小龙，经济和科技虽比不上日、美那样的发达国家，但起码也属于第二纵队，目前的科技水平，肯定要比咱们领先不少。” 李亚东笑着说，“而且，这四成把握，还是人家根据你提供的同济医院的病历资料分析出来的，我估计还挺保守……” “你的意思是说……”赵无衣情不自禁的眼前一亮，“成功率或许还要高一些？” “是的，很有这种可能，毕竟病人还没见到，从实际情况出发，肯定会做出比较保守的判断。” “那……”赵无衣直接合上了手中的笔记本，已经有点坐如针毡。 “放心吧，赵老师，你回家准备一下，多带两个人没事，路上也好有个照应，其实的事情我会安排好。” “李亚东……”赵无衣站起身来，郑重其事的说道：“你虽然是我的学生，但如果这次我丈夫真能挺过来，我们全家都会念你一辈子。” 她这番话说得异常认真，弄得李亚东都有点不适应，挠了挠脑壳后，呵呵一笑，“赵老师，真不用这么客气，这事要是咱俩调换一个位置，我相信你也肯定会这么做……” 赵无衣笑了笑，用真诚的眼神望着他，眸子里失去了一些东西，同时又多出来一些东西，点头道：“那好，我现在就去跟学校请假，回家准备一下。” “好。” 赵无衣这边其实没有什么好准备的，唯一麻烦一点的，就是她丈夫不能动，所以此行除了她之外，听从李亚东的建议，还多带了两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都是她家里的亲戚，就怕路上万一有个突发状况，她一个女人不好应对。 火车票是李亚东帮忙找人买的，从京城到羊城的特快直达。这种特快列车他八四年去海蓝的时候还没有，也是近一两年才出现的，速度比普通的绿皮火车要快一些，但最主要的还是不用绕来绕去，而且车厢里有空调，他让小猛买了四张卧铺票，刚好在一个小包间里。 月号早晨，李亚东特地找了辆面包车，到蓟门里小区接人，赵无衣家的两个弟弟，弄了副担架，把她丈夫抬上车。 八六年京城里的身份证已经普及，火车站的安检也相对严格了一些，原本像这样的病人是不太好通过安检的，不过赵无衣手里有北大方面帮忙弄来的“准许搭乘火车”的件，这玩意儿实际上也是一种批，所向披靡。 检票口外。 李亚东将一个黑色帆布包交到她手上，“赵老师，我问过我的那位香港朋友，这些钱大概足够了，你带过去给他，他会帮忙兑换成等值的港币，如果实在不够的话，你就跟他讲，我跟他有生意来往，不用顾忌太多。” 事到如今，一切的感谢都放在心里，赵无衣也没推辞，郑重其事的接了过去，虽然没打开看，但以入手的重量分析，绝对是一笔她这辈子都没接触过的巨款，因此双手抱着帆布包，还下意识的往胸前拢了拢。 这可是丈夫的救命钱！ “李亚东，这些钱，我以后肯定会还你的，就是……可能时间会长点。” 李亚东倒也没有故作大方的说不用，因为说了也等于白说，笑着摆手，“赵老师，没关系的，治病要紧，你什么时候有了，再给我也不迟，反正我是不急的。” “好。” 赵无衣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后，掏出通关批，一行人顺利通过安检。 第一百八十四章 坦克大战 一九八六年是一个特殊的年份，又被称为“国际和平年”。 这一名称是在一九八二年的第届联合国大会上，被提出来的，得到了全世界一百多个国家和组织的支持。 中国正是其中之一。 年月日，国际和平年中国组织委员会，在京城成立。 而一年之后的年月日，一场盛大的演出，在工人体育馆拉开了帷幕，这场演出中火了一个人，那就是崔健。 也火了一首歌——《一无所有》。 更广泛的意义是，中国摇滚乐应声而起，而崔健此人，也被称作“中国摇滚之父”。 这场演出燕园里很多学生都去看过，诸如此类的新奇事，大学生们永远都是踊跃参入那一拨人。 因此，月日一过，李亚东漫步在燕园里的时候，时不时的就会被吓一大跳，因为你根本不知道下一秒，会从哪个角落突然冒出一句声嘶力竭的呐喊。 李亚东对摇滚乐算不上喜欢，也不讨厌，以前在ktv里喝高了，兴致上来，也会拿起麦克风嚎上一首。 不过恕他直言，这首《一无所有》实在算不上正统的摇滚乐，依然没有摆脱西北信天游的韵味，中国的摇滚乐还有漫长的一段路要走。 所以，当回到寝室时，看到孙卫国脚踩在床板上，双手作握吉他状，狼嚎着，“我曾经问个不休，你何时跟我走，可你总是笑我，一无所有……” 他直接选择了无视，因为下午还有课，懒得回去，就躺在自己的木板床上小歇，还找了两块破棉花塞在耳朵里。 “我艹，小东你这什么意思，我唱得难道不好听吗？”孙卫国满脸的不可思议。 “啊？你说什么？” “……” “小琦，你说，我唱得好听不，是不是有点崔健的味道？” “呃……是吧。” “阿政，你说呢？” “还行吧，不过得勤加练习，人家那呐喊里包含着深沉的情感，你这个稍微直白了点。” “那是肯定的，我才学会多久啊，怎么可能跟人家原唱一样？但听听还是可以的对吧？” “呃……对。” “看到没！”孙卫国一屁股坐到李亚东床上，知道他听得见，“你这人就是个乐盲，不懂欣赏。” 这家伙的较真性子，李亚东是清楚的，干脆举手投降，“好好，我乐盲……” 心里却在想，老子要真发个飙，把你崔大哥叫来都得跪。 不是说他唱歌有多好，而是脑子里装了太多货，真要甩出几首，是个搞音乐的都得跪吧？ 这时就在想啊，婷婷那丫头马上就上高中了，过不了几年就该到大学了，到时她如果真想当明星，便宜别人不如便宜自己人，抄几首经典中经典给她唱，她的嗓子本就差，捧不红那就没道理了。 田磊和蒋腾飞回来了，这次耗费的时间比较久，主要是不放心，亲自压着货物一起回的。 没办法，红白机的成本价格太高，一部就是一千好几百的价格，万一途中损坏一部，这年头可没有运费险，那就是半栋房子没了。 所以二十万其实也没有多少货，也就一百多部。这玩意儿的目标客户注定是高端人群，但利润却是非常可观的，按照林鹤鸣那边给出的建议出货价，一部能有一两百块的赚头。 田磊和蒋腾飞在羊城那边已经接受过培训，还亲自上手玩过，原本有些顾忌，担心价格太高，不过现在都是信心满满，俩人自己都寻思着弄一部。 出货价接近两千块，便宜肯定不算便宜，但也就是一部彩电的价格，京城里的彩电还少吗？ 就好像临行前，李亚东跟他们说的那番话，“京城里的有钱人比你们想象中多得多，别担心价格，只要东西好，总会有人买。几万、几十万的小轿车，街头上现在不也越来越多？” 货一到公司，销售计划就开始了，已经熟稔业务的一帮小兄弟集体出动，专挑那些资金雄厚的大商贩，带着机器上门洽谈，毕竟说得再好，也不如让他们自己上手玩一玩。 而李亚东也在第一时间，弄了一台机子回家。 正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这么好的东西，自己不先过过瘾，简直没道理了。 四合院里。 齐家兄弟还是院子里乐此不疲的操练，现在因为荷包满满，生活条件也上来了，俩人身上的肌肉都以眼见的速度在隆起，本来个头就不算矮，俩人一般，都比李亚东高出一些，目测不低于一八三，长此以往的操练下去，营养又能跟上，估计不出一年半载，就能练出两个史泰龙来。 到时带出去，根本无需出手，光是一副身板，大概就能镇住场子。 而李亚东和周红兵，则窝在屋子里倒腾红白机。 “老板，这东西真有你说的那么好玩？” 李亚东正在往电视机上接线，嘿嘿笑道：“我就怕你小子到时玩上瘾了，饭也不做。” “那不可能！”周红兵直接摆手，做饭可是他最大的兴趣，没有任何事情能带给他那样的快乐，他觉得这辈子大概也不会有。 “这可你说的，别到时候让你做饭，还不乐意……”李亚东笑了笑，游戏的魅力他可是亲自体验过的。一款传奇玩了多少年，连他自己都忘记了，把官服玩倒闭后，又开始玩私服，成家立业后，闲来无事还会玩。 要知道他接触游戏的时候，已经年龄不小，算是具备足够的自制力，但依旧玩得废寝忘食，奋战过不少通宵。 与这批红白机一起带回来的，还有不少游戏卡，譬如什么《塞达尔传说》、《暴风血雨》、《坦克大战》等。当然，还有林鹤鸣承诺的《超级马里奥兄弟》。 这个年代的游戏制作极其粗糙，饶是超级玛丽李亚东个人其实也不怎么喜欢，这些带回来的游戏卡中，相对而言，他更喜欢一些的还是《坦克大战》。 很简单的一款游戏，一共个关卡，地形包括砖墙、海水、钢板、森林，以及地板五种，玩家作为坦克军团仅存的一支精锐部队的指挥官，为了保卫基地不被摧毁而展开战斗。游戏中可以获取有多种功能的宝物，敌人种类则包括装甲车、轻型坦克、反坦克炮、重型坦克四种，且存在炮弹互相抵消，以及友军火力误伤的设定。 游戏虽小，但确实有点意思，用来打发时间是极好的。 李亚东斗胆猜测，日后类似于《萝卜保卫战》那样的塔防游戏，设计之初，应该就是从这款《塔克大战》中汲取的灵感。 比较可惜的是，八十年代的游戏中，他最喜欢《魂斗罗》和《吞食天地》，现在还没出来，《魂斗罗》的话还算来日可期，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明年就会出来。至于《吞食天地》，基本就没盼头了，好像还要好几年，那个时候他在哪里都不知道，鬼知道有没有工夫打游戏。 电视机很快接好，上面显示出“tak&bsp;”等字样，三个选项都是英，前面的指示标是一个小坦克。 画面粗糙是技术所限，但细节做的还算可以。 脑子里瞬间涌入了满满的回忆，李亚东熟稔的选择了双人模式，手柄该怎么操作，之前他已经跟周红兵讲过。 电视机画面切换，出现游戏界面，最底下是一个堡垒，一左一右有两辆小坦克，上面是一些砖头组成的障碍物，还有大批敌人马上杀到。 “小兵同志，炮筒对准敌人，别打我，也别打老家。”李亚东对他这个纯菜鸟，就那么一丁点要求。 “额……”周红兵一脸兴奋，从没玩过这样的东西，饶是操作着自己的坦克前进、后退，这样简单的动作，都把他乐得哈哈大笑，“太有意思了！” “……”李亚东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前面的关卡都很简单，有李亚东这个老鸟在，基本不用他出手，一路碾压式过关。不过到了第六关后，李亚东就感觉到了压力，毕竟是双人模式，敌军势众，双拳难敌四手啊！ “小兵，后边，后边，打它，赶紧打它，跑老家去了……” “ga&bsp;ovr！” 老家被人轰了，电视屏幕上出现几个大字。 李亚东一脸无奈，不过也没撤，周红兵毕竟是第一次玩，不拿炮筒轰他就已经不错了。 “再来一局。” 俩人厉兵秣马，重整旗鼓，又开了一盘，这次比上回好，怼到了第七关。 “再来一局。” 第三盘还是败阵于第七关，俩人气得牙痒痒。 “再来一局……” 俩人也不知道来了多少局，院外的齐家兄弟瞅了瞅天色，发现不对啊，早就过了饭点，肚子饿得咕咕叫，咋还不做饭呢？ 跑进来一看，好家伙，屋子里一大一小撸得正欢，挺稀奇的玩意儿，他们见都没见过，所以越走越近，杵在二人身后看得入迷。 “诶，你俩怎么来了？”李亚东发现背后有人，扭头一看，不由问道。看到齐家兄弟一脸干笑，这才想起到了饭点，碰了碰身旁的周红兵，“小兵，做饭去。” “别嘛，等会儿，先干完这一把。” “……” 第一百八十五章 寻找一棵树 宋黎明十分不安，他不知道被同学们私底下唤作“黑面阎罗”的系主任，为什么突然找到自己，还把自己带到了被称之为“森罗炼狱”的系政教处。 自己一向遵守校规、尊敬师长、爱护同学，好像没闯什么祸啊？ “坐吧。” 罗震的声音并不大，但还是把宋黎明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赶紧应声，“额……” 说着，在办公室前的靠背椅上坐下，但屁股只挨了半边椅子，腰杆挺得笔直。 “知道为什么找你来吗？”罗震清楚自己生了一副凶神恶煞的面相，别说是在自己系里，即便是整个燕园，不怕他的学生也找不出几个，露出一个自认为足够和善的笑容，轻声问道。 但这副尊荣落在宋黎明眼里，怎么看怎么都有点恶魔在微笑的既视感，支支吾吾的回道：“不……不知道。” “行了，宋黎明同学，都到了这个档口，就别再装了……”罗震笑着摆手，“说说吧，你那套企业联营和企业合营的点子，是怎么想出来的？” “啥玩意儿？”宋黎明眼珠子一瞪，心说：罗主任啊，你确定是在跟我讲话吗？为什么你说的东西，我一个字都听不懂啊？ “你倒是挺深藏不露的嘛，我看过你修的科目，好像没有涉经济学的范畴啊，怎么就对企业经营有这么独到的见解，我还真想听你解释解释。” “企业经营？”宋黎明傻了，差点就脱口而口：罗主任你是不是疯了，我一个玩量杯烧瓶的，你他妈跟我讲企业经营？ “嗯？”罗震收敛起笑容，微微眯眼，“还是不肯承认吗，我可是掌握了确凿的证据，一棵树同学。” “啪嗒！” 宋黎明直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一脸惊恐道：“你你你……” 罗震一看他的表情，就笑了，“别以为自己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学校真要调查你们，那还不是信手拈来的事情？” “我……我我……”宋黎明欲哭无泪啊，他不就是用“一棵树”的笔名，给班的黄维维同学，写过一封“关怀”信吗，这你他妈都不放过？ 校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狠了？ “起来。” “……额。”宋黎明不敢怠慢，脸蛋微红，战战兢兢的坐回原位。 “我再问你，你是怎么跟饮料三厂的朱厂长成为笔友的，俩人书信来往多久……” “不是……”宋黎明壮着胆子将罗震打断，哭丧着脸问，“罗主任，你在说什么啊？饮料三厂我是知道，但你说的什么朱厂长，我压根不认识啊，哪有什么书信往来？” “嗯？”一听这话后，罗震不禁微微蹙眉，他虽然对这位宋黎明同学不算熟悉，但以他的人生阅历来说，宋黎明的表情不像在作假。 如果不幸被他看错了，那只能说这位宋黎明同学的演技实在太高，还读什么生物学，直接去演电影得了。 “我问你，一棵树是你的笔名吗？” 宋黎明弱弱的回话，“用……用过。” “用过？难不成你还有很多笔名？” 宋黎明讪讪一笑，“不多，也就二三十个……” “二三十个！”罗震眸子一瞪，指着鼻子就骂，“你以为你是谁啊，大豪啊，弄这么多笔名干嘛？” 宋黎明缩了缩脖子，也不敢回话，心里却在想：二三十个笔名也叫多啊，人家鲁迅还一百八十个笔名呢，这年头的大学生谁还没有几十个笔名了？ 罗震越发绝对自己是空欢喜一场，原以为自己系里出个奇才，经济系的老冯同志，还特地上门打过商量，说是要把这名学生转到经济系，条件随便他开。 一想到这里，心情更加郁闷，板着脸道：“我问你，一棵树这个笔名，你用它写过几封信？” “一封，就一封！” 宋黎明一边说着，一边举起右手，竖起食指，然后还声若蚊蝇的补充了一句，“就是给黄维维的那封……” 整个六月，燕园里暗潮涌动，到处都在寻找“一棵树”，知道真相的老师们还好，而不明所以的学生们，可谓人人自危。因为据小道消息称，这个一棵树闯了大祸，甚至惊动了党中央，勒令学校方面必须把人找出来，然后拿下。 你还别说，燕园师生上万人，而这年头又流行书信往来，一个人拥有几十个笔名的现象很正常，倒还真有几人误打误撞的使用过这个笔名。纷纷被校方找去问过话，可最后证实，他们都不是。 真正的一棵树，到底是谁，仍然是个迷。 这件事情闹得沸沸扬扬，李亚东自然也知道，不过他却懒得理会，上面一定要找，就让他们找好了，何苦来哉。 套路都告诉你们了，要是觉得可以，就按计划方案办不就行了，干嘛非要找到他啊。 再说了，就算把燕园翻个底朝天，你也不可能找到他呀！ 他大概是燕园里最不会被怀疑的对象，因为他的主要交际圈根本不在学校，也没给学校里的谁写过信，更没有任何笔名。 学校马上就要放假了，他也没空管这件事，得好好准备一下，然后出发前往海蓝。 三十万现金扔在那里，酒店建了足足一年半，现在已经全面竣工，邱俊杰那边早前传来消息，还说颜玮娴想让他过去剪彩开业，不过李亚东让他们先开了，因为当时是六月中旬，等他过去起码还要半个多月，酒店建好了不开业，难道摆在那里好看吗，等半个月得少赚多少钱？ 在商言商，这种亏本的买卖他可不愿做。 也没有出风头的想法，有“一帆风顺”两家公司的经验在前，他现在越发喜欢这种待在幕后的感觉。 临近放暑假的头一天，他在燕园里找到了苏薇，俩人一起吃了个中饭，然后来到未名湖畔。 “什么时候走？” 天气渐渐变得炎热，特别是午时的阳光尤为炙人，苏薇坐在草坪上，将身体隐藏在一颗小柳树的树荫下，微笑着问。 李亚东的事情，她现在百分之九十都是知道的，除非那些她知道毫无益处的。 “明天。” “这么快？”苏薇惊讶。 李亚东笑着回道：“没办法，那边现在一天一个电话，催得紧，想想也确实不太应该，酒店开业都半个月了，我这个老板还没露面呢，特别是小邱，已经一年半没回家了，就等着我过去验收工作，好回京来看看。” “哦……”苏薇撇撇嘴道：“我还说明天让你陪我去趟朝阳呢。” 李亚东递给她一个歉意的微笑，“你又不早说，不然我车票买迟点就行。对了，你去朝阳干嘛？” 苏薇摇了摇头，示意不打紧，“也没什么，不是要下乡吗，大家推荐我为组长，一起凑了点钱，打算给山区的孩子们买点铅笔、作业本之类的具，他们说朝阳那边的大百货公司比较便宜。” 今年暑假，苏薇依然参加了一个实践活动，不过不是诗社的，而是学校组织的一个教育下乡的活动，规模挺大，分了好几个组，一组几十人，去贵省山区，类似于支教。 “那你要小心点，那边山区有些地方都没路，特别是山坡下坡的时候一定要注意。还有物资也得多备点，那里的日子可苦了，估计还比不上去年我们在大西北，想吃顿肉几乎不太可能，另外蚊香和驱虫水那些东西，也必须带上……” “好了好了……”苏薇没好气将他打断，“你什么变成老婆婆了？” “得，那我就不说了，你这么聪明，肯定都知道。”李亚东耸了耸肩，然后伸手摸进口袋，掏出一把钱来，也没数，直接塞到她手上。 “诶，你干嘛呀，我自己有钱……” 李亚东也不知道给她塞过多少次钱，可除了确实必要的之外，就譬如家里要买菜什么的，其他的她一次都没接过。 这姑娘有着自己的骄傲，对于这一点，李亚东也很无奈，有一次给她买了件八十块钱的呢子大衣，结果第二天，她就跑到百货公司退了，把钱还给了李亚东。反而那些从风顺公司拿的十几块的衣服，她基本都收下了。 “不行，这次你必须拿着，出这么远的门，你那点钱够什么用？你难道不记得去年吗，要不是我带了两千块钱去，我这条腿最后八成得锯掉。”李亚东指了指自己的左腿，坚持道。 苏薇微微一怔，有些犹豫起来，“那……那也用不着这么多吧，你这里都有七八百了。” “行了，你就拿着吧，咱们还是不是一家人了，搞得这么见外干嘛？” “谁……谁跟你一家人了。”苏薇俏脸微红。 李亚东哈哈一笑，“好了，你要真觉得用不完，就多买点具，带给山区孩子们，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果然，谈到孩子，苏薇顿时不再推辞，把钱接过后，笑着说，“那我替山区的孩子们谢谢你了。” “谢谢难道没有点表示？”李亚东嘿嘿一笑，“我觉得我要是带一大包具去山区，哪里的孩子起码得亲我一下，你觉得呢？” “去死……”苏薇瞬间领悟他的意思，红着脸站起，没好气的把他推到在地，然后蹦蹦跳跳的跑了。 第一百八十六章 再临三亚湾 月日，京城闷热无比，李亚东带着齐家兄弟，以及周红兵四人，踏上了南下的特快列车。 特快就是特快，干净整洁，乘务员基本都是妙龄少女，身着裁剪得体的绿色工装，看起来极为养眼，服务也跟绿皮火车天壤之别。 不过话又说回来，绿皮火车上哪来的服务？ 四人买的卧铺票，还给买岔了，没在一个包间，相邻的两隔壁，一边两个床位，最后还是李亚东跟同包间的两位大哥打了个商量，人家瞅着齐家兄弟身上透出来的彪悍劲儿，很好说话的同意调换床位。 车厢里有空调，在这闷热的夏季有多舒坦就不必说了，以前觉得坐火车是遭罪，现在才感觉到是一种享受。 当然，特快火车的车票也不便宜，比普通的绿皮火车贵了不少，能消费得起的，多半不是差钱人。 速度明显比绿皮火车快，李亚东猜测约莫能达到码以上，而且不是省级大站，基本都不带停的，节省了不少时间。 长途出行还是卧铺舒服，睡了两觉，中间吃了两顿饭，不知不觉间，就抵达了羊城。 时隔一年多再来羊城，变化非常显著，首先是高楼大厦多出不少，另外，街上的汽车也呈现出拥堵之势，已经初具“北上广”的峥嵘。 不得不说，这个年代南方沿海的发展速度，确实是内地无法比肩的，改革开放所带来的好处，触目可见。 因为是上午，时间尚早，一行人倒也没在羊城多逗留，找个餐馆补充了能量后，继续踏上旅途。 “阿龙，阿虎，你俩放轻松点，别搞得像个土炮进城一样，怎么说也是首都过来的人。” 开往徐闻的豪华大巴上，李亚东瞅着齐家兄弟正襟危坐在那里，不由笑了笑，这让他想起了当初的蒋腾飞。反而是年纪更小的周红兵，一路上叽叽喳喳，雀跃不已，丝毫不显拘谨。 他决定以后就这样称呼二人，没什么原因，就感觉很带感。 “额，好好……”二人笑着点头，可身体动了动，手还是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俩人这辈子可是第一次离开京城啊，就直接从北跑到南，在地图上跑出一条抛物线，说不紧张，那是假的。 一路很顺利，黄昏时分，四人乘坐轮渡抵达了秀英码头。 与羊城那边的极尽繁华不同，此时的秀英港，可比八四年萧条得多，一艘轮渡过来，半条船是空的，码头上也见不到几个人，更没有守候生意的小面包。 走私车的生意被叫停后，海蓝仿佛一下子被打回了原形，重新回归到那个处于半封闭状态的贫困小岛。 这时李亚东就在想啊，酒店那边的生意八成也好不到那里去，希望能维持日常运营，不要让他往里贴钱就好，争取撑住两年。 四人走出码头找了又找，实在找不到汽车，无奈之下只好搭乘三蹦子，到海口城区二十几公里，一人一辆三蹦子，差点没颠散架。 晚上大巴停运，只能在海口暂住一晚，李亚东依旧选在了上次来的那家饭店下榻，可惜对面的汽车市场已经不复存在，潘有利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他当初那一万块钱的酬金，大概还不至于改变潘有利的人生轨迹，或许只能期待日后在魔都重新相见了。 翌日一早，一行人出发前往三亚。 昨天过来时已是晚上，没怎么仔细观察，等到白天一看，才发现海口城区也萧条了不少，这座城市至少还要沉寂两年，才能迎来真正的腾飞。 等到八八年海蓝建省后，一切就完全不同了，到时十万有志青年将奔赴海蓝，加入到各行各业，而且还将引起连锁反应，八十年代末，轰动全国的海蓝炒房事件将拉开帷幕，说句毫不吹嘘的话，到那个时候，这座小岛上百万富翁将多如牛毛，甚至千万富翁都有不少。 日后的很多大富商，会在这里掘到第一桶金，譬如潘十亿，他就在这拨浪潮中，赚到了人生中的第一个一百万，并及时撤离。 相信“五斤桔子的故事”大多人都应该听说过，也被誉为世界上最贵的五斤桔子，如果没有那五斤桔子，soho中国今天的巨大版图，或将不复存在。 海蓝的房地产泡沫虽然最终破灭，但不可否认的是，当地经济还是得到了极大提升，至少那些数以万计的楼房，终究是建了这座岛上。 中午时分，大巴车抵达三亚，一行四人乘坐三蹦子，来到三亚湾。 隔着老远，一座巨大的建筑物，就映入几人眼帘。毫无疑问，那就是历时一年半建成的新“望海大酒店”。 这个酒店名字，李亚东遵从了颜玮娴的意愿，主要他自己也觉得挺不错，酒店面朝大海，取名“望海”，无疑十分应景。 它与计划中的设计保持一致，层数不高，只有三层，但占地着实不小，并非中规中矩的“盒子”形状，边缘处带有弧度，远远望去就像一艘巨轮一样，外部有三分之一的区域镶嵌有玻璃面板，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不算十分特立独行的建筑，但在这个年代，看起来依然很上档次，高端、大气。 至少在外观方面，李亚东是满意的。 海滩上有些嬉闹的男女，不算特别多，正值午饭时间，只有几十人，不知是不是受到颜玮娴“比基尼美女”营销策略的影响，无论男女，在这个年代，都十分大胆的穿起了泳衣。看得齐家兄弟，包括周红兵三人，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 “这些南方人，也太开放了吧？”齐龙瞠目结舌的说道。 齐虎深以为然的点头，心想：那些女人穿着内衣就出门了，能不开放吗？ 他大概还并不清楚，这世界上有泳衣这种东西。 四人提着行李来到三亚湾，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公共场所，向来人来人往，没人会特别在意沙滩上多出来的几个人。 酒店外围，如同当初颜玮娴的构想一样，也建造了一些设施，靠近沙滩有一大排躺椅，旁边有一个水吧，售卖新鲜的椰子，以及各种酒水饮料，另一边则是一个小超市，售卖泳衣、泳具，另外还有租赁游泳圈、救生衣的服务。 “老板，这地方真好，什么都有，风景也漂亮。”周红兵四处乱瞅，只感觉眼睛不够用。 李亚东笑了笑，“喜欢就好，你以后可就要待在这里了。” “没问题！”周红兵乐呵呵的回道：“说真话，来了我就不想走了，住在大海边多爽啊，做梦都没梦到的好事。” 北方人见到蔚蓝的大海，第一次的心情大概都是这样的。 酒店门前是一片平整的水泥地，上面居然还停了几辆小轿车，李亚东之前坐三蹦子过来的时候就发现，路虽然还是黄泥巴路，但比以前好像宽了不少，看来确实修缮过。 而侧边，则修建了一个大泳池，镶了白瓷砖的那种，蓄满水的泳池清澈见底，边上还围绕着十几张带伞盖的躺椅。尝腻了海水的咸涩，在这里尝尝淡水的滋味，也是极好的。 李亚东看得频频点头，带着三人走进酒店，门口有美女迎宾，立刻拉开玻璃门。 “欢迎光临。” 礼仪方面做得很不错，八成是颜玮娴一手培训的，她毕竟是学酒店管理出生，这些事情自然信手拈来。 一楼是一个综合型区域，一半是餐厅，一半是大厅，算不上金碧辉煌，但到处都弄得亮闪闪的，档次感还是有。 “几位客人是吃饭，还是住店？” 四人走到前台，身着白色短袖衬衫，化着精致妆容的前台小姐，笑着询问。 “我找你们……” “东哥！” 李亚东一句话还未说完，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略显十分激动。 第一百八十七章 未曾意料到的金主 能在这个地方，撞见一个叫“东哥”的人，李亚东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 “小杰？” “东哥，是我！”邱俊杰实在太激动了，直接冲过来，给了他一个熊抱。 他毕竟只是一个十九岁的少年，如同齐家兄弟一样，在十八岁之前从未离开过京城，然而第一次出远门，就是来到千里迢迢的海蓝，并且一待就是一年半，此刻突然见到家里来的人，内心的兴奋，藏都藏不住。 “不错嘛，小伙子。”李亚东上下打量着他，笔挺的深蓝色西装，蹭亮的棕色皮鞋，头发也剪成了帅气的三七分，一表人才啊。 “都……都是颜姐，帮我，弄的。”邱俊杰显得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壳。 不用他说，李亚东都知道，这样的衣着品味可不是一般人有的，至少在这个年代，内地穿修身西装的人，少之又少，这套西装明显是量身定做的，他毕竟是老板的亲信，也是酒店的二号人物，想必是为了衬托酒店的档次，颜玮娴特地帮他置办的。 不过李亚东在意的不是这个，而是他的发音，这小子过去结巴到什么程度，李亚东可是亲自感受过的，跟他说点事情，简直急死个人。 “改过来了？”李亚东笑着问。 “这，还得多谢，东哥你，我，找到法子，了。”邱俊杰一停一顿的回道，这约莫就是他所谓的法子。当初李亚东确实教过他，让他尽量别说长句子，能一个字表达的意思，尽量别用两个字，看来他确实学到了。 “很好。”李亚东笑着点头，这两个字不光是对他克服结巴的表扬，也是对他这一年多工作的肯定。 “东哥，我去，叫颜姐，过来。”邱俊杰异常高兴，恨不得立马把这个好消息告知颜玮娴，俩人在一起共事了一年多，不难想象关系已经非常熟络。 可李亚东却拦住了他，“没事，都是自己人，不用搞得这么见外，我过去找她好了。” 酒店李亚东已经大致的观察过，至少目前没有看到什么瑕疵，包括服务都是一流的品质，这其中颜玮娴付出了多少努力，自不用说，李亚东觉得自己过去见她，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谁规定老板来视察工作，员工就必须列队迎接？他不兴这套，只要是人才，让他三顾茅庐都可以。 “那，好。”邱俊杰自然不敢反驳他的决定，赶紧在前面带路。 等一行五人走后，两名前台小姐，叽叽喳喳的议论起来。 “诶，你说刚才那人是谁啊，怎么邱经理对他这么客气，还喊他哥？” “你木鱼脑子啊，没听刚才邱经理说什么吗，要让颜经理亲自出来呢，你想想，看他样子也不像政府领导，还有什么人能有这么大架子？” “啊！你是说……他是颜经理说的……暑期会来视察工作的老板？” “那还有假，你没看刚才他身后站着两个树桩子吗，一看就知道是保镖。” “天呐，咱们老板居然这么年轻？斯斯的，还挺帅气……” “犯花痴了吧你，你最好别动歪心思，当心颜经理炒你鱿鱼！” “我又没说……” 邱俊杰带着李亚东一行绕过酒店大堂，走进一楼里侧的一条廊道，这里就是酒店的办公区域，五六间房，包括电力科、财政科、采购科等，其中一间就是颜玮娴的办公室。 “东哥，就这。” 门是关着的，邱俊杰抬头叩门，里面很快传来一个声音。 “请进。” 李亚东率先走了进去，办公室不算大，也算不上豪华，一张简单的办公桌，一排资料架，外加一套木质沙发，和一个茶几。 颜玮娴并没有抬头，正在低头写着什么东西，穿着一件黑色连衣裙，乌黑的秀发在头顶挽成一个髻，白皙的脸上化着淡淡的妆容，看起来十分干练，一副霸道女总裁的既视感。 “嘘！”李亚东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示意身后几人别弄出太大动静，自顾自的走到沙发旁坐下。 周红兵见样学样，齐家兄弟倒是很有自知之明的杵在一旁，他们现在已经清晰了自己的工作定位，就是东哥的保镖，说出来不怕人笑，为了这趟海蓝之行，俩人还特地跑到电影院看了几部香港电影，学习了一下保镖的具体工作，倒还真有些收获。 颜玮娴正在闷头汇总上个礼拜的客流数据，可等了半天却没听到声音传来，若是手下的人汇报工作，肯定是直接说的，略显诧异的抬起头来，然后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笑意盈盈的望着她的李亚东。 “诶，李……额不对，应该直接叫老板，老板，你怎么悄无声息的就来了，也不提前打个招呼？”颜玮娴先是一怔，不过转瞬间就笑了。 李亚东猜测这女人一定见识过不少大世面，否则断然没有这份从容。 “这不是看颜经理工作繁忙，为酒店日夜操劳，实在不好再给你增加工作量，所以就自己过来了。”李亚东笑着回道。 颜玮娴莞尔一笑，从座位上站起，蹬着黑色小皮鞋，摇曳着身姿走了过来。 她是那种身姿丰腴，充满了知性美的女人，一颦一笑，都极具魅惑。 这种感觉，邱俊杰和齐家兄弟这样的小年轻或许感受不到，小毛孩周红兵就不提了，但心理年龄五十多岁的李亚东，却好似头上插了天线一样，全部接收。 “老板，三十万全花光了，就换来了这家酒店，希望没让你失望。”周红兵给她让出一个座位，凑到邱俊杰身边去了，颜玮娴坐下后，笑着说道。 李亚东嗅着她身上传来的淡淡幽香，笑着摆手，“刚才过来我也四处看了看，酒店不管是设施，还是服务方面，都做得挺不错，我很满意，你和小杰这一年多确实辛苦了，值得表扬。” “老板……”颜玮娴眨巴着大眼睛望着他，“能来点实际的吗？” “哈哈……”李亚东大笑，“放心吧，亏待不了你们……” 俩人交谈了一会儿后，得知他们还没吃饭，颜玮娴赶紧让邱俊杰去安排了饭菜，此时一楼餐厅里，客人已经不多，一行人在一张带玻璃面板的旋转餐桌旁坐下。 菜品很丰富，还是以海鲜为主，不过味道却十分单一，除了水煮就是清蒸，除了鲜还是鲜，李亚东倒还好，但齐家兄弟和周红兵，无疑就吃不习惯。 “颜姐，这次我可给你带了个宝贝过来。” “哦？” 李亚东也就适时地把周红兵介绍了一下，“别看他年龄不大，一手厨艺绝对超你现在的大厨十里地，酒店的菜色太单一了，我估计本地厨师也只会烧海鲜，刚好小兵博采众长，八大菜系里的知名菜肴基本都会烧，可以让他列个单子，把菜单丰富一下，以后过来就餐的客人，在这里就能品尝到来自天南地北的菜肴。” “那太好了！”颜玮娴目光如炬的望向周红兵，心想：果然是宝贝啊。 把周红兵看得都不好意思了。 吃过饭后，颜玮娴又带着李亚东楼上楼下四处转了转，包括客房。 望海大酒店目前有三种类型的客房，标准大床（双人）房、豪华大床（双人）房，以及贵宾大床（双人）房。 标间就比较简单，有床，有独立卫生间。豪华间在此基础上，增加了茶桌和沙发椅。至于贵宾间，就完全不弱于目前国内的那些星级酒店了，空调、电视机一应俱全，最关键的是，房间全部设计在酒店的正门一侧，这也就意味着，开窗即是海，正二百八的海景房。 令人诧异的是，据颜玮娴所述，酒店目前入住率最高的，反而是贵宾房。 “东哥，这还不算，什么。三楼的娱乐中心，现在，每晚，都爆满。”邱俊杰笑呵呵的说道。 “哦？” 酒店三楼设计之初，就预留了一块区域，作为娱乐中心，也是颜玮娴的点子，其实就是卡拉ok房。李亚东当时还不是特别赞同，因为造价较高，实在有些担心客流问题，毕竟这样的娱乐设备更新换代非常快，可颜玮娴一再坚持，也无需他追加资金，最后李亚东也就同意了。 但万万没想到啊，酒店客房还没爆满，消费更高的卡拉ok房就先爆满了，这是什么情况？ 颜玮娴看出了他的疑惑，笑着解释，“老板，你应该知道两年前走私车的时候，海蓝有一批人赚到了钱吧？” 听她这么一说后，李亚东情不自禁的眼前一亮。 颜玮娴继续说道：“现在整个海蓝，其实都没有什么很好的娱乐场所，走私车的生意已经断了，即便偷偷摸摸的做，也是小打小闹，费不了多大精力，所以那帮人现在其实都挺无聊的，口袋里钱，又有时间，自然要找地方消费，我这里有得住，有得吃，还有得玩，你说他们能不来吗？” “原来如此。”李亚东恍然，他还真把这帮人给漏了，从考虑建酒店到现在，一直没有计算进这帮有钱没处使的主儿。 不过话又说回来，谁能想到他们有钱没地方花？你说你口袋里揣着钞票，这年头干点什么不好，至于自暴自弃的给哥们儿送钱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这家酒店经营起来可就轻松多了，说不定不用等到海蓝建省，就可以盈利。 第一百八十八章 双刃剑 卡拉ok这种娱乐形式，最早起源于日国，被视为日国的三大发明之一，其他两种为：方便面和便携式录音机。 因为日国有种很奇葩的现象，人们鄙视那种晚上很早回家的男人，认为他们连应酬都没有，混得肯定不怎么样，甚至下班回来早的男人，还会被亲戚们耻笑。 所以日国男人下班后，总会找个小酒馆或是其他什么地方，打发一下时间，就是干坐，也要坐到很晚才回去。渐渐地，就有人开始在酒馆里用电视机接入的话筒一展歌喉，后来随着科技的发展，就有了卡拉ok。 卡拉ok在六十年代就诞生了，之后传到宝岛，进入中国内地的时间比较晚，至少李亚东清楚，京城里目前还没有卡拉ok舞厅。 所以作为中国南端最贫穷的海蓝，突然多出了这样的娱乐项目，就好比往监狱里送进去一个美女，其吸引力是无与伦比的。 颜玮娴也很坦率的告知了李亚东，酒店的卡拉ok设备，都是从香港那边走私过来的，属于国外的淘汰货。 对此，李亚东倒也没说什么，在这样一个特殊的年代，待人处事，有时候还真不能墨守成规，较真你就输了。 所谓的娱乐中心并不大，毕竟只是酒店的配套设施，不算主营项目，也就十个包厢。 老板千里迢迢的来视察工作，颜玮娴肯定要好好招待一番，晚上特地留下了一个包间。 与她所述一样，吃过晚饭，当一行人来到三楼娱乐中心时，圆形的公共大厅里，早已人声鼎沸，令李亚东诧异的是，这里除了那些穿花衬衫、带金链子的本地土豪外，还有不少姑娘，其中姿色最上乘的两个，如果他没看错的话，应该是颜玮娴的小姐妹，也就是她请来拉拢顾客的那帮比基尼美女中的两人。 “不会出问题？”李亚东情不自禁的蹙眉，莫名的就有种做皮肉生意的感觉，这可实非他所愿。 他一行来此，吸引了不少视线，因为在场很多人对酒店的两位经理并不陌生，纷纷猜测领头之人的身份。 颜玮娴应付自如，一边笑着跟他们打招呼，一边将李亚东引进了预留的包厢。 “这是她们自己的选择，并非我的主意。你也知道她们在酒店里时常会遇到一些有钱人，有人愿意往她们头上砸钞票，她们也乐意接受，两厢情愿的事情。” 她这么一说，李亚东就明白了，点头道：“我只要一个要求，他们带姑娘过来是他们的事情，但我们不参入，哪怕是酒店自己人，她们在此赚的钱，我们也不能抽水。” “放心吧。”颜玮娴笑了笑，她从国外归来，见识远比这个年代的普通国人高，知道李亚东在意的是什么。不过她也确实没这个打算，“你应该明白，我想建造这家酒店，并非一味的追求财富，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不能做，我心里有数。” “那就好。” 颜玮娴的心思，李亚东现在确实明白，她诞生在这片海滩上，而出生却在国外，生父也从这片沙滩出海，且始终未归，她对这片海滩有着深挚的感情，所以才会毅然归国，想用自己所学，回馈这片海滩，守护着它。 这从酒店员工百分之八十都是附近居民之上，也能看出一些端倪。 酒水很丰富，服务员捧着托盘送来一大堆，什么啤酒、红酒、洋酒应有尽有，基本都是国外货，毫无疑问，又是走私货。 这个年代沿海地区走私有多么猖獗，李亚东大概也是听说过，见怪不怪。卡拉ok没人唱，李亚东和颜玮娴只顾喝酒，其他人一是不敢，二也不会。 酒过三巡，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颜玮娴面色一变，对李亚东歉意一笑，立马起身走了出去，房门打开，外面的声音也透了进来。 “小丽，不是说好了今晚陪我唱歌吗，怎么又跑到扁头王的包厢里去了？” “李大炮，别没事找事，趁老子现在心情不错，赶紧滚，小丽今晚是老子的人，谁特么有闲心思跟你唱歌？” “艹，扁头王，想干架是吧？” “干就干，老子怕你不成！” “诶，我说二位老板，有话好说，干嘛生这么大气？”颜玮娴的声音传了进来。 李亚东微微蹙眉，起身走到了门口，很俗艳的戏码，两个土豪为了一个女人争风吃醋，各自带着一帮人，在一间包厢门口对峙着，他们口中所说的小丽，却没有看到人，八成待在包厢里。李亚东猜测，很有可能是之前遇到的那两个姑娘中的一个。 “东哥？”齐家兄弟跟随在他身后，齐龙向他投来询问的目光。 李亚东明白他是什么意思，摇头道：“看看他们的腰间。” 齐家兄弟定眼一瞧，瞬间就怔住了，“……枪？” 此时的海蓝，比李亚东想象中的还要黑暗，这帮本地土豪出门，不仅带着小弟，而且还随身揣着枪！ 这要是真干起来，那事情可就大了。 其实李亚东有所不知的是，配枪出行，在这个年代的海蓝，实在再正常不过了，别说现在，即便是在海蓝建省之后，枪支依然十分泛滥。 但凡八十年代末至九十年代初的那段时间，在海蓝这边炒房挣到大钱的老板，谁屁股后面没有一帮人，谁手头上又没有几只枪？ 社会治安实在不好，长久厮混在这座小岛上，没有枪械震慑，注定是要被别人抢的。 财富，总能让人铤而走险。 这起纠纷最终还是被颜玮娴平息了下来，她是一个社交能力很强的女人，约莫也确实有些人际关系，再加上本身还是一位大美女，两位土豪都给了面子，不过终究付出一些代价，喝得醉醺醺的回到包厢。 以她的酒量，天知道被灌了多少酒。 邱俊杰叫来一位女服务员，将她送回宿舍，她就住在酒店二楼，下个楼梯就到。 等她走后，众人也没了玩乐的兴趣，因为李亚东面沉如水、一言不发的坐在那里，邱俊杰适时地将他送到早就准备好的贵宾房，齐家兄弟安排在他隔壁。至于周红兵，则直接被带去了员工宿舍，他从明天开始正式上班。 李亚东仰面躺在柔软的席梦思床上，闭目沉思，心情实在算不上好。 要知道他才是这家酒店的老板，可真出了事情，却只能让颜玮娴一个女人出面解决，还被人灌得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期间有没有被人揩过油，还尚且未知，这让他有种深深地挫败感。 关闭卡拉ok？ 他一瞬间有了这样的想法，不过很快又被他pass掉，之前邱俊杰已经向他汇报过，卡拉ok是酒店目前最主要的收入来源，就算他想这样做，颜玮娴八成也不会同意，这家酒店今后毕竟还是由她主导，她的某些想法，李亚东必须尊重。 而且这样的行为，其实是一种懦弱的表现。 他这辈子不应该混成这副鸟样！ 他心知肚明，这帮本地土豪就是一把双刃剑，的的确确可以为酒店创造可观的收入，但同时，真要惹出什么事端，也非同小可。 开玩笑，全是配枪出行的彪悍人物，真要干起来，那还得了？ 酒店已经开起来了，这是不可逆转的事情，生在这个野蛮生长的年代，有些东西，你必须得面对。 但这件事情不能让它任其发展下去，不然迟早得出问题，他得好好想想，想出一个万全之策…… 第一百八十九章 拜码头 清晨，朝阳初升，火红的光辉跃出海平面，蔚蓝的大海在红霞的衬托下，越发深邃，每一朵激起的浪花，都好似一颗蓝宝石，令人沉醉。 齐家兄弟在沙滩上扎着马步，哪怕是出门在外，他们依然没忘记每日的必修课，正是这样十几年如一日的苦修，才造就了他们远比一般人强大的身手。 天道酬勤，这个世界上没有不劳而获的事情，我们往往看到一个人在某方面特别出众，从而艳羡不至，做梦都想成为他那样的人，但却从未想过，人家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付出过多少努力，真要换成我们，是否能坚持下来？ 李亚东就是那个对功夫挺感兴趣、却注定坚持不了的人，此刻穿着一件白衬衫、大裤衩，光着脚丫子，懒洋洋的躺在沙滩椅上，眯着眼睛，望向天边。 “我曾经在一本书上看过一句话，说是，当你能静下心来品位生活时，也就意味着你已经老了。老板，你得看医生啊……”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打趣的声音，李亚东扭头一看，不由笑了，“颜姐，早啊。” “早。” 颜玮娴今天穿着一件白色的低胸连衣裙，脚下是一双人字拖，大概生活在海边的人，穿着总是这么随意，在旁边的沙滩椅上躺下来时，胸前露出的一对雪白半球，刚好就在李亚东的眼皮子底下，忍不住的瞥了两眼，鼻血差点没喷出来。 她应该是李亚东这辈子目前为止，所见到过的身材最丰满的女人。 这样的女人，简直能要了老男人的命啊！ “跟你说个事。”此情此景，作为一个正常男人，若说没有点心猿意马，那肯定是假的，李亚东赶紧找了个话题，清空脑子里不该有的思绪。 “哦？”颜玮娴侧头看了他一眼后，笑了笑，一副静待下的模样。 “我知道你在海蓝还是有些人脉的，知道这边目前最得势的大哥是谁吗，我想拜会一下。”李亚东正色着问道。 这就是他想了一晚上，想出的主意——拜码头。 说得更具体一点，就是找个牛逼的大哥，罩着他的酒店，他毕竟不会在海蓝久待，不然完全可以发展自己的势力，所以只能找其他人代劳。 在这个法治不健全的年代，拜码头的事情很常见，多大商人去外地投资时，这是必须要做的一件事。起初他之所以没有这样的打算，是因为颜玮娴的存在，但现在他发现，海蓝这滩子水实在太浑，颜玮娴一个女人，注定是淌不过去的。 “你是因为昨晚的事情……”颜玮娴沉默了，好半晌后，补充了一句，“其实……我可以搞定的。” “但是，你昨晚不还是喝醉了吗？”李亚东苦笑，“没必要把自己弄得这么累，我对你的要求是管理酒店，又不是让你去陪酒，有些事情还是交给我这个老板来处理吧，你做好自己的分内事就行。” 颜玮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突然从这个明明是“小弟弟”的人身上，体会到了一种不属于这个年纪男人该有的担当。 这种感觉，让她一直很平静的内心，开始泛起了一丝涟漪。 她自从几年前回到海蓝，凭借不错的交际能力，以及出众的外在条件，结识了不少的政商界人士，然而，那些人看她的眼神永远都那么，她知道他们内心中渴望的是什么，但她一直将自己保护得很好，他们最后大抵知道自己无法如愿后，也就转变了思路，利用她的美艳及能力，帮他们打理一些生意，譬如海口的那家明面上是西餐厅的交易所。 几乎所有人男人想从她身上得到的东西就两种，一是占有，二是利用。已经很多年不曾遇到能给予她依靠的男人，奈何…… 他却是个小弟弟。 “你要真想见的话，我可以找人搭线试试，海蓝现在最有势力的大哥，应该就是胡生彪，不过这个人神出鬼没，一般人根本见不到，我也只是听说，从没见过，不敢保证一定能联系上。”颜玮娴想了想后，回道。 “行，你尽量。”李亚东呵呵一笑，“实在找不到大哥，找个二哥也行，关键要能镇得住大多数人的场子。” 颜玮娴笑着点头，突然想到什么，不由问道：“打个比方，假如我真联系上了胡生彪，他也答应见你，你就这么有把握说服他？我可听说了，那人身价不菲，做的都是大生意，咱们这家酒店人家说不定都不看在眼里，我实在想不出他凭什么要帮这个忙，就算可以，你有考虑过代价吗？” “放心吧……”李亚东递给她一个安逸的眼神后，笑着说，“只要见到他，我自然有办法让他帮忙，而且不会有任何代价。” “哦？”颜玮娴显得十分诧异，不知道他的信心是从哪里来的。不过他明显不愿意说，也实在没撤。 …… 联系胡生彪的事情，确实算不上容易，颜玮娴托了好多关系，可一直没有音讯。 毕竟不是一个层面的人啊，就好像你去联系马阿里，你觉得他什么时候会给你回信？ 且不说你的关系能不能延伸到那个层面，就算可以，马阿里八成也不会鸟你。 李亚东倒也不急，反正暑假时间够长，一边享受着宁静的海滩生活，一边耐心等待着，很快半个月时间过去。 他已经想好了，再等半个月，如果还没反应，就另找下家。还是那句话，找不到老大，找老二，找不到老二找老三，总能找到一个能镇住场子的人。 当然，按他的心里想法，既然要找嘛，肯定首先找最大的那个，存的是一步到位的想法，免得以后再生事端。 这半个月虽然看起来日子过得清闲，但实际上他也做了一些工作，至少把酒店的管理架构，包括领班以上的人员，都熟悉了一遍。 另外，还把薪资标准给定了一下。 主要就是管理人员的工资，这个颜玮娴很自觉的没有规划，下面的普通职工的工资，倒是按照市场行情，在酒店开业之初，就与邱俊杰一起商议着定了下来，不然不好招人。 这家酒店，李亚东没有分配股权的想法，哪怕是颜玮娴，因为酒店最值钱的不是酒店，而是地皮，未来的升值空间不可限量。 他本就存了将来重建的想法，别搞得到时地皮还不是他一个人所有，那就挺麻烦。 但他也没亏待颜玮娴，除了每月工资照常发放外，还给了她百分之五的红股，这也就意味着，酒店每赚一百块，颜玮娴就可以收入五块。 她自己对此也挺满意，还斗志昂扬的表示，两年之内要把酒店年利润做到五十万，这样一来，她一年光分红就有两万五千块，再加上总经理每月好几百块的工资，在这个年代，绝对属于高收入人群，哪怕放在国外也一样。 至于邱俊杰，李亚东并不强求他留在海蓝，但他自己却愿意留下来，反正以后逢年过节也可以回去，不再像之前授命监工那样。 他在酒店目前的岗位是行政经理，李亚东虽然没有给他分红，但也给了他每月一百八十八块的工资，比不上蒋腾飞，却比小猛目前的收入还高出一丢丢，也算对得起他背井离乡。而且，为了表彰他在此一半年所作出的贡献，李亚东还额外奖励了他两千块现金。 他自然乐到不行，要知道，如果还是在京城里做销售，受限于语言表达能力，他八成是拿不到这样的工资的，而且那种工作多累啊，成日在外面风吹雨晒，怎能比得上他现在西装革履的待在空调房？ 要换两年以前，这样的好工作，他想都不敢想。 其他管理人员的工资，李亚东是同颜玮娴一起商议着定下来的，参考当地旅馆饭店的薪资标准，比他们都略高一筹。 也是一副皆大欢喜的局面。 第一百九十章 胡老大 漫长的等待了一个多月，就在李亚东几乎要放弃的时候，颜玮娴托的一个朋友那边，终于传来了消息，说胡生彪同意见一见望海大酒店的老板。 而且，这个朋友还在电话里告知，胡生彪之所以答应会面，不是因为李亚东酒店老板的身份，似乎对他来自于首都的这个信息，更加感兴趣一些。 对此，李亚东倒是无所谓，只要能见到人就行。 月号这天，李亚东带着齐家兄弟一起，离开了望海大酒店，在三亚城区找到了一辆小黄面，按照颜玮娴提供的地址，来到了位于城南的一家规模不小的工厂。 “师傅，知道这家工厂是干嘛的吗？” 一行三人在厂门口下了车，李亚东瞅了瞅，工厂应该刚建成不久，还未投入使用，门口连块牌匾都没有，也没有门卫，不由向开车师傅打听起来。 “听人说……好像是要造汽车！” “啥玩意儿？”李亚东眼珠子一瞪，小心肝差点没吓出来。 开车师傅挠了挠脑壳，嘿嘿笑道：“我也是听别人说的，不知是真是假，你们来都来了，自己进去打听一下不就知道了？” 说着，就轰着油门离开了。 “东哥，这个胡老大这么牛啊，都有本事造汽车了？”齐龙有点不敢置信的问道。 “不可能！” 李亚东十分笃定的摆了摆手，开什么玩笑，造汽车，中国以举国之力，这个年代不过才三两个汽车厂，胡生彪就算混得再好，也不可能有这个实力。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就连海马汽车，都是八八年海蓝建省后，才开始筹建的，而且还是由政府主导的项目。 换个层面讲，汽车制造许可证，可不是那么好拿的，想想李吉利就知道了，九十年代为了一张许可证，从浙省跑到川省，不惜重金收购一家倒闭企业，可谓费尽周折。 他可不相信胡生彪有这个本事，在一九八六年就能拿到汽车制造许可证，这玩意儿根本不是单靠钱就能搞到的，得靠关系，非常非常硬的关系。 不过齐龙有句话却没说错，这位胡老大确实有点小牛。 李亚东通过颜玮娴的渠道，也对此人做过一些了解，早年不过就是一个街头二流子，由于敢打敢拼，为人也讲义气，很快就闯出了一番势力，随后靠着从香港走私商品发家，然后在八四年的海蓝走私车事件中，又大赚了一笔，确实有点家底。 这从眼前占地几十亩的厂房上也能看出一些端倪，以李亚东的估计，想要建起这片厂房，至少需要三个望海大酒店。 看这模样，这家伙是准备由社会大哥向企业家转型了，算得上一个聪明人，此时开始漂白，还算为时不晚。 李亚东带着齐家兄弟由光秃秃的厂门口走进，前面的几间厂房都是空着的，里面什么也没有，不过对方既然约在这个地方见面，就代表厂区里肯定有人，于是又向后面找去。 临近一幢三层的红砖楼时，终于在旁边一侧的厂房外面看到了人影，并且还有“叮叮当当”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正准备走过去询人问一下，路过厂房门口，李亚东不经意的向里面瞟了一眼，才终于搞明白了，胡生彪弄这个工厂想要干嘛。 这间厂方里不是空的，摆放着一些看起来十分笨重的铁疙瘩，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一面墙壁旁边，停放着一排崭新的摩托车，总有十几辆，远远望去还能看到“hoda”、“yaaha”等字眼，而且其中几辆已经面目全非，被人拆得只剩下铁架子。 胡生彪要造车不假，却不是汽车，而是摩托车。 中国的造车史，正是如此诞生的，不管是造汽车，还是造摩托车，都是从国外买来样品，然后来个五马分尸，一个部件一个部件的研究。若是说到动手能力，或是说仿造能力，中国称第一，没人敢称第二。 强大的劳动人民，硬是在技术落后的前提下，生生的用铁锤榔头，敲出了一场工业革命。 说实话，李亚东此时倒是对那位还未谋面的胡老大，生起了一丝敬仰之情，并非所有这样年代就发迹的老板，都有这样的野心和梦想。 可惜的是，他最终大概还是失败了，因为李亚东脑子里捋了捋，发现前世海蓝地区，似乎听说过的摩托车品牌只有一个——新大洲，只是时间点对不上，新大洲没有这么早。 “诶，你们几个，干什么的？”看到厂房门口有人在偷瞄，门外一名戴着脏兮兮白手套的师傅，显得很警惕。 “哦，不好意思，我们是来找胡老大的，已经跟他约好了。”李亚东笑着回话。 听他这么一说后，师傅才松了口气，指了指前面的红砖楼，“老板的办公室在二楼，上楼梯左拐……” “谢谢师傅。” 按照他的指引，李亚东三人走进了红砖楼。 直到此时，这位胡老大似乎与一般的商人无异，并未让人察觉到半分彪悍，一直等他们走上二楼，才在廊道左侧的一扇木门前，发现了两个身着花衬衫的彪形大汉。 “什么人？” 俩人都是那种能吓哭小孩的面相，一嗓子吼出来，还真是挺唬人的，齐家兄弟下意识往前靠了靠，李亚东示意他们别紧张，随即道明了来意。 一名大汉叩门走了进去，大概是打了声招呼，然后出来招手让李亚东进去，却把齐家兄弟拦在了外面。 “待在这里，别惹事。”李亚东知会了一声后，走进了屋子。 挺气派的一个办公室，跟外面还未正式投入使用的厂房不同，家具齐全。黑色的真皮沙发，刷着红漆的大桌台，桌上有些摆件，最显眼的是一尊金光灿灿的小狮子，足有水杯那么高。 桌子后面坐着一个人，皮肤黝黑，四十左右的年纪，左边脸颊上有一颗大黑痣，穿着一件的确凉短袖衬衫，脖子上带着一条手指粗壮的大金链子，此时正饶有兴趣的打量着李亚东。 “胡老大你好，我就是李亚东，感谢你百忙之中抽空与我会面。” 胡生彪并非那种电影里常见的冷面大哥类型，自从李亚东进门，脸上就一直挂着笑容，而且看着不渗人，笑着问，“我挺想知道，你一个京城人，怎么突然想起来跑海蓝开酒店，而且你的年纪跟我想象中也有些差距。” 李亚东同样笑了笑，很自觉的在旁边的沙发椅上坐下，“很简单的道理，你我都是生意人，那里有钱赚，自然往那里跑，你是对吧？” 胡生彪似乎挺喜欢“生意人”这个称谓，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照你这么说，海蓝还是块宝地咯？” “不然呢？”李亚东淡笑着问，“若不是好地方，以胡老大的身家，天下之地大哪里不能去，为什么还要窝在这里？” “那不一样。”胡生彪摆手道：“海蓝是我的家，生生死死都得在这个地方，跟你们这些外乡人不同。” 很显然，在他眼里，抛开感情因素不提，海蓝并没有那么好，甚至可以用差来形容。 他是真的想不通，对面这小伙子到底哪根筋不对，京城里，天子脚下，多好的发展前景，难道就没有生意可以做了吗，偏要跑到穷乡僻壤的海蓝，砸下几十万，开什么破酒店。 这买卖要是真有搞头，哪里还轮得到他一个外地佬，他们这些本地人，不早就去干了？ 百思不得其解啊，所以他才答应了这次的会面，心里也隐隐有着一些猜想。 第一百九十一章 交易 李亚东倒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结，他能直截了当的告诉胡生彪，自己清楚海蓝的发展轨迹、清楚它未来是中国数一数二的旅游胜地吗？ 显然不能。 于是，岔开话题说道：“胡老大，我这次过来，是有件事情想请你帮忙。” 胡生彪倒也不兜弯子，饶有兴趣望着他，“我大概知道你的来意，不过恕我直言，刚才你自己也说了，咱们都是生意人，自然不能做亏本的买卖。帮你不难，道上的很多事情我虽然已经不再参入，但说出去的话，总归还有几分份量。但我想知道的是，我能得到什么？” 李亚东笑了笑，其实他倒是挺喜欢跟这种性格的人打交道，办起事情来爽快，没这么多花花肠子，有什么说什么。 “当然，肯定不能让胡老大你白忙活……” 李亚东想了想后，突然话锋一转，“我刚才过来时，路过楼下的厂房，看情形……胡老大是准备搞摩托车的买卖，听说这行当投入可不小啊。” 胡生彪笑着摆手，“你这话只说对了一半。” “哦？”李亚东耸了耸肩，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实话跟你讲吧，我打算搞汽车，咱们国内现在的汽车，几乎全是从国外进口的，也不怕告诉你，我搞走私车已经有些年头，有时候想想还挺憋屈的……” 胡生彪说到这里笑了笑，然后继续说道：“你一个外行人不知道，那活儿干起来其实挺糟心的，一艘大飞，一次只能从香港那边运一辆车过来，运便宜的不划算，运贵的有赚头，不过得靠运气吃饭，点好的就赚了，点背的话遇到巡逻警，有些不长脑子的会去火拼，但我不会，我的手下真遇到这样的事情，都是直接上交车钥匙，哪怕是大奔，都让他们直接开走，所以跟我一批的家伙，基本都死绝了，而我还活着。” “一是生活不易，二是拼死拼活的全帮洋鬼子打了工，实在不爽，所以就准备自己干，不过汽车那玩意儿有点复杂，就寻思先弄摩托车，等有了经验，再开始弄汽车。” 他似乎挺愿意跟人讲述自己的远大抱负，哪怕是陌生人，李亚东听过后，大概就能明白他为什么会失败了。 一个人有理想固然没错，但胡生彪给到他的感觉，有些过于急躁了，摩托车还没造出来呢，就迫不及待强调自己不是想要造摩托车，最终的目的是汽车。 这就好比一个人在百货商场里卖衣服，但他其实并不认可这份工作，心中一直有个目标，要开一家自己的制衣厂。 你觉得他最后会成功吗？ 或许吧，假如有强大的资金支持，也未必没有可能。 但毫无疑问的一点，他现在的衣服肯定卖得不怎么样。 说得通俗一点，有些好高骛远。 正确的方法应该是一步一步的来，造摩托车就好好的造摩托车，心无杂念，先给自己定下一个目标，譬如把摩托车造到什么样的规模、把技术摸到怎样的层次，等达到了这一目标后，再考虑追寻自己的汽车梦。 当然，即便根据摩托车和汽车行业未来的格局，推测出来这些事情，李亚东也不好直接说出来，否则肯定会被人扫地出门的。 “造汽车……胡老大好气魄！”李亚东由衷的赞叹了一句，这是句真心话，无论如何，这份胆气也不是一般人能具备的，“不过，造汽车的投入可就更大了。” “那可不？”谈起汽车来，胡生彪显得兴致很高昂，“前期就是砸钱，几乎是个无底洞，不过我不在乎，其他所有产业就用来养这家工厂，哪怕十年不赚钱，都无所谓，只要等我把汽车造出来，嘿嘿……你懂的。” 李亚东猜测他最后八成是因为资金断裂而失败的，这家伙路子这么野，指不定还真能搞到汽车制造许可证，毕竟是海蓝一哥，而海蓝日后又是特别行政区，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刚才胡老大不是问我，你能得到什么吗？”李亚东适时地对症下药，“只要你帮我这个忙，我可以替你的汽车事业添砖加瓦，提供一条发财之路。” “啥玩意儿？” 胡生彪眼珠子一瞪，有点不可思议的意思，忽然想到什么，不由问道：“该不会是首都那边真有什么动静吧？” 他之前不是一直想不通，眼前这小子为什么会跑到海蓝来投资酒店吗？联想到他来自于首都，当时就有一些猜测，此时一听这话后，瞬间上了心思。 李亚东笑了笑，他想让一个人发财，何须在意首都那边的动静，这个世界未来三十年的发展轨迹，就在他脑子里，只要他这只蝴蝶，不去大力的煽动翅膀，大致的路线，应该是不会改变。 “囤地。” 有些事情李亚东虽然并不太愿意去涉足，但却无法阻止别人去做，用屁股想都知道，类似于胡生彪这样的人物，等过个两三年，海蓝炒房热的时候，势必会去掺一脚，此举无非就是提前吐露一些信息，作为本次交易的筹码。 “囤地？”胡生彪不解，情不自禁的蹙起眉头，“你倒是说具体一些啊，为什么要囤地，囤起来干嘛？” 他实在无法从海蓝的土地上看出什么大的价值，万一囤起来以后没人要怎么办，他自己拿这么多地，也不能当饭吃啊？ 要知道这年头岛上的居民建房子，几乎都是随便建的，看中那块只要左右邻居没意见，也就直接建了，不是城市中心区域，政府都懒得管。 说白了，土地根本不值钱。 “胡老大，太过具体的细节，我实在无法透露，你应该听说过‘机密’二字吧？”李亚东故作玄虚道：“我只能告诉你，你现在囤下的地皮，最多三年，价值就会翻出几倍不止。当然，肯定要囤一些尽量靠近城区的好地块。” “机密？”胡生彪收敛起笑容，很认真的审视着他，用冷静的语气询问道：“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不囤？” 李亚东笑了笑，“谁说我没囤？” “哦，你是说……”胡生彪猛地瞪大眼珠子，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因为他想起了对方的那家占地不小的酒店。 “胡老大，实不相瞒，我是一名大学生，将来……你应该懂的，不太合适明目张胆的搞投资，所以，一块地皮已经知足了。”李亚东半真半假的说道，他之所以比较排斥房地产，早前就讲过，不想为提高中国房价做贡献，成为一个自己曾经厌恶的人。 而海蓝炒房的事情，他更不会涉足，当年他约莫也听说过，不少人在此跳楼。 “原来你是大学生啊！”胡生彪情不自禁的眼前一亮，然后就笑了，“明白，明白……” 大学生那就是妥妥的国家干部了，确实不太适合搞生意。就说这小子为什么千里迢迢的跑到海蓝搞酒店，原来早就得到了内幕消息。 此时此刻，胡生彪已经对他的话不疑有他。 因为除此之外，根本无法解释对方的目的。 再说了，胡生彪不认为对方有欺骗他的胆量，要知道那家望海大酒店就坐落在三亚湾，可以说任他揉捏，对方会拿几十万的资产跟他开玩笑吗？ 显然不可能。 所以，他没理由不能信。 “胡老大，相信我的这条财路，应该足以换取你的帮助吧？”李亚东笑着问，他并不介意未来会不会创造出一个超级富豪，若是这个富豪能将赚来的钱，用于汽车制造业，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再说了，他既然有能力把胡生彪捧成大富豪，自然也有办法让他一朝回到解放前。 要知道海蓝房地产终究是个泡沫。 这一点，他暂时肯定不会告诉胡生彪，得看他以后的表现，这么大的财路送出去，不要承诺的事情不兑现，到时可就别怪他下狠手。 “那还有什么问题！”胡生彪笑呵呵的站起身，走到他身边，伸出手来，“放心吧，望海大酒店以后不会再有人滋事，这一点我可以保证。另外，我会按照你的意思囤地，如果三年之内，真像你说的这么好赚，我绝对不会亏待你。” 李亚东同样伸出手来，和他握在了一起，“那就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第一百九十二章 赵无衣回京 自从与胡生彪会面之后，酒店里果然安生不少，他大概在道上放了话，望海大酒店以后由他罩着，弄得很多本土大哥不明所以，最合理的猜测就是，胡老大看上了望海一枝花——颜玮娴。 否则根本无法解释，区区的望海大酒店，怎能入得了胡老大的法眼。 这个女人，只要是照过面的男人，没有任何人不眼馋，被胡老大看中，也在情理之中。 以至于颜玮娴的地位瞬间水涨船高，逢人见了面，就要喊一声“颜姐”，类似于过去让她陪酒的事情，现在想都不用想了，没人生得起这个胆子。 在这海蓝的地界上，胡老大要灭一个人，那人绝对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越是混乱的地方，地下规则往往越严明，当下的海蓝，从某种意义上讲，他的话甚至比政府都好使。 “这样不会给你带来困扰吧？”李亚东在这边日子过得很清闲，闲来无事就逛到颜玮娴的办公室，觉得有必要过问一下，实在不行，他可以再去找胡生彪一次。 “无所谓了……”颜玮娴笑着摆手，“反正又不是真的，他们要这样认为，就让他们认为好了，至少现在做事，确实比以前省心不少，我觉得挺好。” “不是……我是说，这样搞下去，你以后……”李亚东欲言又止，有胡生彪的大名在头上挂着，颜姑娘以后，在海蓝只怕不太好找到男盆友吧？ 颜玮娴瞬间领悟他的意思，妩媚一笑，“我没想过要结婚。” “啊？”李亚东微微一怔，心想，颜姑娘你这思想觉悟也太超前了吧。 “结婚有什么好？”颜玮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后，道：“我母亲嫁了两个男人，第一男人留给她的只有眼泪，第二男人留给她的则是满身伤痕，自从我记事起，就不曾看她笑过，我见过她年轻时候的照片，每一张都笑得很灿烂，她原本是一个挺爱笑的姑娘。你说，婚姻带给了她什么？” “这个……”李亚东尴尬一笑，这些事情他之前听颜玮娴讲过，但当时并没有说得这么具体，此时才大概明白，她在国外的成长经历并不快乐，这或许也是她毅然归国的原因吧。 “也不是每段婚姻都这样，还是有很多人是幸福的。” “或许吧，但那跟我无关，我觉得一个人挺好。”颜玮娴牵强的笑了笑，继而话锋一转，“不说我了，说说你吧，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快了。” 时间已至八月下旬，李亚东在这边待了快两个月，该处理的事情也都处理好了，确实准备回京。 颜玮娴眸子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又问，“下次什么时候过来？” 李亚东摇了摇头，“不好说，如果没什么事的话，短时间内应该不会过来，毕竟开学就大三了，酒店交给你，我也很放心，有什么事的话，你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 “那……那好吧。” 八月末的最后一天，李亚东带着齐家兄弟，以及邱俊杰，乘坐轮渡离开了海蓝。 邱俊杰激动异常，李亚东特地给他批了一个月的假，恨不得立马就飞回京城。 月号抵达京城，学校还没开学，刚好李亚东有时间处理一下公司的事情。 他的关注重点是红白机，一个暑假的时间，红白机只销售出去几十部，对于这个成绩，他是相当不满意的，上次进的二十万的货，直到现在都没有售完，进度实在太慢。 当然，一个新产品进入市场，肯定有一个适应期，所以他也没有批评田磊等人，只是把他们召集在一起，开了一次销售总结大会，听取他们在销售过程中所遇到的困难，对症下药，重新制定销售计划。 回到京城的第二天，李亚东还在一帆公司坐镇，一个他差点都忘记的人，突然找上门来。 “老板，我要辞职了，我考取了李政道奖学金，准备去美国留学。”朝阳兄觉得有必要过来跟他打声招呼，脸上有股难掩的激动。 “不错嘛，这是大好事啊！”李亚东笑了笑，同时心里也长出口气。 朝阳兄的人生轨迹总算没有走岔，时间点上也吻合，他要是再不出国，李亚东都能把他开了。 “老板，谢谢你一直以来的照顾，等我将来归国，咱们再聚。”朝阳兄笑着说。 “行。”李亚东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争取把美国佬的先进技术都学回来，等回国后如果有什么打算，或是有什么难处，可以随时来找我。” 朝阳兄情不自禁的眼前一亮，重重的点头，“好！” 朝阳兄走了，不过李亚东的心情是愉悦的，互联的大蛋糕，他是肯定要瓜分一块的，就等着如同朝阳兄这样的技术人才，学成归来。 他们是中国互联的先驱者，他们要不学好本事，这件事情李亚东根本没法子做，毕竟他什么都不懂啊，也没有一门心思钻研的打算。 十年，大概还有十年，中国将开启互联时代，到时最缺的其实不是人才，而是钱。 想想如同马阿里、马腾讯，包括朝阳兄这帮人，创业之初为了筹集资金多不容易，直到九十年代末，国内甚至都没有一家风投公司，最后都便宜了洋鬼子。 阿里几千亿美元的市值，最后三分之一是鬼子的，你说气不气人？ 腾讯同样也是几千亿美元的市值，最后近乎一半是南非的，你说气不气人？ 不过这辈子不会了，因为中国多了一个李亚东。 十年说长也长，说短也短，李亚东觉得自己必须开始抓紧时间赚钱了。 没有中国公司赚中国老百姓的钱，最后却往洋鬼子口袋送的道理，反正他个人觉得这很不合适，要是反过来，倒是可以，嘿嘿…… 苏薇从贵省山区回来了，整个人瘦了一大圈，也晒黑了好多，看得李亚东心疼不已，周红兵留在了海蓝，总感觉少一条臂膀，只能使唤齐家兄弟。 “阿龙，你去菜场，鸡鸭鱼肉，样样不能少，给我提一篮子回来！” “阿虎，你去百货公司，女人用的护肤品，挑贵的，给我拎一袋子回来！” “额……”俩人得令后，拿了钱，立马离开了四合院。 苏薇被他给逗乐了，“至于这样吗？” “那必须这样！”李亚东一本正经的说道：“我们家的媳妇儿，那必须吃得白白胖胖的，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你看你现在都成啥样了，整个就一猴儿……” 苏薇又羞又气，抄起墙壁边的一条扫帚，撵着他满院子跑，“李亚东，你跟我把话说清楚，谁是猴儿了！” “我，我，我还不成嘛……” 中午李亚东亲自下厨，弄了满满一桌子菜，齐家兄弟也跟着沾了光，才知道老板的手艺居然这么好。 “我昨天回学校，碰到你们班主任了，她是不是知道……”等到齐家兄弟下了桌后，苏薇红着脸问道。 “啥？赵老师回了？”李亚东眼珠子一瞪，直接忽略她的问题，关注的却是另一件事。 “啊。”苏薇并不清楚赵无衣去香港的事情，甚至不知道她丈夫生病的事，以为他说的是暑假结束回学校工作，下意识的点头。 “你先吃，我有点事，先走了。” 哪知李亚东得到她确切的答复后，直接扔下碗筷，一溜烟儿的跑了出去，搞得苏薇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第一百九十三章 李亚东的烦恼 赵无衣去香港之后，曾打过两通电话回来，但那时手术还没开始做，她每次都是用公用电话打过来的，所以李亚东没法主动联系她，再加上林鹤鸣把他们安顿好后，出差去了新加坡，而后李亚东又去了海蓝，之前倒是听田磊讲过，暑期的时候接到过一通国际长途，是个女人，不过她听说李亚东去了海蓝，并未告知打电话的来意。 因此，她丈夫的手术成功与否，李亚东还真不知道。 得知她已经回京后，李亚东自然想第一时间知道手术的结果，于是二话没说，就冲到了燕园，距离开学还有两天，挺不凑巧，赵无衣不在。 随后又打车来到蓟门里小区，之前来过一次，脑子里总归有些印象，按照记忆找了过去，这里的筒子楼长得全是一副德行，看到红漆木门两侧的对联时，才敢抬手叩门。 “诶，李亚东，你从海蓝回了？”赵无衣打开门，等看清来人后，显得十分欣喜。 李亚东一看她的气色，包括脸上的表情，之前七上八下的心，总算稳了。 答非所问道：“手术……成功了？” “嗯！”赵无衣内心的激动藏都藏不住，用力的点点头。 “太好了！”听她亲口说出结果，李亚东也是大喜过望，这件事可是他一手主导的，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啊，心里顿时自豪感爆棚，似乎比赚了一个亿还要来得爽。 “来，快进来。” 赵无衣热情的邀请他进屋，等他走进来后，随手关上门，还朝里屋喊了一句，“周国强，你快来看看谁来了。” 她称呼自己丈夫是用全名，刚结婚的小俩口，也算正常，这也使得李亚东总算知道了她丈夫叫什么，以前一直没好意思问。 “谁来了？” 房间里传来一个略显低沉的声音，紧接着就走出来一个人，穿着一身白色睡衣，头上裹着纱布，不是赵无衣的丈夫，还能是谁？ “都能下地活动了？”李亚东上下打量他了一番后，不由笑了笑。 赵无衣笑着回话，“那肯定的，七月初就做了手术，到现在整整两个月，又不是跟你去年一样伤到脚，怎么不能走路？” “诶，你是……”周国强总感觉眼前这个小伙子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但一时又想不起来。 李亚东刚想接话，赵无衣已经没好气的说道：“哎呀，你这人怎么一点想象意识都没有，他就是我一直跟你说的李亚东！” “哦，是你啊！” 听妻子这么一说后，周国强恍然大悟，快步走上前，紧紧地抓住李亚东的手，激动道：“李同学，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要是没有你的帮助，我……” 他说到这里，声音都有些哽咽起来，他才三十四岁，自然不想死，但有时候天灾，几乎避无可避，要知道他之前已经被内地医院判了死刑，要不是眼前这个小伙子，他周国强还哪有活路？ 说是恩同再造，都毫不为过！ “周……大哥，不必如此，我也是刚好有这个门路，就顺手帮了一点小忙，不足挂齿。” 李亚东被他弄得都有点不好意思了，这要是个女人还好，一个大老爷们儿，一脸热忱的望着你，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换你，你能受得了？ “好！你既然喊我一声大哥，我虚长你几岁，也就受了，我以后干脆就叫你小东好了，从今往后，你就是我周国强的亲弟弟！”周国强激动无比的说道。 李亚东嘴角情不自禁的抽搐了一下，还下意识的望了一眼赵无衣，心想：这关系有点乱啊。 赵无衣刚好捕捉到他这个眼神，笑着摆手，示意无碍，“行了，李亚东，你也别太在意，他是他，我是我，咱们各论各的，互不相干。” 自己的恩师都这样说了，李亚东还能咋办，笑着挠了挠脑壳，“那……行。” 周国强是真的激动，拉着李亚东手，根本松不开，“无衣，你要不然趁现在时间早，去菜场看看，弄点新鲜肉回来，晚上咱们吃饺子。” “好。”赵无衣也是真开心，她虽然嘴上不怎么说，但心里对李亚东的感激，也是无以复加的。 有一件事情她从未对人提起过，当初同济医院的诊断报告出来时，她甚至一度有过轻生的想法，就想守着丈夫过完最后几年，然后随他而去。 “这个……赵老师，不用这么麻烦……” “好了，小东，不管你今天还有什么安排，晚上必须得在大哥家里吃饭！”周国强直接将他打断，根本不给他推辞的机会。 等到赵无衣出门后，俩人坐在客厅里的靠背椅上，天南地北的聊了聊。令李亚东诧异的是，这位周大哥居然是在国家教委工作，而且三十几岁，就混到了副主任的职位。 “小东啊，咱们以后就是一家人，只要是大哥能帮得上忙的地方，你言语一声就行……”周国强一边说着，一边还眨了眨眼睛。 这个眼神其中意味就很足了，李亚东领会出了很多重含义，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位周大哥绝对不是一个老古板。 想想也是，如果不是为人圆滑、深谙职场之道，能在这个年纪，就做到国家教委的副主任吗？ 什么是国家教委？ 这是十年代的一个特殊称谓，其实就是日后的教育部，属于国家十大部之一，统管国家教育工作，权利有多大自不用提。 虽说国家教委的主任、副主任肯定不止一个，但你得想想，中国有多少教育机构，有多少学校、老师、学生啊？ 而且这个年代还有一个很鲜明的特色，那就是高校学生包分配，这项工作虽然是由多部门联合执行的，但起主导作用的，肯定还是国家教委。这也就进一步提升了国家教委的权利。 听他这么一说后，李亚东的心思瞬间活络起来，“周大哥，你还别说，有件事情困扰了我很久，你或许真能帮我出出主意。” “哦？”周国强不忧反喜，颇为大度的挥手道：“没事，小东，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说出来听听。” 于是，李亚东就将自己的烦恼说了出来。 “周大哥，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其实一点都不想读书，也没有做官的打算，以前考大学，是为了从大山里走出来，但现在毕竟走上了这条路，而且马上就大三了，再有两年就该毕业了，你说我该怎么办？” 这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李亚东不得不考虑，要知道这个年代的大学学费可是全免的，另外国家还贴补饭票，就是摆明的把你当成储备人才来培养，到时拒绝都不合适，顶多就是有什么意见提出去，譬如有的学生志愿回乡发展，国家方面会酌情考虑，予以批复。 但他真不想做官。 果然，听他这么一说后，周国强显得很诧异的看了他两眼，实在没料到这年头还有人不想当官，不过转瞬间想到什么，又不禁有些释然，笑着问道：“你应该是对做生意比较感兴趣吧？” “对。”李亚东点点头，忽然想到什么，又补充了一句，“而且我家里人也希望我做官，我又……” “你倒还真是个歪才，无衣一般不对我说学校的事情，不过你是个例外，我手术成功后，你的事情她多少跟我讲过一些。说实话，要不是受益其中，我还真的不敢相信，一个在校学生，做生意居然已经做到境外去了，你确实有这方面的才干。” 周国强托着腮帮子想了想后，继续说道：“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你应该是有两重矛盾需要解决，第一，是不久之后会毕业，面临工作分配问题。第二，不想让家人失望。对吧？” “是的。” 这正是李亚东一直以来，想不出万全之策的一件事，感觉非常之矛盾。 当官是不可能当官的，很简单的道理，国家法律明令禁止干部经商，这与他的未来规划背道而驰。 但他又不想让家人失望，他娘和他大哥，可是心心念念着老李家能出一个国家干部。 第一百九十四章 唯一办法 “这件事情倒还真有些麻烦。” 周国强想了想后，说道：“你要只是不想当官的话，我或许还有办法解决，但你又不想辜负家人的期望，这个……” “挺矛盾的对吧？”李亚东苦笑。 “可不是。”周国强也笑了。 “唉……”李亚东长叹口气，如果好办的话，他也不至于这么烦恼。 “不过……” “嗯？”李亚东猛地瞪大眼珠子，连声道：“周大哥，难不成真有什么两全其美的好法子？” “倒还真有一个……”周国强笑着望向他，“就看你想不想干。” “那有什么不想干的，只要能解决问题，必须得干呐！”听他这么一说后，李亚东嘴巴都笑歪了，“周大哥，你快说……” “出国留学。” “啊？”李亚东瞬间懵逼，这是他从未有过的想法，甚至从心里就很排斥的一种行为。 “你想啊……”周国强笑着说，“国家政策对大学生留学，一直是持开放态度，这样不就很好的避开了工作分配问题吗？至于家庭方面，这样继续深造的机会，家人应该没理由拒绝吧？到时等你学成归来，很多东西都会发生改变，你的自主权也就大多了。” 他分析得很透彻，李亚东听过之后，也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一个好主意。 他以前之所以未曾想到，还是那句话，因为从心里就排斥这样的行为，所以压根没往这方面想。 出国留学啊，我日，难道真要这样干？ “你出国留学应该要比其他人简单得多吧？”周国强呵呵一笑。 他不好猜测李亚东到底有多少钱，但肯定不是差钱的人，他的手术费就是问人家借的，要知道那可是整整五万块！ 他早前还和妻子算了笔账，想要还清这笔钱，以俩人目前的工资水平，甚至计算进去预测的未来工资涨幅，即便不吃不喝，最少也需要十年时间。 “大概吧……”李亚东还是有点兴致缺缺，他如果要出国留学，无非就是差一纸录取通知书，这玩意儿其实好搞，他又不奢求什么常青藤名校，起码不用跟其他人一样，去考什么奖学金，全部自费，这年头还有学校不愿意收？ 苍蝇再小也是肉啊。 “你自己想想吧，鉴于你的这个情况，我能想出的唯一办法，就是这个。”周国强拍着他的肩膀说道。 李亚东心知肚明，既然他都这样说了，那肯定不会再有其他办法，人家毕竟在国家教委工作，对这些体制内的事情的了解程度，有多透彻自不用说。 晚上留在赵无衣家里吃了顿饭，李亚东脸上虽然一直挂着笑容，但内心其实异常纠结。 实非他所愿啊！ …… 燕园里重新恢复了生气，新的学期开始了，李亚东也正式成为了一名大三学生。 大多数同学依然在夜以继日的努力学习，疯狂的啃食着外语读物，期待着能考取到那为数不多的几个奖学金名额，而有一个人却成日在课堂上发呆，思考着要不要出国留学，仿佛出国留学对他来说就犹如探囊取物一般轻松，甚至……还不怎么想去。 他这样的想法，要是被其他同学知道，或许会被群殴致死。 苏薇最近很开心，每逢休息日，就拉着李亚东去逛书店，挑选自己喜爱的诗集。 一九八六年，一直处于地下状态的诗人北岛、顾城等，纷纷走到台前，他们的诗歌被集结出版，风靡全国。 八十年代化中的浪漫主义气息，到达了顶峰。 这天，俩人一起逛完书店回到四合院，苏薇坐在枣树地下的太师椅上，津津有味的品读着一本刚买来的《顾城诗集》，李亚东冷不丁的问道：“薇薇，你有想过出国留学吗？” 苏薇怔了一下，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下意识的回道：“想是想过，但不知道能不能行，你也知道我们学系如果要出国留学，肯定要报考其他专业，我除了写东西之外，也就俄语和英语这两门外语能拿得出手，如果碰到类似的资格考试，或许会去尝试一下，听老师说大四的机会相对较多，也不知是真是假。” “那假如你考上了，你要走了，我怎么办？”李亚东一本正经的问道。 苏薇莞尔一笑，“傻瓜，就算是这样，我又不是不回来。” 李亚东笑了笑，像个孩子，又问，“假如让你选，你想去那个国家留学？” “那肯定是美国啊。”苏薇不假思索的回道：“他们国家最发达，而且跟咱们国家关系也好。” 好个屁。 李亚东心想，苏联老大哥马上要解体了，到时对于美国而言，中国也就失去了利用价值，还跟你好个毛线。 “诶，你今天怎么怪怪，老问这些事情干嘛？”苏薇突然反应过来，不由问道。 “我想去香港留学，你愿意跟我一起去吗？” “啊？”苏薇先是一怔，继而哈哈大笑，“别逗我了，香港有什么好留学的，那里的学校不见得比咱们北大好吧？” “我说真的。”李亚东却是不笑，一本正经的说道。 香港，是他想了好长时间，唯一能接受的留学地点。 原因有二，一是它注定会回归，说到底还是咱们自家的地盘，二是因为他听得懂白话，甚至能说一些，没有语言障碍。 要知道他除了中国话外，其他语言可谓一窍不通，也懒得学，以后真有需要，直接请翻译。 这个年代外语学得好的人，后来基本干了这个。 “真的呀！”苏薇瞪着大眼睛看了他好一会儿后，才终于确定他不是在开玩笑，“你想让我跟你一起去，怎么去？” “这个简单，无非就是两张录取通知书，我们各自写一封申请书，递到那边的学校就行，费用自理，他们不可能不答应。” “……” 苏薇想了想后，低头说道：“我……不去。” 她就算真要出国留学，也会自己去争取奖学金，不可能要李亚东帮她付学费。 这不是较真，而是原则性的问题。 李亚东叹了口气，他就猜到会是这种结果。 “你别这样嘛，我也不问你为什么突然想去香港留学，但香港其实也不远啊，跟你上次去的海蓝不也差不多吗，我估计我是八成考不到奖学金的，我等着你回来，帮你看家。” 苏薇说着，放下手中的诗集，站起来身，走到他身边，用手肘碰了碰他。 “真拿你没办法……”李亚东无奈一笑，没好气的伸手揉了揉她的脑壳。 这件事情大致也就这样定了下来，宜早不宜迟，李亚东实在不想读个满满的+，于是迫不及待的写了一封申请书，写完后还抄录了四份，跑到邮局给香港排名前五的五所大学，一家寄了一封。 剩下的就是等消息了。 第一百九十五章 朱云福的请求 赵无衣托班干部传了话，把李亚东喊到了办公室。 “这个……应该是你写的吧？”她示意李亚东在办公桌前的靠背椅上坐下后，笑着递过来一份打印件。 李亚东接过来瞥了一眼标题，就知道是自己起草那份计划书，笑着问，“何以见得？” 俩人的关系现在其实很微妙，即是师生，又像朋友，所以聊起天来，也没有普通师生之间的那份拘谨。 “很简单的道理……”赵无衣分析道：“这份计划书肯定是出自专业的经济学者之手，而系里的所有老师都否认过。这是好事，如果真是他们写的，没理由不承认，身为学者，最大的愿望莫过于在专业领域取得成就，研究成果被人重视。那么，九成九就是你们这些学生中的一人写的，我实在想不出咱们经济系除你之外，还有谁有这份见地。” 李亚东笑了笑，“赵老师，你这也太高看我了。” “行了！”赵无衣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身体前倾，稍稍凑近了一些，小声问道：“别跟我打马虎眼，是你写的对不对？” 李亚东一阵无奈，“是……吧。” 赵无衣会心一笑，露出一副果不其然的模样，“我大概知道你为什么不想暴露身份，我听周国强说过，你不想当官，他还给你出了个主意，让你出国留学，你是怎么想的？” 对于她，李亚东也没打算隐瞒什么，也就实话实话了，“打算去香港，申请书已经寄出去了。” “这么快？”赵无衣诧异。 “那能怎么办……”李亚东双手一摊，“你也知道，我对读书其实兴趣不大，既然决定出去，肯定宜早不宜迟，最好是不换专业，过去那边直接读大三就最好了。” 这个年代的很多大学生，出国留学后，都被迫换了专业，重头再来，这跟东西方的化差异、社会差异、教育体制，有很大关系。 举个简单的例子，就譬如苏薇，她是中系的学生，假如去往美国留学，能学什么？人家美国这边根本就没有这个专业。 不过李亚东还好，经济学毕竟是国际通用学科，就跟数理化一样，去到哪里应该都能继续深造。 “那还不简单……”赵无衣笑着伸手，在他面前的打印件上敲了敲，“你把这份件修改一下，弄成一篇论，寄到那边去，我估计这事也就成了。” “看吧……”李亚东点点头，这事他考虑过，不过主要还得等那边的学校回话，如果有录取意向，肯定会回信索要个人资料，到时再弄份论一起寄过去也不迟。 “不过，你没兴趣搞研究，真是可惜了，以你的才能，将来肯定能成为国内屈指可数的经济学家。”赵无衣颇为惋惜的说道。 说真话，她还真心有些舍不得，失去这么一个奇才学生。 “赵老师，不管我将来去了哪里，在哪所学校读书，你永远都是我的老师。”李亚东一脸诚恳的说道。 赵无衣灿然一笑，“行，有你这句话，我也就知足了。” …… 九月下旬的一天，李亚东正在院子里观摩齐家兄弟练武，他虽然注定走不通这条路，但是看着俩人在那里玩命儿的操练，感觉还挺过瘾的，沙包打得摇摇欲坠，几十斤的水泥墩子当塑料玩，不比看动作电影的视觉感受差。 半掩的院门被推开，朱云富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脸上还带着难以掩藏的欣喜。 “老弟，成了！” “哦？”李亚东从太师椅上站起来，忙不迭的问，“上面同意了？” “同意了……”朱云福一溜烟儿的来到他跟前，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说是把我们饮料三厂作为一个试点，看看具体效果，不过……” “又来？”李亚东原本脸上的笑容都露出来了，一听到这个转折语，瞬间又收了回去。 “朱大哥，你还是一次性把话说完吧。” 朱云富尴尬一笑，道：“是这样的，上面虽然同意了我们的计划，但对方那边好像不太乐意，市里领导私下找我谈过话，说是产品毕竟是人家自主研发的，上面的意思是……要尊重人家的劳动成果，不好强行要求，只能从中撮合。毕竟是中央发的话，那边就算再不乐意，也肯定要有所表示，派了代表团，说是要来我们厂视察工作……”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喘了口气后，继续说道：“老弟啊，咱们可得认真对待，千万别让他们挑出什么刺……” “不是……你等等。”李亚东将他打断道：“是你们厂得认真对待，把准备工作做好，让人家看到你们的底气，这事我掺和不了吧？” “别啊……”朱云富一听这话急了，“老弟啊，你想想，人家过来肯定得听听咱们的计划，咱们得尽量说服他们，这事你不出面谁出面，计划是你起草的，谁还能比你更清楚，让我去讲也讲不出个所以然啊？” “上面我就不问了，市里呢，市里难道就没派专家帮忙？”李亚东不解。 “派是派了……”朱云富一脸嫌弃道：“但我觉得那家伙没你厉害啊，我跟他吃了顿饭，半天打不出一个屁，一开口就是大道理，听都听不懂。” “……” 李亚东不由一阵无语，脑袋摆起了花，“不行，这事我不能参入，我一参入不就露馅了？” 朱云富显然有所对策，扶着他的肩膀，把他摁在太师椅上坐下，然后顺势在旁边蹲下，一本正经的说道：“这事我想过，放心好了，老哥还能害了你不成？到时我把市里派的人给推了，给你弄套工装，就说你是我们厂的职工，南方那拨人考察完就回去了，谁知道你的真实身份？” “那……也不行！”李亚东蹙着眉头回道：“朱大哥，你们厂上千号职工呢，这么多双眼睛，真当人家都是傻的呀，我以后还要不要在京城混了，要知道上面可是发了话，正在学校里满地找我呢，万一走漏点风声，肯定得请我去喝茶，以后再想有点清闲日子，可就难了。” “哎呀，老弟啊，你得相信大哥啊，真到了对方来人的那天，我把你偷偷弄进厂，没人会注意的，他们视察工厂的时候，你不用露面，我把你安排在办公室，等他们问起计划方案的时候，我再把他们带到办公室，你就跟他们讲讲就行了。”朱云富苦口婆心的劝说，不知为何，他总感觉这事没有李亚东成不了。 “……你让我好好想想，你知道我的性格，懒散日子过惯了，实在不想被上面的人注意到。” 他的计划虽然可行，但李亚东依然觉得有风险。 他实在没有把自己置于风口浪尖上的思想觉悟，要换旁人他早就拒绝了，这也就是朱云富，一向对他不错，每次见面都“老弟老弟”的，潜移默化中，李亚东差点真以为自己是他老弟了。 朱云富急了，如今万事俱备，只差东风吹一把，可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掉链子啊，忙不迭的说道：“老弟啊，再帮老哥一次，就一次！老哥答应你一个条件，只要是老哥能办到的，绝不推辞！” “你这……”李亚东感觉很无奈啊，有点被人逼上梁山的感觉。 第一百九十六章 经纬兄 在朱云富的再三劝说之下，李亚东最终还是同意了，不忍拒绝是一个方面。另外，他拍着胸口许下了一个承诺，这使得李亚东恶向胆边生，心里突然有了一个很大胆的想法。 其实在很早以前，他就想过，日后如果有机会，一定要挽救健力宝这个品牌。 对，他写的那份计划书，以健力宝作为突破口，用以拯救在外资品牌的侵蚀下，日渐萎靡的国产饮料行业。 甚至，如果按照他的计划方案，健力宝将迅速成长为一个民族名牌，大大缩短其发展时间。 但是，经过这件事情之后，他发现，中央在对待这些摸着石头过河的事件中，其实非常小心翼翼，他的计划能否圆满实施，还尚且未知。 这就产生了一个悖论，和某些无法预知的结果。 或许，他一开始就异想天开了。 也许他这只蝴蝶翅膀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大威力，健力宝终将没落呢？ 那他就不得不做另一手打算…… 等待的日子并不长，十月上旬，三水那边来人了，朱云富第一时间将消息传递过来，李亚东还特地为此请了一天假。 把北方的十月，当成南方的十一月，差别大概也就不大。早上六点钟，天色还有些朦胧，太阳没出来，风挺大，从衣领灌进去，也有种透心凉的感觉。 李亚东蹬着自行车，来到饮料三厂门口，朱云富不在，昨晚陪酒去了，约莫都没回家，不过已经有所交代。 工厂要八点钟上班，此时还没开门，李亚东从自行车上下来时，铁闸门打开了一条缝隙，从里面探出一个带卷毛的脑袋瓜，“是小李先生吗？” “啊，我是。”李亚东下意识的回道，心里却在腹诽：至于吗，这不是还没上班吗，搞得像个做贼一样。 卷毛脑袋无疑是朱云富的亲信，什么职位没提，三十五六岁的年纪，说是姓“吴”，李亚东干脆就喊他吴大哥。 他按照朱云富的嘱咐，把李亚东带到了厂区办公楼里的一间会议室中。 “小李，吃了没，要不我给弄点早餐上来？” “不用了，吴大哥，在家里吃了过来的。”李亚东笑着摆手。 “那行，估计得在这里等挺久的，这间会议室小是小了点，但安静，隔壁是厂里的图书室，都是面子工程，一般没什么人过来，廊道尽头有厕所，我待会儿把工作服给你拿来。” “好的。” 吴大哥很快去而复返，不光把送来一套干净的蓝色工装，还拎来一只暖水瓶，搪瓷杯倒是不缺，椭圆形的会议桌上放了一排，印有“咱们工人有力量”几个红漆字的那种。 趁着四下无人，李亚东也懒得去厕所了，直接在会议室里换了衣服，然后把自己的衣服，塞到了旁边一个奖杯架子下面的小柜子里。 工厂八点钟上班，如果不出意外，那帮人起码要九点钟之后过来，或许还得先在厂区里晃悠一圈，十点钟能来会议室就算不错了。 三四个小时呢，早上起得太早，李亚东干脆趴在会议桌上来了个回笼觉。 一觉睡到自然醒，他今天特地带了只手表，抬手一看，哎哟，还真够准的，点分。于是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把办公桌上的口水擦干净，准备开始迎客。 大约半小时后，门外的走廊上，传来朱云富的声音。 “各位，这边请，我们厂里还是有高知识份子的，还是让他给你们讲讲那套企业联营的具体方案吧。” 李亚东倒也没闲着，不然就显得有些假，赶紧小跑上前开了门，然后笑意盈盈的打着招呼，“厂长好，各位领导好。” 哟，瞅着眼前这七八号人，除了朱云富外，倒还有个熟面孔，经纬兄也来了。 不过想想也正常，他毕竟是健力宝的掌舵人，这么大的计划，他能不来吗？ 朱云富点点头后，打着官腔说道：“小李啊，这些都是南方来的领导，他们虽然看过相关件，但还是想了解一下咱们的具体方案，你来跟领导们作个汇报。” “好的，厂长。”李亚东笑着应声，然后赶紧招呼众人入座，还给每人沏了杯茶。 小兵嘛，就要有小兵的思想觉悟，演戏，就得演全套。 等到一切准备就绪，李亚东也就回到会议桌前端，立正站好，开始了自己的演讲，“各位领导好，那份计划书，相信大家也看过，是一位不知名的热心学者帮助我们厂起草的，其中内容很深奥，提到一些非常超前的商业概念，针对本次的合作，它里面提及的‘企业联营模式’，非常……” “好了！” 李亚东一番话刚起了个开头，就被人挥手打断，遁着声音望去，原来是经纬兄，他自从进门后似乎就没笑过，心里的不情愿，几乎全写在脸上，“这些概念我们大概都知道，我们这次来不是听这个，而是想听一个理由：我们厂为什么要跟你们合作？这件事情对你们是有好处，但对我们，似乎不见得是好事吧？” 他一番话说得直白，言辞也很犀利，朱云富听完后，一脸干笑，而与他一道前来的，约莫是三水政府的几名干部，则情不自禁的点头，一副静待下的模样。 李亚东看了一眼经纬兄，大概能猜到他心里所想，有点傲气也是正常的。 毕竟健力宝眼下在南方如日中天，今年甚至抛了箱到美国市场投石问路，虽然以失败告终，但终究霸气十足。 在这样一片大好的形式下，他为什么要找人合作，一个人吃独食，岂不是更好？ 不过，李亚东今天的重点却不在他身上，而是在几位三水政府的领导身上，他心知肚明，搞定经纬兄肯定不容易，但搞定这帮见钱眼开的干部，可就轻松多了。 这可不是有意贬低他们，历史的事实证明，他们确实就是这样的人。 “行，那我就来谈谈双方合作后，对于你们的好处。”李亚东笑着说，“据我所知，健力宝品牌目前主要是在南方销售，我想问问在座诸位领导，想要将它打进北方市场，需要多长时间？” 众人都下意识的望向经纬兄，他们哪懂这些，他们只对健力宝每年给政府贡献的利润比较清楚。 却哪知经纬兄一听这话后，瞬间火冒三丈，“这还不是因为你们这边的政府，搞什么地区保护政策，要不然……” “咳咳！”一位领导重重的咳嗽了两声，将经纬兄的话给打断，“那个……小李啊，说话注意分寸。” 经纬兄被他敲打过后，压制住心头的怒火，干脆不说话了。 李亚东心头一乐，就知道这帮人中，能做主的肯定不是经纬兄，于是继续说道：“以我估计，健力宝想要在短时间内大举进入北方市场，根本不可能。相信这一点，大家应该不会反驳吧？” 在场众人都不说话，因为没什么好反驳的，这是实事。 “那诸位领导请你们想想，北方是多大的一片市场，我这里有一个数据，各位尽可调查，咱们国家的南北人口比例约为:，健力宝当前的局面就是，眼巴巴的望着一块比自己本身市场更巨大的蛋糕，却根本下不了嘴……” 李亚东呵呵一笑，“我这样形容应该没错吧？” 第一百九十七章 卧底 朱云富窃笑，经纬兄沉默，而刚才那位敲打过他的三水干部，却是情不自禁的眼前一亮，“小伙子，你继续说。” “好的，领导。” 李亚东点头道：“话说到这里，我们还得绕回到那个‘企业联营模式’，领导们你们想想，就说我们饮料三厂好了，如果你们跟我们合作，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立马就可以进军北方市场，瓜分这块大蛋糕。当然，我们一个饮料三厂肯定无法辐射整个北方，但上面不是说了吗，以我们作为试点，倘若我们这条路走通了，日后肯定还会有更多的饮料厂家加入进来，相信各位对健力宝的口味都有信心吧，包括我们也是一样，认为它确实是一款极好的饮料，丝毫不比洋品牌差！” 他一番话说到这里，在场所有人都会心一笑，包括经纬兄也一样。 他对健力宝的认可度，这个世界上只怕无人能及。 “那麻烦各位领导再想象一下将来的局面，但凡有个三五家，与我们一样实力不俗的饮料厂商加入进来，整个北方市场的饮料市场，还不尽归健力宝所有？” “而你们要付出什么？几乎什么都不用，只需要提供技术支持，我们就会拼命的替健力宝赚钱，所得的不过只是一些辛苦钱，大头还是你们的，大家扪心自问，天底下还有这么好的事情吗？” 静！ 面对李亚东的这个提出，现在短暂的寂静了两秒。继而，气氛就开始活络起来。 “是啊，他说的有道理啊，这种好事上哪里找去？” “可不是？我们原本就不好进入北方市场，不如把产品交给他们来做，按照他们计划书中所提出的利润分成方式，他们占四成，我们占六成，倒还真想白捡的便宜一样。” “好主意啊，北方市场确实很大，这样一来，咱们明年的财政收入，或许能直接翻番……” “各位！”看到政府领导有了集体倒戈的迹象，经纬兄急了，“你们不要忽略了最重要的一个问题，真要这样干，我们的产品技术，可就暴露了！” “啊？” 就在几位三水政府的领导，差点被他一语惊醒的时候，李亚东赶紧插话道：“这位领导此言差矣，双方既然联营了，几乎等同于一家企业，生死与共，何来暴露一说？” “是啊，小李，你多虑了吧？”有位领导蹙眉望向经纬兄，差点就没说：你这家伙也太小家子气了。 “我……”经纬兄可谓有苦说不出，这些鼠目寸光的干部，哪知道他心中的宏图，对外扩张是必须的，但也急于一时嘛，现在中国到处都在搞改革，对外还在搞改革开放，地方的保护政策，又能持续多久，三年，五年，就当它十年好了！ 他们先在南方稳打稳扎，甚至可以向国外扩张，内地的市场等以后再啃又有何妨？何必急功近利，把自己赖以生存的技术暴露给人家，而且还要跟人家瓜分市场？ 这时，李亚东又适时地添了一把火，笑着说道：“诸位领导如果实在不放心，担心技术暴露的问题，完全可以派自己的技术人员过来嘛，必要的饮料配制流程，你们自己人动手，我们完全不参入，只顾生产，这样不就可以了？” “是啊！” “这个办法好。” “我觉得可以，派几个技术人员过来，也不用太大投入。” “小李，你觉得呢？” “我……”经纬兄气得牙痒痒，恶狠狠地瞪了李亚东一眼，潜台词大概是：话都被你说完了，老子还说什么？ 他确实无言以对，以有心算无心，他必输无疑。 要知道为饮料三厂引进健力宝的这件事情，自从年初朱云富找到李亚东时，他就开始思考，到现在都快一年了，脑子里的主意实在不要太多，几乎把所有的难点都考虑过，经纬兄如何跟他辩？ 一直未曾开口的朱云富，笑呵呵的出来收果子，趁热打铁道：“各位领导，怎么样？这个计划绝对是双方互赢，说句老实话，我们厂规模其实不小，设备也都齐全，就是没有好的产品，即便是这样，现在也一直处于盈利状态，跟我们合作，你们绝对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然后试探性的问道：“领导们，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要不……咱们就把合同签了？” 几位三水政府的干部相视一望，纷纷点头，显然已经动了心，唯有经纬兄，皱着个眉头，一言不发。 “那个……朱厂长，能不能给我们一点时间，我们自己人聊聊？” “当然，当然……” 说着，朱云富对李亚东使了个眼色，俩人相继离开了会议室，并带上房门。 不大一会儿，里面就传来了激烈的争辩声。 “老弟啊，应该能成吧？”俩人站在廊道上，朱云富笑着问。 “朱大哥，你心里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李亚东反问。 “呵呵……” 朱云富一个劲儿的傻乐呵，脸上的笑容藏都藏不住，他心里确实有了答案，很明显的事情，那边的政府干部全动了心思，就剩下一名厂长，能翻出什么大浪？ 就好像他，如果是京城政府要对饮料三厂做什么改革，他的意见固然重要，但他即便再反对，又有什么用？能左右最终的结果吗？ 答案无疑是否定的。 国企，终究是国企，国家才是所有人，地区干部是实际掌权者，厂长，充其量只相当于日后的一个职业经理人。 这就是为什么九十年代，政策松动，那么多的厂长不惜自断臂膀，也要搞股权改革。 因为不搞，工厂永远是公家的。即便是你一手缔造的也一样。 这也是为什么李亚东重生这么久，一直小打小闹，不愿搞大型企业的原因，因为现在搞起来，将来或许根本不是你的。给国家也就罢了，要是突然一纸调令，把你给撤了，换上一号新厂长，最后人家搞了股份改革。 就纯属替他人做了嫁衣，都能气死。这样的例子可不算少。 会议室里的争吵声持续了很久，直到一个多小时后，才渐渐平息下来，房门也被打开。 “朱厂长，久等了，我们已经商量好了……” 最后毫无疑问，经纬兄还是败阵了，双方就细节问题又商谈了一个多小时，终于签订了合同。 此时已经是下午，朱云富要宴请他们吃饭，李亚东自然不适合跟去，毕竟他的身份只是饮料三厂的一名小职工，层次不够。 换好衣服，不留痕迹的离开了饮料三厂，等回到四合院时，已经是下午三点多，饿得前胸贴后背，自己下了碗面条，就坐在枣树下的躺椅上吃了起来。 “哦，对了，阿龙阿虎，你俩谁去一下公司，把小猛给我找来……”突然想到什么，李亚东不由说道。 他之前心里不是生出过一个很大胆的想法吗？ 那就是把健力宝的配方搞到手！ 不光是配方，连它的配料供应商，李亚东都必须得弄清楚。 健力宝同样也是起死回生过的，虽然官方声称配方没变，但李亚东尝过那口味，感觉还是不一样。 所以，唯有把这些东西弄到手，李亚东才能保证健力宝彻底不死。 先前的会议他是全程参入的，三水那边，会在一个月内派来驻厂技术人员，他们就是突破口。 用屁股想都知道，他们来京之前肯定会签署类似于《保密协议》之类的东西，想要撬开他们的嘴，不是一件轻松事。 朱云富不是给了他一个承诺吗？他已经想到了要什么，那就是派一个心腹打入饮料三厂，不惜一切代价，弄到这些资料。 小猛此人，李亚东观察了很久，胆大心细，原本还有些莽撞，不过经过这两年的打磨，成熟了不少，最关键的一点，忠心不二，跟蒋腾飞的性格很像，用来办这件事，最合适不过。 第一百九十八章 安排 “东哥，你找我？” 齐虎跑到公司喊的人，不大会儿功夫，小猛就骑着自行车赶到了。 “嗯，自己去搬张凳子出来，我有事找你聊聊。”李亚东这时才刚吃完面条，把搪瓷碗往旁边的地上一放，拍着肚皮说道。 小猛“哦”了一声，进屋搬出一张靠背椅，在他身侧坐好。 “我有一个新工作想安排给你，有点难度，想听听你的意思……” 说着，李亚东就将自己的想法一一道明。 “啊？”小猛一听懵逼了，怎么感觉像是去当间谍一样？ “这件事情很重要，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会让田磊和蒋腾飞二人尽量协助你，要人给人，要钱给钱，想尽一切办法撬开他们的嘴。而你这边，我会将你的工资待遇提升，完事后还有重奖，时间长短取决于你，你要有本事一个月内搞定，那就最好……你自己好好想想，我尊重你的决定。” 小猛沉默了，从心里层面讲，他是有点排斥干这种事情的，似乎有点不道德的意思，他其实很想问一句“这事犯法吗”，不过终究没说出口，认识东哥也有两年多了，他的为人，小猛一清二楚，不大可能把兄弟往火坑里推。他虽然没有解释做这件事情的目的，但看他说得这么严肃，想来肯定非同小可…… “东哥，我干了！” 不是因为想干而干，唯一的理由，就是想替东哥排忧解难。 “好！”李亚东笑着点头，探出身子，拍了拍他的肩膀，“那你就提前准备一下，我会尽快安排你入职。” …… 十月中旬，小猛正式进入饮料三厂，成为了技术科的一名新人，这样的安排，自然是为了更好的与三水那边派来的技术人员接触。 李亚东给了他五千块的“招待费”，用以迅速与对方打成一片。若不是够，随时追加，如果可以，他并不介意砸个几万块，直接行贿。 特事特办，这个年代做买卖，若说一点犯法的事情不干，几乎不大可能有大的作为。 十月下旬，经纬兄派来的三名技术人员，入驻饮料三厂，朱云富忙得一刻不得闲，工厂产品彻底更新，从原材料的订购，到市场的重新规划，每个细节都需要作出调整。 而小猛那边，也开启糖衣炮弹的疯狂轰炸…… 与此同时，李亚东收到了香港那边回寄的第一封信件，来自于港大。 这倒是他始料未及的，港大在香港的排名是o，被誉为亚洲常青藤，奠基于年，中山先生的母校，原本以为它应该是身段最高的一个，不曾想回信的速度反而最快。 内容很简单，与李亚东所想几乎一样，表示有录取意向，但需要他这边提供完整的个人资料，以及专业领域的学术论，才能给出最终答复。 这是正常流程，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如果李亚东没记错的话，港大最强的专业应该就是法律和金融，单就这两个专业来说，要胜过北大，于他而言，还是挺对口的。 既然港大表示出了诚意，李亚东干脆也就不做他想，花了一个礼拜时间，用心撰写了一篇两万字的经济论，标题为“香港制造业的必然谢幕”，与个人件一起，回寄了过去。 不算什么发人深省的章，也注定造成不了多大影响，就想让港大那边的老师明白，作为一名内地的大学生，他并未与世界脱轨，有着一定的前瞻性视野，和对经济市场的敏锐嗅觉。 这样也就足够了。 李亚东料定自己去往香港留学的事情，已经十拿九稳，因此还得提前做出一些安排。 十一月上旬的一天，他来到一帆贸易公司，召集田磊和蒋腾飞二人，首次将这件事情告知了他们。 “什么？东哥你要去香港读书，在北大不是读得好好的吗，怎么又要跑去香港？” 蒋腾飞大吃一惊，不单是他，田磊同样如此。 有些事情李亚东实在不愿过多解释，只是笑着点头，“已经定好了，改不了，这次把你们两个喊过来，就是商讨一下我离开京城后，公司这边的安排。” “真要走啊……” 田磊苦笑，他已经习惯于听从东哥的计划行事，事实证明，听他基本不会有错。 两年，仅仅两年多一点的时间，他就从当初那个在五道口卖大碗茶的小商贩，摇身一变，成为了如今身家十几万的大老板，这样的变化，换作两年前他做梦都不敢想。 东哥要是离开了，他还真担心凭借自己的一己之力，无法经营好公司。 “放宽心一些……”李亚东看出了他心中所想，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这对于你们两个来说，也是一次锻炼的机会，凡事都要我来拍板的话，你们永远成长不起来。” 他说到这里笑了笑，然后继续道：“再说了，香港跟你们经常往返的羊城、鹏城两地，其实差不多距离，我要回来也很容易，平时还可以经常电话联系，出不了什么岔子。” 田磊一脸悻悻，既然他已经决定了，还能怎么办，只能硬着头皮上。 蒋腾飞倒是胆子肥一些，虽然有些不舍，但还是拍着胸脯保证，一定会经营好风顺服装贸易公司。 “我之前也跟你们讲过，由于国家政策的原因，现在不太适合大张旗鼓的发展公司，我对你们俩的要求只有一个，经营好现在的局面，不要做出什么好高骛远的决定，等到时机成熟，我自然会另作安排，将来再组建一个大型公司，肯定不是现在的小打小闹。” “没事，东哥，我们都听的，还是跟往常一样，你掌握大方向，你指向哪儿，我们就往哪里打。”蒋腾飞点头道。 李亚东看了田磊一样，笑着说，“小飞说的对，其实跟以前真没什么区别。” “行，我懂了。”田磊讪讪一笑。 “另外，我早前就要想过去银行开个户头，一直没去，过几天我会将这件事情办一下，一直把大量现金堆在公司和家里也确实不是个事，以后的资金收益就直接存进银行，我人去了香港，这方面的事情也就无需顾忌太多。” “好。”二人下意识的点头。 “还有一件事，红白机的货，销得也差不多了，这次你们俩还得一起过去一趟……” 田磊插话道：“东哥，没必要吧，我多带几个人就好，已经熟门熟路了。” “不。”李亚东摆手道：“我说的主要不是这个，这次确实得多带人，这方面小飞你安排一下，我已经和林鹤鸣商量过，你们要带一大笔现金过去，他会替你们办好临时通行证，你们跟他一道去香港，然后把这笔现金兑换成港币，存入银行，把存根带回来。记住，钱不能离身……” 田磊和蒋腾飞相视一望，明白了他的意思，显然他对林鹤鸣并不完全放心，纷纷点头。 “不是……东哥，你到香港去，难道也想搞买卖？”忽然想到什么，田磊不由问道。 “那是肯定的。”李亚东呵呵一笑，他之所以转移资金，就是为了好去香港搏一把。 香港啊，资本主义市场，留学只是无奈之举，赚钱才是正途，而且在这个年代，香港的投资环境确实比内地好得多，老牌英资财团多不胜数，割了咱们的地盘一个多世纪，不从他们身上刮下一层油，李亚东都感觉对不起人。 第一百九十九章 一九八七 越是临近年底，空气中就越来越有种躁动不安的气氛在弥漫，一部分源自于人们对新年的渴望，也有一部分，来自于某些人心中的偏执。 四合院里，苏薇最近来得比较频繁，因为她知道李亚东将很快离开，俩人日后再想见面，至少短时间内，不是那么容易的，所以她就想趁着这段时间，与李亚东待在一起的时间更长一些。 齐家兄弟放了假，主要李亚东打算带着他们一起去香港，于是便给了他们一个相对较长的假期，让他们有时间好好陪陪家人。 “你看这种章干嘛？百害而无一利。”苏薇坐在枣树下的太师椅上，饶有兴趣的阅读一份报纸，李亚东来到她身后，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不由蹙了蹙眉。 “啊？”苏薇扭过头来，不明所以道：“我感觉写得挺好啊，就事论事的说，咱们国家某些方面确实不太民主，难道追求言论自由，也有错？” “追求言论自由固然没错，但要小心被某些别有用心的人利用……”李亚东没好气的回道，然后顺势夺过报纸，直接撕成两半。 “你……” “好了，你听我讲……” 李亚东半蹲下面，安抚着有些小生气的苏薇，“你要清楚这些人的真实目的，他们并非单纯的追求言论自由，而是在鼓吹全面西化，这完全是在跟党和国家唱反调，中国是靠社会主义才走到今天这一步，有些方针是不可能改变的，此时国家还处于艰难的发展初期，去鼓吹这样的东西，不是纯粹添乱吗？而且，这些东西就是写给我们这些高等知识份子看的，不信咱俩打个赌，用不了多久，很多大学生就会被教唆着搞抗议、搞示威，被人当成枪来使。” “才不信！”苏薇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李亚东叹了口气，“不信，你就等着瞧吧……” 他说着，抬头望向阴沉的天空，伸出手来，感受着空气中的不安分因素，心想：八六学潮，是快来了。 一九八六年的十二月，至次年一月份，各大高校中爆发了一场“争民主”的学潮，范围波及全国。卾省、赣省、魔都、江浙、京城等地，数万名高校学生出于对言论、结社、新闻自由和公开选举的诉求，上街游行，有的地方还出现了扰乱交通秩序，和违反社会治安规定的情况。 事情的导火索始于十一月初，原中国科技大学副校长，和原全国作家协会成员刘宾雁，到交通大学、同济大学对学生演讲，鼓吹。 随后，还在学校竞选西市区人大代表的演讲会上说：“我认为民主不是从上到下给予的，是靠自己争取到的。民主只有靠大家的觉悟争取到才是可靠的，否则得到了会被收回去的”。 在他的影响下，翌日，中国科技大学和合肥部分高校学生便上街游行，高喊着“争取民主自由，打倒独裁”等口号。 然后就一发不可收拾。 纵观历史，你会发现，类似的激进言论、包括崇洋媚外的思想意识，最容易被蛊惑的，永远都是那些自以为视野开阔、喝过一点洋墨水的高级知识份子。 挺可悲的感觉。 追求自由是人类天性，这一点本没有错，但有的时候我们去做一件事情的时候，得顾全大局，得根据实际情况出发。中国的发展着实不易，社会主义的道路是用无数革命先烈的鲜血和骨骸铺就的，资本主义的道路若能走得通，直接从西方生搬硬套好了，何须像现在一样摸着石头过河？ 既然没走这条更容易的路，那就说明它肯定不符合中国的国情，现在党和国家带领着人民走了另外一条路、走出了一条康庄大道，这个时候再跑出来挑刺，实属不智。 社会的本质不同，必然存在着差异化，这一点无可厚非。然而，某些人在享受着社会主义的安定同时，又眼馋着资本主义国家的言论自由，想要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这样的人，别看他来头好像不小，学历也挺高，在李亚东看来，完全就是个。 所幸，这次学潮将很快平息，也没有造成人员伤亡，小平同志站出来阐明了自己的观点，他指出：“凡是闹得起来的地方，都是因为那里的领导旗帜不鲜明，态度不坚决。这也不是一个两个地方的问题，也不是一年两年的问题，是几年来反对资产阶级自由化思潮旗帜不鲜明、态度不坚决的结果。要旗帜鲜明地坚持四项基本原则，否则就是放任了资产阶级自由化。我们讲民主，不能搬用资产阶级的民主，不能搞三权鼎立那一套。我们执行对外开放政策，学习外国的技术，利用外资，是为了搞好社会主义建设，而不能离开社会主义道路。” 这番言论紧扣国情，贴合实际，点醒一批满腔热血没处使的中二青年们。 也幸亏是李亚东的提醒，否则苏薇，很有可能成为这批中二青年中的一员。 …… 元旦悄然而至。 一九八七年，对于国内来说，是相对平静的一年。 至少李亚东能回忆起来的事情不多，其中最难忘的一件，大概还是《中葡联合声明》的签订，声明确认，中国将于年月日对澳门恢复行使主权。 另外有些印象的，大抵都是商场的事情。 这一年，中国又将诞生一批日后举足轻重的企业。 岁的老宗同志，终于熬出头，在临安办起了哈娃娃儿童食品厂。 老宗同志大器晚成，面对外资饮料品牌的大举入侵，从保健品中觅得一线生机，并将客户群体定位于备受关注的少年儿童，算得上眼光毒辣。 与他一样突围成功的，还有怀汉星，这一年岁的怀汉星在莞城办起了“黄江保健品厂”，也就是日后风靡一时的“太阳神”。 还有一位大佬不得不提，那就老任同志，部队转业去了鹏城，默默无闻的耕耘了两年后，在这一年，也创建了一家公司，名叫“华为”。 一个接一个的大佬相继付出水面，说实话，李亚东心头还是有些急的，重活一世，如果再被他们比下去，那就真叫白活了。 一月末的最后几天，他终于收到了来自港大的录取通知书，这使得他突生出一股豪迈，并非因为录取通知书本身，而是意识到，马上就会拥有一个大展身手的舞台。 重生两年多来，他压抑了太久，以前是性格使然，十分排斥去国外留学这件事，所以压根就没往这方面想，但现在阴差阳错走到这一步，他倒是渐渐想通了，浪费时间是可耻的，既然国内目前的投资环境不好，那就先缓一缓，趁着这段时间，刚好可以去国外杀他一拨，弄点启动资金，等到八八年之后，国外投资环境好转，手里有了钱，可以做的事情就多了。 他目前的资金还是太少，这两年赚的所有钱，除了留下三十万以供公司周转，以及四合院里的保险柜放了十万块，密码告诉了苏薇外，其他的几乎全部存进了香港瑞银，田磊和蒋腾飞已经把存根拿了回来，合计港币一百八十万，零头不算。 这笔钱放在个人口袋里，在这个年代的内地，自然算得上巨富，但在香港，什么都不是。 这一点，李亚东心知肚明。 而他的老本，就这一百八十万港币，在香港连幢毫宅都买不起，到底能溢价多少，不好预料，也只能拭目以待。 第两百章 三分之一的世界 临近寒假的前几天，李亚东向苏薇提出了一个请求。 “薇薇，今年春节估计没什么事，我能去你家玩玩吗？” “玩……玩什么？”苏薇正在院子里晾衣服，冷不丁的听他这么一说，不由吓了一跳。 李亚东嘿嘿一笑，“见见丈母娘啊。” “……一边玩去，别打扰我晒衣服。”苏薇没好气道，这家伙在她面前总没个正行。 “不是啊，我说真的……”李亚东不退反进，笑着说，“你看，咱俩也处了这么久，老大不小的人了，见见家长，不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苏薇扭头看了他一眼，见他模样不像作假，问道：“你真想去？” “当然了，不开玩笑的。”李亚东一本正经的点头。 “那……”苏薇想了想后，回道：“也不行。” “……” 苏薇撂下一句话后，端着木盘进了屋，留下李亚东一个人站在寒风中凌乱，谁能想到苏姑娘居然也是个段子手。 …… 港大那边对于留学生的管理很宽松，一切以成绩说话，只要李亚东可以完成相应的课程考核，几乎随时可以入学。 基于这样的一个情况，李亚东肯定不会耽搁时间，决定开年就过去，年后他应该还要返回京城一趟，不过时间可能会比较早，不见得能等到北大开学，所以有些人，还得道个别。 当孙卫国等人听说他要出国留学时，一个个脸上的震惊不难想象。 “我艹，小东，逗我们玩呢，你丫啥时候参加了留学生考试，我们咋不知道？”宿舍里，孙卫国瞪着眼珠子问。 关于出国留学的话题，这个年代也就是没有校园bbs，不然一准是&bsp;，宿舍里自然经常讨论，如果能找出以前的聊天记录，就会发现，李亚东大概是他们四人中最没可能出国留学的，因为他过往的言语中，总是充斥着对出国留学的淡淡不屑。 谁能想到，搞到最后，从一进校门就开始为留学做准备的郭琦还没走，他却要跑了。 “不逗你们，真事。”李亚东难得没去怼他，两年的相处下去，大家关系熟络，脾性也很清楚，他与孙卫国向来是怼怼更健康。 “……”被他怼回来，孙卫国一时间还真感觉有些不适应，但同时心里也明白，这件事情肯定是真的，“小东，你这……扔下哥儿几个直接跑了，不厚道啊。” 李亚东无奈一笑，拍着他的肩膀说道：“事发突然，见个谅。” “东哥，去哪个国家留学？”相对而言，郭琦的表现就淡定一些，因为他寻思着自己出国也不远了。 “严格来讲也不算出国，就是去香港。” “香港？”郭琦诧异，“那边有时候好留学的？” 倒是与之前苏薇的反应一样。 “个人原因，就打算去香港。”李亚东倒没有解释太多。 “哦……”郭琦一脸悻悻，原本以为他要去苏、美两国，寻思着或许不久后俩人还能在国外碰头，看这情况，肯定是没戏了。 “你们这样搞……弄得我心里也痒痒的啊。”徐泽政苦笑，他原本和李亚东一样，也没有出国的打算，按照家里人的期望，毕业后直接进入体制内工作，但现在看着两名室友都开始谈论去往那个国家，心里说不艳羡，那是假的，这个年代的国人，总归对外面的世界有些向往。 “阿政，你丫不会也想出国留学吧？”孙卫国慌了神，他心里明白，徐泽政如果想要出国留学，其实很简单，郭琦的专业课成绩在整个系里都名列前茅，也是妥妥的，别到时候搞得四基友就剩下他一个，那可就不好玩了。 “再看看吧……不过确实有点心动了。”徐泽政讪讪一笑。 “别啊……我艹，你们都走了，我咋办？” 孙卫国想要出国，是指定没戏的，自费不可能，成绩更是班级垫底，也就只能干熬毕业证，等待国家分配工作。 “现在知道急了？”李亚东看了他一眼，有些话藏在心里有些时日，起初不说，是因为孙卫国的家庭状况确实困难，在学校里弄些小买卖，挣点生活费，似乎也无可厚非，但他后来明显走岔了，在那点蝇头小利上面，耗费了太多时间，平时劝他两句，还挺不乐意，他是那种不喜欢听孬话的人，巴不得所有人都捧着他。 现在马上就要走了，李亚东也不管他爱不爱听，直接说道：“老孙，你自己未来的路，自己要想清楚，如果想在体制内混，我建议你还是收收心，小买卖挣点生活费就够了，别在上面浪费太多时间。我说句不好听的话，你千万别学我和阿政，我们的路，不见得就适合你。” 这两年孙卫国做小买卖的事情，李亚东全都看在眼里，耗费了那么多时间，到现在燕园这片市场都没有全部拿下，真的算不上有生意头脑，要知道这之间徐泽政还出了不少力，否则情况只怕更糟。他是没有帮衬，不是不帮，而是帮了后对孙卫国来说，是福是祸很难说。 这家伙的性格很飘，喜欢显摆，有点钱就找不到北，李亚东不敢说自己看人很准，至少以他的经验来说，这样的性格，实在不合适在商场上混。 “我……我知道了。”孙卫国瞥过头去，闷闷不乐。 李亚东长叹口气，知道他没听进去，可该说的都说了，也只能如此。 …… 四合院里。 学校已经正式放假，李亚东卖了明早的火车票，苏薇要晚两天回去，社团里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今天特地抽空过来陪他。 “年后你几号回京？”苏薇一边打扫着院子，一边问他。 “挺早的，估计初十之内就会回来。” “哦……”苏薇低下头去，“那年后咱俩是遇不到了，这么早我妈应该不会让我过来。” “没关系，我会回来看你的，再说了，你要暑假没什么事，也可以去我那边玩啊，我会给你安排的，香港你肯定还没去过，对吧？”李亚东笑着说。 “真的？”一听这话后，苏薇脸上闪过一丝惊喜。 “傻丫头，我还能骗你不成。”李亚东走了过来，没好气的拉住她的手，“行了，别扫了，再扫地皮都扫没了。” 苏薇显得有些慌乱，白净的小手如同被铁钳子夹住，想要挣脱都不行。 “抱抱吧，马上就要天各一方，就当为我送行。”李亚东笑了笑，放开了她的手，然后张开怀抱。 他与苏薇之间这种心照不宣的男女朋友关系，已经处了一年多，但迄今为止，俩人最亲密的举动，不过就是牵牵手，而且次数还不多。当然，西部大漠那次摸屁股不算，某次被宫羽气哭后投怀送抱也不算，那些都是突发事件，不是你情我愿之下形成的。 李亚东一直想更进一步，不求一步到位，但至少缓慢进展，这样的谈恋爱效率，对于过来人的他来说，实在太慢，然而这个年代的姑娘实在太腼腆，也不好强求，毕竟生活在这个年代，你就得遵循它的时代特性。 苏薇的脸蛋一下就红了，但也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躲开，低着头犹豫了一会儿后，还是缓缓地靠进了他怀里。 李亚东合拢双手搂着她，就好像搂住了三分之一的世界，嘴角勾起一抹弧度，顺势低下头，在她的额头上轻轻一点…… 苏薇身体猛地一颤，脸上红得快要滴出水，将整个脑袋埋进他胸口，逗得李亚东哈哈大笑。 第两百零一章 改头换面 从京城到江城似乎还没有开通特快，反正李亚东让蒋腾飞安排人买的票，到手之后是一张绿皮火车票。 坐过了特快之后，再坐绿皮火车，大概确实是一种煎熬。这就好比尝过红绕肉的滋味之后，馒头咸菜肯定不如从前好下咽，是一个道理。 火车、汽车轮着坐，而且一座就是几天几夜，也幸好李亚东身强力壮，换个年龄大点的人，还真不一定能吃得消，这也是他为什么很早之前就有把母亲接到京城游玩的想法，可一直到现在都没有付诸于行动，因为交通实在不便。 要是有飞机就好多了，可惜这年头的飞机不是人人能坐的，手续很麻烦。说到底，还是他现在的能力太弱。 依旧是三天之后的黄昏抵达家乡县城，这次没遇到二狗子，也没有去找张春喜借一脚踹的想法，而是托着行礼，一路来到了自家的作坊。 还没进门就嗅到从院子里传出的香味，应该是在准备晚饭，而且伙食还算不错，大肥肉的香气很好识别。 门是掩着的，李亚东直接走了进去，院子里没人，屋子里也没动静，只有厨房那边有人在忙活，李亚东放下行礼凑了过去。 “哎呀！”陈月娥正在灶台上炒菜，眼光不经意间瞥到身后，突然发现门口走进来一个人，不由吓了一跳。 继而，就是一阵狂喜，“小东，你回来了！” “是啊，大嫂，做饭呢。”李亚东笑着回话，感觉有些纳闷，怎么他大嫂晚上还要在这里做饭，那她自己家那边怎么办？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陈月娥高兴异常，对于这个从年龄上讲，都能当儿子的小叔子，向来疼爱得紧，连菜也不炒了，拉着他出了厨房，来到隔壁的堂屋，给他泡了杯茶，询问着这一年在外面求学的情况，李亚东笑着一一答复。 两人聊了好半晌后，陈月娥才大腿一拍道：“咿呀，光跟你聊天都忘记做饭了，我得赶紧做饭去，不然上工的人回来要饿肚子，你自己先坐坐哈。” 李亚东表示没关系，不大一会儿后，院子外面传来一阵摩托车的轰鸣声，起先他还没在意，以为只是过路的，可听着听着感觉不对呀，好像在门口停了下来，于是跑到门外一看，这时院门刚好被人从外面推开，三辆崭新的一脚踹，出现在他眼前。 骑车的分别是他三哥李亚军、二表哥胡勇，以及二姐夫赵大成，后面还带了人，他二姐李春兰坐在丈夫的那辆摩托车上，而三哥李亚军的车座后面，则坐着侄女李婷婷，也就二表哥胡勇的车上没有其他人。 “都买一脚踹了？”李亚东一时间看傻了，一年不见，家里人都有点改头换面的意思啊。 比他更傻的，则是院外的一帮人，一个个惊喜不已，谁也没想到，他会这么突然的出现？ 一帮人寒嘘了一会儿后，她二姐李春兰骂骂咧咧的说道：“还不是这三个败家爷们儿，看着人家春喜天天颠着一脚踹这里跑那里跑，眼馋了好久，国庆节的时候百货公司搞活动，硬要邀着一起去买，拉都拉不住。” 显然这样大的一笔支出，让她心疼不已，哪怕已经过去好几个月，还是有些耿耿于怀。 “姐，也不能这么说……”一帮人中敢跟她还还嘴的，大概也只是李亚军，弱弱的说道：“有辆一脚踹确实方便不少，你自己不也享了福吗……” “享个屁的福！哦，你们买都买了，我还能不坐啊？”李春兰一阵火大，两千多大洋呢，存在箱子里多舒坦，买个有时常还要喝油的大铁疙瘩，在她看来真心不划算，比多养个儿子还费钱。 李亚东不得不站出来打圆场，拽着李春兰的胳膊说道：“姐，买辆一脚踹倒也不算乱花钱，平常做事肯定要节约不少时间，咱们做买卖的人，时间就是金钱啊，这可不是一句白话，其中节省下来的时间是能用公式换算出来价值的，你要不信的话，我可以算给你看看，单是一年节省下来的时间，就能抵得上一辆一脚踹。” “真的？”李春兰将信将疑。 “那还有假……”李亚东作势就要进屋算给她看。 “好了，好了，姐信了。”李春兰一把拉着他。 后面的李亚军三个大老爷们儿相视一望，皆是苦笑不止，他们三人这小半年下来，可没少挨训，思想工作也做了不少，可到头来还抵不上人家小东的一句话。 这就是有化跟没化的差距啊。 一行人进了屋，几人聊天时，李亚东发现李婷婷一直笑嘻嘻的望着自己，就知道这小丫头片子心里在惦记啥，不过没能如她所愿，而是撇开话题问道：“对了，婷婷怎么也跟你们一起回来的？” 他二姐三哥去店铺逛逛这很正常，可眼下婷婷她们肯定还没放假，怎么会跟他们凑到一块去，这一点李亚东就想不通了。 “你还不知道？”却哪知李亚军一听这话后，显得有些诧异的反问道。 “我知道什么？”李亚东不明所以。 “我还以为大嫂已经跟你说过呢，她们家买了房子，就在前面不远。” “有这事！”李亚东眼珠子一瞪，这倒是他始料未及的，想想大哥一家三口终于可以离开那个逼仄的小宿舍，心中顿时一阵狂喜。 “走，婷婷，去看看你家的新房子。” 于是根本没有二话没说，拉着有些不情愿的李婷婷，闷头就往外面跑。 “行了，你个小丫头片子，等看完房子给你拿礼物。” “嘻嘻……好！”一听这话后，李婷婷顿时来了精神。 房子距离作坊确实不远，走路过去也就五分钟的样子，不算太大，就是三间小平房，也没有院子，但比起棉花公司里的那间不足二十平的小宿舍，已经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 李亚东里里外外的仔细打量了一番，很简单的布局，屋里的家具也少得可怜，但毕竟宽敞了不少，算是很大的改变。 俩人回去的路上，李亚东还旁敲侧击的问道：“婷婷，家里买房子的事情，你爸他说什么没有？” 毫无疑问这房子肯定是用大嫂的钱买的，靠他大哥的那点工资，不切实际，他特别想了解一下他大哥当时的想法。 “说什么？”李婷婷拍着脑门回道：“也没说什么啊，就是本来我妈看中了另一栋房子，带个小院子，价格比较贵，钱好像不太够，准备向二姑三叔他们借点，我爸不同意，后面就买了这个房子。” “哦。”李亚东苦笑，心想他大哥果然还是那个大哥，或许思想上有了一些变化，但在某些问题上的执拗劲，这辈子只怕都不太好改过来。 俩人回到作坊时，天已经黑了，饭也烧好了，众人开始落座吃饭。 李亚东诧异道：“不等大哥吗？” “不用等了，给他留饭就行。”陈月娥笑着摆手。 李春兰也接话道：“是啊，小东，咱们吃，不用等大哥，你是不知道，他公司里忙活得很，晚上很少准时下班的。” “哦……” 饭桌上气氛很不错，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说什么，李亚东也从他们的言语中，对这一年一品鸭脖的销售情况，包括鸭厂那边的事情，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 鸭厂那边有了去年一年的经验摸索，今年明显轻松不少，除了年前雇的四名工人、加上他大表哥胡之外，也没有再请其他人，但是他四姐俩口子却加入了进来。平时也没什么太多事，就是管理鸭厂，适当帮帮忙，再就是往城里送鸭子。 他大表哥胡没买一脚踹，年前李亚东不是给了几千块钱三哥李亚军，让他买拖拉机吗，拿了一半的钱贴进去，他大表哥胡自己再掏一半，直接买了一辆拖拉机。 至于县里的两间店铺，通过一年的经营，现在口碑已经打了出去，逢人家里有点喜事，必定是要过来订点熟食的，因为找遍整个县城，都没有比这更好的下酒菜了。特别是夏天那一阵，生意简直火到爆，通常卖到半下午的时候，就直接断货。 两间店铺现在平均每月下来，都有四千块左右的收益，几个兄弟姐妹一分，每家每户都能收入几百块，小日子过得美滋滋。 看到家里人都富裕起来，李亚东是打心眼里高兴，给予他们一份事业，肯定比直接给他们钱好得多，他们拿得心安，李亚东也感觉挺自豪。 第两百零二章 喜上加喜 “二宝，过来。” 今年回家过来，与往常不太一样，除了与家人团聚、忙着应酬上门来探望的父老乡亲们外，李亚东还多出了一件事，那就是逗自己的大侄子李二宝玩。 这小子已经能咿呀咿呀的偶尔蹦出一两个字，还能穿着开裆裤，倒腾着小短腿，一溜烟的小跑。当然，这样好高骛远是要付出代价的，南方流行拜年，所谓拜，就是跪拜的意思，不过一般人只是见到上了年纪的长辈，才会行如此大礼，而这小子几乎是逢人必拜，一天要哭八百回。 “猪，猪……” 李亚东坐在楼房外面的小坪上，张开双手，喊了一嗓子，这小子立马会意，他的小脑袋瓜虽然还有点浑浊，但也知道讨厌和喜欢，对于这位一回家就给他带了一大堆玩具，还会时不时的变着戏法从口袋里掏出好吃东西的小叔叔，那是打心眼里喜欢。 她娘苦口婆心教了好几天，教她喊“叔”，总算有点进展，但“叔”字喊不清楚，倒是喊成了“猪”。 “噗通！” 这小子蹬着两条小短腿，一溜小跑，眼看就要到达彼岸了，可在距离李亚东米的地方，还是给跪了。 “哇哇哇……” 李冬梅听说弟弟回来了，特地从婆家赶回来，也坐在一旁，看到李二宝摔倒在哪儿嚎啕大哭，正准备上前去抱，却被李亚东抬手制止了。 “来，二宝，男子汉大丈夫，别整天哭哭啼啼的，要勇敢一点，自己爬起来……” 李亚东决定换个法子来教育他，主要这小子上辈子性格太软弱，跟个大姑娘一样，用日后的话说就是有点娘炮，这辈子想给他拧一把。 “哇哇哇……” 却哪知李二宝见自己跌倒了老半天，也没个人过来搭理一下，顿时哭得更欢了，眼泪不要钱的往下掉，真可谓见者尤怜呀。 “怎么了这是……” 胡秀英听到哭声，手里端着淘饭的竹筛，就从屋里跑了出来，一看宝贝孙子光着屁股坐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心疼坏了，开口便是一顿大骂，“金菊，冬梅，你俩还在哪儿笑，孩子摔倒了也不知道抱起来，怎么做人家的妈和小姑的？” 她倒是没有骂李亚东。 “娘，这个……”刘金菊一脸尴尬，她难道不想抱吗，这不是小叔子不让嘛。 李冬梅也是讪讪一笑。 李亚东适时地站起身来，把他娘给推回到屋里，“娘，没事，我这儿教育孩子呢，要从小锻炼他坚韧的性格，不能遇事总想着靠别人，你就别瞎操心了……” “我能不操心吗，这么大冷的天，孩子光着屁股坐地上，万一弄感冒了怎么办……”胡秀英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别以为你读的书多，就比娘懂得教育孩子，你还是娘教育大的呢，也没看你走了什么歪路啊？” “对对……娘，你说的都对。”李亚东一脸无奈，突然有种失宠的感觉，过去她娘可从不会因为这样的小事跟他较真。 不过好说歹说后，总算还是把她送了进去。 来到门外，李二宝还坐在那里哭，大雨倾盆，伴有震耳巨雷。 “好了！”李亚东不得不拿出杀手锏，从口袋里掏出一根七彩棒棒糖，“赶快，自己爬起来，这根棒棒糖就是你的了。” 李二宝眼泪婆娑的盯着他手中的棒棒糖，这下不光上面流眼泪，嘴巴里也开始掉水了，虽然还在一阵阵的抽泣，可雷声已经停止下来，可怜巴巴的扭头望了一眼他娘。 他脑袋瓜不大，但心眼却不小，现在的想法是：要是既有人能将他抱起，又能得到这根美味的棒棒糖，那就好了。 但李亚东是谁啊，李大狠人岂能让他轻易得手，嘿嘿笑道：“小家伙，万千别打什么歪心思，我跟你讲，我数到三，如果你还不爬起来，这根棒棒糖我可就吃了。” 说着，已经开始撕糖纸了。 “一！” “二！” “二个半！” 李二宝一看，急了，那不能够啊！ 两只肥嘟嘟的小手往地上一撑，小屁股一撅，立马就地上爬了起来，然后三步作两步，一头冲进了他怀里。 李亚东哈哈大笑，摸着他的小脑袋瓜儿，把已经剥了纸的棒棒糖，塞进了他嘴里，“这才是我的乖二宝嘛！” 李二宝口里含着糖，抬头望了他一眼，瞬间雨过天晴，也跟着乐呵呵的傻笑。 不管你信不信，一岁的孩子虽然还很懵懂，但你教给他的东西，总归能记住一些。 自打从这以后，除非真摔到石头上，给摔疼了，寻常的小跌小碰，这小子根本不需要别人再去抱，自己拍拍屁股也就站起来了。 …… 今年过年李亚东基本没怎么出去，除了腊月二十五去了一趟四姐李冬梅家外，她家今年刚起了楼房，于情于理都应该过去看一下，毕竟还一次没去过，其他时间都待在家里，陪着他娘。 因为他注定在家待不了几天，他年前从京城坐火车到江城时，顺便在火车站里买了一张票，目的地是赣省的宿市，发车时间是大年初四。 去宿市的目的自不用提，苏薇虽然不让他去，但他李亚东是那种对女人言听计从的男人吗？ 咳咳…… 过去认个门，给丈母娘拜个年，总归没有坏处，说不定丈母娘一开心，直接大手一挥“晚上床铺不够，你俩就凑个被窝吧”，那…… 纯属做梦！ 这个年代，这样的事情肯定不可能发生，不过上辈子在处第二个女朋友时，他倒是亲身经历过，丈母娘那叫一个豪爽，但以李亚东的估计，那时她大概已经看出来，自己闺女早就被人家睡了不知道多少次，所以也就无所谓了。 蓦然想起前世的两任妻子，第一任还好，毕竟在一起的时间不长，但第二任，心里多少有些不太好受，毕竟在一起十几年，是真爱过，也真被伤过…… 大年三十，老李家的大老爷们儿都回来了，县里的铺子也关了门，关于出国留学的事情，李亚东一直没提，就打算今天，在发财饭的桌子上，给大家宣布一下。 凌晨四点，一家老小围坐在堂屋的四方桌旁，桌上摆满了各位美味佳肴，主菜是一道炖羊肉，用瓦罐煨着，慢炖了八个小时，入口即化，在这寒冬腊月来上一口，简直就能救活半条命。 酒过三巡，李亚东适时地从口袋里掏出早就准备的港大录取通知书，递给他大哥李亚民，主要他娘不识字。 “这什么？”李亚民下意识的伸手接过，不由问道。 “哥，你自己看吧，我听你的。”李亚东讪讪一笑。 “香港大学，留学生，录取通知书！”李亚民低头一看，直接把抬头的几个大字给读了出来，现场众人一听，顿时一惊，纷纷放下碗筷。 “什么通知书？”胡秀英心头一紧，有些不明所以，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李亚军眸子一瞪，不太确定的问道：“应该是好事吧，留学生，意思就是说小东可以出国留学？” 陈月娥和刘金菊，毕竟是妇道人家，也没什么化，表情跟胡秀英差不多。 但已经考上高中的李婷婷，却是一脸艳羡的大叫道：“什么？小叔叔可以出国留学了！” “婷婷，是好事？”胡秀英望向孙女问道，不管怎么说，她在老李家也算是高级知识份子。 “那还用说，奶奶，我这样跟你讲好了，我们国家的大学生其实不少，就比如小叔叔他们学校，上万名大学生肯定是有的，但真正有机会出国留学的，估计连百分之一都不到，你说是不是好事？” “那……” 胡秀英情不自禁的眼前一亮，正准备说点什么的时候，一字不漏的、认认真真的把整篇通知书看完的李亚民，终于抬起头来，笑说着，“嗯，的确是件好事，香港大学应该是香港最好的学校，有意让小东过去那边读书。” 一听这话后，胡秀英顿时笑出声来，溺爱的看了一眼埋头吃饭的小儿子，眸子里充满了自豪感。只是忽然想到什么，不禁问道：“不当干部了？” “奶奶，想什么呢……” 李婷婷撇撇嘴后，满眼小星星的望着小叔叔，“出国留学就是继续深造，哪里还少得了一个官职，等到小叔叔留学归来后，那可就不是国家给分配工作了，八成得让他自己挑，都能挑花眼！” “出国读完书后回来，能这么厉害？”胡秀英几个女人相视一望，惊叹不止。 这时，在体制内讨生活的李亚民，笑着点头道：“是这个理儿，刚才婷婷说我们国家的大学生多，其实真不多，毕竟人口基数摆在那里，而留学生就更少了，即便是站在国家层面讲，每个留学生也都是宝贝疙瘩。” “那太好了，必须得去啊！” 发财饭的气氛本就热闹，这下更是喜上加喜，饭桌上的每个人的眉开眼笑，包括被他娘抱在怀里的李二宝。 他肯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见到大家都在笑，也想凑个热闹，笑得小眼睛都睁不开，脸上的肉一抖一抖的，让人忍不住想捏一把。 第两百零三章 苏家 出国留学的事情，就这样被轻而易举的敲定下来，与李亚东所想一样，他清楚母亲和大哥的脾性，但凡与读书沾边的事情，几乎没有不同意的道理。 他要真愿意读，读完大学还可以读研究生，读完硕士读博士，老李家的两大扛把子，砸锅卖铁都会供，这一点毋庸置疑。 偏远小山村里的农民家庭，哪懂什么其他道理，就认准一句话——读书就是唯一的出路。 而现实的情况好像也确实如此，自从李亚东考上大学之后，家里的改变，可谓触目可见。 现在村里谁不羡慕老李家？ 别说村里，就是整个乡里，老李家都是赫赫有名，甚至县城那边，上得了台面的人，也都清楚一二。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用这句话来形容老李家当前的情况，无疑最恰当不过。 家里要处理的事情不算多，初一初二两天，忙着把亲戚家的年全部拜完，初三这天，李亚东拉着一帮亲人开了一个会，具体内容就是讨论一品鸭脖的后续经营问题，他虽然不会过多参入，但必要的时候，还是得把把关，给大家指明方向。 至于他们能走到哪一步，就得看他们自己，不勉强，量力而行就好，钱要赚，但也不能把人折腾死。 按照他的建议，开年之后，得适当拓展规模，而且是双向拓展。第一，鸭厂要进一步扩大出栏量；第二，销售这边也要加开分店。 “小东，能行吗，鸭厂那边没事，鸭子多养点不愁卖不出去，但县里我们已经有两家店，再开店，能有生意吗？”李亚军蹙眉问道。 “我没说一定要开在县里啊……”李亚东呵呵一笑，掰着手指头说道：“各大乡镇街道，其实都可以开，一个镇上一家，不算多吧，而且规模也不用太大，一个很小的档口就行，难点在于货物的配送，这个你们得调节好，人不够就雇，交通工具不够就买，别怕花钱，这些都是投资，只有投进去，才能看到回报，你们得先给自己定一个目标，那就是把摊子铺大，把一品鸭脖搞成全县的知名品牌，以后有机会再向临县扩张，这样生意才能越做越大，你们的荷包也会越来越鼓。” 他一番话将在场众人说得热血沸腾，大家你看我，我看你，斗志虽然都不差，但却暴露出来一个问题，一个李亚东很早之前就意识到的问题，没人能做领头羊。 李亚东心知肚明，这个职位他大哥李亚民无疑是最合适的，国企十几年的管理经验，再加上在家里也是大哥，奈何他不撞南墙不回头，一时半会儿只怕很难参入进来，也只好望向他三哥说道：“哥，这件事情还得你来挑头，就按自己的思路来办，别怕出错，错了改就完了，经验都摸索出来的。” “另外，姐，有件事情我还得跟你说一下，大家平时工作的时候，跟家里不同，你不能老是说哥，得一条心，跟着他的思路走。” 李春兰讪讪一笑，道：“行，我知道了，以后工作的时候就听他的。” 她心里其实也明白，他们这一大帮子人里，就数三弟最有化，只是这么多年的姐姐当惯了，有的时候实在忍不住，张口就来…… “那就没事了，慢慢来，稳打稳扎。”李亚东呵呵一笑，寻思着此事一了，明天就可以安心离家了。 家里人虽然对他这么早走有些不舍，但想想马上就要出国了，肯定有很多事情需要准备，也实在没撤。 大年初四的早上，一众家人，包括一帮乡亲们把他送到村口，在大家恋恋不舍的目光中，李亚东坐着三哥的一脚踹，去往了县城。 来到长途车站时，张春喜已经等在这里，俩人年前碰过一面，知道他今天走，特地一早赶了过来，他一家人现在都住县里，倒也方便。 “小东同志，你搞什么东西……年酒都没喝就准备跑。”张春喜一脸悻悻。 “行了，不就是一顿酒嘛，今年时间确实紧，下年回来还你三顿！”李亚东揽着他的脖子，哈哈大笑。 “这可是你说的？” “必须的！” …… 卾省和赣省其实就挨着，相隔并不远，但关键那个宿市，却有点距离，在赣省的最北方，靠近豫、鲁两省。 李亚东曾听苏薇讲过，说是她们庄子外面有条马路，横穿过去就是豫省，然后旁边又有个分叉口，拐个弯就到了鲁省。 这当然是开玩笑的说法，不过也大致说明她家那边的地里位置，类似于三省交界的地方。 六百多公里，比不上去京城，但还是颠了一天一夜。 李亚东是在徐市下了车，没办法，火车票只能买到这里，于是又出站打了一辆小黄的，任他宰了一把，实在没撤。按照苏姑娘学生档案上显示的地址，一路开到了她们庄。有陶露学姐相助，要搞到这些东西，对李亚东来说确实不难。 这里应该是典型的平原地带没错，举目望去，尽是黄土，且异常平整，几乎连一个小山丘都难以看见。这样的地貌有好处，也有坏处。 好处就是非常适合发展农业，等日后科技日益发达，农民伯伯完全可以盖大棚，使用先进的机械代替手工作业。不像李亚东他们那边，田地基本都在山坡上，虽然肥沃，但基本也失去了规模化种植的可能。 坏处也很明显，因为缺乏山丘、植被的阻挡，以至于天然的空气质量就很差，人走在黄土路上，感觉连呼吸中都带有尘土，至于脚下就更别提了，李亚东提着两包行礼从庄口走进，按照门牌号找过去，还没找到苏家的房子，一双原本擦得蹭亮的黑皮鞋，就变成了黄色，连裤脚上也沾有一层灰。 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大概很难穿上干净的衣服。 这里的话跟豫省话基本一样，贴近普通话，很容易听懂，李亚东一路走来，有不少坐在门口晒太阳的老乡，对他指指点点，也有两位热心的大妈问他找谁。主要他这模样一看就是外地来的。 在大妈们的帮助下，李亚东很快来到一条小河渠旁边，这里临河建有一排房子，苏家就在其中，只是……这排房子在他看来，实在太破旧了，几乎比老李家过去的老房子还破。 李亚东知道苏薇的家境不好，但也实在没想到差到这种程度，他来到其中一间房子门外，仔细打量了一番。 南方那边的老房子，就算是用黄泥建造的，但至少之前也会用模具将黄泥制成一块一块的土砖，但眼前这间房子，似乎真是用黄土混合麦秸硬生生的垒起来的，墙壁凹凸不平，用手一碰就会有黄土洒落，顶上甚至没有瓦片，是用竹条做梁，上面盖的是厚厚的茅草。 这样的房子，严格意义上来讲，根本就不能住人，应该算是危房的范畴。 房子也不大，小三间，此时大门是关着的，他刚才一路走来，庄子里的很多人家大白天都关着门，据苏薇讲，她们这边过年的时候好像也有不少农活要做，也不知道是下地干活去了，还是因为灰尘太大，所以才把门关起来。 李亚东将行李换到一只手上，腾出一只手整理了一下衣衫，然后抬手敲门。 谢天谢地，屋里有人。 开门的是一个剪着短发的中年妇女，皮肤很粗糙，有些干裂，她诧异的打量了李亚东一番后，用当地话询问道：“你是谁啊？” 李亚东从眉宇间看出几分熟悉的感觉，笃定她是苏薇的母亲没错，于是笑着回话，“阿姨你好，我是苏薇的同学，刚好路过这边，就过来串个门。” “哦，微微的同学啊……”苏母先是一怔，继而脸上有了笑容，热情的邀请他进门，“来，小伙子，快进来。” 意料之中的是，堂屋里的摆设很寒酸，一张制作粗糙的条台，一张刷了红漆、但油漆大多已经脱落的四方桌，没有靠背椅，摆在旁边都是那种看起来有些年头的长条木凳，斑驳的墙壁上钉着几个木桩，上面挂着一些衣物和布袋子。 让李亚东长出口气的是，家里好歹通了电，电灯是有的，只不过没开，门再次被关了起来，全靠一扇玻璃窗透进来的光线照明，显得十分阴暗，这么冷的天，家里也没有生只火盆，愈发显得阴冷。 “老头子，来了个小伙子，说是薇薇的同学，你出来看看。”苏母用掉了瓷的搪瓷缸给李亚当倒了杯白开水后，朝右侧的房间里喊了一声。 “哦，来了。” 从里面传来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让李亚东微微一怔，因为他看苏母顶多五十几岁的模样，而这男人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年龄要大得多。 不大会儿功夫，从房间里走出来一个胡须拉渣的男人，皮肤黝黑，显得有些疲惫，头发已经白了大半，单从面相上不太好判断年龄，应该没有李亚东心里想得那么大，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透过他洗得发白的旧棉袄，李亚东看到了一条空荡荡的袖管…… 第两百零四章 女人心海底针 这男人很显然就是苏薇的父亲，只是李亚东实在没想到，她的父亲，居然是一个残疾人。 这一点，苏姑娘过去从未提及过。 如此，就不难理解苏家为何这样贫穷了，一个男人，在一个家里就是顶梁柱，倘若这个顶梁柱倒了，家庭境况又怎会好呢？ “你是……薇薇的同学？”苏父上下打量着李亚东，见他衣着光鲜，气度不凡，表情中带着些许的诧异。 “是的，叔叔，我叫李亚东，跟苏薇一起在北大读书。”李亚东笑着起身打招呼。 “哦……”苏父听他这么一说，就不疑有他，邀请他坐下后，简单的交谈了几句，打听他是哪里人。 “对了，叔叔，苏薇她人呢？” 苏薇显然不在家，不要特地跑过来，最后面都没见着，那可就尴尬了。 “她呀，跟她弟去二姨家了，只怕得下午才能回来。” “哦。”李亚东了然，猜想应该是拜年去了，苏薇有个弟弟这件事情，他是知道的。 此时已经临近午饭点，苏母跑进屋后忙活了好一阵，端出饭菜来。 李亚东一看心里挺不是个滋味的，一碗土豆丝，一碗青椒炒肉片，或是说肉丁更合适一些，还有一碗凉拌豆角，主食是一盘有些发干的馍馍，白面的只有两个，其他的都是杂粮的，还被苏母捡到一个小碗里，给他递了过来。 要知道今年可是大年初六啊，而且家里还有客人来，才端出这样的饭菜，那平时的生活…… “阿姨，不用，我吃着这个黄馍馍吧，是玉米面的吧，我最喜欢吃玉米了。”李亚东笑着拒绝她递过来的碗，倒是丝毫不显拘谨的从盘子里抓起一个玉米面馍馍，吃得津津有味。 苏家两口子相视一望，有些惭愧，也有几分感激，眼前的小伙子明显家境十分不错，来到他们这个破破烂烂的家，吃着清汤寡油的饭菜，却丝毫没有表现出任何嫌弃的神色，是个挺不错的小伙子。 吃完饭后坐了一会儿，门外传来动静，简易的木门被推开，率先走进来的是一个高高瘦瘦的小伙子，看起来十六七岁的模样，脸上棱角分明，除了实在太瘦之外，当得起帅气二字。 他一进来就发现了李亚东，仔细瞅了两眼后，感觉有些意外，除了姐姐考上大学那年之外，家里已经很久没来过这么体面的客人了。 而这时，苏薇也从门外走进，她穿着一件简简单单的绿布袄子，李亚东年前给她买过好几件羽绒服，为了防止她退货，把商标都给撕了，她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过年回家似乎没穿。 “李亚东，你……怎么会在这里！”她尖叫一声，眼珠子瞪得像两个铜铃一样，满脸的不可思议。 “别激动嘛……”李亚东呵呵一笑，“我不是早就说过嘛，想来你家玩玩，刚好过年也挺清闲，所以就过来了。” “你……”苏薇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埋怨他自作主张。弄得苏家三人不明所以，同学过来串门，不应该是高高兴兴的吗？ “姐，他谁啊？”苏洋不禁问道。 苏薇这才缓过神儿来，意识到刚才有些失态，“哦，我同学。” 来到丈母娘家，李亚东自然不可能空手，他的行礼有两个大帆布包，只有一包是自己的衣物和零碎，其他的都是带给苏家的礼物，之前没拿出来，是因为苏薇不在，会显得有些唐突，现在苏薇回来了，也就没了顾忌。 他才不会管苏家人会不会浮想翩翩呢，最好把女儿直接许配给他，那就最好。 “叔叔，阿姨，初次登门，也不知道你们的喜好，都是老家那边带来一点东西……” 他说着，打开帆布包，一样样的往桌子上拎。 黄鹤楼白酒两瓶、龍乡香烟两条、云雾茶两筒、糖炒板栗两包、烤鸭两只、一品鸭脖两包，牛羊肉，各两斤…… 看得苏家三人眼珠子都瞪出来了，都下意识的望向苏薇，心想女儿（姐姐）的这个同学，到底什么来头啊！ “这……小伙子，过来玩玩就玩玩，干嘛还带这么多东西，这也……”苏家两口子显得十分忐忑，要是一两样东西，收下也就收下了，毕竟和女儿有一层同学关系在，只是这东西未免也太多了。 “没事，叔叔，阿姨，不值几个钱，就是一点家乡的特产……” 他话虽然说得轻松，但信他才有鬼呢，苏家两口子又不傻，别的不说，单是这么些肉食，都不是一笔小数目。 至于李亚东为什么要提肉来，也是他们那边的习俗，过年给长辈拜年，按道理来讲，都是要提肉的，除非实在是因为家庭条件所限。 “李亚东，你出来……” 苏薇撂下一句话后，率先走了出去。 李亚东听她这语气，似乎有些不太高兴，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还是跟了出去。 俩人一前一后，走了一两百米，苏薇才在河渠边上的一块空地处，停了下来。 “李亚东，你这是在干嘛……”苏薇转过身来望着他，柳眉微蹙。 “没干嘛呀，到你家来串门，这大过年的，总不至于空手吧？”李亚东大概明白了她为什么生气，一脸无辜的说道。 “那你也不能带这么多东西，你……让我们爸妈他们怎么想？”苏薇有句话没说，她们这边上门提亲，最多也就这礼性。 “他们……该怎么想就怎么想呗，你看我们这关系，也没必要藏藏掖掖的吧？”李亚东摊摊手道。 “李亚东……”苏薇面色复杂的望着他，眼眶突然就红了，“你不能这样，你不能招呼都不打，直接冲到我家来，还拎出一大堆礼物，你……” 她背过身去，两行眼泪从白皙的脸颊上滑落。 她知道身后的这个男人很爱自己，但为什么做事总是那么冲动，总是想一出是一出，就不能给她一点时间吗？ 当初她为什么不同意他到家里来，就是不想让他触及到她掩埋在心底那份胆怯，中国有句老话叫作“门不当户不对”，天知道她鼓起大多勇气，才和这个男人走在了一起，她努力想让自己变得更优秀，希望有一天能配得上他。 她已经大四了，还有半年时间就毕业，等参加了工作，就会有钱，就有能力改变家庭的现状。 半年，她需要的仅仅是半年时间而已…… 苏薇感觉现在的自己，就好像裸的站在李亚东面前，没有一丝遮掩，这让她羞愧难当，无地自容。 她并不怨恨家庭的贫穷，但她苏薇，同样有着自己的骄傲，而现在，这份骄傲，仿佛被一只重锤瞬间击碎，一丝不剩…… 她的这份感受，李亚东注定是体会不到的，在他看来，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他有足够的能力给到苏薇幸福，甚至可以彻底改变她的家庭现状，为什么不去做？ 说到底，俩人还是相处的时间太短，对彼此的性格，还不算真正的了解。 “我……这……你别哭嘛，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跟我讲，我改还不行吗？” 苏姑娘这一哭，李亚东顿时有些手足无措，杵在一旁安慰了好半晌，直到她静静地抹干眼泪。 “不，你没错……”苏薇抬头看了他一眼，道：“错的是我。” “啊？”李亚东瞬间感觉自己脑壳不太好使了，这也就是没有《环太平洋》里的神经同步系统，否则真想跟苏姑娘连个线，看看她脑子里在想什么。 此时就想起那句至理名言：女人心，海底针呐！ “走吧，回去……”苏姑娘哭了一通后，好像跟个没事人一样，牵强的笑了笑，“你什么时候走？” “明天，车票已经买了，从徐市走。”李亚东一脸懵逼，但还是回了话。 “哦，那我明天送你……” 第两百零五章 床头话 苏家晚上倒是准备了一桌丰盛的晚餐，看得出来两口子都不是小气的人，李亚东带来的肉食全上了一盘，连黄鹤楼酒也开了一瓶。 饭桌上的气氛很不错，四人酒足饭饱，不过随后睡觉的事情却有些麻烦。 主要苏家只有两张床，平时两口子一张，苏洋一张，逢年过节苏薇回家时，就和母亲睡，父亲就和弟弟睡，突然多出一个人，还真有点不太好办。 “有多余的被子没？我打地铺就成。”李亚东倒也不讲究，再怎么样也就一晚上，糊弄糊弄也就过去了。 “哪那成……”苏父直接给否决了，“你和小洋在床上睡，我在后屋的糠柜上铺床被子就好了。” 苏家厨房旁边有个放杂物的小房间，逼仄、脏乱，里面有两个大糠柜，所谓糠柜，就是装糠的柜子，四四方方的，而糠则是用来喂猪的饲料。两只柜子摆在一起，就面积而言，确实够睡人了。 李亚东看得出苏父身体不怎么好，坚决不同意。 “爸，我睡后屋。”苏洋也不赞同。 “好了，就这样！”奈何苏父毕竟是一家之主，直接一锤定音了。 寒冬腊月，夜晚的天气很冷，北方跟南方不一样，感觉气温好像没低多少，但就是特别冷，干冷。 大家洗漱之后，也就纷纷钻进了被窝。 苏家土房子左侧的卧室里，木板床上，苏薇和苏母各睡一头，相互暖着脚，上身衣服暂时没脱，就坐在床上。 “薇薇，那个小李……”苏母笑呵呵的望着女儿，“你跟他，是不是在处对象啊？” 苏薇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长这么大，母亲还是头一次跟她谈论这样的话题，支支吾吾的回道：“妈，你……你干嘛突然问这个？” “哎呀，还害羞了……”苏母笑得更欢了，“你也老大不小了，有什么不能问的？也就是你还在读书，庄里跟你一年生的几个姑娘，现在哪个没嫁人，有的孩子都两三个了。” 她说到这里顿了顿，然后继续说道：“别以为你俩藏藏掖掖的，妈就看不出来，你跟妈讲，是不是在处对象？” 苏薇一张脸红得像苹果一样，显得有些不好意思的扯起碎花被子，遮住脸，好半晌后，才回了一句，“是。” “哈哈……我就说嘛。”苏母大喜，“我感觉小李那孩子挺好的，懂礼性，说话也沉稳，又跟你一个学校，看得出来家境也不错……” “妈，别说了。”她一番话还没说完，却哪知直接被女儿打断了。 “怎么了这是？”苏母发现女儿情绪有些不对，赶紧问道：“不是说在处对象吗，闹矛盾了，还是……” “妈……”苏薇脸上的羞涩已经褪去，抬头看了一眼母亲后，轻声回道：“你不了解他，他比你想象得还要优秀，我……我感觉自己有点配不上他。” “啥？”苏母眼珠子一瞪，感觉不可思议，她可是知道女儿有点小傲气的，十里八乡有多少年轻小伙子对她有想法，有些虽说不是大学生吧，但家境是真不错，吃商品粮，家里也有人当官，可她总是对人家爱理不理。 再加上她女儿长相也确实俊俏，做梦都没想过，她会说出这样的话。 “薇薇，你别瞎想，咋就配不上了？” “妈，我简单跟你说说，你就知道他有多优秀了。”苏薇叹着气道：“就说学校里，他前段时间写了一个计划书，还是帮别人的忙，最后连中央的领导都给惊动了……” “中央领导？这么厉害？”苏母有点不敢想象。 “可你知道吗，上面派人四处找他，不用想都知道，被那些首长们看中，肯定是前途无量，但他却故意躲着不见……” “什么，还躲？”苏母下意识的就想说：那孩子没啥毛病吧？这样的好事干嘛要躲啊？ 苏薇苦笑，也没有解释太多，因为好些事情连她都无法理解，那个男人太有主见了，他似乎对自己的将来已经有着完整的规划。 “我再跟你说说校外的一些事情，他一边读书的同时，还做了些买卖，你知道短短两年多的时间，他赚了多少钱吗？” “做买卖？”苏母情不自禁的蹙眉，心想：那孩子咋就这么不务正业呢，赚钱，他这样三心二意的能赚多少钱？下意识的回道：“两千？” 就这个数目，还是苏母放大了心报出来的，考虑到对方毕竟是个大学生。 却哪知女儿摇了摇头，淡淡说道：“不是两千，而是两百万。” “多少？！”苏母一颗心脏差点没吓出来，以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 “两百万。”苏薇重复道。 “两……百万？”苏母傻了，凭她的大脑实在无法想象这笔钱到底有多少，她就知道他们庄里有两户人家正争着做万元户，因为县里规定，每个庄，每个屯，第一个万元户，可以得到一面锦旗。 “而且，他马上就要出国留学。” “这……”苏母瞪着眼珠子，已经完全说不出来话。她姑娘要化，有化，要模样，有模样，一直以来都是他的骄傲，从未觉得有那家小伙子是她姑娘配不上的，但这次……她真有点不太确定。 苏母看到女儿低着头，心情很失落，虽然自己心里也七上八下的，但还是安慰道：“薇薇，我看小李还那孩子挺喜欢你的，刚才吃饭时，一双眼珠子全在你身上，你可千万别自己瞧不起自己，妈觉得你俩挺般配的。” 苏薇如何听不出这是安慰话，笑了笑，道：“妈，我累了，睡觉吧。” “额，那……那好，那我拉灯。” 与此同时，隔着一间堂屋的另一间房里。 “李哥，你跟我姐，应该不是简单的同学关系吧？”晚饭时，俩人也碰了几杯酒，关系熟络了不少，苏洋躺床上笑着问。 李亚东躺在另一头，此时已经钻进了被窝里，“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那可不？”苏洋嘿嘿一笑，“你一直盯着我姐瞄，她也没个反应，换普通的同学关系能这样？” 李亚东笑了笑，这小子倒是有点眼力劲，也没否认，“我跟你姐在处对象。” “我就说嘛！”苏洋哈哈大笑，他对李亚东的印象不错，仪表堂堂，出手阔绰，又跟他姐一样是大学生，怎么看着都挺般配。 “小洋，你现在没读书对吧？” 苏洋撇撇嘴，“高中没考上，主要没那脑子，跟我姐不一样，不是读书的料。” 李亚东道：“那你现在在干嘛？” “那还能干嘛，回家帮忙种地呗。” “谈对象了吗？” “不是……李哥，你问这个干嘛？”苏洋显得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李亚东知道靠近豫省这边的地方，结婚都比较早，苏洋今年已经十七岁，也就随口问一问，不曾想，见这小子的模样，八成还真谈了。 “哪家姑娘？”他也就是闲来无事，一时半会儿又睡不着，跟小舅子唠唠嗑，拉拉近乎，总归没有坏处。 这事苏洋还真没跟其他人讲过，一直都是在地下偷偷进行的，就连双方父母都不知道，很纠结的一件事，其实憋在肚子里挺难受的，寻思着李哥反正明天就走了，也就下意识的说了出来。 “书记家的小女儿，比我小一岁，不过家里还都不知道，其实我心里清楚，书记八成瞧不上我。” 第两百零六章 告别 “哦？”李亚东来了些兴致，随便唠个话题，居然还扯出了小舅子的伤心事。 “你姐都是大学生了，他还能瞧不起你？” 苏洋苦笑，“你也说是我姐了，姐总是要嫁人的，就好像你是卾省那边的，她将来要嫁过去，哪还能顾得上我？” 李亚东想了想，倒还真是这个道理，想不到这小子年龄不大，有些事情理得还挺顺溜。 “比你小一岁，那就是十六岁，也差不多到了许人家的年龄，那万一她爸把她许给别人了怎么办？” 苏洋一听这话后，表情一滞，眸子里突然多了一股戾气，“那……那我就带她跑！” “私奔？”李亚东诧异，心想：这小舅子爱得还挺深沉呀，倒也挺自信的，就这么笃定人家姑娘能跟着跑。 “对！”苏洋重重地点头。 “那你跑了，你父母呢？” 李亚东算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苏洋听过后，一时语塞。 “行了，小年轻做事别那么冲动，动不动就私奔，书记看不上你，还不是因为你家穷嘛，只要把家庭搞富裕了，又有你姐这个大学生做后盾，他巴不得把女人往你怀里塞。” “搞富裕，怎么搞？”苏洋不明所以的望向他。 李亚东却是嘿嘿一笑，“先睡觉，等睡醒再告诉你。” “诶，李哥……你这样讲话讲到一半，我还怎么睡啊？” …… 一夜无话，第二天，李亚东起得很早，苏洋反正是一夜没睡着，约莫感觉到动静，一个翻身也爬了起来。 李亚东揉了把眼睛后，穿好衣服，下了床，打开自己的帆布袋，从里面掏出五摞崭新的大团结，扔在棉被上，弄得苏洋一脸懵逼。 主要有点被吓到了，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啊！ “我只有一个要求，这些钱你得编个来路，不能让你姐知道是我给的，拿去盖栋房子，把村长家的小闺女给娶了。” “啊？”苏洋挠着脑壳问道：“为啥呀？” 他潜意识里已经将李亚东当成自己的姐夫了，倒没觉得姐夫给钱有什么不妥，可不明白为什么要瞒着他姐。 “因为你姐会生气。”李亚东虽然依旧不能完全猜透苏薇的心思，但多少能感觉到她不太愿意接受自己的帮助，可看到苏家这样一个情况，又实在无法坐视不管，也只好出此下策。 “她……”苏洋原本还想说点什么，但揣摩了一下他姐的性子，八成还真会生气，苦笑道：“李哥，这么多钱把我卖了都不值啊，那我得编什么理由啊？” 李亚东摊了摊手，这他可就爱莫能助了，他要是有好主意，还用得着把钱交给苏洋吗，直接给苏薇不就成了？ …… 在苏家吃过早饭后，李亚东就准备启程了，他的火车票是下午一点的，不能再耽误，否则就赶不上了。 从庄子到县里有二十几公里的距离，苏薇昨晚已经安排好了，在庄子里找了一辆拖拉机，她堂堂大学生，未来的国家干部，这点面子还是有的。 苏家其他人没有跟来，就他们俩人，坐在拖拉机上，一路去往县城。 他们走后不久，苏洋杵在大门外面想了又想，最终还是打算向父母说明，他确实被这么大一笔钱给吓到了，没那个胆子私藏，编故事，怎么编，编得不好他爸妈该以为是他偷来的，非得打断他的腿。 反正李哥也说了，不让他姐知道就行，他寻思着还是交给他爸来处理比较好，他姐再怎么样也不敢深究他爸钱的来说，搁他身上就不行了，说不出个所以然，能扒了他一层皮，你信不？ “小洋，哪来的这么多钱啊？”堂屋里，看到儿子捧出五摞大团结，苏家两口子全都吓得不轻。 “李哥给的。”苏洋实话实话，“李哥还说了，千万不能让姐知道，不然她肯定会生气，你们看……” “哎呀，那孩子，干嘛留这么多钱啊？”苏父第一反应不是欣喜，而是忐忑，确实是个老实巴交的庄稼人。 倒是苏母回想起和女儿昨晚的谈话，叹了口气，“老头子，我得跟你说件事……” 说着，就把昨天从女儿哪里打听到的、关于李亚东情况，完完整整的讲给了丈夫和儿子听。 “我去，李哥居然这么牛？”苏洋瞠目结舌。 苏父也是大惊失色，他自然看得出女儿和那小伙子的关系，他一向认为女儿已经是大人，而且有化，自从她考上大学后，就基本不再过问她的事情，处对象也是一样，只要女儿喜欢就行。但万万没想到，对象处是处了一个，来头却这么大！ 一份什么什么书，居然直接惊动党中央，还躲着不见。两年下来，半读书半做买卖，随随便便就赚了两百万，两百万啊！ 苏父脑子里甚至反应不过来，那是多少个零。 “老头子，你说这怎么办，要不……把大庆家的自行车借来，追上去还给他？”苏母不由问道。 苏父蹙眉想了想，摇头道：“不能还，还了人家小伙子还以为我们不同意，薇薇这本身就有点……不太自信，那你说这事情还能成吗？” “对呀！”苏母大腿一拍，点头道：“还真不能还。” “可爸……那姐要是知道家里有这么多钱，问起来怎么办，她的性格你也知道，俩人八字还没一撇呢，肯定不能同意收人家这么多钱。”苏洋说道。 苏父又如何不明白这个道理，沉默少许后，直接从墙壁的木桩上，取下一条黑布袋，把桌上的五摞钞票全装了进去，道：“这钱我藏起来，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咱们不用。” 李亚东大概打死都没想到，给了苏家五千块钱，满以为可以改善他们的生活状况，结果最后却成了烦恼。 好在，这份烦恼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因为等到五月份，苏家还是不得已动了这笔钱，因为不动，苏洋的小媳妇儿就成别人家的了。 当然，这是后话了。 县城里。 李亚东没打算坐巴士，因为太慢，怕赶不上火车，直接找了一辆小面包，谈好了价格。 司机已经启动车子在一旁等候，苏薇找来的拖拉机也停在边上。 李亚东原本还想来个吻别……算了，那玩意儿不切实际，但确实想来个拥抱，可两个的大电灯泡杵在旁边，又怕苏姑娘不好意思，所以只好作罢。 “到了那边，要好好照顾自己。”苏薇笑着说。 “放心吧，你知道我的，肯定亏待不了自己，怎么滋润怎么来。”李亚东笑着点头，忽然想到什么，不由问道：“上次你说过暑假过来看我，不会放我鸽子吧？” “放鸽子？”苏薇先是一愣，不过很快明白意思，感觉有些好笑，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知道了，如果没什么要紧事，我会去的。” “那必须不能有啊，还有什么事能比来看我要紧？”李亚军反问。 苏薇笑了笑，没有反驳，算是默认了他的说法。 “行了，那你上车吧，路上注意安全。” 李亚东虽然总感觉不来个抱抱，好像有些不太得劲，但为了照顾苏姑娘的感受，还是一脸悻悻的上了车，关上门后，隔着窗户挥手，“回吧，外面太冷了。” 苏薇点头，但脚下却没动，汽车启动，她就一直望着它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视野尽头…… 第两百零七章 回京的最后准备 大年初十，与李亚东之前预料的时间一般，回到了京城四合院。 他原本其实可以直接南下，然后去往香港，之所以特地回京一趟，主要还是与齐家兄弟碰头。当然，还有一些必要之事待处理。 带齐家兄弟一同前往香港，是李亚东思索再三的决定，这个年代的香港，他上辈子虽然没有去过，但多少有些耳闻，包括从很多反应年代感的香港电影中，也了解过一二，一个字——乱。 此去的主要目的是捞金，说得更直白一点，是想从此时鱼龙混杂的香港市场中，分得一杯羹，因此不可避免的会与本土势力、包括老牌英资财团，形成竞争趋势。 老话说得好，商场如战场，谁知道竞争对手里会不会冒出一两个胆儿肥的家伙，不按套路出牌？ 如果只是在资本市场里阴他，倒是无所谓，败了算他技不如人，但倘若直接人身攻击，就有点欺负外地人的意思了。所以，他不得不防患于未然。 齐家兄弟经过几个月的刻苦训练，包括营养补充，身体素质较之以往，提升了一大截。对于普通人而言，现在至少也是能以一敌十的狠角色，有他们陪伴左右，自然安全不少。 别以为这是在说笑，自从《中人》在香港热播后，对于土里土气的大陆人，当地便有了一个全新的称谓，叫作“阿灿”。以前通常称之为“大圈仔”。 反正不管是“阿灿”，或是“大圈仔”，都是裸的鄙视，瞧不起的意思。 很正常的现象，来自于贫富之间的巨大落差。尽管很多上层人士都竭力撇清，以便树立完美的公众形象。但不可否认的是，不管是在那个年代，富人大多瞧不起穷人。 这是现实。 而此时人均月收入只有几十块的内地居民，对于香港人而言，无疑就是彻彻底底的穷鬼。 …… 时间有点紧迫，因为还要赶去港大报道，所以在四合院里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衣服之后，李亚东就马不停蹄的来到位于五道口的两家公司。 过年公司放了几天假，不过此时已经都开始正常营业，田磊初五就到了，几乎每年都是如此，有多敬业自不用提。 他看到李亚东时，并未流落出任何欣喜的表情，反倒是显得有些忧伤。 “行了，多大点事，不就是去香港嘛，又不是跑到美国，真要有什么事，三两天也就回了，别搞得好像生死离别一样。”李亚东拍了拍他的肩膀，打趣着说道。 田磊牵强一笑，这时，一旁的蒋腾飞说道：“东哥，香港那边可好玩了，上次过境一次，眼睛都看花了，可惜没时间四处逛逛，等你在那边混好了后，想办法安排咱们也过去玩几天啊。” “哪有什么问题？”李亚东呵呵一笑，同样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干，等到年底业绩干得好，我弄个香港七日游，就当给你们的奖励，费用全包，让你们玩个尽兴。” 蒋腾飞嘿嘿一笑，“那敢情好！” 在公司待了几个小时，与一帮老员工们相互寒暄了一阵后，李亚东拎了两个礼盒，打了辆出租车，来到了蓟门里小区。 走前肯定要同赵无衣打声招呼，不说她这两年半来对自己的照顾，单是年前办理留学生手续的时候，她就帮了大忙，省了李亚东不少功夫。 房门被打开，李亚东笑呵呵的问候道：“赵老师，新年快乐，我来给你拜年了。” “好，好，你也一样，新年快乐，快进来。”赵无衣今天穿着一件很喜庆的红袄子，也是笑得合不拢嘴，热情的邀请他进屋。 人还没走进，里屋就传来一个声音，“是我老弟来了？” 周国强大笑着从房间里走出，还拎出一串挂炮，不顾李亚东阻拦，硬是点燃扔了出去，就扔在楼道里，噼里啪啦的响了半天，因为是半封闭的空间，所以声音奇响，耳朵都快震聋了。 今时不比以往，来到赵无衣家，李亚东一时半会儿肯定是走不掉的，三人闲聊一阵后，赵无衣就张罗晚饭去了，周国强则搬出棋盘来，要跟他过几招。 楚河汉界，俩人大杀四方，不过最后被“将军”的基本都是李亚东，对于下棋什么的他是真不在行，主要兴趣不在此。若是五子棋，兴许还有几分胜算。 晚饭很丰盛，赵无衣特地炖了一只老母鸡，又弄了四个小炒，她的手艺李亚东不是第一次品尝，不过上次吃的是饺子，倒是不好看出整体水平，这次尝过后，有点被惊艳到的意思。 上得厨房，下得厅堂，周国强能娶到赵无衣这样的媳妇儿，怕也是几辈子才修来的福。 喝了点牛栏山，不算多，主要李亚东待会儿还要回去，酒足饭饱后，赵无衣起身回了房，拎出一只碎花小布包，递到了李亚东手上。 “什么东西？”李亚东不明所以，掀开布料一看，才发现是一摞钞票。 大团结也有，毛票子也有，按面值大小，码放整齐，最小的面值是五角的“小蓝厂”。 如果这样的钞票都有的话，就不难想象，这大概是她们家的所有现金。 “李亚东，一共一千三百块，你先收着，剩下的等攒够一部分，再给你。”赵无衣笑着说。 李亚东一脸尴尬，他清楚赵无衣的脾性，毕竟是说好的事情，不收不合适，收也不合适，脑子里灵机一动，又给推了回去，“不是……赵老师，你也知道的，我明天就要去香港，你现在给我一堆人民币，能有什么用？搁家里被老鼠啃了，放身上还占空，你先拿着吧，我自己的钱基本都换成了港币，我真不急，等什么时候攒够了一起给吧。” 赵无衣柳眉微蹙，这番话她还真不好反驳，因为下午聊天时，李亚东提到过，火车票都让人去买了，预计明天上午就会离京。现在给他一堆人民币，好像确实不太合适。 “好了，既然这样，那无衣你就先收着吧，我觉得小东说得有道理，一点点的给是确实挺麻烦的，你现在还能找到他的人，等以后去香港了，只怕一年都未必能见到一次……”这时，周国强笑着说，“咱们就依他的意思，等存够了钱，一起给吧。” 他说完这话后，还看了一眼李亚东，“不过，小东啊，这么大一笔钱，要一次性拿出来，你可得给大哥几年时间啊。” “没关系，周大哥……”李亚东笑着摆手，“我是真不急，你们也不用一直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我还是那句话，什么时候有了，什么时候再给。” “这……”赵无衣蹙着眉头，总感觉不太合适，但见他都这样说了，也实在没办法。 她自觉欠了李亚东天大的人情，万万不想再欠他的钱，这笔钱一天不还完，放在心头永远都是个疙瘩。 晚上八时许，赵无衣俩口子一直把他送到小区门外，直到等他坐上出租车后，才相互依偎着返回。 李亚东回到四合院时，院门是开着的，里面显然有人，不可能是苏薇，那么肯定就是齐家兄弟。 四合院的大门钥匙他给过齐家兄弟一把，但房门钥匙除他之外，只有苏薇有。 第两百零八章 再会林鹤鸣 刚一走进门，蹲在屋檐下的齐家兄弟就迎了上来，李亚东笑着点头，进屋开了灯后，才问道：“家里都安排好了？” 齐龙笑着回话，“东哥，你放心好了，妥妥的，我妈还有虎子他妈，一听说老板要带我们出国发财，嘴巴差点没笑歪。” 齐虎也在旁边笑嘿嘿的点头，这半年多来，家里可谓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以前连饭都吃饱，现在不仅天天大鱼大肉，连房子都找工匠修缮了一番，也置办一些新家具，他娘虽然没见过东哥，但也是时常念叨他的好，原本儿子去国外，做母亲的肯定是有些担心的，不过知道是和他们老板一起去的之后，就安心了不少，也同意儿子出去闯闯。 “那就好……”李亚东笑着点头，转身走进卧室，不大会儿功夫又走了出来，同时手上多出两摞大团结，“一人拿一摞，回去交给老母亲，让她们在家里吃好喝好，就说我的一点心意。” “这……怎么好意思。”齐家兄弟相视一望，纷纷摇头，没敢伸手去接。 俩人到现在可谓半点贡献都没做，每月却拿着一百块的高额工资，心里本就有点忐忑，哪还好意思接受如此一笔巨款。 李亚东瞥了他二人一眼，没好气道：“让拿着就拿着，又不是给你们的，矫情个屁！” 他之所以给齐家兄弟这笔钱，无法是想消除二人的后顾之忧，万一到了香港，还时常惦记家里，那可就不太好办了。 “哦哦……”俩人被骂了一顿后，果然听话得多，赶紧伸手接了过去。 “行了，晚上回去早点睡吧，明天早点过来，可别耽误了火车。” “好，好……” 齐家兄弟离开四合院后，一人怀里塞着一摞钞票，走在腊月的寒风中，却丝毫感觉不到寒意，整个心头都是热乎乎的。 “哥，你说东哥带我们去香港干嘛呀，他去上学，咱们又上不了学。” “想那么多干嘛，东哥还能亏待咱们不成？反正我是想好了，这辈子就跟着东哥干，他说做什么就做什么。” “那……他要是让我们去杀人放火呢？” “……你丫的是不是脑壳进屎了？” “我……我是说万一。” “那也干！东哥的性子你还没摸透吗，他要真准备要谁的命，那货绝对是个十恶不赦的大混蛋，该死！只要他开口，我齐龙照干不误！我跟你说虎子，你可别瞎几把乱想，你自己摸着胸口问问，没遇到东哥之前咱俩算个啥，谁拿正眼瞧过咱们一眼？还记得当初黄细毛那鳖孙说的话吗，说咱们两兄弟空有一身功夫，半点卵用没有，一辈子就是给人杠麻布袋的命，你看看他现在还敢说这话吗？老子也懒得打他，免得他又找我妈哭鼻子，直接拿钱砸都砸死他！你再想想隔壁的小红，以前理过咱们吗，可现在呢……这些全是东哥给的！” “我没乱想，就是……打个比方。” “打你妹啊，打打打！” “我没妹。” “……” 翌日，天刚蒙蒙亮，齐家兄弟就来到四合院，也没带什么行礼，两个人就一条蛇皮袋子，而且只装了半袋东西。 因为李亚东之前嘱咐过，不让多带东西，因为带过去也没卵用，一身行头全得换。 李亚东还没睡醒，听到动静才从床上爬起来，打开门后，没好气道：“你们两个家伙能再实诚一点不？让你们早点来，来得还真是早啊，天上还有星星不会看吗？” “……”齐家兄弟一脸委屈。 李亚东打着哈欠，一脸蛋疼，“行了，找个摊子吃完早点再过来。” “哦……” 齐家兄弟一脸悻悻，刚走到门口，背后又传来一句，“给我也带一份，豆浆加三勺糖……” 早上七时许，四合院里来了不少人，田磊、蒋腾飞，包括财务老黄，以及两家公司里的一些老员工，特地赶来为李亚东送行，门外还停着一辆皇冠出租车，蒋腾飞一大早跑去市区找来的。 另外，小猛也来了，还穿着一身饮料三厂的蓝色工装。 李亚东一边啃着齐家兄弟带回来的油果子，一边跟众人寒暄着，最后才把小猛单独叫到一旁。 他去饮料三厂的真正目的，除了李亚东外，只有田磊和蒋腾飞知道，这件事情知道的人肯定是越少越好。 “怎么样了？”李亚东问。 小猛显得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壳，回道：“不好意思东哥，还不行，跟那三个家伙已经称兄道弟了，不过我不经意间试探过，一谈到饮料配方的事情，三人立马闭口不提，说是签了军令状的，哪怕跟我也不能说。” 李亚东蹙了蹙眉，其实之前已经预料到这件事情不太容易，但实在没想到这么难，要知道小猛在饮料三厂卧底快四个月了，钱花了好几千，请那三人吃吃喝喝的，这么长时间，连个屁都没捞着。 “这样……”忽然想到什么，李亚东出主意道：“你别再跟三个人搞在一起，选定其中一个，看看谁最有把握，就在他身上下功夫。我们估计他们三个人之间应该在互相监督，聚在一起话，大家都有顾忌，就花心思在一个人身上，拿钱砸，砸到他开口为止！” 小猛想了想后，确实有这个可能，点头道：“行！” 李亚东拍了拍他的肩膀，“那我等你的好消息。” “放心东哥，等下次再见到你时，我肯定能完成任务。” “嗯……好。” 七点半，李亚东看准了时间正式动身，院门被锁起来，一行人全部聚在门口，看着他和齐家兄弟坐上皇冠车。 “行了，都回吧，好好干，我跟你们田经理和蒋经理讲过，干得好的话，下年就弄个香港豪华七日游，你们也一样。”李亚东降下车窗跟众人挥手。 一听他这话，前来送行的老员工们，皆是心头一喜。 “老板，慢走。” “东哥，一路顺风……” 汽车缓缓启动，在众人的注视中，慢慢驶离小道，拐进了大马路。 从京城开往羊城的特快火车上，齐家兄弟之前已经体验过一次，这次表现明显淡定得多，依旧是买的卧铺票。因为才大年十一，火车上的人并不多，他们这间包厢里的四个床位，居然还空了一个。 不过这样也好，省得多一个外人显得拘谨，三人带了烧鸡和二窝头，边吃边聊，倒也滋润。 等到两只烧鸡干光，两瓶二锅头怼完，虽然不至于醉，但一个个脑子也挺晕乎，趴在床上蒙头大睡。 第二天的下午，火车抵达羊城，出了车站后，李亚东拦下一辆出租车，给了司机一个地址，随后就来到市郊的一个老旧小区，按照门牌号找过去，在一个筒子楼的楼底下，发现了一块牌匾——雷鸣贸易公司。 这里就是林鹤鸣在羊城的驻地，这栋筒子楼的一层两套房子都被他租了下来，当成一个中转站，从香港运来的商品都存放在这里，然后田磊他们每次过来进货，直接来这里就行。 当然，他的生意伙伴肯定不止李亚东一个。 “哎呀，东哥，等你等得好辛府啊，你要再不来，我都准备先回去了，公司里的事情系在太多。”林鹤鸣看见李亚东的那会儿，喜出望外。 “麻烦了，老林。”李亚东笑着回话，他真应该感谢一下林鹤鸣，虽说俩人是生意伙伴，但林鹤鸣这几个月来，确实帮了他不少忙。 “哎呀，一家人不说二话啦……”林鹤鸣笑着摆手，邀请三人进屋。 毕竟是临时驻地，显得有些杂乱，客厅里摆了几张办公桌，有四名工作人员正在办公，三个房间里则堆满了货物。 “东哥，你交代的系情已经办好了，你看下。”林鹤鸣从办公桌上找出一个棕色档案袋，递了过来。 李亚东抽出里面的件看了看，确实无误后，笑着问，“花了多少钱？” “不算太多，两万八千蚊，找了熟人。” 这个价格确实比李亚东预想的要便宜一些，袋子里装的是齐家兄弟的身份资料。 当然，是伪造的。 不过也是真的，俩人去到香港之后的身份，将是一家农产品公司的技术人员，特地从大陆聘请过来的，虽然没有身份证，但一样可以正常居住，不会被遣送回来。 没办法，既然带他们过去，李亚东就要给予他们人生自由，不能像那些偷渡客一样，平时隐匿在城市之中，见了警察跟见了猫一样。 所以这个钱必须得花。 第两百零九章 入港 毕竟今时不比以往，换作七九年之前，内地人只要有本事游到对面去，港府都会批准办理身份证，但现在不一样，香港的身份证相当难拿。 通常情况下，必须得在香港住满七年，且有稳定工作，还要有三个以上的香港人联合作保，才能拿到身份证。 而且，这种情况只适用于通过合法渠道入港的人士，譬如李亚东这样的留学生。偷渡客只要被逮住，都是直接遣返回大陆的。 捷径自然也有，如果你的个人资产达到六百八十万港币，那么，就很容易拿到香港身份证。 只是六百八十万，这个年代有几个内地人拿得出来？ 反正李亚东是拿不出，所以身份证的事情现在根本不必指望，他自己都搞不到，并别提帮齐家兄弟弄，也只好退而求次，给他们弄了一个像自己一样的合法住居的身份，花费两万八千港币，贵是贵了点，但图个便捷与心安，也不算白花。 “老林，谢谢的话我就不多说了，等我入港后，这笔钱会转到你的户头上。”李亚东笑着说。 “哎呀，不急不急……” 因为林鹤鸣也急着回港，所以接下来的事情就方便得多，他在这边有面包车，一名保镖开着车，载着一行人，来到通关港口。递上了身份资料后，李亚东三人顺利入境。 内地人来到香港的第一心态是什么，大概从齐家兄弟的表情中就能看出一些端倪。林鹤鸣早就做好了安排，几人下了轮渡后，就有一辆丰田商务车等在码头，汽车一路驶向九龙，齐家兄弟透过车窗望向外面，看着遍地的高楼大厦，惊叹连连。 “东哥，香港人可真富啊，你看那幢大楼，房顶都跑云里去了。”齐龙伸手指向窗外，瞪着眼珠子说。 李亚东呵呵一笑，“九龙半岛这边还不算什么，我的学校在港岛那边，到了那里你才知道什么叫富。” 齐龙有点不敢想象，还不待他回话，与李亚东同坐在第二排车位上的林鹤鸣，却诧异道：“诶，东哥，你以前来过香港？” 李亚东微微一怔，不过很快反应过来，笑道：“来过。” 这个谎他必须得撒，因为他自己也意识到，一路走来的表现太淡定了，完全不像第一次离开大陆的人。 “哦？”林鹤鸣向他投去询问的目光，奈何李亚东根本没有解释的意思，也实在不好追问。 林鹤鸣的公司在九龙半岛，而李亚东此行要去港岛，不是一个目的地，按他的意思是要先把李亚东送过去，不过被李亚东拒绝了，“老林，跑过去还要跑回来，挺麻烦的，你找个瑞士银行把我们放下就行。” “那怎么行，本来想请你吃个饭玩一下，可系公司那边有一批货出了问题，必须得赶紧回去处理一下，也只能下次再请你了，我还系先把你送过去吧……” 这件事情他之前提到过，一批从日国发来的货，不知什么原因被海关扣押了，公司其他人根本处理不了，必须等他回去，因为经销商等着提货，事情还挺急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李亚东才不想再浪费他的时间，毕竟人家在羊城那边已经等了他好久。 “行了，老林，你就别跟我客气了，我时间大把，你还是赶紧回公司处理货的事情吧。” 林鹤鸣再三劝说未果后，也只好让司机变了道，找到一家瑞银分行，把他们三个放了下去。 “东哥，电话你有，随时联系啊。” “ok！”看到四周建筑物上竖着的英广告牌，李亚东挺莫名其妙的就飙出了一句英。 林鹤鸣倒没什么，隔着车门笑着跟他挥手告别，汽车渐渐远去，而齐家兄弟则是一脸崇拜的望着他。 这年头在内地人眼中，能飙外语的人老牛逼了，稍微能整点句子出来的，那绝对就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即便是站在国家层面讲，也是这样，眼下国家各部门都在引进外资，但翻译实在不好找，在校学生就不提，社会上稍微自学过一点外语的，基本都被拉了过去。 他们俩人又哪里知道，李亚东也就只会几句“ok”、“ys”、“ho”，这样的简单英词汇。 “你俩在这等我，我进去取点钱。”李亚东知会了一声后，就走进了银行。 齐家兄弟一般的造型，原本穿的厚棉袄，听从东哥的意思直接扔火车上没带下来，现在上身是一样的长袖海魂衫，下身一人是青布裤子，一人是军绿裤，脚下踩着解放鞋。一看就知道是大陆那边过来的。 俩人蹲在马路牙子上，望着大街上川流不息的车辆，以及人行道上过往的行人，只觉得眼睛不够用。 齐虎忽然用手肘碰了一下齐龙。 “干嘛？”齐龙不明所以的扭过头来。 齐虎也不说话，向着人行道上的一个方向努了努嘴，齐龙会意，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下一刻，鼻血差点没喷出来。 “我日，这些香港姑娘……” 此时在二人的视线之中，正有一个妙龄少女弯腰系鞋带，她身上穿着一件黑色蕾丝边的小衬衫，下身是一件蓝色的紧身牛仔裤，脚下踩着一双红色高跟鞋。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那件衬衫很短，此刻弯下腰去，白皙的后背露出一大块，最最要命的，还是那被紧身牛仔裤包裹着的丰满臀部，正朝着齐家兄弟二人，高高撅起，隐约还能看到里面的粉红裤边…… “虎子，你要以后找个媳妇儿这样穿，还在大街上翘着屁股系鞋带，怎么办？”齐龙摁着裤裆问。 “她敢！”齐龙眼珠子一瞪，“打死她个臭娘们儿！” 再说李亚东，他的穿着打扮比起齐家兄弟要好一些，之前在公司里拿了几套衣服，上身是灰格子衬衣，下身是黑色西裤，脚下是一双黑色皮鞋，单从外表上看，倒是看不出什么端倪。 身上的衣服都是羊城那边的高端货，即便在香港也有很多人这样打扮，可他一开口说话，就漏了馅儿，白话虽然会说，但毕竟不正宗，满满的土渣子味儿，就跟《奔跑吧，兄弟》里的某位同学飙英语一样。 负责接待他的柜员，是一个带金边眼镜的小白脸，瞅了他两眼后，就知道是个阿灿，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显得有些不耐烦的说道：“小额取款去柜机。” 他所谓的柜机就是自动取款机，内地此时还没有，不过香港这边汇丰银行在一九八零年就引入了，瑞银这样的大银行自然也不会落下风。 “我是大额取款。”李亚东淡淡的回话，要不是办理业务必须经过柜员，像这样的货色他理都懒得理。 “大额？”小白脸倒是乐了，瞥了他一眼后，讥笑道：“那你准备取几十万？” 他心里清楚的很，像这样的阿灿，一个月拼死拼活，能有个五六百块的薪水撑死了，连廉租房都住不起，能有几个存款？ “意思就是说我取几十万，也可以取？”李亚东微微眯眼。 小白脸楞了一下，想不到这个阿灿还挺能装，冷哼道：“你要真有几十万存款，不用你预约，我去跟领导申请，让你取！” “那好……”李亚东也懒得跟他废话，直接从裤袋掏出现金存根，从窗口递了过去，“我取一百八十万！” 老子有钱还没地方存吗，要受你这个鸟气？ “多少？”小白脸下意识的就想笑，可拿起存根一看，整个人瞬间懵逼了，他天天经手这样的东西，对于这样的不记名存根的真伪，自然一眼便知，这玩意儿就跟现金支票一样，只要是真的，谁拿来都好使。 “速度，我赶时间。”李亚东莫无表情的说道。 “你……”小白脸慌了神儿，他刚才也就是随口一说，笃定这个阿灿不可能有几十万存款，银行有银行的规定，别说他这样的一个小柜员，大额取款没有提前预约，报到上面去，即便是那些客户经理都没撤。 “快点，别磨磨蹭蹭的，这里装了这么多监控设备，还想说话不算话？”不将他一军，李亚东都感觉对不起自己。 这帮出身在本土的小年轻懂个屁，香港开埠的时候整个岛只有三十万人，现在却有好几百万，这些人是从哪里来的，自然是从大陆过来的。 像世界第一船王包玉钢，日后的华人首富李嘉成，全特么是大陆来的。 谁给你的脸看不起大陆人？ 第两百一十章 小黄牛 银行里很安静，这边的动静不小，很快吸引了大多数人的视线，一个身着浅色西装、系着蓝色条纹领带的中年人，立马凑了过来，了解情况。 从他胸口的铭牌上，李亚东得知了他的身份，是这家瑞银分行的大堂经理。 “不好意思，这位先生，给你来带了不便，我们深表歉意。” 同为职场上打拼的人，为什么有些人可以做到管理层，而有些人一辈子只是个小员工？ 态度决定了一切，特别是在服务行业，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大多都是小喽啰，反而职位较高的人，一般态度都比较谦虚。这位大堂经理的态度就很好，一个劲儿的给李亚东赔不是。 当然，这或许也跟他的那张一百八十万港元的存根，有着很大关系。 香港，毕竟是一个彻彻底底的资本主义社会，在这里什么都是虚的，唯有金钱至上。 一百八十万不算巨款，但也绝对不少，这个年代在香港买下一幢小别墅，还是绰绰有余的。 “请问先生贵姓？能否借一步说话，您放心，这件事情我肯定会给您一个交代。” “免贵姓李……”李亚东的性格向来如此，人敬我，我敬人，人若欺我，我必让你后悔。人家经理态度诚恳，他也没有拿捏，率先离开了柜台。 “这件事情我会汇报给行政科，你这个月的奖金不用想了。”身后传来大堂经理的声音。 柜台里的小白脸，顿时一脸苦涩，好像吃了大便一样难受，偏偏还不敢反驳。 银行大厅的一角，李亚东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椅上，大堂经理让工作人员泡一杯咖啡送过来，然后笑着说：“李先生，既然我们的工作人员作出了承诺，这件事情我们肯定照办，不过一百八十万毕竟不是一笔小数目，如果您真的打算全部提走的话，还请给我们一些时间……” 李亚东如何听不出他话中的意思，说白了就是想要留下这笔存款，只不过说话的方式比较高级罢了。这么大的一间银行，提个一百八十万现金，还准备，准备个毛线。 不过不管怎样，这番话还算中听，他要是真的执意要提，对方也没撤。但他暂时没这个打算，初来乍到，身上放太多现金，是祸不是福。 “算了，我赶时间，先提十万吧，剩下的给我开个账户，存进去。”李亚东莫无表情的摆手，说着，从随身携带的帆布包里，取出一份资料递交了过去。 他虽然没有身份证，但想来利用留学生的身份，办张银行卡应该不成问题，这毕竟是瑞银。 “好，好……”大堂经理顿时大喜，双手接过资料，示意他稍等后，立马就去办理了。 有他亲自介入，办事效率自然极高，不出十分钟，一张银行卡，包括十万现金，就摆在李亚东面前。 李亚东拿起一摞现金数了数，突然有些喜欢上港币了，全部都是面值的“大牛”，以及面值的“金牛”，十万块其实也没多少，直接揣进了裤兜中。 哪像在内地，十万块人民币你得用编织袋装。不过一九八七年，“老人头”大概也快出来了，以后再想随身携带几万块钱，可就轻松多了。 “李先生原来是港大留学生啊，失敬失敬……”看到李亚东准备离开，大堂经理赶紧起身送行。 李亚东笑了笑，没有搭话，径直走了出去。 这个年代，大学生在内地自然是宝贝，但在香港，屁都不算，多如牛毛，这一点他心知肚明。 所以想靠大学生的身份在香港左右逢源，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刚才柜台里的那个小白脸，八成就是刚毕业不久的大学生。 “走了。”来到银行外面，看到齐家兄弟蹲在马路牙子上，望着过往的行人一阵艳羡，李亚东不由苦笑，这也就是附近没有警察，否则这两货一准得被人请去喝茶。 “去哪儿，东哥？” “先去给你们置办一身行头，然后再找个地方落脚。” 此时天色已经不早，李亚东想了想，还是决定明天再过港岛，港岛那边是山地，就热闹而言，晚上肯定不如九龙这边，这个年代的香港他同样没来过，也想感受一下。 三人打了辆计程车，一路来到尖沙咀，齐家兄弟坐在后座上，甚至都没心情欣赏窗外的夜景，眼神全在计程车的计价器上，那红色的数字每跳动一下，他们心脏也会跟着狠狠地颤动。 “妈的，也就坐了半个多小时，车费居然要一百多，怎么不去抢啊！” 三人下了车后，齐家兄弟满脸的不可思议，就这么半个小时，他们一个月的工资居然坐没了。 李亚东呵呵一笑，“习惯就好，香港的物价很高的。当然，人均收入也比较高。”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也不得不承认，别看香港与大陆遥遥望向，但在这个年代，好似完全就是两个世界一样。 尖沙咀背靠维罗利亚港，一直以来都是香港最负盛名的商业街区，这里高楼林立，商铺多不胜数，李亚东先带齐家兄弟走进一家男装店，在美女导购一脸嫌弃的表情中，给他们一人买了几套衣服。 旧衣服直接扔掉，把新衣服换上再走回街上时，那些刺眼的目光顿时销声匿迹。 要不是怎么说“人靠衣装马靠鞍”呢？ 夜市一向是香港的特色，作为旅游老炮的李亚东心里很清楚，一个城市真正的特色美味，往往就隐藏在那些被高楼大厦所掩盖的夜市之中。 一路询人打听了一下，好容易找到了尖沙咀的夜市。 一个略显狭窄的街道，两旁店铺也有，但更多的还是大排档，人声鼎沸。 他就比较喜欢这种调调，可以随心所欲，还接地气。 “你们俩想吃什么？”李亚东问。 齐家兄弟走在比肩接踵的过道上，望着四周热闹非凡的景象，早就有点找不到北了，齐龙讪讪一笑，“东哥，我们跟着你，你吃啥，我们就吃啥。” 李亚东知道他们心里有点怯，想想也正常，毕竟过去在京城，到了这个点，大街上基本已经没人了，哪里见过这种场景，呵呵笑道：“那行吧，带你们吃点香港特色。” 说着，领着二人来到一家做面食的大排档，刚好只剩下一张桌子，被三人给占了下来。 但凡来到陌生的地方，如果不知道哪家店铺的东西好吃，瞅着往人堆里钻就对了。 “老板，三碗牛腩面！”李亚东操着不太地道的白话嚎了一嗓子，不嚎不行，因为周围人太多，声音小了人家根本听不见。 叫好了面后，瞅着旁边有卖咖喱鱼丸的，李亚东又过去买了三碗回来。 等到香喷喷的牛腩面上桌后，又一人要了一瓶啤酒，三人吃得大快朵颐，却丝毫没察觉到，过道一角，有个戴鸭舌帽、穿背带裤的“小黄牛”，已经注意他们好一阵儿了。 虽然李亚东三人已经改头换面，但从他们手里提着的大包小包，以及齐家兄弟身上不自觉的流露出来的淳朴气质上，有心人还是不难看出，肯定是三个大陆仔。 小黄牛看他们吃得这么香，实在不好打扰，吞咽着口水煎熬了好一阵后，等到他们其中俩人已经放下筷子，这才笑嘻嘻的凑了上来…… “三位先生，晚上需要住宿吗，我这边可以提供各种价位段的酒店。” 耳边传来一阵铜铃般的声音，而且说得是普通话，使得李亚东诧异的扭头望去。 是一个假小子打扮的女孩子，宽松的衣衫隐藏了身材，不过五官还算精致，特别是笑起来脸上有两个小酒窝，看起来很可爱。 “不需要。”不过她长得再可爱也没用，李亚东是谁，吃过的盐比她走过的路还多，这对于这种“酒店黄牛”的工作性质一清二楚。 她们带去的酒店大多与实际价位不相符，也就是看外地人不熟悉当地情况，能宰一个是一个，每笔生意，酒店那边都会给她们抽水。 等谈好价格把你带到酒店，如果你发现条件不好，不想住的话，说不定还会引出什么乱子，反过来喷你一脸“要是不住干嘛要过来，我辛辛苦苦的跟你们谈好价格，把你们带过来，你们说不住就不住，这就是不讲诚信”，大多数人最后迫于压力，也只能将就着住了，实在不愿意住的，八成也要上交一点辛苦费。 毕竟出门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敢硬怼终究是少数。 所以她们总能屡屡得手，只要你跟她们走了，不管最后住不住，她们基本都不会白跑。 第两百一十一章 抠出一种境界 别看小黄牛年龄不大，看模样挺多十岁的模样，但这样被人无情拒绝的场景，显然经历过不少，早就锻炼出来了一个强大的心脏。 依旧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样，丝毫不感气馁，“三位大哥，你们晚上肯定是要住店的对吧，尖沙咀这边的酒店虽然不少，但大多价格不便宜，有我帮忙就不一样了，你们告诉我什么要求，我帮你们推荐啊，省得你们四处找，还不一定能找到合适的，你们说是吧？再说了，我也不问你们收费呀，多好的事情，考虑一下？” 她说着，知道李亚东是一行三人的领头者，还冲着他眨了眨眼睛。 李亚东感觉有些好笑，这个小黄牛口才是不错，但经验明显挺稚嫩，也不知道跟谁学的，还知道朝客人放电。 不过你丫的要真想靠魅力征服客人，就不要穿得这么保守嘛。讲实在的，小黄牛的脸蛋还是挺漂亮的，要是着装再女性化一点，指不定看在美女的面子上，李亚东还真跟她走了。 “其实……我们不打算在这边住，待会儿我们要去港岛那边。”李亚东懒得跟她纠缠，直接说道。 却哪知小黄牛一听，不忧反喜，“去港岛啊，那正好，实不相瞒，我就住在中环，那边我更熟悉！” “……” 李亚东微微有些无语，心想：要不是看你长得可爱，才懒得搭理你，长叹口气道：“小妹妹，你做不了我们的生意，我们不打算住酒店，是准备过去租房子的。” 这倒是一句真话，李亚东早就想好了，明天过港岛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找房子，用屁股想都知道，港大那边不可能有宿舍安排给他。 港大说是大学，其实规模小的很，他上辈子去参观过，占地面积顶多相当于内地省会城市里的一所高中。 本地学生都安排不下，哪还有宿舍安排给他？ 没办法，香港寸土寸金，几乎所有学校里的床位都十分紧张，僧多粥少。 再一个，他带着齐家兄弟一起，即便学校里有宿舍住，也实在不合适。 所以，房子是必须要租的。 李亚东满以为小黄牛这下应该放弃了，但显然低估她的业务范围，同时也轻视她对赚钱的执着劲，“是要常住？有证件吗？如果有的话，我帮你们找啊，我不知道你们清不清楚，港岛那边属于丘陵地貌，平均海拔三四百米，山多地少，好多房子都是建在山上的，想要找到合适的住处，没个熟人带路可不容易。” 听她这么一说后，李亚东不禁微微蹙眉，他之前倒还真没细想，跑到港岛那边到底好不好找房子，毕竟这个年代可没有互联，而且香港的情况很特殊，房子非常紧俏，不像内地。 最关键的还是港岛那边的地形，要知道港大就是建在山上的，附近是个什么情况，大概也就不难想象，万一房子不好找，山坡上爬来爬去，能累死个人。 旁边有个地方叫作“山顶”，这个李亚东倒是知道，奈何那是与浅水湾齐名的顶级富人区，一幢山顶别墅的价格，日后都是以亿为单位计算的，哪怕是在这个年代，估计都要大几百万一幢。 买的话，目前肯定是买不起的，租的话，这样的别墅只怕没人会拿来租。 “你真住在中环？”她刚才说的话，李亚东根本就没信。 “大哥，你这话说得，我还能骗你不成？”似乎为了证实自己是一个讲信誉的小黄牛，她从背带裤的口袋里掏出一个粉红色的小钱扎，然后抽出身份证递了过来。 李亚东没接，低头一看，家庭住址确实是在中环，同时也知道了小黄牛的名字，江媛。 “假如让你帮我们找房子，费用怎么收？” 小黄牛心头一喜，知道已经初步赢得了对方的信任，那么这笔意料之外的买卖，几乎就成功了一半，这显然比给酒店拉人赚得更多。 “这位大哥，这样好了，你把要求提出来，我肯定帮你找到，至于佣金的话……就给一个月的房租，你看怎么样？” 李亚东看了她一眼后，点头道：“可以。” 小黄牛楞了一下，显然没想到对方居然这么爽快，她甚至已经做好了扛价的准备。 “不过……” “啊？”小黄牛眼珠子一瞪，心说：就知道没有这样的好事，什么时候大陆仔出手都这么阔绰了？ “我不想等，房子的话，明天必须敲定下来，能办到吗？” 听到对方不是想要还价，小黄牛不禁长出口气，“行啊，那要不然……我明天带你们一起去看？” “可以。” 双方就这样达成了交易，不过李亚东他们今晚肯定还得住酒店，小黄牛一双大眼珠子骨碌碌的转着，“三位大哥，现在要过港吗？” 李亚东一眼就洞穿了她的小心思，还真是个小财迷，似乎连今晚的住宿都不想放过，想了想后，说道：“算了，我们今天刚从内地过来，舟车劳顿，有点累了，就在这边住吧。” “那行，我带你们去酒店，想住什么样档次的……” 正所谓术业有专攻，小黄牛对尖沙咀一带的酒店确实非常了解，按照李亚东“随便”的意思，把他们带到了一家经济型的快捷酒店，大概是担心搅黄了明天的大买卖，这一笔倒是没敢下狠手，顶多捞了个几十块的介绍费，毕竟房费也就两百多，不然完全可以把他们带去星级酒店。 李亚东要了两间房，酒店只剩下标间，齐家兄弟一间，他一个人一间。 小黄牛一直把他们送到房间门口。 齐家兄弟先回了房，李亚东关门前，对她说道：“明天早点吧，房子的事情越快搞定越好，我接下来还有别的事情要办，七点在楼下大厅等，可以吗？” “哦……好。” 李亚东点头示意了一下，正打算关门…… “诶，你等等。”这时，小黄牛突然凑了上来。 “干嘛？”李亚东不明所以。 “那个……你这间是双人房，一个人住太浪费了吧，能不能……” “啊？”这下该轮到李亚东傻眼了。 小黄牛看了他一眼，弱弱的说道：“你看哈，我要是现在回家的话，明天一早还得过来，一来一回坐隧道小巴要三十块……” “……”李亚东真是无语了，见过小气的人，还从未见过这么抠门的，明天帮他找好房子，一个月房租怎么的没个上千块啊，居然还要扣这三十块钱。 “你一个姑娘家，跟我一个陌生人住一屋，就不怕……” “你……你应该不是那样的人吧？”小黄牛嘿嘿一笑。 “我是！” “啊？”小黄牛吓得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李亚东算是服了，明明胆小得要死，为了抠那么一点钱，居然不惜以身犯险，这也幸好是遇到他。 不是说他有多么正人君子，只是他自认是有女朋友的人，不会去干背叛爱情的事情。 李亚东直接走了进去，门没关，小黄牛站在门外纠结好一阵儿，但最终还是蹑手蹑脚的走了进来，然后轻轻把房门关上，只上了一道锁。 “我睡这张，你睡那张……” 李亚东左右一指，看她一脸怕怕的表情，不禁又是一阵无语，以免她胡思乱想，一边从帆布包里取出衣服，一边说道：“我得洗个澡，在火车上待了好几天，身上不舒服。” 幸好酒店的浴室不是玻璃墙面的，不然就尴尬了。 “哦，那我先睡觉，待会儿你洗好了，麻烦叫我一下，我也想洗……” 李亚东楞了一下，心想资本主义就是资本主义，小姑娘们的性格不知道比内地开放多少。 “你该不会平时在家都舍不得洗澡吧？”他忽然想到什么，不由打趣着问。 “哪有……”小黄牛俏脸一红，反驳道：“家里水要钱，平时洗得比较快而已。” “……” 第两百一十二章 租房 李亚东确实有点累，洗了个澡后，早早睡去，等第二天醒来，发现小黄牛缩卷在被窝中，睡得正香，连衣服都没脱，感觉又好气又好笑。 “起来了！” 小黄牛的警觉性很高，听到声音，立马从床上坐起，她的帽子没带，原本扎起来的头发也放了下来，使得李亚东第一次看清了她的真面目。 一个挺秀气的女孩子，大眼睛，长睫毛，琼鼻挺翘，樱桃小嘴，皮肤白皙。 看到她，会让你想起八十年代香港电影中的那些天然去雕饰的素颜女星。哪怕以一个未来人的眼光来看，也不会感觉到老土，身上有股清新、自然的气息，跟日后香港街头的妖艳贱货，完全是两种画风。 “有这副脸蛋，做什么黄牛啊……”李亚东小声嘀咕一句，跑去刷牙洗脸去了。 “啊？你说什么？” “没什么！” “哦……” 洗漱完毕后，一行人四人下了楼，齐家兄弟走在后面，望着前面俩人一顿猛瞧，要知道他们刚才可是看到这俩人一起从房间走出来的，这姑娘昨晚才认识的，直接就……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东哥真乃神人也！ “虎子，这件事就当没看见，烂在肚子里，懂吗？”齐龙咬着耳根子说道。 “为……啥？” “你特么猪脑子啊，被薇姐知道还得了？” “哦！” 酒店没有早餐，不过旁边有个粉肠店，李亚东带着三人走了进去。 “老板，三份牛肉粉肠，三份骨头汤。”他知道问了齐家兄弟也等于白问，反正俩人也不挑食，干脆直接帮他们叫了。 “老板，我要一杯豆浆。”小黄牛说道。 “你早上就喝一杯豆浆？”李亚东诧异。 “是啊，我吃得很少的……” 我看你是抠吧。李亚东心说。没好气道：“今天还要靠你找房子，多吃点，待会儿别走不动路，这顿我请。” “真的？”小黄牛一脸欣喜。 “骗你有意思？” “哦，那谢谢了。老板，再来一份鱼肠粉，一份生煎，一个荷包蛋。” 李亚东：“……” 餐桌上小黄牛吃得不亦乐乎，李亚东尝了她一个生煎，还收获了一个幽怨的小眼神，不禁白眼一翻，“好好，我还你。老板，加两份生煎……” 真是信了你的邪！ 吃完饭后，在如何前往港岛的问题上，俩人产生了分歧，按小黄牛的意思，是四人步行两公里，然后去坐隧道小巴，这样能节省不少钱，而李亚东自然选择打的。 要是几百米也就算了，两公里，走你妹啊走。 “小抠门，别担心，不用你出钱，你今天一天的费用我全包，这样总行了吧？” 一听这话后，小黄牛面色一喜，忽然想到什么，不禁问道：“李大哥，你们真是从大陆来的？” 俩人昨晚一间房里睡了一宿，搞清楚名字自然不在话下，在她看来，这三个大陆仔跟过去遇到的那些人，完全不一样。这几年随着《中英联合声明》的发布，香港回归已成定局，大陆那边也时常有人过港，而且基本都是内地公司的高管，可即便是那些人，一个个的都寒酸得要死，要从他们身上炸出点油水，实在太难，她做酒店黄牛一年半的时间，这样出手阔绰的大陆仔，还真是头一次遇见。 “当然……”李亚东点头，知道她脑袋瓜儿里在想什么，没好气道：“大陆没你想得那么不堪，你们香港不过区区几百万人，大陆十三亿人口，还不准有一拨有钱人？” “是这样的吗？”小黄牛一脸迷糊，这番话倒是有些颠覆了她一直以来对大陆的认知，几乎与所有土生土长的香港人一样，她总觉得大陆那边的人们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吃不饱，穿不暖，土里土气的，逢人见面就喊“同志”。 李亚东懒得过多解释，付完账后，出门拦下一辆出租车。 这年头在香港打出租，可比内地便捷得多，刷着红白油漆的皇冠出租车，大街上随处可见。至于私家车，多以日系品牌为主，四四方方的奔驰以及凯迪拉克也有不少。 从尖沙咀到港岛不算太远，过红磡，然后走海底隧道，出来就是港岛，右拐即到中环。接着沿德辅道，过西营盘，就到了香港大学。 “李大哥，你们准备找个什么样的房子？”出租车出了隧道后，小黄牛就开始询问起来，以便提前确认好目的地。 “情况是这样的，我呢，接下来要在港大读书……” “什么？！”李亚东一番话还没说完，就被小黄牛打断了，诧异的望向他问道：“你去港大读研究生？” “差不多吧……”李亚东也懒得解释太多，继续说道：“房子最好稍微离学校近点，然后空间大点，带院子的那种最好，因为我们是三个人住，而且我这两位小兄弟，平时还要练功夫。” “功夫？”小黄牛坐在副驾驶座上，惊讶的回头打量了齐家兄弟一番，实在没想到这两根木头居然还会功夫，香港六十七年代，邵氏的功夫片大红大紫，小黄牛就是那个年代出生的，从小看功夫片长大，对于会功夫的“大侠”，向来十分敬仰。 李亚东见她有点走神，拉回话题道：“就这点要求，应该不算难找吧？” “就这点要求？”小黄牛没好气道：“李大哥，你是不知道香港的房子有多紧俏，港大那边的房子我知道，基本就三种。一种是唐楼，都是挺老的房子，一般面积不大。第二种是政府建造的廉租房，也有人拿来出租，优点是比起唐楼新点，上下楼有电梯，可空间就更小了。最后一种是海景房，靠近西区码头，价格贵不说，距离港大也不算近，一般八千尺的面积，一个月租金要两千块。” 听她这么一说后，李亚东不禁微微蹙眉，唐楼和廉租房，他是肯定不会考虑的，香港电视剧里这样的房子见多了，空间太小。海景房倒是可以考虑，离学校远就远点，到时弄辆交通工具也就完了，但是八千尺，也就是八十平方，三个人住还是有点挤。 这样一想着，他不由说道：“那这样吧，咱们先去看看海景房。” “行。”小黄牛点头后，跟出租车司机说了一个地址。 约莫半小时后，四人在一个位于山坡上的小区门口下了车，小黄牛示意李亚东三人稍等，跑到保安亭里跟两名保安交流了好一阵儿，似乎问来了几个电话，抄在手上，然后跑到路旁的电话亭里，一一打了过去。 “怎么样？”看到她打完电话走回来，李亚东不由问道。 “有几户出租的房子，不过运气不好，只打通了一个电话。” “那就先看看这家吧，我估计这里的户型基本都差不多。”李亚东点头道。 “嗯，我已经联系好了，这个小区的安防还算可以，没户主的同意咱们进不去，等她给保安亭打电话。” 不大会儿功夫，保安亭里走出一名胖乎乎的保安，对着几人招手道：“行了，黄小姐让你们进去，四幢三单元。” 他说的是粤语，小黄牛同样用粤语表示感谢后，带着李亚东三人走了进去。 小区的房子都挺新，清一色六层联排屋，走在这里你根本无法意识到现在是八十年代，给到李亚东的感觉，倒是有点像内地三十年后的新农村。 第两百一十三章 歧视 小区周围的坏境李亚东还是满意的，因为是建在半山坡上的缘故，空气很清新。就算没有院落，小区里的公共面积也不小，足够齐家兄弟日常锻炼。 缺点大概就是没有电梯，另外所谓的海景房，其实根本看不到海，港岛天气向来多变，站在小区里眺望远方，能看到只有一片白雾。 一行人到了地方，叩门后，房门很快被打开。 房东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满脸横肉，带着珍珠项链和黄金耳坠，略显傲慢的问道：“就是你们要租房子？” “是的。”小黄牛笑着点头。 房东看了她一眼，道：“刚才应该就是你给我打的电话吧，呐，事先说好，房租每月两千五百蚊，年付。价格要是能接受，我就让你们进来看。” “不是……夫人，你总得让我们先看看房子吧，没看过我们怎么知道值不值这个价？”小黄牛想赚钱不假，但办起事来还算尽心尽力。 “是啊，租金多少稍后再议，还是先看看房子吧。”这时，李亚东笑着开口道。 却哪知一句话刚说完，房东就皱起眉头，“大陆仔？” 李亚东也情不自禁的蹙起眉头，没有说话，点了点头。 “啪！”回应他的一个利落的关门声。 “妈的！”齐家兄弟一看火冒三丈，正准备抬脚踹门，被李亚东制止住。 “没事，咱们有钱，还怕找不到房子吗？走！”他话虽然说得轻松，但心里有多气愤只有他自己知道，已经有些年头没被人如此鄙视过了。 “就是，房子多的很，也不是所有房东都这样……”小黄牛略显尴尬的附和。 可接下来的情况，却狠狠地给了她一记耳光，旁边还有几个小区，与这里一般的档次，都是所谓的海景房。接连看了三家，一听说租客是大陆仔，虽然不至于甩手关门，但全都表示不愿意租，连价格都不谈。 “这……”一行四人走出小区，站在光洁的柏油山道上，连小黄牛自己都感觉有些无语，同为香港人，她到今天才发现，这些稍微富裕一点的本岛人，居然这么反感大陆人，换她们那边反而没这么明显。 李亚东面沉如水，好半晌没有说话，抬头望向一个方向，伸手指了一下，道：“那边的山顶别墅有人出租吗？” “啊？”小黄牛吓了一跳，第一感觉就是他肯定在说气话，摆手道：“肯定没有，那些屋主根本就不差钱，就算房子空在那里，估计也不会拿来租。” 这一点李亚东早就想到了，也就是随口一问，存着侥幸的想法，又说道：“港岛这边有什么小别墅出售吗，偏一点没关系，只要价格不超过一百万，我都能接受。” “什么？！”小黄牛一脸不可思议的望向他，下意识的问，“你有这么多钱？” “跟你说了，不要小瞧大陆人！” “哦……”小黄牛吐了吐舌头，知道他正在气头上，也没有在意他说话的语气有点重。但眼前这三个大陆仔，还真是吓了她一大跳，居然拥有百万身家，到底什么来路啊。 “小别墅有肯定是有，不过……我通常不去那些地方，所以……” 她一番话说得委婉，但李亚东已经明白意思，想想也是，小黄牛的家境明显不好，在香港应该属于比较底层的那一类人，没事谁会去富人的别墅区找不自在。 资本主义社会，金钱至上，刚才这些住普通小区的香港人，或许只是瞧不起大陆人，但那些真正的香港富豪，只怕连一般的本土人都瞧不起。 “那个……李大哥，我基本知道了你的需求，其实我家那边倒是有个房子倒挺适合你们住的，属于顶层房，后来拓建的，王伯弄得还挺好的，种了好多花花草草，原本打算自主，好像他儿子在外面欠了钱，现在想租出去，房间是不大，但是住在那整个楼顶都是你们的，龙哥虎哥要练武的话，绝对不愁没地方，还不怕打扰到别人。” “哦？”听她这么一说后，李亚东脑子里想象了一下，大致也就有了个画面。 思忖片刻后，回道：“行，那就过去看看。” 四人沿着山路向下走去，运气好算不错，半道上打到一辆出租车，师傅抄了近路，恰好从山顶这边经过，李亚东坐在后座靠窗的位置，伸手指向山顶上隐约可见的别墅群，淡淡的说道：“一年之内，我要在这里买下一栋别墅。” 这话一出口后，齐家兄弟倒是没啥感觉，东哥在他们心中近乎半神的存在，对他的话从不怀疑，倒是把小黄牛和出租车司机惊得不轻。 司机师傅是个挺和善的中年人，竖起一根大拇指道：“小伙子，好志气！” 小黄牛笑了笑，没说话，她不知道李亚东是否真有一百万，即便有，想在一年之内买下一栋山顶别墅，也是痴人说梦。那里最便宜的一栋别墅，至少也要大几百万，而想要将一百万，在短短一年之内，翻出几倍不止，大概跟做白日梦也没啥区别。 出租车一路驶向中环，然后在一栋老旧小区门前停下，这里的房子虽然也有五六层，但跟之前港大那边的小区显然没法比，看起来十分老旧，如果李亚东预料不错，应该就是小黄牛之前说过的唐楼，看模样最少也有三四十年的历史。 小黄牛一路带着他们，七拐八弯的来到其中一栋楼房底下。 “到了，就在顶层，我家住五楼，刚好在你们下面。” 李亚东抬头望去，发现顶层上确实拓建了两间房子，在楼底下只能看到一个大概轮廓。这样的房子在日后应该算是违建，不过这年头显然没人管。 楼道很狭窄，一路向上，李亚东四处打量了一下，一层至少住了七八户人家，典型的筒子楼。 “诶，媛媛回来了……” 来到五楼后，有位坐在廊道里看报纸的老爷爷，笑着跟小黄牛打招呼。 “是啊……”小黄牛凑到他旁边，蹲下身子，笑嘻嘻的问，“马伯，我奶奶生气没？” “你还说……”马伯伸出枯槁的老手在她额头上点了一下，没好气道：“整晚上不回家，你奶奶担心得要死。” 小黄牛吐了吐舌头，“我打过电话回来的。” “打电话有什么用，九龙那边这么乱，你一个姑娘家以后还是少去为好……”马伯显然是个热心肠，看的出来也挺喜欢小黄牛，语重心长的教训了老半天。 小黄牛虚心受教，半点厌烦的神情都没有，完了后还不忘保证道：“我知道了，马伯，等我攒够了学费就不去了。” 他们聊天全程用的粤语，不过李亚东还是听懂了，这时才知道，原来小黄牛还在读书，看年龄应该是一名大学生，就是不知道在那所学校。 挺不容易的，她并未提及自己的父母，一回来就问奶奶，李亚东猜测八成父母已经不在，不然以香港这边的薪资水平，如果父母还健在的话，应该不至于让孩子读书之余还要打工攥学费。 小黄牛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先将李亚东三人带到了楼顶。 “你们看看吧，如果觉得可以的话，我再去喊王伯，他现在搬到四楼住了。” “好。”李亚东点头后，四下打量起来。 其实就是一个露天的楼顶，然后在楼梯口一侧，盖了两间房子，不算大，房子是联通的，香港人总能在狭窄的空间里倒腾出来很多花样，除了没有厨房外，卧室、客厅、书房、卫生间，倒是应有尽有。 而且卧室有两间，主卧放的是一张大床，次卧则是双人床，明显特地装修过，地面铺了木地板，顶上还吊了天花板，干净整洁，如果不看外面，你绝对想不到这是一个违建房。 第两百一十四章 507 这是屋内的景象，屋外正如小黄牛之前所说一样，栽种了很多花花草草，虽然不是什么名贵品种，但茵茵绿绿的，让人看着也心旷神怡。 而且面积确实够大，除去房子外，至少还有两三百平，给大妈们跳广场舞都足够了。 “这个楼顶只有我们用？”李亚东问道。 “嗯。”小黄牛点头，“王伯交了钱的，不然你以为能给建啊，以前还经常有人上来晒被子什么的，现在也没有了，他因为急着租出去，所以没上锁，你们如果租下来的话，可以弄个锁把楼道门锁起来。” 李亚东了然，又望向齐家兄弟问道：“阿龙阿虎，你们感觉怎么样？” “东哥，我觉得挺好的，比之前那些小区好多了，起码以后练武不会被人当成猴看。”齐龙嘿嘿笑道。 齐虎也笑着点头。 “那行吧。”李亚东看他二人没什么意见，也懒得再去找，省得再受气，卧薪尝胆最多也就一年，一年之内如果他买不起一栋山顶别墅，干脆从这里直接跳下去得了，省得重活一世，丢人现眼。 “那我去喊人了？”小黄牛心头一喜，这间房子王伯租了好久都没租出去，卖又不能卖，这下算是替他解决了一个大烦恼，他那个衰仔儿子在外面欠了钱，如果再还不上，人家又该来泼油漆了。 李亚东点头后，小黄牛蹦蹦跳跳的下了楼，不大会儿功夫，就带着一位穿着白色两根筋的老伯，走了上来。 “王伯，他们是我朋友，是从大陆过来的，到港大留学的哦。”小黄牛这回留了个心眼，先道明了李亚东的身份。 “哦，留学生啊，那没事，那没事……” 果然，王伯笑着摆手，示意不打紧，接着打量了一番眼前的三名小伙子，最后视线定格在李亚东身上，问道：“怎么样，小伙子，看得还满意吗？” “还行。”李亚东点头，淡笑着问：“老伯，租金多少？” “既然是媛媛的朋友，我也不跟你们讲价了，一个月就算九百块，你看行吗？” “可以。”李亚东很爽快的答应下来，因为九百块确实不算贵，眼下虽然港元汇率持续走高，但官方兑换人民币的汇率也就:。当然，黑市更高一些，能达到八毛。 所以依照官方汇率，九百块也就相当于四百五十块人民币，按目前香港的消费水平，这样带露台的房子，可用面积好几百平，家具齐全，四百五十块，真心不算贵。 “不过……”王伯讪讪一笑，显得有些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手，“小伙子，如果可以的话，你看……租金能不能尽量年付？” 他也知道自己的要求有些苛刻，毕竟像他这样的房子，市场行情一般都是月付，顶多也就三月一付，能租这样房子的人，鲜有人能一次性拿出这样多钱的。 李亚东之前已经听小黄牛讲过，他好像急等钱还债，想了想后，回道：“行。” 王伯顿时大喜，二话不说，走进房间里，拿出笔和纸，开始给他拟租房合同。 李亚东也适时地从口袋掏出钱，点好一万零八百块，看他合同上写了押金一千，想想也在情理之中，又补了一千块，一起递了过去。 “好好……”三伯笑着接过钱，乐得嘴巴都合不拢，这下儿子的债算是有着落了，不用再担心那帮衰人来泼油漆了，这几月别说他们一小老小搞得人心惶惶，就连邻居们都被牵连着担惊受怕，都怪那个不争气的死衰仔啊。 王伯显然有备而来，从腰间取下一串钥匙交给李亚东，又嘱咐了几句后，就兴高采烈的下了楼。 “喏，你的那份。”李亚东从裤袋里摸出一张金牛，递给小黄牛。 小黄牛大喜，眼睛都绿了，连声道：“谢谢东哥。” 她原本是喊“李大哥”的，但见齐家兄弟都这样叫，也就跟着变了叫法。 小黄牛掏出自己的那只粉红色小钱扎，正准备找钱，李亚东却摆手道：“算了，别找了。” “啊？那怎么好意思……”她话虽这样说，但手上的钱包早已放进了裤袋中。 看得李亚东十分无语，没好气道：“下午还得麻烦你一下，我们要置办一些东西。” “没问题！”小黄牛拍着胸口保证。 “那……东哥，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下午你出去时叫我，我就住楼下。” 小黄牛走后，李亚东三人就开始打扫卫生，虽说房间并不脏，但毕竟是人家住过的，不擦洗一遍，总感觉心里不舒服。 忙活了一个多小时，也差不多到了饭点，那么问题来了，该去哪里吃饭？ 这间房子里不能烧饭，这一点倒是挺让人蛋疼的。 李亚东趴在护栏边四周瞄了一圈，他有近视，太远的地方看不清，但近的地方又实在没发现餐馆。 齐家兄弟眼神倒是好，可你猜怎么着，不认识繁体字，真要听他们的话，能把你带到公共厕所信不？ “阿龙阿虎，接下来除了练功夫外，你俩还得学认繁体字啊，不让以后根本出不了门。” “知道了，东哥……” 无奈之下，李亚东只好带着俩人下了楼，准备去叫小黄牛，提前出发采购，顺便吃顿午饭。 来到楼下，房门没关，但外面有层铁闸门，李亚东喊了一声“江媛”，小黄牛立马从房里钻了出来，给他们开了门。 一个可以称作“蜗居”的小房子，还硬生生的分割出来两室一厅，外带厨房和卫生间，目测面积不超过三十平。里面的摆设十分简单，而且很陈旧，除了实用的桌椅板凳外，几乎没有其他东西。 “干嘛要出去吃呀，外面好贵的……”听李亚东道明来意后，小黄牛眼珠子骨碌碌的转着，笑嘻嘻的说，“让我奶奶烧吧，她烧饭可好吃了，你们给个菜钱就好，吃完我们再出去。” 李亚东对她已经彻底无语了，正准备说点什么的时候，小黄牛突然大喊道：“奶奶，怎么还不烧饭啊，家里来客人了，中午要多烧点……” 差点没震破李亚东的耳膜。 “不好意思，我奶奶耳朵不太好使……”小黄牛讪讪一笑。 “来了，来了……哼，我还没生完气呢，一晚上不回家……”一个带着老花镜的老奶奶从房间里走出来，骂骂咧咧的说道，听着让人感觉莫名的喜感。 她看到李亚东三人后，露出一副恍然神情，“哦，媛媛，这就是你说的三位朋友吧？” “是啦是啦，都说没骗你了，我就是帮他们找房子去了，现在就住楼顶上王伯的房子里，不信你可以去看呐。” “好啦好啦，信你了……” 这间小房子里虽然只住着两个人，但李亚东看得出来，这一老一少都很幸福，单是听她们斗嘴，就能从中感受到家的温暖。 这不禁让他想到了自己的家、自己的母亲，如今家里的几个兄弟姐妹，天天要操持生意，陪伴母亲的时间肯定越来越少，寻思着将来在这边买了房子后，干脆把她接过来住，就是不知道她愿不愿意。 毕竟年龄大了，一般上了年纪的人，都怎么不愿意背井离乡，这一点他深有体会。 李亚东原本是不想打扰的，奈何老奶奶实在太热情，也只好作罢。 “东哥，你们想吃什么，我现在马上去卖，菜场不远。”小黄牛不知从哪里摸出一个小本子，笑嘻嘻的问。 “你自己看着办吧。” “那就弄个叉烧，弄个肉圆，弄个干贝，弄个蒜茸白菜，再弄个碗仔翅，四菜一汤，都是我奶奶的拿手菜，你看行不？” “可以。”李亚东点头。 “那我算一下……”小黄牛拿着一只圆珠笔，趴在桌子上写写画画，好半晌后，停下笔来，笑嘻嘻的伸出手，“一共七十八块六，谢谢东哥。” “……” 第两百一十五章 MC16 李亚东很想问问小黄牛，这笔账到底是怎么算出来的，是不是把油盐酱醋都给算上了，不过最终看在老奶奶的手艺确实不错的份儿上，也就放过了她。 饶是他都不得不承认，老奶奶这一手香港菜的确地道。 四人吃过饭后，就一起下了楼，了解到距离小区最近的一家茶餐厅，也要左拐右拐的穿过两条街道后，李亚东略微苦恼的拍了拍脑门。 “小黄牛，有笔买卖你愿不愿意做？” “愿意呀！”小黄牛一脸兴奋，她现在也知道东哥出手阔绰，跟他做生意，绝对不会吃亏。 “以后我们三个干脆就在你家蹭饭，你让奶奶平时多备点菜，早上就算了，每天几个人吃饭会提前打电话过来说，伙食费你自己记个账，一个月一结，一周一结，都可以。怎么样？” “好啊！”小黄牛想都不想的回道，这笔买卖虽然不见得能赚多少钱，但至少能把她和奶奶的伙食费省出来，而且吃得也好，当然得干了。 就好像今天中午，她和奶奶就白吃一顿大餐…… 小黄牛带着他们在中环附近溜了一圈，买了些必要的生活日用品，也使得李亚东三人终于对这一片熟悉了一些，从百货商场走出来时，街对面的一家摩托车行，引起了李亚东的兴趣。 “东哥，你要买摩托车吗？”小黄牛问。 “不买个交通工具，从这里去港大这么远，怎么走？” “坐公车啊，中环这边有直达港大的公车，才两块钱。” “没兴趣……”李亚东撇撇嘴，他才不要每天守着点去等公车呢，对他来说，时间就是金钱，等学校的事情处理好，他就得开足马力赚钱了。 原本他甚至打算买辆轿车，但寻思着这年头大概没有学生会开车去上学，不想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也就放弃了这一计划。而摩托车就不一样，香港一九八七的人均gdp都能比肩日国，作为最基本的代步工具，摩托车几乎都已经被有钱人淘汰了，大学生骑辆摩托车上学，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李亚东不用去港大看，就知道肯定不少。 “走，过去瞧瞧……” 四人拎着大包小包，穿过马路，来到摩托车行。 这家车行规模不小，能开在中环最大的百货商场对面，不难想象资金实力还是非常雄厚的，兜售的大多都是进口摩托车，只是这个年代哪怕是进口摩托车，样子长得都挺磕碜的，店外摆了两大排，李亚东一顺的看过去，却是没有看中一辆。 香港不比乡下，这要是在乡下也就算了，在香港这样的国际大都市中，时常要骑在屁股底下的玩意儿，长得太磕碜，李亚东实在无法接受，毕竟他也是要面子的人好吗？ “先生，有看中的吗，店里今天搞活动，当天订购有价格优惠哦。”从里面走出一位女销售员，看出李亚东大概是购买者，凑到他旁边笑呵呵的说道。 李亚东笑着摆手，打算离开，实在是因为没看到好货，所以不想浪费时间。 “诶，先生别走啊，要是不满意的话，我们里面还有很多车，而且都是精品……” 女销售员值班快值了一个小时，马上就要轮岗了，好容易等到一拨客人，哪里能让他轻易离开，挺着微微露沟的丰满胸脯，直接顶在了李亚东身前。 李亚东看了她一眼后，微微无语，潜台词是“你赢了”，跟随她走进了店里。 还别说，要是不进来，李亚东今天说不定真要后悔，里面的摩托车，跟外面的完全不是一个档次，这生意做得倒也蹊跷，门口摆出去吸引眼球的，居然都是一些低端货，好东西全藏里面，而且还没有玻璃墙面。 这老板要不是傻，那就绝对是门路很多，根本不愁生意。 “东哥，你看，这台摩托车也太帅了！”齐龙的性格本就外向，此时已经不像刚入港时那么拘谨，身处在装修豪华的摩托车销售大厅里，也敢嚎一嗓子京城话。 女销售明显楞了一下，但毕竟年龄摆在那里，约莫三十上下，好歹有些职业素养，再看这几个大陆人衣着也不寒酸，依旧笑容不减，介绍道：“这位先生好眼力，这可是铃木最新款的公路霸主级机车……” 比较尴尬的是，李亚东却根本不听她讲，径直走向了大厅中央，那里有一个木质圆台，上面停放着一辆红白相间的摩托车。 “srr？” 女销售诧异的看了他一眼，点头道：“原来这位先生还是行家啊，这款上市不过一年，刚刚入港，我们店也是上个礼拜刚到的货，想到先生消息这么灵通。” 李亚东嘴角不禁勾起一抹笑意，他消息灵通个屁，只是本田的这款二冲程暴力战车，接下来将毒倒一代人，但凡对机车有点兴趣的人，不可能不知道。 发哥在两年之后会拍摄一部电影，名字叫作《阿郎的故事》，里面的坐骑就是这款战车的第二代版本，不知迷倒多少俊男靓女，女人自然是为发哥倾倒，而男人，大多则更痴迷里面的战车，也就是srr。 号称十年代的烈火神车。 这款，虽然比不上发哥的那款帅气，但在这个年代，开到大街上，回头率也一样不会低。 当然，这还是次要的。 最重要的是它的性能，它采用的是水冷式v型度二行程双缸引擎，比起日后的大多数赛车上配备的四缸引擎，更为纯粹，更为暴力，若非排放问题使这款引擎最终停产，srr的暴力美学起码还要延长二十年。 据说全世界只生产了两万台，比要稀少得多，今天能在这里碰上一台，李亚东有种中了大乐透的感觉。 前世虽然喜欢机车，但等到有资本玩车的时候，却是已经过了玩车的年龄，一直让他引以为憾，今天这部车子，必须得拿下。他在心里对自己说。 但脸上还是不漏声色的问，“这辆车什么价格？” “先生，非常不好意思，有件事情我得事先跟你说明一下……”女销售员笑着解释，“这辆车目前店里仅有一辆，是作为样品车的，如果要买的话，就得先下订单，我们会在两个月内完成交付。” 她说了这么一大堆，其实用一句话就能概括：这辆车不卖。 李亚东笑而不语，他实在不好去猜测，这个年代是否已经有了这样的套路，只是淡淡的说，“这样吧，把你们经理叫来，我跟他谈谈。” “先生，我需要提醒你一下，这款的售价高达十五万港币。”女销售员含笑望着他。 然后李亚东就瞬间了然，这是在试探他的口袋有多深。 他要是傻不拉几的仗着荷包鼓鼓，会错了意，直接给怼回去，今天八成要被宰。 别不信，换成齐家兄弟来试试，绝对会以为对方瞧不起人，刚好自己也不差钱，开口就是一顿骂。 那这位经验老道的少妇，可就乐了…… 既然你擅长表演，那哥们儿就今天给你上堂表演课。这样一想着，李亚东面色一窘，道：“怎么这么贵啊？” 然后下意识的看了看齐家兄弟，又望了望小黄牛，最后才将视线转回到女销售员身上，弱弱的回话，“要不……你先去问问你们经理，看他愿不愿意卖，如果卖的话，我们凑凑看，兴许……能凑够……” 果不其然，一听这话后，女销售员情不自禁的蹙起眉头，心里对这几人的财力有了一个大概的估计，约莫砸锅卖铁，勉强能凑出十五万。 这就比较尴尬了。 “那……好吧，您稍等。” 说着，女销售员转身离开，向着大厅一侧的一间办公室走去。 “东哥，我没钱的……”小黄牛摸着小心肝说道。 李亚东白眼一翻，没好气道：“放心，问谁借钱也不可能问你借钱啊，你这么抠门，谁能问你借到钱，我还真不信了。” 一听说不用问自己借钱，小黄牛顿时一身轻，其他的话完全没放在心上，“那你刚才……” “跟她演戏罢了……”李亚东也懒得解释太多，换作聪明人，又是跟他一伙儿的，现在怕是早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到现在还要开口问，那就说明不是简单解释一下，能解释得通的。 “可是……东哥，你真打算开辆十五万的摩托车去学校？”小黄牛虽然搞不懂其中道道，但现在终于确信他是有一百万身家的，而且看这模样他似乎真打算买，有点被吓到的意思。想起了初中时老师教的一个成语，叫作“一掷千金”。 “没人跟你说价格，你知道它值十五万？”李亚东没好气道。 srr的价值，外观只占一部分，绝对算不上重头，精华是在内里，这间展厅里绝对有外观并不逊色于它，但价格要低很多的机车，寻常人哪懂得这里面的道道？ 他真心没有炫富的打算，只觉得碰上一部实在不易，要知道全世界才两万辆啊，错过可就错过了。 再说了，他骑机车难道不会带头盔的吗？摩托车停在学校外面，鬼知道是谁的？ 第两百一十六章 表哥 不大会儿功夫，女销售员去而复返，与她一同回来的，还有一位高高瘦瘦的中年人，毫无疑问就是这家车行的经理。 他笑着望向李亚东，“这位先生，你好，听说你要跟我谈谈？” “没有没有……”李亚东笑着摆手，“刚才听你们的销售员说，这辆车好像不卖，就是想确认一下。” 经理微微眯眼，有些摸不准对方的心态，看他这个样子，好像买也可以，不买也行。 “先生，这款的货源非常紧张，每一部进口过来都不容易，而这辆则是我们拿来作为样品的，要是被你买去，我们接下来就不太好接订单了，肯定会对公司造成一定程度的损失，你看……” 李亚东如何听不出经理的意思，明显是在进一步试探他的资金状况，显然之前女销售员汇报给他的情况，他并未全信，果然是一山还比一山高啊。 但凡自己表露出半点急切的样子，那么之前的戏就白演了，接下来肯定会要求自己加价，这一点他心知肚明。 所以，李亚东干脆假装没有听懂，显得很无所谓的回道：“哦，这样啊，那算了，害你们亏本那多不好意思，谢谢二位了。” 说着，向身后三人示意了一下，就准备离开。 “东哥，你不买了？”齐龙是知晓他性格的，既然把经理都喊来了，肯定是打定了主意要买，此时向门口走去的同时，显得有些不明所以，小声问道。 李亚东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齐龙会意，赶紧收声。 而齐虎和小黄牛俩人，倒现在都一脸迷糊。 一辆srr毕竟不是小物件，李亚东觉得值得他斗智斗勇一回，脚步丝毫未停，心里却在默数，“十，九，八，七……” 而在他们几人身后，车行经理眉头紧皱，双眼紧紧盯着他们的背影，旁边的女销售员都急了，忍不住的用手肘碰了碰他，可他却全然不为所动。 此时，李亚东已经默数到“二”，再往前走一步，就踏出了大门…… “诶，先生稍等，这么急干嘛，我也没说不卖啊……” 然后，李亚东就笑了。 做买卖有时候就好比博弈，谁更沉得住气，谁就能占据主动权。 而这一局，显然是他赢了。 李亚东并未急着走回去，而是站在原地挠了挠脑壳，讪讪一笑，“那个……不好意思啊，经理，刚才听你们的销售员说，这辆车好像要十五万，实不相瞒，我们的钱，好像不太够……” “这个……没关系嘛，价格方面可以再谈谈……” 正所谓一步错，百步错，车行经理已然入了李亚东的屠龙阵，笑呵呵走上前，将他往回拉。 然后将四人请进一间会客室，还上了茶水，商议了好一阵儿后，双方总算达成了交易，总价十四万两千八，包牌。 签订完销售合同后，经理笑意盈盈的将他们带来收银台，“几位应该是刷卡吧，谁先刷？” “我来吧。”李亚东取出了那张瑞士银行的储蓄卡。 “刷多少？”经理接过后，交给了收银小妹。 “十四万两千八。” “啊？”经理瞬间懵逼，下意识的问，“你们不用凑……” 李亚东看了他一眼，呵呵一笑。 这时，经理才反应过来，终日打鸟，终于被鸟啄了眼，苦笑不止。 奈何合同已经签了，一式两份，对方的那份都揣进了口袋中，你能怎么办？ 付完钱后，约定好三天之后来办理牌照，李亚东就骑着刚从展厅里移出来的，戴着赠送的黑色头盔，一路慢悠悠的，与小黄牛，还有齐家兄弟一起回到小区。 这么贵的机车自然不好随便放，万一让人偷去，饶是李亚东都得心疼好一阵儿，最后还是小黄牛帮忙，在他们这栋筒子楼的一层，找到一对老俩口，每月给他们两百块，将车子寄存在他们家，刚好老俩口年纪大了也不怎么出门，李亚东随用随取，倒也挺便捷。 港大是三天之后开学，这也是李亚东为什么与车行的人约定三天之后再去办理牌照的原因，因为他没有身份证，只能提供学生证，这一点已经跟车行经理确认过，是可行的。即便不行也无所谓，小黄牛答应可以借她的身份证办理牌照。 当然，以她的小器劲儿，这个“借”，只怕不会白借。 趁着这两天得闲，李亚东拉着小黄牛四处奔走，找了好多门路，最终花了整整八千块，预定了一张摩托车驾驶证。 其实就是买的，只不过没这么快拿到手，大概要一个礼拜左右，毕竟人家也需要时间操作。 不算什么稀奇事情，哪怕是在内地，买驾照的事情都很常见，遑论金钱至上的香港。李亚东问过，汽车驾照也能买，价格是一万二。 香港现在还算好的，时间倒回十几年，那才叫一个真黑暗，官商勾结，警察光明正大的收取保护费，几乎没有什么东西不能买，资本市场更是乱了套，随便弄个空壳公司，交钱就能上市，导致一九七三年香港股灾，小股民损失惨重，无数人跳楼。 所以在一九七四年，香港成立a，也就是廉政公署。贪污问题得到很大程度的改善，社会治安才慢慢变好。 …… 这天，李亚东一大早就爬了起来，因为港大今天开学。 第一天开学大概也不会有太多事，无非就是过去报个名，他带好了赵无衣帮忙整理的相关资料，来到楼下取了摩托车，出了小区后，驶上德辅道。 srr行驶在大街上，的确十分吸引眼球，拉风得一塌糊涂，路过一个公交车站时，就有一帮赶公车的年轻人，对着他指指点点，一脸艳羡，李亚东倒是无所谓，反正带了头盔。 正准备驶离的时候，眼神不经意间瞥到一个熟人，不由楞了一下，然后放缓车速，驶了过去。 “你怎么在这儿？”他稍稍推开头盔上浅黑色的塑料面罩，出声问道。 小黄牛今天打扮得要淑女得多，上身是一件白色印花t恤，下身是一件蓝色直筒牛仔裤，t恤还塞进了裤子里，帽子没带，一头乌黑的长发自然垂于肩头，背上背着一个蓝色小皮包，手里捧着两本书，满满的青春大学生的气息。 她之前看到这辆车时，就知道是李亚东，原本以为他没看见自己，也没准备打招呼，毕竟旁边还有几名同学。此时见他骑车驶了过来，在几名同学加闺蜜一脸奸笑的表情中，显得有些不好意思的回道：“我去学校啊。” 李亚东微微一怔，下意识打量了一眼前方的路，要知道辅德道往前到西区码头，可就只有一所大学，诧异道：“你不会也在港大读书吧？” “对呀。” “……” “那你不早说，害得我昨天还研究了老半天地图！”李亚东白眼一翻，可惜小黄牛注定看不到。 “你也没问啊。” 李亚东这时才想起，前几天得知他是港大留学生时，小黄牛的反应好像确实有些意外，没好气道：“上来。” 小黄牛犹豫了一下，摆手道：“不……不要了吧，我和同学一起坐公车。” 听她这么一说后，李亚东左右一看，才发现在小黄牛的身后，正有三名女生一脸坏笑的望着他们俩。 “大家别误会，我是江媛的表哥。”他操着白话说道。 果不其然，一听这话后，几名女生脸上的坏笑，顿时演变成了真诚的微笑，有一名女生还俏皮的跟他打招呼，“表哥好。” “呃……你好，你们也好。”李亚东一头黑线，又望向小黄牛道：“快上来呀，带我走一次。” 有这样好的资源不利用，简直浪费，路会不会走错，尚且不提，就是到了学校，有个熟人指路，自然也方便得多。 “哦。” 既然“表哥”都这样说了，再不上去就有些不太像话，还能省下两块钱呢…… 跟同学打了声招呼后，小黄牛也就坐上了摩托车。 “轰……”引擎一阵轰鸣，李亚东载着小黄牛扬长而去。 “诶，媛媛什么时候有个表哥了，你们有听她讲过吗？” “没有耶……” “她表哥好帅啊，也不知道有没有女朋友。” “行了吧，又没看到脸，你怎么知道帅？” “那还用看吗，能骑这么帅的机车的男人，能不帅吗？” “我看你就是犯花痴，想认识还不简单，让媛媛帮你搭个线不就好了……” “也是哈，嘻嘻……” 第两百一七章 短期规划 小黄牛就读于港大社会科学系，这门学科到底是干嘛的，李亚东还真不知道，比他小一届，今年读大二。 她们这些大城市里的孩子，普遍读书都比较早。 有她作为向导，自然事半功倍，李亚东进入港大后，很容易找到了教务办，里面有个科室，专门负责留学生的相关事宜。 一名顶着大肚腩的男老师接待了他，原本李亚东还有些担心，因为他的情况比较特殊，属于不上不下的那种，重读的话，肯定不想，读研的话，又不够资格。 不过与这位男老师交谈了一番后，李亚东就知道是自己多想了，人家哪管你这么多，只要补齐学杂费，并且通过相关的专业试考核就行，有本事你可以一层一层往上考，直接考研都成。 学校对于留学生的管理相当宽松，基本上只会监管两件事情，一是学杂费有没有缴清，二是升级考核有没有通过。 至于平时有没有上课，有没有迟到早退，谁管你？ 一切全凭自觉，考试通不过，就不给你升学、不给颁发毕业凭，就这么简单。 妥妥的资本主义社会的教育模式，那像之前在北大，学校把你当成国家栋梁，老师把你当成自家孩子，细心呵护，用心栽培。在这里，想都不用想。 不过这种纯放养的教学风格，对于李亚东来说，简直就太爽了，可谓如鱼得水。 港大的凭，有个卵用，他将来如果还要凭这玩意儿混饭吃，现在就好直接自己掐脖子把自己给弄死了。 在老师的指引下，李亚东缴纳了学杂费，办好了学生证，又在校园里晃悠了一上午，大致的踩了个点后，也就骑着还没有悬挂牌照的摩托车，来到了摩托车行。 办理牌照的事情很简单，车行的工作人员轻车熟路，驱车将李亚东带到车辆管理所，忙活了大约两个小时后，往上安装了一套小黄牌。 …… 李亚东愉快的香港学习生活，就这样开始了。 鉴于学校那边对他的不管不顾，他也懒得天天去报道，隔三差五的过去露个脸，让老师知道他没有被古惑仔给嫩死，大概也就可以了。 香港这边的物资要比内地丰富得多，齐家兄弟买了几套健身器材，天天就在楼顶上操练，而李亚东则买了一大堆报纸杂志，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开始研究自己的发财之道。 八十年代的香港，就正经行当来说，最赚钱的事情有三种：炒股票、搞房地产，拍电影。 房地产就不提了，以他目前的资金，肯定是玩不动的。 如果是在香港搞房地产，李亚东倒并不介意，主要是因为香港的房地产市场已经成熟，可供选择的模式很多，并非一味的拿地、盖楼，然后卖给老百姓。 这个属于住宅地产，李亚东这辈子打定了主意不触碰的一块。 但不干住宅地产，他却可以干商业地产。 这也是目前、包括日后，香港最赚钱的地产模式。 受限于香港的地理面积，各大地产商愈发意识到，建房子卖给老百姓，一次性买卖，其实并不划算。 换作十年前，他们也是这样干的，但到了如今的八十年代末，真正的大型地产公司，其实已经开始转型，拿到好地皮后，是绝对不会建住宅出售的，而是建商场，建写字楼，建大型城市中心。 也不卖，而是租，租给那些老板办公司，开店铺。 这样就可以形成持续的盈利模式。 譬如香港著名的九龙仓、和记黄埔，它们分别率属于船王包玉钢和首富李嘉诚。旗下的写字楼和商场就多不胜数，主要就是靠租赁。 当然，内地的万达，将来也会采取这样的模式。 二零一七年，万达的商业租金收入高达亿，九龙仓也有亿。 有多赚钱，自不用提。 能租得起写字楼、商场店铺的人，家庭条件肯定比较优越，赚他们的钱，李亚东没有心理压力。 炒股票的话，这是李亚东接下来肯定会做的事情，之前来香港时，他还没有朝这方面想，但这几天看了一堆财经杂志和报纸后，使得他突然想起一件事。 那就是一九八七的全球大股灾！ 这次股灾他约莫记得发生在今年的十月份，但具体是那一天，他暂时还没想起来，所幸记得一个特殊称谓，叫作“黑色星期一”，他翻看过日历，今年的十月只有四个星期一，分别是号、号、号，号这几天。 感觉上应该是号，只是目前不能确定，因为时间还早，现在倒也不急。只需时刻留意股市变化，研究其中规律，李亚东自信，到时即便他还是想不起来，大概也能分析出来。 这次大股灾，对于其他人来说，或许是一场灾难，但对于李亚东而言，无疑就是一场大机遇。 如果不能把握住，简直天理难容。 自从想起这件事情之后，他要赚钱的决心就更加坚决了，因为人这一辈子大概有两件事情最糟心。一是人死了，钱没花完；二是发财的机会送上门，你却没钱投资。 所以在十月份之前，他必须得尽可能的赚取更多的钱，因为口袋里的钱越多，所能撬动的资本也就越大。 他记得这次股灾始于华尔街，仅仅一天之内，美国就蒸发掉了亿美金，他的心也不大，弄个零头来就好。 至于拍电影，李亚东还是比较感兴趣的，八十年正值香港娱乐圈的鼎盛时期，涌现出了一大批知名影星，其中也不乏他所喜欢的人，上辈子只能在荧幕上看见他们，这辈子如果能在现实中接触一下，也是一件美事。 况且，这个年代拍电影是真的赚钱。 一九八七年，香港一共拍摄了一百多部电影，其中票房过千万的，就有三十二部。 而你要知道，在这个年代几十万就能拍出一部小成本电影了，好一点的也就两三百万的样子，只有真正的大制作，才能达到五六百万的规模。这已经是相当高的投资了，但凡投资金额达到五百万以上的电影，出片方为了提高知名度，肯定会打出类似于“千万巨制”这样的广告语。 由此可见，拍电影有多么赚钱。 而且，拍电影有一点非常适合李亚东当下的需求，那就是赚钱的速度快。 这个年代拍电影远没有日后那么繁琐，也没什么后期制作，投资人找好导演，谈下演员，租下场地，准备好设备，基本也就可以开拍了。如果有完整的剧本最好，没有也没关系，先弄个开头，一边拍的时候再一边想。 讲起来的话，虽然要比六七十年代的“七日鲜”讲究一些，但通常一部电影的拍摄周期，其实也就几个星期。 然后上了院线，就可以回本了。 …… 李亚东将自己闷在屋子里好几天，思索再三后，给自己拟定了一个短期规划，时间截止到今年的九月末。 房地产目前不提，在这半年多一点的时间里，他需要齐头并进，一边摸索股市行情、寻找商机，一边涉足香港娱乐圈，招兵买马，拍出自己的电影。 最终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尽可能的累积资本，以便在即将到来的全球大股灾中，狠狠地收割一拨。 第两百一十八章 股市试水 小黄牛家，自从李亚东三人在这里搭伙后，家里伙食改善了不少，时值正午，小餐桌上摆放着五餐一汤，众人围桌而坐，大快朵颐。 “东哥，你怎么都不去学校上课的？”小黄牛很不解，港大开学都一个多礼拜了，她总共只见李亚东去过两次，就好像特地从大陆过来打酱油的一样。 “去啊，有空就去。”李亚东正忙着对付一只大蟹钳，贼硬，也没个夹子，全靠牙咬和手剥，头也不抬的回道。 “……”小黄牛情不自禁的蹙了蹙眉，心里寻思着，这样只怕不太好毕业吧。 “对了……”忽然想到什么，李亚东抬头看了她一眼，不由问道：“知道联交所的具体位置吗？” “啊，联交所？”小黄牛诧异，“你去联交所做什么？” “这不是废话吗，去联交所还能干嘛？”李亚东没好气道。 小黄牛大惊，连声道：“东哥，你该不会是准备去炒股票吧，那东西不能碰啊，会害得人倾家荡产的……” 就连一旁的老奶奶也帮腔道：“是啊，小东，股票害人不浅，可千万别碰啊。” 李亚东讪讪一笑，没有反驳，知道她们是出于好心，可她们又哪里明白自己的计划。这年头的很多香港人，已经被股票吓破了胆。 不像六七十年代，那时候的香港证券业，才叫一个真火爆，上至达官贵人，下至贩夫走卒，可谓无人不买股票，包括庙里的和尚和尼姑，都经受不住诱惑，纷纷下海炒股。 很多家庭佣工只会挑那些可以代她们买股票的人家工作，股票经纪炙手可热，走到哪里都是座上宾，甚至连茶楼侍应上菜时，都会多送一碟小食，只为从他们口中套取一两句所谓的内幕消息。 股票行情好，几乎买了就能赚，消费升级也就顺理成章，“鱼翅捞饭”、“白兰地漱口”、“老鼠斑做鱼蛋”等令人咂舌的炫富行为，成了那段行情最好的注脚。 但那时候社会上贪污成风，股市明显是不健康的，自一九七三年开始，牛气冲天的香港股市，终于遭遇滑铁卢，恒生股指一路下跌，中间又恰逢银行加息和第一次石油危机，截止一九七四年十二份，恒指从点，跌倒点，两年之间跌幅达到，香港股市近乎全线崩盘，无数人血本无归，跳楼者多不胜数。 相比之下，大陆股市日后的那点波动，根本就是小打小闹。 也正是这两年，使得股票在大多数香港人心中，从最初的香饽饽，变成了毒药。 还没死的那波人，也都基本离开了股市，令香港股市进入漫长的寒冬期，若非后来资本大鳄们从房地产市场中觅得新商机，香港经济只怕现在都走不出那个阴霾。 知道从小黄牛口中问不出个所以然，她这么抠的人，让她去炒股票，还不如直接让她去死，同样也不会赞成别人去炒股，所以李亚东干脆懒得问。 吃过饭后，骑机车出了门，在大街上询人问了一下，才知道联交所并不远，当即杀了过去。 联交所，全名叫作香港联合交易所，是去年刚刚成立的，如今也是香港唯一的一家证券交易所。在一九八六年之前，香港一共有四家交易所，也就是著名的“四会”，分别为：香港会、远东会、九龙会、金银会。 香港的证券交易最早见于十九世纪中叶，然后直至一一年，香港股票经济协会成立，一九一四年改名为香港交易所。 早期的股票经纪都是英国人，他们带着黑色高礼帽、身着灰色燕尾服、拄着精致明棍，在当时香港还没铺上柏油路的街头讨价还价，撮合生意。目的就是为了把香港这个海盗横行、资源匮乏的蛮荒之地，变成开辟中国市场的桥头堡。 那时香港股坛由英国资本把持，成交寡淡，上市公司也主要是怡和洋行、太古洋行等英资企业。这一时期的香港股票市场发展比较缓慢，远远落后于当时中国的金融中心魔都。 到了二十世纪四五十年代，受战争影响，一批来自魔都及内地其他城市的企业纷纷来到香港上市，一方面是筹措资金发展业务，另一方面也是为当时内地不明朗的形式买份保险。他们带来了约五亿美元的资金，以及大量的先进设备、技术、廉价劳动力。 内地资本力量涌入香港，使民间财富陡增，更加重要的则是内地移民改变了香港的社会结构，华人在经济上逐渐有实力与英资分庭抗礼。一些港内公司，如九龙货仓、屈臣氏、香港置地等日益壮大起来，成为香港经济的重要组成部分。伴随着新中国成立，一九四九年上海交易所关闭，十里洋场开始沉寂，而东方之珠则开始闪耀光芒。 蒸蒸日上的经济，和华人重视储蓄的传统，使得社会通胀居高不下，而举世震惊的大逃港，更是使香港迎来了人口爆炸。对美好生活的向往，转化为香港小人物们不竭的动力，整个城市生机勃勃，发财的野心和，写在了每一个香港人的脸上。 一九六九年，香港名门子弟李福照与合作伙伴王启名等人，成立了第一家华人主导的证券交易所：远东会。致力于让更多华人参与到股票市场，向香港市民提供粤语交易、个人投资、降低交易佣金等诸多便利。 积极革新的远东会在开业第一年，成交额就与香港交易所分庭抗礼，并很快成为香港成交额最高的交易所。后面陆续又有了金银会和九龙会两家交易所成立，香港股票市场迎来了四会并立时代。 直到一九八六年三月底，四会正式合并，才有现在香港联合交易所。 李亚东来到联交所后，走了进去，虽说眼下香港炒股的人，已经远不如以前那么多，但联交所的大厅里还是人满为患，四周的墙壁都特地装修过，木质柜台中镶嵌进那种“大屁股头”电脑，没有日后股票交易所里的那种大型d交易屏幕，电脑上显示的内容也简单到粗鄙，总共就三行：股票代码和名称、进价、出价，k线图那样的东西显然是没有的。 所以这个年代买股票的人，庄家们或许还会鼓捣一些内幕消息，而散户们，则基本全凭感觉、拼运气，科学的分析方法，几乎不存在。 就一个字，干就行了。 “先生，有看中哪只股票吗？”李亚东刚走到大厅中间的圆形办公区，就有一名戴黑框眼镜的工作人员，笑着出声询问。 “暂时没有……”李亚东笑着摆手，“对了，你们这边开户需要什么手续？我是留学生，没有香港身份证。” 眼镜工作人员示意无碍，“先生，只要能出示合法的身份证明，都可以办理开户。” “哦……”李亚东长出口气，说着，把自己的留学生证掏出来，递了过去。 既然决定玩股票，首先自然得开个户，不然待会真要看中了那只股票，想买都买不了。股票市场瞬息万变，错过也就错过了。李亚东上辈子是个散户，他炒股的那几年行情不好，钱虽然没赚到，但历经磨难，总归学到了一些东西。 股票玩的就是一个心惊胆战，特别是期货，有时候感觉来了，几分钟之内就能让你资产翻倍。 当然，也有可能会让你倾家荡产。 开户的过程很简单，几分钟时间也就搞定了。这时，李亚东才挤进人堆里，和其他股民一样，观察起大屁股头电脑上的行情变化。 讲老实话，连个日k线图都没有，对于近期的港股行情又不了解，其实根本就看不出个所以然，只能全凭感觉。 整个交易所里总共有几百只股票，让人看得眼花缭乱，最后那些记忆中实在一点印象都没有股票，李亚东干脆也就懒得看了，将视线停留在类似于九龙仓这样的赫赫有名的几只大股上。 第两百一十九章 期货 其实有几只股票李亚东知道，日后肯定是会涨的，不过他目前没有做长线的打算，因为那样赚钱速度太慢，还会占用资金，不符合他当下的规划。 他现在是在考虑到底是做短线，还是做期货。 两者各有利弊，做短线的话，风险较小，成熟型上市公司的股票，短时间一般不会有太大波动，短线投资的话，即便亏损，也不会亏得太多。 当然，有赚头的话，同样也不会太多。 期货就不同，风险高，还能使用杠杆，股市最流行的一句话，就是“风险和利益成正比”。 运气差的话，往往几个跌幅就爆仓了，运气好的话，赚钱都赚到你怀疑人生，输赢近乎一念之间，有心脏病的人是绝对不能碰的。 “华人置业……”李亚东瞅了老半天，终于注意到一只股票。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那位号称香港股市狙击手的刘銮熊的公司。真正的港股大佬，拥有近百年历史的老牌企业，去年被刘銮熊利用资本杠杆给撬了过来。 刘銮熊，人称大刘，这家伙可是位奇人，耍得一手空手套白狼的好本领，偏偏还被港媒热捧，而比他腕更大的李超人，香港市民则近乎一边倒的憎恨，也真是搞不懂原因。 什么叫作杠杆收购，通俗来说，收购者只花少量的钱，找银行、基金等借来大笔的钱，收购优质的上市公司，得手后，借来的大笔债务让被他收购的上市公司去还。 足球世界四大巨头之一的曼联俱乐部，被犹太人格雷泽家族杠杆收购后，给格雷泽家族做牛做马，每年赚的钱仅次于皇马、巴萨，却没钱买巨星，成绩一落千丈，好几年连欧冠的门票都捞不到，直到请来了穆里尼奥，才恢复了一点血色，回到欧冠的行列。 如果还不好理解，再举个例子，比如你看中了一个能干的美女，要娶她做老婆，彩礼要十万，这个时候，你自己就出一万块钱，剩下的九万块找银行或者高利贷贷款。等你把她娶进门后，她就是你的人了，你让她给你做牛做马，没日没夜去赚钱，把你娶她的九万块借款，连本带利还清。与此同时，她还得给你生儿育女，操持家庭，照顾老人。 你仅仅花了一万块钱而已，就得到这么多，可谓一本万利，是不是赚翻了?杠杆收购就是这样的空手套白狼的吸血鬼游戏，是不是比丁春秋的吸星更厉害? 最能体现刘銮熊高超财技的杠杆收购案例，就是他一九八六年对华人置业的收购战，可谓惊心动魄，小虾米吞掉大鲸鱼，把拥有近百年历史的华人置业给搞了过来，变成了自己的心肝宝贝、印钞机。 当然，李亚东看中这只股票不是因为它的老板很骚，而是在他耐心观察的这一个多小时里，这只股票向上跳动了两次，就是说涨了两毛钱。 “小伙子，你也看中华人置业了？”身旁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大爷，突然问道。 “是啊……”李亚东笑着回话，最近身处香港，时常要用白话交流，他的粤语水平也在稳步提升，虽然还是略显生疏，但已经不好让人怀疑他是刚从大陆过来的，有些七十年代入港、并成功获得身份证的人，不见得就比他现在语言水平高出多少。 “对了，老伯，这只股票今天的行情怎么样？”既然人家主动搭话，李亚东也就顺势问道。 香港股市是上午九点半开盘，到十二点收盘，然后下午一点重新开盘，当日收盘时间为下午四点，跟内地有些不同。 李亚东上午没来，不知道华人置业的当日整体表现，打听一下总归没有错。 “好呀，早上一开盘就涨了，势头挺猛的，到现在为止已经涨了五毛。”老大爷笑呵呵的回话，约莫做的是短线，今天小赚了一笔。 “这样啊……”李亚东若有所思，又问道：“老伯，那你觉得它还能涨吗？” “这个……现在才三点，我看再涨一毛，应该不成问题吧。”大伯想了想后，回道。 他自己也买了这只股票，自然盼着它一直往上涨。 “哦……”李亚东点了点头，打算试个水，反正今天过来就是为了熟悉一下香港股市的行情，然后挑几只股票回去好好研究一番，顺便试个水，看看最近运气如何，也是很有必要的。 股票从某种意义上讲，其实与赌博无异，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一个是违法的，一个是合法的。 赌博的时候运气重要吗？ 答案自然是肯定的。股票也一样，运气不好，你就算把走势图研究得再透彻都没用，这玩意儿虽然有技术性的成份存在，但更多的还是真真假假，变幻莫测。 谁能保证自己炒股票稳赚不赔？就算巴菲特都不敢说这个话，更遑论李亚东？ 只不过那些脑子好像计算机一样的大佬们，偏向于技术型，胜率较高。而他这样的小菜鸟，则更依仗运气，靠天吃饭而已。 心里有了想法后，李亚东来到了业务台，找到之前那位给了开户时态度不错的眼镜青年。 “麻烦一下，华人置业，看涨，一手。”说着，李亚东从口袋掏出一张金牛，递了过去，这年头散户炒股，基本都是现金交易。 最终他还是决定玩一把期货，试水嘛，自然是期货最快，就跟赌博场上买大小一样，输赢就那一下，干净利落。 “收到……”眼镜青年笑着接过钱，然后手指在键盘上敲击了两下，抬起头来回道：“ok，李先生，华人置业一千块一手，看涨，已经买入。” “谢谢。” 李亚东转身离开柜台，返回刚才的位置，继续盯着电脑屏幕。 “诶，小伙子，你买了期货啊？”老大爷凑过来问，显然刚才李亚东过去交易时，有心注意到了。 “对啊。”李亚东笑了笑。 “要不怎么说你们这些年轻人胆大呢，期货我们这些老头子可不敢玩……”老大爷呵呵一笑，“不过你买对了，这只股今天应该还能涨一下。” “老伯，那就借你吉言了。” “呵呵……好说好说，我也买了它，自然希望它涨了，大家有钱一起赚嘛。” 等了半个多小时，马上就快收盘了，华人置业一动不动，李亚东都有些不耐烦了，要是现价收盘就没意思了，还得等明天开盘才知道结果。 ‘狗日的，要死就你赶快啊，这样半死不活的，算这么一回事？’他心里想着，一千块扔了也就扔了，实在懒得晚上回去还惦记着它。 “诶诶诶……涨了，涨了！” 也就这时，旁边突然传来一阵欢呼，聚集在这一片的人，基本都买了华人置业，一个个惊喜不已。 李亚东定眼一瞧，呵呵，居然还真涨了一毛。 这也就意味着他的一千块变成了两千。 “厉害啊，小伙子！”老大爷估计也是搞兴奋了，拍着李亚东的肩膀说道。 “这不是借你吉言吗？”李亚东呵呵一笑。 “对了，你买了多少？” “没买多少，也就一千块。”李亚东笑着说。 却哪知老大爷眼珠子一瞪，“一千啊，你这……半个小时，比我一天都赚得多！” 李亚东刚想说点什么，旁边忽然又是一阵欢呼，抬头一看，临近收盘的时候，华人置业好像突然打了兴奋剂一样，又涨了一毛。 “看这走势，今天估计还要涨啊！” “是啊，马上就收盘了，跌应该是不太可能了。” “不行，我得去弄一手期货，临近收盘二连涨，这样的机会可不多。” “是啊是啊，我也搞一手……” 都是一些见钱眼开、投资倒把的主儿，离收盘还有一刻钟，看这情形一个个都有些坐不住，准备趁机再捞一笔。 第两百二十章 招谁惹谁 就连老大爷都显得有些蠢蠢欲动，看了看那些向交易柜台涌去的人群，又望向李亚东问道：“小伙子，你还买不？” 李亚东笑了笑，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不由反问道：“老伯，你不是不玩期货吗？” “不是啊，这样的机会太难得了，临近收盘大涨，肯定跌不了，不买就可惜了。”老大爷火急火燎道：“你要不买，我可就去了？” 刚才李亚东一手赚了一千块，着实让他艳羡了好一阵儿，如今等于送钱的机会摆在眼前，实在没理由错过。 “老伯，你先去吧，我再看两分钟。”李亚东笑着将他打发走，知道他心里有点小紧张，想拉个人一起。 可一起赚钱，李亚东乐意，一起赔钱，他就没兴趣了。 他买股票的时间应该没有老大爷这些人长，但信息时代走回来的人，见过的世面却不比他们少。 要知道即便是热门红股，小幅震荡也属于正常现象，而这只股票今天一路上涨，就没有跌过，这难道很正常吗？ 虽然马上就要收盘，而且华人置业的走势良好，但过往的太多幺蛾子经验告诉李亚东，越是这个时候，就越要沉得住气。 有四个字叫“乐极生悲”，用在股票市场往往特别合适，还有四个字叫“得意忘形”，用在一些小散户身上，同样十分恰当。 股市中真正遭殃的，往往就是这些人。 大庄家们才不会有事，他们建仓做笼、高卖低进，实在不行再来招私有化，将散户们玩弄于鼓掌之中。除非遇到某些人力不抗拒的因素影响了股市，譬如股灾，否则基本不会有玩完的可能。 前世几十万的学费交进去，数千个日日夜夜的认真摸索，令李亚东明白了一个道理：股市，终究是资本家们博弈的战场。 而散户们，则是站他们身后摇旗呐喊的小弟，大哥高兴了，赏你一块糖，不高兴了，或是说感觉给得太多了，造个钱箱出来，直接就给你收了回去，甚至连你原来的老本都一并吞了。 你能奈他何？ 自从决定跟随他摇旗呐喊的那一刻起，你的命运基本就已经确定。 所以，真能在股市中玩得风生水起的超级散户，绝对拥有异于常人的定力，绝不盲目跟从，如果自身感觉不对，哪怕身边的所有人都从证券公司里往外搬钱，也能视而不见，八风不动。 李亚东前世没有达到这个境界，所以亏了，这一世卷土重来，看淡了很多事情，心态上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略微有所感悟。 这是一种直觉，今天还是头一次效验，也不知道准不准，但他目前的直觉，就是不看好华人置业会继续上涨。 不多会儿功夫，老大爷走了回来，脸上透着股既兴奋又紧张的表情。 “老伯，买了多少？” “一千！”老大爷比起一根食指，有点见样学样的意思，刚才看他赚了一千，大概自己也想捞一千。 凭什么别人能赚，他就不能赚？ 李亚东点了点头，不再说话，与他一起，紧紧盯着电脑屏幕上的变化。 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过去。 屏幕上绿色的数字终于动了。 “什么？！” “搞什么东西？” “天呐，怎么会跌！” 华人置业跌了一毛，仅仅一毛，却让刚才一窝蜂冲过去赌了把期货的散户们，尽数折戟。 现场顿时骂声一片。 “这……”老大爷瞬间懵了。 他穿着一件一看就知道是从地摊上买来的白汗衫，下身是一件满是褶皱的西装裤，脚下踩着一双人造革的黑色皮鞋，家境显然普通得紧，短短五分钟，损失了一张金牛，所受到的打击着实不小。 李亚东看了他一眼，不知该如何去安慰，心里大概也明白，此时说话并不一定是好事，也就没有开口。 身旁的人全都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唉声叹气不止，而这时，李亚东却灵机一动，恶向胆边生，转身离开，径直来到交易柜台前。 “李先生，又看中那只股了？”眼镜青年笑着问。 “还是，华人置业……”说着，李亚东直接从口袋里掏出四张金牛，递了过去，“看跌，买两手。” 眼镜青年接过钱后，明显楞了一下，但还是按照他的要求做了交易。 等完事后，才笑着问，“李先生，你就这么笃定它会连跌？华人置地虽然跌一次，但以今天的总体情况来看，还是大涨的，反弹回来的可能性很大哦。” 能在证券交易所里工作的人，私底下肯定也会玩几手，同时对股票的门道又很熟悉，遇到谈得来的客户，有时间的话塔上几句话，不算什么稀奇事。 “没有……”李亚东笑着摆手，“所以才看两手嘛，反弹回去就不说了，要是一跌一涨还能保本，你说呢？” 这倒是一句真话，他心里确实是这样想的，感觉会跌，但瞅着时间不多，也不好过分估计。 眼镜年轻笑着点头，“看来李先生也是老玩家了。” 李亚东笑了笑，没有回话，移步到之前的位置。这时，老大爷又凑了上来，“小伙子，你又买了？” “嗯。” “买的什么？” “两手连跌。” “这……”老大爷虽然刚被坑了一把，但还是不觉得华人置业会在临近收盘的时候连跌，“小伙子，他们刚才可讨论了，说这是技术调整，属于正常现象，华人置业今天走势这么好，应该不会连跌吧？” 他现在心里七上八下，担心得不得了，急需寻找一丝心理安慰，刚刚赌期货输掉一千块，要是股票再跌，晚上大概就不用回家了。 “老伯，这个我也说不准啊，试试手气罢了。”李亚东呵呵一笑。 “哦……”老大爷下意识的点头，忽然想到什么，又问道：“你买了多少。” “一手两千。” “买这么多？”老大爷眸子一瞪，愈发感觉不安。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距离收盘越来越近，华人置业的股价似乎稳定住了，半晌没有变化。 这让很多人不禁长出口气。 “看吧，小伙子，这只股票今天行情这么好，不可能会连跌的，你那四千块算是打了水漂。”老大爷看似关心的说道，实则内心里是有些小窃喜的。 相比较起来，他今天的损失可就小得多，虽然期货上输掉一千，但股票上赚了几百，一来一去，其实也就亏了两三百，还在承受范围之内。 而眼前这个小伙子，别看之前赚了一千，现在却赔了大头，短短两个小时，尽亏了三千块。 想想都替他心疼。 李亚东却是无所谓，输就输吧，那就说明他的直觉其实并不准。况且这辈子也没打算靠直觉来炒股票，这玩儿飘忽不定，实在不靠谱，今天也就是过来联交所熟悉一下港股，试个水罢了。等回去后他肯定要翻翻报纸杂志，时刻留意市场变化，相信总能摸到一些蛛丝马迹，靠着脑子里的那些无我有的记忆来驰骋股市，才是正途。 安全且无压力。 “走了，走了……”墙壁上的时钟指向三点五十九分，今天股市基本已经尘埃落定，很多人开始收拾东西走人，老大爷也开始把放在地上的茶杯，往一只蓝色布袋里放。 李亚东也站起身来，可就在这时…… “什么鬼？！” 旁边突然传来一声惊呼，令这一区域的所有人，瞬间动作一滞，然后齐刷刷望向前方的电脑屏幕。 华人置地开始跌了，一毛，两毛…… 速度奇快无比，短短一分钟内，整整跌去了四毛！ 直至大厅里响起铃声，股市收盘，股价才稳定下来。 “我艹他娘的！” “还让不让人活了！” “狗日的，今天一天白忙活了，直接打回原形呀！” “妈的，你白忙活还好，我在期货上还输了一把，真特么的晦气！” 大厅里鬼哭狼嚎，毕竟是热门红股，买的人还真不少。 唯有李亚东苦笑摇头，感觉亏了一波，还是太过保守了一些。 然而，他的这个表情，却刚好被老大爷瞧见，本就怒火攻心，差点没气得一头栽倒在地，他这赔一千块的人还没摇头，你这半下午净赚了五千块的家伙，却在哪儿苦笑？ 这不是成心气人吗？ “哼！”老大爷拂袖而去，从李亚东身旁经过时，重重地冷哼了一声。 弄得李亚东下意识的摸了摸鼻子，自己这是招谁惹谁了？ 第两百二十一章 找门路 自联交所开户、试水回来之后，李亚东每天几乎只干一件事情，那就是阅读报纸和杂志，他将香港几家大型报业集团的报纸、杂志，不管是日刊，还是周刊，主报，还是副报，全部订购下来，每天至少要花六个小时仔细观阅，希冀着这些信息能勾起他脑子里封尘的回忆。 只是事与愿违，近段时间香港经济十分稳定，似乎并没有什么大型商业事件即将发生，反正利用这种关联式的回忆方式，一时半会儿他还真没想起什么。 既然股市暂时无法洞悉内幕消息，李亚东也就不再强求，他现在是跟时间赛跑，至十月份的股灾来临之前，能累积的资金越多，所能撬动的杠杆就越大。 港股的信息他依然会继续关注，但眼下，他决定开始着手另一件事情——进军电影业。 这件事情并不简单，李亚东虽然对香港电影不算陌生，算是标准的港片迷，但这个所谓的不陌生，却仅限于那些经典的港片，以及大红大紫的明星们，哪懂什么拍电影的门道？ 他手头上还有一百六十万港币，大制作搞不起，投资一部小成本电影，约莫也差不多，剧本倒是不缺，前世看过的电影数以千计，虽然很多都已遗忘，但总归记得一部分经典之作，像这样的电影随便拿出一部，赚钱还不是妥妥的？ 但关键，他得找人帮忙拍，否则就算守着一座金山，也是无用。 眼下的香港对他而言，可谓既熟悉又陌生，熟悉它的未来发展，却毫无人脉关系，因此只能碰碰运气，找到了小黄牛。 “拍电影的人？”楼顶空地上，小黄牛显得有些不明所以，她当然想不到眼前这个从内地过来还不到一个月的家伙，居然就胆大包天的打起拍电影的算盘，挠着脑壳回道：“我哪认识什么拍电影的人啊。对了，你打听这个干嘛？” 李亚东一脸悻悻，本就没抱太大希望，也懒得解释太多，笑着摆手，“没什么，就感觉拍电影挺有意思的，想认识一下这方面的人。” “哦……”小黄牛耸了耸肩，一副爱莫能助的模样。 她上午还有课，学费攒得异常辛苦，可不会像李亚东这样随意旷课。不过话又说回来，他这种行为已经不属于旷课的范畴，摆明了就是不想读。 “对了……”已经走到楼梯门口时，忽然想到什么，小黄牛脚步一顿，扭头说道：“王伯的小儿子……就是上次跟你说的，在外面烂赌，欠了好多钱的那个，他好像是在什么片场工作。” “哦？”李亚东原本已经不做指望，打算抽时间跑去“五台山”碰碰运气，看能不能邂逅一两位业内人士，突然听她这么一说，眼前不由一亮。 这个五台山可不是内地的那个佛教圣地，而是香港广播道的俗称，因为这个年代广播道上汇集香港的三家电视台，以及两家电台总部，所以才被人戏称为五台山。 具体的事情，小黄牛也不是非常了解，她这样的乖宝宝，自然不会跟一个烂赌鬼过多往来，也就是听说过，毕竟住在一栋楼里。 小黄牛走后，李亚东下楼摸到王伯家。 他家有六口人，挤在一间三十平米左右的小房子里，却把楼顶上托了很多关系，还花了不少积蓄，好容易建成的新房子，租给了李亚东。 而之所以落到这般境地，全是被那个烂赌的小儿子祸害的，此时正值白天，家里人大概都去上班了，就剩下他一个，提起小儿子就是一阵火大。 “那个衰仔已经好几天不着家，也不知道死去哪里了，不回来最好，我就当没生过这个儿子！” 李亚东一脸尴尬，心想：我这边正准备找你儿子办点事，你那边却希望他永远不要回来，那接下来的话说是不说？ 好在王伯总算回过神儿来，率先问道：“对了，东仔，你找我那个衰仔儿子干嘛？” “有件事情，想请他帮个忙。” “啊？”王伯眼珠子一瞪，有点不敢置信，“你请他帮忙？他能帮到你什么？” “王伯，我听江媛说你小儿子叫王鹏宇对吧，他是不是在片场工作的？” “是啊……”王伯不明所以，“清水湾片场，给人家跑跑腿，打打杂，没什么本事的。” 李亚东心头一喜，总算找到一个内行人了，至于他到底是跑腿的，还是打杂的，李亚东倒并不在意，有个门路总比自己两眼一抹黑好。 竟然还是在清水湾片场工作的，那就更好了，要知道这个清水湾片场，名头可就大了，邵氏的聚宝盆，香港影视大本营。自六十年代开始，香港至少有三分之一的电视剧、电影，都在清水湾片场搭景拍摄过，那里几乎汇聚了香港所有的电视、电影从业者，只要能混进去，还怕找不到人拍电影吗？ 王伯再三确认，得知他是真的有事情自己的衰仔儿子，于是二话没说，挂了一通电话过去，接电话的却不是他儿子王鹏宇本人，不过给他留了个口信，让他晚上务必回家，说是家里有重要的事情。 李亚东买了一个烧烤炉，全进口的，欧洲那边的品牌，因为楼顶上的坏境实在太合适弄烧烤了，闲来无事不弄顿bbq，他都感觉浪费了这么好的场地，再加上江奶奶烧饭一般都比较早，漫漫长夜，有时候肚子饿了，也能自己弄个宵夜吃吃。 小黄牛现在与他的关系已经非常熟络，经常上来蹭吃蹭喝，冰箱里的饮料根本就是为她买的，今天李亚东特地买了牛排，炉子也早就生了起来，晚饭时还叫过她，可她却没来，也是奇了怪，猜想大概是因为那个姥姥不亲舅舅不疼的王鹏宇的缘故。 晚风徐徐，香港的气候是真的好，四月份不到，京城那边还得穿棉袄，而这边哪怕是在晚上，一件衬衫也就足够了，不冷不热。 李亚东三人搬了张桌子坐在外面，喝着醇香的麦芽啤酒，享受着秘制烤牛排，眺望着四周霓虹闪烁的中环夜景，别提有多爽快。 王鹏宇讪讪来迟，这是李亚东第一次与他照面，看模样跟小黄牛差不到，十岁的样子，身板瘦弱，两只眼珠子骨碌碌的转着，手臂上还有一个五毛钱水平的蝎子纹身，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货色。 “这位……就是东哥吧，我爸说你找我……” 他倒是也不客气，来到餐桌前坐下，看到盘子里有烤好的牛排，自己动手弄了一块，吃得满嘴流油。 李亚东笑了笑，给他开了一瓶嘉士伯，递了过去，也没有拐弯抹角，直接道明了找他的来意，“宇仔，听说你在清水湾片场工作，那边管理严格吗，如果想进去看人家拍戏，需不需要办什么手续？” “那肯定的……”王鹏宇灌了一口啤酒后，回道：“你想啊，那边都是大明星，要是随便让人进的话，岂不是乱了套，还怎么拍戏？再说了，保密工作也得做到位呀，别戏还没上，剧情已经曝光了，那人家还去电影院看个屁啊。” 李亚东点了点头，这一点他早就想到，要不然自己就冲过去了，哪里还需要找这个衰仔帮忙？ “那……宇仔，假如我想进去的话，有没有什么办法？” “你进片场，去干嘛？”王鹏宇嘴里嚼着牛肉，不明所以，“我听我爸说你在港大读书，好像也不差钱啊，难不成……想去看女明星？” 他这家伙说完后，一脸奸笑，看得齐家兄弟牙痒痒，恨不得抓起来爆揍一顿。 李亚东则笑而不语，也不否认，就问他有没有办法。 王鹏宇看了他一眼后，眼珠子骨碌碌的转着，“办法嘛……倒也不是没有，我们剧组就在招人，做小工的，搞群演的，都招。不过像你这样的一点经验都没有的，就不太好办，得托关系，找门路……” 他说到这里，嘿嘿一笑，“东哥，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吧？” 第两百二十二章 进剧组 李亚东如何能不明白，他既然找到这个烂赌鬼，其实就已经做好了破财的思想准备。 花点小钱倒是不要紧，但关键得把事情办妥，于是回道：“我有两个要求。第一，我要一张工作牌，能够自由出入清水湾片场；第二，什么职务多少工资我倒是无所谓，但工作必须清闲。你开个价吧。” “就知道东哥是个爽快人！” 王鹏宇嘿嘿一笑，心里美滋滋，如果是对职务和工资没要求的话，那这件事情就好办得多，“我也就不外拐抹角了，东哥你应该知道的，想在剧组谋个差事可不简单，上上下下都得打点，这样吧，两……三千块，这件事情我帮你搞定！” “三千？” 李亚东呵呵一笑，瞥了他一眼，这使得王鹏宇略微有些心虚。要知道像他这样的杂工，一个月的工资都不到两千块，就是因为工资不高，所以没有多少人愿意干，剧组那边最缺的就是打杂的，有人愿意去的话，剧务高兴都来不及，哪还需要什么打点？ 正当王鹏宇准备改口的时候，却哪知李亚东拍了拍桌子，道：“可以，但我之前说的要求，必须满足。” 王鹏宇大喜，拍着胸口保证，“没问题，东哥，你放心，一准给你弄个最清闲的活。” “这是一千块，你先拿着……”李亚东点了点头，掏出一张金牛递了过去，“这件事情越快办妥越好，余下的两千块，等成事之后再给你。” 王鹏宇笑呵呵接过钱，颇为豪爽的示意不打紧，然后又干掉两块牛排，喝完三瓶嘉士伯，才屁颠屁颠儿的下了楼。 …… 王鹏宇平时在剧组中办事的效率如何，李亚东暂且不知，但知道他肯定缺钱缺得很。 第二天中午，李亚东正在房间阅读报纸，王鹏宇大汗淋漓的跑了进来。 “东哥，办妥了，我看你急，特地抽空赶回来，要不……现在过去？” 李亚东看了他一眼，笑着点头，“可以。” 清水湾片场位于将军澳东侧，与香港科技大学相隔不远，此时东区海底隧道正在修建，还未通车，所以只能从红磡这边绕过去。 李亚东骑车机车载着王鹏宇，花了半个多小时赶到这里。 这边似乎不止一个剧组正在拍摄，恰好是午饭时间，能看到一些戴着发套、穿着古装的人，和一些打着领带、穿着西装的人，手里捧着盒饭凑在一起，聊天打屁，感觉画风十分诡异。 这些人应该都是群演，虽然身在不同剧组，但同在一个行业里混，私下关系都还不错。 王鹏宇他们剧组拍的是现代戏，感觉有点像江湖打斗的类型，一路走来，看到不少有纹身的“大哥”，不过八成是贴上去的。 他将李亚东带到一个卷着袖子、蹲在地上吃饭的中年人面前，一脸谄媚的说道：“丁哥，人带来了，你看看。” 被他称作丁哥的人，上下打量了李亚东一番后，微微蹙眉道：“细皮嫩肉的，能吃得了苦吗？” 李亚东笑了笑，“具体是干什么活？” 丁哥却是答非所问道：“我听宇仔说，你对工资没要求是吧？” “是的，工资没关系，主要是对电影行业比较感兴趣，想学习一些经验。”李亚东笑着说。 “嗯……”听他这么一说后，丁哥脸上的表情明显缓和不少，想了想后，说道：“那这样吧，我给你安排一个轻松点的活，一天三十块，熬糖水，工资周结，能干吗？” 李亚东下意识的点头，不过心里却在想：剧组还有这种活？ 旁边王鹏宇看出了他的疑惑，解释道：“东哥，很简单的，配料都有，放进锅里一煮就好了，有些是解暑的，有些是驱寒的，如果有演员要喝，你就帮他盛一碗就行。” “哦……”李亚东露出一副了解表情，他刚才一路走过来，也四处看了看，拍戏其实是很辛苦的，有些人身上还湿漉漉的，显然是刚从水里出来，香港现在的气温不冷不热，正合适，但要是跳进旁边的海里泡一泡，还是挺冷的，这时一碗姜糖水，就十分有必要。 他大概干的就是这种活。 轻松倒也轻松，熬桶糖水对他来说，顺手拈来的事情，于是不做他想，爽快的答应下来。 他来清水湾片场的真实目的，是为了寻找拍电影的门路，这些琐碎的事情，自然是越简单越好。 丁哥是剧组的场务，这些日常事务都由他负责，他让王鹏宇将李亚东带到一个临时搭建的小帐篷，里面有几口煤炉子，和一些锅碗瓢盆，还有两个柜子，塞满了各种各样的熬糖水的材料。 王鹏宇把他带来之后，就跑了出去，不大会儿功夫去而复返，同时手里多了两个盒饭，递过来一盒道：“东哥，先吃饭吧，吃完再忙。” 李亚东笑了笑，从兜里掏出两千块钱塞进了他的衬衫口袋中，这才把饭接了过来。 “嘿嘿……”王鹏宇脸上都笑开了花儿。 剧组的盒饭是外订送过来的，三个菜，一个炒茄子，一个土豆片，唯一的荤菜是黄豆炖猪脚，不过猪脚只有很小的两块，而且味道实在不敢恭维，李亚东吃了两口就放下了筷子。 王鹏宇倒是吃得狼吞虎咽，他知道李亚东不是差钱的人，刚才那辆机车少说也值几万块，见他吃不下，笑了笑，没有说话。 “对了，宇仔，咱们这个剧组拍的是什么戏？” “英雄好汉！”王鹏宇回道。 李亚东脑子里捋了捋，一点印象都没有，猜想八成是什么扑街戏，又问道：“导演是谁？” “黄太来。” 李亚东楞一下，心想不会吧，随便进个剧组，好像还是个扑街剧组，居然是黄太来的戏？ 黄太来在香港影视圈，或许排不进第一纵队，但绝对也是第二纵队的佼佼者。 曾经凭借一部《缘分》，将梅艳方送上了第四届香港电影金像奖，最佳女配角的领奖台。与周闰发、刘得华、张国容、张漫玉等亚洲一线明星都有过合作，导演过不少经典的电影和电视剧，譬如《刀剑笑》、《鬼新娘》、《江湖情》、《法内情》等，包括后来的《四大名捕》系列，也都是他监制的。 “英雄好汉……”没由来，李亚东似乎想起些什么，忙问道：“宇仔，这部戏的主演是谁？” 王鹏宇嘿嘿一笑，“东哥，不带吹牛的，我们这部戏可全都是大明星，主演是……” 他正准备说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是剧组的人在喊开工。 于是，接下来就不必他说了，因为不远处临时搭建的简易房里，慢悠悠地走出来一群人。 李亚东定眼一瞧，心头一阵激动，差点没直接冲过去要签名。 走在最前面的一人，梳着一个大背头，嘴里叼着一根牙签，脸上挂着痞痞的笑容…… 不是发哥，还能是谁？ 打死李亚东都没想到，第一天涉足香港娱乐圈，居然就见到了周闰发。 八十年代周闰发有多火，不是生在这个年代的人，几乎是很难想象的，一部《上ha滩》让他从香港火到了内地，成为这个年代，内地青年们最为熟悉的香港明星，没有之一。 一九八六年，《英雄本色》在棒子国热播时，周闰发的墨镜、风衣，让汉城大街小巷的青年男女一片尖叫。于是接下来，类似的墨镜和风衣很快热销起来，没过两天，汉城服装店里的风衣居然直接卖断了货，不得不要求制衣厂连夜加班赶货供市。 随后，周闰发还在棒子国做了不少代言，什么牛奶、啤酒等等。所以别再说什么韩潮、日潮，哈韩、哈日什么的，早在八十年代，亚洲各国其实都是哈中的。 今年就跟别提了，有人将一九八七年称之为“周闰发”年，这一年香港票房前十名的电影，分别为：《龙虎兄弟》、《监狱风云》、《a计划续集》、《富贵逼人》、《秋天的童话》、《英雄本色》、《一屋两妻》、《鬼新娘》、《精装追女仔》、《东方秃鹰》，大家有发现一个规律吗？ 是的，其中五部，都是周闰发主演的。 在这个年代，周闰发就是票房的保证。 有他参演的电影，就算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就譬如王鹏宇口中的这部《英雄好汉》，这部戏的主演并不是周闰发，而是此刻站在他身后，帅气逼人，却略显稚嫩的刘得华。 李亚东起先还有点不太确定，等看到这群人走出来时，才终于敢断定，眼下剧组正在拍的这部电影，说是《英雄好汉》也没错，但它还有一个更响亮的名字，叫作《江湖情》。 相比起发哥，走在他后面的刘得华、万梓粮、谭咏麟、刘嘉玲、李修贤、成奎安等人，虽然也有一些名气，但就当下而言，无疑就逊色许多。 李亚东这时就在想啊，这个潜入片场找门路的法子，果然没有错。 他必须得狠狠下番功夫，不管是导演，还是演员，都得搞好关系，先熟悉这个产业，整出点人脉，那么接下来再筹备拍电影，自然事半功倍。 第两百二十三章 冰糖燕窝 一名片场小工，如何与明星大腕，包括导演搭上话、处好关系，这件事情很有些难度。 李亚东又不好觍着脸往上凑，他毕竟身家百万，是来找人拍电影的，当小工只是无奈之举，再去压低身份，不见得就是好事，将来谁会拿你当回事？ 在剧组熬了两天糖水，抱着守株待兔的想法，奈何别说导演了，他的糖水摊就连明星们都不光顾，过来要东西吃的，基本都是那些群演。 像刘得华、万梓粮、刘家玲这些人，似乎都自带了饮品，发哥就更别提了，在这个年代出门拍戏，就带了两名助手，即便真要喝糖水，也用不着他亲自来取。 所以整整两天，他硬是没有和那些“老相识”，搭上一句话。 到了第三天，李亚东发了飙，上午来剧组的路上，特地去了一趟“盏记”，这是香港最老字号的燕窝零售品牌，三百块一两的官燕盏，直接买了一斤。 当然，他也不傻，这么好的东西是用来打关系的，不可能见着有份，否则非得吃穷他不可。 剧组提供材料的普通糖水，依旧熬了一锅，然后又将自己买来的材料，熬了一小锅“冰糖银耳燕窝”。 上午剧组搭景拍了一场吵架的戏，主要就是万梓粮饰演的邓家勇，发达了之后开了辆红色跑车来炫耀，想吃刘家玲饰演的刘宝儿的豆腐，被刘宝儿臭骂了一顿，然后谭校长饰演的表哥赶到，刘宝儿跟他吐了一肚子苦水，把邓家勇贬得一不值，却不曾想，俩人的悄悄话刚好被躲在树后的邓家勇听到…… 实事求是的说，万梓粮这家伙的演技确实是好，最后那一下极度生气后的冷笑，将一个腹黑、狠辣的人物形象，可谓刻画得入木三分。 相比较起来，谭校长和刘家玲就显得青涩得多，谭校长也就罢了，属于那种唱而优则演的类型，人家的特长毕竟是唱歌，演戏只是副业，就连导演都不会苛求太多。 而刘家玲不同，她是科班出身，八零年随父母从内地入港，八四年毕业于无线训练班第十二期，此前虽然没演过主角，但好歹也参演过几部大戏，譬如《射雕英雄传》、《鹿鼎记》等，与许多大牌明星都搭过戏，今天不知道是状态不对还是怎样，g了十几遍，一场挺简单的戏，拍了整整一个上午，被黄太来骂得狗血淋头，可谓见者尤怜。 中午收工，演员们纷纷下场返回休息室，刘家玲居然被骂哭了，梨雨带花，在谭校长的安慰下，向这边走来，他们的休息室就在糖水屋的对面。 李亚东一看，这么好的机会自然不能错过，女人对甜品向来是没有抵抗力的，趁她心情失落之际，送上一碗美味的甜品，说不定这层关系也就搭上了。 于是赶紧招手，“诶，玲姐，我煮了冰糖燕窝，要不要来一碗？” 刘家玲脚步一顿，扭头看了他一眼，只感觉这人好面生，牵强的笑了笑，“谢谢，不用了。” 倒是一旁的谭校长诧异道：“你煮了冰糖燕窝？” 他大概是在想，剧组的待遇怎么突然这么好了。 看到李亚东笑着点头后，特地走过来看了看，李亚东适时地揭开小铁桶的盖子，顿时一股诱人的香气弥漫开来。 “我去，还真是燕窝啊？”谭校长拍了一上午戏，肚子八成也真是饿了，情不自禁的咽了咽口水，好歹没忘记后面还有个抹着眼泪的小妹妹。 走回去把她拉了过来，“来，阿玲，煮得好像还不错，尝尝看……” 刘家玲今年也就二十出头，与李亚东差不多，谁小谁大，还真不好说，叫她一声“玲姐”，纯粹是套个近乎。 李亚东心头一喜，赶紧从旁边的柜子里拿出干净的碗勺，给二人分别盛了一碗。 谭校长端起一碗尝了一口，眼前不由一亮，“可以啊，小伙子，新来的？” 开玩笑，李大厨煮的糖水，岂能不好喝，直接端出去卖都可以。 “是啊，麟哥，李亚东，刚来第三天。” “不错嘛，这手艺都能直接开糖水店了……” 剧组准备的瓷碗很小，谭校长三两口就喝完了，李亚东看他有点意犹未尽的意思，主动又给他盛了一碗。 刘家玲手里端着一碗冰糖银耳燕窝，原本是一点胃口都没有的，看他吃得这么香，下意识的也拿起勺子尝了尝，爽滑的糖水刚一入口，美眸顿时一亮，然后就停不下来了…… “东仔，谢了，你熬的糖水很好喝。”一碗糖水喝完，心情都瞬间变好了，临行时还不忘打了声招呼。 李亚东呵呵一笑，“玲姐客气了，我每天都会熬，想喝随时过来。” “好……” 要不怎么说机会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呢，虽然只是简单的搭了两句话，但总归有了个好的开始。 令李亚东没有想到的是，俩人刚走不久，刘得华摸了过来，笑呵呵的问道：“东仔是吧，听说今天煮了冰糖燕窝，给我来一碗，盒饭太难吃了。” 在片场拍戏，哪怕是他们这些明星，也只能吃盒饭，顶多菜稍微丰富点，但一个餐馆供应的，味道肯定差不多，一样很难吃。 要说谭校长和刘家玲，李亚东只是刻意的想认识的话，那么刘得华，他就真的是打心眼里想结交，娱乐圈里像这样的优质偶像，可真不多。 给他盛了碗糖水后，李亚东还笑着搭话，”华哥，这部戏肯定能大卖。“ 《江湖情》的一号主角就是刘得华，如果能大卖的话，就演员而言，最受益自然是他。 刘得华此时是真年轻，约莫也就二十五六岁，虽然有点小名气，但不算特别火，能得到这部戏的主演机会，还有发哥帮忙搭戏，也是挺不容易的，他对这部戏寄予了很大希望。 倒也没什么架子，嘿嘿笑道：“借你吉言。” “对了，华哥，冒昧的问你一件事。” 刘得华干脆找了个凳子坐下，一边喝着糖水，一边笑着回话，“你说。” “请你拍一部戏，得花多少钱？” “啊？”刘得华瞬间懵逼，诧异的抬头打量他两眼，打趣着问，“干嘛，你要找我拍戏啊？” “对呀。”李亚东一脸兴奋，他脑子里有太多适合刘得华拍的戏了，或者说，他记得好多华仔的经典电影。 “……”刘得华略微有些无语，一瞬间的想法就是这人是不是毛病。 这也不能怪他，一个片场小工突然说要找他拍电影，这就好比一个做淘宝的，突然找到马阿里，说要投资阿里巴巴一样。 不过刘得华的性格确实挺好，也没有去嘲讽李亚东，只是笑着说，“东仔，拍电影可没有你想得那么简单，没有门路，就算拍出来都不一定能上映，首先你得跟上面的院线搞好关系，然后还要有好的导演，好的剧本，好的演员。当然，最关键的还是要有资本，投资一部电影，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他的这番话说得很委婉，其目的自然是想让李亚东知难而退，因为他从潜意识里就不认为李亚东有这么硬的关系，和资本。 实际上李亚东也确实没有。所以才会来片场找关系，至于资本，其实也不充足。 “院线？”其他的事情李亚东倒是都考虑到了，只是这个院线，他还真不是特别了解，毕竟是外行人，以为只要找到一名导演，人家总归有门路让电影上映，听他这么一说后，心里就记下了，决定回去好好研究一下。 发哥今天似乎不在，但其他的主要演员，得知这边有燕窝吃后，纷纷跑了过来，因为盒饭实在太难吃了。 搞到最后，那些群演们也听到风声跑来，李亚东倒也不是小气的人，见主演们都已经吃过，就将余下的分给了他们，不过他熬得太少，人数太多，吃到嘴的终究是少数。 于是就有人不乐意了，跑去找场务投诉，丁哥是个大忙人，整天剧组四处跑，却是没有留意到这件事，一听不对劲啊，熬燕窝糖水，就算电影是他老爸投资的，也不敢这样干呐。 立马找到李亚东，一番质问之后，才知道，然来是人家自己买的。 问他原因。 李亚东讪讪笑道：“就看大家拍电影挺辛苦，寻思着弄点好东西给大家补补。” “……”丁哥顿时无语了，上下瞅了他老半天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了一句，“东仔，不错，加油干。哦，对了，明天记得给我留一碗。” 第两百二十四章 一个机会 没两天时间，李亚东在剧组中的地位，就变得有些不太一样。 熬糖水的工作虽然没有变，但现在已经不会再有人，拿他当一名普通的片场小工来看待。 剧组上下几乎全都知道，片场来了一位富家少爷，每天自掏腰包给大家熬糖水，今天是冰糖燕窝，明天就是木瓜雪蛤，总是变着花样给大家补充营养。 做人能做到这份儿上，想不让人喜欢都难。 特别是那些群演们，每天见了面必定要喊一声“东少”。不管他们是出于何种心态，都是李亚东所期望的。 因为上次跟刘得华聊过之后，他特地买不少关于电影方面的书籍、杂志回去看，虽说对这一行业的了解突飞猛进，但所能知道的东西依然十分有限，而更具体的情况，则是通过那些从业时间不短的群演们，口中得知的。 如果不是他们，李亚东到现在都不知道，著名的邵氏影业居然已经停产，现在一门心思的致力于电视业，也就是tvb的发展。 就好像他们剧组正在拍的这部《江湖情》，要知道这部片子可是嘉禾影业的，是个人大概都知道，邵氏跟嘉禾过去是老对头，巴不得对方死的那种，如果不是邵氏影业停产，又怎会把片场租给嘉禾来拍电影？ 既然没有业务冲突，自然也就不必再做敌人了，商场上从没有隔夜仇，只有永远的利益。 总之香港的电影产业，与李亚东记忆中略微有些印象的邵氏、嘉禾、金公主，三足鼎立的时代，有了很大变化。 八十年代末，可谓香港电影真正腾飞的年代，院线更多，入行门槛更浅，李亚东倒是踩准了一个好时机。 不过麻烦也有，正是因为拍电影简单，而且回报率高，所以几乎所有口袋里不差钱的主儿，都想分一杯羹，就连古惑仔都想掺一脚，造成内业资源十分短缺，好的导演，好的演员，根本就没有档期。 李亚东甚至回忆起了一件事，也就是当年刘家玲抖出来的，后来被香港金牌编剧、导演、金像奖组委会主席雋证实的，《轰天龙虎会》绑架演员拍戏事件，这件事情应该是发生的两年之后，被绑的除了刘家玲外，还有万梓粮，就连刘得华，都是被人用枪指着头，硬是跑到荷兰拍完了这部戏。 由此可见，资源多么难寻。 雋就曾说了，眼下是香港电影最好的时刻，也是最坏的时刻。 李亚东感觉脑壳有点疼，以他现在在香港两眼一抹黑的人际关系，以及紧巴巴的资金状况，想要从这么激烈的竞争坏境中，抢到一部分资源，找人帮忙拍电影，无异于痴人说梦。 “小马，怎么搞的，今天的剧本怎么还没出来……” 外面突然出来一声咆哮，导演黄太来发了飙，剧组上工都快一个小时了，剧本居然还没到手，那还拍个大头鬼啊？所有人都得干等着，可这一等就是钱啊，而且电影的上映日期早就拍好档了，若是到时间交不出来货，那麻烦可就大了。 这是一种很正常的现象，香港是一个生活节奏极快的城市，快到很多电影开拍的时候，连剧本都来不及写。熟悉港片的朋友们，想必对于“飞纸仔”这个称谓，都不会陌生。 简单点来说，就是两个出钱的主儿坐一起商量，“诶，我看枪战片有点意思”，另一个就说“那拍呗”，然后找来导演、演员，万事俱备只差剧本，不过不要紧，先拍着。编剧写一点咱们就先拍一点，而这个年代大多数人还不用电脑写作，都是手写之后把今天的戏份传真到剧组，故曰“飞纸仔”。 包括《倩女幽魂》、《古惑仔》等很多很多电影，都是这么飞出来的。 徐可找阮急志写《倩女幽魂》的时候，阮急志一部鬼片都没写过，心里有点打鼓，徐可就对他说：“你就把女鬼当成公关·小姐来写就行了。因为女鬼聂小倩和公关·小姐一样，都是晚上龙精虎猛，白天却不敢出来，她们同样想方设法从男人身上骗东西。” 然后阮急志就照着这个法子，挠着脑壳一天挤出一点，再飞到片场。 称得上经典之作的《倩女幽魂》，也就这样拍了出来。 吴于森在执导《英雄本色》的时候，甚至连飞纸仔都没有，只有一个故事大纲，照样直接开机拍。 根本不带怂的，他曾经就讲过：“飞纸仔”不仅是一种工作方式，更是一座精神图腾，大卫·波德维尔总结说“尽皆过火，尽是癫狂”，这就是香港电影的“魂”！ 李亚东坐在板凳上，望着黄太来在外面的空地上，对着助导小马跳脚大骂，眸子里精光闪烁。 《江湖情》的编剧有两个，来头都很大，一个就是雋，另一个则是被誉为“萧才子”的萧若原，据说俩人当时写剧本的时候，分歧很大，写得非常痛苦，久久不能交稿。要不然也不会找来两个金牌编剧，同时操刀了。 可他们绞尽脑汁写不出来的东西，对于李亚东来说，却是丝毫难度没有啊，因为这部电影的剧情他太熟悉了，少说也看过三四遍。 李亚东觉得这是一个机会，正如刘得华几天前所说，之前他将拍电影想象得太简单了，完全忽略了这个时代的社会背景，连不缺钱的古惑仔都要掏枪抢资源，更何况是他这样的比较起来近乎一无所谓的外乡人？ 若还是不愿放弃的话，唯一的办法，或许就是在香港电影界混出一些名头，有了名声和地位，大概还有一丝可能。 思绪到这里就戛然而止，李亚东不再多想，一溜烟的跑出糖水屋，找到方鹏宇，“宇仔，搞份笔纸给我。” 方鹏宇倒也没有多问，这几天沾了他不少光，让他稍等后，钻进旁边的简易房里，摸出几张信纸和一只圆珠笔，交到他手上。 拿到东西后，李亚东又回到糖水屋，趴在小木桌上，奋笔疾书，只希望今天的剧本越晚到越好。 一部电影也就一个多小时，剧情并不长，况且这部电影已经拍了一部分，李亚东就从还没拍的地方开始写。 “诶，东少，忙活什么呢？”一名临时演员走了过来，笑着打招呼。 李亚东头也不抬的回道：“糖水在锅里，自己盛。” “哦？”这演员一愣，下意识的问道：“随便盛？” “随你。” “那就谢谢东少了。”这名演员顿时乐了，现在大家都知道东少每天都会自掏腰包炖极品糖水，但通常来说，上午的时候他们这些临时演员是没有份儿的，只有等中午那些明星和领导们喝过后，如果还有剩的话，才会轮到他们。 也没人会有意见，毕竟是人家自己掏的钱，爱给谁喝给谁喝，况且他们其实也没少喝。 李亚东的语言功底还是可以的，从小学到高中，语成绩一直名列前茅，作还经常得到老师的表扬，花了约莫半个小时，终于将《江湖情》余下没拍完的剧情，全部写了出来，写得很详尽，整整两页信纸。 火急火燎的找到黄太来的时候，他正在导演室里打电话，门没关，不过就算关了也没用，片场的房子都是临时搭建的，粗糙的很，除了能遮点外，什么都遮不住。 “哎呀，哥，江湖救急啊，你刚才就说半个小时，现在半个小时已经过了，又说半小时，这不是耍我吗，我这边整个剧组可全耗在这里……” 他用的是座机，开的免提，从称呼上就能不难猜测，电话那头的肯定是雋无疑。 “老黄啊，你先别急，再给我们一点时间，我和老萧一宿没睡，讨论到现在，后面的剧情实在不太好安排，怎么弄都感觉不太合适，你也知道这部戏是大制作，票房没到位，老板肯定是要发飙的……” 第两百二十五章 被摆了一道 黄太来倒是不敢朝雋发火，苦口婆心的催促几句后，也只好一脸悻悻的挂了电话，心想：今天上午肯定是泡汤了。 “黄导……” 这时，杵在门口的李亚东，笑着走了进来。 “哦，东仔啊，什么事？” 李亚东特地熬了打关系的糖水，自然不会落下剧组的几位大佬，黄太来这几天也是受益其中，所以对他并不陌生。 “是这样的黄导，我之前看你发火，好像剧本没送到，突发奇想自己写了一个，送过来给你看看……” 说着，李亚东就将手中的信纸，放到了他身前的办公桌上。 “你写剧本？” 黄太来眸子一瞪，像看外星人一样的打量着他，前几天听说剧组来了个富家少爷，自掏腰包给大家熬营养品，当时就感觉这小子有点意思，只怕是钱多了躁得慌，现在又开始写剧本了，不会真像有些人说的，脑子有问题吧？ “是啊，你过过目，我感觉接下来的剧情，应该这样发展比较好……”偏偏，李亚东还一本正经的回道。 黄太来叹了口气，原本是不想看的，一个熬糖水的小工写剧本，这不是纯属扯淡吗？可中国有句老话说的好啊，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软，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那就看看吧…… 信纸拿起来，入眼的是一手漂亮的楷书，黄太来不由轻“咦”一声，诧异的打量了李亚东一眼，这手字连他都写不出来，可不像什么混吃等死的富家少爷，能有的本事。 居然还写了这么多…… 黄太来微微有些无语，打算看个两分钟就放下，也算卖了一个面子，可刚看一个开头，他不由猛地眼前一亮。 “对了，就应该这样嘛，这样才对！” 其实《江湖情》接下来的剧情，不光雋和萧若原在想，他这个导演，有事没事也会琢磨，正如雋之前所说，由于剧情太过跌宕，实在不好衔接，这样发展都感觉欠分火候，此刻一观李亚东的描写，瞬间有种茅塞顿开之感。 仿佛就应该这样发展，除此之外再无他路。 看着看着，黄太来笑意盈盈，不时点头，完全沉浸其中，哪还记得早前的想法，竟然一字不漏的，将整整两页信纸全看完了。 然后整个人激动不已，拿着信纸的手，都开始颤抖起来。 “你……”黄太来猛地抬头望向李亚东，“你居然把后面的剧情全写完了？” 这不是重点，真正的重点他心中震撼得没能说出口，因为他发现剧情按照这样来写，非常非常合理，所有该交代的，全都交代了，而且悲喜交加，牵动人心，令人欲罢不能。 少一分爽点，就显得有些惨烈。多一分悲伤，又感觉有些沉重。 恰到好处——除了这四个字外，黄太来实在想不到，还能用什么语言来描述这半部剧本的精彩程度。 “是啊……”李亚东呵呵一笑，脑子里灵机一动，“实不相瞒，黄岛，我对拍电影很有兴趣，总会胡思乱想一些剧情，说不出来你不信，现在一口气让我写十个剧本，都能写得出来。” “我就说怎么会有人跑到片场散财嘛，原来你小子别有用心啊！” 李亚东笑了笑，也没反驳，“这不是对拍电影很感兴趣嘛，然后又不懂，所以就来片场取取经。” “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听他这么一说后，联想到他的所作所为，黄太来再望向他的眼神，明显不同了。 恰好这时，办公桌上的传真机响了，吱吱声传来，一张a纸缓缓从出纸口吐出。 毫无疑问，应该是雋那边今天的剧本到了。 黄太来下意识的拿起来一看，然后整个人就懵逼了，“这……” 他看了李亚东一眼，却是没有说话，而是抬手拨通电话，依旧开的免提，电话很快被接通，那边传来一个很疲惫的声音，“怎么了，老黄，不是给你传过去了吗？” “我知道，已经收到了……” “那不就行了，别再催了，实在撑不住，我准备睡觉了。” “不是，哥，你等等……”黄太来赶紧说道：“哥，说出来你不信，今天的剧本不是迟迟没到吗，然后我剧组这边有个小工自己写了一个，居然跟你接下来的剧情一模一样！” “哦？有这回事……” 电话那边一阵沉默，雋此时怕是遭受了一万点暴击，他跟萧若原俩人苦思冥想了一晚上，好容易想出来的剧情，居然跟一个剧场小工撞了da，“不错啊，是个好苗子，老黄你得好好培养啊，要是没什么事的话，就这样吧，实在太困了……” “别，哥，等等！”黄太来继续说道：“你不知道，他把接下来整部剧的剧情全写完了，我仔细看过，写得很好……” “什么？！”电话那边的声音终于变了，好像瞬间就没了睡意，“你觉得很好？这怎么可能？” 雋此时的想法估计跟黄太来早前一样，一个剧场小工，如果说瞎猫碰死老鼠，被他蒙对了一段剧情，还在接受范围之内，但如果说直接将接下来的剧情全部写完，还令身为导演的黄太来感觉非常不错，未免就有些扯淡了。 “哥，真不骗你，要不……我现在传给你看看？” “好！” 雋的声音有些阴沉，估计是真被打击到了，他跟黄若原都是香港数一数二的大编剧，连他们现在都没捋顺的剧情，居然被一个片场小工全想了出来，而且听黄太来刚才的话，好像还是早上得知剧本没到之后，才开始动笔的，这么短时间，就算胡诌乱编这样一大段剧情都难啊，黄太来这厮居然还觉得写得好？ 他倒是想看看，到底是哪路大神，隐藏得这么深！还是说老黄这家伙越活越回去！ 得到他同意后，黄太来二话没说，便将李亚东的两张信纸传真了过去。 “东仔，你刚才说……还可以写出其他的剧本……”等候雋那边回音的空隙，黄太来笑眯眯的望向李亚东，那感觉就好像发现了一块稀世珍宝。 对于他们这些已经成名的导演来说，最重要的绝对不是演员，以他们在业内的名望和人脉，总能找到合适的演员拍戏。也不是投资，过往的资质摆在那里，眼下找他们拍电影的老板，可谓排起了长队，只要他们愿意拍，绝对有人抢着投资。 最重要的是什么？ 是剧本。 好的剧本！ 甚至可以说，只要手上有好的剧本，就有顶级的演员愿意参演，毕竟那些大牌明星也是会挑戏的，若是接连拍出几部口碑不佳的电影，对他们的身价也会造成极大影响。 而手上握着顶级剧本，和顶级演员，还能缺少投资吗？ 很多东西就是相辅相成的。 反之，有投资，有演员，却没剧本，那就很苦恼，就好像现在一样，请了两位金牌编剧，像挤牙膏一样每天挤出一点，说实话，挺难受的。 所以说，在这个年代、甚至可以说任何年代的导演们，都对好的剧本，无比渴求。 “是啊。”李亚东笑着回话，他自然明白黄太来的想法。剧本嘛，他有的是，说句不好听的，他现在都想送几本出去，不为别的，就为了在电影放映的时候，在编剧那一栏里，挂个名。 当然了，即便有这种想法，也不能这样去干，做人总归要矜持一些。 再说了，剧本卖出去不是钱啊，他现在就想着怎么存钱，苍蝇再小也是肉啊。 黄太来情不自禁的眼前一亮，连声道：“你现在手上有现成的吗，可不可以拿给我看一下？” “这倒没有……”李亚东实话实话，“黄岛如果想拍什么电影，可以找我预定。” “预定？”黄太来原本很想笑，但想起刚那半部《江湖情》，又发现没什么好笑的，这小子确实有编剧功底，现在唯一不能确定的，就是他写的其他剧本，能不能达到刚才看过的那半部剧本的水准，又问道：“什么剧都可以？” “是的。”李亚东信心十足，脑子里的剧本千千万，写出来就怕你拍不出。 “那……” “叮叮叮……”黄太来正想说点什么的时候，电话响了。 这次他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将话筒拿了起来，“喂，哥，看过没，感觉怎么样……哦？” 他不知道听到什么，还下意识的看了李亚东一眼，“不是啊，哥，东仔还要工作，没时间去你那里啊……” 忽然听到他这样回话，李亚东情不自禁的蹙起眉头，看模样应该是雋想见他，而黄太来这家伙居然不让？ 靠！ 李亚东瞬间有点恼火，他毕竟跟黄太来没有太多接触，不清楚这人的脾性，之前感觉还挺不错的，没想到这么自私。 这是怎样，想将他据为己有吗？ 他这时就很想回一句啊，老黄同志，你特么想太多了。 黄太来挂掉电话后，笑呵呵的望向他，“那个，东仔啊，拍完这部《江湖情》后，我还接了一部现在流行的喜剧恐怖片，这个你能写吗？” 听他这么一说，李亚东大概就知道是什么电影了，《鬼新娘》嘛，发哥和钟处红演的，嘴角不禁勾起一抹弧度，“当然。” 心里却寻思着，狗日的，不敲你一笔，老子就不信“李”。 本来能认识雋，多好的机会，从他能坐上金像奖组委会主席的位置，就不难想象此人在业内的声望，居然被黄太来这厮给搅和了。 “行，那你尽快写，写完后拿给我看看。”黄太来搓着手道。 他哪里知道李亚东对雋知之甚详，他在电话里不过喊了几声哥，压根就没想过李亚东已经猜到对方的来路，之所以不让雋与他相见，确实藏了私心，毕竟编剧难找啊，好容易发觉了一个有潜力的新编剧，不自己留着用，介绍给别人，脑袋被驴踢了吧？ 第两百二十六章 江湖救急 “可以……”李亚东笑了笑，“不过，黄导，我这半部剧本你打算用吗？” 黄太来楞了一下，不过很快反应过来，道：“用，当然用了。” 能不用嘛，刚才雋已经在电话里说了，剧情按照这样的走向，无疑最合适不过，还一个劲儿的追问是谁写的，起了爱才之心。 雋是谁？他越是如此，黄太来就越发感觉捡到宝了。 “那……” 李亚东正准备提点一下的时候，黄太来却已经挥手将他打断，笑着说，“ok，东仔，这个你放心，不会亏待你的。” 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只牛皮钱扎。 “呐，东仔，这是五千块，算是你半部剧本的酬劳。” “五千？”李亚东望着他伸手递过来的几张金牛，微微眯起眼睛，却没有伸手去接。 这个价位若是放在十年前，还能说得过去，毕竟那时平均一部电影的投资也就几十万，胶片、布景占了大头，普通演员一部戏的片酬也就几千块，花一万块买部剧本，还算合情合理。 可现在是一九八七年，如同发哥那样的顶级巨星，片酬已经高达三四百万，虽然在江湖情中不是主演，或许要低一些，但毫无疑问，这部戏也是正儿八百的大制作，居然妄想用五千块买半部剧本。 这是打发叫花子吗？ 他每天熬糖水的材料都要一两千。 黄太来看出他心中所想，手里拿着钱扎，起身走了过来，笑呵呵的说道：“东仔，这个价格不错了，你毕竟是新人，凡事要一步一步来嘛，不信你可以去打听一下，香港现在的那些金牌编剧们，第一个剧本卖了多少钱？有个几百块撑死了，五千块已经不少了……” 他说着，又从钱扎里掏出一张金牛，“呐，再给你加一千，六千块，绝对不少，这个起点已经相当高了。” 李亚东下意识的看了一眼他身后的办公桌，发现那两张信纸已经不见了踪影，心中不由冷笑一声，脸上却平静如常，伸手接了过来，“行，不过下次的剧本如果价格还这么低，我是不会卖的，黄导你大概也知道，我并不十分缺钱。” “这个好说嘛……”黄太来见六千块就将他打发了，心里简直乐开了花，不然交给雋和萧若原继续写，一个人十几万是妥妥的。 虽然钱不是由他来出，但毕竟要经由他手，里面一向存在操作空间，大家都心照不宣的事情，否则真靠一部戏拍出来几万块的薪酬，他们一家老小还不得喝西北风去啊？ “还是那句话，一步一步来，你先把剧本拿给我看看，只要质量有保证，酬劳肯定是越来越高的。” “好。”李亚东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后，随手将钱塞进屁股口袋，告辞离开。 …… 月如银钩，楼顶宿舍，李亚东正在房间里熬剧本。 说实话，有些经典的电影虽然记得大致剧情，但细节却早已模糊，先前的《江湖情》剧本，之所以写得那么顺利，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触景生情，看到原班人马每天在那里拍，想不记起来都难。 但这部《鬼新娘》，显然就没有这么好写。 所以很多细节部分，李亚东不得不自己推敲，只要能与衔接起来，想来应该差不到哪里去。 齐家兄弟正在小客厅里看电视，把声音开到最小，主要目的其实不是为了看电视，而是为了学习粤语，他们也不可能整天都练功，有时间也会出去走走，但出去之后就越发意识到，不会英语和粤语，在香港真的是寸步难行。 这年头香港毕竟还没回归，有些人其实会说国语，但基本不屑于说。 “诶，你干嘛呢，东哥在忙。”客厅里传来声音，显然是来了访客。 从齐龙不太待见的语气中就能知道，肯定不是小黄牛，那么自然是王鹏宇无疑。因为楼顶除了他们两个之外，平时几乎不会有人上来。 “我找东哥有事……” “那也不行，东哥在写东西，等写完了再说。” “不是……龙哥，我真有急事找东哥。” 门外起了争执，李亚东想静下心来都难，刚好已经写了几个小时，腰酸背痛，起来活动活动也好，迈着步子走到客厅。 王鹏宇见他出来，顿时大喜，连声道：“东哥，江湖救急啊……” 这小子找上门哪有什么好事，开口就是借钱，而且一借就是八千块！ “不借。”李亚东想都没想的回道，俩人交情还没有到这份儿上，他要是真吃不上饭了，看在左右邻里的关系上，借个几百块也就算了。 可一开口就是八千，真以为他是开银行的呀？ 王鹏宇一听，哭丧着脸道：“东哥，帮个忙吧，会出人命的！” 李亚东感觉有些好笑，心想：他要是没租下这里怎么办，你王鹏宇明天就死翘翘了？ 没好气道：“前几天那三千块呢，这么快就输光了？” “这个……”王鹏宇一脸尴尬，支支吾吾道：“最……最近，手气不太好。” “打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吧，我是不可能借钱给你赌博的。”李亚东略显不耐的挥了挥手。 王家现在这么困难，这小子上次拿了他三千块，一分钱都没贴补家用，李亚东也是前两天上楼时遇到王伯，旁敲侧击了两句之后才知道的。 对于这样的人，若非考虑到俩人现在在一个剧组里工作，李亚东连门都不会让他进。 “不是……东哥，我不是借钱赌博。”王鹏宇一听急了，赶紧解释道：“是我一个好兄弟，在街上跟人打架，把对方头打破了，完事之后才知道对方来头很大，他堂哥是和图合的，带人把我那兄弟打了一顿，还说让他赔偿八千块，不然明天就要给他开槽！” 李亚东笑呵呵的望着他，那模样似乎在说：编，接着编。 有两种人的话，李亚东是绝对不会信的，第一是瘾君子，第二就是烂赌鬼。 这两类人心智已经迷失，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撒谎的事情还不是信手拈来？ “东哥，我说的是真的，谁骗你死全家！”王鹏宇举起手发誓。 他原以为这样干，人家就会信，却哪知李亚东一听，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阿龙，把他给我扔出去。” “是！” “啊？”王鹏宇实在没想到李亚东居然这么不讲情面，俩人毕竟也在一个单位工作呀，还想再说点什么的时候，齐龙一手布满老茧的大手，已经伸了过来。 王鹏宇想要挣扎，奈何他这百来斤的身板，哪里抵得过肌肉虬结的齐龙，对方的双手握住他两条胳膊的时候，感觉就好像被一只大铁钳夹住了一样，根本无法动弹。 齐龙早就看这家伙不顺眼了，李亚东说扔，他还真扔，双手一发力，身高其实不算矮的王鹏宇，瞬间犹如一只木偶般，直接倒飞出去，在门外摔了个狗吃屎。 王鹏宇无哭无泪啊，也没有反抗的心思，他平时有事没事往楼顶窜，如何不明白齐家兄弟是名副其实的练家子，揉着屁股龇牙咧嘴的从地上爬起来，大喊道：“东哥，我说的都是真的，你要不信……我现在就去把人带过来！” 说着，便踉踉跄跄的下了楼。 对于他的话，李亚东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冲了一杯速溶咖啡提了提神后，继续回房熬剧本去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外再次传来动静。 “你特么还来，信不信我再扔你一次？” “东哥，你出来看看啊，人我带来了，真没有骗你！”王鹏宇却是不理会齐龙，放声大喊，从声音传递进来的分贝中不难知道，八成是站在门口没敢进来。 “滚！再不滚我可动手了！” 李亚东正在想一个关键剧情，被他们吵得头都大了，一脚把凳子踹开，起身走了出去，略微有些上火。 “东哥……”王鹏宇顶着被齐龙铁拳重锤的危险，咬着牙杵在门口，一看李亚东出来，身上的压力顿时倍减。 因为他知道这两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家伙，对李亚东言听计从，只要他现身，齐龙肯定不敢私自动手。 李亚东没好气的瞥向他，在他身后还站着一个人，一副鼻青脸肿的模样，不由微微蹙眉，心想：苦肉计应该不至于这么狠吧？ “让他们进来。” “哦。”齐龙顺势坐回沙发上。 等到俩人走进后，李亚东瞅了瞅那个鼻青脸肿的小伙子，不由轻“咦”一声，然后，眼珠子就越瞪越大…… 第两百二十七章 好人有好报 见了鬼。 不可能吧？ 李亚东一瞬间的想法，就感觉这世界也太小了。他来香港才一个月而已，居然接二连三的遇到明星。 以前就在报纸上看，说香港人对明星都已经免疫了，因为走在大街上时不时就能看到一个，见怪不怪。 八成还真是这样。 刚才门外有点暗，他一眼没看出端倪，此时房间里灯火透明，虽说对方如今一张青涩稚嫩的脸庞，与记忆中那张棱角分明的面孔，有很大区别，少了几分男人味，而且肤色也白得出奇，但他还是很快就认了出来。 不吹牛的说，在这个年代能被人胖揍一顿之后，看起来依然那么帅的男人，还真不多。 看到他，李亚东居然生起了一丝去棒子国的冲动。 “楞着干什么，路上怎么教你的，叫人啊。”王鹏宇用手肘撞了撞他，小声训斥道。 “东……哥。” 亮瞎王鹏宇k钛合金狗眼的是，李亚东居然对他兄弟笑了笑，很善意的那种微笑，要知道这种待遇，他都不曾享受过啊。 狗日的，长得帅就是好啊！ 他这时就在想，平时走在大街上，小妹妹们喜欢，还有胆大的小太妹主动上前搭讪，现在来到台面上，大佬们也喜欢。俩人被区别对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说实话，王鹏宇是打心眼里嫉妒。 “你叫什么名字？”李亚东望着眼前的小伙子，笑着问。 他虽然鼻青脸肿，但骨子里却有股不卑不亢，站在那里腰杆挺得笔直，不像旁边的王鹏宇，眼神随着李亚东的视线移动，还一脸谄媚的陪着笑脸。 “古天华。” 李亚东楞了一下，心想这名字不对呀，不过很快就示意到，许多明星出道之后会取艺名，于是也就释然了。 不可能认错，他敢用脑袋保证，眼前的这个小年轻，绝对就是日后的娱乐圈男神，古天楽无疑。 “说说吧，为什么跟人打架？”李亚东点点头后，望向他问道。 他对古天楽此人的平身履历还算了解，原因是有一次在上看到一篇报道，得知他十几年间默默无闻的在内地建造了上百所学校，当时大为震惊，瞬间路转粉，特地查阅过他的很多事情。 也知道他早年家境贫寒，很早就进入社会工作，然后结交了一些不好的朋友，还替朋友扛罪坐过牢。 可悲的是，在他坐牢的接近两年时间里，女朋友却被外面的兄弟撬了墙角，此事对他触动很大，出狱后便远离了那些狐朋狗友，参加了无线训练班，凭借出众的外貌条件，以及不俗的表演天赋，渐渐脱颖而出。 “是这样的东哥，古仔跟女朋友一起逛街，有个衰仔偷摸他女朋友的屁股……” 王鹏宇赶紧回话，可话说一半，就被李亚东一眼给瞪回去了。 “古仔是吧，你自己说。” 王鹏宇急了，深知他的性格，不停地对他眨眼睛，古天楽自然注意到了，低头一阵沉默，半晌后，抬起头来，道出了事情的原委。 “是有个不太熟的朋友，在宾馆开了个场子，让我过去打牌，原本没什么，可等到我钱输完了，在旁边看的时候，才发现他串通外人出老千，于是我就要求他还钱，他不肯，就打起来了，他们人多，我慌忙间就抓起地上的一只酒瓶，把其中一个人头打破了……” 听他这么一说后，李亚东不由冷笑着望向王鹏宇。 “东哥，你听我解释……” “不用解释了，立马给我滚蛋，我特么最烦别人当着面撒谎了！” 王鹏宇原本还想挣扎一下，可看到齐家兄弟瞬间站起，到嘴的话硬是没敢说出来，只能狠狠地瞪了古天楽一眼，露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古仔，别说做兄弟的不帮你，这可是你自己不要命！” 说着，忿忿的转身离开，古天楽低着头，感觉有些愧疚，跟在他身后，也向外走去。 可刚走到门口，背后却传来一个声音，“古仔，你留一下。” 他犹豫了一下，看到外面的王鹏宇对他使眼色，又转身走了回来。 “坐。”李亚东示意齐家兄弟回了房，然后指了指他们刚才坐的沙发，对古天楽说道。 他闻言坐下，表情显得有些忐忑，虽然个头不算矮，比一米七六的李亚东还要高一些，但毕竟只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 李亚东搬了张凳子就坐在他面前，淡笑着问，“去打牌的，应该不止你一个吧？” 王鹏宇那人什么性子，一起共事了这么多天，李亚东多少也有些了解，如果自己没参入其中，能这么讲义气才怪。只怕是担心此事摆不平，自己受到牵连罢了。 “就……就我一个。” 此时的古天楽涉世未深，明显不是一个擅长撒谎的人，李亚东一眼就看出了端倪，心知肚明后，也就不再问，而是岔开话题道：“你现在有工作吗？” “有，在铜锣湾卖衣服。” “哦。”李亚东点点头，铜锣湾距离中环很近，基本就是挨着的，他每天去片场都要经过，那里跟中环不太一样，中环这边公司较多，那边则是商铺多，属于香港目前最繁华的几个商业街区之一，人流量极大，但同样也很混乱，像古天楽这样早早就进入社会工作的年轻人，时常生活在那一片，想不变坏都难。 他现在考虑的是，怎样将这孩子带上正道，如果一切按照过去的轨迹发展，两三年内，他就会进监狱，虽说那段经历对他来说未必是坏事，但还是会给他日后的演艺生涯，带来不少麻烦，等他稍微有些名气之后，就会有好事者挖出了他曾经坐过牢的讯息，以至于他曾一度被tbv雪藏。 甚至他二十年未曾得到影帝称号，被那些演技远不如他的小鲜肉比下去，李亚东猜想，或许也有一部分这方面的因素。 他是曾经用实际行动感动过李亚东的，为数不多的几位明星之一。 既然遇到了，李亚东不介意拉扯他一把。 “我可以借给你八千块，你打算用多久还给我？” 古天楽诧异的抬头看了他一眼，其实心里已经不抱太大希望，却不想眼前这个身份不明、似乎有些来头的人，居然自己主动提出来了。 “我一个月的工资只有一千八百块，可能……需要大半年才能还上。” “那不行……”李亚东摇头，“太慢了。” 古天楽心中刚升起的一丝希望，瞬间破灭，他知道今晚如果借不到钱，明天等待他的将是什么，和图合可是香港最大的社团，“和”字社团的鼻祖，就连现在如日中天的和胜和，都是从它分离出去的，整个铜锣湾都是他们的地盘，就算不死，断手断脚也是跑不掉的。 其实李亚东有所不知的是，这件事与他还有些关系，若非他前几天给了王鹏宇的三千块，那小子岂能这么浪？人家正是因为看到他最近手头宽裕，才会拉他过去打牌，然后他又把古天楽给带上了…… “你想不想换份工作？”李亚东循序渐进，想要把古天楽带上正途，首先要做的，就是改变他的生活坏境。 李亚东也是从年轻过来的，深知周围的环境对于青少年成长的影响。 “啊？”古天楽微微一怔，如果这个时候还不知道，有一个机会摆在眼前，那这几年的社会经验就等于白混了，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激动，“当……当然想。” 身强力壮的小伙子，若非生活所迫，谁愿意成天挤在女人堆里，跟隔壁的大妈大婶儿们抢生意？ 李亚东笑着点头，也不多说什么，示意他稍等后，起身回了房，然后拿出了八张金牛。 “钱给你，去把这件事情解决一下，明早过来找我。” 古天楽其实很想问问他，到底想要自己做什么，因为他到现在都不清楚这位“东哥”的来历，刚才过来匆忙，一路上宇仔那小子尽教他说谎去了，根本没提这方面的事情，担心会让他去做什么不好的事情，可转头一想，这人看起来好像也不坏啊，起码有一点古天楽可以断定，肯定不是古惑仔，那种人他见多了。 既然这样…… 他站起身来，伸出两只手，将钱郑重其事的接过，“好。” 李亚东笑着摆手，示意他可以离开。 古天楽点了点头，告了声辞后，向门外走去，不过走到门口时，脚步又停下来，扭过头来说道：“谢谢东哥。” “嗯……”李亚东望着他的背影，露出一张笑脸。心想：古仔啊古仔，不都说好人有好报吗，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罢了。 遇到我，大概也是老天爷的安排。 第两百二十八章 剧本价格 第二天一早，古天楽果然早早就过来了。 李亚东正坐在外面的小餐桌上享受早餐，齐家兄弟外出晨练时，顺便带回来的，蟹黄包、水晶饺、蔬菜粥，算得上丰盛。 “吃了吗？” “东哥，已经吃过。”古天楽笑着回话，今天再过来，明显不像昨晚那么拘谨，大概跟心头的大事落下，也有很大关系。 示意他稍坐后，李亚东慢悠悠地吃完早餐，然后起身走进屋子，取出一个厚厚的笔记本，还有一只从内地带来的英雄牌钢笔，交到他手上。 古天楽伸手接过，显得有些不明所以，猜想：这是让自己去收账吗？ 可昨晚听宇仔讲，东哥刚从大陆过来，难不成这么快就在这边混出了名堂？ 总之从方鹏宇口中打听到的消息，这位东哥的行事作风十分古怪，而且身家不菲，有书不去读，没事跑到片场散财，从大陆过来，身边还带着两名身手不凡的马仔。整天骑着机车这里跑，那里跑，来无影去无踪，根本就没人知道他在干什么。 “联交所知道吗？”这时，李亚东出声解答了他的疑惑。 “哦，知道，离这里不远。”古天楽一听不是让他去收账，不禁长出口气。 “你以后就跟着我干，第一件事……”李亚东一边说着，一边翻开他拿在手里的笔记本，指着第一页上写的几行字，继续说道：“这里有二十支股票，你的工作就是每天去联交所，将它们的行情变化如实记录下来，晚上过来交给我。能办到吗？” “……能。”古天楽下意识的回道，感觉有点纳闷，这工作未免也太简单了，傻子都会干呀。 李亚东笑着点头，拍着他的肩膀说道：“好好干，以后还会有更好的工作给你，至于工资……看你的表现，不过肯定比你之前卖衣服高，怎么样？” “没问题，东哥！”古天楽心头一喜，说实话，这份工作他感觉太没技术含量了，不过猜想应该是东哥对自己的考验，想通了这一点后，顿时打起精神。 …… 最近虽然大部分时间泡在剧组里，可资本市场的讯息，李亚东依然在持续关注，报纸订了一大堆，每天即便再忙，还是会抽出时间看。派古天楽去联交所驻守，也是必要之举，以便他更好的了解股市动态。 《鬼新娘》的剧本，李亚东已经连夜赶工出来，剧本这种东西，不说要多少有多少，但还真不缺，既然有人愿意花钱买，又岂有不卖的道理？ 因为来得早，剧组还没有开工，黄太来正坐在导演室里写写划划，大概是在安排今天的拍摄计划，李亚东敲门走了进来。 黄太来一看他手里拿着一个档案袋，就知道是来干嘛的，大喜道：“这么快？” 已经迫不及待的伸出手来。 李亚东淡淡一笑，将黄色的档案袋递了过去。 黄太来猴急掏出里面的信纸，仔细观阅起来，越是往下看，脸上的笑容就越浓。 天才啊！他心里情不自禁的想着。 要知道这种半搞笑半恐怖的剧本，可是极为难写的，其中的度很不好拿捏，但凡某一边的气氛稍微浓郁过头一点，整部戏的味道就变了。 自从《开心鬼》系列上映以来，这种轻松向的恐怖片就广受市场欢迎，可谓吸金的大热门，金钱的驱使之下，不少投资人和导演也尝试过，但真能拍出水准的，却是少之又少。其中很大程度的原因，就是因为没有好的剧本。 但即便这样，稍微沾点类似风格的影片，市场反应依旧不会太差，所以一直以来都备受投资者青睐。 前段时间，黄太来就接了一部投资，老板点名要拍这种风格的电影，而且这位老板是正儿八经的外行人，给了他极大程度的自由权，不光是电影拍摄的过程，资金也是一样。 等拍完《江湖情》后，黄太来就准备着手这部电影，剧本是一个难点，他已经与好几位金牌编剧接洽过，不过截止目前，都没有收到很好的反馈，实在不太好写。 黄太来有种感觉，这部戏如果按照这个剧本来拍，一定能火，大火！ 不得不说，身为一名资深导演，黄太来也确实有些眼光，《鬼新娘》在一九八七年香港电影排行榜中，排名第八，票房为两千两百万。 当然，《江湖情》也不错，排名第十一位，票房只少一百万。 但《鬼新娘》的投资，却要比《江湖情》少得多，众所周知，枪战片的投资向来比较高。 “咦？怎么没了？”正当黄太来看得满脸激动的时候，却突然发现后面断了，甚至还伸手在档案袋里掏了掏，发现确实没有了后，才抬起头来不解的望向李亚东。 “黄导感觉如何？” “……不错。”哪怕心里已经有了压价的打算，但黄太来还是如此回道，否则就直接脱口而出“非常好了”。 李亚东点了点头，笑着说，“这里是三分之一的剧本，余下的三分之二我已经写好了，只是今天没带来，我觉得还是先谈谈价格比较好。” “哦……”黄太来眯起眼睛打量了他一眼后，嘿嘿笑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那黄导以为，这个剧本值多少钱？”李亚东淡笑着问。 “这个嘛……”黄太来摸着带有胡渣的下巴说道：“因为只看了三分之一，所以不好全面估价，你如果想得到准确的报价，最好还是把余下的部分，也拿给我看看。” 李亚东心中冷笑，真当他是什么都不懂的菜鸟吗，这段时间在片场他可没白忙活，每天一两千块扔出来，总归也起了些作用。 他可是打听过，编剧们出剧本，从来都是先谈价格的，也分段位，有什么一般编剧、著名编辑、金牌编辑等，每个段位都有相对应的价码，眼下香港电影如此高产的年代，根本就没人手里有存货。 他已经够大气了，至少拿了一部分剧本出来，换成其他编辑，钱先拿到手，怎么写你就怎么拍，哪有写好的剧本事先给你过目？ 他对黄太来此人的印象算是越来越差，也懒得多磨嘴皮子，直接说道：“黄导开个价吧，实在不行，我只好另投别处了。” “别！” 黄太来大惊，这么好的剧本怎能轻易错过，要不然晚上做梦都会哭醒，赶紧从椅子上站起，快步走上前，约莫也明白眼前的小伙子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伸出两根手指道：“两万，两万可以了吧，对于一个新人来说，这可是顶了天的价码。” “两万？”李亚东呵呵一笑，直接将办公桌上的稿子和档案袋拿起，道：“再见。” 说罢，转身就走。 “诶，东仔，有话好说啊……”黄太来岂能放他离开，赶紧伸手将他拦下。 他大概也知道拿李亚东没什么办法，人家虽然是在他剧组做事的不假，但那个工作明眼人都看得出，赔钱的买卖，想做不做，全凭这个富家少爷的心情。 “黄导，咱们敞开窗户说亮话好了，剧本的质量你看过，拍出来的效果如何，你心里也最清楚，两万块，打发叫花子吗？” “这……东仔，话也不能这样说嘛……”黄太来呵呵笑道：“你毕竟是新人，得熬啊，你想想，等我把电影拍出来，放映的时候，编剧那一栏，把你的名字往上一挂，等有名气，那以后的身价自然不一样了，可现在……” 他的话也不无几分道理，要换几天之前，李亚东说不定真动心了，但上次被他摆了一道后，李亚东就下定决心，这回绝不便宜他。 他自认不算什么正人君子，有仇不报，隔夜愁。 再说了，手里握着好剧本，哪个导演不喜欢，给谁不是拍？也就是之前没想明白这个道理，现在李亚东倒是一点不担心，没办法在香港电影业混出名堂了，他的大脑就像一个移动硬盘，里面储存着未来三十年绝大多数的经典电影，要真想在这一行长期厮混，躺着都能拿个奥斯卡最佳编剧奖啊。 “好了，黄导，我承认你说的有道理，但我也实话告诉你，我没想过从事编剧这一行业，所以那些名气我无所谓，你电影拍出来挂不挂我的名字，也无所谓，我只谈剧本的质量。你开个价，我觉得合适就卖，不行就算了，钱嘛，我也不是很缺。” “你……”黄太来微微有些无语，之前对他还不算了解，现在才知道，这家伙有点软硬不吃的架势。 长叹口气道：“行了行了，一口价，五万块，这个剧本我要了。” 可哪知这个他自认打破了业内新人记录的价格报出来，对方还是不为所动，继续向外走去。 黄太来急了，一把将他拉扯住，满脸郁闷道：“那你说，想要多少钱？” “四十万，少一个子儿都不卖。” “什么？！” 黄太来像看傻子一样的望向他，“你疯了，这怎么可能？你知不知道，这样的价码都能请倪框写个剧本了！” 第两百二十九章 表哥请客 “倪框？” 李亚东冷笑，这家伙还在欺他少年无知，搬出倪框的名头来打压他，人家倪框有好的构思不会写成长篇小说吗，不比卖剧本划算？谁会鸟你？ “你那部戏应该过不了多久就要拍了吧，你可以去找他写啊，看他这么短的时间内，能不能给你写出这么好的剧本？” 其实这个价格也不是李亚东瞎报的，《鬼新娘》的票房高达两千两百万，即便是发哥领衔主演的，投资撑死也就大几百万，足足一千多万的利润，一部电影最重要的难道不是剧本吗？ 要个四十万过分吗？ 况且他也打听过，业内的金牌导演基本都拿过五十万的单剧酬劳，这个价码，在这个年代，几乎就是著名编剧和金牌编剧之间的分水岭。 而上一世《鬼新娘》的剧本，本就出自金牌编剧萧若原之手，原本应该值五十万，他只要四十万，已经算是考虑到了名气方面的因素。 在他来看，剧本本身的质量，难道不是才最重要的吗？难不成倪框写一坨屎，都能卖四十万？ “你……”黄太来显然有些动怒，说话也不像之前那么客气，“你以为自己是谁啊，居然妄想跟倪框相提并论，狂妄！” 既然话不投机，李亚东也懒得再聊下去，直接离开导演室，如今得罪了导演，剧组显然不太好待，反正他的目的已经达到，现在有的是办法接洽电影界人士，实际上他已经私底下在搜罗各路电影人的联系方式了，到时来个剧本群发，还怕没人联系自己吗？ 黄太来站在导演室的门口，望着李亚东大大咧咧的离开剧组，愈发怒火中烧。 “这个痴线，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可话虽这样说，但心里还是放不下那个剧本，蹙眉想了想后，找来了王鹏宇。 “黄导，您找我？” 黄太来瞥了眼一脸谄媚的王鹏宇，压制住心头的厌烦，点头道：“嗯，那个叫李亚东的家伙，已经走了，你知道吗？” “啊？”王鹏宇微微一怔，紧接着，就显得有些慌乱，“不知道啊……” 他这时就在想啊，李亚东不会被导演开除了吧，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三千块钱，会不会问自己要回去？ 这可如何是好啊！ “我之前听小丁说，那人是你介绍来的，你跟他很熟吗？” 王鹏宇心里烦躁无比，但还是努力控制好情绪，小心翼翼的回话，“也不是很熟，主要他租了我家房子，这样才认识的。” “租房子住？还是租你家的？”黄太来诧异道，感觉有些不对劲呀，那家伙不应该是个富家少爷吗？ 而王鹏宇这家伙是个什么来历，他虽然不是很清楚，但多少也听说过一些，剧组里四处欠了钱，像这样的衰仔，家境能有个好？ “是啊。”王鹏宇不明所以。 黄太来微微眯眼，道：“这样……把你对他的了解，一五一十的，全部告诉我。” “哦……” 黄太来对于王鹏宇来说，算是老大的老大，平时甚至都没有太多机会接触，今天破天荒的找他过来，还有长聊的意思，王鹏宇自然要巴结好，哪敢有所隐瞒？ 如他所愿，将自己对李亚东的了解，全盘托出。 “大陆仔？”黄太来听完后，眸子里精光闪烁，几乎与剧组的所有人一样，一直以来，他都以为李亚东是位货真价实的富家少爷，实在没想到此人居然刚从大陆过来，似乎才一个月而已。 “冚家铲，一个大陆仔居然这么嚣张！” 王鹏宇要是此时还不知道黄太来和李亚东结下了梁子，那就是脑壳有问题，心里顿时有些窃喜，眼珠子骨碌碌的转着，适时地帮腔道：“可不是？黄导，你是不知道，那小子嚣张的很呐，平时谁都不放在眼里，明明租了我家的房子，居然不让我进去！” 他的想法很简单，担心李亚东问他要钱，那么就搞出一点事端，巴不得黄太来现在就去找李亚东的麻烦，他才懒得去管李亚东是怎样惹恼黄太来的，只要俩人杠起来，谁还有心思理会他？ “哼！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听他这么一说后，黄太来脑子里某一瞬间生起的一个想法，越发浓烈，这句话不知道是说给王鹏宇听的，还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此时就寻思着，一个大陆仔，没理由让他在香港作威作福对吧？ “行了，你先去忙吧，好好干，小丁老婆怀了孕，下部戏估计不能跟组，到时可以让你试试。” 王鹏宇一听心花怒放，直接来了个九十度鞠躬，“谢谢黄导，我肯定好好干，不辜负您的栽培！” “嗯。”黄太来挥手将他打算掉后，托着腮帮子想了想，口中喃喃道：“住在中环那边……” 随便，便抬手拨通了一个电话。 …… 李亚东离开剧组后，却没有直接回家，而是骑着机车一路来到港大。 他虽然没有上学的心思，但毕业证终归是要拿到手的，不然家里的老娘和大哥那边，只怕不太好交差。 可想要拿到港大的毕业证，却不是那么轻松的事情，就好像打通关游戏一样，无数考核等待着他。 着实令人头痛。 所以得闲的时候，他还是会过来听听课，露个脸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抠些知识点，以便应付考试，不期望拿a，只希望能顺利混毕业就行。 港大真的很小，上完两堂课，已经是下午三点多，机车停在校外，向校门走去的时候，撞上了小黄牛，还有她的几名同学，其中三人李亚东上次还见过。 “表哥好！” 一帮女学生对着他指指点点，叽叽喳喳了好一会儿后，突然齐刷刷的跟他点头打招呼，弄得李亚东下意识的摸了摸鼻子，尴尬一笑。 小黄牛也是一样。 “表哥，你可真神秘啊，开学都一个多月了，直到今天才见到你的庐山真面目啊！” “表哥果然长得很帅耶！” “表哥，你有女朋友吗？” “……” 小黄牛不算，足足六个女生，把李亚东围在中间当成好奇宝宝看，香港的女孩子很开放，甩这个年代的内地姑娘十条街不止，要换过去也就算了，现在毕竟已经融入这个年代，一时半会儿李亚东还真有些招架不住。 苦笑道：“姑娘们，表哥还有事，放过表哥吧。” “那不行，初次见面，表哥难道不意思意思一下吗？” 都是一群吃饱了没事干的丫头，不像内地大学生们，不愿浪费一分一秒的时间学习，她们下了课后就想着怎么找点乐子，好容易逮到闺蜜的哥哥，据说还不是不差钱的那种，岂能轻易放过？ “好吧……”李亚东一脸无奈，就寻思着破财消灾，赶紧把她们打发掉。 她们坐了两辆出租车，李亚东骑着机车，一路来到中环，杀入了一家蛋糕店。 这家蛋糕店是老外开的，装修很豪华，人气爆棚，放日后就是标准的红店，姑娘们家境应该都不算富裕，以前就算来过，次数也有限得紧，杵在玻璃橱柜前，盯着里面各色各样的精致糕点，一个个的不停地吞咽着口水。 “表哥，你请我们吃什么呀，是不是随便点？” “是啊，表哥，有标准吗？” 橱柜里的甜品大多售价不菲，但平民价格的也有，好在一帮姑娘们还算有点良心，没准备真的狠狠宰李亚东一顿。 “随便吧……”说着，李亚东直接掏出一张金牛，放在了柜台上，就寻思着赶紧解决她们走人。以他的心理年龄，实在无法跟这帮小姑娘们打成一片。 “噢……表哥，猴塞雷！” 姑娘们一看眼睛都亮了，一个个欣喜若狂，一千块钱，吃甜品，她们七个人能吃到吐。 她们也真是能吃，一份接一份，完全把甜品当饭吃，反正李亚东是对甜食没什么兴趣，就要一杯橙汁，独自坐在靠窗的位置上，自顾自的喝着。 他没注意到的是，几名姑娘一边大快朵颐，一边说着瞧瞧话，还时不时向他探来，实在是他身上的那种成熟且神秘的气质，太吸引人了。 一直从下午三点多，吃到五点多才结束，最后一结账，九百八十二，居然真把一千块吃完了，你能信吗？ “表哥，再见。” “表哥，你真好。” “表哥，我好喜欢你，嘻嘻……” 将姑娘们纷纷送走后，李亚东不禁长出口气。 “走吧。”小黄牛跟他一路，自然不可能让她走着回去，李亚东发动机车后，拍着后座说。 “哦。” 俩人回到小区，上楼的时候，小黄牛显得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东哥，真不好意思，让你破费了。” 她自然明白李亚东是看在她的面子上，否则完全没必要请她同学吃东西。 “多大点事儿，别忘了，她们也是我同学……” 俩人在五楼分别，小黄牛回了家，李亚东继续向楼上走去，楼梯走到一半的时候，蓦然间，似乎听到一阵哭爹喊娘的声音传来。 原本李亚东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可越是往上走，声音就越清晰，心中不由一个激灵，猜想：家里不会出了什么事吧？ 第两百三十章 飞来横祸 快步来到楼顶，李亚东瞬间傻眼，实在是眼前的场景太热闹了。 足有十几个染着五颜六色头发的小年轻，横七竖八的躺在水泥地上，一个个的全都鼻青脸肿，趴在那里哭爹喊娘，而齐家兄弟则翘着脚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古天楽战战兢兢的杵在他们身后。 “什么情况？” “东哥，你回了。”看清来人后，齐家兄弟瞬间站起，来到他身旁。 齐龙咬牙切齿的说道：“一帮也不知道那里来的狗崽子，一上来就说找你，还出言不逊，我跟虎子三下五除二的全给收拾了。” “找我？”李亚东一脸懵逼。 这时，古天楽手里捧着笔记本，走过来小声说道：“东哥，这帮人我见过，是和图合的，这下麻烦了。” “和图合？”这个社团名字，之前李亚东曾听王鹏宇提起过，不过当时没在意，因为他压根就没想过会跟这些香港社团产生瓜葛，此时倒是纳闷了，自己好像没有招惹他们呀，和图合的马仔上门找自己干嘛？ “喂，死了没？”这样一想着，李亚东走到旁边地上躺着一名带着狗链子的小年轻身前，轻踹了一脚道：“我就是李亚东，你们找我做什么？” 这家伙鼻子都被打歪了，喷了一脸血，看起来模样挺吓人的，龇牙咧嘴道：“李亚东，你个扑街仔，我告诉你，你完蛋了，大佬要看我们这么长时间不回去，肯定会带人过来，到时不光是你，还有你你你……” 他说着，伸手连指了几下，分别指向齐家兄弟和古天楽，突然冷笑起来，配合一张被鲜血染红的脸，看着怪渗人的，“全都得死！” 李亚东忍不住的蹙眉，直接一脚踩在他脸上，“放心，你肯定比我们先死。” “啊，你个衰仔，老子要嫩死你！” 狗链子目呲欲裂，都说打人不打脸，对方这几人却偏偏专打脸，若非刚才那俩人拳脚太重，身体像散了架一样，现在肯定会立马爬起来拼命。 其他人也一样，全都红着眼睛盯着李亚东，恨不得吃了他。 “妈的！”李亚东感觉走了霉运，知道这帮愣头青是真敢杀人的那种，奈何梁子已经结下，还能怎么办，踩不踩这一脚，又有什么区别？ 他到现在都想不通，自己是怎么招惹上这帮家伙的？ “古仔，你过来。” 事到如今，得想出一个对策，不过在这之前，他得先搞清对方的来路。 李亚东将古天楽带到房间里，示意他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后，问道：“那个和图合是怎么回事，你跟我讲讲。” “东哥，这个社团不简单啊！” 古天楽现在已经知道他是从内地过来的，对香港的很多事情都不了解，表情严肃的回道：“和图合是香港最古老的社团之一，距今已有百年历史，是‘和子系’社团的鼻祖，最早是由洪门的游散人员创建的，之前的成员大多是码头工人，很多大规模的罢工都是他们主导的，后来由于老一辈的人相继去世，和图合慢慢分裂，譬如现在气焰很盛‘和胜和’，就是从和图合分裂出去的，势力虽然大不如以前，但依然不能小觑，特别中环和铜锣湾这一带，是他们帮会的初建地，所以势力一向很强，整个铜锣湾都是他们的地盘，单是这一块区域的人马，就不下两千人！” “多少？！”李亚东眼珠子猛地一瞪，着实吓了一跳，这特么的古惑仔吗，简直就是一支军队啊！ 日了狗，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李亚东又不得不承认，对方完全是他无法招惹的存在。 “东哥，你怎么会惹到他们？我昨天打伤的那个人，还不是和图合的，他堂哥是而已，我昨晚如果没把钱送过去，今天断手断脚估计都是轻的。”古天楽一脸担忧的问道。 “你问我，我问谁去？”李亚东突然感觉有些烦躁，怕吗，他的心也是肉长的，当然怕，但却不是怕死，而是怕重活一世，很多事情还没做，就这样平白无故的死了。 太冤…… 他仔细回忆了一下入港之后所做的事情，似乎没有一件能与这个和图合有瓜葛的啊，怎么就会突然找上自己？ 脑袋想抽筋了，李亚东都没想通这个问题。 索性他也懒得想了，当务之急，得考虑怎么应付这个巨无霸接下来的报复。 怼是肯定怼不过的。 跑路？现在马上就走，跑回内地？ 李亚东又实在不甘心，他费尽心机，好容易来到香港，就快站稳脚跟了，难道要在这个时候狼狈而逃吗？ “东哥，那不可能的啊，这帮人虽然嚣张，但毕竟是一个组织，他们也有一些自己的规矩，我在铜锣湾混了两年多，清楚的很，他们整日在大街上晃悠，你只要不去招惹他们，他们一般是不会主动找你麻烦的，就像我之前卖衣服的那家店，老板每月按时交保护费，要真遇到什么麻烦，只需一个电话，他们立马就到，什么事都能跟你摆平，比警察还好使。”古天楽挠着脑壳说道。 “哦？”李亚东诧异，这些事情他倒是不太清楚，此时听古天楽这么一说，倒是突然有些明悟，为什么香港会存在这么多大型社团。 无他，因为社会需要。 否则真要弄得人神共愤，政府打击，民众怨恨，那么这些社团是不可能存在的。 李二不是经常说嘛，民可载舟，亦可覆舟。若是无法得到民心，即便一个王朝都能覆灭，更何况社团？ 这倒是让李亚东突然想起了日国，日国不就有很多社团吗，什么山口组，稻川会，而且他们是完全合法的，他就曾经看过一遍报道，说这些社团从不扰民，甚至还经常帮助民众办些事情，所以日国民众并不排斥社团。 香港的格局，倒是与日国有几分相像。 古天楽的话无疑提醒了李亚东，他思忖片刻后，站起身来，走到门外。 “阿龙阿虎，把他们扶起来。” “啊？”齐家兄弟显得有些不明所以的望向他，齐龙更是显得很气愤的回道：“东哥，这些人刚才可什么脏话都骂了！” “叫你们扶就扶，哪来的这么多废话！” 李亚东面沉如水，他不是怂，而是想缓和一下关系，从这帮人嘴里套出一点信息，到底为什么要找自己麻烦，然后再做打算。 “古仔，小区对面的街上有个诊所，现在应该还没关门，你去一趟，把大夫请来，让他带点跌打药。” “哦，知道了，东哥。”古天楽点点头，飞快地下了楼。 “那个李什么东，现在知道怕了，嘿嘿……我告诉你，这件事情没完！” “是啊，等我们大佬来了，要你好看！” “哈哈……一个扑街仔，我以为多带种呢！” 不得不说，这帮狗犊子的嘴还真臭，李亚东一忍再忍，告诫自己大丈夫能屈能伸。 屋子里的椅子全搬了出来，让他们坐下，医生也很快带着药箱赶到，战战兢兢的给这帮凶神恶煞的家伙上药。 “说说吧，到底为什么找我？”眼下天已经黑了，李亚东见他们的伤势基本处理妥当，淡淡的问道。 “艹，你特么让说就说啊，你算老几？” “狗日的，我跟你讲，这已经不是一档子事了，而是两码事，懂吗？” “要我们说也不是不行，先让这两个傻大个儿跪下磕几个响头，然后再一人抽自己一百个耳刮子。” “哈哈……这个可以有！” 这帮狗犊子明显是给点颜色就开染坊的类型，齐家兄弟气得青筋暴露，要不是李亚东用眼神制止住，早就冲过去一顿暴揍了。 李亚东心里同样不好受，他眯着眼睛，将这几个小兔崽子的模样一一记在脑海里，心说：你们最好祈祷以后不要落在我手上。 一群小瘪三罢了，还怕撬不开他们的嘴？ 李亚东转身走进房间，二话没说，拿出一沓钞票，清一色的金牛，然后来到他们身前。 抽出一张，扔在地上，道：“谁愿意说？” 一张就是一千块，十二名古惑仔眼睛都亮了，你看我，我看你。 李亚东又扔下一张。 有几人已经坐不住了，像他们这样的小混混，平时虽然有吃有喝，但钱却不见得有。两千块，对于他们来说，已经不算小数目。 “还没人愿意说？” 说着，李亚东继续扔下一张，楼顶的晚风有点大，三张钞票被风卷着飘向三个方向，而在场十二名古惑仔的视线，也跟着钞票不停变换。 第两百三十一章 九风棋牌 这次李亚东直接抽出两张金牛，甩了出去，瞬间被风卷走。 “待会儿吹到楼下去，可就不怪我了。” “好，我说，我说……”一名上肢受了伤，腿脚还算利索的古惑仔，赶紧冲过去将五张金牛全部捡了起来。 弄得其他十一名古惑仔，皆是冷眼望向他。 “兄弟们，别这样嘛，我也是为大家好，捡来一起用，一起用……”他顿时感觉压力山大，讪讪一笑。 李亚东也莫无表情的望着他。 “好了，跟你说吧！”他对待李亚东的态度，可就没有这么友好，冷笑道：“你小子是不是写了个剧本，还试图敲诈别人？” 听他这么一说，李亚东眼珠子猛地一瞪，瞬间恍然，就说这帮古惑仔怎么会找上自己，原来是黄太来那家伙搞的鬼！ 之前没想到，是因为完全没将一名电影导演，和古惑仔社团联系在一起，脑子里的思维模式，并没有完全代入到这个年代，特别香港现在的社会背景，因为上辈子也没经历过，只是从一些资料上了解的而已。 如今转念一想，才发现还真不算什么稀奇事，八十年代末，香港电影如日中天，很多江湖大佬也想掺一脚，与电影导演有些往来，再正常不过。 狗日的，居然还反咬自己一口，说自己敲诈？ “也就是说，你们是过来要剧本的？” “之前是，不过现在不完全是了，你这两名手下不是挺牛的吗，不知道待会儿我们大佬带人来后，还能不能牛得起来？” 李亚东没有理会他，沉吟片刻后，突然转过身去，示意齐家兄弟道：“把他带进来。” “是，东哥。” “诶，你们干嘛，我告诉你们，你们已经闯了大祸，刚才让医生帮我们疗伤，算是挽回了一点，大佬来了，估计也会从轻发落，你们再敢动我的话，今天就真死定了！”那名古惑仔被齐龙像拎小鸡一样提进屋子，挣扎着大喊到。 其他人想要有所动作，却发现齐虎环抱着双手，冷眼瞟着他们。 哪怕他们有十一个人，对方只有一个人，但还是不敢叫板，惨痛的经验告诉他们，这两个家伙简直就不是人！ 要说他们也算能打的了，平常拿打架到锻炼身体的狠角色，可面对这两个人，却根本毫无招架之力。 对方的拳脚实在太重了，基本一碰到就是伤筋动骨。 房间里，口袋里揣了五张金牛的古惑仔，以为自己刚才说话太冲，对方要拿他开刀，差点没吓破胆，正准备说两句服软话时，哪知对方却递过来一部电话机。 “打电话，叫你们老大过来。” “啥？”这名古惑仔还以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这是嫌死得不够快吗？ “那……我可真打了。”他看向电话时，眼睛都亮了，只要大佬收到消息，那么他们就彻底安全了，量对方也不敢拿他们怎么样。 他见李亚东望着自己不说话，立马抓起电话筒拨通了电话，不大会儿功夫，电话应该被接通，他连声道：“大佬，救命啊，我们在这里被人打了，兄弟们全部挂了彩……” 李亚东真想一脚踹死他，直接夺过电话，“喂？” “你是谁？”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沉闷的声音。 “我是李亚东。” “哦？”电话那头一阵沉默，半晌后，很平静的问道：“听说你把我的人都打伤了？” “对，不过不是我，我不在家，你的人直接冲到我家，出言不逊，被我的手下教训了，我也回家之后才知道的。”李亚东如实说明了情况，他之所以打这通电话，就是想把这件事情和平处理掉，对方既然是一颗又臭又硬的石头，再去硬怼，实属不智。 跟这些人比起来，他自认应该算是一尊瓷器。 “你倒是有几分胆色，还敢打电话给我……”电话来头传来一阵冷笑，道：“这件事情，你打算怎么解决？” 李亚东面沉如水，心里若说一点憋屈感没有，那肯定是骗人的，反问道：“你想怎么解决？” “好说，我这人恩怨分明，既然人不是你打的，我也不找你问罪，谁打的人，你把他叫出来，这件事情就此揭过。” “我若是不交呢？”李亚东冷笑。 “那我保证你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笑话，我现在把你十二名马仔全部从楼顶扔下去，然后立马返回大陆，你能奈我何？” 李亚东是真怒了，他一门心思想要和平解决这件事，奈何对方却不是能讲道理的人，现在心里已经有点豁出去的想法。 原以为电话那头的人肯定要发飙，却不想突然传来一阵大笑，“哈哈……不错嘛，有点血性！”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然后继续说道：“到九风棋牌来见我。” 撂下一句话后，就挂了电话，弄得李亚东有点不明所以。 “怎么样，小子，就说你死定了吧！”旁边的古惑仔哈哈大笑，说不出的得意。 李亚东瞥了他一眼后，道：“扔出去，锁门！” 齐龙瞬间乐了，刚才可真够憋屈的，飞起一脚就把这个小瘪三给踹了出去，摔在外面半天没爬起来，然后顺手把门锁上。 李亚东走到外面，目视着一帮气急败坏的古惑仔，淡淡的说道：“我现在去见你们老大，我的房子如果少了一片瓦，你们十二人，一个都跑不掉！” 这当然是一句吓人的话，但他笃定这帮小瘪三不敢不听。 果然，一听这话后，刚才还叫嚣不止的他们，瞬间没了声，一个个的你看我，我看你。 “走。”李亚东带着齐家兄弟和古天楽下了楼。 机车也没去取，直接走出小区，不过齐家兄弟拦下一辆出租车时，李亚东却将古天楽拉到一旁，“古仔，你先回去吧，明早再过来，如果我还在的话，那就没事，如果不在，以后就别来了。” “东哥，让我跟你一起去吧。”古天楽面色复杂的望着他，俩人虽然才刚认识不久，但古天楽自认他有半条命是李亚东救的，如今恩人有难，他岂能临阵退缩呢？ 而作为李亚东而言，此行十分凶险，他虽然有些自信，凭借自己的一些底牌，保住性命不成问题，但终究不敢打包票，齐家兄弟也就不说了，若无必要，他肯定不想让古天楽牵扯进来。 “古仔，你这份心意我领了，但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回吧，千万别感觉不好意思。” 此时，出租车已经拦到，李亚东不再多说什么，带着齐家兄弟上了车，留下古天楽一人站在原地久久没有离去。 他在社会上混了这么久，朋友也有不少，都是一群年轻人，很容易惹出乱子，每每遇到事情，那帮兄弟们总是告诉他，做兄弟，要讲义气，凡事要冲在最前面。 过去他也是这样干的，这还是第一次，有人不愿让他涉险，说出这种“完全违背江湖道义”的话。 这让他蓦然想起了自己的家人，大概只有家人，才会这样做…… 出租车上。 李亚东坐在副驾驶座，透着后视镜望向齐家兄弟，淡笑着问，“你们两个怕吗？” “有什么好怕的？”齐龙不屑道：“一帮小瘪三而已，有多少我跟虎子俩人能灭多少！” “就是！”齐虎也不以为意道，那些家伙的身手实在太差，就是嘴巴比较厉害，真要打起来，还比不上他们胡同巷子几个从小一起干架的小刺头。 他倒是丝毫没想过，他们两兄弟从小练武，那几个小子既然天天跟他们厮打在一起，打架的本事又能差到哪里去，练都练出来了。 李亚东笑了笑，“那我要告诉你们，对方手底下有两千名马仔呢？” “多少？！”齐家兄弟吓了一跳，面面相觑。 “真事，不骗你们，你们要现在下车，我也不怪你们。”李亚东依旧带着笑意说道。 齐龙当场就怒了，“东哥，说什么胡话呢，你当我们兄弟是什么，我们是那种贪生怕死的人吗？” 齐虎没有这么大反应，拍着胸口说道：“东哥，我们三个一起来的香港，就要一起回去，少了谁都不行！” “好好……”李亚东微微红了眼，道：“是我的错，我说错话了。” “东哥……” 九分棋牌是个什么鬼地方，李亚东三人自然不知，但司机无疑很清楚，原本听他们报出目的后，是打心眼里不愿意去，但见三人一副气势汹汹、视死如归的模样，还操着大陆口音，又实在不敢拒载。 对于香港人而言，他们最怕的不是本土社团，而是大圈帮。 的士进入铜锣湾后，行驶过几条主干道，然后拐入一条略小的街道，一进来，街道两旁的景象就完全不一样了，商铺少了很多，到处都是染着头发、打扮花哨的古惑仔，或是三五人站在那里推推搡搡，或是一堆人坐在马路牙子上喝酒抽烟，看到突然驶入一辆的士，好多人还站起身来打量。 弄得出租车司机十分紧张，又不敢把车开得太快，怕惊扰了这帮古惑仔，一路吞咽着口水，把三人送到了一个亮着霓虹招牌的棋牌室门前。 第两百三十二章 知己难求 九风棋牌。 李亚东目视着头顶霓虹牌上的四个大字，微微眯眼，齐家兄弟则站在他身后，微微弓身，如同两匹锁定物的猛兽，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飞快向三人围拢过来的一群古惑仔。 视野所及，皆是人头，少说也有上百号人。 “干什么的？”有古惑仔出声询问。 李亚东却理都懒得理，直接大步踏了进去，齐家兄弟紧随其后。 外面的那群古惑仔倒是没有跟进来，全部堵在门口，不敢逾越半步，似乎这扇普普通通的玻璃门，象征着某种意义，不是谁都可以踏进去的。 一间并不大的棋牌室，总共也就八张桌子，而且只有两张桌子旁坐了人，一张桌子旁坐着几名穿着黑色短袖、肌肉虬结的彪熊大汉，一看就是类似于保镖的角色，他们却没有打牌，坐在那里喝茶。 看到李亚东三人走进后，瞬间从椅子上站起，其中一人望向齐家兄弟时，眸子里精光一闪。 而另一张桌子旁却只坐了一个人，桌面上摆着麻将，在那里自顾自的摸着，一个人居然都玩得津津有味。 此人毫无疑问就是之前跟李亚东通过电话的那位，和图合在铜锣湾的杠把子。 然而，李亚东瞧见此人时，眼珠子却越瞪越大，你猜怎么着？ 这人他居然认识！ 电影《古惑仔》里的大佬b，陈浩南他大哥，如果李亚东没记错的话，真名好像叫作吴志熊，这次竟然看到活的了！ 他曾经也是《古惑仔》的忠实影迷，不过话又说回来，生在这个年代的男孩子，大概没人不喜欢看《古惑仔》的，所以对里面的人物，都十分了解。 大佬b也是一样，传闻《古惑仔》系列的电影中，有三个人是真正的古惑仔，一个是陈蕙敏，一个是李照基，另一个就是吴志熊。 甚至有传闻说，《古惑仔》就是吴志熊按照自身经历，找到香港著名的漫画家牛佬，画出来的，之后才被刘为强，翻拍成电影。 不过传闻始终是传闻，李亚东过去也就随便了解一下，他毕竟不是香港人，来过香港几次，也都是旅游，根本无从考证。 想不到，居然是真的！ 一瞬间，李亚东心头的压力顿时锐减，不是说眼前的吴志熊不恐怖，外面的这条街上至少聚集了五百号马仔，恐怖得一塌糊涂，主要他对吴志熊此人很了解，那么事情就好办得多。 就怕对方是一个完全摸不透脾性、而且又心狠手辣的社会大哥，那今天就真凶险了。 “坐。”吴志熊抬头瞥李亚东三人一眼，指了指麻将桌对面的一张铁艺靠背椅，厉声道。 “你们俩待在这里别动。”李亚东不得不嘱咐一下，害怕齐家兄弟一冲动坏了事情，特别是齐龙，性格其实有些暴躁，以前还没看出来。 当然，那是对外人。在他面前依旧是当初京城四合院外面，蹲守了一个月的、穿破洞裤的淳朴少年。 他现在已经有十足的把握，可以轻松搞定吴志熊。 无他，因为李亚东熟悉此人的人生历程，知道他心里渴望的是什么。 等到李亚东在指定的位置上坐下后，吴志熊上下打量他几眼，用满是纹身的健硕手臂，摸着光光的脑门说道：“看你小子一副斯斯的模样，也不像很带种嘛，有句话叫什么来着……阿光，叫什么？” “人不可貌相，老大。”四名保镖中的一人，赶紧回话。 “对，就这词！”吴志熊哈哈一笑。 李亚东同样笑了笑，若是一般人，或许会认为吴志熊此举是故意为之，故意与手下唱双簧，造气场。不过他却知道，吴志熊是真没化。 这家伙小时候家境相当差，十三岁就出来混，十五岁就做了老大，能有个小学化就算不错了。 “你居然还敢笑？”吴志熊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心想：是自己的模样不够唬人吗？ 正准备放大招的时候，李亚东终于说话了，“这位大哥，我当然会笑了，你大概也知道，我初来乍到，刚到香港不过一个月，一直想结交一位像你这样的英雄豪杰，可惜始终没有机会。” 听到“英雄豪杰”这四个字，吴志熊已经握起的拳头，又渐渐松开，撇撇嘴道：“怎么，想让老子罩着你？” “不是。” “嗯？”吴志熊眸子猛地一瞪，脸上浮现出一股厉色，大有一言不合就开干的架势。 李亚东却是不为所动，笃定自己接下来的话，他必定感兴趣，“实不相瞒，我想投资一部电影，题材就是古惑仔，我觉得这个题材拍出来，肯定能火，可惜自身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所以一心想结交一位社会大哥，想让大哥不吝赐教，传授一些真实经验，然后写成剧本，拍出一部真真实实反应古惑仔的生活、包括兄弟情义的电影。” 李亚东说到这里顿了顿，发现吴志熊的眼睛明显已经亮了，笑呵呵的反问道：“这位大哥，现在市面上的枪战片很多，而且其中关于古惑仔的情节也不少，但我总感觉那些纯属扯淡，一点都不真实，不知你有没有这样的感觉？” “有啊！太有了！” 吴志熊猛地一拍桌子，这家伙力气很大，麻将都被拍飞几颗，一脸兴奋道：“那不是扯淡，纯碎就是操蛋，这些狗日的导演，懂又不懂，就知道瞎几把乱拍！” 吴志熊此人对拍戏是很感兴趣的，在他做铜锣湾杠把子的时候，还经常跑到一些电影、电视中客串，像什么《中人》、《狂潮》这些大红大紫的影视作品中，都有他的身影。当然，只是一些小角色。 他要化没化，要演技没演技，哪里会有拍什么戏？ 人家能给他一个角色，完全是不敢得罪，买个面子罢了。 他甚至还在邵氏当过龙虎武师，唯一拿得出手的，大概也只有一身不俗的功夫。 如果李亚东没记错的话，直到今年年末，他才凭借《监狱风云》中的盲蛇一角，略微在影视方面取得了一些成就。 因为他演得实在是好，是不说演技有多好，而是本色演出，自己演自己，想差都差不了。 林领东拍《监狱风云》的时候，为了拍出真实感，找了好多社会大佬帮忙，不过没人鸟他，最后还是因为其哥哥，与吴志熊是发小的关系，吴志熊力挺帮忙，每天带着上百号马仔过去帮忙拍戏，所以《监狱风云》里的那帮群演们，都是正儿八经的古惑仔。 以至于这部电影拍得十分真实，备受好评，在一九八七年的香港电影票房排行榜中，名列第二，仅次于成龙的《龙兄虎弟》，狂卷了三千一百万票房。 正是这次的经历，让吴志熊尝到了甜头，找准了自己的角色定位，于是才会找到牛佬，画了《古惑仔》的漫画，后来又帮助刘为强，将其翻拍为电影。 李亚东的这一番话，无疑说进了他心坎里，甚至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李亚东呵呵笑道：“就是不知这位大哥愿不愿意帮忙，或者说，有没有合作拍电影的兴趣？” “必须有啊！” 吴志熊激动不已，直接站了起来，他本是一个粗人，直来直去，想什么就是什么，也不遮掩。 李亚东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老祖宗说的好啊“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句话的意思他一直都懂，可真将它运用到实处，今天还是头一次。 你猜怎么着，太特么的好用了！ “这位大哥，那我的兄弟，不小心将你兄弟打伤的事……” “哦，对了。”吴志熊这时才想起还有这么一茬，压制住心头的激动，重新坐回到椅子上，板着脸道：“一码归一码，拍戏是拍戏，我身为大佬，就要为小弟做主，这件事情你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李亚东点头道：“其实我已经让医生给他们看过，没什么大碍，也都上了跌打损伤的药，我的意思是这样的，给他们每人五百块，买些补品调理一下……” “嗯……”吴志熊拖着腮帮子想了想后，回道：“可以。” 相信那帮小子们，自己也愿意。 李亚东心头大定，果然是一事通百事通，又问道：“那关于剧本的事？” 吴志熊看了他一眼，笑眯眯的问，“你小子不会真拿剧本去敲诈人家吧？” “怎么可能？”李亚东哑然失笑，“这位大哥，你自己想啊，剧本是我写的，卖不卖是我的事，何来敲诈一说，他要是嫌我报价太高，完全可以不买啊，我又没逼他。” “哦……”吴志熊点点头，摆手道：“那就没事了，说实话，我跟他也不熟，就是以前来铜锣湾拍戏的时候，请我帮忙看过场子，纯属生意往来。” 李亚东一猜就知道是这个原因，因为吴志熊这个年代好像还没有开始投资电影，那么除了帮忙看场子外，几乎不会再有什么原因能与黄太来扯上关系，笑着问，“那这位大哥，这件事情你不会再插手了吧？” “哈哈……”吴志熊大笑，“你说呢？” 开玩笑，眼前这小子跟他出奇的志同道合，他还盼着同人家一起拍戏呢，别说他不会插手，谁特么的都别想插手。 有句话叫什么来着…… 对了，知己难求啊！ 第两百三十三章 何苦来哉 平心而论，李亚东虽然早就有了拍电影的规划，但却从未想过要拍《古惑仔》，可有时候世事难料，不知不觉中就走到了这一步，你能怎么办？ 《古惑仔》这部电影确实教坏了不少人，不过凡事都有两面性，它其中所表达出来的兄弟情义，也实实在在的感动了一批人。 李亚东，就是这批人中的一员。 假如他没有遇到吴志熊，《古惑仔》大概还是会拍的，只不过是出自别人之手罢了。 如此一想着，他也就释然了，反正要拍，那么就由他来拍吧，因为已然避无可避。 自从那夜九风棋牌一会后，吴志熊对他的提议表现出了极大热情，隔三差五的就往家里跑，向他讲述自己混迹江湖二十余载的真实经历。 “东仔，要拍出真实感，你那个主角，陈浩南几兄弟，就必须配刀！” 楼顶上，李亚东坐在小方桌旁奋笔疾书，吴志熊带着两名黑衣保镖，站在一旁绘声绘色的演绎。 “出来混江湖的，从来都是刀不离手，看个人喜好，有些人钟意匕首，有些人钟意蝴蝶刀，而像我这种，就比较钟意大家伙……” 他说着，撩起花衬衫，从后腰上抽出一把平头砍刀，足有四十几公分，不带刀柄，刀柄处用白色的绷带缠绕着。 “呐，看到没有……”他反手拿着刀，一只手指着白色绷带说道：“这些绷带有大用，砍人的时候解开一个头，然后绑在手上，这样就不用担心刀会掉。还是那句话，出来混的，刀不离手，没了刀，你就得任人宰割！” “哦。”李亚东下意识的点头，果真长了见识，只是他很好奇，这么长的一把刀，这家伙是怎么藏在身上的，插在裤裆里吗？ “还有啊，出来混的除了刀外，还有一样东西必不可少……” 吴志熊说着，抬起布满纹身的左臂，指着手腕上一块金光灿灿的手表说道：“就是这个，劳力士，特别是刚出来混的那种人，因为很容易就招惹到了惹不起的存在，这时拼得过自然要拼，但如果明知拼不过，还去硬碰硬，那就是痴线，不死你死谁？所以得随时做好跑路的准备，而跑路时随身携带的金器就有大用途，能救命，我们道上人称之为‘走佬’，想当年我刚出来混的那会儿，就不小心砍死一个太子爷，也是凭借大佬送的劳力士，走佬到台·湾……” 听他这么一说后，李亚东不禁有些恍然，这应该就是《古惑仔》第二部，猛龙过江里，山鸡的那段遭遇吧。 讲实在的，吴志熊确实帮了大忙，要不然《古惑仔》六部曲，李亚东还真不一定能回想起来所有情节。 而李亚东也没亏待他，许以了一定的好处。 首先，电影放映时，编辑那一栏会挂上两个名字，分别是他和吴志熊。 另外，会将陈浩南的大哥，哥，这个注定会受人敬仰的角色，交给他来演。当然，他不知道的是，这个角色本就是他的，兴奋异常。 其次，还聘请了他作为技术顾问，亲自参入拍摄过程。 俩人也达成了协议，李亚东每部戏将给予他五十万的酬劳。 吴志熊自然高兴得紧，说句不好听，就是一分钱没有，他都乐意帮忙，因为《古惑仔》近乎他的奋斗史，能把它搬上大银幕，想想都带劲。 而对于李亚东来说，想要拍成《古惑仔》，就必须得到香港社团的支持，否则根本不可能拍出，这一点他心知肚明。 要知道《古惑仔》第一部，人在江湖，票房高达两千两百万。五十万，何足挂齿？ 第二部猛龙过江，也不差，同样也有两千一百多万。 后面几部倒是越来越少，一千多万的也有，几百万的也有，之所以如此，李亚东认为是因为时间拖得太久，没能一鼓作气。后三部还是香港回归之后拍的，很多情节受环境影响，其实已经少了几分味道。 而他想法就是，将这六部戏，在今年之内全部拍完！ …… 花了将近十天左右的时间，李亚东终于将六部剧本全部写完，而就在他准备筹备拍摄计划的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却突然找上门来。 “东仔，好久不见。”黄太来带着助导小马，尴尬的笑了笑。 《江湖情》已在数日前杀青，样带也交给了制片人，他的任务算是完成，眼下正准备拍摄另一部电影，可看了几个剧本后，狗屁不通，心里就一直惦记着李亚东手上的那个剧本，觉都睡不着，也只能硬着头皮来了。 要知道这部戏的投资人可不一般，万一票房不达标，还是有些麻烦的，大丈夫能屈能伸，相对于这些，一点面子也就无所谓了。 李亚东正坐在椅子上晒太阳，齐家兄弟在旁边训练，将沙包打得砰砰作响，巨大的沙包每晃动一下，黄太来的心头也就跟着颤动一下。 他到现在都想不通，眼前的这个大陆仔，怎么就跟吴志熊搞在了一起，明明是他请吴志熊帮忙，结果到最后，吴志熊却反过来警告他。 吴志熊是谁，正儿八百的铜锣湾杠把子啊，连他都发话了，黄太来哪里还敢自讨没趣？ 所以他今天过来，想要得到剧本只是一个目的，同时也想化干戈为玉帛，鬼知道这小子会不会也变成古惑仔，他毕竟只是一个导演，有些人实在惹不起，或是说不想去招惹。 瓷器何须去跟瓦片碰？ 所以这件事情一天不处理，放在心里永远都是一根刺。 奈何，李亚东却根本懒得鸟他。 黄太来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旁边的小马，小马会意，立马提着手里的小皮箱，走到李亚东面前，并且将皮包打开，里面豁然放着四摞崭新的金牛。 “东仔，四十万，一分不差，全在这里。”黄太来笑着说，心想：这下总该满意了吧，正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你一个新人，却给到你近乎金牌编剧的酬劳，还有什么事情揭不过去？ 却哪知李亚东看都没看皮箱里的钱，两眼望着天，淡淡的回道：“不够。” “你……”黄太来勃然大怒，他怎么说也一位知名导演，低声下气的跑过来，算是给足了面子，想不到对方居然如此摆谱，强压住心头怒火，道：“是你自己说的四十万，如今四十万拿过来了，你还想怎样？” 李亚东瞥了他一眼，拍拍屁股站起身，走到他面前，笑眯眯的说道：“黄导，你脑子没问题吧，眼下香港物价飞涨，我早上出去吃碗面条都涨了一块钱，四十万，那是什么时候告诉你的价码，请问你当时干嘛去了？” 黄太来气得牙痒痒，若非来之前已经将一半面子搁在家中，此刻只怕扭头就走了，深吸一口气后，淡淡的问，“那你说多少？” “五十万。” “你……这，李亚东，你这纯粹是坐地起价！”黄太来怒极反笑。 “我就是坐地起价，怎么了？”李亚东淡笑着望向他。 若非顾忌现在自身实力有限，他早就一脚踹过去了，狗日的，竟然敢跟他来阴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他现在即便一脚踹过去，有吴志熊做后盾，想必黄太来也翻不起浪花，但他却不愿那么做，仗着别人的势力耍威风，实在没什么好得意的。 黄太来被他看得心里有些发毛，不知怎么的，他有种感觉，如果今天不将这件事情摆平，不久的将来，他就会因此付出更沉重的代价。 他敢笃定，眼前的这个小子，绝对就是那种瑕疵必报的人物。 这双眼睛的侵略性太强了！ 见了鬼，这个大陆仔明明刚来香港不久，怎么就这么能搞关系，短短一个月多而已，就能结交上吴志熊，还让人家不顾旧情反过来威胁自己，那再给他一个月，或是一年时间呢？ 想到这里，黄太来突然有些胆寒，心里虽然极度不甘，但还是咬咬牙道：“好，五十万就五十万！” 说着，伸手摸向口袋，掏出一个支票本，捧在手里刷刷两下，签了一张十万元的支票。 李亚东抬手接过，也没说什么，转身进了屋，拿出《鬼新娘》的剧本，扔给了他。 在商言商，没人会跟钱过不去，这部剧本如果再不拿出来，用不了多久，就会变成几张废纸，因为原著萧若原，肯定也会写出来。 比起狂扁黄太来一顿，出口恶气。李亚东觉得拿来它交换五十万，更为划算。想必他自己心里也更疼，毕竟五十万，在这个年代的香港，如果不考虑地理位置的话，足以买下一幢普通的小型别墅。 而且，接下来拍摄电影的预算确实比较紧张，有了这五十万，也算解了燃眉之急。 “告辞！”黄太来手里拿着剧本，带着小马，忿忿而去。 李亚东望着他的背影，没由来的笑了笑。 人呐，有时候就是犯·贱。当初四十万拿给你，你不要，现在却低声下气的跑上门，特地送来五十万。 这不是犯·贱又是什么，何苦来哉？ 第两百三十四章 人员筹备 小黄牛最近很少再来楼顶，原因是有一次上来时，恰好撞见了吴志熊一行，当场就吓得跑了下去。 没办法，就吴志熊那满是纹身的造型，就跟在头顶上贴了一张“我是古惑仔”的标签一样，是真能吓坏小妹妹的类型。 “东哥，你怎么跟那些人来往？”饭桌上，小黄牛斟酌了老半天，还是忍不住的问道。 “哪些人？”李亚东明知故问，时不时的捉弄她一下，倒是也挺有趣的。 “就是那些身上全是纹身的……”小黄牛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自己白嫩嫩的胳膊，“我最近经常看到那些人，从楼梯上去。” “不是你想的那样……”李亚东笑着回道：“我打算拍部电影，题材就描写他们这类人的，找他们取取经而已。” “什么？”小黄牛猛地眼珠子一瞪，不可思议道：“你要拍电影？” “是啊……”李亚东笑着望向她，“有兴趣吗，如果有兴趣我的话，我也可以给你安排一个角色。” “真的？！”小黄牛大喜，显然对于拍电影，当明星这种事情，还是挺向往的，也是一种很正常的心态。 这个年代的香港姑娘，如果不想当明星的话，那就真有毛病。 “当然是真的，骗你又没糖吃。”李亚东呵呵一笑。 平心而论，小黄牛的身材和颜值真不差，明星很大程度上也是被人捧起来的，就比如之前在剧组见过的刘家玲，李亚东感觉还没有小黄牛漂亮，她要真有意向，自身条件摆在这里，给她安排个角色，说不定捧捧还真火了，谁又能说得准呢？ “是要打架的电影吗？”忽然想到什么，小黄牛又显得有些犹豫。 李亚东点点头，随她自己，也不强迫。弄得小黄牛饭都没心思吃，神魂出窍的数着碗里的米，说是要好好考虑一下。 吃过午饭后，李亚东上楼换了套衣服，正准备出门时，接到一通电话。 苏薇打来的，俩人隔三差五的就会通电话，李亚东特地让蒋腾飞在四合院里拉一部电话，就是方便平时联系。 “李亚东，你上次去我家，是不是给了我爸妈钱？” “没有，绝对没有！”李亚东拍着胸口保证，可惜苏姑娘注定看不到，他也确实没有，钱明明给了她弟弟苏洋。 “当真？”苏姑娘显然有些不信，因为她接到家书，说弟弟准备订亲，家里也在盖新房子，她已经回了信，不过刚寄出去。如果不是李亚东，她实在想不通，离家两个月未到，家里为何会发生如此大的变化？ 她父母大概也知道有些事情瞒不住，索性就提前写信告知了，却是没出动提及钱的来历。 李亚东实在不想在这个话题上过多纠缠，柔声道：“微微，你别老是把钱分得这么清好吗，我留在保险柜里的钱，你是不是也没动，我告诉你，你再不拿出来用，会被老鼠吃掉的！” “才不会，保险柜里怎么会进老鼠？”苏姑娘虽然没用过这样的高科技，但也绝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李亚东一脸无奈，“好了，算我求你了，拿出来用吧，要是万一饿瘦了，看我回来不打你屁股！”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即便隔着电话筒，李亚东似乎都看到苏姑娘此时一脸娇羞的表情。 “你……最近还好吗？” “好，好的很，每天吃的好，睡的好，生活乐无边。”李亚东笑着说，“不过接下来有点忙，我准备拍电影。” “拍电影？”苏薇诧异。 “对呀，怎么样，我厉害吧。” “厉害……”苏薇由衷道，同时心里的某些情绪，也越发显得不安起来，“我接下来也要忙了，可能要隔得久一点，才能给你打电话。” “怎么了？”李亚东问。 “我要准备一个奖学金考试。” 这件事情苏姑娘早前曾提到过，说有机会会尝试一下，李亚东倒也无所谓，呵呵一笑，“你考吧，不过你肯定考不过，我都说了，你要真想留学，就来香港嘛，这边发展得很好，不比那些欧美国家差。” 苏姑娘的本专业就不提，她自修的俄语和英语，水平怎么样李亚东也是知道的，只能算作一般，对于这个年代的国外学校而言，其实并没有什么吸引力。 况且，这个年代内地有意向出国留学的大学生，谁还不会自修一两门外语？ 就譬如郭琦，他的英水平就远胜苏薇，而且他是研究世界经济的，而苏姑娘是一个学中的，如何跟他竞争，可谓半点优势都没有。 “哼，不理你了！” 苏姑娘生气了，李亚东赶紧改口，“好好，我错了，祝你成功考取奖学金，这样总行了吧。” 俩人又聊了一会儿后，挂了电话，李亚东心情大好，苏姑娘的声音对他来说，不亚于一记大补药，若是每天都能听到，那就好了，可惜他也知道这个想法不可能，因为苏姑娘只会抽空去四合院，李亚东基本无法主动联系她，只能等她自己打过来。 下了楼后，李亚东骑着机车，一路前往铜锣湾。 中环距离铜锣湾确实很近，四五公里的距离，不堵车的话，几分钟就到了。 近段时间九风棋牌李亚东也来了好几次，这边的古惑仔们，也基本认识了他，看见他时，还会热情的喊声“东哥”。 没办法，毕竟是能跟他们大佬称兄道弟的人物，容不得他们不尊敬。 之前李亚东已经打过电话，吴志熊正坐在麻将桌前等着，这个棋牌室是不对外营业的，完全是为了满足社团里几位大佬的兴趣，所以通常情况下都是空荡荡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即便对外营业，只怕也没人敢进来玩吧？ 就连这条街道，平时过路的行人和车辆都很少。 “b哥。”李亚东走进后，笑着打招呼，这个称呼也是随着古惑仔的剧本敲定后，他顺口喊出来的。 吴志熊也不在意，权当提前过把戏隐。 “东仔，来了，坐。” 吴志熊正坐在麻将桌旁吃西瓜，一颗大西瓜，从中切成两瓣，抱着一半在那里用勺子挖，一边说着，还将另一半没动的递过来。 李亚东笑着接过，却没吃，“b哥，接下来要忙了，其他的事情我这边会搞定，但还得麻烦你，帮忙找几个人。” “导演？” “对。”李亚东点头，“这个是重中之重，首先要找的就是导演。” “行，你想找谁，我去跟他讲，只要不是正赶上拍戏，应该不是问题。” 吴志熊信心十足，不过他也确实有说这话的底气，开玩笑，一个堂口两千号马仔，雄霸整个铜锣湾，谁能不卖点面子？ 再说了，又不是不给酬劳。 “刘为强。” 吴志熊摸着脑壳想了想，显得有些不明所以道：“刘为强是谁？” 他毕竟客串过不少影视剧，自身也在邵氏待过，而且对拍戏也很感兴趣，其实对影视行业还算比较了解，至少比李亚东了解得多，可还真没听过有一位导演叫“刘为强”的。 李亚东解释道：“这人现在还不是导演，是一名摄影师，手段很高明，二月份上映过一部《龙虎风云》，就是他拍摄的，我觉得他的拍摄手法非常适合我们的电影，想请他来做导演，就是不知道去哪里找他，所以只好麻烦b哥你帮忙。” “摄影师？”吴志熊微微蹙眉道：“请他做导演，能行吗？” 如果他都不行，李亚东就实在想不到谁行了。 《古惑仔》算得上一个全新题材的电影，上一世直到九十年代中旬才开拍，与这个年代的所有电影风格都不同，找别的导演，风险太大，他们不见得能拍出那种感觉，李亚东认为还是找刘为强稍微保险点，即便他现在还没有执导筒。 “b哥，你放心吧，我虽然没见过这个人，但从他对画面的捕捉和掌控上，就能看出是一个很有能力和想法的人，肯定能行。”李亚东也只能这样瞎扯。 吴志熊情不自禁的竖起大拇指，一段时间的接触下来，他也知道眼前的这个小伙子，是真有本事，既然他都这样说，那肯定错不了，“可以，这个人我来找，找到给你电话。对了，你刚才说几个人，还有谁？” “还有一个叫甄自丹，这个人身手相当不错，同样非常适合我们的电影，他和袁合平交情匪浅，也要麻烦b哥你联系一下。” 古惑仔五子，李亚东心里已经有了人选，并不打算按照原班人马，因为其中有三人，真没有什么存在感，演技也着实差，他打算换换血。 当然，郑一健和陈晓春是必须要有的。 他之前花了半天时间，把六十年代出身的香港明星，想了个遍，最后终于想起几个人，甄自丹就是其中之一。 年纪太大，或是年纪太小，或是已经成名的，他都不会考虑。原因有二，一是得考虑与两名主角的匹配性，二是如果找成名的演员，资金只怕不太够。 再一个，已经成名的人，大多比较注重形象，不见得就会接拍《古惑仔》。 第两百三十五章 东方红 有传闻说，陈浩南一角，刘为强最早找的是刘得华，甚至漫画原型，都是按照刘得华的脸谱来画的，不过华仔因为顾忌形象，给拒绝了。 也只有李亚东这个过来人才知道，有个毛线的影响，观众又不傻，毕竟就是一场戏而已。 发哥也演过不少大反派呀，难不成他的形象就此定格？ 秋官几年后会出演一部电视剧，名叫《大时代》，里面的丁蟹够坏吧？ 然而，如果没有《大时代》，此时已经大红大紫的郑绍秋，其实演技并不被人认可。 相比较起来，《古惑仔》还算好的，起码几位主角有情有义，不是什么大反派。 日后的人们观看《古惑仔》时，就会发现里面全是大牌明星，然而那些人在这个年代其实并不出名，天知道一部《古惑仔》，成就了多少明星？ 话又说回来，郑一健鼎盛时期，可丝毫不比刘得华的名头差。 只是后来的一些路，没有走对罢了。 甄自丹约莫比郑一健和陈晓春俩人大一些，但好像也就三四岁的样子，还在接受范围之内。 就好像李亚东准备将《古惑仔》五子里，看起来最柔弱的包皮一角，交给古天楽来演一样。 毕竟是自己人，总归要照顾一下，他今年十七岁，身板不算差，主要面相略显稚嫩，估计也只能胜任这个角色。 不过李亚东有信心，古天楽绝对要比林小峰合适，不说别的，首先颜值上就甩出十条街不止，看起来也更像古惑仔。 “袁合平……”吴志熊点头道：“嗯，这个人我知道，有真功夫在身，我找时间去拜会一下。”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问道：“还有吗？” 李亚东点头，“最后一个，不过b哥，这个人比较麻烦一些，你帮我打听一下就行，然后告诉我信息，我自己去接触。” “为什么？”吴志熊不解。 “因为他是个警察。” “什么？！” 吴志熊蹭的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副看白痴的眼神望向他，“东仔，你没吃错药吧，找个警察来演古惑仔？” 李亚东挠了挠脑壳，实在无法解释太多，不然很容易露馅，笑着说，“b哥，你信我就好，他可以演的，名字叫张嘉辉，b哥你托关系在警局系统里查一下，应该不难找，其他的交给我。” 找渣渣辉来演《古惑仔》，主要是出于两个方面考虑，一是人家演技够好，别说他现在还不是演员，做演员也是要天赋的，能成为影帝的人，若说全凭努力，没有一点天赋的话，估计也不大可能。 另一个原因，是因为实在没有其他合适的人选，李亚东上辈子毕竟不是娱乐圈的人，能回忆起的东西实在有限，差不多-年左右间出生的香港男明星，他能想到的真不多。 有几个曾经红过一阵儿，但后来突然没音讯就不提了，他也有私心，要找当然找好的。 倒是还有两人，一个是林嘉栋，其实挺合适的，甚至比张嘉辉都好。奈何，这个人好像成名比较晚，现在在那里都不知道，怎么找？ 张嘉辉他起码还知道拍戏之前做过警察，通过警务系统，应该很容易找到。 另一个是张志霖，不过年龄着实有点小，比古天楽还小一岁，今年才十六。也是一样，不知道在那里。 所以综合考虑之下，还是渣渣辉比较靠谱。 “行吧行吧，信你了。”吴志熊蹙眉回道，忽然想到什么，不由问道：“对了，东仔，其他人就不说，这个张嘉辉你是怎么知道的？” “哦……”李亚东讪讪一笑，“有次闯红灯被他逮住，所以就认识了，感觉气质很适合我们的电影，总之b哥你只管找到人就好，其他的交给我来处理。” “行，我知道了。” 吴志熊倒也不疑有他，找了张纸，把三人名字记下，就准备着手打听，他甚至比李亚东更迫切的希望电影早点拍出来。 而李亚东也没闲着，离开九风棋牌后，返回了中环，他天天活动在这一区域，天长日久下来，对中环一带还算了解。 来到一家名为“隆鑫商务咨询”的公司，这家公司门头的广告牌上，除了公司名字外，还有两行小字，告示着它的业务类型，其中“代理公司注册”这六个字，早前吸引了李亚东的注意，于是就将公司地址记了下来。 李亚东以前就听说过，在香港注册公司是非常简单的，但也实在没想到简单到这种程度。 原本他今天只是过来咨询一下，并没有打算直接办理，毕竟他没有身份证啊，寻思着实在不行就找小黄牛来帮忙，可你猜怎么着？ 在香港办理公司，没有国籍限制！ 这还不算，即便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啊，要知道在内地注册一家影视公司，手续可是相当复杂的。然而在香港，除了金融、保险、银行等行业需要申请特殊执照外，其他公司完全可以跨行经营任何合法业务。 也就是说，比如李亚东现在注册一家律师公司，完全可以用这家公司来拍电影，不需要提供任何条件和证明。 李亚东听完咨询人员介绍完，差点泪流满面，终于有点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义无反顾的往资本主义国家跑了，狗日的，还真是有够自由的。 李亚东望着咨询人员问道：“我是内地留学生，那假如我想在香港注册一家电影公司，需要提供什么手续？” 咨询人员很专业地回道：“公司的中英名称，公司的经营范围，公司的股东姓名及身份证或护照复印件。另外，我们公司需要收取一千八百元的代办费用。” 李亚东惊讶道：“就这些？不需要验资或者提供公司地址什么的吗？” 询问人员摇头道：“不需要，公司地址我们可以帮你提供，不过港府规定，公司注册资本不低于一万元，需要收取千分之一的厘金税。” “哦……”李亚东心里乐开了花，择日不如撞日，既然注册公司如此简单，那今天就直接办了吧，于是示意询问人员稍等后，借来纸笔，一个人坐在会客桌旁，思索起来。 取公司名这种事情，李亚东向来十分草率，从他之前的“一帆顺风”两家公司上也能看出一些端倪。 脑子捋了捋，约莫也就几分钟的时间，笔尖划过纸张，写下了三个大字——东方红。 “行了，就叫东方红影业。”他将手里的纸，递给咨询人员。 别问他为什么突然想到这三个字，因为刚才脑子里突然响起了一首歌…… 香港是一个快节奏的地方，办事效率出奇的高。 注册资金由咨询公司垫资，就选择最低额度一万块，所以无需追加其他费用，李亚东一共支付了一千八百一十块，其中代办费用一千八百，十块是上缴给港府的厘金税。 当然，执照没有这么快拿到。 得到了一份委托代理的合同后，李亚东离开了咨询公司。 也没回去，而是骑着机车过了红磡海底隧道，来到九龙半岛。 路过尖沙咀的时候，看到一家甜品店，下车买了几份样式精美的糕点，装在店家提供的牛皮纸袋中，然后一路行驶到广播道。 《古惑仔》电影中的两名主演，也就是郑一健和陈晓春，李亚东准备亲自接触。 另外几人之所以找吴志熊帮忙，实在是因为以他的能力不太好找，否则如果他能找到，肯定就自己去找了。 很简单的道理，换位思考一下，假如某一天一个类似于吴志熊的这样人，突然找到自己，不管他接下来会说什么，李亚东的第一反应，肯定是有多远走多远。 一个正经人，谁愿意去跟古惑仔打交道？ 所以刘为强等人，李亚东到时照面之后，免不了要费一番口舌。 不让人家心甘情愿的参入进来，只怕电影拍出来，也不会有什么质量。 然而，这些话他还不好跟吴志熊明说，你说做人累不累？ 《古惑仔》里那么多明星，郑一健和陈晓春俩人，李亚东无疑是最了解的。 想要找到他俩并不难，去往tvb就对了，俩人都是tvb的练习生出道，李亚东掐着指头算过，这个年代应该刚好都在tvb效力。 tvb大楼的门，倒也不难进，保安肯定有，却并不阻拦和询问。李亚东很容易走了进去。 一楼大厅有个服务台，里面坐在两名颇为养眼的女员工。 这时，李亚东事先准备好的精致糕点，就派上了大用场。 一番打听之后，郑一健的信息倒是摸准了，此时正在拍摄一部名为《镭射青春》的电视剧，近期在旺角的一所学校取景。 而陈晓春的去处就不得而知，据说他从tvb舞蹈训练班毕业后，就经常被公司派去给歌星们伴舞，很少回公司，只怕除公司高层对应他的负责人以外，没人知道他的具体去处。 那种人李亚东肯定不太好接触到，而且也不想接触，毕竟他现在手里拿着一把锄头，当面挖墙角，总归不太好吧？ 于是，只好先将陈晓春放一放，告辞了两位美女后，按照她们提供的信息，一路骑着车机车来到旺角。 第两百三十六章 男一号 这是一所略显破败的高中，位于旺角老街的一条巷子里，若非一路询问了三个人，全部指向这边，李亚东还真不敢相信，这里会有一所高中。 这让他不禁想起了谢大厨当年拍那部《我的野蛮同学》。 守门是一位上了年纪的阿伯，李亚东说是找剧组的人，很容易走了进去。 学校很小，三幢老旧的楼房围成一个院子，占地不过五百平，有些健身器械分布其中，大概就是这所学校的操场。 毕竟是寸土寸金的香港，联想到自己所就读的港大，李亚东也就释然了，这时才发现内地的学生其实还是挺幸福的。 因为是周末的关系，学校里静悄悄的，李亚东站在楼底下四处一望，很容易在左侧的楼房三层廊道上，发现了一些驻足的人影，猜想八成是在拍戏错不了。 沿着楼梯走上，隐隐听到有琴声传来，来到三楼，确定真的是有人在弹钢琴。不过讲老实话，弹得很烂。 “不行不行，再来一遍，启明，你离她近点，教她弹琴的时候要笑啊，不是大笑，是会心的笑……” 一个声音传来，李亚东情不自禁的眼前一亮，感觉有些熟悉。此时剧组的人都在关注音乐教室里面的情况，倒是没人注意到他，凑到人堆后面踮脚一望。 教室中手里拿着一个台词本，正在纠正演员错误的，不是郑一健，又是谁？ 《镭射青春》这部电视剧的导演，就是郑一健，要知道他可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新人，所以这部戏其实有点玩票的性质。 从这件事情中也不难看出，tvb里的某些领导，对他还是挺欣赏的，不然以他现在的资历，断然没有做导演的资格。 只不过很可惜，他并没有把握住这次机会，拍出好的作品来回馈那些欣赏他的领导，以至于不久之后，就会被调到少儿频道主持节目，直到九十年代初，才转换成歌手身份，事业略微有些起色。 所以，从某种层面讲，也可以将这部戏，理解为上层领导对他的一场考验。 “好了，再来一次，摄像机准备，ato！” 钢琴声再次响起，剧情开始上演，讲实在的，吴启桦的哥哥吴启明，演戏真的有够烂，跟他弟弟差得不是一星半点，怪不得后来会淡出荧幕。 “咔！”还没演二十秒，郑一健直接喊了咔。 也没有责备两名演员，而走到钢琴边，示意女演员起来后，自己坐了上去，对着吴启明说，“来，我们演一下。” 说着，表现出一脸娇羞状，一个劲儿的往像根木棍一样的吴启明怀里凑，弄得整个剧组的人哄堂大笑。 吴启明一脸尴尬，郑一健翻着白眼道：“你怎么笑起来比哭还难看？” “哈哈……”现场又是一阵人仰马翻。 李亚东叹了口气，这哪里是拍戏啊，简直就是搞笑，也大概有些明白，郑一健为什么无法一直大紫大红下去。 这个人做事太随性，身为导演，明知道演员演得不好，不仅不责怪，还陪着他们一起搞笑。 这样能成事，那才叫怪了。 就好像陈晓春曾经接受媒体采访时讲过，郑一健之所以人气消退，究其原因，其实就两个字——爱玩。 他原本是完全可以和四大天王平起平坐的存在，奈何《古惑仔》之后，非但不趁热打铁多接片，反而减少了工作量。 陈晓春就说，每次打电话给他，要不然在瑞士滑雪，要不然就在西班牙看斗牛，玩的时间远多过工作时间。 反观刘得华等人，哪一个不是拼命三郎？ 李亚东意识到前面有工作人员发现了他，于是不等那人询问，自觉离开了片场。 坐在楼下的小操场上等待，大约一个小时后，已近黄昏，剧组收工，陆续有人走下来。 看到目标时，李亚东起身招手，“郑一健！” 郑一健正在同旁边一位工作人员说些什么，忽然听到有人喊自己，下意识的抬头，遁着声音的方向望去，显得有些不明所以，这人他不认识啊。 “行了，你先回去吧，晚上电话联系。” 打发掉工作人员后，郑一健走到这边，诧异的询问，“这位先生，你认识我？” “当然……”李亚东笑了笑，“我看过你拍的广告。” 这样一说，郑一健就了然了，他十七岁走在大街上被星探发掘，之后连续拍过多个广告，虽然不是很出名，但勉强也算一个公众人物，被一个陌生人认识，也不算什么稀奇事。 “你找我有事？”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李亚东，是东方红影业的老板……” 这个时候其实应该递上一张名片的，只不过李亚东忘记准备了。 “影视公司？”听他这么一说，郑一健情不自禁的眼前一亮。 他做梦都想拍电影，只可惜实在没有机会。因为邵氏的电影业务已经停止，眼下的战略方向全在电视这一块。 这还是头一次有影视公司的人，主动找上门来，令他的心里微微有些激动。 “要不……我们找个地方吃个便饭，边吃边聊？”已经到了晚饭时间，李亚东提议。 “好。”郑一健爽快答应，他太想拍电影了，如果对方是因为这个而来，只要不是拍风月片，他绝对不会错过。 俩人也没走远，就在附近找了个幽静的餐厅，一人要了一份牛排。 “李老板，不知你找我……”郑一健一份牛排还没开动，就迫不及待的询问。 “拍电影。” 听到这三个字，郑一健瞬间心花怒放，脸上的笑容藏都藏不住。 “什么角色，台词多吗？” 李亚东看了他一眼，咀嚼完嘴里的牛排后，才呵呵一笑，“男一号，你说呢？” “什么？！”郑一健直接惊呼出口，弄得旁边几桌的食客纷纷向这边看来，忙不迭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然后，一脸兴奋的望向李亚东，还是有点不敢置信道：“李老板，你真的要请我演男一号？” 李亚东笑着点头，反问道：“难道你不愿意？” “当然愿意了！” 郑一健想都不想的回道，忽然意识到什么，又弱弱的追问了一句，“李老板，那个……是什么题材的电影？” “黑·帮题材。” 郑一健听罢，长出口气，只要不是风月片，其他都能接受。 他怎么都想不到啊，第一次有人找自己拍电影，居然直接就男一号，做梦都能笑醒的好事。 而这时，李亚东却岔开话题问道：“你跟邵氏，有合约吗？” “哦……”郑一健大概知道他关心的是什么，赶紧解释道：“有是有，不过只是普通合约，类似于雇工的那种，限制并不大，你应该也清楚邵氏已经没有电影业务，所以对于这方面并没有太多限制，有公司愿意找我们拍电影，上面其实也是乐于看见的。” “那这个合约，想要解除，难吗？” 是人都有私心，李亚东也不例外，《古惑仔》能捧红很大一票人，这一点几乎是毋庸置疑的，若是有可能，他当然想将几个主演签进自己的公司。 “这……”郑一健情不自禁的蹙起眉头，他明白对方的意思。 他和邵氏签的合约很简单，不像那些明星约，毕竟他现在也不算什么明星，想要解除其实不难。可关键，一旦这样做了，就是彻底得罪了邵氏，以后再想合作，几乎不可能。 然而，这个什么东方红影业，他听都没听说过，显然是家小公司无疑。 为了这样一家小公司，去得罪邵氏那样的巨无霸，值当吗？ 李亚东看出了他的顾忌，淡淡的说道：“我需要告诉你的是，你接下来要拍的电影，并非一部，而是一个系列，一共有六部。” “六部？！”郑一健猛地眼珠子一瞪。 “是的……”李亚东点头，“而且这六部戏会在今年全部拍完，近乎狂轰滥炸的在院线上映。”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看了郑一健一眼后，才继续说道：“这意味着什么，你应该清楚吧？” 郑一健此时整个小心肝，都在扑通扑通的跳，他当然清楚了，毕竟也在tvb摸爬滚打的一年多，在这样密集的放映模式下，只要戏不是烂到不堪入目，他这个男一号，再不济都能混出一点小名气。 对方这是要捧红他的节奏啊！ 如此想来的话，一门心思的想签下他，也在情理之中，毕竟谁愿意花这么大的力气，去捧红一个不属于自己公司的演员？ 那岂不是为他人做嫁衣吗？ 思绪到这里时，郑一健的心，无疑已经动摇了，他留在邵氏，别看现在混得好像还不错，甚至正在指导一部电视剧，实则境遇并不算好。 他已经收到风声，这部戏类似于一场考验，如果拍得好，他或将有望分配到影视部门，反之，如果市场反馈不好，则有很大的概率，被调至少儿频道。 天呐，只要一想到以后天天要面对一帮小孩子，还要去装可爱逗他们玩，郑一健整个头都大了。 不过，即便心里是这样想的，但稳妥起见，他还是咨询了一下，“李老板，不知道第一部戏的剧本有了吗，如果没有的话，故事大纲也行，我想看看之后，再做决定。” 李亚东倒也没拒绝，情理之中的事情，道：“这个简单……” 说着，招手唤来服务生，问他要了笔纸，就在餐桌上跟郑一健描述起《古惑仔》第一部，人在江湖的故事情节。 第两百三十七章 打赌 男一号的事情，也就顺利确定下来，郑一健说需要一个礼拜的时间，主要手头上的这部戏，还要几天时间杀青。 他虽然做好了辞职的打算，但还是不敢把邵氏得罪太重，小人物的悲哀，也值得体谅。 李亚东开出的条件太诱人，他实在无法拒绝。一流的剧本，主演的席位，这两样东西，对于任何一个想成为明星的人来说，几乎都等同于半条命。 …… 吴志熊的速度同样不慢，他是真的急于把电影拍出来，那种感觉就好比把自己的峥嵘岁月，搬上荧幕，令人激动不已。 只是一天时间，李亚东就接到他的电话。 于是火急火燎的赶往九风棋牌。 之所以这么赶，是害怕吴志熊把他的“客人”给吓到。 九风棋牌。 刘为强和甄自丹坐在一张麻将桌旁，虽然那位满是纹身的大佬接了一个电话临走之前，让人好生招待他们，还给倒了茶水，但俩人还是感觉非常不自在。 想想也是，屋里坐了至少十名古惑仔，门外的街上更是汇集了不下几百人，能自在才怪。 “诶，认识一下，甄自丹，功夫演员。” 相对而言，甄自丹的表现还算淡定一些，毕竟出身功夫世家，一身功夫相当不俗，正所谓艺高人胆大。 俩人并不相识，都不算什么大人物，甄自丹到现在也就演过两部小成本电影，一个是《笑太极》，一个《情逢敌手》，而刘为强不过是一名摄影师，算不上公众人物。 “哦……”刘为强楞了一下，才伸手跟他握着一起，“刘为强，摄影师。” 忽然想到，又追问了一句，“对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因为他来的时候，甄自丹已经坐在这里了，刘为强到现在都没搞明白，这帮古惑仔突然找到他干嘛，看模样也不像要找他麻烦的样子。 “哦，我啊……”甄自丹笑了笑，“袁合平先生你认识吗？” “听说过。”刘为强回道，袁合平是老一辈的电影人，以功夫见长，在很多电影中都做过动作指导，前几年也开始自己拍电影，在业内名气不小，只不过刘为强一直无缘一见罢了。 “嗯……”甄自丹点头，“是袁先生说有人找我，必须得见一见，所以我就过来了。” “啊？”刘为强眼珠子一瞪，“这么说……你是自己过来的？” “对啊，袁先生给了我地址，我就自己打车过来了。”甄自丹不明所以，心想：不自己来，难不成还要让刚才那位大佬亲自去请吗？ 他自认还没有这么大架子。 想到这里，意识到什么，反问道：“对了，你又是怎么来的？” “我？”刘为强苦笑，“我就没你这么幸运了，早上起来下楼，楼底下停着一辆车，几名古惑仔让我上车，我说不去行不行，人家也不说话，撩起衣服露出刀，我敢不来吗？” 听他这么一说，甄自丹眸子里精光闪烁，道：“那就说明人家很重视你啊，还特地派车去接你。” “……”刘为强哭丧着脸道：“我能不要这么受重视吗？” “哈哈……”甄自丹没由来的笑了笑。 刘为强更加无语了，没好气道：“你就不怕？” “有什么好怕的？”甄自丹笑着摆手，“袁先生说是过来接部戏而已，他不会害我的。” “接戏？”刘为强恍然，“这么说……这些人是想让我们给他们拍戏？” “不然呢？” “原来是这样啊。”刘为强忐忑不安的心，总归安定了一些。 不过忽然想到什么，又情不自禁的摇了摇头，“世风日下啊，现在电影市场火热，就连这些道上的人，也想分一杯羹，还不按套路出牌，唉……” 甄自丹就看得更开一些，“我是无所谓了，袁先生给我拍了两部电影，一直不温不火，这次说不定是个机会，我可听说了，这些道上的人拍的电影，基本都是大制作，万一火了呢，你说是吧？” 刘为强耸了耸肩，一脸无奈，“看这架势不拍也得拍，还能怎么办呢。” 俩人说话的声音很小，不至于被坐在旁边的古惑仔听到，正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的时候，身后突然齐刷刷的传来一个声音。 “东哥！” “嗯……”李亚东点了点头，瞅了几眼，没看到吴志熊，不由问道：“b哥呢？” “有个场子出了点事，过去处理一下。”一名古惑仔回道。 “哦。” 吴志熊不在，倒是正合李亚东的心意，他打量了一眼已经站起身来的两个人，也不知道有没有被吓到。 “行了，你们先出去，我跟他们谈点事情。” 一群古惑仔纷纷告辞，倒也不敢忤逆，知道眼前这人非常受他们大佬器重。 “坐。”迈着步子走了过来，望着俩人不由笑了笑，甄自丹就不说了，刘为强他还真不敢认，居然留着一头飘逸的长发。 看来为强兄年轻时也是够骚的啊。 李亚东在打量他们的时候，刘为强和甄自丹俩人同样也在打量他，眼前这小伙子斯斯的，身上也没有纹身，若非刚才看到那些古惑仔们对他如此尊敬，还真看不出来是道上的人物，似乎地位还不低。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李亚东，东方红影业的老板……” 说着，递过来两张名片，上次找完郑一健后，特地跑去做的。 刘为强和甄自丹赶紧双手接过，还下意识的相视一望，因为这个什么鬼公司，他们听都没听过。 李亚东似乎看出他们心中所想，笑着说，“实不相瞒，公司刚刚组建，如今正是招兵买马之际，所以才会找到二位。” “啊？”俩人面面相觑，因为听对方这口气，好像找他们过来，并非只是拍电影那么简单。 甄自丹忙不迭的回话，“东……哥，你找我们拍戏，我没意见，该不会还要我们转会吧？” 甄自丹一家早年移民美国，所以有些话比较时髦。 他进入电影行业，是袁合平一手提携的，而且袁合平对他也确实不错，为他量身打造了好几部电影，可惜一直没火起来。 他对袁合平私下是以“师父”相称的，习武之人嘛，自然没有轻易叛离“师门”的打算。 李亚东知道他心里所想，一本正经的说道：“甄自丹，恕我直言，袁指导捧不红你。” 事实也确实是这样，甄自丹在影坛初现峥嵘，还得感谢徐可的《新龙门客栈》。 甄自丹听罢，微微蹙眉，习武之人，大多性格比较直接，“那你就能捧得红我？” “当然！”李亚东自信十足，简单交谈几句过后，约莫也就对他的脾性有些了解，淡笑着说，“要不然这样，我们打个赌，就以一年为限，如果一年之内我捧不红你，就给你一千万，算是弥补你浪费的时间，若是捧红了，你就得跟我签十年长约，敢不敢赌？” “一千万？！”甄自丹眸子猛地一亮，他现在一部戏的片酬不过区区几万块，一千万如果就以眼下的名气来说，能拍戏拍到死。 他并太在乎十年长约，业内除了少数早早就成名的演员，有机会签部头约外，其他人，哪一个不是八年、十年的长约？ 这个社会很现实，若是没有一点保障，那些影视公司是不会为你砸钱的。万一你红了之后，立马就跳槽了呢？ 他想了想后，正色着问，“多红？” “红到你出门得带帽子。” “当真？” “可以立字画押为证。” 甄自丹屏气凝神，一双眼睛亮得吓人，他对自身条件非常清楚，除了一身功夫外，几乎再无长物，要长相没长相，要身高没身高，连他自己都很怀疑自己能不能红，实在想不通，眼前这人，怎会如此笃定能捧红他？ 哪里来的底气？ “怎样？”李亚东见他半晌不说话，笑着问。 “一个要求。”甄自丹伸出一根手指，道：“你不能阻止我和袁合平先生合作，如果他需要我的话。” “可以。”李亚东想都不想就答应了，袁合平主要还是以动作指导为主，拍摄的电影并不多，能耽误多大事？ 再说了，他现在是跟袁合平走得亲近，以后还不一定呢。 人嘛，总是会变的。 “好！”甄自丹倒也干脆，既然话都说道这份儿上，他实在没有拒绝的理由。 李亚东笑了笑，总算搞定了一个。 然后，又将眼光投向刘为强。 “不是……东哥，我跟他不一样，你要拍戏的话，找我做摄影没关系，我很乐意帮忙的，但签公司的这个事情，还是算了吧，我这人懒散惯，到时指不定给你惹出什么乱子。” 刘为强呵呵一笑，差点就没说，我免费帮你拍一部戏，你放我走吧。 李亚东看了他一眼，很平静的问道：“你就打算做一辈子摄影师？” “什……什么意思？”刘为强不明所以。 “意思很明显……” 李亚东还没说话，旁边的甄自丹却是哈哈一笑，拍着刘为强的肩膀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东哥应该是有意找你做导演。” “什么？！” 第两百三十八章 股市商机 不怪刘东强有些惊讶，他二十岁进入影视行业，参演的第一部电影，是刘嘉良导演的《十八般武艺》，那时的职位是一名摄影小工。 而且一干就是五年，直到两年前，才成为一名正式摄影师。 虽说他对自己的摄影技术很自信，也梦想过有一天执导筒，但实在没想到，这一天会来的这么快。 唯一令他有些不得劲的是，给予他这次机会的，却是一个古惑仔社团。 讲真心话，这些人认识三两个，或许不算坏事，但一起合作，实在不是什么好主意。 他内心挣扎了好半晌后，终于做出了抉择，讪讪笑道：“东哥抬爱了，我只是一名小摄影师，哪里有那个本事？” 李亚东如何不明白他顾忌的是什么，若说刘为强不想拍电影，他是绝对不信的。 “实不相瞒，两位，b哥想必你们之前也见过，他是我的朋友，但我，绝对不是古惑仔，我是一个正经商人，这一点请你们放心。” “哦？”不光是刘为强，就连甄自丹也略感诧异。 “怎么，不信？”李亚东伸手自上而下比量了一下后，笑着问，“你们看我这副模样，像古惑仔吗？” 甄自丹下意识的摇头，“不像。” 刘为强好好的打量他一番后，也摇头道：“确实不像。” 若真说像的话，留着一个飘逸长发的他，却要比眼前这个年轻人更像古惑仔。 可关键，老话说得好啊，人不可貌相。 李亚东像是一眼就洞穿了刘为强的小心思，二话不说，直接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港大学生证，拍在了麻将桌上。 “你们不觉得像我这样的人出来混，未免学历太高了点吗？” 人家这么开诚布公，刘为强不信也得信了。 只是，还有一件事情，他实在不解，挠着脑壳问道：“东哥，香港这么多导演，你为什么偏偏找到我，我可没有任何导演经验，就不怕把你的戏拍砸了？” 李亚东呵呵一笑，道：“刘为强，你也太小看我了，我既然找到你，岂会不对你做番调查？手提摄影，是你鼓捣出来的吧，我认为比很多导演的拍摄手法都要好，而且你在片场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就拍电影而言，还有什么东西是你不懂的？你就是欠缺一个机会，而这个机会，我现在给你。” 刘为强讪讪一笑，想不到对方对自己竟然如此了解，同时脸上也有几分得意，他的手提摄像技术在业内堪称一绝，许多摄像师想要模仿，却始终无法如愿。 刘为强现在还不知道的是，如果一切按照正常轨迹发现，明年将会有一部《旺角卡门》等待着他，而王嘉卫的这部电影，也会将他送上香港金像奖“最佳摄影”的领奖台。 尔东升曾经就想偷师他这门手艺，奈何拍出来的画面模糊不堪，只能放弃。 “东哥，我能再问一句吗，你要拍的是什么戏？” “一部反映香港古惑仔的系列电影，一共有六部，剧本已经在手，就等你来拍。” “六部？全都有剧本？”刘为强诧异，心想：这是做了多充足的准备工作啊？ 李亚东点头，“刘为强，我可以这样跟你说，这一个系列拍完，你绝对可以跻身一线大导演的行列，现在就问你一句话，干不干？” 刘为强情不自禁的咽了口唾沫，就好比不像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不像当导演的摄影同样不是好摄影，他对导筒的渴望程度，怕是只有他自己心里才知道。 李亚东继续加大诱惑力，“你要不信的话，咱俩也可以来个赌约。另外，你来到我的公司后，我会给你足够的权利，片场里的事情，一切以你为主，我不会太多过问，顶多给出意见，但最终采不采纳，还是你说了算。” 这等于彻底放权了！ 一番话完全说进了刘为强的心坎里，他本是一个崇尚自由的人，还真怕到时候拍个戏，公司这里干预一下，哪里指手画脚一下，拍不出自己想要的东西。 “好，我干了！” 刘为强心里多少是有些感动的，都说士为知己者死，眼下他不过只是一名摄影师，对方却如此信任他，放任大权，若是还不知足的话，就未免显得太过矫情。 另外他也想过，假如没有这次机会，天知道他还要在业内厮混多久，才能获得执导筒的机会？ 毕竟从摄影师到导演的转变，可要比从摄影小工到摄影师的转变大得多，然而就是这一步，他都花了足足五年。 敲定了一名主演和导演后，李亚东的心情也是大好，等到吴志熊回来后，跑到附近的一家酒楼，大快朵颐了一顿。 四个人喝得烂醉如泥，直接在旁边的酒店开房睡了。 第二天醒来，李亚东让甄自丹先回去了，却被刘为强留了下来，带到了自己租住的楼顶房。 “喏，这是第一部的剧本，你研究一下，五名主角我这边会提供人选，至于其他的角色，你自己看着办。” 刘为强拿着剧本坐在沙发上仔细研读，看得心惊胆战，也有些热血沸腾。 毫无疑问，这一部很好的剧本，看完之后甚至有种翻阅了一篇漫画的感觉，每个人物都刻画得栩栩如生。 但尺度也是真的大，特别是里面的台词，可谓语不惊人死不休。 以刘为强混迹影视圈七年的经验来说，这部电影要真拍出来，无非两种结果，一种是被人骂得狗血淋头，一种就是大卖！ “别担心，古惑仔对于普通人而言，始终带有一丝神秘感，而但凡有神秘感的东西，总能勾起观众的兴趣。” 这个年轻人也是真厉害，总能洞悉他心里的想法。 “东哥，其实我还有一点忧虑，这样拍出来，会不会教坏小孩？”刘为强讪讪一笑。 李亚东也笑了笑，“那你就要多花点心思，把侧重点放在‘情谊’这二字之上，让它尽量脱离低级趣味，变成一部有血有肉的电影。” “东哥……”刘为强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由衷道：“其实我觉得吧，你自己都能执导这部电影了。” “算了，这种事情还是交给你这个专业人士来做，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忙活。” 李亚东说着，递给他一个皮箱，“这里面有五十万，算是启动资金，剧组你自己组建，设备能租就租，不能租的就买，尽快筹备。” “好！” 五十万，一栋房子，对方就这样轻易地交到自己手上，刘为强感觉受宠若惊。 …… 古天楽依旧每日去联交所驻守，然后晚上赶来楼顶，将二十支股票每日的行情变化，汇报给李亚东。 晚风徐徐，古天楽习惯了晚上在这里待到很晚才回家，正在外面央求着齐家兄弟教他功夫。 马上要拍电影的事情，李亚东已经跟他讲过，他自然兴奋不已，听说有不少打斗戏，越发想将身手练得利索点。 而李亚东则坐在小客厅里的沙发上，查看着他带回来的今日股市行情。 近段时间，香港股市一直很平淡，波澜不惊，原本李亚东以为今天大概也没有什么收获，可看着看着，有一只股票，却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只股票今天持续上涨，没有一次跌幅，比起他上次去联交所时遇到的华人置业，还要稳健。 而且涨幅不小，截止下午收盘，股价整整上涨了一块两毛。 李亚东赶紧把它前几日的变化拿出来做对比，发现之前有跌有涨，波动很正常。 毫无疑问，这只股票有问题。 然后，立马找出今天和昨天的报纸、杂志，查找关于这家公司的信息。 好半晌后，李亚东情不自禁的蹙起眉头，“没有？” 近两天的报纸上，并没有关于这家酒店的消息。 如果说这家公司有什么业务调整，让股民觉得前景可观，那么股价上涨也在情理之中。 可关键什么都没有，股价一天上涨这么多，就显得有些猫腻。 “大酒店，大酒店……” 这家公司的名字叫作“大酒店”，是香港历史最悠久的酒店企业，拥有英资背景，股票代码为。 李亚东躺在沙发上，嘴里不停地叨念着它的名字，良久，眼珠子突然猛地一瞪！ 狗日的，终于想起来了！ 实在是有些事情过去太久，脑子里的记忆有些模糊。 一九八七年，大酒店狙击战啊！ 幕后的黑手，还是刘銮熊。 这家伙刚刚狙击完庄氏家族的能达科技，和四叔的中华煤气后，风头正劲，这次又将爪子伸向了实力强大的老牌英资财团，嘉道理家族。 “妈的，终于逮到一个！” 李亚东一脸兴奋，他每天孜孜不倦的关注着香港的资本市场信息，却一直没有觅到合适商机，这次总算被他逮住一个。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场狙击战，刘銮熊最后还是败了。 当然，这里所谓的“败”，只是说没能将大酒店收入囊中。钱，他肯定还是赚到了。 而之所以会败，是因为嘉道理家族非常强大，背景雄厚得一塌糊涂，李亚东就读的港大里，还有一幢“嘉道理楼”呢。 原本刘銮熊从梁中豪家族手里，获得了一部分股份，又从资本市场上悄然吸收了一部分，已经胜券在握。 可嘉道理家族也确实狠，使了一招围魏救赵，反过来狙击了刘銮熊的华人置业，那可是刘銮熊的小心肝，岂容有失？所以最后只能讲和，把手上的股份卖给了嘉道理家族。 李亚东推测，今天大酒店的股票波动，就是刘銮熊在吸收市面上的流通散股造成的。 如无意外的话，股价明天又会平稳下了，因为刘銮熊没有那么傻，连续引起股价波动，大酒店方面势必会有所察觉，那么他的小算盘，就打不成了。 李亚东犹记得，这场金融战持续了好几个月。 要知道这可是正儿八经的商机啊，香港股民对于刘銮熊，有种近乎盲目的信任，只要这家伙股份吸收够了，提出全面收购，不难想象，大酒店的股价必然疯长。 可谁又能想到，刘銮熊最后会收购失败呢？ 恐怕连他自己都没想到吧？ 然而，李亚东却知道啊。 第两百三十九章 港湾大厦 洞悉了大酒店狙击战的信息后，李亚东意识到必须加快拍电影的计划，虽说他记得大酒店狙击战的持续时间不短，但这个时间概念毕竟还是挺模糊的。 不要到时候资金全部投到电影上，结果电影还没有上映回笼资金，战斗就已经爆发，那他只能望洋兴叹，眼睁睁的看着机会从指缝间溜走了。 同时股市方面的信息，也要时刻留意，古天楽接下来要参入电影拍摄，无疑不再适合驻守联交所，他只能派齐家兄弟轮班去值守，反正也没什么技术含量，拿个本子在那里记，是个人都会。 刘为强那边拿了五十万资金，已经在火急火燎的筹备前期工作，这方面李亚东不太担心，人家在业内混了这么多年，肯定比他更熟稔这些事情，但他却不能拖后腿，要知道五名主演中，有两人还没联系上呢。 陈晓春那边已经和郑一健打过招呼，让他帮忙打听，他毕竟是内部人士，想来应该不成问题，这一两日之内，大概就会有回应。 至于渣渣辉那边，吴志熊已经托人打听到了他供职的九龙分局，时间不等人，李亚东必须马上去见一见。 其实能不能搞定渣渣辉，李亚东心里也没谱，只能尽人事听天命，实在不行就让刘为强另找一名演员凑合。 …… 九龙分局。 根据吴志熊提供的信息，渣渣辉目前在警局的职位属于职，就是坐办公室的那种，朝九晚五。所以李亚东特地选了下午快下班的时间，来到警局门口等候。 警局倒班时，渣渣辉很积极的从里面走出，已经换了便衣，上身是白色条纹衬衫，下身是蓝色牛仔裤，背着一个双肩包，也没跟其他同事一起，似乎也没车，一个漫步在九龙街头，略显孤寂。 李亚东却没有第一时间上前接触，因为渣渣辉毕竟不是公众人物，甚至都不属于影视圈，贸然找到他，就算人家不奇怪，李亚东自己都感觉不太合理。 所以为了“名正言顺”，李亚东尾随着他一路前行，走了大概一公里左右，才突然加快脚步，反超了他，然后转过身来，对着他上下一阵打量，脸上还露出欣喜表情，连连点头，口中不时发出“嗯，不错”这样的话语。 张嘉辉脚步微顿，一脸懵逼，显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李亚东在打量他的时候，他也诧异的望向李亚东。 “这位先生，你在做什么？” “看你啊。” 张嘉辉白眼一翻，心想不会遇到一个死变态吧，大街上这么多小姑娘你不看，看他一个大老爷们儿？而且毫不避讳，就这样站在他面前，裸的打量着。 心里这样想着，他不再理会，抬脚就走。 然而，身后那人却跟了上来，与他并肩同行，还在一个劲儿的盯着他瞧。 张嘉辉火了，直接从衬衣口袋里掏出警员证，“这位先生，你要是再不离开，我将以蓄意骚扰他人的罪名，逮捕你！” “啊？”李亚东佯装大惊，赶紧解释，“哦，原本你是警察啊，这是误会，误会……” 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了过去。 笑着说，“是这样的，我是影视公司的老板，刚才路过这里，恰好看到你，发现你的身材和气质，非常适合我们公司即将开拍的一部电影里的一个角色，所以才冒昧打扰。” 张嘉辉下意识的接过名片，瞅了瞅，显得有点不敢置信，哪里不明白这是遇到了传说中的“星探”。 经常看报纸杂志，上面总有某某明星曾经是被星探在大街上发掘的花边新闻，可他却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有这样的经历。 毕竟他自己长得……好吧，他承认有点小帅，身材也不错，但应该还没有好到这种程度吧？ 难道……一直以来，自己都低估了自己？ “李老板是吧，你的意思是说，想请我拍电影？” “当然。” 得到对方肯定的答复后，张嘉辉感觉自己呼吸突然加速了，作为一个二十岁的年轻人，谁还没点成为明星、富豪的梦？ 他当然想过对方会不会是骗子，但这种可能性应该微乎其微，毕竟他连警员证都掏出来了，再当面行骗，除非对方脑壳有问题。 “演什么电影？”他的确来了些兴致，如果有好的机会，现在的这份工作，倒也不是不能放弃。 “我们这部电影的名字叫作《古惑仔》。”李亚东笑着说。 有些东西是无法隐瞒的，还是事先说清楚的好。 “啥玩意儿？”张嘉辉眼珠子一瞪，看傻子一样的望向他，“你……要我去演古惑仔？” “对。” 这也就是大街上，否则张嘉辉真想把这家伙狂扁一顿。 知道他为什么做警察吗，就是从小到大有个英雄情结，一心想为民除害，抓坏人。 你丫倒好，让他去演他最讨厌的那种人。 “告辞！”张嘉辉一脸气氛，扭头就走。 日了狗，李亚东猜想到事情不会那么顺利，却不想渣渣辉的抵触情绪那么大。 不过大老远的跑过来，这样就放弃，未免显得有些草率，赶紧追了上去，还是决定再争取一下。 “诶，你等等啊，就是演戏，演戏你懂吗，又不是真的，你以后还可以演别的角色啊。” “没兴趣。”张嘉辉头也不回道。 李亚东一阵无语，思忖片刻后，不得不放大招，大喊道：“我保证你年收入在百万以上，干不干！” “咚！”好像一记重锤敲击在心头，张嘉辉急行的步伐，终于慢了下来，回过头来诧异的打量他一眼，道：“你确定？” 正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天底下哪个人能对财富不动心？ 张嘉辉也一样，当警察虽然是他从小到大的梦想，但有的时候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残酷，如同小时候的无忧无虑不同，长大各种麻烦纷沓而至。 他的家境并不好，父母早年离异，还有三个姐姐，母亲含辛茹苦的将他们拉扯长大，如今日益年迈，姐姐们能帮助的毕竟有限，母亲还得靠他这个儿子来养。然而警察的工资却很低，根本无法兑现小时候许下的那些“要给母亲换大房子住”、“要让母亲吃山珍海味”的诺言。 况且，现在的工作，也与他理想中的差距甚大，他想做的是配枪执勤的刑警，而不是坐在办公室里熬日子的员。 他曾数次申请做便衣，但屡屡被拒，令他已经有些看不清未来。 “确定，当然确定！”李亚东拍着胸脯回道：“你进公司是要签合同的，这一条可以写进去。” 张嘉辉沉默，心中已然有些动摇，一边是未尽的孝心和不如意的工作，一边是对方许以的百万年薪，这个选择题若是搁在其他人头上，恐怕根本无需多想。 “那……我以后有机会演警察吗？”他突然问道。 李亚东哈哈一笑，走过来拍着他的肩膀说道：“这样好了，等拍完古惑仔系列的电影，我给你量身打造一部警匪片，你出任主演，演警察。怎么样？” “好！”张嘉辉会心一笑。 …… 有些事情张嘉辉还是要处理一下的，说是一两天，倒不会耽误事情，俩人互留联系方式之后，李亚东回到了港岛。 公司执照近几天应该就会下来，他已经跑到那家帮他代理注册的公司询问过，那么有一件事情，就不得不开始着手操办。 那就是公司的选址。 要知道他的东方红影业现在可完全是个空壳子，旗下的艺人和导演，却已经有了好几个，总归得设立个办公点，让人家有个归属感吧。 公司地址他就打算设立在中环，这里高楼林立，公司多不胜数，本就是港岛的商务中心，又面朝维多利亚港，风景也是一等一的好。 租办公室，自然要比租住房简单得多，这里的商业楼基本都是大型地产公司的物业，每栋楼里都有配套的管理部门。 李亚东骑车机车在中环四处晃荡，最后在靠近维罗利亚港、正好处于新落成的汇丰银行大楼后面，发现了一座同样新落成不久的办公大楼，名字叫作“港湾大厦”于是便找了进去。 保安将他带到了大楼一层的管理部，得知他是来租办公室的，负责接待的销售人员很热情。 “李先生，我们大楼现在有两种办公空间可以租赁，一种是毛坯房，也就是说您租过去后，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意设计装修，这类办公空间价格相对便宜。” 李亚东点头，问道：“那另一种呢？” 销售人员笑着回话，“另一种是已经做过简装的，白色吊顶、白色墙面、白色瓷砖地面，如果不太追求个性化，可以满足大多数类型公司的办公需求。” “价格也要贵很多吧？” 销售人员讪讪一笑，“那也不会，年租金高出两层左右，毕竟您如果重新装修的话，也是要花不少钱的。” “那麻烦你带我看看。” 随后，销售人员便陪同他分别去看了看两个办公空间。 李亚东最终还是决定租赁已经装修好的那种，出于两个方面考虑。一是现在手头资金实在有限，能不能拍完《古惑仔》第一部都很悬，二是他寻思着等十月份一过，或将考虑在香港置办一些自己的物业。 一番讨价还价之后，李亚东以五万八千港币的价格，在港湾大厦十一层，组下了一个占地一百八十平的办公区域，为期一年。 第两百四十章 最后一名主演 夜幕低垂，红磡体育馆。 今晚这里将上演一场群星演唱会，体育馆后台，明星们、乐手们、伴舞演员们，都在做上台前的最后准备。 明星们自不用说，每个人都有一间专属休息室，化妆师、造型师，甚至包括导演、策划，都围着他们打转。 就连乐手们都有一个综合休息室。 最苦逼的还是伴舞演员，因为空间实在有限，只能蹲在后台的一条廊道里，化妆师像流水线作业一样，依次给他们化完妆容，然后就不再理会，不时有工作人员从廊道中走过，根本没人拿正眼瞧他们，有些人甚至还嫌他们碍手碍脚。 一个穿着五颜六色的伴舞服、脸上化了眼影、金光粉，打扮得像个小丑一样的舞蹈演员，却没有扎在人堆里，独自坐在廊道尽头联通室外的门槛上，望着不远处灯火辉煌的红磡夜景，怔怔出神。 “晓春，吃饭了。” 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是另一名舞蹈演员走了过来，手里还捧着三盒盒饭。 被他唤作晓春的人，正是李亚东苦苦寻找的陈晓春。 “你怎么拿了三盒饭？”陈晓春接过他递来的一盒盒饭，诧异的问。 “不是我拿的，是张国容给的，我之前不是给他伴过舞嘛，他居然还记得我，我刚才路过他房间门口，他助手好像买了饭过来，导演组发的饭他不吃，就塞给我了。” “哦。”陈晓春了然。 “来，我们分着吃。” 饭盒打开，里面是卤鸡腿、叉烧肉、红烧鱼块，还有两份素菜，三荤两素。 陈晓春下意识的打开自己手里的盒饭，蒜泥白菜、清炒黄瓜，外加一对小得可怜的卤鸡尖。 “唉……”他情不自禁的叹了口气，这就是差距啊。 “行了，赶紧吃吧，快没时间了，马上演出就开始了。”旁边那人说道：“现在日子苦是苦点，但起码比以前好，得向前来，我们只要一直跳下去，总会有出头的一日。” “嗯。”陈晓春点点头，正是因为心中一直有个梦想，所以他才一直坚持，要不然早就放弃了。 他在训练班的时候，工资只有七百块一个月，现在给人家伴舞，公司那边每月给发一千五，堪堪够温饱。 俩人不紧不慢的吃着，分食着那份原本属于张国容的明星餐，可吃到一半时，身后却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诶，我说你们俩个干嘛不和其他人待在一起，躲在这个角落吃饭，居然敢偷拿明星餐！” 这人是活动策划部门的一名副主管，名叫许名豪，前几天排练时，陈晓春和他发生了一点矛盾，当时他们刚排完一支舞，坐在地上休息，许名豪突然跑过来，递给他一个杯子，让他去倒杯水，而且语气不太好，像是呼唤小弟一样，陈晓春没去。 他跟这人压根就不熟悉好嘛，而且也不是他手下的人，自己累得汗流浃背，他穿得西装笔挺，皮鞋都是蹭亮的，干嘛要帮他跑腿？ 于是这个梁子就接下了，若非陈晓春是tvb的人，很可能直接被扫出场。 “许主管，不是我们偷拿的，是张国容给的。”与陈晓春坐一起的那名舞蹈演员，赶紧解释。 虽说不是什么大事，但还是有必要说清楚，否则搞得好像他们吃不起饭一样。 “切，你们两个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张国容会鸟你们？”许名豪十分鄙夷的说道：“想不到你们tvb出来的人，手脚这么不干净。” “说什么？！” 陈晓春的脾气向来比较暴躁，蹭的一下站了起来，他知道这家伙是在针对自己，当场就怒了。 “怎么，还敢跟我动手不成？”许名豪一脸不屑的望着他。 “晓春，别冲动。” 陈晓春是真想一拳砸到他那张可憎的脸上，拳头捏得咔咔响，但他也知道，不管他多么有理，只要动了手，错的就是他。 “就知道你小子没种！”许名豪瞥了他一眼，转过身去，还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 陈晓春眼睛都红了，作势就想一脚踹过去，被身旁的人一把抱住。 “哈哈……”许名豪大笑着离去。 “妈的，不跳了！”陈晓春直接将手里的饭盒，扔得老远。 “晓春，万千别冲动，你要这场不跳，后面再想让公司安排演出机会，可就不容易了。” “机会？”陈晓春自嘲一笑，扭头望向他，“这样的机会有什么用，脸上化得像个鬼一样，跑回家我妈都不认识我，就算在舞台上跳得再好，谁又能记得我？” “这……” 追逐梦想的过程中坚持固然重要，但很多时候也要学会自欺欺人，某些现实一旦被戳破，那一口气，也就泄了。 俩人沉默不语，傻傻的坐在门槛上，望着外面朦胧的夜色，犹如他们看不清的未来…… 良久，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陈晓春。” 听到声音，陈晓春诧异的回过头，“诶，你是……那个郑……” 实在是tvb里的人太多，他约莫见过郑一健，却一时喊不出名字，只知道一个姓，也清楚此人比他混得好得多。 “我是郑一健。” “哦，对对……”陈晓春讪讪一笑，站起身来，有些不明白他突然找到自己干什么，俩人似乎没什么交情啊。 “跟你介绍一下，这位是东方红影业的老板，李亚东先生，他之前看过你的舞蹈，感觉你的气质和形象很好，想邀请你加入我们的公司，并出演即将开拍的一部电影中的男二号。” “什么？！” 别说陈晓春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就连他旁边的那名舞蹈演员，下巴都差点没掉下来，嘴中喃喃道：“男二号……” 像他们这样刚进入圈子不久的新人，别说男二号，就是男五男六，都没人会找他们演啊！ 没台词或是有一两句台词的路人甲，倒是有机会出演，可那演不演，又有什么区别？ 钱没几个钱，也混不到脸熟，不如他们给明星伴舞。 “哦，李先生您好……”陈晓春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直接给李亚东来个九十度鞠躬。 “不必这么客气。”李亚东上前托了他一把，笑呵呵的回道。 陈晓春一脸激动，道：“李先生，你真准备请我演电影？” 他甚至下意识的忽略了“男二号”这三个字，哪怕仅仅演个配角，他都愿意。 “当然，不然你以为我们大晚上的跑过来干嘛？” 得到对方肯定的答复后，陈晓春心中猛地一阵狂喜，忽然想到什么，冷静下来问道：“意思是说，要我加入你的电影公司？” 李亚东点头，“这是必须的，因为接下来我们公司要拍的是一个系列的电影，并非一部，捧红你不成问题，所以……你应该懂的吧？” “一个系列？”陈晓春满脸通红，对方那句“捧红你不成问题”，一直在他脑子里回荡，一时间感觉脑子有点不太好使。 “是的，一共六部戏，今年会全部拍完，明年还有明年的规划。” “晓春，去啊，去啊……”旁边那人都急了，不停地用胳膊肘撞他。 这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啊，谁不去，谁就是缺心眼！ 要知道香港一年也就拍百来部电影，六部戏轮番上演，即便票房再差，男二号总归也会打出点名气，不比他们在这里给人伴舞来得好？ 陈晓春性格冲动归冲动，但对待自身前途的大事上，还是比较理性的，忽然想到什么，不由望向旁边的郑一健，“那你……” 郑一健知道他心头所想，笑着回话，“我已经离职加入了李先生的公司，会是这个系列电影里的男一号，你如果加入的话，以后我们就是搭档。” “哦，怪不得你刚才说‘我们的公司’……”陈晓春恍然。 “那么……”这时，李亚东看了他一眼，笑着问，“陈晓春，你愿意加入东方红影业吗？” “我愿意！”陈晓春用力的点头。 其实他原本还有些犹豫，不是犹豫要不要出任男二号拍戏，而是对于这个东方红影业完全不了解，也从未见过李亚东，害怕上当受骗。但见在tvb比他混得好得多的郑一健都辞职加盟了，那他还矫情个屁啊？ “行。”李亚东笑着点头，“电影马上就要开拍了，给你两天时间处理琐事，足够吗？” “不！” 却哪知陈晓春摆手道：“我现在就跟你走！” “哦？”李亚东含笑望了他一眼，看来这小子在这里给人家伴舞，伴得很不愉快啊。 “我只是一名舞蹈演员而已，跟tvb没有什么正式约，辞职很简单。”陈晓春解释道。 “行，那就一起走吧。” 既然不耽误时间，对于李亚东而言，自然最好不过。 “晓春，以后发达了，可别忘了带带我……” “那必须的。” 一行三人从廊道中走过，陈晓春一边走，还一边扒衣服。 “诶，妈的，又是你小子，演出马上就开始了，还想不想干了，赶紧把衣服给我穿上！”许名毫并未走远，一看这场景，顿时火冒三丈。 而回答他的，却是迎面而来的一件道具服…… 陈晓春直接将上衣扔在他脸上，冷笑道：“老子还真不干了，你能拿我怎样？” “你……” “你什么你？把你的脏手指给老子拿开，再对我指指点点，信不信老子揍你？” 陈晓春直接从他身旁走过，还用肩膀撞了他一下，养尊处优的许名豪，身板哪里比得上天天练习舞蹈的陈晓春，顿时撞得一个踉跄，险些摔倒，肺都气炸了。 “你小子敢撞我？我给你等着，老子找人干死你！” 陈晓春原本懒得理会，可李亚东却微微蹙眉，顿脚打量了他一眼后，眯眯眼道：“他是我的人，接下来要拍一部戏，如果有个三长两短，我保证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说着，甩手扔出一张名片。 “你又是什么人？”许名豪微微一怔。 李亚东带着郑一健和陈晓春继续向前走去，头也不回的撂下一句话，“你可以拿名片去铜锣湾打听一下。” 第两百四十一章 片酬 花了两天时间，置办了一些简易的办公桌椅，包括制作ogo和字牌，总算是将公司布置得有了些模样。 东方红影业的ogo，就是一轮火红的太阳，简单却具有象征意义。 港湾大厦，十一楼，东方红影业。 今天公司的一群初创人员，首次齐聚在这里，稍后会有一个会议召开。 此时，其他人正坐在会议室里喝茶，顺便互相认识一下，毕竟其中好几人还是初次见面。而李亚东和刘为强，则在老板办公室里，商讨着电影开拍前的最后细节。 “东哥，这是我初步接触的一些演员名单，你过目一下。” 刘为强呈上一摞显然细心准备过的演员资料，不光有照片和个人影视履历，就连片酬都有统计。 李亚东虽然说过，这些事情会完全放权给他，但刘为强也没傻到真的什么都不汇报。 “嗯。”李亚东笑着接过，一页一页的翻看过去，里面有些演员他认识，有些演员却很陌生，跟上辈子《古惑仔》的阵容，还是有些变化的。 其他角色李亚东倒并不在意，就按照刘为强的安排来，但女主和大反派，他还是着重留意了一下。 令人意外的是，反派还是吴振宇，居然给对上号了。 刘为强就坐在他对面，见他在这张演员表上注目最久，以为有些不满意，赶紧解释道：“东哥，吴振宇这人我很早之前就认识，说实话，算不上新人，八二年就从无线训练班毕业了，演技其实没话说，只是一直没遇到合适的角色，我跟他谈了一下，他有意转换一下事业方向，挑战一下这个大反派。” 李亚东却是笑而不语，刘为强当他不满意，其实这么多角色匹配的演员里，他对吴振宇却是最满意的，平心而论，《古惑仔》一个系列的电影里，吴振宇饰演的“靓坤”一角，就演技而言，绝对数一数二，将一个贪财好色、见钱忘义的古惑仔头目，刻画得淋淋尽致，甚至带有某种独特的病态，而正是这种病态，让这个人物更加丰满。 瞅了一眼他的报价片酬，两万块，李亚东心里乐开了花儿，这完全是被他抢占了先机。不然等到今年下旬电视剧《生命之旅》播出后，吴振宇的身价起码要翻上好几番。 这是一个还未被导演发觉的反派天才。 “可以。” 李亚东肯定的回答，算是让刘为强吃下了一颗大大的定心丸，也对应了他之前的承诺，会尽最大可能尊重自己的决定。 不过，看到女主的演员资料时，李亚东却是微微一怔，“周海眉？” 原剧女主是黎紫，不过七一年出生的黎紫今年才十六岁，这次没上刘为强的名单，也在情理之中。不过周海眉这个片酬着实不菲啊，二十万。都能抵上半个刘得华了，早前在清水湾片场的时候，李亚东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从刘得华口中套出了他参演《江湖情》的片酬，四十五万。 周海眉漂亮是漂亮，但此人好像名气并不大，这个片酬未免也太高了点吧，而且在这个年代，女演员相较而言，即便同等名气下，片酬一般都要比男演员低不少。 这时，李亚东倒想起了小黄牛，本来他倒是有意让小黄牛出演“小结巴”这个角色，可小丫头一听说要穿抹胸、超短裙，还要演激情戏后，考虑再三之下，还是放弃了。 不然可就能剩老多钱了。 “东哥，我是这样考虑的，毕竟是女主，不能太过草率，周海眉参加过港姐比赛，身材和模样都是一流，而且在去年的电视剧收视冠军《流氓大亨》中，也有过不俗的表现，请她出演，我认为还是比较合适的。” “行……吧。”既然刘为强都这样说了，李亚东也只能点头同意。 狗日的，二十万啊，算是他这部戏里片酬最高的演员了，而现在会议室里坐着的五位帅小伙，将来哪一个不比她红出十万八千里？ “对了……”忽然想到什么，李亚东不由问道：“上次让你做的预算，有出来吗？” “出来了。”说着，刘为强递上另一份件。 李亚东一边翻开，他在旁边一边讲解道：“拍摄器材什么的，都是从邵氏租用的，价格还算合理，耗费最大的是胶片。拍摄场地主要集中在铜锣湾，有吴老大帮忙，倒是花不了几个钱。另外，群演那边吴老大也有足够的人马，能节省一笔不菲的开支，最大的预算，还是几位主演和配角的费用。” 李亚东听着连连点头，如此看来，以五十万的价格聘请吴志熊作为技术指导，还真不亏，否则光是租用片场以及群演方面，起码就得花几十万。 刘为强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东哥，你找的这五名主演，其中除了郑一健和甄自丹稍有名气之外，其他人可谓一点知名度没有，按照统一标准发放十万片酬，这样合理吗？” 李亚东一看总预算为两百万，还包含他上次给的前期筹划费用五十万，不禁长出口气，不然手上的钱还真不够用，笑着摆手道：“无妨，他们毕竟是公司旗下的演员，待遇自然要有些保障，尝不到甜头，谁还愿意死心塌地的跟你干。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刘为强叹了口气，他是目前公司里，唯一知道李亚东资金并不充足的人，道：“那……行吧。” “对了，老刘，你那二十万，可能得拍完戏之后再给你。” 二十万是李亚东许诺给刘为强目前的单部戏酬劳。 这二十万的身家放在心头，其实还挺忐忑的，但刘为强知道说了也没用，笑着摆手，示意无碍。 “走，开会去。” …… 会议室里。 吴志熊，郑一健，陈晓春，甄自丹，张嘉辉，古天楽，包括刘为强，一行七人，围坐在一张椭圆形的会议桌旁。李亚东站在首座位置，身前的桌面上还放着一个黑色皮箱，以及一个棕色公包。 “相信大家也都熟悉了一下吧，以后都是一个公司的人，相互之间可得照顾一二，特别是晓春、辉仔，还有古仔，你们三个对于拍戏而言，算是纯新人，以后要多向阿健和自丹请教。当然，刘导就不用说了，他说什么你们就听着就行。” “知道了，东哥。”三人异口同声的回道。 “行了，闲话不多说……” 说着，李亚东将身前桌面上的黑色皮箱打开，推到了会议桌中间。 “这里是五十万，一人十万，算是你们第一部戏的片酬。” “啊？”望着皮箱里用橡皮筋捆好的五摞金牛，五名主演面面相觑，对于片酬的事情，他们可完全不知情。 李亚东找他们谈的时候，他们在乎的只是发展的空间，哪里想过第一部戏片酬的问题，像他们这样不知名的小人物，片酬又能高到哪里去？ 就连郑一健和甄自丹，都微微显得有些诧异，以他们俩人现在的这点小名气，一部戏的片酬撑死不会超过五万块，怎么可能达到十万？ 更别提陈晓春、古天楽、张嘉辉三人了，现在整个脑子里都是懵的，完全被这笔突如其来的巨富给吓到了。 第两百四十二章 开机 李亚东笑着将他们脸上的表情尽收眼底，即便公司再穷，他也没有拖欠演员薪资的想法，像刘为强这样的管理人员，倒还好说一些。 他知道在场五人的家庭状况都算不上好，给他们这笔钱，也算解决了他们的后顾之忧，希望他们接下来，可以一门心思的专注在拍戏上。 “行了，都拿着吧，别婆婆妈妈的像个娘们儿一样，你们以后可全是大明星，区区十万块难道就不敢收，那以后给你们发个一百万片酬，还不得吓死你们？” 李亚东笑呵呵的说道，他也有他的考虑，《古惑仔》的票房不可能差到哪里去，这一点上辈子的事实已经证明过，即便眼下几人还算不上真正的明星，但到时候一两千万的票房出来，倘若自己只给他们发了可怜兮兮的一点片酬，难免会有些想法。 而十万块这个数目，绝对是超过他们目前身价的，又是事先给到他们的，到时票房就算再高，想必也不会有什么不满。 毕竟，在场除了李亚东外，谁能预测到《古惑仔》会大卖？ 五人感动不已，郑一健打头，率先从皮箱里取走了自己的那份儿，其他人照样学样，完了后全将钞票放在身前的桌面上，面色激动的望向李亚东。 从未有过人，如此的看重他们，如此的看重他们的潜力。 这笔钱不单单只是钱，更像一剂强心针，令他们每个人都对自己的未来充满信心。 特别是几人中家庭坏境不太好的陈晓春和古天楽，眼睛都红了。 不难想象这笔钱拿回家，父母该为他们多么骄傲。 “来吧，签合同吧，本来早就该签的，可觉得一个个的签太麻烦，就一直等到今天……” 说着，李亚东将棕色公包打开，从里面取出合同，按照对应的名字，一一分发给各人。 五名演员全是十年长约，却没有一个人有意见。 “古天楽？” “对，你那个古天华的名字太土了，我给你换了个艺名，以后在圈子里你就叫这个名字。” 古天楽讪讪一笑，“好像是有点。” 倒也不疑有他，相对于在场其他人而言，他对李亚东无疑是最信任的，合同看都懒得看，直接翻到最后一页，刷刷两下就签上了自己的新名字。 “我也要签？”吴志熊手里拿着一份合同，笑着问。 “签啊，b哥你可是我专门聘请的技术指导，咱们可是正规公司，当然要签了。”李亚东笑着回话。 “那……就签吧。”吴志熊无所谓的耸了耸肩，看了一下合同，上面对他基本没有限制，甚至没有工作要求，只有一个《古惑仔》系列每部戏五十万酬劳的条款。 “b哥，我们俩的事情，等戏拍完后再说吧。” 吴志熊倒并不清楚他的资金状况，以为他有什么其他的安排，也没多问。再加上也不是差钱的人，笑着摆手，“无妨，我们好说，整个系列拍完再说也不迟。” 收获了几人的合同之后，李亚东高兴归高兴，但多少有些心里空空的感觉，因为他终于一朝变成穷光蛋了。 银行里虽然还有一百万，却不敢动，刘为强紧巴巴的预算已经做好了，可谓能省既省，抠到极致，这笔钱迟早是要拿出来的。 而他原本入港时的一百八十万，买机车、租房子、缴学费，再加上租公司，外加里面置办的东西，七七八八的，已经花去了将近三十万，若非上次《鬼新娘》的剧本从黄太来那里弄来五十万，就连拍《古惑仔》第一部的钱都不够。 说出来估计没人信，他堂堂一家影视公司的老板，现在口袋里就剩下几千块。 这样显然不是办法，假如拍戏的过程中稍微出点纰漏，需要追加投资，那他的资金链可就断了。 等到会议散去后，李亚东一个人回到办公室，往京城挂了通电话。 接电话的是田磊，京城两家公司的生意依旧十分稳定，虽然赚不了什么大钱，但小钱却是源源不断。 得知李亚东需要钱后，田磊在电话那头算了笔账，然后回道：“东哥，这两个月公司也盈利了不少，都存放在保险柜里，撇去进货款、在保证我和腾飞那边正常运营的前提下，应该可以凑出三十万。” “三十万？”李亚东想想也差不多了，即便黑市上港币兑换人民币已经变成:了，三十万人民币好歹也是三十万港币，应付突发状况应该足够，于是说道：“那行，你和小飞商量一下，尽快打到我在中行的户头。” 李亚东也是到了香港之后才知道，原来中行在香港早就有设立分行了，甚至他公司前面不远的汇丰银行旁边，就有一座中行大楼在筹建，他询人打听了一下，从八二年开始建，建在现在还没竣工，如今外部已经成型，多米高，能吓死个人。 “好，我知道了。” 与田磊通完电话后，李亚东想了想，又往海蓝挂了一通电话，京城那边他还时常有联系，海蓝那边他自从来到香港后，还真没联系过，多少有些说不过去。 “喂？”里面传来一个连声音都透着股媚意的女声，不是颜玮娴，还能是谁？ “颜姐，是我。” “哟，居然是我们的李大老板，终于舍得给我打电话了，我还以为你忘记自己在海蓝还有一家酒店了呢。”颜玮娴在电话那头打趣着说道。 李亚东尴尬一笑，“这不是转学到了香港嘛，刚过来很多事情需要处理。” “你去香港读书了？”颜玮娴显得有些诧异，好奇这件事情邱俊杰回来怎么没说，她却不知邱俊杰自己都不知道，去年九月回京城待了一个月后，十月份就回海南了，过年由于酒店比较忙，也就没再回去，而他在京城的那段时间，李亚东还没打定主意要不要出国留学，自然就不得而知。 “是啊。”李亚东笑着回话。 “香港离我们这儿很近呀。”颜玮娴的声音似乎显得有些雀跃。 “确实不远。” 李亚东原本还想问一下她酒店的经营状况，她却只是简单的讲了一下，说是等下次见面再说。 听这姑娘的口气，是打算来香港玩玩。 李亚东也不好拒绝，也就随她的便。 …… 五月一号，恰好是国际劳动节，《古惑仔之人在江湖》正式开机。 开机地点选在了铜锣湾一处筒子楼小区旁边的一个球场，刘为强废了好大劲才找到这里，尽量还原剧本中的场景。 有吴志熊这个铜锣湾杠把子亲自陪同，所到之处尽是绿灯，小区的人连费用都不敢收。 要换其他剧组过来拍戏你试试？ 不敲你一个大出血，那才叫怪事。 吴志熊来到五十号小弟过来做群演，根本不存在清场的问题，原本一些踢球的小年轻，早就跑得无影无踪。 球场中间摆好了案台，其上放有烤乳猪、卤羊头，还有几份水果，以及一个香炉，弄了一个简单的祭台。 原本李亚东其实是不太在意这些东西的，不过刘为强一再坚持，也只能作罢。 投资人、导演、技术指导，加上几名主演，一一上前进香，接着还放了两饼炮仗，这才算礼毕。 小弟们纷纷上前帮忙撤去摆设，清扫完场地后，第一场戏，正式开始…… 第两百四十三章 硬性目标 刘为强毕竟在业内混了很多年，确实有些人脉，短短时间内组建起来的剧组，看起来还挺像那么回事。 灯光、音效、摄影，包括场务，几个部门的人，应该都是些老相识，配合起来丝毫不显生疏，李亚东退到场外，坐在椅子上静静观摩了一阵，心里也就稳了。 开场戏是古惑仔五子年轻的时候，几名小演员都是刘为强特地跑到附近高中找来的，一人两百块，还能过过拍戏的瘾，别提多高兴了。 台词背了一两天，早就熟练无比，刘为强亲力亲为，逐一告诉他们接下来的情节发展和走位，花了半个多小时后，准备试拍第一组镜头。 场记打板，“《古惑仔之人在江湖》，第一场景，第一次开拍，ato！” 几名小演员早就各就各位，随着摄像机开始移动，他们也按照刚才导演教的东西，开始表演起来。 不过效果并不好，g了好多次，刘为强也实在没撤，毕竟是几个青瓜蛋子，你能怎么办？ 很简单的一场戏，拍了十二次，才终于拍到靓坤出场。 吴振宇一上场后，整部戏的感觉就起来了，叼着一瓶可乐，后面跟着一帮小弟，走路带风的那种，比真正的古惑仔还古惑仔。 饰演小陈浩南的演员，这次倒是发挥超常，一脚皮球正中吴振宇的后脑勺，出奇的准，比原版还精彩。原版是球飞到空中，被吴振宇一爪子拍飞。 靓坤顿时怒了，一边气势汹汹的向这边走来，一边招手道：“你，过来！” 小陈浩南弱弱的回话，“干嘛？” “我叫你过来，你不知不知这个球场是我在罩的？” 这时，山鸡，大天二，巢皮，包皮，纷纷跑过来围在陈浩南身边。 “妈的，你的球刚刚砸到我了！” 李亚东看到这里不禁微微点头，吴振宇果然不愧是有经验的演员，其实这句原台词是“妈的，你的球刚刚差点打到我！” 他大概见导演没有喊“咔”，于是就接着演，还自己把台词合理的改动了一下。 小陈浩南自知理亏，道歉道：“对不起了。” “你混哪里的？”靓坤叼着可乐瓶，拽拽的问。 “上面十三楼。”小陈浩南下意识的抬手指向旁边的筒子楼。 “那就是没老大罩咯？”靓坤顺势推了他一把。 “你想怎么样？”小陈浩南被推得一个踉跄，后来的四兄弟赶紧上前扶住。 “怎么样？我叫靓坤，明天你们每个人带着保护费，到这个球场来见我！” “诶，坤哥，这个球场好事是b哥在罩的呢？他都没有叫我教保护费，你……凭什么？” “妈的，你瞧不起我啊……”说着，靓坤双手摇晃可乐，把瓶嘴对着小陈浩南，喷得他满脸都是。 这还不算完，可乐喷完后，直接一瓶敲在了小陈浩南头上。 小陈浩南顿时被敲倒在地，头顶血流不止。 李亚东看到这里笑了，这一段居然出奇的顺利，双方都演得很好，包括场中执导筒的刘为强，也是笑意盈盈。 那些血当然是假的，小陈浩南的长发里，早就藏好了血包。靓坤手上的那瓶可乐，也是特殊处理过的，本就是碎的，拿透明胶带粘起来的而已。否则这么小的可乐瓶，开什么玩笑，把人敲死了估计也不会碎。 接下来自然是干架了，陈浩南五人勇气可嘉，奈何身单势薄，被靓坤的一群手下狂殴。 这时，b哥登场…… 吴志熊本色演出，根本就不带g的，出奇的顺溜，一番交谈，将靓坤打发走了。 然后，来到倒在地上的小陈浩南等人身旁，还伸手将他拉了起来，“小子，没事吧？” “没……”陈浩南咬着牙艰难回道。 “如果你想当乖孩子，就回家去，不要出来混，如果想要在这个球场踢球，就报我阿b的名字。” 说罢，转身就走，帅得一b。 “b哥……”这时，陈浩南突然发声。 b哥脚步微顿，扭头过来。 “我想跟你！” b哥呵呵一笑，径直离开…… “好！”这出戏到这里就完了，想不到开始g了这么多次，后面居然一气呵成，剧组的人皆是拍手叫好。 “辛苦了，大家休息一下。”刘为强同样笑着点头，然后指向小山鸡说道：“你，跟我上楼补拍一下窥裙底的戏。” “哦……”饰演山鸡的小演员应声后，还瞅了一眼旁边一位穿校服的女生，这女生也是他们学校的，长得很漂亮，特别是一双腿，又白又长，想不到今天居然可以光明正大的瞄人家裙底。 这个场景也是必须要拍的，为了突出山鸡这个人物好色的性格，这是他的一大弱点，在后面的戏份中会因此坏事。 那女生倒是毫不在意，穿了两层打底裤，说句不好听的，裙子脱了，让你看也看不到什么东西。 李亚东等人却没有跟上去，毕竟只是一个镜头而已，坐在原地笑着打趣，“b哥，本色演出啊，都不带g的，厉害。” “废话，老子好歹也拍过几部电视剧的好吗？”吴志熊哈哈大笑。 约莫二十分钟后，刘为强带着剧组的人返回球场。 李亚东把他叫到一旁，“老刘……” “不是，东哥，你还是叫我阿强吧，或者叫我傻强也行。”刘为强笑着将他打断，心想自己哪里老了？ 香港人不太习惯这种称呼。 “那就傻强？”李亚东约莫记得他好像是有这么个外号，感觉还挺亲切。 “没问题，我朋友都这样叫我。” “那好，傻强，这部戏你估计要拍多久？”李亚东笑着问。 刘为强想了想后，回道：“我想尽量拍得好一点，今天这个开场倒是好说，毕竟只是几个孩子，观众不会对演技有太高的要求，后面的肯定要比这个严格。估计得要一个月。” “一个月？”李亚东想都不想的摇头，“不行，时间太长了。”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部戏上辈子仅用了十一天就拍完了。 刘为强情不自禁的蹙眉，这毕竟是他第一次执导，不想应付了事，想尽可能的拍出心里所想。 “这样，我给你半个月时间，必须拍好。”李亚东觉得很有必要跟他定个目标，有压力才有动力嘛。 毕竟，他还等着回笼资金，去掺一脚大酒店狙击战呢。 “这……” “没得商量，这是硬性目标，必须完成！” 刘为强刚想再争取一些时间，却被李亚东抬手打断，“你想啊，拍完这部可还有五部呢，要是每部戏一个月，得拍五个月，再加上拍片上映的时间，今年的任务不可能完成。” “那……好吧。”他说的确实有些道理，一年六部曲，是早就定下的规划，轻易不好打乱，也只好点头答应下来。 “另外……”忽然想到什么，李亚东又说道：“拍完女主偷车的那段之后，你弄一份样片给我，我要去谈院线的事情。” 他并不打算将整部电影拍完，再去找院线商量排片，那样效率太慢。 按李亚东想来，女主出现之前会有一场打斗戏，就是五兄弟在洗浴中心杀巴闭，然后又有爱情戏和搞笑戏，就是小结巴偷陈浩南的r，然后五兄弟设计把她绑到山顶兜风。那么整部片子的节奏，就基本已经定下，内行人应该不难看出潜质。 争取片子一排完，院线那边立马就能排片上映，尽快回笼资金，才符合李亚东的规划。 “好。”这个倒不算难事，刘为强很轻易的答应下来。 第两百四十四章 三大院线 刘为强花了两天时间，将片花样带交到李亚东手上。 这两天李亚东并没有一直在片场待着，而是根据刘为强提供的资料，潜心研究了一下香港目前的院线信息。 总的来讲，依旧是三分天下的格局。 嘉禾就不提了，老牌院线，曾经与影视寡头邵氏平分天下的存在，如今邵氏的电影业务已然停产，它却犹在，就能说明很多问题。 另一个，则是八十年代突然杀出的一匹大黑马——新艺城。 它与金公主院线其实是一家的，背后的boss都是九龙巴士集团的雷绝坤。 说起这个新艺城，可就了不得了，自一九八零年创建以来，异军突起，先后出品了诸如《最佳拍档》系列、《开心鬼》系列、《英雄本色》等，一大批优秀的电影作品。 逼得邵氏与嘉禾这一对老冤家，不得不联手抗敌、共享资源，可却依旧无法将它打压下去。最后，邵大亨这么强势的一个人物，不得不放弃电影业务，将重心转移到电视。 新艺城有七怪，来头都不小，分别是：麦加、黄百名、曾至伟、石添、泰迪罗兵、许可，以及许可的老婆施蓝生。 当然，后来好像离婚了，娱乐圈的魅惑太多，分分合合，已经见怪不怪。 正是这帮原本默默无闻的草根，将香港影视圈搅了个天翻地覆，使得龙头易主。 比较可惜的是，新艺城当下虽然依然如日中天，但七怪，却由于利益分配不均的问题，分道扬镳，如今还留在新艺城的只有三人，分别是麦加、黄百名和石添。 因为他们三人占了股份，而其他人都没有。 现在，老板雷绝坤弄个了出品部，三人均为电影出品人，搞了一个三人赛，各自为战。总的来说，目前还是黄百名混得比较好，人家能演能写，写剧本的速度在业内是出了名的快，而且质量很高。 至于最后一家，则是香港著名的“名牌大师”潘笛生的德宝院线。 原为洪京宝和岑剑勋创建，后因为签下了十几个世界一线品牌代理的潘大师，想过把拍电影的瘾，就把它收购过来。 完事后拍了几部电影，可潘大师一看不对劲啊，院线那边总是优先照顾自家生意，根本不给他的电影排好的场次。 这你能忍？ 潘大师家境优越，不说他自己，其父本就是家财万贯的钟表商人，恰好八五年，邵大亨有意停止电影业务，他便趁机接手了邵氏的几家热门影院，然后又和一些私人戏院签订了租赁合同，组成了现如今的德宝院线。 八十年代香港人对电影非常狂热，几乎人人都会走进电影院看电影，大家习惯于将电影院称呼为“戏院”。 李亚东之所以潜心研究院线信息，是因为他心知肚明，再好的电影，倘若没有院线扶持，终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就譬如你创造了一首很好的歌曲，然而，却压根没有唱片公司愿意收录、没有明星愿意唱，而你自己又没有发行歌曲的渠道，好似周董当年把《双截棍》投给阿妹，对方鸟都不鸟一样。 你说糟不糟心？ 再譬如你在某点上写了一部小说，编辑不给推荐，你说可怜不可怜？ 就院线规模而言，这三大影院可谓旗鼓相当，不好说孰强孰弱。 但若说实力的话，目前来看，肯定是新艺城最强。 李亚东手里有一张刘为强搞来的数据。 是一九八六年，也就是去年，香港票房前二十的电影详情。 排名第一的是《英雄本色》，票房三千四百万，零头不计。出自新艺城。 排名第二的是《富贵列车》，票房两千八百万，出自嘉禾。 排名第三的是《最佳拍档千里救差婆》，票房两千七八万，出自新艺城。 排名第四的是《最佳福星》，票房两千三百万，出自嘉禾。 从前四名的数据上不难看出，高票房影片，几乎是新艺城和嘉禾平分天下，新艺城更胜一筹。 而德宝去年最强劲的《霹雳大喇叭》，则以一千六百万的票房，排名第九，堪堪挤进前十。与另两家院线，明显还有不小的差距。 逆向思维一下，票房也就意味着上座率，和观众热度，用日后的话讲，就是人气。 那么毫无疑问，目前肯定是新艺城院线的人气最高，嘉禾其次，德宝最弱。 可别小看了人气，就比如去年的票房冠军《英雄本色》，它能在新艺城院线收获三千四百万票房，假如拿到德宝院线，却不见得就能收获这么多。 所以，李亚东的想法肯定是强强联合，他第一目标原本是新艺城，不过新艺城那边两眼一抹黑，而嘉禾这边，刘为强给他介绍一个人，此时还不算出名的王嘉卫，他与嘉禾出品部的一位负责人相识，愿意帮忙牵个线。 说起这位王大导演，也是挺有趣的，他原本其实是新艺城的人，被黄百名签下在新艺城做编剧，可熬了两个月，硬是没熬出一个剧本，再加上编剧不用固定在公司上班，一次发工资时，负责财务支出的施蓝生就找到黄百名，问这个人是谁，还来不来上班，然后黄百名就联系王嘉卫，王嘉卫总算上交了一个剧本，奈何，却被新艺城的过稿人员贬得一不值，最后当成废纸，扔进了垃圾桶。 而这个剧本，就是一九八八年的《旺角卡门》。 李亚东倒是没能和王嘉卫碰上面，只是通过电话联络了一下，王嘉卫半夜回了电话，让他明天上午九点赶到嘉禾公司。 于是第二天一早，李亚东弄了套西装，刻意打扮了一下，才带着样带，骑着机车来到嘉禾。 “你好，我找你们出品部的刘泽涛主管，与他约好了九点钟见面。” 进入嘉禾大楼，道明来意后，就有工作人员将李亚东带到了三楼的出品部。 李亚东在一间会客室里独自坐了一会儿后，房门被推开，走进来一位梳着中分头、面部有些浮肿，手里还拿着一杯叫不出名字的咖啡的人。 他上下打量了李亚东一眼后，问道：“你就是那个……什么太阳公司的人？” 李亚东站起身来，淡笑着回话，“不是太阳，是东方红影业，这位应该是刘主管吧，我叫李亚东，你好。” 刘泽涛“哦”了一下，算是打过了招呼，“行吧，看看你们的带子。” 这样的雷厉风行，倒是正和李亚东的心意，这家伙明显宿醉之后刚爬起来，脑子估计现在都是蒙的，实在不是什么好的聊天对象。 隔壁就是一个小型放映厅，刘泽涛走进后，一屁股坐在沙发椅上，李亚东只好亲力亲为，打开录像机，塞入样片带，拉上窗帘。 样片还没有制作开头的字幕，直接就开始了，看到一群小屁孩踢球的场景，而且还满嘴飙脏话，一副不良少年的模样，刘泽涛情不自禁的蹙起眉头，心想这拍的什么鬼玩意儿？ 耐着性子又看了几分钟，等到靓坤出场后，刘泽涛就再也忍不住了，“你这部电影想表达什么，脏话连篇，小孩大人全是这样，给人的第一印象很不好，太直白了。” 第两百四十五章 偶遇 这次该轮到李亚东蹙眉头了，但不管心里是怎样想的，还是耐着性子解释道：“片名叫作《古惑仔》，反映的是古惑仔这一群体的真实生活，想要表达的是草莽江湖、兄弟情义，这只是一个开场，还是五名主演少年的时候，马上就会情景切换。”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回答了另一个问道：“刘主管难道不觉得，现实生活中的古惑仔，就是这样的吗，假如台词过于斯，反而有些不伦不类。” “话是这样讲没错……” 刘泽涛揉着额头说道：“可电影毕竟是电影，属于艺术门类的一种，你这个……也太低俗了。你既然是老王介绍来的，我也不跟你拐弯抹角，我们嘉禾一向注重影片质量，知道邵氏的电影产业为什么会停吗，就是因为速成片太多，影片良莠不齐，形成不了统一的良好口碑，你这部电影，距离我们院线的反映标准，还差很多。” 这摆明的是说自己的电影狗屁不通嘛，李亚东心里说没点气愤，那绝对是假的，心说你懂个屁啊，电影是艺术不假，但这门艺术的最终目的是什么，无非是取悦观众罢了。 当然，那些赔钱赚吆喝，耗心费力的去拍深刻艺片的导演，也不是没有。 李亚东对那些人充满敬意，却并想成为他们。 他并不否则《古惑仔》缺乏精神方面的营养，但如果说这部影片差，那他绝不赞同的，说它差，那是因为你的思维还停留在老一套的标准里，这是一个全新的影片类型，就以取悦观众这一点来说，前世哪一个看过《古惑仔》的人，不是热血沸腾？ “我想请问一下，刘主管你作为一名出品人，你在挑选一部影片的时候，第一注重点是什么？” “这还用问？”刘泽涛斜睨他一眼后，淡淡的回道：“当然是它的商业价值。” “那就不就行了。”李亚东点头道：“我承认这部影片过于写实，某些台词，甚至行为举止方面，看起来确实有些粗鄙，但刘主管你就没想过吗，这种全新的表现手法，或许正是观众所期待的呢，毕竟我们周围的世界正是如此，让人能够很好的代入进去，观阅起来有种酣畅淋漓的感觉。我建议你将接下来的部分看完，相信你肯定会被它的特殊魅力所打动。” “不必了！” 却哪知刘泽涛已经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望着李亚东，说道：“可能我刚才的话，说得还不够直白，那我就直接说吧。创新固然是好事，但以我从业八年的经验来看，只能说你找错了方向。低俗，绝对不是未来电影的发展趋势。我说句不好听的话，希望你也别介意。这样的一部影片，就好像一颗老鼠屎，假如在嘉禾院线上映，会拉低我们整个院线的档次。而这个责任，我背不起。” “那好，打扰了。” 人家的话既然说得这么直白，那李亚东也绝不强求。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口口声声的说，最看重的是商业价值，然而李亚东透过他身上看到的，更多则是嘉禾对于羽翼的爱惜、身为老牌大哥的傲气。 明明一部新类型的影片摆在眼前，居然连尝试一下的想法都没有，害怕这部影片会影响其整体形象，如此缺乏创新精神，也活该日后被人收购。 诚然，嘉禾确实出品过不少口碑不错的电影，但口碑，却不代表票房。 就商业角度而言，过于爱惜羽翼的行为，在李亚东看来，实属不智。 大哥，你们家公司开在这里，赚钱才是首要目标好嘛，矜持个蛋蛋。 倘若李亚东自己有一个院线，管它是什么影片，只要是合法的，能赚钱的，那就是好影片。 反之，即便市场口碑再好，就公司层面来讲，那也是差片。 生意，其实就两个字，利益。简单而，其他的都是虚的。 离开嘉禾大楼后，李亚东的心情算不上好，在附近找了个咖啡厅，要了一杯白开水。 其实他心里明白，《古惑仔》系列对于这个年代而言，有些过于超前，不管是里面的台词设计、动作打斗，还是演员的穿着造型，都是这之前从未有过的。 毕竟上一世《古惑仔》是九十年代中旬才开拍的，李亚东硬生生的将它提前了七八年。 就譬如周海眉那一身黑色抹胸、露出深深沟壑，下身是一件堪堪能包裹住臀部的超短裙的造型，在这个年代，恐怕只有舞厅里才会存在。 还是那种不太正规的舞厅。 这是一种超前理念对传统港片的挑战，有些过于保守的业内人士，不太看好，也在情理之中，大概觉得过于跳脱。 但李亚东信心十足，观众们绝对会喜欢，因为他们从没看过这么时髦的电影。 女人们，谁不喜欢穿紧身皮裤的郑一健？ 男人们，谁不喜欢穿超短裙、露沟沟的周海眉？ 李亚东不算业内人士，所以他抓不住那些人的心理，但他却可以从观众的角度出发。 每个人都有奇心理，换成是他，在这个年代假如有这样的电影面世，绝对愿意走进戏院去看一看。 与上一世不同的是，将《古惑仔》放在这个年代上映，就他看来，更为适合，时代的差异化，将赋予这部电影一个全新的卖点。 而眼下，他必须找到一个识货之人。 略微调整了一下心情，将之前在嘉禾公司里发生的不愉快抛之脑后，李亚东离开咖啡厅，骑着机车来到了新艺城。 两家公司相距并不远，李亚东早就做好了功课，所以找过来不算多费事。 走进大厅后，李亚东四处打量起来，一名工作人员注意到他，走过来询问道：“这位先生是有什么事吗？” “哦，我是东方红影业的老板，想找一下贵公司的负责人。”说着，李亚东适时地递上了一张名片。 那名工作人员接过后，明显楞了一下，像他们这样的业内人士，自然对市面上的影视公司非常了解，只是这家东方红，却压根没听说过，就知道是一家新公司，于是问道：“不知道你想找我们公司那位负责人，有预约吗？” “你们三位老板都可以，预约倒是没有。”李亚东笑着说。 工作人员见他大小也是个老板，而且态度还不错，想了想后，回道：“这样吧，目前公司里只有黄总在，你先去那边的休息区稍等一会儿，我去帮你问一下，但他见不见你，我就不确定了。” “行，那就多谢了。” 李亚东在休息区的沙发上坐了大约五分钟，工作人员去而复返。 “不好意思，黄总那边现在有客人，说是今天没有时间，要不你改天再来吧。” 听她这么一说，李亚东不禁微微蹙眉，《古惑仔之人在江湖》还有十来天就杀青了，时间紧迫，他哪里能等，于是问道：“那下午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应该中午要陪客人吃饭吧，下午说不定有什么其他安排，反正他是这样说的。” “哦，麻烦你了。” 他道了声谢后，工作人员也就离开了，不过李亚东却没有走。 刚才工作人员去找所谓的黄总，肯定是黄百名无疑，他就一直观察着，已经知道了他的办公室所在，趁着没人注意的空隙，悄然的摸索了过去。 廊道里静悄悄的，老板的办公室附近，自然没有人敢大声喧哗，甚至整条廊道里都没人，房门是关着的，李亚东来到门口驻足了一会儿，隐约间确实听到有笑声从里面传出，看来黄百名倒也并非故意不见。 抬手看了看从国内带来的魔都牌手表，十点四十五分，马上就到了午饭时间，李亚东决定等一下，看能不能当面跟黄百名约个时间，不然鬼知道下次来，人家有没有空？ 他就站在门外等候着，偶有员工从这边路过时，总会诧异的打量他几眼，但见他气度不凡，又站在老板的办公室外面，猜不透他到底是干嘛的，也不好询问。 等了半个多小时后，办公室的门终于被打开。然而，从里面率先走出来的一个人，却不是黄百名，居然是周闰发。 更令李亚东没想到的是，刘得华也在，就跟在周闰发身后。这时，他也发现了李亚东。 “东仔？” 李亚东当初在清水湾片场工作的几天，若说跟那位明星相处最好，还要数刘得华。 他毕竟是主演，基本天天都在，而李亚东也天天都会喊他喝糖水，期间总会攀谈几句，一来二去，俩人也算有了些交情。不然，刘得华断然不会将自己拍摄《江湖情》的片酬，告诉给他。 第两百四十六章 两极化 “你认识？”周闰发下意识的扭头问道。 刘得华是个心思玲珑的人，并没有大声道出李亚东之前的身份，毕竟在片场熬糖水的工作，实在不算什么光彩事，稍稍踮脚，在周闰发耳边咕哝了两句。 “哦。”周闰发恍然，笑着望向李亚东，“我好像也沾过你的光，不过拍戏时太忙，很多事情都是助手代劳的，倒是没机会跟你道声谢。” 周闰发这个人的性格确实极好，李亚东在片场待了几天，大概也就知道了，其实真没什么架子，只不过现在的名气实在太大，找他拍戏的人估计都能排起长龙，不配几个助手根本忙不过来。 当然，刘得华也不错。 这俩人可谓娱乐圈里罕见的两股清流。 “发哥客气了……”李亚东呵呵一笑。 黄百名走在最后，原本正准备掏钥匙锁门，见三人谈话，倒是将视线落在了李亚东身上，心想这人是谁啊，居然连周闰发都欠他人情。 他哪里知道这份人情不过只是一碗冰糖燕窝罢了。 他此次约周闰发和刘得华过来，也是为了接下来的一部戏，刘得华倒还好，奈何周闰发的片约实在太多，好像不怎么抽得出时间，虽然没有直接拒绝，但也没有马上答应，他正在纠结中呢。 “这位小兄弟是……”黄百名上了心思，也不忙着锁门，跟在俩人身后从办公室走出，笑着问。 “黄总你好，我是东方红影业的李亚东……”李亚东适时地掏出名片，呈上一张，还给刘得华和周闰发俩人，也发了一张。 “哟呵，东仔，你可以啊，之前以为你开玩笑的，还真弄了个影视公司啊？”刘得华眼珠子一瞪。 “那不能够，说干就得干啊！”李亚东笑着回话。 “行啊，什么时候请我也去拍部戏啊？”刘得华打趣着说道。 李亚东知道他是开玩笑的，笑着说，“那还得华哥你发话才行，只要你愿意拍，我立马安排剧本，给你量身打造一部。” “哈哈……” 这时，黄百名出声道：“东仔是吧，那我也就跟着叫了，不知突然到访……是有什么事找我吗？” 李亚东点头，“是这样的黄总，我们公司正在拍摄一部戏，我拿了样带，想给你过过目，看能不能在你们的院线上映。” “哦？”黄百名想了想后，说道：“要不一起先吃个饭吧，等下午再谈？” 他今天的首要目的是搞定周闰发，哪里有闲心思理会这些事，若非看此人与周闰发，包括刘得华都有些交情，当场就回绝了。 李亚东其实并不想吃这顿饭，人家明显有事情要谈，他一个外人，凑上去算怎么一回事？ 而且讲实在的，黄百名也就是还不清楚他和周闰发、刘得华二人的关系，倘若知道他们其实并没什么大交情，想必也不会发出邀请。 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一个听都没听过的小影视公司老板，哪有资格和他同桌吃饭？ 既然如此，这顿饭就更不好吃了。 周闰发离得最近，大概看出了李亚东心思，很善解人意的说道：“黄老板，我看东仔也是大忙人，公司刚弄起来，琐碎的事情肯定不少，要不我们先看看片子吧，说实话，自己一直拍电影，却好久没看过电影了……” “也行。”既然他都这样说，这个面子黄百名肯定是要给的。 于是，就带着三人来到公司里的小型放映厅。 影片刚开始播放，就见一群小孩子在球场玩，还看不出个所以然，四人坐在沙发椅上，刘得华不由问道：“东仔，什么题材的？” “古惑仔题材，打打杀杀的那种。”李亚东笑着回话。 “不错嘛，这种电影不好拍啊。”刘得华点头。 渐渐地剧情有了变化，也就没人出声，细心观阅。 当听到里面的台词直白无比，毫不避讳的讲脏话时，除了李亚东外，其他三人全都情不自禁的蹙起眉头。 黄百名甚至看了旁边的周闰发一眼，见他没有说话，也就沉下心接着看，不然都想喊停了。 很快，场景切换，五个少年突然长大了，帅气的陈浩南一声黑色皮衣的造型，着实让三人眼前一亮。 “诶，东仔，哪里找的演员，比我还帅？”刘得华用胳膊撞了一下李亚东，小声询问。 李亚东微微一怔，这话让他怎么接？ 讪讪一笑，“那没有，还是华哥你帅。” 刘得华嘿嘿一笑，继续看片。 陈浩南带着甄自丹饰演的大天二，进入了巴闭的浴场，巴闭调戏修脚女技师的剧情，将这个人物的讨厌感刻画出来，只是那伸脚去碰人家姑娘胸脯的动作，又是让三人蹙了蹙眉。 三人都是懂行的业内人士，一看就知道这是真碰了，行为很粗暴啊。 接着场景切换，山鸡带着砍刀在电梯里与牧师碰面，电梯故障，然后砍刀掉在地上，牧师好言相劝，山鸡争辩，最后山鸡来了一句“耶稣要是真这么厉害，你让他下来把电梯修好”，结果电梯真好了。 看到这里，三人终于第一次笑着点了点头，这段搞笑戏，拍得还算不错。 不过接下来，古惑仔五兄弟齐聚，在街头强杀巴闭的剧情，就看得三人下巴险些掉下来，黄百名甚至还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 狗日的，这也太真实了吧。 “好暴力啊！”刘得华瞪着眼珠子说，杀人的戏他也拍过不少，但基本是一粒花生米崩过去的那种，这样直接拿刀捅，而且刀刀见红的，还真没拍过。 也只有周闰发蹙着眉头，若有所思，淡淡的来了一句，“摄像师的水平堪称一流。” 李亚东笑了笑，那还用说，这段戏可是刘为强亲自提着机器上阵的，自然是一流水准，要不人家明年能拿下金像奖“最佳摄像”的大奖？ 暴力有了，接下来就“黄”了，周海眉饰演的小结巴一上场，三人嘴巴就变成了o字型。 “诶，这不是那个谁吗？”黄百名惊讶道。 “去年《流氓大亨》里的一名演员。”周闰发之前说没时间看电影，显然并非如此。 没有一个人的成功是随随便便来的，周海眉此时名气并不大，而且与《流氓大亨》里的穿着也天壤之别，他却能一眼认出，由此可见，对影视剧的阅历有多深。 刘得华好像也回想了起来，诧异道：“她居然这么敢演？喂，东仔，你给她多少片酬啊？” “二十万。” “二十万就敢这么穿？” “华哥，这也没什么嘛，就露了一点沟，我这可不是风月片，老实讲，是不是很性感？” “那可不？”刘得华眼珠子眨都不眨的回道。 心里对这部电影已经有了一个评价，就一句话：好黄好暴力！ 但关键你猜怎么着？ 看着还挺过瘾！ “诶，怎么没了。”电影放着放着，突然就雪花屏了，三人面面相觑。 李亚东讪讪一笑，“就拿来这么多，还在拍摄中。” “哦……” “发仔，你感觉怎么样？”黄百名却是不先评价，而是扭头望向周闰发问道。 周闰发沉吟少许后，回道：“很有想法的一部电影，算是一个全新题材，过去我们虽然也拍黑·帮片，但基本都是枪战，讲老实话，刚开始看的时候，我感觉有些不适，不过看到后面，却有些恍然，倒是我们之前拍的黑·帮片，太浮夸了一些，他这部，反而更为纯粹，真实的古惑仔生活，应该就是这样。” “华仔，你觉得呢？”黄百名点点头后，又望向刘得华问道。 刘得华呵呵一笑，回道：“我没有发哥这么深的感悟，这部电影给我的感受，就四个字——简单粗暴。我不知道黄老板你有没有这样的感觉，反正我看完这段片花后，只觉得全身热血沸腾。” 黄百名呵呵一笑，最后才将目光落在李亚东身上，“东仔，这应该是你公司拍摄的第一部戏吧？” “是的。”李亚东倒也不隐瞒。 “后生可畏啊！”黄百名感叹了一句后，继续说道：“第一部戏就力求创新，正如发仔刚才所言，你确实是一个很有想法的人，这部戏单看这一段，演员、场景、音效、摄像方面，都没有什么问题，不过……”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深深地看了李亚东一眼。 “创新也就意味着风险！以我的经验来看，这部戏一旦上映，会出现两种截然不同的结果，一是大卖，二是被观众骂成屎！” 他说完这句话后，还不忘补充了一句，“东仔勿怪，我说话比较直接，但现实确实如此。” 他的想法倒是与刘为强有些不谋而合，就连旁边的周闰发，也情不自禁的点头，显然赞成了他的观点。 创新有的时候真不容易，一个新类型的电影，未经市场检验，谁也不敢笃定一这类型的影片，观众到底喜不喜欢。 而且，《古惑仔》这部戏，将街头厮杀的戏码拍得极为纯粹，是能吓坏小盆友的那种，而但凡这类纯粹的东西，总容易造成两极化的效果。 观众要么非常喜欢，要么就非常讨厌。 第两百四十七章 不被看好 李亚东终于有点明白，好些事情是自己异想天开了，讲实在的，他原本真以为将样带拿给几家院线的负责人看过后，他们都会求着自己签约呢。 而现实的情况是，在面对未知的情况时，大家其实都挺谨慎。 他沉吟少许后，望向黄百名问道：“黄总，刚才你也说了，这部戏也有大卖的可能，那不知贵院线能不能先安排试映，如果观众反响确实不错，后续再曾加排片。反之，则下架。你看怎样？” 李亚东之所以敢说这话，是因为这个世界上大概只有他才知道，《古惑仔》绝对会大火，资深电影人的两极化担忧，虽然合理，但并不会朝坏的一面发展。 “这个……可以考虑。”黄百名思忖片刻后，回道：“东仔，你们公司正在拍戏，想必比较忙，要不这样，你先回去忙自己的事情，明天上午再过来，具体的我们到时再详谈如何？” 他现在哪有心思谈这些事情，搞定周闰发才是首要大事，而且他刚才所说的“大卖”，只是相对于一般的小成本制作而言，这部戏要宣传没宣传，要明星没明星，不可能与真正的大制作相提并论，即便往好的一面发展，在他看来，票房能有个几百万，撑死了。 而像这样的影片既是目前的主流，说实话，签不签，无伤大雅，他们新艺城名声在外，并不缺少片源。 之所以这样说，无非就是买个面子，他又不傻，看得出来周闰发和刘得华有意帮助此人。 “好。”李亚东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点点头后，给双方都找了个台阶下，“实不相瞒，公司确实很忙，毕竟是新公司，人手相当不足，我也是抽空跑出来的。那……黄总，发哥，华哥，我就先走了。” 三人笑着应声，跟他告辞。 …… 离开新艺城之后，李亚东心情很平静，他看得出来黄百名对于这部影片并不上心，但他不在乎，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就知道了。 他已经想通了，既然无法遇到慧眼识珠的伯乐，那么就稳打稳扎，市场是效验竞争力的唯一标准，前世《古惑仔》已经证明了它的商业价值，那么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没人看好不要紧，他需要的只是一个机会，市场会给那些不看好者，狠狠一记耳光，为他出气。 在街边简单吃了碗云吞面后，李亚东骑着机车回到铜锣湾，下午剧组要拍摄的是一场街头追杀的戏，上至导演，下至演员，每个人都全情投入，李亚东也没有打扰，坐在旁边的椅子上，静静观摩。 “老板，喝杯水。” 一个甜美的声音从身侧传来，李亚东扭头一看，是一身性感打扮的周海眉，这一场没有她的戏份，所以并未上场。 这不是李亚东第一次和她照面，却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接触，下意识的从她手中接过水后，暗道一声，果然是个大美人啊。 她虽然披了一件外套，但拉链却没拉上，里面只穿了一件黑色抹胸，露出半球，单这样来看的话，身材倒是比原剧里的黎紫好上不少，纤细的腰肢没有一丝赘肉，盈盈一握，皮肤紧致而白皙，简直是勾人犯罪。 “怎么样，拍戏累吗？”既然人家姑娘主动凑上来，李亚东也不是拿捏的人，笑着问了一句。 周海眉呵呵一笑，令人如沫春风，“我是还好啦，虽然是女一号，但戏份并不多，这部戏主要还是他们男人打打杀杀。” 她并不清楚剧本是李亚东写的，否则就不会多此一举的解释一番。 而作为李亚东而言，之前认为给她二十万片酬，有些贵了，就是这个道理。 俩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却不想周海眉主动搬了张凳子在他旁边坐下，而且离得很近，时不时的，还会下意识的晃动脑袋，发丝都能甩到李亚东脸上。 日了狗，嗅着萦绕在鼻尖上的淡淡幽香，李亚东还哪里不知道这姑娘想干嘛？ 据说每个香港女星都有一个豪门梦，看来果然没错，真是另可杀错，也不放过啊。 李亚东大小也是一个影视公司老板，剧组的人都知道，这部戏是他一人独资的，而且年轻帅气，已经值得一些小明星投怀送抱了。 “那个……阿眉啊，你先坐坐，我找刘导还有点事。” 再待下去，李亚东怕自己忍不住犯罪，他毕竟也是一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重生之后还没开过荤呢，万一气血上涌，下本身支配了理智，那可就坏了事。 周海眉幽怨的看了他一眼，李亚东视而不见，看到刘为强那边中场休息，赶紧走了过去。 “辛苦了，各位。” “老板……” “东哥……” 众人见他走来，纷纷笑着打招呼。 “院线那边怎么样了？”刘为强知道他今天去了嘉禾，忍不住的打听起来。 “嘉禾那边没戏。”李亚东摇头道：“你朋友介绍的那个出品部的责任人，看了个来头就直接否决了，说我们的片子太低俗。” 刘为强苦笑，“嘉禾就是这样，他们自己培植的卫星公司太多，根本不缺片源，对于外来影片一向要求比较高。” “嗯。”李亚东点头，“所以我也不指望他们了，从嘉禾出来后，又去了一趟新艺城。” “哦？”刘为强情不自禁的眼前一亮，问道：“怎么说？” “遇到了黄百名，片子也看了，说是明天过去详谈。” 刘为强忍不住的拍手，“那太好了，新艺城的院线现在人气可是最高的。” “不过……”对于他，李亚东也没打算隐瞒什么，实话实说道：“我觉得他的兴趣并不大，给我的感觉是可以签可以不签的那种，明天过去谈的话，就算能谈妥，我估计利润也会压得极低。” “这样啊……”刘为强下意识的拍了拍脑门，感觉有些头大。 忽然想到什么，不由问道：“那德宝那边呢，这三家院线里，如果说片源的话，他们应该才是最需要的，他们的戏院其实也不少，只是口碑稍弱而已。” 李亚东摇头，“德宝暂时还没去，答应了黄百名，还是明天过去先谈谈看，实在不行的话，再去德宝问问。” “唉……”刘为强长叹口气，如此看来，院线那边好像对这部影片并不看好，他还觉得这部片子有一半的可能会火呢。 “行了……”李亚东拍着他的肩膀说道：“你专心拍你的，别受影响，相信我，他们不识货那是他们的损失，新艺城那边如果不是太过分的话，我就跟他们先签一部，只要出了成绩，后面就该他们求着咱们了。” 刘为强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很想问他一句，哪儿来的这么大的信心，不过想想还是算了，老板有信心总比没信心好，如果连他都没信心，那这部电影就真的黄了，这可是自己的处女作啊。 “好，我知道了。” …… 晚上回到楼顶宿舍，齐虎从联交所带回今天的股市行情，不管再忙再累，李亚东还是会第一时间查阅。 大酒店的股票行情，最近非常迷，涨涨跌跌，跌跌涨涨，让人如同雾里看花一般，看似很混乱，感觉又挺正常，股市嘛，不正是如此吗？ 不得不说，刘銮熊那家伙一手釜底抽薪的活计，已经相当娴熟。而且也很沉得住气，如同蚂蚁分象一般，慢慢蚕食，绝不急于一时，折腾完一拨，立马消停，等市场平定下来后，再折腾一拨。 若非李亚东这样已然洞悉了此事的重生者，只怕鲜有人能透过这重重迷雾，看清那只隐藏在黑暗中的魔爪。 眼下，李亚东只希望刘銮熊那家伙再稳一点才好。这样，他才有足够的时间回笼资金。 第两百四十八章 东哥爆发 第二天一早，李亚东如约来到新艺城公司。 这次没再偷偷摸摸，因为有预约，李亚东很顺利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走进了黄百名的办公室。 办公室不算特别大，但是装修算得上豪华，不管是办公桌、茶几，沙发，还是书架，都是清一色的红木制品。 “坐吧，东仔。” 不知是不是李亚东的错觉，能明显感觉到，黄百名的态度不如昨天热情，心中隐隐有了些猜想。 实际上他想得确实没错，昨天与周闰发和刘得华共进午餐的时候，黄百名旁敲侧击之下，终于探清他二人与李亚东之间的关系，约莫只是曾经在片场中有过几面之缘，哪有什么特别深的交情？ 既然如此，以他的身份，又何必对一个小影视公司的老板，太过热络，那不是自降身段吗？ 这个社会向来如此现实。 李亚东甚至连杯茶水都没混到，黄百名迈着步子从办公桌前走过来，然后一屁股坐在他对面的沙发椅上，翘着二郎腿道：“说实话，东仔，我们新艺城审片，除非是大牌导演的，一般都是看完全片，才会考虑要不要上院线的，你那边什么时候能拍摄完成？” 听他这么一说，李亚东情不自禁的蹙起眉头，却没有直面回答，而是岔开话题问道：“这么说……黄总现在是不打算签了？” 黄百名淡淡一笑，“也不能这样说，毕竟规矩摆在那里，你如果赶时间，想尽快回笼资金的话，倒也不是不可以签……” 李亚东恍然，哪里不知道他说这番话的目的，只怕是为压价做准备吧？ 同样淡笑着说，“愿闻其详。” 黄百名看了他一眼，道：“你这部片子还是有些风险的，院线那边的利益还是要保障的。”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然后继续说道：“这样吧，票房三七开，我先排两个戏院试试水。” “三七？”李亚东心中冷笑，这家伙还真是够狠的，三七自然是他七，自己三，想当年邵氏一手遮天的时候，只怕也就这种程度吧。 黄百名约莫看出了他的不爽，皮笑肉不笑的说道：“东仔，你要明白，首先你们的红太阳影业，是一家彻头彻尾的新公司，这部戏的导演也是第一次执导，演员就不说了，没有一个大牌明星。而且还是全新题材的影片，我让你们上院线，也是冒了很大风险的，无异于一场赌博，毕竟院线那边的开销是非常大的，假如影片并不受众，我这边甚至还会亏本。” 他在说这番话的时候，李亚东心里算了笔账，《古惑仔之人在江湖》上辈子的票房是两千一百万，如果按照三七分成，自己仅能获利六百三十万，而影片投资就花了两百万，再加上许诺给吴志熊的、没被刘为强算进投资的那五十万，也就是说，总投资达到两百五十万，假如票房跟上辈子持平，自己能获利三百八十万。 而对方呢，则可以获利一千四百七十万！ 这样的分成比例，是李亚东完全不能接受的！ 诚然，黄百名大概想不到《古惑仔之人在江湖》能收获这样的票房，但李亚东清楚啊，而且按照当下的社会条件来看，家庭录像机远没有九十年代的普及率那么高，大多数民众若是想看电影，就必须走进戏院，这也就意味着，票房或许还会更高。 现实的情况也确实是这样，八十年代中旬，至九十年代中旬，是香港电影的黄金十年，而到了九十年代中旬，港片的收益就大幅下滑。好多明星都息影，譬如张国容、梅艳方等人，发哥、成龙等人，则去往了好莱坞发展。 自己辛辛苦苦的筹划一部电影，大头却让对方赚去，这种生意能做？ “黄总，如果我了解不错的话，现在的影视公司和院线这边的合作，普遍都是四六分成，并且港府的税金都是你们付，有些公司甚至是五五开，你这个三七……” “你说的没错，不过那些公司都是成熟型公司，五五开的那种更是资深影视公司，曾经都制作过高票房大片的，而你们……恕我直言，东仔，你们一家新公司，第一部戏，能得到上映机会就不错了，业内的行情只有三七，不信你可以去打听一下。” 李亚东微微蹙眉，他对影视圈的了解，大抵都是从刘为强那里得知的，然而刘为强以前只是个摄像师，对于院线合作、影片发行这类的事情，其实也不是太清楚，这番话也不知是真是假。 不过，三七开他绝对不能接受。 “黄总，你看四六……” “不可能的！” 李亚东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黄百名打断了。 心里若说没点火气，真肯定是假的，也就是清楚自己刚进入这一行业，有些气必须得忍，否则起身就走了。 沉吟片刻后，李亚东开口道：“那好吧，黄总，我还有一个合伙人，容我回去跟他商量一下，晚点再回复你。” “可以。”黄百名很无所谓的点了点头。 …… “不对，不对……” 离开新艺城后，李亚东一边走向停车场，一边忍不住的摇头，总感觉自己的某些思路有问题。 手里明明握着一部注定会火的影片，为什么要让这些院线牵着鼻子走？ “不差片，上不上我的电影无所谓是吧？那好，老子就去找差片的主儿！” 一瞬间，李亚东感觉自己似乎想通了某些事情，他决定更强势一些，为自己争取最大的利益。 最后一家院线，自然就是德宝。 嘉禾的傲气在于，它的资历很老，漫长的发展之中，培植了很多卫星公司，有这些卫星公司给它供片，它已经形成了一套完整体系，有没有其他影视公司的影片，其实根本无所谓。 新艺城的傲气在于，它的几个系列的电影，都创造了票房奇迹，院线人气居高不下，不提它自己本身就在制作电影，无数独立影视公司，都想蹭一波热度，与李亚东之前的想法一样。 所以它也不差片源，少那么一两部，又有什么关系，又不是什么大导演、大明星云集的大制作。 而相比较起来，德宝的日子就比较艰难，要资历没资历，八五年才形成院线，距今不过两年，名气也抵不过另外两家，自从成立以来，还从未拿过票房冠军。 原本李亚东是真没太考虑过这家公司，但现在，他的思路变了。既然嘉禾和新艺城这么傲气，那他也懒得去冷脸贴热屁股。 德宝现在是不行，不过，有他在，不行也得行。 他们现在无疑最缺好的影片，而这些，却是李亚东最不缺的东西。 他们有院线，自己有源源不断的好影片，很好的互补关系。 “德宝，希望你们不要狗眼看人低，只要你们能受下这一拨，老子送你们上天！” 心里有了计划，李亚东将机车油门拉得轰轰响，一溜烟儿的来到德宝公司。 他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与之前去嘉禾和新艺城时的状态，完全不同。 德宝这边约莫真是缺片缺得紧，一听说他是影视公司的老板，立马就有工作人员将他带到出品部。 一位魏姓的中年人，负责接待了他，“这位先生是有影片想上映？” “是。”李亚东双手插在口袋里，莫无表情的回话，简练而干脆。 弄得魏姓中年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猜想这是那家大牌影视公司的负责人，这么牛气？ 对方甚至连张名片都不递一下，越是猜不透他的身份，魏姓中年人反而越发显得热情，笑着问，“那不知道先生样片带来了吗？” 而这时，李亚东却答非所问道：“你是什么职位？” “不才，鄙人忝为德宝出品部的一名主管。” “你们杨老板在吗？” “啊？” “就是杨笛生。” “你……” 李亚东看了魏主管一眼，淡淡道：“你打个电话告诉你们杨老板，问他想不想在年度票房前十名里，多占几个席位，如果想的话，让他过来见我。” “啊？”魏主管下意识的咽了口唾沫，道：“让他过来见你？” “不然呢，我财神爷临门，莫非还要我去见他？” “那个……”魏主管着实被了一跳，心想这家伙到底什么来头啊，口气这么大，“我能冒昧的问下，阁下到底是哪位？” “让你打就打，哪来的这么多屁话？” “……” 第两百四十九章 真实的江湖 香港，太平山，俗称“山顶”。 这里是香港知名的富人区，碧绿苍翠的山峦之中，零星散落着一些造型精致的别墅，即便是这个年代，它们每一栋的造价都以千万计，非豪门巨富不能住。 这里有一栋别墅，在五年前被人购得，它的规模相较于其他别墅而言，算不上大，也算不上气派，然而，周围的几幢别墅在这五年之间纷纷易主，商场逐鹿，犹如战场厮杀，有些人倒下，有些人站起，它却岿然不动，甚至新邻居们搬来之后，首先要做的几件事情中，必然有一件是登门拜访。 无他，因为这幢别墅的主人，就是在香港赫赫有名的“名牌大王”，潘笛生。 此人自一九七八年海外留学归来后，从父亲手中借到一百万，仅用十年时间，便缔造了一个商业帝国，建立了香港人名牌消费的观念。 去年，“迪生创建”在联交所上市，一跃成为香港规模最大、盈利最高的零售及批发集团，市值超过五十亿港币。 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落在金碧辉煌的客厅里，潘笛生躺靠在澳洲小牛皮制成的柔软沙发上，翻阅着今天的报纸。 他的生活与他的经营方向一样，雍容华贵，高端精致。 “叮叮叮……” 旁边欧式狮脚造型的茶几上，电话突然响起，他抬手接过，然后脸上的表情变得十分精彩。 半晌后，没由来的笑了笑，问道：“他真的这样说？” 电话那头也不知道说了什么，他脸上露出一种玩味的表情，道：“好，我知道了，让他等着，我随后就到。” “哦对了……”忽然想到什么，他又补充了一句，“好生招待。” 然后，才挂了电话。 这时，从一侧的开放式厨房里，走出一个系着围裙的漂亮女人，身上有种英姿飒爽之气，这副尊荣在这个年代或许还不算知名，但二十年后，国人恐怕就无人不知了，哪怕放在国际上，也是声名赫赫。 没错，她就是著名武打女星，杨子琼，也是潘笛生的第二任老婆。 当然，现在俩人还属于同居关系，要等到明年才会完婚。 “怎么了，这么开心？” “说出来你不信……” 潘笛生呵呵笑道：“有个人突然跑到德宝那边，说能助我干掉嘉禾和新艺城，还问我想在今年的票房排行榜前十名中，要几个席位。” “吹牛的吧？” 杨子琼的第一反应就是不信，她八四年出道，已经不算新人，也拍过类似于《皇家师姐》这样的热门大片，对于视影圈里的事情知之甚详，嘉禾在影视圈的地位根深蒂固，新艺城如日中天，哪有这么容易被打败？ “对方是一家影视公司的老板。” 潘笛生很有深意的强调了一句，他之前听过属下的汇报后，第一反应，也是从哪冒出来的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可得知对方是位影视公司老板后，他就上了些心思。 除非那人脑壳出了问题，否则断然不敢口出狂言。 得罪一家院线公司的老板，对他来说，有什么好处？ 百害而无一利。 “哦？”听他这么一说，杨子琼也是略显诧异。 “莫非手上有什么了不得的好片子？” 潘笛生点了点头，怜爱的看了她一眼，要不怎么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呢，他也是这样想的。 而且，他估计还不止一部。 “我还准备给你做午饭呢。”杨子琼有些不乐意的说道。 潘笛生哈哈一笑，起身走近，在她脸上轻吻了一下，“饭什么时候不能吃啊，这两年德宝那边确实被打压得够呛，要真能扬眉吐气一回，饿我三天肚子都愿意。” 十分钟后，一辆银色的劳斯莱斯，缓缓驶出别墅的车库。 …… 再说李亚东这边，魏主管打完电话后，就将他带到了一间专门提供给贵宾使用的休息间，过往只有那些大导演、大明星来公司时，才有资格享用。 里面极尽奢华，有观影系统，设备全部来自于芬兰，还有一个吧台，摆放着各种名贵酒水，最差也是芝华士这样的档次，甚至就连家具，都是欧洲进口过来的。 还配备两名姿色上乘的服务人员，看她们一身如同兔小姐般的造型，想必应该是可以提供任何服务的。 不算什么稀奇事，看她们一副蠢蠢欲动的模样，显然早就做好的心理准备。能进入这里的人，哪一个不是声名显赫，若能搭上一个，对她们来说，稳赚不赔。 比较可惜的是，今天的这位客人比过去的那些还要“正经”，除了进门时，打量过她们几眼，之后就不再理会。 临近中午，魏主管很好的贯彻了大老板“好生招待”的指令，进来邀请李亚东一起共进午餐，可惜被拒绝了。 李亚东现在哪有心思跟他出去吃饭，得知潘笛生正在赶来公司的路上，巴不得立马与他见面，好把院线的事情赶快搞定，这件事情一天不搞定，心里头就一天不得劲。 不过魏主管也是个活络人，老板的指令是必须贯彻的，于是特地驱车跑到附近的一家酒楼，叫了一大堆外卖，带回来齐刷刷在摆在李亚东身前的大茶几上。 这下李亚东不吃也得吃了，一个人十三菜，这待遇恐怕也没谁了，也知道潘笛生跟他说了什么，但至少取得了成效，对于那位还未谋面的潘大师，李亚东确实生出了一些好感。 “你们吃过没？要不一起？” 魏主管放下饭菜就走了，休息室里就剩两名服务员，李亚东扒了一口饭后，忽然想什么，扭头问道。 “……不，不用，您吃就好。” 李亚东却是不知道，他要再喊一句，俩人也就过来了，她们在这里拿的薪资相当不菲，而公司对她们的要求只有一个——满足贵宾的一切需求。 饭吃到一半时，房门被推开，一位西装笔挺的青年男人，缓步走了进来。 “老板好。”两名服务员九十度躬身致敬。 显然，来人正是潘笛生无疑。 李亚东看了他一眼，点头示意了一下，也没有起身的意思，手里捧着一盒饭，继续自顾自的吃着。 潘笛生同样好奇的打量他一番，倒也没有生气，反而越发来了些兴致。 他的年纪虽然不大，今年才三十一岁，但经历的事情却不少，以他的经验来看，能如此目中无人的家伙，有两种，一是痴线，二是真的有底气。 他猜想，对方应该属于后者。 “你们先出去。” “是，老板。” 等到两名服务员人员离开之后，李亚东看来他迈着步子，缓步走过来，下意识的指了指桌上的饭菜，道：“潘老板吃过没，你们的那位魏主管很热情，买的有点多，反正我也吃不完，没吃的话就一起吃点？” “不用，你自己享用就好，我已经吃过。”潘笛生呵呵一笑。 他其实并没吃，但却没有吃盒饭的习惯，那与他精致的生活习惯不相符。 “哦……”李亚东点点头，也不多说什么，伸手摸进西装内衬的口袋，掏出一盒录像带，递了过去。 潘笛生诧异的打量他一眼，下意识的接过，笑着问，“阁下还真是与众不同，这样轻易的把样带交给旁人，就不怕我私吞了它？” “无妨，潘老板要是喜欢就留着，只是一段片花而已。” “原来如此……” 潘笛生不再多言，自顾自的走到录像机旁，打开机器，放入样带。 然后，便来到李亚东对面的沙发椅上坐下，脸上略显期待，想看看这个年轻人能带给他什么惊喜。 与李亚东之前所接触过的嘉禾的刘泽涛，以及新艺城的黄百名不同，潘笛生并不算一个真正的影视圈人士，他只是一个投资人，所以他看电影的视角，算是正儿八经的观众视角。 只会直观的去感受这部电影好不好看，而不会在观影的过程中，去考虑里面粗鄙的台词，以及血腥的厮杀场面，会不会引起院线观众的不适。 那不是他考虑的范畴，公司又不是没出品部，花那么多钱，请他们来，不就是干这种事的吗？ 然而，你猜这么着？ 这部电影很合他的胃口。 真实而不造作，比起那些充满艺术气息的江湖片，接地气得多，让人耳目一新。 一边看的同时，一边还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那隐藏在黑暗中的地下世界，仿佛一位羞涩的姑娘，慢慢在他眼前褪去衣衫。 奇特，且充满吸引力。 潘笛生这时就在想啊，真实的江湖，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吧？ 杀机四伏，一言不合就是干！ 很直白，很粗鄙，很带感，也很热血！ 第两百五十章 六百万 十来分钟后，潘笛生将这段影片全部看完，还有点意犹未尽的意思。 而这时，李亚东也放下了碗筷。 见他扭过头来，适时地递上了一张名片。 “东方红？”潘笛生诧异了一下，他虽然不算正经的业内人士，但却是一名合格的投资人，既然跻身这一行业，多少也做了些功课，这家公司却不在他所知晓的范围之内。 “我们是一家新公司，你刚才所看的类容，是我们首部电影的片花。”李亚东倒也不隐瞒，因为没有必要，以潘笛生的能量，一声吩咐下去，一天时间内，他们公司上至法人，下至扫地阿姨的资料，恐怕都会摆上案台。 潘笛生“哦”了一下，没由来的笑了笑，“李先生，从我个人角度来说，我承认这部电影很有吸引力，也让人有继续观影的兴趣，但它到底能不能火，这一点恐怕还有待市场的检验，你就这么笃定它能达到你口中所说的程度，轻易撂倒新艺城和嘉禾？我可听说了，接下来这两家公司都有大制作上映，新艺城的《倩女幽魂》，以及嘉禾的《江湖情》，可谓巨星云集，绝非等闲。” 他的这番话，也算指出《古惑仔之人在江湖》的短板，没有大牌明星。 潘笛生就算再不了解观众需求，也清楚明星对于票房的号召力。 而且，他的眼光也不见得就准确，曾经有几部他一样很看好的电影，力排众议让它们上了院线，可现实却给了他当头一棒，让他明白了“术业有专攻”的道理，从那以后，他就很少再参入影片的审核。 李亚东却是答非所问道：“潘老板的德宝院线有几家戏院？” “二十二家。”潘笛生不明所以。 “哦？”李亚东微微诧异了一下，想不到德宝的摊子还铺得还蛮大，据他了解嘉禾院线好像都没这么多。 当然，嘉禾之所以强势，还有另一个原因，它在外埠的势力很强，特别是宝岛那边的国泰院线，几乎跟它穿一条裤子。 而国泰院线的老板，则是新加坡首富之子，嘉禾当初之所以能跟在整个东南亚拥有上百家戏院的邵氏抗衡，国泰可谓功不可没。 新艺城也不差，在宝岛同样设有分公司。 而德宝的话，如果李亚东猜想不错，它的主要势力还是集中在本埠，毕竟它才创建两年，发展总归也需要时间。 另外，院线数目零星之间的差距，其实完全可以忽略不计，关键还在于院线的规模与选址。 坐席的戏院，也算一家戏院，而坐席的戏院，也是一家。 尖沙咀、铜锣湾这边的戏院，与元朗、新界那边的戏院，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潘老板，我想跟你打个赌。”李亚东翘着二郎腿说道。 而潘笛生却是坐得端正，手肘放置在椅托上，双手合十，露出左手腕上的百达翡丽的手表，淡笑着回话，“愿闻其详。” “我需要德宝二十二家戏院联映我的影片，赌期为一个礼拜，假如我这部《古惑仔之人在江湖》的票房达不到六百万，那么……” 李亚东说到这里顿了顿，眼中浮现出一抹厉色，沉声道：“所有票房，我一分不要！” “哦？”潘笛生惊讶，仔细打量着对面这位年轻的人表情，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一丝端倪，到底哪来的这么深厚的底气。 可惜，他失望了。 “六百万，一个礼拜？” 潘笛生默默地在心里算起一笔账，众所周知，一部电影的放映期大约在-天左右。 那种上映一天院线成本都捞不回的影片，是绝对熬不到第二天的，生意就是生意，没人会做亏本的买卖。 而即便是热门影片，上映半个月后，热度就会渐渐消退，想要观影的大多数观众，基本已经看过，天可谓一个门槛。 当然，也不是没有例外，有些影片质量硬到极点，令观众单看一遍完全不过瘾，能驱使着他们再次、第三次，甚至更多次的走进戏院。 这样的影片，或许能熬到反映一个月的时间才落画。 就譬如去年的票房冠军《英雄本色》，不然你以为它三千四百万的票房，是怎么来的？ 比排名第二的《富贵列车》，足足多出六百万票房，这样的巨大落差，可不多见，往常票房榜的前几名，其实都咬得很紧。 天，约莫就是三个礼拜，假如一部电影能在首周狂揽六百万票房的话，那么等到落画时，总票房应该不会低于一千五百万。 要知道德宝去年的票房第一《霹雳大喇叭》，也不过一千六百万票房。 潘笛生真是无法想象，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凭什么这么自信，《霹雳大喇叭》至少还有洪京宝、张雪友、王族贤三人领衔主演，而这部《古惑仔之人在江湖》呢，全是青瓜蛋子。 “你确定？”他淡笑着问，这个赌局，在他看来胜算还是很大的。 他承认对方的这部戏，单看开头一段，感觉还挺不错，但这里所谓的不错，只是相对而言，像这样的小成本制作，但凡能卖个七八百万票房，那就是大卖。 “确定。”李亚东想都不想的回道。 正所谓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风险嘛，总归是有，不同的年代，不同的观影人群，不同的出品公司，很多因素都能构成风险，但他不怕，他以一个过来人阅尽a·片有码也无码的境界来看，《古惑仔》折戟的概率非常低。 潘笛生饶有兴致的问道：“那么……请说说我将付出的赌注。” “很简单……”李亚东伸出一个手指，说道：“就一点，如果票房达到目标，我要求五五分成，同时港府的税金，由你们支付。” “还真是简单啊……”潘笛生没好气的摸了摸鼻子，“你这个五五分成也就罢了，倘若票房真能达到这样的程度，你们确实可以借此一部戏，跻身知名影视公司的行列，这个我认了。但税金居然还要我们来付，就是洪京宝也没这待遇啊。” “洪京宝？”李亚东淡然道：“恕我直言，潘老板，你们德宝可以没有他，但却不能没有我。” 言下之意很明显：我比洪京宝强！ 潘笛生鼻子差点气歪了，要知道他最初创建德宝时，影视公司就是从洪京宝身上收购过来的，俩人交情匪浅，洪京宝算是当下德保系里最知名的导演加演员，每一部戏都会大卖。 而且，此人在香港影视圈里，也是大佬级的存在，潘笛生犹记得去年拍《富贵列车》时，洪京宝有意让各路明星都来“加持”一下，几通电话打出去，惊动了香港半个娱乐圈，几乎所有片场都为他停工，各路明星纷纷赶来驰援，可谓无人不给面子。 你这个初出茅庐的家伙，哪儿来的自信跟人家比？ “怎么，潘老板不信？” 李亚东看他脸色不对，不待他开口，淡淡的询问，“潘老板，洪京宝一年能为德宝拍几部戏？” 潘笛生莫无表情的回话，“一两部吧。” “那不就行了。”李亚东耸耸肩道：“他的效率太低，而且据我了解，此人在给德宝供片的同时，也在给其他院线供片，讲实在话，完全不在潘老板你的把控之中。” 第两百五十一章 达成合作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看了潘笛生一眼后，继续说道：“而我不同，我这个人很专一，也很念旧，不喜欢干脚踏几只船的事情，只要德宝诚心待我，我觉得不会先负德宝。假如我们开始合作，单是今年，我就能为德宝供片六部。” “嗯？”潘笛生听到这里，情不自禁的蹙起眉头，道：“当真？” 要知道现在已经是五月了，一年过去将近一半，而且对方的第一部戏还在拍摄中，到年底能拍出六部戏？ 说实话，潘笛生有点不信。 李亚东却是答非所问道：“麻烦潘先生取出录像带，将带盒上的片名读一遍。” “不用……”潘笛生摆手道：“《古惑仔之人在江湖》。” 他的记忆力很好，刚才扫一眼，已经记在了心里。 正待他有些不明所以的望向李亚东时，却发现对方含笑望着自己，不禁大腿一拍，后知后觉道：“这是一部系列片？” “正是！”李亚东点头，“整个系列有六部，而且剧本齐全，主演也全是我公司的签约艺人，只差拍，所以潘老板完全不必担心我们的效率。” “系列片？”潘笛生情不自禁的眼前一亮，不禁有些恍然，怪不得此人早前让人传话，问他想在年度票房排行榜前十名中，要几个席位。 系列片的好处自不用提，看看新艺城的《开心鬼》系列、《最佳拍档》系列，大概也就知道了，只要头部影片卖座，后面的影片，票房基本不会差到哪里去。 这也就意味着，假如这一部《古惑仔之人在江湖》，真能像对方自信的那样，收获至少一千五百万票房，那也就是说，德宝将一次性将六部千万级的热门影片，收入囊中！ 这对于极度缺少好片源的德宝来说，无异于雪中送炭！ 怪不得对方这么傲气。 一瞬间，潘笛生便捋清了这之间的关系，与他早前所想一样，对方手里果然握有沉甸甸的筹码。 “好，这个赌约我答应了！”潘笛生也不是优柔寡断之人，相比起上缴给港府的那点税金，笼络下一个实力不俗的新影视公司，在他看来，更为划算。 他甚至已经想好了，到时院线联映，即便对方的票房没有达到六百万，只要相距不远，他还是按照五五跟对方分账。 德宝现在太缺有实力、有气魄的附属影视公司了。 “那么……合作愉快。”李亚东呵呵一笑，站起身来，伸出手。 “合作愉快。”潘笛生也是哈哈大笑，伸手跟他握在一起，“不过……这件事情得保密，你知我知天知地知，不然其他影视公司见样学样，我可就头大了。” “了解。” …… 离开德宝之后，李亚东心情大好，特地找了个老外开的小酒吧，小酌了几杯。 这次的院线合作，让他明白了一个道理：人呐，有时候得硬气一点，既然手里头有东西，该高调就得高调，过于谦逊，感觉是一种很有修养的行为，但放在现实中，却容易被人误以为底气不足。 如今回头一想，倘若他第一次到嘉禾时，别理那个什么刘泽涛，直接找他们的邹老板，也来个对赌，只怕事情也就成了。 换到新艺城那边也一样，找个毛线的黄百名啊，直接找他们的雷老板，达不到承诺票房，老子一分钱不要，怕他不动心？ 出了酒吧后，李亚东在路边的公共电话亭里，往黄百名的办公室挂了一通电话。 “喂，那位？” “黄总，我是李亚东。” “哦，东仔啊，什么事？” 这家伙明知故问，还在摆谱。 “打电话过来，就想告诉你一声，你那边三七分成的条件，我和合伙人无法达成共识，所以就算了，我们已经与德宝院线达成了合作。” “哦？是吗？”黄百名很无所谓的笑了笑，大概是想到什么，不由问了一句，“他们给你们多少分成。” “五五。” “怎么可能？”黄百名的声音明显变了调。 “没什么不可能的，事实如此，那么……就不打扰黄总了。” 说了声“再见”后，李亚东就挂了电话，他是一个极为信守承诺的人，既然说好了会回复对方，就肯定会回复，倒真没有其他的意思。 然而，他是没有什么别的想法，黄百名那边却怒火中烧，以为他是故意打电话来气自己的。 放下话筒后，坐在柔软的真皮座椅上，微微眯眼，“德宝，真的到了这种饥不择食的地步？阿猫阿狗都给大牌影视公司的价码？” 他不屑的笑了笑，心想那部什么古惑仔，要是朝坏的一面发展，放映出来被人骂成屎，那就有意思了。 “潘笛生啊，潘笛生，好好做你的名牌生意不好吗，跑到影视圈凑什么热闹，这圈子也是你能玩得转的？” …… 搞定了院线的事情，李亚东虽然心头一身轻，但有些必要的事情，还是需要做的。 他与潘笛生的赌约看似只是一部戏，然而，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那近乎他所有身家，算得上一场豪赌。 所以，任何有可能导致票房危机的事情，他都要避免。 片场那边正在紧张拍摄中，听说院线已经搞定，刘为强等人也是高兴得紧，一个个干劲十足，李亚东自然也没闲着的道理，他得为影片做宣传。 为此，还特地趁着拍戏的空档，将古惑仔五子，拉到影楼拍了几张宣传照。 其中最经典的一张，当属五人光着膀子，身穿蓝色牛仔裤，拉链半开，手持大砍刀的那张。 上辈子这个造型的海报，李亚东曾经将它贴在房间里当壁画。 而这张照片的效果，明显也比上辈子的质量更高，首先颜值就不在一个档次，古天楽的颜值，岂是林小峰可以比拟的？ 甄自丹的肌肉线条，同样也不是谢添华能比得了的。 就算是不算太帅的渣渣辉，警校历练出来的身板，也要比朱永堂硬朗不少。 总之，整张照片拍出来的效果，充斥着满满的男性荷尔蒙，霸气十足，是能让小姑娘、小媳妇儿们，看着脸红的那种。 京城那边存进中行的三十万人民币，被李亚东取了出来，并且找到吴志熊，在黑市里换了一个不错的价码，:，总计三十七万五千港币。 这笔钱李亚东打算一分不留，全部投入到《古惑仔》的宣传中，还是那句话，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他在香港几家知名报纸的副刊中，纷纷买下整张版面，而且一买就是半个月，准备开启狂轰滥炸模式。 这个年代的好多商人，大概还没意识到，宣传造势的重要性，但李亚东却知之甚详。当年巨人大厦烂尾，史于柱背负了几亿债务，一套脑白金的狂轰滥炸，照样令他起死回生，实际上那玩意儿能有多大作用？ 脑白金的成功，可谓中国广告史上最鲜活的案例，宣传的重要性毋庸置疑。 单是报纸方面的投入，就花掉了李亚东接近二十万港币，这个年代可以轻松在香港买下一个三居室了。 这还不算完，他又花了十万块，找到一家大型广告公司，印刷了一堆高品质的彩色宣传海报，与潘笛生打了个商量，影片还没上映，就在德宝旗下的各大戏院的门口，张贴起来。 古惑仔五子手持大砍刀的帅气造型，着实赚足了观众眼球。 第两百五十二章 上映日期 李亚东对电影的广告宣传，在香港娱乐圈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过去各大影视公司虽然也做广告，但一般情况下，只在戏院门口张贴海报，期待着观众们口口相传。真要是了不得的大制作，才会在某份报纸上买下一块版面，赶在电影上映之前，宣传一拨。 哪有人这样打过广告，几家大型报纸全都没落下，而且影片八字还没一撇就开始打，狂砸几十万下去，就好像钱根本不是钱一样。 很多事情就怕有了先例，业内人士自然不知这是影视公司的个人行为，还以为是德宝拍出什么了不得的大片，想以此打个翻身仗呢。 可老对手嘉禾和新艺城，岂能让他如愿，搞得好像谁缺钱一样？ 你打难道我不会打吗？ 最开心的自然莫过于几家报社了，广告费接到手软，比卖报纸可好赚多了。 嘉禾即将上映的重头戏，就是周闰发、刘得华、万梓粮、谭咏麟、李休贤、刘家玲等，众星云集的《江湖情》，首映日期定在五月二十一号。 而新艺城那边即将上映的，则是歌坛巨星周国荣，和大美人王组贤，领衔主演的《倩女幽魂》，定档在五月二十三号上映。 两部戏上映日期只隔了两天，是摆明了准备干一架的节奏，这种事情已经屡见不鲜，几乎每月都会发生，原本是没有德宝什么事的，过往嘉禾与新艺城互掐的时候，他们也很少参入，毕竟片源不在一个级量，耗不起。 这次也不知道抽了什么风，居然率先挑起战斗，而且看模样，他们的这部《古惑仔之人在江湖》，似乎也想选在五月下旬上映。 现在很多人最关心的问题就是，德宝的这部戏，到底会选在哪一日上映。这几天广告虽然打得凶，但并没有透露具体的上映时间。 德宝大楼，总裁办公室。 李亚东和潘笛生围坐在茶桌旁，一起的还有德宝院线的总经理，方浩博。 “东仔，你这一弄，就真的把德宝推到了风头浪尖，战斗一触即发啊。”潘笛生苦笑，他也没料到李亚东有这么大的魄力，自掏腰包，广告费就花了几十万。 俩人也算一回事二回熟，以潘笛生年长七八岁的年纪，叫声“东仔”，不算过份。 要知道像他们这样的小影视公司，资金向来不充裕，能省既省，很多公司在拍摄影片的时候，还需要院线这边注资。 这也是为什么嘉禾这么强势的原因，很多卫星公司都是他们以前一手扶持起来的，有好的剧本，想拍电影，没关系，我投给你。 所以，这些卫星公司与嘉禾的关系是非常坚固的。 哪个小影视公司敢这么玩？或是说有资本这么玩？ 真当钱不是钱呐，就是大公司都有成本预算，会最大的程度将资金落到实处，比如多请一位明星，或者请人气更高的明星出演，尽量提升影片质量，广告宣传适当就好，香港就那么大，一点风吹草动大伙儿也就知道了，干嘛要吃饱了没事干，花几十万去打广告，将钱往别人的口袋送。 在潘笛生看来，这完全是多此一举的行为，不符合这个年代的商业理念。 “潘老板此言差矣……”李亚东摆手，他自然懒得去跟潘笛生解释“造势”的好处，只是笑着说，“嘉禾、新艺城、德宝，目前在香港影视圈可谓三足鼎立，谁不想干死对方？战斗其实早就开始了，何来一触之发之说？”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深深地看了潘笛生一眼后，问道：“莫非潘老板怕了？” “怕？”潘笛生哑然失笑，豪气冲天道：“这么跟你说吧，就算德宝玩完了，对我来说也算不上伤筋动骨，我有什么好怕的？” “那不就行了。”李亚东不可置否，“干就完了。” 这时，院线经理方浩博插话道：“潘总，李先生，这部影片到底什么时候上映，还希望尽早告知，以便院线那边做好调整。” 《古惑仔之人在江湖》的片段，方浩博也看过，给它的评价与黄百名惊人的一致，他倒也劝说过老板，不要抱以太大希望，怕老板到时候希望越大，失望越大，然而老板根本不听他讲，执意要给这部戏开绿灯，二十二家戏院全线联映。 他也就是一个打工的，还能说什么呢？ 他倒是并不清楚潘笛生与李亚东之前的对赌，实际上除他二人外，也没有第三人知道。 听他这么一说后，潘笛生却是不说话，而是望向李亚东。 俩人既然已经对赌了，很多事情他就不想太过干预，免得到时候扯皮，干脆任这个胆大包天的年轻人去折腾好了。 到底是虫是龙，一试便知。 “嘉禾的《江湖情》是二十一号上映，新艺城的《倩女幽魂》是二十三号上映。对吧，方经理？”李亚东掰着手指头问道。 “是的。”方浩博下意识的点头，犹豫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我的建议是，将《古惑仔之人在江湖》放在月末的几天上映，至少跟他们拉开一个礼拜。这样这两部戏的热度会消退不少，趁他们旧力已尽，新力未到之时，我们再突然杀出，无疑是最好的时机。” 旁边的潘笛生忍不住的看了他一眼，对自己的这位院线经理很是满意，懂得规避风险，符合商场规则，心想：请他坐镇院线，果然没错。 却哪知李亚东听罢后，摇了摇头，“不。不用等到月末，眼下广告效应已经出来了，稍微懂行一点的人，都在等着看三方大战，假如德宝在这个时候避开战斗圈，你们觉得圈内人士会怎么想？” 听他这么一说，潘笛生情不自禁的蹙起眉头，好像也确实有些道理。 战斗是他们挑起的，最后又临战退缩，这是什么行为？ 忽然想到什么，他不由笑着问，“东仔，你这样的态度让我很意外啊，如果正面交锋，倒是照顾了德宝的颜面，可对你，似乎并没有什么好处吧？” “怎么会？”李亚东笑着回道：“潘老板，咱们现在可是一根绳子上的蚱蜢，也不会只合作一次，德宝得势，对我来说只有好处没坏处。” “你居然这么想……”潘笛生倒是没料到这个年轻人这么有大局观，心里顿时下定决心，就算这部电影扑街了，也一定要扶持这家公司。 忽然想到什么，不由问道：“那东仔你觉得，电影应该放在哪天上映。” “二十二号。” “什么？！” 潘笛生还未搭话，一旁的方浩博却已经坐不住了，连声道：“李先生，你开玩笑吧，《江湖情》二十一号上映，《倩女幽魂》二十三号上映，咱们安排二十二号，刚好夹在他们中间吗？” “我没玩笑。”李亚东看了他一眼后，淡淡回道。 其实他刚才还有一句话没对潘笛生讲，早前在嘉禾和新艺城的遭遇，若是心里半点气愤没有，那也是假的。 他就是要跟这两部电影对刚一把。 如果他的记忆没错，《江湖情》在年度票房榜中的排名是第十一名，而《倩女幽魂》则是第十五名，两部电影连前十都没挤进，怕个蛋蛋？ “这……”方浩博显得很无语，这夹心饼干做得……找死也不是这样找的呀！ “东仔，你确定？”潘笛生微微蹙起眉头，正色着问道。 “确定。” 李亚东的回答异常干脆而自信，这使得潘笛生不由微微一怔，沉吟片刻后，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那就试试吧，从生意角度讲，他并不建议这样的做法，但从内心讲，德宝院线自从组建之后，就一直备受嘉禾与新艺城的打压，因为势不如人，所以处处避让，若说没点火气，那也是假的。 闹它一把又何妨？ 他在李亚东身上看到了一种气势，这种气势他曾经也有过，但这些年随着生意渐渐成型，它好像离自己而去，说实话，很怀念。 第两百五十三章 记者会 潘笛生确实打定了主意，要扶持东方红影业，人家自己广告打得这么响，他们院线这边，又岂能没点表示？ 他已经想通了，邹闻怀和雷绝坤都已是耳顺之年，而他才刚过而立之年，不管干不干得过，气势不能输！ 纵然最终折戟，他也输得起。 他就是要让香港娱乐圈的人明白，他潘笛生跨行而来，却也不是那么好惹的。 数不清的请帖分发出去，五月十八日，德宝将召开了一场盛大的记者招待会，届时将宣布《古惑仔之人在江湖》的上映日期。 香港大大小小的媒体几乎都接到了请帖，此举十分高明，以极小的成本，掀起了轩然大波。 单为一部电影，召开记者招待会的事情，在这个年代并不常见。当然，有些人即便有意，也不见得有这个实力。 潘笛生此举也是顺势而为，若没有早前李亚东打出去的广告，没有将《古惑仔之人在江湖》置于风口浪尖，就算德宝突然要宣传一部新电影，也不见得会有多少媒体捧场。 谁都不傻，没有民众关心的素材，谁愿意给你免费做电影宣传？这样岂不是跟自己的广告费过不去？ 关键还在于，《古惑仔之人在江湖》，现在确实备受一大批民众关心，许多人都很好奇，这部小成本制作影片，这么就能闹得沸沸扬扬，它到底有什么可取之处？ 市场的需求，才是所有商人逐利的方向。 …… 香港人有读报纸的习惯，起码在这个年代是这样，各大报纸杂志也多不胜数，但就娱乐圈而言，品质最高的，还要数金老爷子的《明报周刊》，以及陈伯生创建的《电影双周刊》。 张国容就曾经说过一句话：香港的杂志，只有《明报周刊》和《电影双周刊》信得过。 金老爷子的《明报》就不提了，一向是香港报业的执牛耳者，而且它涉甚广，并不仅仅局限于娱乐圈。 而就影视行业而言，最权威的，则莫过于《电影双周刊》。 香港金像奖，便是由《电影双周刊》创建，虽然它最终随着香港电影的凋零，而倒闭，但香港金像奖，却保留了下来，也成为日后香港电影业最具份量的奖项。 在八十年代末香港电影的黄金年代，《电影双周刊》每期要卖到十三四万份，作为总编的陈伯生，算得上位高权重。不过此人有一个习惯，遇到电影圈里比较重要的事情时，也会亲自奔赴一线，做采访记者。 五月十八号一大早，德宝大楼门外铺起红地毯，各方记者纷沓而至，陈伯生也在其中。 他的到来，令很多同行感到诧异，晚辈后生们纷纷热情的上前打招呼。 “陈生，你觉得德宝最近一系列的动作，是在释放什么信号吗？”有人请教。 陈伯生却是笑着反问，“你不觉得德宝沉默了这么久，是时候爆发一下了吗？” 他撂下一句话后，也不逗留，径直走进了德宝大楼，然后在早就布置好的会场中，随意选了一个位置坐下。 他今天之所以过来，约莫洞悉了一点德宝的计划，但心中也有疑惑，与大多数民众基本一致。 他们《电影双周刊》也接到了《古惑仔之人在江湖》的广告订单，所以对于这部电影，他多少有些了解，他很好奇，德宝到底哪来的底气，妄想用这部小成本制作，去叫嚣嘉禾与新艺城的明星大作？ 潘笛生显然不是傻子，反而极其聪明，这一点他心知肚明，那么，这部电影中到底藏有什么秘密？ 他真是迫不及待的想知道这部电影的上映日期，然后走进电影院鉴赏一番。 这时，旁边座位上，有两位还算资深的业内记者的谈话，引起了他的兴趣。 “老黄，你觉得德宝的这部片子，会选在几号上映？” “如果德宝高层脑袋不抽筋的话，肯定会选在月末，甚至是下月初，尽量错开《江湖情》和《倩女幽魂》的档期。” “确实是这样，但我还有一事想不通啊，既然这样，德宝为什么要率先挑起战斗？” “战斗？不。我并不这样认为，按我猜想，德宝应该是对这部《古惑仔之人在江湖》很有信心，所以想大肆宣传一下，但并未料到嘉禾与新艺城的反击来得这么快，根本不给他们丝毫机会。” “你的意思是说……德宝根本无心挑起战斗，只是单纯的想宣传影片，却不想弄巧成拙？” “是的，不信你待会儿看，这部片子最早的上映日期，至少也要和另两部错开一个礼拜。” “哦……” 陈伯生将他们的话尽收耳底，却是笑而不语。 诚然，他们分析得不无道理，但如果真是这样，德宝弄巧成拙，应该尽量低调才对，为何又要大张旗鼓的召开记者会。 他觉得，事情只怕没那么简单。 上午九点，记者会正式开始。 现场宾客满朋，上百个位置，坐无缺席，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德宝背后的oss，潘笛生居然亲临现场。 首先是德宝院线的总经理，方浩博做了一段冗长的开场白，大致的内容就是介绍德宝这两年的发展，以及所取得的成就。 然后，就在底下的记者们都有些不耐烦时，潘笛生桌面上的麦克风，终于响起。 “我知道在座各位关心的是什么……”他目光扫视下方，淡笑着说，“那么，现在我就向大家公布《古惑仔之人在江湖》的上映日期。” 听他这么一说，底下各路记者顿时聚精会神起来，有些还赶紧翻开放在膝盖上的笔记本。 德宝的发展，包括近年来所上映的影片，现场记者们最清楚不过，哪里还需要听别人赘述，他们所关心的是这次的广告大战，以及接下来德宝方面的动作安排。 这些，才是最好的稿件素材。 这次大战毕竟是德宝率先挑起的，不难想象，假如德宝在这个时候避开战斗圈，立马就将受到各大媒体的口诛笔伐。 只怕明天，类似于“德宝临阵退缩”、“德宝虎头蛇尾”、“德宝知难而退”这样的章标题，就会充斥各大报纸杂志的版面。 然而，令某些已经在心头想好了的章标题的记者们，大失所望的是…… “我宣布，《古惑仔之人在江湖》，将于五月二十二日，在德宝院线二十二家戏院，联映上线！” “什么？！” 此话一出，可谓语不惊人死不休，令在场绝大部分记者，瞬间傻眼。 “二十二号，夹在嘉禾与新艺城中间上映？” “不能吧，潘笛生这家伙疯了，拿这样一部连明星都没有的小制作，去硬撼《江湖情》和《倩女幽魂》？” “这是破罐子破摔吗……” 诸多记者们面面相觑，在他们看来，这种行为无异于以卵击石。 也不想想《江湖情》的阵容，单是一个周闰发拎出来，就是无与伦比的票房号召力。 《倩女幽魂》也不差，张国容虽然在影视方面的成就还不如周闰发，但作为两栖艺人，他也有他的手势，就眼下的香港乐坛、乃至整个亚洲乐坛来说，张国容都是中流砥柱式的存在。 再加上这两部戏，一个是都市戏，一个是古装戏，完全不同的风格，而古装戏在香港又有很好的群众基础，孰强孰弱还真不好说。 可《古惑仔之人在江湖》有什么，一帮青瓜蛋子，拿什么去跟人家拼？ 当然，也有些人，例如陈伯生，就露出一副果不其然的模样。 “我知道你们很多人，对德宝的行为无法理解……” 这时，潘笛生又开口道：“但我要告诉你们，《古惑仔之人在江湖》是一部全新题材的影片，此类影片在香港电影史上从未有过，德宝方面的所有人，包括我，都对它充满了信心！”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眼神扫视过下方的记者，然后继续说道：“别看我们的制作手笔不大，好像也没有大牌明星加盟，但我们所启用的这批新人，不管是演技，还是形象，都丝毫不逊色于所谓的大牌明星，相信我，这部电影绝对不会让你们后悔！它，或将开创江湖片的全新拍摄方法！” 大话嘛，谁不会讲，潘笛生很清楚，请这帮记者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宣传影片，不给他们几句“骇人听闻”的台词，他们又怎会添盐加醋的“大肆宣传”？ 果不其然的是，诸位记者听闻他这番话后，一个个埋头苦记，生怕落下他的任何一个字。 这些字眼里可供挖掘的信息是在太多！ 第两百五十四章 《江湖情》首映 然后，在第二天，各大报纸杂志几乎就被《古惑仔之人在江湖》屠版。 “香港电影史上的又一次创新——《古惑仔之人在江湖》，开创历史的新题材影片！” “德宝狂妄，扬言要用一帮影视新人，叫板周闰发、张国荣等大牌明星，不知天高地厚！” “德宝此举，到底是四两拨千斤，还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潘笛生：我将重新定义江湖片的拍摄手法！” “……” 不得不说，潘笛生的一场记者招待会，效果确实不错，远胜李亚东之前的广告投入，一下就将《古惑仔之人在江湖》，彻底推到了风头浪尖。 尽管报纸杂志上对于这部影片，打击和鄙夷的章也不少，但不可否认，它确实火了，弄得整个香港，可谓人尽皆知。 而这些对于李亚东而言，算得上意外之喜，召开记者招待会的事情，潘笛生虽然与他讲过，但谁料到效果这么好？ 不怕有人骂，也不怕别人看不起，关键就怕没有名气！ 这件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嘉禾与新艺城那边，自然也是第一时间得知了消息。 嘉禾就不提了，刘泽涛看到《古惑仔之人在江湖》被德宝炒成这样，根本就不敢透露曾经接洽过李亚东，审核过这部影片的事情。 作为出品人的他很清楚，一部电影的名气到了如此程度，即便拍得再烂，保住成本肯定不成问题，而且，万一…… 今早的报纸他也看了，至少潘笛生有一句话没说错，这部电影的确属于新题材。 万一观众吃惯了细粮，这次想换换粗口的呢？ 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社会在发展，生活在提高，观众真正的胃口，没人敢说能彻底掌控。 所以，他觉得还是将这件事情忘掉，权当它没有发生过最好。 而新艺城这边。 早上刚上班，黄百名就接到了来自于老板雷绝坤的电话，早前《古惑仔之人在江湖》大肆打广告的时候，他就向雷绝坤汇报过这部电影的情况。 当时给到的评价是：小成本，略有新意，过于粗暴，市场接受度有两极化趋势，即便观众能接受，票房预估也不会超过一千万。 “阿名啊，昨天德宝那边的记者会你听说过没，今早报纸都快给屠版了，我就想问问，之前你对他们那部电影的评价，到底靠不靠谱，他们现在排片就在我们的头一天，到时可别阴沟里翻船啊。” 黄百名手握电话筒，因为昨晚应酬有点晚，还没怎么睡醒，懒洋洋的坐在老板椅上，很不屑的说道：“雷老，您放心好了，潘笛生那人你还不了解，总喜欢搞这些有的没的，德宝那边现在片源紧张，院线人气也一直上不去，我估计他是改变了经营策略，打算从宣传方面入手，试图以此突围，可影片的质量摆在那里，观众也不傻，你广告打得再响，质量不过硬，一样也是白搭。”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然后继续说道：“你想啊，他们那部电影连个明星都没有，全是青瓜蛋子，我是看过影片的，演技也只能说一般，再火又能火到哪里去？我觉得德宝那边就先别管它了，还是集中注意力放在嘉禾那边的好，《江湖情》由发仔和华仔领衔主演，想不火都难，那才是我们的大敌。” “嗯……你说得有道理，院线那边的工作要安排好，就算输，也不能输得太难看！” “知道了，雷老。” 其实新艺城这边的人也都清楚，《倩女幽魂》和《江湖情》相比，不管是制作费用，还是演员阵容方面，都差了不少，想要怼过并不容易。 在内部的会议上，公司的目标是，只要票房差距在三百万以内，他们就算赢了。 因为《倩女幽魂》的投资，要比《江湖情》少三百万。 至于《古惑仔之人在江湖》，压根就不在他们的对比范围之内，因为不屑。 …… 名声在外有好处，也有坏处。 之前还不觉得，但从今早开始，铜锣湾的拍摄片场，就突然涌向出大批的围观者。有些人是恰好路过观望，而更多的人则是特地赶来，想提前一睹这部戏的风采。 人实在太多，以至于电影拍摄一度无法进行，最后吴志熊不得不临时召唤人马，来维持现场秩序。 不过在李亚东的授意下，几百号马仔们都尽量保持客气，只排起人墙阻止围观者进入片场，绝不动手。 毕竟都是衣食父母啊。 拍摄不算顺利，但剧组的每个人，脸上都是笑意盈盈的，拍戏的最终目的还是给人看的，眼下院线还没上映，就有这么人赶来片场探班，不难想象到时影片正式上映时的场面。 “东哥，你看，那边还有人举着我们的海报呢！” 陈晓春一脸兴奋，恰好这场没有他的戏份，坐在旁边和李亚东唠嗑。 李亚东呵呵一笑，“这有什么，现在报纸上全是你们的宣传照，从某种意义上讲，你们已经是明星了，有些粉丝也是正常的。” “粉丝？” “就是追星族的意思。” “哦……”陈晓春激动异常，换半个月前，这副局面他想都不敢想，忽然想到什么，稳定下心神，眼神望向李亚东，由衷的说了一句，“东哥，谢谢你！” “行了……”李亚东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真要想谢我，就好好努力，提升一下自己的演技，讲实在的，你现在的演技真的有够烂的。” 陈晓春尴尬一笑，用力的点了点头。 …… 几天时间一晃而过。 在许多人的翘首以盼之中，三大院线之间的肉搏战，终于开始了。 五月二十一号，《江湖情》正式在嘉禾院线上映，同样也是全线联映。 而与此同时，刘为强也带着剧组的人，正在紧张的处理着《古惑仔之人在江湖》的后期制作。 这件事情李亚东无疑帮不上忙，郑一健他们五人也帮不上忙，所以李亚东干脆给他们放了假。 下午的时候，古天楽回家休整了半天后，跑到楼顶宿舍，李亚东就干脆带着他和齐虎，一起前往了铜锣湾的嘉禾影院。 至于齐龙就苦逼了，一大早就跑去了联交所蹲守。 嘉禾设在铜锣湾的这家戏院很大，足有一千五百个座位，九个放映厅。 李亚东三人买票进去后，却没有直接去找座位，而是各个影厅四处流窜。 不得不说，群星的票房号召力果然很强，只是下午场而已，上座率居然高达八成。 心里若说一丝压力都没有，那也是假的，嘉禾早前的广告打得也很凶，很多轨迹跟上辈子已经发生了变化，充满了未知性。 这部影片李亚东已经看过好几遍，兴趣并不大，古天楽和齐虎在津津有味欣赏影片的时候，他却在观察四周观众的表情变化。 总得来讲，大家都很投入，情绪会跟着电影起伏，当发哥受伤时，现场骂声一片。 一部电影能做到这一点，大概就能算得上一部好电影。 影片反映完毕后，李亚东让古天楽和齐虎先回了家，而他自己则骑着机车来到德宝公司。 总裁办公室里。 潘笛生淡笑着望向他，问道：“《江湖情》的势头很猛，单是上午场和下午场，目前统计到票房数据就已经破了百万，接下来还有最火爆的夜晚黄金场，有压力吗？” 李亚东坐在沙发椅上耸了耸肩，撇撇嘴道：“压力嘛，总归有一点，你也知道，《江湖情》的投资，包括演员阵容，都是三部电影里最强的，票房肯定不会差。不过，还是那句话，我对自己的电影有信心。” 潘笛生笑了笑，没有说话。 李亚东知道他背负的压力，要比自己大得多，万一《古惑仔之人在江湖》的票房太差。他，包括德宝，估计得被媒体鄙视死。 “潘老板，别担心，我已经通过电话，最慢一个小时内，完整版的样带就会送过来，相信它会给你和我一样的自信。” “哦？”潘笛生笑着点头，“希望如此。” 大约半个小时后，刘为强火急火燎的赶来，从贴身的衣袋里，掏出一盒录像带，郑重其事的交到李亚东手上，“一共制作二十三盒，其他的已经送到了方经理那边，这是多出来的唯一一盒。” “辛苦了，傻强。”李亚东拍了拍他的肩膀，举起录像带对潘笛生示意了一下，“一起看看吧。” “行。” 说着，三人来到公司的小型放映厅，花了九十三分钟，将整部影片完全看完。 “啪！”潘笛生只感觉周身热血沸腾，重重地一巴掌拍在真皮沙发椅上，“过瘾！” 李亚东和刘为强相视一望，情不自禁的笑了笑。 “东仔，讲老实话，这应该是我看过的最热血的一部香港电影，去年看《英雄本色》时，都没有这样的感觉！”潘笛生有些激动的说道。 “现在有信心了？”李亚东笑着问。 “必须的嘛！” “哈哈……” 晚上三人，外加德宝公司里的两名高管，一起吃了顿饭，慢悠悠地吃着，直到接近十点，才返回公司大楼。 又喝了几壶茶水后，差不多等到十一点半的样子，方浩博推门而入。 “潘总，《江湖情》的首映票房出来了。” “哦？”潘笛生下意识的看了李亚东一样后，才问道：“多少？” “一百八十三万！” 第两百五十五章 逆袭 首映单日一百八十三万票房，这无疑是一个相当不错的成绩，要知道眼下还未进入真正的暑期档。 这个数字一报出来，饶是观看完《古惑仔之人在江湖》全片后，信心十足的潘笛生，都忍不住的蹙起眉头，感觉一个重重的包袱，压在了心头。 刘为强等人也一样，先前脸上的笑容，骤然黯淡下来。 但凡业内人士，都很清楚，一部电影的首映票房，很大程度上决定了这部电影接下来的票房走势。 以这个成绩来看，《江湖情》总票房突破两千万，几乎是铁板钉钉的事情。 两千万啊，这是一个分水岭，《电影双周刊》早在年初之时就做过一个预测，根据近几年香港电影蓬勃发展的趋势，罗列出专业数据，理性的分析一九八七年的香港电影年度票房榜前十名，将以两千万起步。 也就是说，但凡票房超过两千万的影片，便拥有冲击年度票房榜前十名的实力。 如此也能看出，《江湖情》这个首映票房一百八十三万，所代表的含义。 想必嘉禾院线那边，现在这会儿怕是已经在开庆功宴了。 房间里，唯有李亚东淡然一笑，“一百八十三万，嗯……还算不错。行了，天色也不早，大家都散了吧，明天可是咱们的收获日。” 说着，自己率先站起身来，准备告辞离开。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事到如今，实在搞不懂这家伙，为何还能如此沉得住气。 潘笛生好歹也是见识过大风大浪的人，很快稳定心神，同样笑着说，“东仔说得对，大家都回去休息吧，养精蓄锐，打好明天一仗。” …… 五月二十二日。 这天，香港各大晨报的主要内容，几乎全是《古惑仔之人在江湖》的首映消息。 也不知道多少人，迫不及待的想看看这部小成本电影，到底蕴含着怎样的魅力。 当然，也有不少业内人士，已然知晓了昨日《江湖情》的战绩，等着看德宝的笑话。 上午十点，《古惑仔之人在江湖》终于出现在大荧幕，在德宝旗下二十二家戏院，开始了第一次放映。 整个香港娱乐圈的视线，几乎都聚焦于此。 作为对手的嘉禾与新艺城，自然更是密切关注，早就派了人手收集第一手情报。 上午十点半，新艺城公司。 年过六旬，却依然精神奕奕的雷绝坤，今天难得出现在公司，新艺城三巨头，全都将手头工作放下，亲自作陪。 公司最大的办公室里，椭圆形的会议桌旁，围坐着新艺城院线的几乎所有高管，昨日《江湖情》的首映票房，带给了他们很大压力，正在讨论着明天《倩女幽魂》上映的具体事宜。 众人各抒己见之时，办公室的房门突然被推开，一位身着职业装的中年女人，渡着步子走进。 “雷老，各位领导，德宝那边的第一场数据已经拿到。” “哦？”众人相视一望，表情自然，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都在寻思着，嘉禾那边沉甸甸的压力聚在心头，此时听听德宝方面的讯息，说不定能适当缓解一下。 自始至终，他们都未将自己高品质制作的《倩女幽魂》，与德宝的二流制作《古惑仔之人在江湖》，放在一个级量。 “说说吧。”黄百名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雷绝坤，见他点头后，笑着说。 “德宝旺角戏院的上座率为八成，尖沙咀戏院的上座率为八成，红磡戏院的上座率为八成，铜锣湾戏院的上座率为八成，新界戏院的上座率为七成……” “什么？！” 这女人手里拿着一份资料，一条条的汇报着，而会议桌前众人的脸色，却是一点一点变得难看起来。 “怎么可能，新界那边的戏院上座率向来不高，这才上午场，怎么可能达到七成？”有人提出质疑，满脸的不可思议。 新界以及元朗那边，相较于九龙和港岛而言，无疑属于穷乡僻壤，那边电影不卖座，这在业内已经不算什么秘密，众所周知的事情，通常晚间能达到六七成的上座率就算不错了，这大白天的，还是上午场，换平时能有个三四成的上座率就算很好了，就连昨天上映的《江湖情》，在那边上午场的上座率也不过才五成。 中年女人看了提出问题的那人一眼后，很认真的回道：“郑经理，数据绝对没有问题，这一点你可以放心。我拿到数据的时候也很疑惑，所以还询问了一下，那边传来的消息是，很多以前白天基本看不到的古惑仔，不知道吃醋了什么药，一大早的三五成群跑去戏院看电影。” 新界和元朗那边的黑势力很多，这同样不算什么秘密。 听她这么一说后，众人显得微微有些无语。 而这时，始终没有说话的雷绝坤，却扭头望向眉头紧皱的黄百名，看不出喜怒的问道：“阿名，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照这个势头来看，德宝这部戏可完全不比嘉禾昨天的《江湖情》差。” “不可能的……” 黄百名想都不想的回道：“雷老，我猜测应该是广告效应，您别忘了，之前的广告战可是他们挑起的，其实很多人都有一个疑惑，德宝的这部小成本制作，到底哪来的底气？”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眉头也渐渐舒展开来，然后继续说道：“我觉得正是因为这份好奇心，才促使他们第一场大火，但是！小成本毕竟是小成本，从场景到演员，并无什么可取之处，等到首批观众看完后，发现其实也就那个样，将这种信息传递开来，接下来他们不可能再这么火。” 听他这么一说后，雷绝坤若有所思，半晌后，又问道：“你的意思是说，他们这种热度注定只是昙花一现，对吧？” “是的。”黄百名用力的点头，“雷老，之前我已经跟您汇报过，德宝的这部电影台词粗鄙，画面血腥，有两极化趋势，我上面所说的，观众的好奇心得以满足，热度消退还是往好的一面发展，指不定等这场看完之后，被人骂成屎都有可能！” 雷绝坤下意识的点头，他对黄百名的眼光还是深信不疑的，新艺城近年来的几部大热片，基本都是他发掘的。 于是说道：“行了，那会议继续吧。不过，德宝院线那边的情况还要持续关注，有什么情况第一时间汇报。” 负责信息收集的中年女人点头回应，“是，雷老。” …… 黄百名的分析其实不无道理，赶在大上午走进德宝戏院的人，绝大多数都是被好奇心驱使的，想看看这部小成本制作电影，何以叫嚣嘉禾与新艺城的大制作。 就譬如《电影双周刊》的总编陈伯生。 他家住在尖沙咀，今天上午特地没去公司上班，来到位于尖沙咀的德宝戏院。 作为一名专业影评人，陈伯生对于电影的鉴赏力，绝对是数一数二的，甚至一些大老板们，在投资某部电影时，还会特地上门咨询一下他的意见。 大上午的，戏院的上座率居然达到八成，这一点也是陈伯生没有意料到的，这让他脑子里不禁浮现出一个新的研究方向：广告宣传对于电影票房的影响到底有多大？ 影片开始播放，陈伯生如同一名普通的观众一样，静静地观阅。 粗鄙的台词，血腥的街头厮杀，妖艳的服装，令他心头有着一丝反感，却又带着一丝惊讶。 如此的拍摄手法，真可谓是平生仅见。 他下意识的观察着周围观众的反应，绝大多数人与他一样，但尚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 渐渐地剧情开始展开，一个普通人从未接触过的底下世界，缓缓浮现在众人眼前。 在这个世界里，尔虞我诈是常态，血腥厮杀如吃饭，一言不合就是干，粗暴到难以想象，直接到不加掩饰。 看着看着，众人的眼光皆是明亮无比，盯着大荧幕一眨不眨，包括陈伯生也是一样。 大家全都沉浸到了那个距离他们并不远，然而，却始终不得见的黑暗世界。 当b哥去世，陈浩南想要去往灵堂上香，碍于洪兴的帮规，需要跪着通过众人的拳脚招呼，才能获得上香资格时，剧场之中哭声一片。 这时，观众们才知道，原来古惑仔的世界不光只有打打杀杀，也充斥着满满的情谊。 当陈浩南决定重出江湖，为b哥报仇，奈何无人帮衬，山鸡开着豪车，带着一大批兄弟回来时，那齐刷刷的一声“大哥”，瞬间将观众的情绪带到顶点。 “好！” “爽！” “山鸡哥终于回来了！” “这下陈浩南要发了，山鸡哥这明显是发达了的节奏啊！” 现场欢呼一片，好多人甚至热泪盈眶。 陈伯生同样双眼微红，想他阅尽影片无数，已经多久没有电影能将他的情绪带动到如此程度了。 这部电影单看前半部分，只是一些打打杀杀，让人对古惑仔的世界充满好奇，其实并未带给他太多共鸣，然而后半部分的感情戏，却犹如画龙点睛，将那种江湖情谊，诠释得淋淋尽致。 一个半小时的影片很快放完，整个剧场里，却没有一个人马上起身，大家全都坐在位置上，一个个激动不已，热血沸腾，就连片尾的字幕都不愿错过。 此时，剧场里灯光已经亮起，陈伯生缓缓起身，目视着眼前的景象，口中喃喃道：“德宝，这次真要逆袭了！” 第两百五十六章 苦逼的刘泽涛 这一天，李亚东自然也没闲着，一大早就骑着机车四处跑，把德宝位于维多利亚港周边的几家戏院，全部逛了一遍。 他关注的重点，却不是几家戏院的上座率，上座率普遍能达到八成，在他的意料之中，毕竟这么大的宣传力度，整个香港可谓人尽皆知，好奇心的驱使下，第一场的上座率都不可能太差。 他更在乎的，则是观众看完影片之后的反应。 铜锣湾德宝戏院，临近中午快要散场的时候，李亚东恰好赶到这里，影片放映完毕，当看到观众们一个个的激动不已的从戏院门口走出，并且一边走，还一边与三五好友们讨论着电影剧情，心里顿时稳了。 《古惑仔》的剧本绝对没有问题，人物刻画也极为精彩，只要这个年代的观众们，能接受这种与他们以前所看的电影截然不同的题材，那么，其他的就没什么好担心的。 从戏院离开后，李亚东来到九风棋牌。 门外停着一辆凌志轿车，如果他猜想不错的话，吴志熊应该也是刚从戏院回来。 《古惑仔之人在江湖》的拍摄进度非常赶，直到昨晚才制好样带，然后刘为强就马不停蹄的送到德宝公司，包括他在内的演员们，其实事先都没看过完整的电影。 “东仔，你来了！” 吴志熊看他走进后，直接上前来了个熊抱。 然后一脸激动的说道：“太爽了，看得实在太爽了，你是不知道啊，看得老子眼睛都红了好几次！” 李亚东被他抱得喘不过气，不留痕迹的挣脱后，打趣着问道：“把你写死了还爽？” “爽啊！”吴志熊哈哈大笑，“老子有几个好小弟啊，死了也高兴，最后那段报仇的戏，简直爽到不行！” 这家伙明显中毒不浅，硬拉着李亚东吧唧吧唧的聊半个多小时，水都不带喝一口的。 若非李亚东与潘笛生还有约，今天估计都别想走了，最后实在推脱不掉，与他一起吃了个中饭，才骑着机车来到德宝公司。 潘笛生显然等候多时，脸上同样笑意盈盈，让漂亮的女秘书给李亚东沏了杯茶后，递过来一份件。 “东仔，实在不想到啊，上座率居然这么高，单是一个上午场，票房就接近四十万，相信很多人都要大跌眼球了。” 李亚东笑着接过来看了看，倒是与昨天《江湖情》的上午票房不相上下。 “不过……”忽然想到什么，潘笛生正色着问道：“据我得到的消息，现在业内很多人都认为，咱们这部戏第一场效果之所以如此好，完全是因为前期的广告宣传，他们预测下午场的人气肯定会消退。你怎么看？” “无稽之谈，一帮压根连电影看都没看过的家伙，你理他们干嘛？” “哦？” 李亚东看了他一眼后，笑着说道：“潘老板，我之所以来得这么晚，就是因为上午跑去戏院那边了解情况去了，我现在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古惑仔之人在江湖》会成为一部现象级影片。” “现象级？”潘笛生有些不明所以。 李亚东解释道：“就是说它将引起一股潮流，不信你看吧，用不了多久，这一题材的影片就会层出不穷，甚至泛滥。” “当真？”潘笛生眼珠子一瞪，有点无法想象这种场面。 “骗你没有意义，过段时间你就会知道，要不……咱俩现在打个赌？” 潘笛生饶有兴趣的问道：“赌什么？” “就赌下午场还要火爆。” 事到如今，潘笛生也没兴趣问他哪来的自信，他倒是巴不得如此，如果真这样的话，就等于狠狠地甩了那帮说风凉话的家伙一记耳光，输点什么又何妨。 不由问道：“你想要什么赌注？” “很简单，就赌下一部《古惑仔之猛龙过江》的广告宣传，如果我赢了，广告费用由德宝方面承担。” “好！” 潘笛生想都不想就答应下来，因为没什么好犹豫的，假如这部《古惑仔之人在江湖》真的大火，不用他说，潘笛生都知道着重宣传这一系列之后的影片，这对于德宝来说，绝对有益无害。 “行。”李亚东笑着点头，“那就拭目以待吧。” …… 下午一点一刻，《古惑仔之人在江湖》第二场正式放映。 下午要比上午多出一场，这场放完后，待到三点半的时候，还有一场。 而整个香港影视圈的视线，几乎都聚焦在这两场戏上。 约莫一点半的时候，德宝的两大对头，嘉禾与新艺城方面，就收到了第一场的数据。 嘉禾大楼，老板办公室。 邹闻怀坐在柔软的真皮靠背椅上，手里拿着一份资料，眉头紧皱。 办公桌前，站着两名西装革履的中年人。 他们分别是嘉禾院线的总经理徐宏斌，以及嘉禾出品部负责人之一的刘泽涛。 “到底什么情况，为什么同样的下午场，德宝那边的上座率，比我们嘉禾还高！” 邹闻怀重重地将手里的资料，拍在红木制成的办公桌上。 要知道他们院线里正在上映的，可是群星云集的大制作《江湖情》啊，结果观众们却更愿意去看德宝的小成本制作电影，这完全就说不通嘛，他认为，肯定是院线方面的工作有疏漏。 徐宏斌吓了一跳，支支吾吾道：“邹总，这个……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院线方面的工作一切正常，半点纰漏都没有啊。” “那照你的意思，德宝的这部小成本制作电影，比我们的《江湖情》还要好？” “我……”徐宏斌一脸尴尬，弱弱的回道：“我不是这个意思，邹总，但实事求是的说，德宝的这部戏肯定还是有些可取之处的……”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指着红木桌上的几页资料，继续说道：“邹总，下面还有一页，不信你可以看下，他们上午场的票房，基本与我们昨天持平。” “什么？！” 邹闻怀大惊，赶紧抓起资料翻看，当看到对于那接近四十万的票房时，眼珠子瞪得奇大。 如果说新艺城，没将德宝的这部小成本电影当成对手，那么嘉禾，则压根没放在眼里。 包括之前的广告投入，很大程度上并不是针对这部影片，而是为了打压德宝的气焰。 “这怎么可能？”邹闻怀满脸的不敢置信。 忽然想到什么，又望向旁边噤若寒蝉的刘泽涛问道：“你之前不是说，这部戏是一家新影视公司拍的吗，他们就没有找过我们嘉禾？” 嘉禾毕竟是香港目前资历最老的院线，也是很多新影视公司的第一选择。 “邹总，没有，绝对没有！”刘泽涛现在可谓肠子都快悔青了，他实在想不到啊，一部粗鄙不堪的影片，居然这么受市场热捧，现在的人，到底都特么的什么口味啊？ 至于他曾经接洽过李亚东事情，是打死也不能让老板知道的，除非他不想干了。 这可不是小失误，而是技术层面的大问题，作为出品人的他，最重要的就是眼光，这也是公司聘请他的目的，假如审片的眼光出现重大问题，等待他的除了一张辞退书外，几乎不会再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听他这么一说后，邹闻怀面色阴沉道：“我们嘉禾虽然卫星影视公司不少，但也不能故步自封，市面上有实力、有想法的新影视公司，也要时常接触，努力发掘新的潜力股，我们要是不接触，就等于便宜了新艺城和德宝，特别是德宝那边，他们缺少片源，在这方面一直都很下功夫。不然就会像这次一样，就被他们捡了一个大便宜。” “是是……邹总，你教训得是。”刘泽涛额头见汗，脑袋点得如同小鸡啄米一样。 “这家东方红影业，虽然与德宝合作了一次，不过阿涛你这边也要试着接触一下，第一部戏就能取得这样的好成绩，以一群新演员的阵容，让我们群星出演的《江湖情》都有抵不过的趋势，前途可谓不可限量，必须得尽最大努力将他们拉拢过来，条件可以适当放宽。” “好好……邹总，我一定努力争取。” 刘泽涛苦不堪言，心想：上次把那小子得罪了干净，将人家的电影贬得一不值，人家现在还能鸟他吗？ 但倘若没个交待，邹老板也不是吃素的，同样也饶不了他啊。 这可怎么办呐！ 第两百五十七章 大获全胜 相较于嘉禾那边，邹老板拍两下桌子，新艺城这边的气氛就紧张得多。 偌大的会议室里，此时只坐了四个人。 雷绝坤，以及新艺城三巨头：麦加、黄百名、石添。 此时已经是下午四点钟的样子，《江湖情》以及《古惑仔之人在江湖》的下午场数据，已经全部到手，就放在雷绝坤身前的桌面上，他刚刚看完，此时脸色相当不好看。 “阿名，我希望你解释一下，一部在你眼中充其量只有几百万票房的电影，为什么场场上座率都这么高，甚至比嘉禾的《江湖情》还高！” “这……”黄百名一张老脸涨得通红，这个世界上总有那么些事情，看似不可能，可它却偏偏发生了，你能怎么办？ 当然，这话他肯定不敢跟雷绝坤讲，羞愧的低下头，道：“雷老，这次是我看走眼了。” “哼！”雷绝坤说不气愤是假的，但对于自己的心腹爱将，也不好过多责怪，唯有冷哼一声，以此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要知道这部影片，原本可是属于他们家的，一部小制作，据说成本不足两百万，竟能生生力压嘉禾的中期大作《江湖情》，简直堪称奇迹。 他在乎的并不是这部电影能取得多少票房，能为他带到多少收益，作为老板，他与邹闻怀一样，看重的是长远利益。 那家一手缔造了这场奇迹的东方红影视公司，就好比一块璞玉，明明是被他们先发掘的，结果却因为看不清人家的价值，亲手将它送到了敌人的怀抱。 这，才是令他最生气的地方。 “雷老……” 这时，麦加有意打个圆场，笑着说，“您别忘了，我们的影片还没上映呢，他们两家的都是现代片，我们的却是古装片，观众也是有审美疲劳的，一个种类的影片看多了，总归想换换口味，我觉得我们的《倩女幽魂》，明天的首映票房肯定不会差，说不定有意外之喜，经德宝的《古惑仔之人在江湖》这么一闹，抢走了嘉禾的《江湖情》不少客源，说不定这一轮对垒，我们可以以小博大，赢过嘉禾。” 比起德宝，新艺城显然更在意嘉禾，德宝的这部戏太过诡异，让他们赢一把又何妨，作为他们这些院线来说，每年都有几十部戏上映，一部戏的成败，根本说明不了什么问题。 不得不说，麦加也是个聪明人，有意分散雷老板的注意力，好帮合伙人黄百名解围，将他的关注点从德宝，引到嘉禾。 “最好是这样。”雷绝坤面色稍缓，淡淡的回道。 虽然麦加和石添竭力将话题从德宝引开，但雷老板也不是好糊弄的，一直在公司待到晚上，说什么也要第一时间知道《古惑仔之人在江湖》的首映票房。 晚上十一点多，票房终于统计出来，《江湖情》第二天的票房为一百六十二万，倒是在大家的意料之中。 然而，《古惑仔之人在江湖》的首映票房，却是高达一百八十六万！ 居然真的，压过了《江湖情》的首映票房！ 虽然仅仅多出三万，但一毛，那也是赢了！ 雷绝坤面色阴沉，新艺城还留在公司的一帮高管们，皆是噤若寒蝉。黄百名更是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这一夜，正如早前潘笛生所说，也不知多少业内人士大跌眼镜，某些公开嘲讽过德宝不自量力的人，更是狠狠地被扇了一记耳光。 当然，世间事物皆有两面性，有人郁闷，自然也有人开心。 与嘉禾和新艺城公司，此时压抑的气氛完全不同的是，德宝大楼里灯火通明，一众公司管理全都没下班，当潘笛生从秘书手中接过统计出来的票房数据，亲口念出一百八十六万时，整个公司一下就沸腾了，每个人都大笑不止。 他们绝对有理由高兴，以一部投资区区两百万、且没有一个大牌明星的小成本制作，力压嘉禾煞费苦心拍摄出来的年度中期巨作，这已经是胜利那么简单，而是完爆！ “今晚谁都不许走，帝王夜总会走起！”潘笛生是真高兴，嘴巴都快笑歪了，这场仗打得就两个字——漂亮。 “哦……潘总威武！” 大楼里顿时欢声一片，有心思活络的小管理，也不知道从哪里拎出来一瓶香槟，开了盖后也不喝，摁住瓶口，摇晃酒瓶，对着职位相当的几人，一阵狂喷。 “东仔，不服都不行啊，什么都被你说中了。”潘笛生这么注重形象的一个人，高兴得连架子都扔了，走过来勾搭着李亚东的肩膀说道。 “还得感谢潘老板提供的平台，不然这部电影也不会取得这样的成绩。”李亚东呵呵一笑。 “怎么，还谦虚起来了，这可不像你的风格。”潘笛生哈哈大笑。 “人嘛，该高调的时候要高调，该谦虚的时候，还是要谦虚的。” “行了，你什么性子，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摸准了，少在这装蒜。走，喝酒去……” 李亚东这时就很想回一句啊，你懂个蛋蛋，老子本来就是一个很谦虚的人好嘛，第一次见你时，那才是装的。 …… 潘笛生的酒量很好，李亚东原本想将他尽快放倒，因为接下来还有事，结果差点儿没把自己的给弄倒。 一直喝到凌晨一点半，才好容易在方浩博等几人的帮衬下，把潘笛生给弄迷糊了。 也是他自己高兴，愿意喝，不然大家还真没辙，德宝的一帮人大概也是好容易逮着一个机会，才与李亚东达成了协议。 出了夜总会后，晚风一吹，脑子还算清醒，但机车却放在了德宝公司，刚才是坐潘笛生的劳斯莱斯来的，也没有浪费时间过去取，直接拦下一辆出租车，回到了港湾大厦。 坐电梯上了十一楼，公司里果然灯火通明，一个帅气的小伙子站在门口望眼欲穿，不是古天楽还是谁？ “东哥回来了！” 这家伙一嗓子吼出去后，从里面立马冲出一帮人。 以刘为强打头，郑一健、甄自丹、陈晓春、张嘉辉，东方红影业的一票员工，全都在。 “怎么样，东哥，首映票房多少？” 众人纷纷凑上来，忙不迭的询问，他们自然没有渠道打听这些信息，所以才在公司里苦等到现在。 李亚东被众人簇拥着，眼神扫视过一张张期待的脸庞，呵呵一笑，道：“一百八十六万。” “多少？！” 众人傻了，一个个惊讶得说不出话。 《江湖情》的首映票房他们是知道的，《电影双周刊》上已经登了出来。 “我艹，不是吧，咱们把《江湖情》给爆了？” “东哥，你再说一遍，我刚才耳朵嗡了，没听清。”陈晓春一脸期待。 “一百，八十，六万！”李亚东含笑着望向他。 “天呐，真的爆了《江湖情》啊，咱们把发哥给爆了？！” 众人面面相觑，其实他们今天都乔装打扮，拉着家人去给自己的戏捧了场，知道上座率不低，但也万万没想到，首映票房能达到如此恐怖的程度。 特别是刘为强，整个人都懵了，因为《古惑仔之人在江湖》的投资成本，他最清楚不过，预算就是他做的，李亚东许诺给吴志熊的那五十万不提，总成本两百万不到，最后花下来，只用了一百九十二万！ 也就是说，仅仅一天，他们这部戏就险些回本了！ 这样的票房回报率，实在是恐怖！ “我的个乖乖，那从明天开始，我上街是不是得戴顶帽子，万一被发哥的影迷认出来，我会不会被打？”古天楽瞪着眼珠子问，偏偏说得还一本正经。 “古仔，发哥的影迷那么多，光戴顶帽子有什么用……”旁边的甄自丹打趣道。 “哦？那丹哥有什么高见？” “最好是化个妆，男扮女装的那种，这样就没人认识你了。” “……” 古天楽一脸幽怨的望向他，公司里他年纪最小，一帮人总喜欢拿他开玩笑。 “哈哈……” 大家是真高兴，笑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票房虽然跟他们没有太大关系，他们的薪资早就定下，但却证明他们的付出，半个月以来通宵达旦，经常忙到很晚，有时候直接在片场找个躺椅就睡了，这些付出，这些努力，总算没有白费！ 再说了，票房起来，就证明这部戏火了。名气，才是他们每个人目前最想要的东西！ 所以于情于理，他们都应该高兴。 “行了，啥也别说，反正明天不用开工，夜宵搞起，今晚不醉不归！” 李亚东大手一挥，相较于跟德宝那帮人喝酒而言，他跟愿意将这欢乐的时刻，留给自家兄弟。 “好！” 一伙人兴冲冲的跟在他身后下了楼，只是时间太晚，能喝酒吃饭的地方所剩无几，好在都不是难伺候的主儿，直接大排档走起。 大口撸串，大杯喝酒，虽然周围的坏境不及之前金碧辉煌的帝王娱乐会所，但气氛却丝毫不差。 众人谈笑风生，推杯换盏，鬼知道喝了多少酒，反正李亚东好容易撑到第三轮烤串上桌，就彻底废了。 迷迷糊糊中，总算还记得今天这顿必须他来请，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钱，也不知道有多少，往刘为强怀里一塞，然后就不省人事了。 第两百五十八章 影视圈危机 五月二十三日，也正是新艺城的厉作，《倩女幽魂》的首映日期。 然而，香港各大晨报娱乐版上的加粗字体，却并不是关于这部电影的讯息。 而是…… 《明报周刊》发表长篇评论，标题为“一部小成本电影的逆袭之路”。 《电影双周刊》发表置顶影评，标题为“一个野蛮与热血并存的江湖”。 《东方日报》同样发表大长篇，并配有《古惑仔之人在江湖》的剧照，标题为“《江湖情》惜败，是对手太强，还是明星效应已过时？” 《星岛日报》发表…… 总之，《古惑仔之人在江湖》彻底火了，以小胜大，四两拨千斤，可谓近年来香港影视业最完美的逆袭之举，足以写进“教科书”。 跟着火起来的，除了陈浩南、山鸡、天大二、巢皮、包皮，包括小结巴等，一众主要演员外，还有德宝院线。 德宝院线自创建以来，还从未如此备受社会关注，院线的人气，也瞬间暴涨。 当然，还有一个过去从未听闻的新公司名，近两天也频繁的出现在各大报纸杂志之上，那就是“东方红影业”，正是这家公司，一手缔造了这部电影，被业内诸多人士关注，有分析人士指出，它或将是香港影坛本年度最大的一匹黑马。 媒体上铺垫盖地的报道，都是关于这部电影的消息，原本还有些民众还不明所以，现在想不知道都难，如此导致的结果，就是人们对这部小成本电影越发好奇，以至于越来越多的人走进德宝院线。 从上映第二天的上午场开始，德宝位于维多利亚港商业圈周边的几家戏院，就开始爆满，一票难求。 市场并未变，然而，民众的消费方向却发生了改变。最终的结果就是，嘉禾院线人气锐减，《江湖情》第三日的票房，仅有一百一十四万，远远低于业内专家早前预计的一百四十八万。 而今日，新艺城首映的《倩女幽魂》，更是令人大跌眼球，它并未能与某些业内人士所猜测的那样，凭借不同的背景题材，杀出重围，绝处逢生，首映日的票房堪堪突破一百万。 这令出品方新艺城，包括电影制作方许可工作室，一片愁容。 最最令人意想不到的，还是德宝的《古惑仔之人在江湖》，上映第二日的票房，居然高达一百九十万整，甚至超过了首映日。 这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情，直接打破了行业内的规则。 现象级——从五月二十四日起，各大报纸杂志上突然出现这样一个名词，据说是出自德宝集团总裁，潘笛生之口。 街头上的小年轻们，突然开始穿起了皮衣皮裤，混迹于各大娱乐场所的小太妹们，也玩起了抹胸、超短裙。 作为八十年代娱乐事业空前发达的香港，民众们见多识广，即便在大街上偶遇明星也见怪不怪，上次出现这种现象时，还要追溯到七年前，电视剧《上海滩》热播时。 以一部影视剧，引起社会潮流，引起人们的极度追捧，引起他们穿衣打扮、乃至行为举止上的改变。 很多人渐渐开始明白，“现象级”这三个字所表达的真正含义。 不过，事物皆有两面性，《古惑仔之人在江湖》大火，单就电影而言，确实好看，这一点已经无人反对，但有教育行业的权威人士就指出，这部电影有带坏社会风气的嫌疑，建议港府下令停止影片播放。 这一建议见报后，立马就得到不少“正义之士”的附和，一时间，报纸上声讨《古惑仔之人在江湖》的章，也不少。 然而，一连几日之后，港府方面对此却根本无动于衷，化产业的负责人，更是公开接受媒体采访，表示这部电影并未违反香港影视条例公告，所以港府无权勒令其停播。 似乎为了回应这一拨反对的声音，在《古惑仔之人在江湖》上映两周、且创下了骇人听闻的一千五百万票房后，德宝公司再次召开了一场记者待招会，会议上，以前很少露面的总裁潘笛生，再次亲临现场，并公布了一条堪称恐怖的消息！ “需要向大家说明一下的是，《古惑仔》是一部系列电影，全系共有六部，拥有完整剧本，人在江湖不过是第一部，目前第二部《古惑仔之猛龙过江》，正在紧张拍摄中，预计下月中旬，就能与大家见面。” 此言一出，别说香港影视圈，半个香港几乎都被震惊了。 好多人原本还有些猜测，为什么德宝正在热映的这部电影，不干脆就叫《古惑仔》，醒目且好记，这下算是终于知道了原因。 这个消息经由各大报纸杂志传出来后，可谓有人欢喜有人忧，作为普通民众，他们自然欣喜若狂，这部《古惑仔之人在江湖》好多人都走进戏院撸了好几遍，根本不够看，这下算是有了盼头。 而香港影视圈里的各大公司，包括嘉禾与新艺城，可谓头都大了。 单是一部《古惑仔之人在江湖》，就已经火爆到这种程度，再来五部，其他人还活不活了？ 影视公司方面也就罢了，想要做点什么，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可面对如此局面，嘉禾与新艺城这两大院线，绝不可能坐以待毙。 得知消息后，两大公司纷纷在第一时间召开了高层会议。 嘉禾大楼。 巨大的会议室里，坐无缺席，嘉禾公司经理以上职位的员工，全部都在。 邹闻怀坐于首位，眼神凌厉的扫视过下方众人，他刚才说了四个字——如何应对？ 然而，等了快两分钟，底下却鸦雀无声。 显然，集思广益的想法行不通。 嘉禾的卫星影视公司虽然多，但这样有优势，也有劣势，优势在于基本不缺片源，劣势在于院线这边很难去左右卫星公司那边的拍片计划。 然而，在这个电影业蓬勃发展的年代，大家都想赚快钱，有多少影视公司能沉得下心，去呕心沥血打造一部系列片？ 系列片的好处显而易见，但难处也毋庸置疑，嘉禾自己近年来致力于这方面的发展，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在《a计划》的基础上，延伸出来一部《a计划续集》的剧本，目前已经提上了拍摄日程。 在这方面，嘉禾并不擅长，远远逊色于新艺城。 可如果没有制作优良的系列片，嘉禾又如何应对德宝接下来《古惑仔》系列的狂轰滥炸？ 忽然想到什么，邹闻怀将目光落在椭圆形会议桌最末端，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的低着头的刘泽涛身上，看不出喜怒的问道：“阿涛，上次让你与东方红影业那边接触，可有结果？” 突然被点名，刘泽涛惊出一身冷汗，心里祈祷了千万遍，不要找自己，不要找自己，奈何还是找上了。 脸上好容易挤出一丝笑容，抬起头来，支支吾吾的回道：“那个……邹总，对方有点傲，打了几次电话过去，都约不到时间。” “约不到时间？”邹闻怀面色骤然一冷，“约不到时间也是理由吗，你长着两条腿是干嘛的，难道不会自己上门找吗？” “是是……”刘泽涛额头见汗，连连点头，“邹总教训得是。” 约，他倒是真的约过，知道这件事情必须有个交待，但却不是打电话到东方红影业，而是联系的王嘉卫，想让他找到刘为强，帮忙从中周旋一下。 然而，刘为强那边传来的讯息是，他们老总拒绝会面。 显然上次把人家得罪不轻，想上门道个歉都没撤，他还能怎么办？ “算了……”而这时，邹闻怀若有所思道：“这件事情你不用管了。” 说着，侧头望向坐在下手边一人，道：“阿伟，你亲自去接触一下，尽最大可能把对方挖过来，不管对方提出什么条件，都要慎重对待，别忙着拒绝，第一时间汇报给我。” “是，邹……” “啊！邹总，别，这件事情还是交给我来处理，您放心，我一定会和对方接触上！” 被邹闻怀唤作“阿伟”的人，是嘉禾公司的副总之一，身份极高，正待回话时，却不想被刘泽涛仓皇打断。 他的这一举动，也是没经过大脑，非常的突兀，且不合适。 邹闻怀为什么会临时改变人选，是因为他觉得刘泽涛的身份太低，派他过去显得有些不够诚意。 而他现在却“以下犯上”，公然抢副总的差事，这未免也太不合常理了。 第两百五十九章 相继遭殃 会议室里，众人齐刷刷的将目光投向刘泽涛，首座上的邹闻怀，更是望着他微微眯起眼睛。 想他邹闻怀纵横商场数十载，什么大风大浪的没见过，也算阅人无数，岂能看不出这其中有些蹊跷？ 刘泽涛狠狠地吞咽了两口唾沫，知道刚才情急之下露了马脚，脑袋瓜上顿时大汗淋漓。 “说说吧，到底什么情况，敢隐瞒一个字，你明天就不用来上班了。”邹闻怀淡淡道。 听他这么一说后，刘泽涛不忧反喜，言下之意……就是说他如实相告的话，还能留在公司里。 邹老板向来一诺千金，这一点毋庸置疑。 既然如此，点点头后，刘泽涛便将事情原委一五一十的道来。 末了，还不忘补充一句，“邹总，当初那个东方红影业的老板，李亚东，他只拿了一段片花过来，就是开头的一段，那一段拍得真的很粗鄙，不信你们可以去看看，单看开头的话，绝对不算什么好电影。” 他一番话讲完后，在场众人面面相觑，谁能想到，人家东方红影业的人，居然先找到他们，还是老板亲自上门，可谓诚意十足。 而他们呢，居然把人家扫地出门，直接把一部，哦不，一个系列的畅销影片，拱手送进了德宝的口袋。 “岂有此理！” 邹老板彻底火了，他虽然是个老好人不假，在业内的口碑也极佳，可再好的人，也总归有个脾气，直接抄起手边一个笔记本，砸向刘泽涛。 偏偏刘泽涛还不敢躲，顶着脑门狠狠地挨了一记。 “你居然敢瞒我到现在！” 邹老板怒火中烧，他犹记得之前问过这方面的问题，而当时刘泽涛的回答是，对方绝对没找过他们。 “我……” “什么都别说了！” 刘泽涛刚准备解释一下，却不想被邹闻怀直接打断，道：“我现在正式通知你，你被公司解雇了！” “啊？”刘泽涛瞬间慌了神儿，连声道：“邹总，你不能解雇我，你刚才还说……” “哼！”邹闻怀冷哼道：“如果只是工作失误，念你也是公司老员工，我还能开一面，但我决不能容忍手下的人，阴奉阳违，故意欺瞒！”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伸手指向会议室的大门，“现在，马上，立刻，给你滚！” 刘泽涛顿时面如死灰，别看这只是一份工作，但嘉禾在影视圈里的地位十分超然，只怕这件事情很快就会传遍整个圈子，到时一个因为诚信问题而被嘉禾开除的人，又有那家公司愿意接纳？ 然而，他从十八岁开始进入电影行业，如今三十又五，除了这一行业外，他什么都不懂啊。 他还能干嘛？ 在一帮老同事们，没有丝毫怜悯的目光中，刘泽涛缓缓站起身来，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的，向着会议室的大门走去。 悔不该当初啊，为什么不多点耐心，明明是一个没有见过的全新题材，为什么不听从那家伙的建议，将他拿来的那段片花全部看完？ 怪就怪……前晚花天酒地了一宿，想睡觉啊！ 而这以后，可有的是时间睡了…… 新艺城大楼，综合会议室里。 他们这边的会议，几乎与嘉禾那边在同时进行。 黄百名会议全程都低着个头，感觉羞愧难当。 比起丢了工作的刘泽涛，他的处境显然要好得多，雷绝坤甚至都没怎么骂他。 当然，也没怎么鸟他。 这让他心里一时间说不出的难受，也就是他占有新艺城的股份，不然在座的一帮人，只怕得用眼神瞟死他。 “阿加，你说说看，这件事情到底该怎么解决？”雷绝坤莫无表情的问道。 刚才他们已经讨论过，新艺城最得意的两部系列电影，《开心鬼》与《最佳拍档》系列，近年来已经被最大程度的开发，再想从中挖掘出好东西，非常难。而下半年的拍摄计划中，也没有什么系列片规划，根本无法应对《古惑仔》六部曲的疯狂轰炸。 所以，硬怼的难度相当大，只能另谋出路。 麦加沉吟片刻后，回道：“雷老，为今之计，恐怕只能从东方红影视公司那边入手了，据我们调查的资料显示，这家公司属于个人独资，法人是一个名叫李亚东的年轻人，也就是说公司属于他个人所有，德宝那边与他们只是纯粹的合作关系……” 雷绝坤挥了挥手，将他打断，问道：“你的意思是说，撬墙角？” 看到麦加点头后，雷绝坤情不自禁的蹙起眉头，“有可能吗？你要知道，潘笛生并不差钱，搞德宝院线甚至有点玩票的性质，这么一个香馍馍，他会舍得放手，我们开出的什么条件，他不能答应对方？” 言下之意很简单，潘笛生肯定会不惜一切代价留住这家东方红影业，不可能让他人染指。 况且，人家也有优势，毕竟合作过一次，感情已经建立，同等条件下，人家东方红影业，为什么要选择他们新艺城？ “雷老……”这时，麦加竟然嘿嘿一笑，“您别忘了，我们新艺城，包括嘉禾，都有一个德宝没有的优势。” 突然听他这么一说，雷绝坤先是诧异了一下，继而眼前猛然一亮，“你是说……外埠市场？” “对！”麦加点头，“众所周知，港片的最大市场，还是外埠，香港毕竟就那么大，自然不及整个东南亚。潘笛生是有钱，也有魄力，但他再有魄力也不可能亏本给东方红影业排片吧，他怎么去弥补人家外埠市场的损失？”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见雷老板眼神明亮，脸上甚至还多出一丝笑容，然后继续说道：“既然东方红影业与德宝并无股份瓜葛，只要他们老板不傻，肯定是利益为先，他有什么理由去拒绝外埠市场的巨大诱惑？就为了那点半个月时间建立起来的所谓感情？” “好！” 雷绝坤大喜，伸手拍向台面，道：“这个主意好，以外埠市场作为诱惑，许以合理的分成方案，将东方红影业吸纳到我们新艺城这边来，就这么办！” “不过……” “嗯？”突然听麦加说出这两个字后，雷绝坤不禁眉头一皱，问道：“怎么了？” “雷老，您别忘了，这一条件，德宝虽然提供不了，但嘉禾却可以。” “是啊！”雷绝坤下意识的拍了拍脑门，他也就是关心则乱，眼下他的九龙建设面临股东危机，股价一路狂泄，他甚至已经心生退意，核心产业九龙巴士就不提了，一直很稳健，已经无需他太过操心，金公主这边的娱乐产业，是他接下来的发展重点，绝对不容有失。 不难想象，嘉禾那边肯定也在商量对策，系列电影本就不是他们的长项，那么，他们除了派人接洽东方红影业外，还能想出什么更好的办法？ “唉……”想到这里，雷绝坤没好气的看了一眼耷拉着脑袋的黄百名，有这么一出，他们还如何去跟嘉禾竞争？ 麦加正好注意到了他的眼神，淡笑着说，“雷老，据我所了解到的讯息，当初是那家东方红影业的老板，主动找到德宝公司的，从这一举动来中，我大胆推测，他在这之前，只怕不光找过我们新艺城……” “你是说……他还去过嘉禾，也被拒绝了？”雷绝坤忙不迭的询问。 “是的，可能性很大。”麦加点头，“德宝势弱，这在行业内不算什么秘密，作为一家新影视公司，又对自己的作品极为自信，他没有理由先去找三家院线里势力最弱的德宝，您说呢？” “不愧是麦加啊……” 雷绝坤哈哈大笑，“这光脑门……头发可真没白掉。那好，这件事情就交给你负责，务必拿下东方红影业，即便他们正在拍的这部《古惑仔之猛龙过江》拿不下来，也要尽量把后面四部拿到手！” “不，雷老。” 却哪知麦加摆手道：“我觉得吧，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件事情还要阿名出马，不然肯定搞不定。” “有道理……”雷绝坤略一思索后，又扭头望向黄百名。 而此时，黄百名已经抬起头来，根本不用他说，点头道：“雷老放心，我亲自去见他，之前确实是我有眼无珠，也是该道个歉。” “嗯……”雷绝坤会心一笑，道：“你能这样想，那就最好不过。” 生意场上哪有什么个人脸面问题，一切都要以大局为重，相较于公司利益而言，个人脸面，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大丈夫能屈能伸，若不能做到这一点，大概也就没必要在商场混。 第两百六十章 被忽略的利益点 李亚东这段时间都快忙抽了，每天过来公司的人，都能把门槛给踏破。 有影视公司来洽谈合作的，想要联手拍摄电影，有明星经纪人上门求角色的，也有不知名的演员毛遂自荐的。 搞得头都大了，大家都想蹭一波《古惑仔》的热度。不接待还不行，因为演员什么的，确实是剧组需要的，刘为强也特地交代过。 毕竟是六部曲，主角就不提，单是有台词的配角，加起来都有几百个，既然人家找上门，就方便了自己花时间去找。 《古惑仔之猛龙过江》已经在铜锣湾开机，其他人都去片场了，原本就剩下李亚东一个光杆司令，熬了一天差点没累死，最后不得已叫来小黄牛帮忙，还把齐龙也叫了过来。 没办法，谁让他的口才稍好一些呢，所以齐虎最近只能一个人去联交所蹲守。 即便是三个人，一样忙得够呛。 好在小黄牛的闺蜜众多，而且素质都很高，全是港大学生，也愿意来如今名声在外的东方红影业兼职。 李亚东一下喊来六个，凑成一个“七仙女”阵容，她们虽然都有课业，但一般情况下，也能保证平均有三四人在公司，总算稳住了阵脚。 “东哥，外面有个人是新艺城的，说是和你认识……” 一位身材修长，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姑娘，踱步走了进来，她是七仙女中个头最高的一个，净身高一米七二，又很喜欢穿这种下摆略短的裙子，一双笔直的大长腿，简直能要了人的老命，模样也很周正。 自从进入公司后，有事没事就在李亚东眼前晃，小姑娘心中的那点想法，李亚东知之甚详，幸好他定力十足，不然分分钟着道。 她一边说着，一边径直走来，明明可以隔着办公桌将手里的名片递过来，却偏偏要绕过桌子来到李亚东身前，而且离得极近，要是遇到被大长腿诱惑住的老板，一个没忍住，顺势一拉，她估计也就坐到腿上了。 这么有心机的女孩子，说实话，李亚东不太喜欢。 当然，即便心里是这样想的，脸上也不会表露出来。 李亚东早前已经吩咐过，只要是影视公司的人，一概不见。眼下突然来了个认识自己的，而且还是新艺城的，几乎不用想，就知道是谁。 随手接过名片后，顺手塞进抽屉里，想了想后，说道：“让他进来吧。” 黄百名倒是没空手，提了两盒礼品，一盒应该是茶叶，另一盒从包装上看不出个所以然。 他略显尴尬的打量了一眼，坐在办公桌后淡笑着望向自己的年轻人，一时间，思绪极为复杂。 脑子里不禁冒出几个字——风水轮流转。 “原来是黄总啊，请坐，不知怎么有空来我这个小公司？” 最终，还是李亚东先开了口，脸上挂着淡淡笑意。 “李总说笑了，东方红影业前途不可限量，如果这都算小公司，那影视圈里就没有大公司了。”黄百名含笑回话。 李亚东也没心思跟他兜圈子，这已经是他一上午第七波客人，头都大了，开门见山的问，“黄总这么忙的人，总不会特地过来吹捧我的吧？” “当然不是……”黄百名尴尬一笑，“我是来给李总道歉的，之前确实是我审片有问题，没有看出《古惑仔之人在江湖》的商业价值。” “如果黄总是为这件事情而来，那么大可不必。”李亚东摆手道：“在商言商，既然是生意，讨价还价很正常，你开出价码，我接受不了，那是我的问题，跟你无关。” “李总海量……” 黄百名也不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结，以他在影视圈的地位，能亲自登门道歉，已经算是足了颜面，在他看来，意思一下就够了。 于是又说道：“其实我这次过来，还有另一件事情，想与李总洽谈一……” 却哪知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李亚东打断，“我知道黄总想说什么，我也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那不可能，我李亚东绝不是一个背信弃义的人。” “这是肯定的。”黄百名赶紧解释，“但我们新艺城能给贵公司提供更好的平台，李总你刚才也说了，在商言商，总不能将送上门的财富往外推吧？” “哦？”李亚东不禁笑了，“恕我眼拙，真没看出来新艺城能给我什么，而德宝那边却给不了。” “这个……李总你的公司毕竟刚成立，有些不了解业内行情也很正常。”黄百名呵呵一笑。 来之前，他已经详细调查过眼前的这个年轻人的背景，知道他是港大留学生，年后刚刚从大陆过来，在他看来，能对香港影视业了解多少。 他虽然惊讶此人在短短时间内取得的成就，但那些，却与他今天的目的无关。 “去年发仔曾演过一部电影，片名叫作《义盖云天》，不知李总有没有看过？” 李亚东不明所以的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脑子里回忆了一下，反问道：“和王租贤拍的？” “对！”黄百名点头，然后继续说道：“这部电影算是发仔近两年为数不多的低票房影片，票房只有一千三百万，你也知道发仔的片酬很高，去除投资成本，以及院线分成，可以说这样的票房，投资方根本没有赚头，但他们最后还是开了一场庆功宴。李总知道是为什么吗？” 听他这么一说，李亚东瞬间想到什么，这个问题，他还真没与潘笛生讨论，以为他自己会有安排，下意识的回道：“台方市场？” 黄百名诧异的看了他一眼，想不到他还真知道一些，呵呵笑道：“对，不过也不全对，准确的来说，应该是外埠市场，不单单是台方，而是整个东南亚。”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然后继续说道：“这部电影在本埠虽然不太受众，却意外的在外埠市场小火了一把，而外埠的收入则要比本埠高得多，以至于投资方赚了个盆满钵满。” 他一番话说到这里，李亚东还哪里不明白意中所指，好奇的问，“难道德宝就没有外埠市场？” “有是有，但基本不成规模。” 黄百名笑着解释，“这样跟你说吧，就你们正在热映的这部《古惑仔之人在江湖》，以目前的趋势看，本埠票房过两千万，几乎铁板钉钉，而外埠市场在正常情况下，票房只会比这更高。当然，前提是由我们新艺城来运营，如果交给德宝，你也知道他们院线刚成立两年，本埠业务堪堪完善，哪有心思发展外埠业务，所以，外埠票房起码要拦腰一斩！” “一半？”李亚东大惊，如果这是事实的话，那可不是一件小事情，还真得上点心思。 就说德宝为什么片源如此之少，原来还有这方面的因素在。 也就是他这种行业小白，压根就没将外埠市场放在心上，才会不管不顾的找过去。 只怕真正的成熟型影视公司，都有这方面的考虑，谁能跟钱过不去？ “是的！”黄百名笑着点头，见他表情终于有变化，就知道已经动了心思，适时地拿出了自认为极具诱惑的合作方案。 “李总，假如东方红影业能加盟我们新艺城，本埠方面，我们将给予业内最顶级的分成方案，五五分配。而外埠，我们也会破例给到三七分成……”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怕李亚东不了解其中道道，还解释了一下，“李总，你要知道，外埠的运营费用十分巨大，还牵扯到当地院线之间的合作，业内一九分成的方案都存在，一般公司都是二八分成，三七分成的协议，目前香港能拿到手的影视公司，不出一手之数。” 总结他这两段话的意思，大概用一句话就能形容：我们新艺城真的诚意十足。 李亚东确实动了些心思，但却不是想立马跳槽，潘笛生的人品还算不错，他没有这么势力眼，而是准备去找他唠唠嗑。 狗日的，居然还有这么一笔大买卖在，差点就错过了，潘笛生那家伙不给他弄点补偿，那就有些说不过去。 “李总，你觉得如何？”黄百名见他杵着腮帮子像在考虑，特地等了半晌后，才问道。 “黄总，我也不跟你兜圈子，话实话说，我确实算是一个影视新人，这些方面倒是之前疏忽了，你们提出的条件很优越，但我却不能马上答复你，我还得与德宝方面接洽一下，看他们怎么说，如果他们那边不能给出满意答复，我会考虑你们。” 李亚东这番话倒是很直接，也符合情理，黄百名也没想过自己大手一挥，对方就立马拜倒，那不切实际。 但对方既然没有直接拒绝，就意味着有希望，含笑说道：“那是自然，李总尽管咨询他们，有些东西短时间内是无非弥补的，到时不管你作出什么决定，还希望知会一声。” “当然。” 黄百名一身轻松的走了，李亚东立马就给潘笛生挂了一通电话，约好了见面时间。 他毕竟是一个商人，关系到切身利益的事情，自然要努力争取。 第两百六十一章 两千八百万 李亚东觉得有必要给东方红影业找位经理人，主要就是坐镇公司，处理公司日常对内、包括对外的事务。 本来刘为强是极好的人选，奈何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片场那边不可能离开他。 而他自己，又懒散惯了，实在坐不住。 再说了，他的产业庞杂，单目前就有四家公司，将来还会更多，他怎么可能在一家公司亲力亲为呢？ 好在这件事情也不复杂，东方红影业现在也算有些名气，想必有不少志之士愿意加入，他要做的就是择优录取。 公司也没食堂，中午只能和一帮姑娘们叫盒饭，吃了一盒叉烧饭后，李亚东离开港湾大厦，跑到距离最近的《东方日报》分社。 李亚东也不是第一次过来这里，上次还在他们家投了四万块的广告，一进门就被值班经理认出。 “李总，您来了。” 值班经理是个白胖胖的中年人，看到李亚东热情无比，直接将他引进会客间，还亲自给他沏了茶水。 “王经理，有什么事你就说吧。”李亚东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干脆自己开口问了。 “嘿嘿……” 王经理脸上的肥肉抖动了一下，一脸期待的问道：“李总，我想问你讨两张周末票，你们那部《古惑仔之人在江湖》，我有个朋友想看很久了，你也知道，我们这一行朝九晚五，平时只有周末有时间，可周末的时候，附近几家戏院场场爆满，根本就买不到票。” 看他一脸的贱样，李亚东心里大概就有了数，笑着问，“女朋友？” “哎呀，李总，我可是有家室的人，这话可不能乱讲。” 李亚东笑了笑，也懒得反驳，道：“身上倒是没有，你有空去我公司，找一个叫齐龙的人拿，就说我说的。” 自己拍的电影，票自然不可能会差，早前小黄牛就问他要过，让那姑娘花钱买票看电影，倒不如杀了她，所以李亚东前天去德宝公司时，刚好碰到方浩博，顺便问他要了十来张，全是周末票。 “行行……” 王经理顿时大喜，《古惑仔之人在江湖》的周末票相当难搞，他仗着与李亚东相识，已经在那位朋友面前打了包票，李亚东再不来，他都准备上门去找了，毕竟还没搞上床呢，面子可不能丢。 “对了。”忽然想到什么，王经理笑着问道：“李总，您今天过来是……” “公司缺点人手，想在你们报纸上打个招聘广告。” “哦，这个简单，您放心，保准给您安排在最好的位置。” 李亚东让王经理取来笔纸，首先写下一个“运营经理”的岗位，然后想了想，又加了几个，什么财务经理，行政经理，包括清洁阿姨也招了俩。 干完这些事情后，李亚东才骑着机车赶到德宝公司。 他与潘笛生倒没什么好隐瞒的，直接道明了黄百名上午去找他的事情，包括对方开出的条件，都一一讲了出来。 潘笛生听罢，不由笑了笑，“本埠就不提了，外埠三七分成，新艺城这次是下了血本啊。” “那可不？”李亚东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椅上，呵呵笑道：“潘老板你们的外埠业务到底有没有这么弱啊，你要不表示一下，我可真跑了。” 潘笛生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知道他既然说出这话，就并没有跳槽的打算，心里多少有些小感动。 生意场上利益为先不假，但总归也有些情谊，就看有没有遇到对的合作伙伴。 “黄百名倒是没有夸大其词，我们德宝的外埠业务确实不容乐观，比不上他们新艺城，以及嘉禾。不过……”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看了李亚东一眼，见他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继续说道：“那是以前，我们德宝之所以外埠业务差，是因为片源不够，平均一个月大概才能出品一部电影，不是自家戏院，谁能拿你当回事？但现在不是有你们东方红这个高产户加盟了吗？” “我准备就拿你们这《古惑仔》六部曲，去开拓外埠市场，一个系列六部，而且本埠市场已经证明了观众喜欢，不信那些院线不就范，到时等外埠市场起来了，公司片源自然也会多起来，德宝就真能与嘉禾，以及新艺城，平起平坐了。” “敢情你都计划好了啊。”李亚东呵呵一笑，倒也听出一些弦外之音，不由问道：“那意思就是说，我这六部曲，你打算全部凑齐之后，再弄到外埠上映？” “对。”潘笛生点头，“所以外埠票房你不用担心，绝对不会比新艺城许诺给你的少。” “但关键得等啊……”李亚东一脸无奈。 “怎么，你很缺钱吗？”潘笛生诧异。 “你这不是废话吗，不缺钱我问你预支两百万干嘛？”李亚东白眼一翻道。 《古惑仔之猛龙过江》已经在拍摄，而拍戏自然是要钱的，他现在还哪来的钱？ 院线这边结账都是等影片落画之后，但拍戏的节奏肯定不能停，所以前段时间李亚东找潘笛生预支了两百万，给了吴志熊五十万，另外一百五十万给了刘为强，想必支撑到《古惑仔之人在江湖》落画不是问题。 “缺钱我给你啊。”潘笛生不以为意道。 《古惑仔之人在江湖》目前累计票房已经接近两千万，而且看市场反应，再坚挺十来天不成问题，倒是可以直接放映到六月中旬，然后《古惑仔之猛龙过江》大概也拍好了，来个无缝连接，想想就美滋滋。 按照五五分成的协议，除去李亚东之前预支走的两百万，目前他在德宝还有接近八百万存款，要真急需，不走公司流程，潘笛生就能拍板结给他。 却哪知李亚东摆手道：“那几百万有个什么鸟用。” 他想的是十月份的计划，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钱这东西自然是越多越好。 他火急火燎的拍电影是为什么？不就是因为拍电影来钱快，想拼命的攒钱嘛。 潘笛生情不自禁的蹙起眉头，问道：“你准备干嘛？” 联想到李亚东现在好像还在租房子住，又补充了一句，“买别墅？” “反正就是有用。” 李亚东也不好解释什么，十月份股灾的事情，他目前没有告诉任何人的想法。 潘笛生这人现在看起来虽然不错，但俩人认识的时间还太短，正所谓路遥知马力，到时真到了日子，如果他还能如此，李亚东倒也可以考虑拐弯抹角的给他透露少许信息，不说赚钱，至少让他少赔点。 潘笛生蹙起眉头思忖片刻后，托着腮帮子说道：“这样吧，我也不问了，你要真急需用钱，我可以借给你，两千万，够不够？” “可以啊潘老板……” 李亚东顿时乐了，起身拍了拍潘笛生的肩膀，打趣道：“你就不怕我拿着钱跑路？” “那你跑好了。”潘笛生白眼一翻，“我只损失两千万，你后面几部戏的赚头显然不止两千万，你说谁损失大？” “哈哈……不愧是潘老板，老谋深算啊！” 李亚东心里乐开了花儿，搓了搓手，对着潘笛生眨了眨眼睛。 “干嘛？”潘笛生眼珠子一瞪，“你不会现在就要吧？” “你这不是废话吗，有钱不拿，过期不候，趁你现在心情好不拿，万一你明天变卦了怎么办？” “……” 一个小时后，李亚东瑞士银行账户进账两千八百万，他不光把潘笛生承诺的两千万要了过来，还把《古惑仔之人在江湖》目前属于自己的那份票房收入，也一并搞到了手，弄得潘笛生脑子犯迷糊，一度真以为他要跑路呢。 又在德宝大楼喝了几壶茶后，等出来时，天色已经不早，看了看时间，四点一刻，联交所那边已经停市，想必齐虎也快到家了。 于是坐上机车，油门扭得轰轰响，一溜烟的往家的方向驶去。 黑色头盔里，李亚东眼神明亮，口中喃喃道：“是时候入市干一拨了。” 第两百六十二章 入手大酒店 大酒店集团的股价，还是在涨涨停停，偶尔还会跌上一拨，这种情况看似正常，但如果将它近一个月内的股价绘成k线图，研究对比一下，就不难发现其中蹊跷。 它的涨、停、跌，完全是有迹可循的，一拨涨幅之后，接下来必定会消停一阵儿，紧接着又是一拨涨幅，在稍稍引起专业人士的关注之时，又势必会开启新一轮跌幅。 真真假假，变幻莫测。 除非是李亚东这种重生人士，事先已经洞悉猫腻，对它刨根问底，刻意研究以外，其他人只怕很难透过表象，看清隐藏在背后的黑手。 大酒店狙击战中所蕴含的商机十分巨大，从理论上讲，李亚东甚至可以一下将整个集团的血吸干！ 别不信，等到时候刘銮熊攒够了股份，向大酒店集团提出全面收购时，股价肯定暴涨，没人会想到股市狙击手刘銮熊也会有啃不动的骨头，到那时，他再适时地去做空一把，两千八百万，加上几十倍杠杆，所能撬动的资本可谓恐怖，大酒店集团还不彻底玩完？ 令人遗憾的是，他实在回想不起来，这场狙击战的完整信息，实际上前一世也就是稍稍关注了一下，不像十月份的股灾，能洞悉到股灾爆发的具体日期。 而期货这种东西，风险和利益成正比，万一猜错了日子，自己跑去做空，股价却突然上扬几个点，别说赚钱，自己的老本都得赔得一干二净。 所以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干。 做空大酒店的路子显然行不通，也只能稳扎稳打，玩玩短线的样子。 特地等了一天，主要是等股价波动，期间李亚东还特地去了一趟中环这边的瑞银分行，预约大额取款。 隔天一早，就带着齐虎一起，先去银行拿了钱，然后来到联交所。 依旧找到第一次开户时的那个眼镜青年，他约莫看李亚东有些眼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毕竟联交所里人流量极大，李亚东又这么长时间没来，还能有点印象，已经算记忆力不错。 “李先生，你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眼镜青年在大屁股头电脑中，输入他提供的账户信息后，抬起头来笑着问。 “我想买入大酒店的股票。” “好的，李先生，你的账户中现有余额一万元，不知想买多少股？”眼镜青年问。 这一万元还是上次李亚东过来开户时，从刘銮熊的华人置业上赚了五千，再加上自己的本金五千，一直存在户头上没取出来，主要上次过来只是试试水，没有绑定银行卡，这次也会将这件事情办理一下。 他要是不说，李亚东都快忘记了。 李亚东却是没有马上搭话，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某一块电脑屏幕后，沉吟少许，道：“先买入一千股。” “啥？”眼镜青年眼珠子一瞪，心说你逗我玩呢，大酒店现在的股价是四十八块，一千股就是四十八万…… 李亚东也不说话，挥手示意了一下，旁边的齐虎会意，将提在手上的一个黑色皮箱，拿起来放在柜台上，然后直接打开…… 霎时间，眼镜年轻只觉得自己眼睛都闪花了，整整一箱子码放整齐的金牛，估摸足有四五百万。 他毕竟只是一个大厅服务人员，接待的都是散户，交易金额通常都是数千、数万元的样子，但凡单笔订单超过十万，那就不在他的业务范围之内了。 正待齐虎准备往出拿钱的时候，眼镜青年赶紧制止道：“李先生，你这已经属于大额交易，我们所里会提供专人为你服务，还请稍等一下，我马上通知我们的经理。” 说罢，就抬上拨出一通电话。 “哦？”这一点倒是李亚东没有想到的，还以为这个年代没有这么人性化的服务呢，既然如此，那就最好不过。 不大会儿功夫，就有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人赶了过来，了解情况后，热情的在前面引路，将李亚东二人带到大厅左侧的一间办公室。 里面坐着一位穿白衬衫、黑西裤，留着齐肩短发的女人，看模样能有二十七八岁的样子，化着淡淡的妆容，肤白貌美，标准的职场o。 她看到大厅经理走进，后面还跟着两个人，眼神不自觉的落到齐虎手中的黑色皮箱上，就知道有生意上门，赶紧站起身来，笑着打招呼，“两位贵宾好。” 李亚东笑着点头，齐虎却是不苟言笑，认真的履行着自己保镖的义务，眼神在办公室里四处打量：一套办公桌椅，桌面上摆放着一台电脑，还有些精巧的小物件，右侧靠墙的位置有一套沙发椅，前面是一方茶几，上面摆放着功夫茶具，再有一个书柜，没有后门，二十平米左右的空间，不算太大，没有发现潜在威胁。 “李先生，这位是小何，何诗涵，我们联交所里的金牌股票经纪，由她为你服务，绝对事半功倍。” “好。” 相较于大厅而言，这里无疑就是包厢，不仅静谧，而且还有专人提供服务，自然是极好的。 经理告辞离开后，何诗涵赶紧邀请二人落座，稍微咨询了一下，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击着，很快就进入了李亚东的个人账户。 “李先生，你看中的大酒店这只股票，市面流通股很少，股价相对较高，可不算什么好的投资对象。” 李亚东笑了笑，他因为坐在办公桌对面，所以看不见电脑屏幕，岔开话题问道：“现在股价多少？” “每股四十七块九。” “哦？”李亚东诧异，想不到这么会功夫，居然已经跌了一毛，看来他今天过来，确实没错，刘銮熊的套路差不多已经被他摸透了。 他这时就在想啊，要不要去玩两手期货，不过想想还是算了，刘銮熊可不是惹的，手上到底攥了多少大酒店股票，谁也不知道，稍微操作一拨，坑死他不偿命。 “何小姐，股价高点没关系，实不相瞒，我观察这只股票有一段时间，感觉还算稳健，应该不会错。” “稳健？” 何诗涵犹豫了一下后，还是回了一句，“李先生，作为你的股票经纪人，我觉得有必要提醒你一下，作为一只成熟型股票，大酒店最近的表现可实在算不上稳健，涨涨跌跌，相较于前几个月、包括去年来说，波动还是很大的，贸然买入太多，只怕有些风险。” 李亚东稍显惊讶，想不到这姑娘倒也看出了一点猫腻，显然平时没少下功夫，毕竟联交所里的股票足有数百只呢，一般人、哪怕是业内人士，以大酒店现在算不上“出格”的波动，应该还不至于这么敏感。 当然，她能洞悉的情况，大概也仅限如此。 要是每个人都如她所想，认为大酒店不适合买入，那刘銮熊可就要笑抽了。 为啥，因为没人跟他抢啊。 他巴不得手持大酒店股票的散户们，赶紧抛呢。 不然他怎么吸收股份？ “嗯……谢谢你的提醒，不过，我还是相信我的直觉。” “其实……李先生，我看你的账户交易记录只有两笔，应该是初涉股市，如果有投资意向的话，我这边倒是有几只不错的股票可以推荐给你，比如长和系的几只股，以及你之前玩过的华人置业，都很不错。” 这几只股票，李亚东当然知道好了，但买来小打小闹可以，想赚大钱，无异于痴人说梦，就是因为太稳健。 笑了笑后，摆手道：“何小姐，谢谢你了，看得出来你是一个很出色的股票经纪人，但我就是看中它了，其他的股票，目前不会考虑。” “那……好吧。” 既然人家客户将话说到这份儿上，何诗涵也不好再坚持，即便以她的眼光来看，大酒店想要大涨的可能性很小，不过股市上的事情，谁又能说不准呢？ 而且，作为她们股票经纪人而言，给出适当的建议是职业素养的体现，不过最终，还是得尊重客户的意愿。 “李先生，那你打算买入多少？”何诗涵笑着问。 “现在出货的人多吗？” 何诗涵敲击了几下键盘后，回道：“不算太多，刚才也说了，这只股票的发行量很少，不过今天还好，因为开市之后股票有下跌的趋势，目前市面上倒是有几手货源，大约三千股的样子。” “三千股？”李亚东沉吟少许后，说道：“那行，我全要了。” “啊？”何诗涵微微一怔，诧异道：“李先生，你确定吗？” 要知道三千股，也就是一百四十多万，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确定。”李亚东点头，虽然知道股价今天还会跌一些，但现在不抢，只怕过一会儿，就轮不到他了。 毕竟苍蝇再小也是肉啊，刘銮熊显然比他更想要，迟早是要出手的。 而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收货，只怕是为了掩人耳目罢了。 否则别人一卖，你就买，那样意图未免也太明显了。 他又不是李亚东，李亚东明着买，躺着买，即便大酒店那边知道了，也不会有问题，他就是个纯散户，人家巴不得他买呢。 第两百六十三章 挖人 这次提过来五百万现金，也没有带回去的打算，直接让齐虎全部存进了股票账户，弄得何诗涵盯着他猛瞧了几眼。 她即便做的是大客户交易，但像这样的散户，平常也不多见。 庄家手笔确实大，却不会来联交所交易，他们一般都有自己的团队。 五百万，是什么概念？ 在一九年的香港，等于半幢山顶别墅。而能住进那里的人，香港人会有一个称呼，谓之“豪门”。 何诗涵原本还在想，这个名叫李亚东的年轻人，是自出香港那个豪门，可查看过他的身份信息后，就更加意外了，他居然是港大留学生，意思就是说，他不是香港人。 “李先生，又有一批货，不过对方设了出货价。” 三千股到手后，仅仅五分钟，市面上再次流出五百股。 而大酒店的股价现在依旧维持在四十七块九不变，对方设的出货价却是四十八块二，涨了三毛。 李亚东没好气的笑了笑，“还真是够鸡贼的。” 想了想后，回道：“别理他，先凉一凉。” 他虽然急于收购大酒店的股票，却也没有便宜投机倒把的人的想法。 何诗涵点点头，她的想法也是如此。 半个小时后，这五百股的出货价，开始下调，变成四十八块一，降了一毛。 李亚东笑而不语，何诗涵也没再询问。 然而，没过几分钟，大酒店的股价下跌一毛，变成了四十七块八。 几乎只是一瞬间，那五百股的所有者，大概有点慌，直接取消了设价。 “收了。”李亚东看了何诗涵一眼，示意道。 “好的。” 这还不算完，三千五百股到手后，大酒店的股价在短短一个半小时内，再次跌去两毛，降至四十七块六毛。 这令一些炒短线的股民，再也不敢拿捏，纷纷抛售，市面上突然出现十几手货，但都不多，最多的一手才八百股，真正的散户无疑。 “李先生，我觉得可以再等等，离上午收市还有半个小时，或许还会有一次降幅。”何诗涵建议道。 李亚东抬手看了一下时间，想了想后，点点头。 等到十一点五十五分，距离收市仅有五分钟，降幅没有等来不说，货源忽然开始变少。 李亚东原本正坐在沙发椅上，优哉游哉的喝着茶水，得知消息后，立马起身凑到电脑前，忙不迭的问，“什么情况，难道交易取消了？” “不。”何诗涵摇头，“除了我们外，还有人瞄准了这只股票，开始扫货了。” “我去……”李亚东用屁股想都知道是谁，原以为对方一上午没动静，或许是看不上这些芝麻绿豆，但显然，他错了。 “抢！” “了解。” 何诗涵应了一声后，如同白葱一般的手指，在键盘敲得噼里啪啦的响，整整持续了一分多种后，声音才停下。 “李先生，对方很专业，而且恐怕不止一个操盘手，我们只抢下四手，总计一千二百股。”何诗涵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一千二百股，嗯……可以。”李亚东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这姑娘说别人专业，自己又岂是等闲？ 对方是谁，她不清楚，但李亚东却知之甚详，毫无疑问就是刘銮熊的技术团队，人家团队协作，总共也就二十手不到的货源，她居然还能抢下四手，这份能耐，着实不算小。 这一上午，可谓花钱如流水，总共拿下大酒店的股票四千七百股，花了李亚东两百二十多万。 “何小姐，中午一起吃个饭吧？” 李亚东笑着发出邀请，人家姑娘帮他盯着电脑看了一上午，请吃个饭，也是应该的。 当然，他还有一些小心思，想探探这姑娘的口风，这姑娘是个人才啊。 何诗涵犹豫了一下，她本没有和客户吃饭的习惯，但想想现在是白天，而且对方的笑容也很真诚，鬼使神差的也就答应下来。 三人出了联交所后，也没走远，就在附近找了一家西餐厅。 齐虎很识趣的坐到了旁边的桌子上，这令何诗涵不禁微微蹙眉。 李亚东怕她多想，赶紧解释道：“何小姐别误会，他是我的保镖。” 听他这么一说后，何诗涵就了然了，就说这人怎么好像不太爱说话。 不过，如此说来的话，这位李先生对自己的保镖倒挺不错，不仅能一起坐着喝茶，言谈举止似乎也想对待朋友一样。 她见过不少老板，身后的保镖在与他们一起的时候，根本没有落座的资格，杵在旁边像个木头桩子一样。 都说从细节上，能看一个人的品性，这也令何诗涵对这位身份有些神秘的李先生，多出了一丝好感。 李亚东点了一份牛排，何诗涵要了一份意面。 原本有意开瓶红酒，可何诗涵以下午还要上班为由拒绝了，李亚东也不勉强。 “何小姐，你的从业时间应该不短吧？” 光吃饭肯定有些尴尬，李亚东适时地找了个话题。 “确实不短，算算时间也有六七年了，大学毕业后就进入了投行，从交易员做起，去年四会合并后，才进入联交所。”何诗涵笑着回话。 她吃饭的姿势很优雅，细嚼慢咽，从这一点上不难看出，家境应该挺不错。 “原来如此……” “对了，李先生，其实我挺好奇的，联交所里这么多股票，为什么你偏偏看中了大酒店，这只股票就投资的层面来讲，只要是业内人士都不难看出，并不是什么好的选择。而且，最令我好奇的是，居然还真有行家出手扫货，跟你抢，呃……” 她说到这里楞了一下，示意到自己说错话了，赶紧解释，“李先生，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哪个意思？”李亚东看了她一眼后，笑着问。 “……” 何诗涵微微有些无语，心想这人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呢？这话让她怎么接？ “呵呵……”看她有些吃瘪，李亚东笑着摆手，“无妨了，你说得没错，我确实不算什么行家，就是一个股市小白。”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然后继续说道：“但我感觉吧，自己有这方面的天赋，你信不信，不出两个月，大酒店肯定会有一拨暴涨？” “不……信。”何诗涵摇了摇头。 股市中倒也不是没有那种气运逆天、直觉敏锐的天才式人物，但那种人，绝不会一抓一大把。 “那要不……咱俩打个赌？”李亚东笑着问。 “打赌？” 何诗涵心里升起一丝警惕，下意识的回道：“赌什么？” “就赌大酒店两个月内会有一次暴涨，如果我输了，给你一千股他们的股票。怎么样？” “一千股？” 何诗涵诧异得看了他一眼，要知道，按照大酒店现在的股价，那可是四十多万。 “那要是我输了呢？” “很简单。”李亚东呵呵一笑，“我接下来想组建一家投行，你过来帮我。当然，待遇绝对比你在联交所好。” 这件事情也是李亚东临时想起的，就是因为感觉眼前这姑娘是个人才，原本按照他的想法，等到十月股灾时，找一家知名投行，物色几位专业操盘手，一起合作一把。 不过现在想想，倒不如自己组建一个团队，免得到时候还要仰人鼻息，谁知道会不会出什么纰漏？ 再说了，有一家自己的投行，将来很多事情，或许会事半功倍得多，等手上不差钱后，他倒是有意在香港置办一些物业，到时免不了会涉及一些金融战，这时自己麾下有人，无疑方便不少，指不定还能省下一大笔钱。 “你的意思是……让我跳槽？”何诗涵等着大眼珠子望着他。 她从事股票业务这么些年，也不是没有人挖过她，但第一次见面就发起攻势，这么猴急的，还真是第一次见。 “对。”李亚东笑着点头。 何诗涵呵呵一笑，“首先得感谢李先生这么看重我，不过……李先生，你知道我年薪多少吗，我可是很贵的。” “没事，再贵我也请得起。”李亚东信心十足，心想：贵，才说明你有价值，不贵我还不请呢。 等到十月份，老子再不济，总该也能混个亿万富豪的名头，你就是金子做的，撑死了也就百来斤，买下都不成问题。 “那就等李先生赢了再说吧。”何诗涵苦笑摇头，心里没由来的蹦出一句话——初生牛犊不怕虎。 她见过太多人曾经家财万贯，然而，一头扎进股市里，等能脱身出去之时，全身大概只剩一个裤衩。 一入股市深似海，从此钞票识君，君不识。 眼前的这个年轻人，玩股票的魄力她是见识到了，几百万扔出去眼睛都不眨一下，这要是真被他赌对了还好，要是错了，不管他有多少家底，也不足以填补股市那口噬人的黑洞。 这也是为什么她从业这么多年，帮人买卖过无数只股票，自己却从不买的原因。 当然，还有一点，她对自己家庭目前的状态，以及当下的生活，都很满意。 既然没有野心，自然也就不存在风险。 第两百六十四章 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ps：犯了一个低级错误，感谢“扇床”书友提醒，已改正。 —— 下午股市开盘后，李亚东吃一堑长一智，只要有人平价出货，立马就收，稳赚不赔的买卖，不在乎那一毛两毛。 由于大酒店今天一路跌幅，相较平时而言，甩货的人还算不少，所以临近收市时，他已经入手将近十万股，五百万也几乎花光。 “李先生，你明天还过来吗？” “不了，你帮忙看着就行，还是那句话，只要平价的货，有多少收多少，钱如果花光了，就电话通知我。” “……好。” 何诗涵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此人一次性往账户里注资两千万，这样的大手笔，饶是她，都有些心惊胆战。 奈何关于风险之类的话，已经跟他说过好多遍，他却根本不听，也只能照办。 李亚东接下来确实没空，这两天公司那边差点没炸开锅，本来登门拜访的人就多，他又在《东方日报》上投了招聘广告，每天过来应聘的人更是多不胜数。 公司里留下了一堆简历，还等着他一一审核呢，其他岗位也就算了，公司主要部门的几位管理者，绝不能马虎。 心心念念的一笔投资终于开始，就等着开花结果，其实能赚多少钱还是其次，主要那种洞悉商机并加以验证的感觉，令李亚东很是享受，拥有这样人无我有的优势，这辈子再混不出个人模人样，那就没天理了。 李亚东的心情是很不错，骑着机车，载着齐虎，慢悠悠的往家的方向驶去，然而此时，在维多利亚港对面的九龙半岛，华人置业大楼的第十三层，一间开放式的办公室里。 七八个西装革履的青年男子，却是个个愁眉苦脸。 “到底什么情况，怎么突然多了一个扫货的？” “你问我，我问谁去？” “难道对方发现了我们的动机，开始回收流通股？” “不可能，对方就算真要回收，也不可能跑到联交所交易。” “那就奇了怪，大酒店单股价格这么高，股价在我们的控制下，波动幅度也不大，又不是什么香馍馍，谁吃饱了没事干，去扫它的货干嘛，而且一天就狂砸几百万进去。” “……” 众人七嘴八舌的讨论中，百思不得其解。 他们暗中吸收大酒店市面流通股的事情，原本进行得很顺利，却哪知半路杀出一个程咬金，仅仅一天，就疯狂吸走十万股。 他们倒是想抢，却不敢明目张胆的去抢，也只能偶尔冒头收割一拨，因为他们见不得光，最害怕的事情，就是引起大酒店方面的注意。 所以每次扫货，都尽量伪装成市场正常交易。 而对方，显然就没有这方面的顾忌，此消彼长之下，他们还怎么去跟人家斗？ 最可怕的是，对方的资金似乎很充裕的样子，如果接下来天天如此，那他们的计划还怎么实施？ 可以说，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家伙，完全打乱了他们的阵脚。 “你们说，这件事情要不要汇报给老板？” “我看……还是再等等吧，我们现在掌握的信息并不多，冒然汇报给老板，只怕不太好，谁知道对方是不是玩票，今天心血来潮扫一拨，明天就熄火了呢？” 此言一出，立马就得到好几人的附和，都是在职场摸爬滚打的人，多少明白一些上位者的心理，而且他们的刘老板，最讨厌的就是不确定的信息。 但也有人提出反对意见。 一位年纪看起来相对稍长的人，蹙眉说道：“我觉得吧，还是汇报给老板比较好，你们得考虑另外一个问题，对方如此疯狂的扫货，假如已经引起了大酒店方面的注意呢，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他毕竟只用了一个户头，一天吸收十万股，算得上一个准大户。”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眼神扫视过在场同样纷纷蹙起眉头的另外几人，然后接着说道：“退一万步说，大酒店今天还没有上心，可如果那家伙明天、后天，还是这样，想不引起他们注意都难，到时肯定会对股市加以监控，那就麻烦了，我们的计划将很难实施，说不定还有暴露的危险，真要出了事，这个责任没人背得起，所以我觉得还是要防患于未然，先跟老板打个招呼，这样即便出了事，也不至于怪罪我们。” “是啊！” “还是陈哥想得周到。” “对，就这么办。” 众人恍然，纷纷点头，这件事情可大可小，陈哥无疑考虑到了最坏的结果，而这个结果非常沉重，在场没人能背得起，要知道，他们刘老板为了此次计划，联合丽新发展的林老板，狂砸进去几亿港币！ 任何一点纰漏，都是能要人命的事情。 意见达成一致后，由陈哥作为代表，给老板打了一个电话。 很快电话接通，陈哥原原本本的告知今天的情况。 “有这种事？” 他开的是免提，众人围成一圈，听到老板的语调明显升高，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喘。 “是的，刘总，对方疯狂扫货，势头很凶，我们没敢明目张胆的争抢，以至于今天让他吸走了将近十万股。” 电话那边沉默少许后，听不出喜怒的问道：“有查出是什么人吗？” 陈哥回话，“已经调查过，交易是在联交所里完成的，推测应该是个散户。” “散户？” 电话那头的声音显得有些诧异，又是一阵沉默，半晌后，吩咐道：“这样，你们明天先按兵不动，切记，没得到我的命令之前，绝不能动！密切留意对方的动作，如果他继续扫货的话，第一时间通知我。” “明白，刘总。” 此时，在皇后大道东段，一辆行驶中的迈巴赫轿车后座上，一个国字脸的中年人，收起在这个年代还十分罕见的大哥大，表情显得有些愠怒。 在他旁边，坐着一位国色天香的美女，但凡是香港人，对她应该都不陌生，她被誉为“亚洲第一美人”，日后还会被美国《pop》杂志，评选为“全球五十位最美丽的名人”之一。 “怎么了，看你接完电话后，脸色有些不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唉……”刘銮熊叹了口气，揉着略显酸胀的额头，回道：“半路杀出一个程咬金，说不定要坏我大事。” “啊？”女人诧异了一下，她很清楚，如果能被身旁这个男人定义为“大事”的事情，那绝对非同小可。 “行了，你别担心，我会想办法把它解决的。”刘銮熊怜爱的拍了拍她白嫩的大腿。 “哦……”女人顺势倒进了他的怀抱，如同小鸟依人一般。 …… 翌日，李亚东一早就带着齐家兄弟一起，来到公司，这让比他们来得更早的小黄牛，不禁长出口气。 她正在打扫卫生，手里拎着一只拖把，公司地面已经拖完一半，可见起得有多早。 “不错，中午给你加个鸡腿。”李亚东呵呵一笑。 “切，一个鸡腿就想打发我？” 小黄牛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放下拖把走过来，从直筒牛仔裤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笔记本，“你上次自己说的，拖一次地五十，擦一次玻璃三十，倒垃圾二十，收拾桌面十块……我可全记下来了，你别想赖账。” “……” 这话李亚东确实说过，当初叫她过来兼职时，在她家饭桌上逗她玩的，想不到她居然真上了心思。 天地良心，她过来兼职，李亚东可是给了工资的好不，一天两百块，日结！ 李亚东一把抢过她的小笔记本，随手翻了翻，脑袋上的黑线就越来越浓，连给圆珠笔换笔芯这种事情，她都记了下来，虽然没写多少钱，但确实记下了。 “小黄牛，你要不这么抠，咱俩还能是朋友。” “那不行，私下是私下，在公司里，你就是老板，我就是员工，没有什么朋友，员工干了活儿，老板就要付工钱，天经地义的事情。” “……” 李亚东直接被她搞无语了，苦笑道：“好好……你赢了。” 小黄牛见他摇着脑袋向办公室走去，对着旁边同样苦笑不止的齐家兄弟，做了个胜利的手势，她可是知道东哥最近在电影上赚了大钱，那她凭劳动从东哥手上赚点小钱，有错吗？ 劳动最光荣，赚钱有底气，我不劳动谁劳动？ 嘿嘿一笑后，小黄牛再次拿起拖把，如同一只勤劳的小蜜蜂一样，开始了自己积少成多的赚钱生涯。 第两百六十五章 黑衣人 办公桌上的简历码成一摞，足有十几公分的高度，李亚东一看头都大了，不过为了早日脱离苦海，也只能静下心来仔细查看。 他手里拿着一只红芯圆珠笔，一边看着，一边做记号，例如办公室员、清洁阿姨这样的岗位，看看照片，感觉有些眼缘，也没有太多讲究，花了大约半个小时，基本敲定下来。 难就难在几个经理岗位，这关系到公司未来的发展，马虎不得，但凡应聘经理岗位的人，工作履历，李亚东是必须要看的。 相较于大陆而言，这个年代的香港市民，平均学历确实很高，有底气应聘经理岗位的人，基本都是大学生，就连硕士化的也有好几个。 这些倒也是聪明人，看中的绝不可能是东方红影业目前的规模，而是未来的发展前景。 合适的人才的确不少，这也使得李亚东无法轻易的做出决定，抱着优中择优的想法，耐着性子一份接一份的看着。 临近中午的时候，小黄牛过来敲门，说是外面来了位嘉禾公司的高管。 李亚东接过名片一看，居然还是位副总，也不好拿捏，只能接见一下。 他来此的目的，倒是与之前黄百名如出一撤，也想着用外埠市场的优势，将东方红影业拉拢到自家阵营。 可李亚东现在已经与潘笛生交涉过，知道德宝方面有自己的计划，也不会亏待他，自然不可能再有改弦易辙的想法，很干脆的拒绝了他。 这也令嘉禾的这位陈姓副总，一脸惋惜，悻悻而去。 等他走了后，李亚东又给黄百名的办公室，去了一通电话。 这两天一门心思的扎在股市中，倒是忽略了此事，要不是这位陈总突然上门，还真不一定能想起来。不管怎么样，既然答应了人家，肯定要回复一下。 “李总，你真的想清楚了，说实话，你的决定令我很惊讶。” 黄百名虽然刻意隐藏，但声音里的那股失落感，任谁都听得出来。 “是的，黄总，我已经决定好了，我是一个很重情义的人，在我窘迫之时，德宝伸手拉了我一把，没道理现在小有名气，就要离人家而去，那不是我的作风。”李亚东淡淡回话，倒是没有透露潘笛生接下来的外埠拓展计划。 这事关系到他的切身利益，就算潘笛生不说，他也知道保密，免得嘉禾与新艺城再使什么绊子。 黄百名再三试探过后，百分之百的确定他真的注意已定后，长长的叹了口气，道：“东仔，没能看清你这颗明珠，的确是我的过失，但愿我们以后还有合作的机会。” “嗯……我会考虑的。” 李亚东倒也没把话说得太死，正所谓做人留一线日后好想见，总归不是坏事。 …… 嘉禾与新艺城两方的挖墙角计划，相继以失败告终后，纷纷开启了应对措施。 这两家巨头也不是吃素的，不可能将全部希望都押宝在拉拢东方红影业的事情上，对于他们而言，永远都有b计划。 一时间，香港各大知名编剧，几乎全都接到了剧本订单，而东家只有一个要求：题材必须类似于《古惑仔之人在江湖》。 以相同题材的影片，对应《古惑仔》六部曲的狂轰乱炸，这也是两家巨头不约而同想出来的最好办法。 当然，这件事情李亚东暂时肯定是不知道的。 退一万步说，就算知道了，他也不会在意。 恕他直言，真要斗的话，这个年代的所有编剧，国内国外的，他全没放在眼里。 中午依旧是吃的盒饭，这次换了一家餐厅，送过来的是烧鹅饭，总归还算地道。 吃完饭后，李亚东继续回到办公室查看简历。 又花一个多小时后，总算是将所有简历全部看完，几个经理岗位，心中大致已经有了人选，但唯有最重要的运营经理的岗位，他却依然在两份简历间徘徊不定。 一份简历是男性，二十九岁，刚从国外归来，耶鲁大学，工商管理硕士学位。简历漂亮得一塌糊涂，有过两家世界五百强公司的任职经验。 说实话，李亚东都觉得这样的人来他公司，有点大材小用的意思。 如果简历完全实属的话，那这人绝对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另一份简历，是位女性，高中毕业。 看起来似乎与上面那位男士完全不在一个级量，然而，李亚东却还是在一大摞简历里，将她的这份择了出来，留到最后。 无他，因为这个女人名叫陈家英。 原本李亚东看到这份简历时，还感觉很诧异呢，在香港这个大学生多如狗的地方，一个高中学历的人，哪来的勇气与一票大学生、甚至是硕士生们，竞争这个公司一级经理的岗位呢？ 直到仔细看过她的工作履历后，李亚东才终于想起这个人是谁。 陈家英，日后会被人誉为“娱乐圈十大经纪人之一”，与王金花、常继虹等人齐名。 或许有些人对她还不算熟悉，但如果说到她一手带出来的三位明星，恐怕就无人不知了。 陈家英的特点就是专一，她的经纪人生涯中只带过三位明星，但仅仅这三个人，便奠定了她在娱乐圈中的地位，他们分别是：陈佰强、王非，以及陈亦迅。 无一不是天王巨星。 她有意从事影视行业，倒也并不奇怪，因为她本就是影视行业出身，早年在tvb做过助导，后来还做过监制，算得上一位影视业的资深人士。 唯一令李亚东不解的是，她现在不应该是陈佰强的经纪人吗？ 而陈佰强眼下在香港，绝对是炙手可热的当红歌星，怎么会突然跑到他的公司应聘运营经理？ 莫不是俩人吹了？ 关于陈佰强名字，她的工作履历中倒是没有透露，只是简单的介绍来一下有做过艺人经纪的经验。 她既然没提及，想必是不怎么想说，李亚东也懒得去管人家的私事。 他现在考虑的是，一位是高学历人才，一位业内资深人士，到底该选哪一个？ 高学历的那位哥们儿，缺点是没有影视行业的经验，优点是可塑性很高。 而陈家英，则正好与他相反。 思忖良久后，李亚东最终还是更倾向于陈家英，因为他急需一个靠谱人的来接受公司事宜，好将他解救，倒是没有心思费时费力的去培养一个人。 心里有了想法后，也就没什么好犹豫的，将资料整理了一下后，唤来小黄牛，将自己挑出来的几份简历，交到她手上，“打电话让他们明天过来面试。” “哦。” 小黄牛下意识的接过后，忽然想到什么，笑嘻嘻的问，“东哥，我以后毕业了，你也请我来上班好不好？” “你不是已经在上班了吧？” “哎呀，我是说正式上班，有职位的那种。”小黄牛跺了跺脚。 “哦？”李亚东没好气道：“还职位，你想要什么职位？” 小黄牛两根食指摆在胸前绕着小圈圈，弱弱的回道：“部……部门经理，你看行吗？” “就你？”李亚东眼珠子一瞪，“做部门经理？” “我……怎么了？” 小黄牛挺了挺颇具规模的胸脯，一副不要小瞧我的模样，但嘴里支支吾吾的话，却暴露了内心的不自信。 “我看你啊，也就适合扫扫地，一次五十块，多好啊，一天扫个十次，日薪五百，月收入轻松过万。”李亚东撇撇嘴道。 “你……” 小黄牛显得有点抓狂，叉着小蛮腰道：“你不要瞧不起人！” 李亚东见她小鼻子都开始抽搐了，害怕真的撒了猫尿，及时地圆了一句，“行了，行了，等你毕业了再说吧。” 天长日久的相伴下来，每天还在一个桌子上吃饭，他早就把这丫头当成妹妹了，只要她愿意跟着自己干，怎么可能亏待她？ 上次还想着让她去演小结巴的来着，只是她自己不愿意罢了。 不得不说，这丫头虽然抠门到了一种骇人听闻的程度，但在某些事情上，还是挺有原则的。 “就知道东哥最好了。”小黄牛瞬间满血复活，撒娇般的揽住李亚东的胳膊。 李亚东是真的喜欢这丫头，两世为人，也没个妹妹，权当捡了一个，怜爱的摸了摸她的脑壳。 在办公室坐了一天，感觉身体都僵了，跑到外面的综合办公室里，与齐家兄弟，以及几位兼职的学妹们，唠了会儿嗑。 姑娘们粘着让他请下午茶，左边胳膊上扒一个，右边胳膊上扒一个，腿上差点没吊一个，李亚东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架势，只好掏钱让齐虎去卖了。 或许是由于李亚东两天没来公司，今天登门拜访的人倒不是很多，临近下午四点时，已经没人了。 等下午茶买回来后，一帮人很没形象的坐在综合办公室里大快朵颐，有说有笑的，一直吃到快下班时，门外突然走进两名彪熊大汉。 黑衬衫、黑西装、黑皮鞋，还都带着黑墨镜，一身的黑。 而看到这俩人时，齐家兄弟瞬间从办公椅上弹射而起，迎了上去…… 第两百六十六章 会面 突然杀出两位不速之客，而且还来势汹汹的样子，几名姑娘顿时有点被吓到了，纷纷向远离门口的窗台靠去。 小黄牛原本跟着她们一起退了过去，但望着办公桌上还剩下的半盒蛋挞，硬着头皮又走了回来，发现并无危险后，大喜过望，抄起蛋挞盒就跑…… 看得李亚东不由一阵无语。 “谁是李亚东？”两名黑衣人中的一人，微微侧头，大概是隔着墨镜在办公室扫了一圈，对着空气，硬生生的问道。 “你们是什么人？”齐龙上下瞅了他们几眼，同样言语不善的问道。 俗话说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看这二人的打扮，明显不善茬。 “我是谁不重要，叫李亚东出来，我们老板要见他。” “哟呵，你们老板是哪根葱啊，要见我们东哥，让他自己过来！”齐龙眼珠一瞪。 齐虎还下意识的侧头看了一眼，见东哥双手环胸，低笑不语，心里顿时稳了，也跟着吼了一嗓子，“就是，让他自己过来！” “你们两个又是哪个葱，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一听这话，黑衣人顿时怒了，脚步向前一跨，有种一言不合就开干的架势。 也就是看对方俩人肌肉虬结，丝毫不逊色于他们，否则直接就一拳挥了过来，老板在他们心中，那绝对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存在。 齐家兄弟哪里会怯他，同样齐刷刷的向前跨出一步，丝毫不甘示弱。 这时，李亚东淡淡说了一句，“出去动手，别打坏了我的家伙什儿。” “是，东哥。” “哦，你就是那个李……” “李什么李，李你妹啊，给老子滚出去！” 那名黑衣人正准备说点什么的时候，齐家兄弟已经动手了，一人对付一个，如同推土机一般，直接将俩人推到了外面的廊道里。 很快，便有一阵拳脚声传来。 声音着实不小，但结束的也很快，约莫也就二十来秒，齐家兄弟拍着手，毫发无伤的走了进来。 “没劲，块头是不小，可惜是个软架子。” “就是，还以为多牛，幸好我卸了点力气，不然一记鞭腿就能抽断他两根肋骨。” 李亚东看着俩人一脸不屑的模样，不由笑了笑，“打发走了？” “那还能不走？不走废了他。”齐龙嘿嘿一笑。 “东哥，没问题吧？”齐虎下意识的问。 “没事。”李亚东摆摆手，丝毫不在意。 如今的他，已经不是刚来香港那会儿，要人有人，要钱有钱，那夜被迫前往九风棋牌的事情，不可能再上演。 他也懒得去理会到底是谁要找他，单是这态度，他就不想见。 不管对方是谁，他自认白道黑道，随便他玩。 哪怕是李超人又怎样，他的公司又没上市，能奈他何？ 有种就扶持一家影视公司来挤垮他啊，或是让三大院线不要理他，可能吗？ 根本不带怂的！ 至于黑道，就更别提了，以他现在跟铜锣湾杠把子的关系，中环离铜锣湾这么近，一通电话过去，不出十分钟，就能喊来上百号人。 蓦然之间，他居然在香港已经站稳了脚跟。 …… 十分钟后，在距离港湾大厦不远的一家高端会所里，刘銮熊望着鼻青脸肿的两名手下，略显诧异道：“怎么回事？” “老板，那个李亚东不简单，身边有两名保镖，身手极为了得，我们……不是对手。” “哦？”刘銮熊微微眯眼，道：“你们过去才十来分钟吧，除去路上的时间，意思就是说……对方没几下就把你们撂倒了？” 不怪他有些惊讶，他自己有一家拳馆，而贴身的四名保镖，都是从拳馆比赛里选拔出来的，虽然比不上职业的，但在业余的拳击比赛里，也是能拿到名次的那种，居然这么轻易被对方撂倒，可见对方身手何其了得？ 两名保镖羞愧难当，满脸通红，实在没脸回话。 “行了。”刘銮熊摆摆手，岔开话题问道：“见到那个李亚东了吗？” “见了。” “你们没说我找他？” “没……没机会说。” 一名保镖红着脸道：“我原本是想说的，可他根本不问青红皂白，直接让保镖对我们动手，所以……” 这时，另一名保镖还弱弱的插话道：“老板，而且他的手下还说……说要见他们东哥，让您自己过去……” “哼！” 刘銮熊一巴掌拍在真皮沙发的扶手上，面色愠怒道：“好大的口气！” 他既然能找到东方红影业公司，自然已经对李亚东的身份了如指掌，一个才拍了一部电影的小影视公司老板而已，若非这次事关重大，平常这种小角色，根本就入不了他的眼。 “老板，要不要我们也过去？”这时，杵在他身后，一直守候在这里的一名保镖，轻声问道。 在他看来，对方的保镖就算再厉害，也不可能敌得过他们四人联手。 “算了。”刘銮熊思忖少许后，摆了摆手。 他与对方无冤无仇，此次找对方也是有事相商，倒没必要把关系弄得太僵。 突然站起身来，还没由来的笑了笑，“这么有意思的年轻人，倒是不多见了，我倒想看看，这个大陆仔入港不足半年，到底有什么能耐，把生意做得风生水起。” …… 五点钟下班后，几位姑娘先走了，李亚东打了好几通电话，好容易联系到了刘为强，了解了一下剧组那边的情况，听说郑一健拍打戏不小心扭伤了脚踝，倒是有意过去探望一下。 正准备关门的时候，廊道里的电梯门突然打开，走出来一群人，为首的是一位国字脸中年人，身后还有两个“老相识”。 “我去……嫌哥们儿刚才下手不够重是吧，还敢来？”齐龙一看到这俩人，顿时火冒三丈，他自然不认识刘銮熊。 但李亚东看到这个国字脸中年人时，却是显得十分诧异，对于此人，他当时不陌生了，这家伙可是财经报纸，包括娱乐周刊上的常客。 刘銮熊突然登门，这倒是李亚东没有想到的事情。 “阿龙。” 他淡淡的吐出两个字后，齐龙顿时会意，身形向后撤了一步，不再说话。 “你认识我？”刘銮熊饶有兴致的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人。 “刘老板这不是说笑吗，香港还有人不认识你？”李亚东淡笑着回话。 “但我听说，你对我的保镖不算友好啊？” “那刘老板怎么不问问你的保镖，他们过来请人的态度合适吗？” 听他这么一说后，刘銮熊才下意识的向身后探去，两名鼻青脸肿的保镖，顿时把头埋进胸口。 “李先生，莫非就打算站在门口跟我说话？” 李亚东约莫知道到他是因为股市的事情而来，但具体是什么目的，一时还不好揣测，笑了笑，做了个请的手势。 一分钟后，李亚东的办公室里。 两人在简易的沙发椅上相对而坐，齐龙倒了两杯茶水进来后，便退了出去，房间就剩下他们二人。 “李先生的发迹速度，倒是有够快啊，短短几个月，就把香港娱乐圈搅得风起云涌。”刘銮熊四处张望了几眼后，笑呵呵的说道。 “比起刘老板，我这只是小打小闹，不值一提。” 刘銮熊见他不卑不亢的模样，越发感觉好奇，资料上显示，此人今年才二十二岁，而以他今日今日的地位，能与他独处一室，还表现得如此从容的年轻人，可着实罕见。 他猜测这个年轻人应该是出生于内地的大家族，不是商业类的，而是官宦世家，因为内地的私营企业实在不成气候，以当前的政策，也注定成不了气候。 如此才能解释，在这样的一个年纪，为什么有这份从容。 还有，为什么会有两名身手如此高绝的保镖。 刘銮熊越想越是这样，脸上的笑容倒是更甚几分。 如今《中英联合声明》已经出台，香港回归已成定局，结交一些内地权贵，特别是军方势力，在他看来，绝对有益无害。 第两百六十七章 谈判 李亚东见刘銮熊半晌不说话，盯着自己眼神还有点“暧昧”，顿时打了个激灵，据说这家伙有些特殊癖好，光想想就挺重口的，干脆率先入了正题，寻思着早点将他打发走。 “刘老板，你今天的到来，倒是令我十分诧异。” 这是比较委婉的说法，不委婉的说法就是：你特么的来找我干嘛？ “李先生有所不知……” 刘銮熊呵呵一笑，“其实我比你更诧异。” “哦，此话怎讲？”李亚东大概知道他的话中所指，不过大酒店方面的事情，肯定不能让别人知道他未卜先知，也只能装疯卖傻。 只是他很奇怪，自己吸收点大酒店的股票，碍到刘銮熊什么事了，自己手头上的那点股票，对他来说应该只是九牛一毛而已，根本影响不了大局。 莫非这家伙自己想杀猪分肉，连一口汤都不愿意留给别人，那未免就有些过分了。 “李先生在电影上面赚了钱，有意投资股市，这一点本无可厚非，但令我好奇的是，市面上这么多股票，李先生为什么偏偏选中大酒店？” 刘銮熊说完这么话后，笑眯眯的望着他，双眼一眨不眨，试图从他的表情中寻到一丝蛛丝马迹。 可这家伙厉害是不假，李亚东也不是吃素的，真论心理年龄，如今四十岁不到的刘銮熊，还得喊他一声“叔”呢。 岂能这么容易被他看出端倪？ “哦，原来刘老板是为这事而来啊……” 李亚东佯装有些恍然，眼珠子盯着刘銮熊打量了一阵儿后，不由嘿嘿一笑，岔开话题说道：“如此说来，我随手抓的阄，倒是抓对了，要不然刘老板今天也不会过来。” “抓阄？”刘銮熊不解。 “对。” 李亚东笑着说，“手上有些闲钱，放着也是放着，倒不如拿出来投资，我觉得股市就很不错，可我又不懂，那能怎么办？就把几家背景深厚的大公司名写在纸上，然后随便抓一个，这不就抓到了大酒店集团？我看对方拥有英资背景，历史也很悠久，想来应该不会有错，于是就买了。” “就这样？”刘銮熊瞪着眼珠子，感觉不可思议。 多少人在股市中赔光裤衩要跳楼，你丫的还敢再草率一点吗？ “就这样。” 李亚东一副很无所谓的态度点了点头，仿佛那些钱根本就不是钱一样。 刘銮熊这一刻真是气得牙痒痒，他倒是没太怀疑李亚东的话，因为内地的股票市场才刚刚兴起，而这小子刚来香港不足半年，资料上显示也没几手交易，显然是个新手无疑，若说能从股市上看出些什么，未免有些扯淡，他的保密工作做得有多细致，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只是，这家伙的运气还真不是一般的好，不难想象，等他攒够股份，对大酒店方面提出全面收购后，股价必然暴涨。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如此一闹，倒是打了自己一个措手不及，必须得终止他的胡闹，毕竟现在还不是和大酒店方面摊牌的时候，可如果要让他停手，以他表现出来的“天不怕地不怕”的态度，以及不好揣测的背景，不付出点代价，能行？ 所以，这小子很草率的抓了个阄，却是抓到一个怎样都不会亏本的局面，这运气，大概也没谁了。 “李先生，我做事向来不喜欢拐弯抹角，我就直说了，你可否停止入手大酒店的股票？” 事已至此，刘銮熊直接挑明了来此的目的，这件事情必须得尽快解决，今天一整天，对方依旧疯狂吸收了十二万股大酒店的股票，他的团队硬是没敢出手。 而且，对于此人的经济状况，刘銮熊到现在都是个谜，他利用特殊渠道查过对方的户头，吸收了二十二万股大酒店的股票后，对方户头上的余额还有将近一千五百万，这与他在电影上赚到的钱，完全不相符，鬼知道他到底有多少身家，以此人堪称疯狂的行为来看，想喂饱他，让他离市的想法，只怕不太靠谱。 李亚东呵呵了一声，饶有兴致的望向他，“刘老板说笑了吧，你看我像那种半途而废的人吗？再说了，刘老板你今天亲自跑过来，就足以证明我的选择没错，这么好的赚钱机会，我为什么要放弃？” 李亚东终究不傻，对方既然把话说得这么直，不可能是因为自己手头上的那点股票，只怕……是因为自己不经意间打乱他的计划才对。 这倒是他之前不曾考虑到的事情，如今回头一想，还真有这个可能，他两天时间，在大酒店的流通股上砸下一千多万，难免会引起大酒店方面的注意。 而刘銮熊最担心什么，最担心的就是对方的视线过于集中于股市，到那时，他暗中吸收流通股的计划，只怕举步维艰。 脑子里捋了捋后，李亚东很轻易的就捋清了其中的脉络。 但要让他收手，凭什么？ “当然……”刘銮熊沉吟少许后，回道：“我可以适当地作出一些补偿。” “哦？” 一听这话后，李亚东倒是有些乐了，他购买大酒店的股票，无非是为了赚钱，怎么赚不是赚啊，于是，便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这样好了，李先生手上目前拥有二十二万股大酒店的股票，我找人以你买入时的价格计算过，平均每股价格为四十八块八毛，我愿意以每股五十三块的高价，回收这二十二万股，而作为附带条件，李先生半年之内将不得再次入手大酒店股票。怎么样？”刘銮熊掰着手指头说道。 二十二万股，他以每股溢价四块两毛的价格回收，这也就意味着，对方仅仅两天时间，便轻松获利九十多万，天下没有比这更好赚的买卖了。 然而，李亚东听过后，却是不屑的笑了笑，“刘老板是当我傻，还是以为我没见过钱？” “李先生何出此言？”刘銮熊微微蹙起眉头。 “算了。”李亚东摆手道：“我也不跟你兜弯子了，我虽然是个股市小白不假，却也不傻。如果我猜想不错，刘老板应该是瞄上了大酒店集团，正在暗中吸收他们的市面流通股，而我无意间杀入，打乱了你的阵脚。对吧？” 刘銮熊眼皮轻轻的颤动了一下，但还是被李亚东很好的捕捉到。 “虽说我确实无意给你使绊子，但既然刘老板的计划这么明显，等到时候摊牌，大酒店的股价必然暴涨，我何不趁此时多吸收一些股票，不比你这几十万有赚头？” 刘銮熊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沉声道：“可你已经给我使了绊子，你就不怕大酒店方面有所警觉，以至于我的计划功亏一篑，最后你手上的股票也失去作用？” “不怕。”李亚东摆手道：“刘老板这话有些严重了，大酒店好歹也是近百年历史的老企业，香港酒店行业的领军者，股票波动不可能太大，即便你的计划失败，我的股票还在手，有什么好怕的，我又不急于抛售。” 刘銮熊此时才发现，眼前这个年轻人，真的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已然对自己的计划了如指掌。 他又哪里知道，李亚东比他更了解此事的发展及结果。 “后生可畏啊……”他苦笑道，知道不拿出点真正的甜头，对方肯定不会就范。 第两百六十八章 皆大欢喜 “五百万，你的股票你自己留着，权当让你停手，以及对此事保密的酬劳，如何？” “五百万？” 李亚东呵呵一笑，“刘老板果然财大气粗，不过恕我直言，这样一来好像是我占了大便宜一样，但这样的便宜我其实并不想占，我觉得这五百万我自己就能赚到，就不劳刘老板费心了。” 想用五百万就打发他，未免也太异想天开了，正如他话中所说，到头来好像还是他占了便宜一样，那这个便宜他不占还不成吗？ 刘銮熊情不自禁的蹙起眉头，这小子的胃口还真是不小啊。 “那你说个数目。” 这次的计划绝对不容有失，几个亿已经扔进去，岂是儿戏，刘銮熊还真不信，用钱砸不晕他的脑袋，大陆人什么时候这么不差钱了？ 李亚东看出了他的势在必得，所幸在对方的表情中，暂时还没暴露出某些“阴暗”的东西，这也令的他态度，稍稍缓和了一些。 他却不知道，刘銮熊早就对他的背景做过分析，至少有一半的把握，笃定他是出身于内地的官宦世家，哪里敢轻易得罪，他再牛p，也不敢跟拥有持枪执照的人对着干呐。 思忖少许后，李亚东却是答非所问道：“刘老板，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说。” “你为什么会瞄准大酒店集团，在我看来，香港的上市公司多不胜数，股权不稳的也不是一个两个，大酒店集团背后的嘉道理财团可不是软柿子，你就这么有把握掐得过？” 听他这么一说后，刘銮熊倒是诧异的打量了他几眼，实在没想到这个年轻人，年纪虽然不大，但对香港的资本市场，却是颇有些了解。 “很简单，我这个人不太喜欢捏软柿子，一是性格使然，感觉没有太大成就感；二是在商言商，软柿子从外到里都很软，没有什么硬东西，榨不出来多少汁水。” 刘銮熊说到这里顿了顿，深深地看李亚东一样后，继续说道：“你年纪还小，对于资本市场的了解也是表象，如果你早生十年，并且来到香港，就知道华人想在这个圈子里混，有多么不易，香港目前毕竟还在英女王的统治下，在这里英资才是主流，华人在英国佬眼里很不入流，四处受到排挤，我当年……算了，往事不提也罢。你只要知道，华资正在崛起，而作为我这一代的企业家，几乎都有一个心愿，那就是将英资赶出香港，没理由咱们香港人的钱，大头却让他们赚去，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他说完这番话后，情绪稍显激动，略微平复之后，才望向李亚东，不明白这个年轻人，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 而这时，李亚东却是呵呵一笑，伸出一根手指，“一千万，这件事情我不再掺和。” 一千万这个数目，是他在心里估算过的，以他目前的资金状况，以及接下来在时间来得及的情况下，所能筹集到的资金，真要投进去，约莫也就能在此次事件中捞到这么多。 再多，可能性不是很大。 毕竟如果他的记忆没错，上一世，刘銮熊联手丽新发展的林百星，动用了十数亿的资金，花费数个月的时间，最终也就从大酒店身上，获利了一亿多港币。 一千万，差不多等于十分之一，差不多也该知足了。 这个数目倒是在刘銮熊能接受的范围之内，此时的他，自然想不到他会收购失败，假如能成功入主大酒店，区区一千万，又算得了什么？ 当下便点头答应下来，“好！” 忽然想到什么，又笑着问道：“我多少有些好奇，李先生为什么会突然改变注意？” 他又不傻，早就看出此人胃口极大，这从他报出五百万的价码时，对方想都没想就拒绝之中，也能看出一些端倪。 甚至，心中根本就不怎么想停手。 “因为，刘老板刚才有一句没说对。”李亚东呵呵一笑。 “哦？”刘銮熊侧头望向他，摆出一副愿闻其详的模样。 “不光你们这一代人想将英资赶出香港，我们这一代人，亦是如此。” “原来如此……”刘銮熊哈哈大笑，心想不愧是内地过来的，这个年代的香港年轻人，可就很少能有这种思想觉悟，被西化得很严重。 “不过……刘老板，你如果真想拿下大酒店集团，还需注意一件事情。” 李亚东犹豫了一下后，还是打算提醒一句，至于刘銮熊能不能领悟，就权看他自己的造化。 刘銮熊心情很不错，一千万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反倒是不及结识这么一个有意思的年轻人，略显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后，道：“请讲。” “中国有句老话，叫作‘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嘉道理财团，终究实力不容小觑。” 刘銮熊听得云里雾里，原本不想理会，可偏偏对方说得很认真的样子，不解的问道：“什么意思？” 然而，李亚东却摇了摇头，不愿过多解释。或是说，无法解释太多，弄得刘銮熊心里痒痒。 一场谈判就这样收尾，结局算得上美好，反正双方心情都很不错。 刘銮熊唤来保镖，取过大哥大，随手拨出一个号码，吩咐了几句后，又将大哥大扔给了保镖。 弄得李亚东心里也有些痒痒，寻思着啥时候也要搞一部，作为一个离开手机没法活的现代人，这几年，他可老遭罪了。 “李先生，明天一早，一千万就会打入你的账户。” “行，刘老板放心，我说到做到，股市那边就此停手，且这件事情不会由我的口，传递给任何人。” “那就好。” 刘銮熊呵呵一笑，伸出手来和他握在一起，有意邀请他共进晚餐，可惜李亚东已经知会过刘为强，待会儿要去剧组探班，看望一下扭伤脚的郑一健，也就委婉拒绝了。 …… 机车放在公司楼下没骑，三人打车来到铜锣湾，剧组的人得知老板要过来探班，也是够鸡贼的，场务连盒饭都没叫。 两天时间，也就动了动嘴皮子，轻松入账一千万，李亚东的心情也是大好。啥都不说了，直接附近一家饭店走起，宴开六桌。 令人长出口气的是，郑一健的脚敷过冰块后，已经好转不少，想必再休息一晚上，也就没什么大碍，不然他这个男一号要是歇菜，那整个剧组恐怕都得停工。 像这样的饭局，不喝酒大概是不可能的，喝得迷迷糊糊的被齐家兄弟架回家，李亚东至少还记得给何诗涵挂了一通电话。 他将几千万的资本交给何诗涵打理，何诗涵自然不敢怠慢，早就将公司电话，以及家庭电话，全都告诉给了他，以确保客户能够随时联系上自己。 “停止入手大酒店股票？”何诗涵显得十分诧异，“李先生，我能问问为什么吗？” 怎么感觉这家伙想一出是一出，人家玩股票都是玩得心惊胆战，他倒好，弄得像过家家一样。 “没……没为什么，让你停……停就停。” “李先生，你是不是喝醉了？”听着话筒里传来的气喘吁吁的声音，还有些断断续续，何诗涵不由问道。 “对，我喝喝多了，就……就不跟你……睡觉了。哦不，是我，我要睡觉，嘟，嘟……” 红磡荣欣花园，a幢大楼的一间粉色系房间里，何诗涵穿着粉红色的睡衣，坐在床头，听着耳边话筒里传来的忙音，哭笑不得。 她觉得明早还是得打电话确认一下，两次失败的恋爱经历告诉她，什么酒后吐真言，都是扯淡，男人在醉酒之后的话，最不可信。 那是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比股市还迷糊，而且往往第二天，连自己都不记得说了些什么，成为了一个永久的秘密。 第两百六十九章 面试 第二天，李亚东宿醉之后起得有点晚，刚到公司，小黄牛就告知有个女人打他办公室的电话找他，说是姓何，让他务必回电。 他办公室的电话倒是没对外公布，鲜有人知道，又是姓何，那肯定是何诗涵无疑。 端了一杯速溶咖啡回到办公室，今天的事情着实不少，一大拨面试等着他，一屁股坐在算不上柔软的人造革老板椅上，抬手拨通了何诗涵联交所办公室的电话。 “李先生，你终于回电话了，股市已经开盘，我就像问问，你昨晚喝醉了酒，说是要停止买入大酒店，确定吗？” “哦？”李亚东楞了一下，“我昨晚已经给你打过电话？” “……”何诗涵大概有点无语，半晌没反应。 “对，大酒店别再买，这只股票半年之内我都不碰了。” “哦。” 电话那边总算有声音，“我也觉得这只股票并没有什么投资价值，那李先生，需要重新考虑其他股票吗？” 李亚东沉吟少许后，回道：“这样吧，账户里留五百万，交给你来打理，余下的钱转回我的银行户头。” “全权交由我打理？” 何诗涵的声音明显有些诧异，要知道俩人才见过一次面啊，不至于这么信任她吧？ “是的。”李亚东回道，他与这女人同处一室待了一天，还吃了一顿饭，从一些小细节上就能看出是一个很谨慎的人，而且业务水平也很强，大概还不至于把他的五百万败光。 此举有两重目的，一是为了验证自己的眼光，二是收买人心，想让对方明白，跟着自己混，她将大有可为。 其实不算什么稀奇事，一些不内行的老板，口袋有钱，想要投资，可惜自己又不懂，便将资金交给股票经纪人打理，很正常的事情，要真赚了，再给予一部分佣金就是。 “那……好吧。”何诗涵之所以诧异，只是因为这笔钱有点多罢了，平时一些大客户，真能全权交由她来打理的财务，撑死也就百来万。 忽然想到什么，又问道：“李先生，那大酒店的股票呢，全抛掉吗？” “抛，为什么要抛，留着，稳赚不赔的买卖，怎么说也有二十几万股，赚个百来万不成问题。” “……”何诗涵大概是彻底无语了，电话里好半晌没动静。 “李先生，你不是不看好大酒店了吗？” “谁说我不看好，我只是不准备再买罢了。” “……”何诗涵这时就很想回一句啊，大哥，你这句话自相矛盾，难道没发现吗？ 李亚东倒还真发现了，笑着说，“这件事情其中有些猫腻，现在不好告诉你，你按我说的办，等以后有机会再跟你讲。” “哦……” 顾客是上帝啊，何诗涵也只能答应下来，不过她心里已经认定，这人有些不太正常，以后除了工作事宜外，还是少接触为妙。 “对了。”忽然想到什么，李亚东不由问了一句，“我昨晚喝醉了酒，给你打电话，除了这件事情外，还有没有说过其他什么东西？” 他是担心答应了刘銮熊要保守秘密，万一不小心说漏了嘴，那可就不太厚道了，然而电话那头的何诗涵，却是蓦然想起“我不跟你睡觉”这句话。 “没……没有。” “那就好。” …… 上午九点半，陆陆续续的有人过来面试，小黄牛倒也有些小聪明，昨天打通知电话时，把这些人的面试时间稍微排列了一下，每个人错开了一刻钟，这样就避免了人家过来久等。 首先过来的是几名员，以及两位打扫卫生的阿姨，李亚东见面聊了几句，都没有太大问题，本就是按照眼缘选的。 特别是四位员，倒是一个个的水灵得很，不约而同的穿着白衬衫、西装短裙过来，脚上再配上小高跟，妥妥的制服诱惑，看得李亚东大为满意。 重量级的岗位，都安排在了下午，首先过来的是外事经理。 这是一个挺考验体力的岗位，需要四处跑，主要就是维系好院线那边的关系，以及协助好剧组那边的工作。 所以他招聘了一个男的，兴趣爱好是健身，过来一看，果然是个肌肉男，鼻梁上还架着一副金边眼镜，毕业于香港科技大学，倒是武兼备。 让李亚东称呼他为阿伟，简单的聊了几句，脸上的笑容很有亲和力，谈吐也很得体，差不多也就o了。 “老板……”面试最末，阿伟轻声问道：“我想咨询一下薪资是多少？” 李亚东一拍脑门，看，他光顾着自己满意，却忘了人家愿不愿意，倒是把这茬给忘了。 却是没有直接答复，而是反问道：“你觉得自己配得上多少薪资？” “这个……”阿伟犹豫了一下，这个问题可就不怎么好回答了。 往少了说，老板乐了，他就悲剧了，往多了说，他或许暂时爽了，老板说不定就当场翻脸了。 “五千？”他用的是询问的语气，因为上一份工作的待遇是月薪四千五，寻思着人往高处走，怎么的不得涨一拨？ “五千就五千。” 李亚东倒是豪爽，“我也不跟你提试用期了，你是有过影视行业从业经验的，干得好，还有年终奖，干得不好，一个月后领完工资自己走人。” 阿伟一听连试用期都免了，还哪里不知道遇到了一位大气的老板，跟着这样的老板干，才有动力嘛，顿时拍着胸口保证，“老板，您放心，保证不让您失望。” “那就最好，明天过来上班。” 阿伟走了后，另一位应聘财务经理的人，走了进来，是位女人。 带着副黑框眼镜，瘦不拉几的，穿着一套很老气的灰色职业装，裙摆恨不得低到脚后跟，长着一张苦瓜脸，像是谁都欠她三百块一样，一看就是家庭不和睦，小时缺钙，长大缺爱。 但你猜怎么着？ 以李亚东五十多载的人生阅历来看，公司管钱的人，还必须就长这模样。 这样才靠谱，真要找个白白嫩嫩、打扮时髦的美女，指不定哪天就卷着保险柜里的钞票跑路了。 而且，对方虽然长得其貌不扬，但学历却不低，正儿八经的硕士生。 “兰姐对吧，我看过你的工作履历，都挺好，还是一级会计师，就想问问你，离开上一家公司的原因。” 做财务的人大概都不苟言笑，进来叫了声老板后，便没了下，所幸李亚东也不需要她有好口才，示意她坐下后，干脆自己先开了口。 了解一下离职的原因，也算合情合理，万一涉及到经济纠纷，这样的人，李亚东可不敢招。 有个挺乡土名字的中年女人，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解释道：“我这个人性子比较淡，不太合群，也很少参加公司的聚会，再加上管理着员工的工资发放，有时候某些人工资发少了，还以为是我搞的鬼，其实那都是上面的意思，所以大家都很排斥我，我感觉待着没意思，就离职了。” “原来如此。” 李亚东恍然，看得出来对方是一个老实本分的人，倒是正合他意，笑着说，“我的公司与你之前的公司不太一样，平时能待在公司里的人不多，基本都在外面拍戏，你倒是无需跟太多人接触，不过我有一个小小的要求，你如果能做到的话，明天就过来上班，我看你在简历中有写，之前的工资是月薪六千，我给你六千五，怎样？” “你说。” “很简单，以后的公司聚会必须参加。当然，我们公司的聚会也不会太多，因为人员比较分散，可能也就每月一次的样子。” 作为老板，李亚东总归希望手下人都很和睦，像一个大家庭一样，别某一个人搞得格格不入，那样肯定会影响内部团结。 “好。”这女人大概也明白自己的短板，有过一次教训后，约莫想做出一些改变，倒是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下来。 “那ok，欢迎你加入东方红，明天过来入职。” 等她离开办公室后，李亚东揉了揉酸胀的老腰，长出口气，折腾了一整天，总算面试得差不多了，就剩下最后一个扛把子。 第两百七十章 宠妻狂魔 门外传来敲门声。 “请进。” 一个中年女人应声而入，算不上有多漂亮，穿着带亮片的红色连衣裙，配不粗不细的红色高跟鞋，打扮还算时髦，微瘦的身材透着股干练。 “您好。” “你好，请坐。” 这人正是陈家英无疑，李亚东在打量她的时候，她同样也在打量李亚东，表情中略显惊讶，大概是没想到，东方红影业的老板居然是这样一位年轻人。 “英姐是吧，我看过你的简历，tvb监制出身，领导一家影视公司应该不在话下，我倒是比较好奇，如果让你担任运营经理一职，你对公司会有怎样的规划？” 所谓的运营经理，也就相当于日后的首席执行官，o。 这个职位将统筹公司的发展，所以对于想法与眼光，李亚东很是在意。 他将来注定没有太多闲暇，将视线集中在单一产业之上，这时，一个胸有沟壑、有长远发展眼光的帮手，就尤为重要。 “投递简历之前，我对东方红影业也做过一些了解，一家全新的影视公司，目前只拍摄过一部电影，却引起了影视圈的轰动，公司起点很高，听说今年还有五部系列片即将上映，前途不可限量。这也是我决意加盟的原因。” 她说到这里顿了顿，看了李亚东一眼后，继续说道：“在我看来，一家娱乐类型的公司，最宝贵的财富莫过于导演、编剧、演员、策划等相关业内人才，怎样挖掘这些人最大的潜力，便是公司未来的发展方向。如果李先生将公司交到我手上，我会不断挖掘行业人才，充分发掘他们的潜力，未来或许不仅限于拍电影，有实力、有潜力的签约艺人，还可以尝试让他多栖发展，比如出唱片，接广告等等，这些都是公司尚未发掘的财富，我将致力于让公司走向一条多元化发展的道路。” 李亚东听得连连点头，正所谓火车不是推的，牛皮不是吹的，盛名之下果然无虚士。 “多元化”这三个字，在这个年代绝对不是什么常见字眼，陈家英能有这份见地，足见其视野之开阔。 而她所描绘的蓝图，恰好就是未来三十年内，娱乐公司的发展趋势。 此人的确是个人才，讲实在话，连李亚东自己，都没想过要把东方红影业做得多大，他创建这家公司的初衷，可谓俗不可耐，完全就是为了圈钱而已。 现在，既然有个人愿意帮他开疆拓土，在这一行业辛勤耕耘，将公司做强做大，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很不错的想法，那么……英姐，欢迎你加入东方红。” 李亚东直接站起身来，一句话令陈家英微微一怔，心想：这就好了？ “呃……好的，谢谢李先生。” “对于薪资方面，你有什么要求吗？”李亚东点头后，笑着问。 “倒也没有什么太大要求，按年薪来算吧。当然，李先生不必现在支付，等到年底，看成绩说话，至于多少标准，全凭李先生的心意。” 李亚东从她的简历中有些了解，知道陈家英的家境还算不错，所以她出来工作或许不是为了钱，更大的可能，是为了体现自身价值，约莫真是看中了东方红影业的发展前景。 这个回答可谓满分，看成绩说话，表明了她对自己的能力相当自信，这令李亚东很是欣赏，他也不是小气的人，若陈家英真能有所作为，让公司发展壮大，还能亏待她不成，笑着点头，“好！” …… 《古惑仔之人在江湖》在德宝院线死皮耐脸的上映了三十三天后，终于落画。 总票房为两千八百六十二万，零头不计，比上一世足足多出七百万。 而且，你要考虑到通货膨胀的因素，一九八七年的电影票价，与一九九五的电影票价，肯定不一样。 这年头十元港币能吃一碗叉烧饭，八年之后能行吗？ 所以毫无疑问，这辈子的《古惑仔之人在江湖》，比上辈子更为强势，以不同的时代背景、略有差别的配角阵容，赋予了这部电影全新的灵魂。 票房数据一出来后，整个香港影视行业都震惊了，因为它一举超越了一月份的贺岁档大制作《富贵逼人》，以领先一百万的微弱优势，暂居一九八七年香港票房榜亚军。 排名第一的是《龙兄虎弟》，同样也是贺岁档大戏，票房为三千五百万，比去年的《英雄本色》还高，除非李亚东让刘为强把《无间道》拍出来，不然很难怼得过。 当然，这个第二名，只是暂居而已。 李亚东很清楚，下半年有几部大制作，能轻松爆掉他的菊花，譬如什么《监狱风云》、《a计划续集》等。 所幸，以两千八百万的票房，预定一个前十的席位，想来问题不大。 德宝乐了，可嘉禾与新艺城就哭了，更让人无可奈何的是，古惑仔系列的第二部——《古惑仔之猛龙过江》，已经杀青，将于三日后首映。 简直就是玩死人不偿命的节奏！ …… 自从陈家英正式加盟东方红后，李亚东就彻底闲了下来，因为公司目前的空间实在有限，他把自己的办公室也腾出来，让给了陈总。 他现在基本隔个三五天，才会去一趟公司，反而剧组那边，去得比较多一些，常常吃饱了没事干，闲来无事骑着机车说去也就去了，因为有时间，港大那边最近去得比较勤，再不多露露面，学校那边都该打失联电话了。 这日，李亚东接到了苏薇的电话。 苏姑娘的心情算不上好，刚刚参加完奖学金考试，据说发挥不太好。 “行了，多大点事。” 李亚东倒是半点不感意外，不好就对了，好才坏事，苏姑娘要真跑国外留学，从此天各一方，异地恋的失败率，往往是跟距离成正比的。 李亚东之所以敢大摇大摆的来到香港，很大程度上也是考虑到年代因素，毕竟这个年代的姑娘很单纯，而且内地的风气也好。假如苏姑娘出身于欧美开放国家，他断然做不到如此没心没肺。 同样的道理，如果把苏姑娘扔到那种男女一对眼、一言不合就开啃的国家，他也不放心。 “你当然没事了，考砸的又不是你。”苏姑娘没好气道。 李亚东只要不傻，就不会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结，岔开话题问道：“暑假你没安排其他事吧？” “还没。” “什么叫还没，告诉你，不准安排！” “……” 有句话叫什么来着……许久不见，甚是想念，一如李亚东现在的心情。 “早就说好的事情，你可不能反悔，我在这边等你，你放假之后给我打电话，到时我告诉你怎么坐车，去关口接你。” “哦……” 与苏姑娘通完电话后，李亚东心情大好，穿着一条大裤衩，从小客厅里走出来，打算晒晒太阳补补钙。 坐在躺椅上晃呀晃，望着眼前的小宿舍，李亚东越看越不对劲呀。 苏姑娘过来住哪里？ 他们这个小房间，紧巴巴的住了三个人，且不说苏姑娘会不会跟他一个床睡，就算破天荒的答应了，晚上想有点动作，也不合适啊，这房子的隔音效果极差，李亚东早就试出来了。 住宾馆？ 那不行，委屈自己可以，但绝不能委屈苏姑娘。 再说了，他现在大小也是几千万身家的老板，媳妇儿好容易来次香港，让人住宾馆，像话吗？ 得买房！ 一瞬间，买房的想法，便占据李亚东的整个脑壳。 想当初刚来香港的时候，他就发过誓，一年之内一定要买下一幢山顶别墅，如今只过去小半年，他便已经有了这个经济实力。 唯一令他有些犹豫的是，手上的这些钱，若是留着，等到十月份，可以生下很多小宝宝，要现在花去一大笔，损失可着实不小。 买，还是不买？ 他思忖良久后，也拿不定一个主意，起身走到围墙边，从花盆里掐下一朵不知品种的兰花。 “买。” “不买。” “买。” “不买。” “……” 花瓣一瓣一瓣的掉落，很快只剩最后一朵…… “买。” 既然天意如此，李亚东咬了咬牙，“那就买！” 钱这种东西，够用就行，退一万步说，不够用了还可以再赚，但媳妇儿就只有一个，俩人在一起的时间也是有数的。 李亚东觉得，还是要尽量留给她最美好的回忆。 你要叫他宠妻狂魔，他也不否认。 第两百七十一章 美女经纪 要在太平山买别墅的话，李亚东第一个就想到潘笛生，因为这家伙就住在太平山，想必应该有些渠道。 打了通电话过去，得知他恰好在德宝公司，立马赶了过来。 “我就说你要这么多钱干嘛，果然是买房子。” 潘笛生坐在老板椅上，指了指一侧的酒水柜，示意李亚东自便，露出一副果不其然的表情。 李亚东心说，你知道个屁，老子借了你两千万，两天就回了一半的本。 这笔钱李亚东暂时也没有要还的打算，谁让他一时半会儿搞不定外埠的业务，权当赔偿给他的无息贷款。 脸上却是笑着说，“行了，你潘老板料事如神，赶紧的，有没有什么好的推荐，比如哪位大亨房子多了，想出手一套的？” “你当我是街道大妈啊……”潘笛生没好气道：“我哪有心思管这些事？” “真不知道？” 李亚东感觉有些失望，实在不行只能自己去找经纪公司了，关键去哪里找，是一个问题，眼下的房产中介可不像日后，满大街都是，他这个苦逼的租房客，平时也没怎么关注啊。 “你等等，之前买房子时，结识过一个经纪人，名片不知道还在不在。” 说着，潘笛生从抽屉里取了一本厚厚的名片薄，慢悠悠地翻阅起来。 好半晌后，手指一顿，从里面抽出一张，递了过来，“喏，就这个。” 李亚东上前接过一看，梁悠悠，然后情不自禁的眯起眼睛，望向潘笛生，“敢问潘老板，房子买了几年了？” “五年，怎么？”潘笛生不明所以。 “房子买了五年，人家名片还留着，这女的肯定很漂亮吧，别跟我说你没点心思？” 潘笛生笑骂道：“就你鬼心眼多！” 李亚东借着他的电话打了过去，电话很快被接通。 “喂~” 这一声“喂”，喂得李亚东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倒不是说声音不好听，恰恰相反，这女人的声音很好听，有点志玲姐姐的意思，但比志林姐姐还要嗲上十倍。 “咳！”李亚东稳住心神，告知了自己的想购买半山别墅的事情，末了，还不忘加上一句，说是潘笛生推荐的。 梁悠悠一听心花怒放，声音明显又柔和了许多，询问了地址后，说是马上就到。 “这女人不去做声优，倒是可惜了……” “啥玩意儿？女·优？” 李亚东自言自语了一句，却被耳目极其敏锐的潘笛生，清晰的捕捉到两个关键字眼。 “……” 李亚东顿时有些无语，一脸鄙夷道：“看来潘老板岛国没少去啊，懂得还不真少。” “行了吧你，少给我装蒜，都是持枪的爷们儿，别搞得自己好像不近女·色一样。” 潘笛生白眼一翻，这家伙真是越来越没大没小了。 不过，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敢如此跟他开玩笑的人，还真不多，倒也有些几分乐趣。 俩人喝着茶水，闲聊了半个小时，潘笛生漂亮的女秘书推门走进。 李亚东估计把潘笛生扔到非洲难民营，这家伙绝对活不过两集，连个秘书都是一身的名牌，据说还是他免费提供的，潘大师嘛，别的不多，就是名牌店铺多。 你说这家伙，劳力士总代理，也不知道送给他一块，没看他现在手上还带着一百二十块的“魔都”牌手表吗？ 一点都不上道…… “老板，外面有位叫梁悠悠的小姐，说是已经有过预约。” “嗯，让她进来。” 女秘书会意后，扭着纤细的腰肢走了出去，看她与潘笛生眉来眼去的模样，没被潜过，那就奇怪了。 房门刚被关上，接着又推开，一个穿着修身黑色连衣裙的女人，走了进来。 李亚东敢发誓，这绝对是他两辈子加在一起，亲眼目睹过的最“大”女人，？o，o，估计得有f！ 规模堪称宏伟，把裙布撑起一个惊心动魄的弧度，领口差点没被撕开，上半身除了盈盈一握的小腰外，大概全就是胸。 李亚东下意识的瞥潘笛生一眼，怪不得一张名片留五年啊…… 模样长得也很不错，看起来也就二十五六岁的模样，简直熟得不能再透了。 唯一有些不太讨喜的地方，就是妆化得有点浓，多一些胭脂味，少了几分清新自然。否则这个女人，真可谓不可多得的尤物。 “潘老板好，这么长时间也不知道联系人家……” “咳咳……那什么，悠悠啊，跟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李先生，今天喊你过来，主要是帮李先生在太平山物色一处物业。” 潜台词就是说：咱俩那点破事，能不能不要提？ 李亚东笑眯眯的瞟了潘笛生一眼，还真是个禽兽啊，这姑娘五年前才多大？ 玩完了也不知道帮衬人家一把，还让人家辛辛苦苦的卖房子。 “哦，李先生好。” 梁悠悠这时才将目光投向李亚东，不留痕迹的打量了他几眼，眼神明亮，这么年轻就能在太平山置业，真是年轻有为啊…… 潘笛生示意她落座后，梁悠悠很自然而然的凑到了李亚东身旁，这使得他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他可是知道这女人有多生猛的，如今三十已过的他，确实有些力不从心…… “李先生，我手头上确实有几处太平山的物业待处理，不知李先生对房子有没有什么特殊要求，说出来我帮你参考一下，比如价位什么的？” 梁悠悠挨得很近，身上也不知抹了什么香水，能香死个人，李亚东想挪挪屁股都没撤，他恰好就坐在沙发边缘，靠近扶手的位置。 “要求嘛，房子尽量新一点，装修什么的最好具有一些未来感，我平时喜欢看一些科幻读物。其他的倒还好，哦对了，最好能有个花园什么的，不行有片草地也可以，我有两个小兄弟，也是保镖，他们日常需要空间训练。至于价格，据我了解太平上别墅，均价也就一千来万，如果房子确实好，浮动个几百万，问题不大。” 李亚东是说的一本正经，然而，这些话落在梁悠悠耳里，除了了解到他的需求外，也获知一些潜在信息。 他没有提及家人，很可能是一个人独住，结婚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说不定连女朋友都没有。 他拥有两名贴身保镖，显然家世显赫，而且，买房时还考虑到保镖们的日常训练，说明他对待手下的人很好，品性不错。 他对于住房的要求不高，只提了一个“未来感”的需求，证明不一个难以伺候的人，另外，随口一句几百万的浮动不是问题，说明身家相当不菲。 总结起来，梁悠悠得出一个结论，坐在她身旁的这位，是一个标准的钻石王老五！ 而且，关键，这位钻石王老五还身强力壮、年轻异常！ 这简直就是任何女人都无法抗拒的类型好吗？ 既能驰骋床榻，又能赚钱养家。 是她朝思暮想的完美男人。 “好的，李先生，按照你的要求，我觉得有三处物业，倒是十分适合你，要不……咱们现在过去看看？” “也好。”反正现在时间尚早，去趟太平山不算多费事，李亚东顺势答应下来。 这时，潘笛生插话道：“我让司机送你们过去，我等下有个会议，一时半会儿回不去。” 他是知道李亚东没有汽车的，一辆机车显然不方便，梁悠悠肯定有车，但过去太平山置办物业，坐经纪人的车，未免也太掉档次了吧？ 李亚东不要脸，他还要脸呢。 李亚东呵呵一笑，这样的好事鬼才拒绝，这家伙的车是劳斯莱斯，不吹牛的说，坐着可真舒服。 说着，潘笛生便抬手拨出一通电话，让司机把车开到公司门口。 李亚东和梁悠悠站起身来，寻思着潘老板这回总算做了次人，正准备道声谢时，却哪知潘笛生这个老不正经的东西，突然对着梁悠悠眨眼睛，“那个……悠悠啊，我这位李兄弟性格比较腼腆，做事也不太主动，有选择困难症，看房子的时候，还要麻烦你多照顾一二。” 他故意将“照顾”二字，加了重音，只要李亚东和梁悠悠脑子不傻，都能听出话中所指。 偏偏，梁悠悠半点也不生气，还很“感激”的看了他一眼，抿嘴笑道：“潘老板放心，我明白的。” 你明白个啥？ 李亚东很想怼她一句，不过想想还是算了，万一人家女生并没有什么想法，只是客气一句呢？ ‘算你狠！’李亚东恶狠狠地瞪了潘笛生一眼，给他做了个口型，拼脸皮的话，他甘拜下风。 然而，潘笛生却视而不见，还回递给他一个饱含深意的眼神，那模样似乎在说：兄弟，哥哥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豪车接送，孤男寡女，稍加点拨后，女方已经会意，要是还不知道把握机会的话，那就活该你还是个处男。 至于潘笛生为什么能看出李亚东是个处男，其实也不难，就跟看女人是不是处·女，一个道理。 第两百七十二章 磨人的小妖精 劳斯莱斯载着李亚东和梁悠悠二人，徐徐向太平上驶去。 李亚东这时就后悔没坐在前面，因为梁悠悠一直对他“动手动脚”。 司机明明开得很稳，驾驶技术堪称一流，可但凡有个小坡，或是有稍急的弯道，梁悠悠必定会被颠起来，然后看似不由自主的往他身上倒。 两颗球，也不知道积压了李亚东多少次。 令人难以启齿的是，他居然还感觉挺爽…… 他终究是一个正常男人，还是血气方刚的那种。 此刻内心很是纠结，想要感受感受这种从未触及的轩然大·波，又害怕这样下去会出问题。 “梁小姐，你要不然还是系上安全带吧。” “系不上，我这里比较大，安全带不好系，要不你帮我？” “……” 真是一个磨人的小妖精啊！ 总算她还没忘记自己的业务，临近太平山后，倒是消停下来，开始引导司机往帮李亚东挑选的第一幢别墅驶去。 对于梁悠悠而言，眼前的钻石王老五能不能搞到手，还是一个大大的问号，而一幢山顶别墅卖出去，她至少能有十几万的提成，自然得先把这十来万搞到手。 毕竟她的开销着实有点大，也没人养，可不得自己多努力？ 你说她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呢，明明要身材有身材，要脸蛋又脸蛋，甩某些明星十里地，凭什么她就天生的劳碌命？ 很快汽车停下，眼前出现一幢别墅，或者说楼房更为合适一些，足有六层，占地也不小。 梁悠悠带着李亚东走了进去，一边走，还一边介绍道：“这是一幢名副其实的大屋，建成不过两年，里面有十二个卧室，十六个洗手间……” 听她这么一说后，李亚东脚步顿时停下，进都懒得进去。 “怎么，李先生不喜欢？”梁悠悠诧异道。 在她看来这房子可是极好的，所以才把它排在第一顺位，又新，又大，而且设计也很前卫，别看外观有六层，其实里面只有三层，采用的是复式结构。 “确实不喜欢，我一个人住，还有两名保镖，这么大的房子，对我来说太大了。”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看了梁悠悠一眼后，继续说道：“我理想中的房子不比太大，够用就行，太大了反而没有家的感觉，懂吗？” “哦，你这么一说，我就懂了。”梁悠悠抿嘴一笑，眼睛都笑弯了，她很好的捕捉到了“一个人住”这句话。 这也证明她之前的猜测没错，眼前这个男人，居然连女朋友都没有。 至于那种没同居的女朋友，在梁悠悠看来，算不上真正意义上的女朋友，完全没有任何威胁。 她蓦然想起四个字——人间极品。 一旦错过，或许就再也没有机会。 能住进半山别墅的男人，居然没有女朋友，说出去都没人敢信。 “那我们去下一处吧，保证让你满意。” “好。” 梁悠悠倒是没有夸大其词，接下来这处物业，李亚东还没走进，就有了一些眼缘。 规模不是特别大，有三座建筑，分开而建，形成一个“品”字型格局，两侧的建筑稍向外侧，并没有挡住主建筑，反而围成了一个院落，倒是有些京城四合院的既视感。 当然，主建筑有三层，比其他两座建筑要高。 据梁悠悠介绍，左侧的两层建筑是佣人公寓，有八间房，保姆、保镖、司机之类的佣人，可以在里面居住。 而右侧的一层建筑，则是工具房与车库。 三座建筑层次分明，有点巴洛克的设计风格，扑面而来的档次感。 “李先生，别看这处物业好像规模不大，其实占地面积真不小，它的优势在于后花园。”梁悠悠见李亚东好像很感兴趣，忙不迭将这处物业的最大特色，介绍给他。 “哦？” “李先生请随我来。” 俩人也不先进门，绕过主建筑，径直来到屋后，入眼是一片极为平整的绿草地，占地大概足有五千尺（五百平方），外围用铁丝罩了起来，其中不仅看似杂乱无章、实则别出心裁的摆放了很多名贵花卉，靠近后门的地方，更有一处游泳池，形似脚丫，出门便是，地上铺就着整洁的木地板，旁边还有躺椅，以及遮阳伞。 这也就意味着，李亚东假如买下这里，以后想游泳的话，从房间后门走出来，便可以跳进泳池。 这还不算完，稍远一点的地方，并排而建的还有两处设施，一个篮球场，以及一个球场。 想必以前的主人应该是个运动达人。 “怎么样，李先生？”梁悠悠见他眼睛都冒光了，不禁笑着问。 “很好。” 这个所谓的后花园，李亚东确实很喜欢。 “那我再带你进屋看看？” “好。” 梁悠悠从随身携带的v包包里，掏出一串钥匙，很简易的那种，一看就是备用的，每根钥匙上面都贴有标签，翻找了一阵儿后，直接打开后门，带着李亚东走了进去。 “一层客厅采用了复式设计，直接可以看到二楼楼顶，人爬在二楼栏杆上，也可以对客厅里的事情了如指掌……” 梁悠悠一边走，一边介绍着，对于别墅里的事情如数家珍，显然能在这一行混得风生水起，也并非只靠美貌。 李亚东跟在她后面将整个一楼转了转，分为客厅、棋牌室、雪茄房、健身房，以及开放式厨房等，几个空间。里面家具齐全，与建筑的整体设计相符，类似于北欧简约风，不算特别奢华，却也绝不寒酸。 倘若李亚东当初重生在这里，第一时间绝对想不到现在是八十年代，这样的装修风格，以及家具样式，放日后有一个通俗名词，谓之“复古”。 俩人来到健身房时，里面有一些简单的器械，什么扩胸机、推举机等等，李亚东情不自禁的眼前一亮，这以后齐家兄弟可有地方发泄旺盛的精力了。 “李先生可以尝试一下。”梁悠悠还以为他想过过瘾，笑着示意道。 李亚东倒也确实有种跃跃欲试的感觉，点点头，跑到推举机前躺下，试了试杠铃的重量，大概也就二三十斤，尚在接受范围之内，一口气来了五个，感觉十分酸爽。 梁悠悠眼神明亮，“很贴心”的跑过来做托举状，像是为了防止李亚东溜杆。 香港的六月虽然不是很热，但也有二十五六度，李亚东就穿了一件简单的白t恤，略微修身，人躺在软垫上，衣服紧贴在身上，几个推举下来，本就不算单薄的胸肌，顿时充血，高高鼓起…… 梁悠悠看得口水直流，最后李亚东手上的杠铃没滑杆，她却滑了，一对波涛汹涌，直接砸在李亚东结实的胸肌上。 这一下，那真叫一个刺激，李亚东的下半身，很不争气的有了反应，好在今天穿的内裤够紧…… “实在不好意思，李先生，脚滑了，没压到你吧？”她也不起来，一对波涛汹涌在李亚东身上磨啊磨，心想：赶紧抱我啊！ 可惜她失算了，李亚东比她想象的要能忍得多。 “梁小姐，你可以起来了，我没事。” “哦……”梁悠悠一脸悻悻的从他结实的胸膛上爬起，心想：这人还真是正派，这样都不下手？ 不过，他越是如此，就越激发了梁悠悠的好胜心。 她自信，这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男人，能抵挡得住她的诱惑。 “李先生，咱们去看看楼上吧？” “好。” 俩人走出健身房，来到实木铺就的楼梯口，李亚东刚想往上迈，却不想旁边的梁悠悠率先一步踏了上去。 这个小楼梯别致是别致，却真不宽，两人并行都显得拥挤。 梁悠悠突然蹭蹭几步爬上好几层台阶，李亚东原本还有些不明所以，可抬头一看，鼻血差点没冒出来。 终于明白她为什么要跑这里快了。 她今天穿的是一件修身的黑色连衣裙，裙摆着实不算高，将两条大长腿完美展现出来，而此时，她站在李亚东头顶的台阶之上，微微弯腰，裙下的风光顿时一览无遗。 黑色蕾丝边的小内内，很紧，还不大，能罩住的空间着实有限，那浑圆的臀部，雪白异常，挺翘无比，饶是李亚东，都忍不住的吞了两口唾沫，理智告诉他不要看，可身体的本能却根本不听使唤。 他也是一个男人啊，此情此景，换你，你能不看？ 这个小妖精，简直诱惑死人不偿命！ 偏偏，这时梁悠悠一边向上走，一边将腰肢扭出一个极为夸张的s形。 李亚东咬紧牙关，心里不停的暗示自己，最多就看看…… 梁悠悠慢悠悠地向上走，都快走上二楼了，余光早就瞄到身后那人在盯着自己屁股看，可就是不扑上来，你说急不急人！ 这家伙未免也太能忍了，怕不是性冷淡吧？ ‘就是性冷淡，老娘今天也要让你破功！’ 梁悠悠恶狠狠地想着，对方的行为令她十分不满，这明显是对她无与伦比的魅力的质疑！ 俩人也都不是常人，上了二楼后，完全像个没事人一样，梁悠悠带着他参观了一圈，依旧滔滔不绝的介绍着，好一阵儿，才来到买主们通常比较在意的主卧室。 里面的装修与别墅的整体风格一致，拥有一个巨大的落地窗，外面还有一方规模可观的阳台，其上摆有一套小茶桌，房间里的家具也很齐全，甚至床上用品什么的都在，用干净的白布罩了起来。 “李先生，你先自己看一下，我上个洗手间。” “哦。” 说着，梁悠悠踩着小碎步，走进洗手间，随手带上门，却没有上厕所，而是取下肩上的挎包，从里面拿出一瓶未开盖的矿泉水，还有，一小袋粉末状的物体…… 第两百七十三章 财富带来的诱惑 洗手间里传来水流的声音，不大会儿功夫，梁悠悠走了出来，没表现出来任何异样，开始为李亚东介绍起卧室里的情况。 因为是主卧室，所以极为研究，家具都是特别定制的，譬如衣柜中就另有玄机，居然还镶嵌进去一个保险柜，她要不说，李亚东一时半会儿还真发现不了。 “李先生，渴了吧，喝点水吧。”梁悠悠吐了吐舌头，有点口干舌燥的意思，从挎包里取出两瓶水，自己拿了一瓶，将另一瓶递给李亚东，还“很贴心”的帮他拧开瓶盖。 “谢谢。” 李亚东倒也没想太多，逛老半天，刚才又运动了一把，确实有些渴，接过矿泉水后，咕噜咕噜的就是一大口。 一旁的梁悠悠美眸中精光四溢，这下看你还能忍得住？ 她刚才加进矿泉水里的白色粉末，可不是什么不良药物，而是挺稀罕的宝贝，花重金请老中医配置的，里面的成份包括海马、麝香、虫草、党参等数十种名贵药材，具有很好的催·情效果，而且绝无副作用，不管男女，皆可食用，特别是男人，吃完后，稍加刺激，绝对棒棒哒，乃是她无往不利的大杀器。 配合一些手段，服用者根本无法察觉，只当是她魅力使然罢了。 李亚东一大口水喝完后，确实没有半点异样，倒是感觉神清气爽，以为只是身体补充水分之后的自然反应。 而这时，梁悠悠却是摇晃着腰肢来到房门边，轻轻一推，将房门关了起来。 正当李亚东有些不明所以的时候，这姑娘下一刻的举动，却是吓了他一大跳。 她伸手摸到后背，只听一声拉链滑动的声响传来，然后轻轻将身上的衣衫一拽，顿时，一对根本罩不住的庞然大物，跃然于李亚东眼前。 “你干嘛？！” “李先生，这里又没人，别那么见外嘛，让姐姐照顾照顾你。”梁悠悠舔着猩红的唇角说道。 一边说着，手上的动作也没停，几下就将黑色连衣裙褪了下来，身上只剩下内衣，就这样站在李亚东面前。 而此时，在药物的作用下，李亚东的身体很快有了反应，裤裆里一片火热，坚硬如石。 他意识到这样不对，狠狠地摇晃脑袋，可身体的本能，还是驱使着他，下意识的望向梁悠悠那傲人的身姿。 她不算太高，也就一米六二三的样子，比起李亚东曾经“坦诚相见”过的宫羽，矮了一大截，宫羽站在那里，给人的感觉可以用“修长”来形容，标准的模特身材，而这女人，给人的感觉却是“圆润”，圆润到惊心动魄。 实在太大了！ 这样的身姿，李亚东过去从未见过，极具诱惑力，比宫羽那次尤甚十倍！ 以至于他的眼神根本就挪不开，而且，身体的反应也愈发明显。 他却不知道，倘若此时站在他面前的是宫羽，他恐怕同样挪不开眼，因为药效，开始发威了。 然而，这还不算完…… 梁悠悠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里，秋波荡漾，根本不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白嫩的手臂再次摸到背后，只听一声细微的声响过后，胸前的最后一丝遮掩荡然无存，一对好似气球一般的巨大坚挺，瞬间挣脱束缚，弹射而出，在空气中甚至还颤动了几下。 这份柔软，根本不用触及，几乎就能感受到。 李亚东整个人青筋暴露，双拳紧紧握死，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若非极尽克制，恐怕脚步早就不听使唤的冲了过去，将这个小妖精直接扑倒在地。 “不行，你把衣服穿起来，我先出去！” 李亚东可谓忍死了血，猛地一咬牙，脚步挪动，向着门口冲去。 然而，梁悠悠此刻就站在门前，他想要出去，也就意味着在向梁悠悠靠近，而梁悠悠岂能让他轻易如愿？ 如果这样都被对方跑了，那她梁悠悠，从明天开始就削发为尼去！ “李先生，来嘛……” 一对白藕一般的手臂，顺势套住了李亚东的脖子，与此同时，那一对巨大的坚挺，也挤压在了他的胸膛上。 这一下，简直犹如火星撞地球！ 李亚东感觉大脑开始缺氧，整个身体根本不听使唤，双手不自觉的摸到了那一对巨大的坚挺之上。 “噢~” 梁悠悠情不自禁的一声娇喘，更是如同火上浇油。 不行！ 绝对不行，我不能对不起微微！ 就在即将失守的那一刹那，李亚东脑子里蓦然出现一张纯美的脸庞，猛地一个激灵，顺势将梁悠悠推开。 “你……”梁悠悠差点没气背气，到了这份田地，他居然还能忍！ 你就是个庙里的老和尚，也该破戒了啊！ “让我出去！” “就不让！” “……” 梁悠悠一边说出，一边使出了终极必杀技，双手沿着纤细的腰身往下一滑，身上那最后的那点布料，也瞬间失去了踪影。 一番绝美的景象，就这样呈现在李亚东眼前。 他两只眼睛，瞬间一片通红。 下身的牛仔裤，更是被撑起一个不可思议的帐篷。 偏偏，这时梁悠悠还挑·逗一般的背过身去，高高的撅起臀部…… “这……”李亚东就算是弯的，这一下也该被掰直了！ 这个女人太懂如何利用自己的身体了，也极其了解男人的心里。 李亚东的双手，根本不停使唤，下意识的摸向牛仔裤的裤链，然后只听“哗啦”一声…… 这个声音落在梁悠悠耳里，那叫一个悦耳。 “这是你逼我的！” 她刚一回头，就被李亚东发现，直接抓起她挽成发髻的头发，将她的整个脑袋，提拉着摁到脚下。 梁悠悠却是不惊反喜，根本不用太多示意，半蹲在地上，抹着猩红口红的小嘴巴，开始灵活的活动起来。 这一活动，就是整整半个小时。 梁悠悠几次想要站起来，都被眼前的这个男人又摁了回去。 这个男人还真不是一般的强悍，她腿都蹲麻了，不得不换个姿势跪地上。 “李先生，其实你不用忍得这么难受，你可以……” “闭嘴！” 李亚东此刻的面相极其吓人，脖子上青筋暴露，脸色红得发烫，双眼一片迷茫，唯有脑袋里那张纯美的笑脸，能让他守住最后一丝清明。 他这样已经算是对不起苏薇了，决不能再进一步，哪怕他此时身体燥热无比，是那样的渴望。 按常理来说，李亚东即便经验再丰富，但这辈子的毕竟还是个处·男，不可能坚持那么久，但梁悠悠的那记大补药，是真的厉害。 遇强则强。 整个过程持续了整整五十几分钟，就在梁悠悠嘴巴都快抽筋的时候，李亚东终于爆发了。 “呼……”脑子瞬间不再混沌，很快清明起来。 饶是梁悠悠，都长出口气。 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跑到洗水间洗漱了一下后，还特地带出几张纸巾，想帮李亚东拭擦。 “我自己来。” “哦。”梁悠悠目视着那个大家伙，心里渴望得紧，李亚东是爽了，可她现在却煎熬得要死。 令她不敢置信的是，刚完事一拨，那家伙居然又坚挺起来。 “要不……” “穿上衣服，立刻！”李亚东觉得不能跟她好好说话了。 梁悠悠知道他现在头脑已经清醒，倒是不敢再想之前一样忤逆，只能一脸悻悻的开始穿衣服。 等她穿戴整齐后，李亚东率先夺门而出。 一直走出别墅，深深地呼吸了几口户外的新鲜空气，李亚东才感觉自己回过神来。 也为自己刚才的行为，深深感到自责。 他的定力实在太差，这才哪到哪儿，他现在不过小有身家，就有女人开始投怀送抱，那等到他以后坐拥亿万家财之时，不难想象，送上门的女人肯定更多，如果仅凭这份定力，那他得得不起自家媳妇儿多少次？ 这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他必须学会克制。 梁悠悠跟着他走出门外后，一个劲儿想往他身上靠，可李亚东总能适时地躲避开。 弄得梁悠悠十分无语，只能找了个话题，问道：“李先生，那这处物业……” “多少价格？” “物主报价一千两百万，不过应该可以砍下百来万。” “不用，我给你一千两百万，你帮我拿下这处物业，其他事情我不管。” 李亚东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后，继续说道：“另外，今天这件事情我不想让第三个人知道，否则后果自负！” 梁悠悠听他头一句话时，心头猛地一喜，可听到后半句时，心中又不由一凛，幽怨的看了他一眼后，道：“知道了。” 第两百七十四章 入住山顶别墅 三天之后，梁悠悠打来电话，说是房子已经过户，手续、钥匙什么的，都在她手上，想要与李亚东见个面，把东西交给他。 这女人还将会面地点约在酒店，号房间，李亚东也是有些醉了。 李亚东去还是去了，这些东西他当然要拿过来，但却没有上楼，来到酒店后，让前台小姐往房间挂了一通电话，就坐在一楼大厅里等着。 这让精心打扮过一番，还特地准备一套特殊服装的梁悠悠，感觉相当失落。 无奈之下，她只好褪去特殊服装，换上了一套稍微“矜持”一些，但在这个年代来说，依然十分大胆的露肩裙，下了楼。 胸前的沟壑想藏都藏不住，从电梯口一路走来，只要是个男人，都会下意识的瞟上几眼，这种感觉令她很是得意。 可偏偏有一个人，她都在对面的沙发椅上坐下了，却根本不拿正眼瞧她，这让她心生不爽，又将胸前的领口往下拉了几分。 然而，那人眼神清明，权当没有看见一样，只是淡淡的询问道：“东西呢？” “喏。”梁悠悠没好气的将手边的一只棕色档案袋，递了过去。 李亚东接过袋子打开，抽出里面的件看了看，没有什么问题，袋子里还有一串钥匙，就知道东西全在了，于是便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你就这样走了？” “不然呢？”李亚东脚步微顿，头也不回的说道。 “你跟我明明……” “打住！” 李亚东侧头瞥了她一眼，眸子里掠过一次寒光，冷冷的说道：“梁小姐，别以为我不知道那天的那瓶水有问题，居然敢偷偷对我下药，我没找你的麻烦就好了，你还敢质问我？” 梁悠悠的表情明显有些不自然起来，李亚东很好的捕捉到，一下就明白了，自己的猜测果然没错。 那天之后，他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晚上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越发感觉事情有些不太对劲，他对自己的克制力，还是有些了解的，想当初宫羽比她更为直接，作为一个正常男人，他心里即便有些想法，但也十分有限，完全在尚可控制的范围之类。 然而那天，他感觉自己的思维完全被身体所支配，几乎等同于在用下半身思考问题，这种事情，落在他身上，太不正常了。 所以他仔细回想了那天的点点滴滴，最后思绪停留在那瓶矿泉水之上。 原本还不太确定，如果梁悠悠不再纠缠，他或许不会提及，毕竟…… 可现在，她明显没有就此罢休的打算，于是一试之下，李亚东便清楚了事情的真相。 果不其然。 “我警告你，不要再试图接近我，否则我很有可能让你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不要怀疑我的能力。” 说着，李亚东扭头就走。 留下梁悠悠一个人坐在沙发椅上，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 这几天她对自己的“完美目标”，自然也做过一些了解，知道他是最近十分火热的东方红影业的老板，也了解到他在铜锣湾拥有很强的势力，片场拍戏通常都有上百号古惑仔帮忙维持秩序。 所以，对他的话真的不疑有他。 只是，令梁悠悠唯一不解的是，她到底哪里不好了，为什么每个男人玩完她后，都不屑一顾？ 她却不知道，这世间的东西，得不到的，永远才是最好的。 诚然，每个人都有每个人活法，作为一个女人，她拥有得天独厚的资本，而且还是男人喜欢的资本，用这些去征服男人，本没有错。 但她求胜心切，一心想钓上一只金龟婿，从此做个富家少奶奶，坐享荣华，以至于太过随意的去动用自己的资本，给到男人的感觉，非常廉价。 他们又怎会在乎？ 退一万步说，如此开放的一个女人，哪个男人又敢随意娶回家，那岂不是嫌头顶上的帽子颜色不够深？ …… 山顶别墅既然已经买下，自然就没有再住在中环老小区楼顶的必要。 得知李亚东要搬家后，小黄牛一脸悻悻，人与人之前，总归是有感情的，她和奶奶，与李亚东三人朝昔相处了小半年，中饭晚饭基本都在一张桌子上吃，几乎已经类似于半个家人，哪里啥得他们搬走，还这么突兀。 李亚东将她看成是半个妹妹，她又何尝不是将李亚东、包括齐家兄弟，当成了三位哥哥。 她从小失去双亲，与奶奶朝夕相伴，再无其他亲人，然而奶奶毕竟上了年纪，俩人相隔了几十年的代沟，有些话题实在谈不到一块去，总感觉家里缺少了一些什么，直到李亚东三人搬来，并在她家搭伙后，她才终于明白缺的是什么。 她们家缺少一个纽带，正如东哥那样聪明异常、能说会道，既能跟奶奶谈论菜谱，以及过往，又能跟她聊聊时尚和未来的人。 自从他们到来后，不光她感觉每天都过得很开心，就连奶奶，脸上的笑容也日益增多。 可惜的是，他们终究要走了…… “东哥，我帮你搬东西。” 小黄牛今天上午明明有课，出了名的好学生的她，难得电话也没打一通，直接翘了课，上来帮忙搬家。 “好。”李亚东一早上忙得团团转，先是去货运公司找了一辆小货车，又去百货商场买了几只箱包，他们毕竟在这里住了小半年，东西着实置办了不少，倒是没怎么留意到她的情绪。 搬家的主力肯定还是齐家兄弟，李亚东和小黄牛主要负责收拾，忙活了好一阵儿，快搬得七七八八的时候，房东王伯搓着手上了楼。 “东仔啊，怎么才住这么几个月，就走了呢？” “哦，王伯啊，攥了点钱，买了个小房子，这买都买了，干脆就早点搬过去。” “哦……”王伯尴尬的笑了笑，欲言又止。 李亚东哪里不知道他是为什么事情而来，他对王鹏宇那家伙虽然不怎么待见，但王伯这人还算不错，知道他家的经济状况，债务危机还没解除，只怕没钱退自己房租，而且这房租到底要不要退，还是可以扯扯皮的，毕竟当初是按年为单位，签订的合同。 只是王伯这人实诚，没打算坑人，可房钱拿去还了债，手上又实在没钱退，所以才一脸为难。 “那什么，王伯啊，规矩我懂，合同是按年签的，没住满一年算我违约，这个你不用担心。至于押金，客厅里的地板被刮花了一块，你自己找人修修，就当赔偿吧，然后这房子你要租就租，我也不住了，空着也浪费。” “那怎么好意思！”王伯虽然心里窃喜，但总归感觉有些不合适。 “没什么的，大家也做了这么久的邻居，谁家还没个应急事，就这样吧。”李亚东呵呵一笑。 以他如今的身家，再去跟这个被不肖儿子祸害得，总是傍晚去菜场买廉价菜的老人，去墨迹那几千块钱的事情，他可干不出。 “东仔，那就多谢了……” “呵呵，没事。” 东西太多，主要齐家兄弟的训练器材还有不少，计算有些失误，车叫小了，一趟居然还搬不完，让他们扔了不要吧，一个个又好像丢了媳妇儿一样，索性李亚东只能做两次。 小黄牛说要去看看他买的新房子，李亚东自然不会拒绝，齐家兄弟待会儿只能趴车厢了。 一行四人正在楼下小货车旁码东西的时候，腿脚有些不便的江奶奶，还特地从五楼赶了下来，为他们送行，眼里的不舍任谁都看得出来。 这让李亚东心里也升起一丝不舍，不过寻思着待会儿还要回来，也就没多说什么。 别墅地址李亚东老早就告诉了司机，小货车一路向前行驶，等抵达太平山时，小黄牛大惊，“东哥，不会吧，你房子买在这里？” 她虽然知道东哥拍电影赚了钱，但具体赚了多少，却也没个数，而太平山的别墅她是知道的，没办法，名气实在太大，都是动辄上千万的啊。 “怎么，不行吗？刚来香港那会儿我就说过，一年之内，肯定会住到这座山上。”李亚东呵呵一笑。 小黄牛倒还没什么，这番话却把旁边的司机惊得不起，诧异的打量了李亚东两眼。 心想这家伙到底是干嘛的？ 贩毒吗，一年居然就挣了一座太平山别墅！ 来到别墅后，小黄牛还哪有心思帮忙卸货，像个小兔子一样，蹦蹦跳跳的，这里看看，哪里瞧瞧，只觉得眼睛不够用，嘴里惊呼连连，这辈子哪里见过这么漂亮的房子？ “喜欢吗？”李亚东拎着两包衣服，从她旁边走过时，笑着问。 “能不喜欢吗？” 小黄牛吞咽着口水回道，心想这样的别墅，要让她住一晚上，十天不睡觉都行。 “喜欢就和奶奶一起搬过来。” “啊？”小黄牛不敢置信的望着他，还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支支吾吾道：“你……你再说一遍？” “我说，你要喜欢这里，就和奶奶一起搬过来住。”李亚东没好气道。 “这……不太好吧。” 小黄牛一下慌了神儿，有种被天下掉下来的馅儿饼，砸晕了脑袋的感觉。 第两百七十五章 江家发达 ps：章被屏蔽了，容我修改一下，压力山大…… —— “哟，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的小黄牛吗，居然也知道不好意思？” 李亚东哈哈大笑。 别墅里的房间那么多，多两个人根本不占空，反而还多点人气。 再说了，江奶奶那一手香港菜，确实地道，省得请烧饭阿姨，不然让他天天烧饭给齐家兄弟吃，像话吗？ 小黄牛也是个好帮手，抠门不假，但做事绝对不含糊，让她免费住在这里，那还不得把家里地板拖起皮？ 一个家里，终究不能没有女人，反正请佣人也是请，哪比得上关系已经熟络的江家人亲近？ 再一个，李亚东还有点小心思，他寻思着过年回家，看能不能说动他娘过来香港住居住，家里几个哥姐现在都有事情忙，平常可能少有时间陪伴在她身旁，这令李亚东心里略显矛盾。 长住的可能性不大，但能说动过来住几个月也是好的，就权当旅旅游。 而江奶奶，也就比他娘长个十岁上下，高中毕业的化，普通话也熟溜，到时岂不就多了一个说话的人？ 所以，不管是从人情角度出发，还是从现实情况来看，让江家祖孙俩住过来，绝对有益无害。 “不骗我？”小黄牛还是有点不敢置信。 对于她来说，能搬到这里来住，那肯定是一百个乐意，她首先想到的不是自己，而是奶奶。 奶奶辛劳了一辈子，基本没享过什么福，而人到晚年，还要蜗居在简陋的廉租房里，作为孙女，她心里能好过？ 她做梦都想让奶奶享享清福，住进大房子里，可她长得太慢了，如今才读大二，单是毕业就还需要两年时间，然后再参加工作。 可是，以香港的房价，没过十几一二十年，哪里能买得起房，到时候……奶奶不知还在不在。 “你这话就不地道了，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小黄牛歪着脑袋想了想，好像确实没有，东哥向来说一不二，用阿龙哥和阿虎哥的话说，就是一口唾沫一个钉。 “那……” “那什么那，赶紧的，帮忙搬东西，搬完了好回去接你奶奶。”李亚东没好气道。 “哦……” 小黄牛异常高兴，人在极度兴奋的时候，所能爆发的潜力是无穷的，一个人提着一张偌大的实木躺椅，健步如飞，看得并没有听到刚才二人对话的齐家兄弟，面面相觑。 一趟货卸完，锁好门后，小货车载着四人原路返回，车子在筒子楼底刚一挺稳，小黄牛就忙不迭的跳下车，一脸激动道：“东哥，那我去跟奶奶说。” “去吧去吧。”李亚东笑着挥手。 小黄牛“嗯”了一声后，迈开大长腿，三步做两步，蹭蹭几下就消失在楼梯口中。 “东哥，你都跟她说啥了？”齐家兄弟从车尾箱跳下，齐龙诧异的问道。 “没什么，就是让她和奶奶也搬过去，和我们一起住。” “那敢情好啊。”齐龙大喜。 齐虎也是眼前一亮，小黄牛乖巧懂事，长得又可爱漂亮，跟香港街头的那些妖艳贱货，完全不同，关键年纪还与他们相当，平时也喜欢和他们打闹，若说心里没点想法，那绝对是假的。 也就是记得东哥好像跟她一间房里睡了一晚，也不知道有没有那个啥，或是说有没有那个意思，要不然早就有所行动了。 这趟的东西倒是不多，也就一些零碎，三两下搬上车后，三人又来到江家。 江奶奶显然已经知情，山顶别墅只要是个香港人，大概没人不知道的，要是搬到别处，跟这几个孩子作伴，也就罢了，可搬到那里住，她有点怕啊！ 一辈子都没敢生起的心思。 “小东啊，要不……还是算了吧，那里住的都是有钱人，我一个穷老太婆，过去不是给你丢人吗？” “奶奶，你这是说的哪里话。”李亚东板起脸来说道：“房子是我的，我愿意让谁住就让谁住，谁敢说三道四？”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抓起江奶奶枯槁的老手，脸上又浮现出笑容，“再说了，奶奶，我还嘴馋你那一手香港菜呢，你要不过去，我肯定还得花钱请保姆，以那种地方的薪资水平，一个月五六千少不了，手艺还肯定没你好……” “这样啊……” 李亚东这番话算是彻底抓住了江奶奶的心理，知道小黄牛抠门的习惯是从哪里学的吧？ 当然，她一个女人，中年丧夫，稍久丧子，还要拉扯那时才几岁大的小黄牛，又是奶奶又是妈，也没有一份好工作，如若不是能省计省，凡事斤斤计较着过日子，哪里能把小黄牛养大，还一路供她考上大学？ 李亚东之所以对她亲近，很大程度上，是从她身上看到自己母亲的影子，也笃定她二人将来如果有一天碰面，会有不少的话题。 江家的兄弟也不少，杂七杂八的，毕竟在这里住了七八年，江奶奶和小黄牛如出一辙，这也舍不得扔，那也舍不得丢。可关键，她们的家伙什儿太旧了，不想李亚东置办都是新东西。 “奶奶，锅碗瓢盆就不用了，我那里什么都有，比这些好使！” “这孩子，说什么胡话，这些东西还能用好些年呢，拿过去不用放着，哪天说不定还能应应急呢。” “……好好，你看着办。” 李亚东也是没辙，突然见她从逼仄的洗水间里拎出一只小木桶，顿时一脸黑线，连声道：“奶奶，这个真不用！” “那哪行，我身体不好，晚上起夜多，跑来跑去的麻烦……” “不不……一点都不麻烦，我那房子每个房间里都有洗手间，方便得很。” “这样啊，那……那好吧。” 搞定江奶奶，李亚东就使出了浑身解数，结果跑到小黄牛的房间里，这家伙倒好，抱着一个都掉了漆的梳妆台，可怜巴巴的望着齐家兄弟。 她倒是想把它抱下去，可惜自己抱不动。 “我的姑奶奶，你要这东西干嘛，我那里多的是，到时给你房间里弄俩，我把化妆品都给你摆满。”李亚东一阵头大。 “东哥……” 小黄牛可怜兮兮道：“其他的家具都不要，我就带这一件走好吗，这是我妈的嫁妆，小时候奶奶带着我一直搬家，其他的都丢了，就剩下这一件。” “……” 李亚东蓦然一阵沉默，心头悸动了一下，对着齐家兄弟挥了挥手。 俩人会意，一起上前抬起化妆台。 “东哥，你真好！” 小黄牛激动不已，一下蹦得老高，凑过来在李亚东脸上狠狠地亲了一口。 李亚东心里却是半点异样没有，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 小黄牛就更没有了，看到齐家兄弟向她探来，嘻嘻一笑后，又凑上前在他们脸上也一人轻啄了一下。 齐龙倒是还好，可齐虎一个铁打的汉子，一张老脸顿时通红一片。 …… 本来李亚东三人真没多少东西，这下加上江家的，又是满满一车。 这还是因为小货车实在装不下，放回去好多，不然再来一趟都够呛。 “江婶儿，你这是……要搬家吗？” 筒子楼里的邻居们早就知道住楼顶的三个小伙子，今天要搬家，倒也不显意外，毕竟不是他们楼里的人，租客而已，住几个月找到更好的住处，搬家也很正常。 可这会儿看到江奶奶换了身平常舍不得穿新衣裳，在孙女的搀扶下，也走下楼，顿时三五成群的围了上来，还有不少人趴在窗台上，探出脑袋询问。 要知道江家可是这幢楼里的第一批住户，差不多楼房刚盖好，就搬了进来，比大多数人都要早。 怎么要搬家，也不提前打个招呼的？ 再说了，江家什么家境，大家伙儿也都清楚，孙女有指望，在港大读书，听说成绩也很好，年年拿a，可这毕竟不是还没毕业吗？ 不在这里住，还能搬去哪里住？ “是啊，搬家了……” 望着一幢楼里住了七八年的老邻居们，江奶奶多少有些不舍。 “这不是小东这孩子，在太平山那边买了一栋房子，想让我帮忙过去做饭嘛。” “哪儿？”围成一圈的老邻居们面面相觑，还以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 倒也有耳目聪慧的人，诧异道：“太平山！” 这三个字意味着什么，但凡是香港人，绝对不会不知道。 一个个的顿时大惊失色，齐刷刷的将眼光投向站在一旁，好像个没事人一样的李亚东身上。 从廉租房的楼顶，直接搬到太平山，这样的跨度，未免也太大了吧？ 这幢楼的原住民，除了小黄牛以外，倒是没人对李亚东有太多了解，即便很多人最近也去过电影院，看到那两部大热片的字幕中，出现过“李亚东”这三个字。 但哪里会有人将那个李亚东，对号入座到他们楼顶上的这个李亚东，很多邻居甚至根本不知道李亚东的真名，也只是跟着别人“东仔，东仔”这样的叫罢了。 “江家这回算是发达了！” “可不是，给人搭伙做个饭，居然直接做到了山顶别墅。” “唉……为什么我家没住在五楼啊？” “你快别说了，我家倒是住在五楼，可却一次都没去楼顶串过门……” 一时间，整个筒子楼里的居民们，一个个的心情极为复杂。 江家祖孙俩，总归平时人缘不差，大家伙儿倒也真是替她们高兴。 当然，更多的，还是艳羡与嫉妒。 第两百七十六章 回京 温暖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落在柔软的席梦思大床上，李亚东伸了个懒腰，从床上爬起。 洗漱完毕后，下了楼，餐桌上已经摆好了丰盛的早餐。 鲜蔬与瘦肉混合熬制的米粥，以及造型精致的小笼包。 “小东，起了，赶快吃早餐吧，就剩你没吃了，看看合不合胃口。”江奶奶正在开放式厨房里洗碗，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来笑着说。 “哦？都起这么早啊。”李亚东抬手看了看表，才七点钟而已。 “哪里早了，太阳都晒屁股……”江奶奶呵呵一笑，“他们三个在后院打球呢。” “嗯……挺好的，早起锻炼锻炼。” 这是李亚东第一次尝试江奶奶的早餐，他不记得家里买过包子，显然是早起现做的，不难想象起得有多早。 手艺一如既往的好，包子是猪肉芹菜馅儿的，不禁让李亚东想起了他娘做的大包子。 一口气干掉三个，外加一碗蔬菜瘦肉粥，既营养又美味，吃完后全身说不出的舒坦。 来到后院时，齐家兄弟正带着小黄牛打篮球，三个家伙都是纯菜鸟级别的选手，那蹩足的投篮手法，以及怎么投怎么不中的命中率，看得李亚东一阵蛋疼。 “来，给个球。” 李亚东踱步走近，临近三分线时，对着持球的齐虎招手道。 齐虎会意，将前主人留下的篮球抛了过来，李亚东接过后，熟练的拍打了几下，稍微找回了一些手感。 打篮球这种事情，就跟骑自行车一样，属于一次成型的生活技能，只要学会过，即便多年不碰，也不至于遗忘得一干二净。 小黄牛三人见他站这么远就准备投篮，皆是一脸期待，反正东哥在他三人心中，近乎无所不能存在，突然化身篮球高手，好像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李亚东双手持球，将篮球举过头顶，形成一个“v”字型，右手的手肘、手腕与肩，皆成度造型，下半身微微屈膝，可谓教科书级的投篮姿势。 起跳！ 篮球瞬间投掷而出，在空中形成一个完美的抛物线，很快临近篮筐…… “嘭！” 一个沉闷的声响传来，球飞出去了，没进。 “这个……好久没玩了，有点手生。”李亚东讪讪一笑。 小黄牛三人相视一望，都是白眼一翻，害他们白激动一场。 不过，李亚东就算再怎么手生，也要比他们三个厉害不少，怎么说曾经也是一个标准的ba迷，常规赛就算了，季后赛可是必看的，看多了，总归也有两把刷子。 稍微投了几个中投适应了一下后，接下三分球约莫的命中率，还是让三人叹为观止。 …… 住在山顶别墅这里什么都好，空气清新，也不嘈杂，但唯独有一点不太方便，那就是下山。 李亚东倒是还好，骑着机车一溜烟的也就下去了，但家里其他人，可就没有这么方便，毕竟没有交通工具啊。 总不能平时买菜这种活儿，都要他来干吧？ 再说了，小黄牛每天还要上学。 所以，交通工具是必须要买的，毕竟都住进太平山了，家里如果没辆汽车，也着实不像话。 李亚东花了三天时间，购置了两辆汽车，一辆二手的丰田商务车，三年车龄，花了他十二万，还有一辆是全新的奔驰s，也就是很多车迷朋友口中的“虎头奔”，花了他一百四十多万港币。 另外，还买了一辆“小毛驴”。 小毛驴自然是给小黄牛的，至于丰田商务车，则是给家里配备的买菜车，同时，也是齐家兄弟的练手车。 驾照什么的，完全不存在的，李亚东直接买了三张，包括他自己，家里的三个大老爷们儿一人一张。 汽车到家后，他手把手的教齐家兄弟开，就在太平山脚下找了一个空旷场地，约莫一个礼拜后，俩人基本已经能独自驾驶。 都是糙爷们儿，胆大得能泡酒的那种，若非李亚东为了安全起见，一直不放心让他们单独驾驶，俩人只怕老早就开始在太平山道上风驰电掣了。 …… 《古惑仔之猛龙过江》上映一个礼拜，票房已经达到七百二十万，压得嘉禾与新艺城同期的两部电影，根本抬不起头。 他们倒是在火急火燎的在赶拍同类型的电影，却没有这么快上映。 毫无疑问，这部戏票房超过两千万，依旧是铁板钉钉的事情。 随着古惑仔系列的两部戏大火，一众主演们，算是彻底出了名，铜锣湾片场那边，每天都有一大票粉丝举着海报过去探班、求签名。 毫不吹嘘的说，郑一健五人，眼下走路都是带风的那种。 也有不少影视公司找上门，想让五人去出演他们的电影，片酬都开得不低，特别是郑一健，单部戏片酬已经达到三十万，陈晓春也有二十五万，就连《古惑仔》中戏份较少的甄自丹、渣渣辉、古天楽三人，市场行情也都在二十万上下。 不过，都被陈家英拒绝了。 她倒不是不想替公司赚钱，而是从大局出发，考虑的是长远利益。 下半年公司还要四部戏要拍，节奏赶的很，自然要以自家公司为主，再一个，等这四部戏拍完，五人身价再翻一翻都不成问题，赚钱何必又急于一时？ 先把他们彻底捧红，岂不是更好？ 李亚东虽然已经不怎么去公司，但陈家英还是会隔三差五的致电给他，汇报近期公司的情况，以及一些拿不定主意的决定，也要交由他来拍板。 总之，这个女人做事很有分寸，小事情绝对不会麻烦到老板，而大事情也绝不私自决定。 把公司交到她手上，李亚东很是放心。 …… 转眼间，七月到了。 李亚东这几天根本不出门，早在搬进山顶别墅的时候，他就给田磊打了通电话，将自己新的联系方式告诉了他，还让他特地去了一趟北大，将这些信息转告给苏薇。 然而，苏薇这么长时间，却一个电话都没打来过。 依照以往的经验，北大放暑假也就在这几天，所以他就一直在家等着，等苏薇的电话。 等了好几天，直到七月四号的时候，李亚东终于接到一通国际长途。 “你这个死丫头，再不打电话过来，我都准备回京城找你了！” 李亚东接起电话，一听是苏薇的声音，顿时喜出望外，还不忘埋怨几句。 “李亚东……” 李亚东听她声音有些不对，情不自禁的蹙起眉头，忙问道：“怎么了？” “我考上了。” “啥玩意儿？”李亚东一时有些不明所以，“考上什么了？” “奖学金。” “艹！”李亚东眼珠子一瞪，知道大事不妙，情急之下直接爆了粗口，“上次不是说发挥不好吗？”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可就是考上了，通知已经下来了。”苏薇在电话那头弱弱的回道。 她很清楚，李亚东打心眼里不愿意她出国留学，她也明白他心里所想，是舍不得自己。 可…… 这份感情本就令她十分自卑，而现在，李亚东在香港的事情，她也多少知道一些，都开始开公司拍电影了，而且还赚了几千万身家，在香港著名的富人区买了别墅，这所有的一切，越发加重了她心里的自卑感。 她有时候就在想，自己何德何能，为什么能被他如此喜欢？ 然而这样的自己，真的配得上他吗？ 她不是一个甘愿依偎在男人的怀抱中，安安静静做一只金丝雀的女孩。 那样会显得她很没用。 从小在贫乏家庭中长大的她，最大的梦想，便是成为一个有用的人。 不靠任何人，哪怕是自己的男人。 “所以……你想要接受奖学金，出国留学？”李亚东沉声道。 “李……东哥，你别这样，我们年级都还小，你不也还没上完学嘛，我也想再深造深造，这样将来才有能力帮到你。”苏薇知道他有些生气，用尽可能柔软的语气说道。 “可我根本不需要你帮我，我只要你陪在我身边就好！” “我……” 看吧，这就是问题所在，男人一心想养一只金丝雀，把她宠成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而女人，却并不想成为那只金丝雀，她更愿意与男人并肩而行，共同抵御风雨，患难与共。 “去哪个国家？” “美国。” “能不能不去？” “我……想去。” 李亚东手里握着电话筒，沉默良久，苏姑娘的个性他多少有些了解，若是决定了一件事情，旁人很难去改变。 但是，让她漂洋过海去美国，李亚东是真的不放心。 “我马上回京，等我！” 最终，他还是决定亲自回一趟京城，与她当面说清此事，尽可能的将她挽留下来。 第两百七十七章 再临燕园 来到香港不过五个月的时间，李亚东带着齐家兄弟一起，踏上了返程。 这一点是之前不曾预料的，原本李亚东是打算过年回家的时候，顺便先去京城一趟看看，再从京城回家。 从香港过关来到鹏城，这里的发展速度之快，令人惊叹，高楼大厦比比皆是，不愧为改革开放的桥头堡。 谁能想到，就是这个地方，在八年之前，还是一个脏乱的“小渔村”呢？ 李亚东三人也体验了一把特殊待遇，历经小半年的香港生活，三人从头到脚，都是一副香港人的打扮，包括身上的气质，隐隐都有点“见过世面”的味道。 以至于刚从关口一出来，便受到了鹏城市民的热情接待，不单是出租车司机殷勤到不行，嘘寒问暖，吃饭的小餐馆里的老板娘，也是极为客气，就连在路边小店买瓶汽水，上了年纪的老伯，都亲自替他们开瓶盖。 李亚东心知肚明，他们之所以如此热情，并非因为热情好客、想给“外国友人”留下一个好印象，归根结底，还是一种贫穷而导致的劣根性，穷人大多愿意去迎合富人，潜意识里认为他们要比自己高一等。 即便这样的热情，并不能换回什么实质性的利益，但他们依然乐此不疲。 虽然一路走来，受尽优待，但李亚东的心情算不上好，他要真是香港人也罢了，但他不是，他是一个正儿八百的大陆人！ 一名香港人，便能得到这样的优待，那要是换成一名老外，还得了？ 他不愿意看到同袍们如此作践自己。 大家都是人，共同呼吸着地球上的空气，谁也不应该天生就比谁低一等！ 说到底，还是国家羸弱，导致了人民的不自信。 中国，这只沉睡中的东方巨龙，也是该醒一醒了！ …… 三天两夜之后，三人抵达京城。 李亚东下了火车后，便给田磊打了通电话。 他执意要过来接自己，原本李亚东还有点不明所以，认为完全没有必要多此一举，直接坐辆出租车回五道口多方便，省得他跑来跑去。 在站外等了约莫半个小时，等到田磊赶到的时候，才终于明白过来。 原来，这小子买了车！ 魔都牌小轿车。 倒也不算什么稀奇事，这两年多来，一帆贸易公司为李亚东贡献了一百多万人民币的身家，而田磊拥有公司百分之十的股份，这也就意味着，也有十来万的进账，买辆国产小汽车，自然不在话下。 蒋腾飞跟着他一道过来的，照面之后二话不说，直接上前给了李亚东一个熊抱。 “啧啧……东哥，这一身打扮，这气质……出国一趟果然不一样了，整个人的档次，好像都提升了！”他一脸艳羡道。 “想出国？那还不简单，我正准备在非洲投资一笔生意，你要去吗？” “真的假的……” 蒋腾飞一脸悻悻，据说非洲比中国还穷，而且妞长得比碳还黑，实在不合牙口，还是算了。 当然，要是东哥真有生意派他去打理，他还是会去的。 李亚东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又和走过来的田磊击了个掌后，说道：“走吧，回家！” …… 好容易回一趟京城，自然要去公司视察一下，两家公司的员工得知老板从国外回来后，欣喜若狂，因为老板不在他们少了好多福利。 田经理和蒋经理终究也是打工的，很多事情只能按照社会标准去执行，肯定不太好过于“大手大脚”，这些他们也都能理解。 大家这么热情，恰好又临近午饭点，李亚东还能说啥？ “锁门，下馆子！” “噢……”两家公司里顿时沸腾一片，关窗的关窗，锁门的锁门，好不热闹。 像这样大白天的直接歇业，怕是也只有老板敢这么干了。 说到下馆子，李亚东倒是突然想起一件事，或是说，想起一个人。 把蒋腾飞拉到一旁，他毕竟是地头蛇，耳目众多，李亚东离京之前早就有所交代，问道：“有宫羽的消息吗？” “没有耶……” 蒋腾飞摇了摇头，看到东哥脸上的表情明显多出一丝担忧，忽然想到什么，赶紧说道：“不过，东哥，你别担心，人肯定没事，我找乐康斋的人偷偷打听过，就是以前的服务员小敏，现在是领班了，她说宫小姐有寄过信到饭店，大概是觉得乐康斋这边比宫家大宅那里方便，据说寄过两三封，具体什么内容不清楚，但小敏说宫家两口子每每看完后，脸上都有笑容，想来应该是报平安吧。” “哦……” 李亚东脸色稍缓，他倒是有意去找宫长青问问，不过，他只怕不会告诉子自己他女儿的下落。 对于宫羽，李亚东的内心很是纠结，他扪心自问，大概在某一瞬间曾经喜欢过，但应该没有爱。然而，他却知道，那姑娘肯定是爱着他的。 一个男人，对于深爱着自己的女人，总归不想伤害，哪怕不爱，也希望她一切都好。 “走吧……” 东南大酒店里宴开四桌，幸好李亚东死扣着酒杯，说什么都不喝，连饮料都没碰一口，谎称身体抱恙，否则不躺着回去大概是不可能的，大家实在太热情了。 李亚东下午确实有事，别忘了他此行的目的，恨不得立马见到苏薇。 一顿饭吃了两个钟头才散场，本身就没喝酒，李亚东也不好早退，这顿饭如果少了他，气氛肯定要大打折扣，也只能一直等着大家吃好喝好。 一行人出了酒店，田磊是知道他是因为什么回来的，二话不说，便将车钥匙扔了过来。 要知道蒋腾飞眼馋这辆车好久了，问他借了次，他都没借，说是车和媳妇儿恕不外借。 蒋腾飞吃了蹩后，倒是激发了斗志，现在每天待在公司里的时间，倒是比以前多得多，说是年底砸锅卖铁也得整一辆。 他虽然没有股份，但李亚东曾经承诺过给他分红。 当然，分红嘛，自然要靠业绩说话。心里又惦记着小轿车，不上点心思能行？ “东哥，你去忙吧，我们自己打车回去。” 齐家兄弟这辈子也没离开家这么久，家里还有两个老母亲，人一回到京城后，心基本就已经飞回家了。俩人也知道五道口几乎就是飞哥的地盘，肯定不会有什么祸事，所以吃完饭后，就马不停蹄的想要回家。 李亚东倒是有意开车送他们一程，可俩人直接给拒绝了，然后一溜烟的跑掉，也只能作罢。 回到四合院时，想象中的美好场景并不存在，苏薇没过来。 掏出许久没用的钥匙开了门，院子里干净整洁，显然经常有人打扫，那人也只能是苏薇了。 房间里也一样，近乎一尘不染，苏姑娘把他的家照顾得很好，主卧室的床上甚至还铺了被褥，李亚东用手摸了摸，很干燥，还有种淡淡的洗发水香气，仔细瞄了瞄，倒是在枕头上发现了一根乌黑的发丝。 这就说明，苏姑娘曾在他的床上留宿过，是因为想念吗？ 李亚东呵呵一笑，心中有些小甜蜜。 眼神不经意间落在旁边的保险柜上，李亚东蹲下身子将其打开，里面的十万块还是十万块，一分都没动过，脸上不由浮现出一抹苦笑。 “果然是我的苏姑娘啊……”李亚东长叹口气。 京城这边的条件倒是比不上香港，在火车上待了几天，一身的汗臭味，也没有洗冷水澡的习惯，只好生起煤炉烧了壶热水，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衣服。 他带回来了两个行李箱，自己的东西倒是不多，全是一些大陆鲜有的好玩意儿，主要是给苏薇买的。当然，还有一些朋友。 洗了个澡后，身上的疲乏感顿时一扫而空，李亚东锁门上了车，却没有直接去往北大，在海淀这边的市区转了好久，好容易找到一家花店，买了一束红玫瑰，没有显摆的意思，只要了十一朵。 来到燕园时，过往在这里留下的点点滴滴，不自觉的在脑海中浮现，如同幻灯片一样。 学校大概是放了假，道路上的学生形单影只，他是从燕园南门进来的，路过经济系的男生宿舍时，将车速放缓了一些。 透过前挡风玻璃抬头望向一个窗口，窗户居然没关，寻思着那三个家伙莫非有人留校？ 正犹豫着要不要先上去看一看时，一个捧着书本的小眼睛，从拐角处走了出来，根本不看路，整个头几乎恨不得扎进书本里，还径直向他走来，李亚东赶紧踩刹车，可他还是闷头往上凑…… “嘟！” 一声喇叭，终于将小眼睛从黄金屋中拉了出来，他讪讪一笑，好像还透过挡风玻璃看了李亚东一眼，然后潇洒往旁边一跳，直接离开…… “这个小兔崽子！”李亚东又好气又好笑。 眼看他都快走进楼道了，赶紧摇下车窗，嚎了一嗓子，“小琦！” 小眼睛听到声音，脚步一顿，慢悠悠地转过身，一脸的不敢置信。 他自然听出了这个声音，然而，这个人不应该现在出现在这里啊！ 眼睛眨巴眨巴了两下，透过降下玻璃的车窗仔细瞅了瞅，确认自己没看错后，脸上顿时涌向出一股狂喜。 “东哥——” “你要再这样没日没夜的看书，不到三十岁，眼睛一准得瞎！”李亚东将车熄火，走下来没好气道。 “真是你啊，东哥！”郭琦一脸见了鬼的表情，撒开脚丫子就凑了上来。 “能长得这么帅的人，不是你东哥我，还能是谁？”李亚东哈哈大笑。 “那必须的！”郭琦同样大笑，拽着他的胳膊像个小孩子一样。 俩人寒暄少许后，忽然想到什么，李亚东不由问道：“对了，都放暑假了，你怎么没回家？” “回不了……”郭琦嘿嘿一笑，“过几天就要出国了。” “哦？”李亚东眼珠一瞪，“你也要出国留学？” “昂！”郭琦一脸兴奋，他自从进入北大的第一天起，就开始筹备此事，如今才大三，就获得了出国留学的机会，倒是验证了那句话：机会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去哪个国家？” “美国。” “……” 李亚东下意识的摸了摸鼻尖，心说：美你妹啊美，他现在听到这两个字就来气。 第两百七十八章 感情牌 此时中国与美国还处于蜜月期，可谓中国留学生的第一选择，倒也不显意外。 郭琦要去美国，李亚东是表示支持的，首先他了解郭琦的性格，等学有所成后，肯定会回来。 再一个，他毕竟是男生，一个人出去锻炼锻炼也好，吃亏的可能性不大。 但是苏薇…… 既然碰到了，李亚东肯定不好直接走人，俩人毕竟也有半年没见，可讨论的话题还真不少。 一起到了楼上的宿舍，孙卫国和徐泽政不在，据说都回了家。 郭琦出国之前倒是想回家看看，不过校方正在给他们安排出国事宜，只说就在这几天，也没个准信，实在不敢走，万一错过了得哭晕在厕所。 “考的是哪所大学的奖学金？”忽然想到什么，李亚东不由问道。 “哈佛。” “哎哟，不错嘛！” 应试教学虽然有弊端，但好处也很明显，这从中国留学生到了国外后，大多都能成为学霸一流的人物中，也能看出一些端倪。基本功扎实到不行，应付考试向来轻松自如，也就是动手能力稍弱。 与郭琦聊了一个多小时，瞅着窗外的天色已经不早，李亚东起身告辞，“今晚有些事，明天一起吃个饭？” “好。”郭琦笑着点头，知道他所谓的事情是什么，他与苏薇的关系，在两方寝室里已经不算什么秘密。 告别郭琦后，李亚东直接驱车来到中系女生宿舍楼底，这里依旧安静异常，楼下也见不到什么人，整幢楼大概基本都是空的，就连宿管阿姨也不见踪影，倒是正和李亚东的心意。 左手拿着一束玫瑰花，右手提着一只黑色旅行袋，直接从楼梯口走上去。 宿舍楼里倒也并非一点人都没有，刚上二楼，李亚东就在廊道里看见一个女生，穿着十分清凉，正在踮着脚晾衣服。 她看了李亚东一眼，眼神中略显诧异，但好歹没叫出声，悄悄的把手里正准备晾晒的一件白色小内内，藏到了身后，脸上浮现出两坨嫣红。 李亚东笑了笑，不再看她，扭头继续向楼上走去。 这就是国内的姑娘啊，晾个衣服都能害羞，也是醉了。 来到苏薇的宿舍时，房门是关着的，左右几间宿舍也一样，安静异常。 抬手叩了门后，里面很快传来声音，“谁啊？” 李亚东却是笑而不语。 不多会儿，房门被打开一条缝隙，一张朝思暮想的漂亮脸蛋，出现在李亚东视线中。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苏姑娘却是尖叫一声，慌忙的就要关门。 李亚东原本还有点不明所以，视线往下一瞥，才终于明白过来。 七月的京城真是热，苏姑娘待在房间里，比刚才那位晾衣服的姑娘穿着更加清凉，上身是一件略显宽松的白色化衫，其上印有太祖的经典语录“孩儿立志出乡关，学不成名誓不还”，还有北大校徽，想必是参加什么活动给发的。下身则是一件略紧的蓝色短裤，露出雪白的大长腿，还将苏姑娘挺翘的臀部，勾勒出一道弧线。 可惜李亚东只能从侧边窥见一二，尚未能一堵全部风采。 “干嘛呀，这么久没见面，不说欢迎一下，还让我吃闭门羹？” 李亚东哪能让她轻易得逞？ 苏姑娘这般清凉的打扮，他可是第一次瞅见，可不得大饱眼福一把，以解相思之苦？ 房门被一股大力顶住，苏姑娘推不动，将整个身体躲在门后面，露出一个小脑袋瓜，尴尬的笑了笑，“你先在外面等会儿，我换身衣服。” “别换了，我看这样挺好，反正你早晚也是我的人。”李亚东嘿嘿一笑，在香港待了小半年，某些言语也不像之前在国内那么含蓄。 弄得苏姑娘一张俏脸，顿时通红一片，望着眼前的男人一脸期待的模样，内心挣扎了好半晌，最终咬了咬牙，还是不愿惹他不开心，毕竟接下来的某些事情，他肯定会不开心…… 如此一想着，顶在房门上的手，也就情不自禁的放了下来。 李亚东自然是顺势走了进去，一束玫瑰花递到了苏姑娘面前。 “谢谢。”苏姑娘红着脸道。 接过鲜花后，赶紧一溜烟的跑到靠窗的一张床铺上坐下，一动也不动，表情相当不自然。 女生宿舍果然不像男生宿舍，干净整洁得多，物品摆放也俨然有序，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清香。 苏姑娘的身前、靠近窗台的位置，摆放着一张有些年头的小方桌，上面有两只罐头瓶，里面栽种着不知名的小草，在这闷热的天气里，依然倔强的旺盛生长着。 其上还码放了两摞书，每一摞都有三十几公分的高度，旁边的桌面上还翻开了四五本。 显然，苏姑娘刚才正遨游在书海中。 她肯定没想到李亚东会突然出现在门外，楼里也有几位留宿的姑娘，偶尔会过来串门，她还以为又是她们来了。 “你不热？” 李亚东见苏姑娘不知什么时候，扯过床上绣有牡丹花的黄色被单抱在怀里，诧异的询问。 “不……不热。” 李亚东见她脸上愈发红艳，感觉有些不对，他终究不笨，瞬间了然——苏姑娘大概没穿内衣！ 这下就弄得李亚东心里有些痒痒了。 下意识的坐到了苏姑娘身旁，用手肘碰了碰她。 “干……干嘛？” “许久未见，甚是想念，抱抱？” “不……不要了吧，好热。” “刚还说不热。” “……” 李亚东知道苏姑娘脸皮比较薄，穿成这样，能放他进门，已经算是下了很大决心，也不好得寸进尺，眼神不经意间落到书桌上翻开的几本书上，脸色却是瞬间有些不太好看。 因为，这些全是英语书。 苏姑娘在恶补英，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一定要去吗？” 李亚东将脑袋里有的没的杂念，挥散一空，双眼一眨不眨的望着她，一本正经的问道。 苏姑娘同样抬头看了他一眼，弱弱的回道：“这是一个好机会，我不想错过，我……我想让自己变得更好。” “可我觉得你已经足够优秀了，在我心中你就是最好的！” 苏姑娘红着脸低下头去，道：“我没有你说的这么好。” 这一点她心知肚明，燕园里像她这样的姑娘，没有一百，也有九十。 然而，李亚东却只有一个。 她真的不够好，起码现在的她，还配不上他的好。 她希冀某一天能变得同他一样优秀，才能心安理得的与他并肩而行，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但她却压根不知道，此时坐在他身旁的这个家伙，开了一个大挂，哪怕她终其一生，或许都无法跟上他的步伐。 李亚东深深地注视着她，无可奈何的意思，他知道苏姑娘心意已决，鉴于对她性格的了解，到底该怎样去劝说，李亚东一时间还真没有什么好办法。 自从重生以来，他还从未感觉这么无助过。 “我回来北大，你不要去，行不行？”他咬咬牙道。 “别……” 苏姑娘大惊，猛地抬起头来，一双大眼睛中，闪烁着晶莹，连声道：“东哥，你去一趟香港不容易，千万别做傻事，我……我保证在那边一毕业，就回来！” 李亚东感觉脑壳有点疼，打算换个法子试试，蓦然板起脸来，问道：“你爱我吗？” “我……” 苏姑娘一张脸红得像是要滴出水来，这辈子哪里被人问过这样的问题，可她心里又很清楚，这个问题必须得回答，不然……她或许将失去这个男人。 “爱……”她的声音轻如蚊蝇。 李亚东嘴角不自觉的勾起一抹弧度，但很快收敛，道：“不，你不爱，你要真爱我，就不可能离我而去。” “不是这样的……”苏薇很想解释，可一时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行了，算我自作多情！”李亚东显得有些忿忿，蓦然站起身来，竟是打算离开。 “东哥……” 李亚东踱步向前走去，听到身后传来带着哭腔的声音，心里难受得紧，但却明白，此刻绝对不能回头，否则，一切都将功亏一篑。 他也是被逼急了，实在没有办法，才会出此下策，打算跟苏姑娘打感情牌。 天知道他内心有多么煎熬，好容易才走到门外，然后长呼口气。 他杵在门外等了等，大约两分钟，却不见苏姑娘追出来，心中有些失落，也有些小生气。 于是，咬了咬牙，大步向前走去…… 而此时，宿舍里，苏姑娘早已哭成一个泪人…… 她哭了好久好久，将胸前的被单浸湿了一大片。 外面天色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黑了，她终于消停了一会儿，眼神儿却又不自觉的，落到李亚东留下的那只黑色旅行包上。 将它轻轻地打开，里面的东西尽收眼底。 一只精巧的蓝色发卡，电视剧《上ha滩》中冯程程带过，她当初在四合院里看重播时，曾随口说过一句“好漂亮”。 一本《泰戈尔诗集》，她曾经跑去新华书店抢购过好几次，却始终没能抢到手。 一件带对襟纽扣的白色连衣裙，她当初看电影《苔丝》时，曾对女主人精美的裙摆艳羡不止，虽然没说出口，但显然，被某个坐在身旁的人全都看在眼里。 一个…… 苏姑娘抱着一堆东西，刚消停一会儿的眼泪，再次止不住的涌出眼眶，泪如雨下。 第两百七十九章 苏姑娘的选择 李亚东回到四合院时，天色已经全部暗了下来，也没有心情吃饭，躺靠在枣树下的太师椅上，一边纳凉，一边数着天上的星星，神游太虚。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院门突然被推开，一个白色连衣裙，走了进来，正是李亚东从香港带回来的那身。 李亚东把眼睛擦了又擦，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你猜怎么着？ 苏姑娘居然化了妆！ 化妆品她是不缺的，李亚东给她买过不少，但从未见她用过，基本都压了箱底。 今天也知道吃错了什么药，不仅抹了淡淡的唇彩，连头发都精巧的编织过，美艳不可方物。 李亚东狠狠地咽了两口唾沫，心想：要是没有挽在手里的那只菜篮子，这副画面可就唯美了。 “饿了吧，我去做饭。” 苏姑娘走到他身旁，有些不敢与他对视，撂下一句话后，径直走向了厨房。 李亚东知道自己的计划约莫有些奏效了，心里简直乐开了花儿，但脸上还是半点不漏声色。 起码在没真正确认之前，必须矜持住。 下定了主意，暂时不理她。 所以，就连吃饭的时候，屋子里都是静悄悄的，凸显德咀嚼蔬菜的声音，特别清晰。 等苏姑娘洗完碗后，李亚东从桌上拿起车钥匙，正准备说点什么的时候，苏姑娘却是率先开了口，红着脸道：“我今天……不回去。” “哦。”李亚东倒也没多想，毕竟也不是第一次。 俩人坐在院子里纳凉，依旧没怎么交谈，坐了一会儿后，李亚东感觉有些睡意，毕竟今天上午才刚下的火车。 进屋洗了个澡后，也就回房躺下睡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李亚东感觉手指碰到了一个温软的东西，也不知道什么，只感觉很有手感。 于是，便顺势揉捏起来。 可捏着捏着，感觉有些不太对劲啊，这玩意儿，怎么那么像…… 心里一个激灵，顿时睡意全无，猛地睁开眼。 然后，李亚东就有些傻了。 苏姑娘此时正躺在他旁边，赤条条的缩卷着身子，而他的手，刚好伸在人家怀里。 就说怎么这么软…… “你……” 苏姑娘压根就没睡，再说了，怎么可能睡得着？ 见他转醒，也不说话，伸出两条白嫩的胳膊，将他一把抱住。 李亚东微微一怔，差点没喜极而泣，想让苏姑娘做到这一步，可真心不容易啊！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是一个自己下定决心要娶的女人，李亚东要再能矜持得住，就不算一个真正的男人。 他很温柔，生怕弄疼苏姑娘。 但苏姑娘毕竟初经人事，依旧痛得汗流不止，可还是极尽忍耐，任由自己的男人，肆意索取。 她今天之所以刻意打扮了一番，来到四合院，其实就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 经过了下午的事情后，她终于意识到，这个男人，她绝对不能错过，否则肯定会后悔一辈子。 下午李亚东的愤然离去，让她整个心都碎了。她蓦然发现，潜移默化之中，这个男人在她心中所占据的位置，比她想象中的，要重得多！ 她要将自己给他，不再去管什么三纲五常，什么道理伦·理，就是想将自己给他。 她知道他一直都想要，她再也舍不得，让他受半点委屈。 包括出国留学的事情，她也想通了，他要不愿，那便不去…… 是，她并不想做一只金丝雀，但如果代价是失去这个男人，那她选择妥协。 不得不说，爱情，真是伟大。 它能彻彻底底的改变一个人，而如同苏薇这样受传统教育长大的姑娘，她一旦将身体交给一个男人。那么，也就意味着，从此以后，这个男人将她的天。 “疼吗？” 连李亚东也没想到，这辈子第一次而已，居然这么持久，也不知道与上次梁悠悠那件事，有没有什么关系。许久之后，有些心疼的望向苏姑娘。 “不……不疼。”苏姑娘将整个脑袋，埋进他的胸口，声如蚊蝇道。 “那……还要出国吗？” “不……不去了。” “哦？”李亚东显然没想到，苏姑娘居然回答得这么干脆，怜爱的替她捋了捋散乱的发丝，将她紧紧依偎在怀里。 …… 苏姑娘无疑口是心非了，第二天连下床都困难，刚走两步，就差点没摔倒，李亚东赶紧又把她摁回到床上。 一大早哼着小曲，连车也懒得开，整个人差点没飘起来，先去了一趟药房，买了一大堆补品，然后又去了一趟菜市场，眼下食品票据基本已经取消，倒是方便得很，鸡鸭鱼肉样样没落下。 早上熬了一锅红糖银耳莲子羹，逼着苏姑娘硬喝了两碗，中午又做了四菜一汤，全是既好吃，又营养的硬菜。 到了下午，苏姑娘总算缓过神来，勉强可以下地走路，但还是走得颤颤巍巍。 “晚上约了小琦吃饭，你说是把他喊到家里来，还是出去吃？”李亚东把太师椅让出来给她坐，自己坐在旁边的小板凳上，笑着问。 “别！别到家里来。”苏姑娘仓皇摆手，她终究是个姑娘家，俩人还没结婚呢，哪能让旁人看到自己这个样子。 “那就出去吃，你去吗？” “我不去。” “那你晚饭怎么办？” 她这个样子，李亚东可舍不得让她自己动手做饭。 想了想后，还不等她回话，又说道：“那我给你带吧，我等下那个饭盒过去。” “嗯。”苏姑娘点点头，心里也是满满的甜蜜。 经过昨晚的事情后，俩人之间最后那点隔阂，终于彻底消除，关系明显亲近不少，俨然已经像一对小夫妻。 过往不太能体会到的感受，现在也悉数感知在心间。 下午五点，李亚东驱车离开四合院，前往燕园接郭琦。 而四合院里，脸上挂了一天笑脸的苏薇，却是情不自禁的蹙起眉头，之前男人在身边，她不想被他看到自己不开心，可现在有一个很现实的问题，她必须得去面对。 她该如何去跟自己的导师说这件事，以及自己的家人？ 因为知道无法回家，所以两天前，她已经写过一封信回去，告知家人，自己即将出国留学的事情。 信件现在虽然还没寄到，但想追回来，肯定也不切实际。 几乎不用想，只要家里一接到信，这件事情立马就会传遍十里八乡。 毕竟是光宗耀祖的好事，自然没有藏着掖着的道理。 实在是让人头痛啊…… 而导师那边，同样不好交代。 要知道这次出国留学的机会十分难得，她们整个系，只得到三个名额，而她们班，只有一个。 让别人替代，肯定也是行不通的，因为国外的录取通知书，已经寄了过来，上面明明白白的写着她的名字。 不难想象，她突然放弃这次机会，导师该有多么失望，甚至班上的同学们，恐怕从此都会产生间隙。 因为如果不是她，这个名额或将落在他们任何一个人头上，而她，得到了，却又如弃敝屣一样的将它浪费掉了。 可是，即便再难，她也要去办。 她或将令家人颜面尽失。 或将成为十里八乡的笑柄。 或将令导师伤心失望。 或将遭到同学们的唾弃。 但是，这所有的种种，她还是得去面对，因为，她已经向自己的男人承诺了。 比起伤害他，她更愿意，自己独自去承受更甚百倍的伤害。 为了他，她可以与全世界为敌。 第两百八十章 牢笼 以李亚东与郭琦的关系，自然不用什么排场，两个人若是跑到高级饭店，坐在大圆桌上，反而感觉生分。 就在街边找了一家大排档，老板是内蒙那边的，特色是烤羊排，再加上冰镇啤酒，在这炎炎七月里，一口烤得金黄的羊排，一口透心凉的冰镇啤酒，说不出的舒坦。 郭琦的酒量倒是渐长，以前一瓶啤酒一准倒的他，现在灌进去两瓶后，也就脸色有些红润，人倒是还算清醒。 至于李亚东，啤酒基本不怎么能喝得醉，实在是肚子装不下了，跑进厕所呕一把，出来继续照怼没问题。 “这一去，恐怕有几年见不到吧？” 李亚东多少有些感慨，他们宿舍四人中，真论关系的话，表面的东西不提，就交心而言，还要数他与郭琦。 “是啊。”郭琦也是有些不舍，舍不得家人，舍不得朋友，舍不得祖国，舍不得东西，实在太多…… 奈何，国家羸弱，西方强大，想要求取真经，又不得不去。 忽然想到什么，不由嘿嘿一笑，道：“不过，东哥，你放心，我一定帮你照顾好薇姐。” 他们这一拨人约莫十来个，考取的是同一个奖学金，将来自然也会在一所学校。 本就是一个国家、一所学校过去的，互相帮衬不在话下，再加上东哥这层关系，郭琦自然会竭尽全力的照顾好苏薇，这一点毋庸置疑。 却哪知李亚东笑着摆手，“不用了，你照顾好自己就行？” “啊？”郭琦眼珠子一瞪，显得不明所以，他原以为东哥肯定会拜托几句，干脆就自己说了出来。 苏薇虽然比他大不假，但人家毕竟是女生。 “她不去了。”李亚东呵呵一笑。 “啥？”郭琦诧异道：“不是已经收到录取通知书了吗，怎么可以不去？” “怎么不可以？”李亚东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道：“她是个女孩子，又不是你一个大老爷们儿，西天取经这种活计，你们男人去干就行了，她一个姑娘家家的，跑那么老远，我实在不放心。” “话也不能这么说……” 郭琦情不自禁的蹙起眉头，“东哥，你要知道这样的机会可十分难得，燕园里也不知道多少人盼都盼不到，眼下录取通知书已经下来，薇姐要是不去，岂不是浪费一个名额，她该怎么去跟校方交代？” “这个……” 李亚东忍不住的摸了摸鼻尖，这个问题他之前还真没怎么考虑。 说句不好听的，这种行为倒是有点占着茅坑不拉屎的意思，校方、乃至国家方面，确实不好应付。 “东哥，你可得劝劝她，这种事情不是儿戏，她要真的决意不去，对她将来势必有些影响，上面的领导印象差了，以后分配工作也落不到好。”郭琦显得有些焦急的说道。 “……” 李亚东不由一阵无语，他劝了好一阵儿，才让苏薇不去，现在再去劝她去，神经病啊！ 对于郭琦，他倒也没打算隐瞒，讪讪一笑，“倒不是她不愿意去，而是我不想让她去。” “你……” 郭琦瞬间了然，就说呢，前两天还碰到过薇姐，也没见她提及什么，怎么就突然改变注意了，原来如此。 “东哥，你这样不对。” “哦？”李亚东侧头望向他。 “我知道你很有钱，也很有能力，一定可以让薇姐过上好日子，可你有想过她的感受吗？” 郭琦说到这里顿了顿，灌了一口啤酒后，继续说道：“我和薇姐是一起收到录取通知书的，当时就在学校礼堂里，她那种发自肺腑的笑容做不了假，肯定是很想去的，这是她的梦想，你不能直接把它剥夺了。” “……” 这还是郭琦第一次如此对李亚东说话，令他情不自禁的蹙起眉头。 “她是我的女人，她要什么我都可以给她，她如果想研究学，我就给她开一家学社，如果喜欢音乐，我就给他开一家音乐馆，如果要赚钱，我就给她开一家公司，这样还不行吗？只要是她想做的事情，我一定全力支持，又何苦跑到异国他乡待几年，再回来做一些我顺手就能帮她达成的事情呢？” 李亚东多少有些不太赞同郭琦的说法。 在他看来，求学的最终目的，无法是为了提升自我，获得一个好的平台，然后再去体现自身价值。 苏薇是学习中专业出身，要说像钱先生那样去国外学习怎么造原子弹，那明显不切实际。她将来的出路并不多，而且注定也无法给国家层面，带来什么了不起的帮助。 既然这样，又何苦要去留那几年学？ 她想要一个平台，给她便是。 李亚东自信，苏姑娘想要的发展空间，以及体现自身价值的机会，他还是可以给予的。 “不不……” 郭琦摆手道：“东哥，你还是没明白我的意思，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所追逐的梦想，就比如你，你的梦想大概是赚很多很多钱，而我，我这几年心心念念的梦想，便是出国留学，尽我所能，从西方列强那里学到先进的本领，然后再回来报效祖国。而如同我这样梦想的人，燕园里还有很多很多，薇姐在拿到录取通知书时，那一刹那间所展现出现的笑容，让我明白，这肯定也是她的梦想。” “而何为梦想，梦想是一个奋斗的过程，更是一段内心中所希冀的人生。诚然，你可以凭借自己的能力，直接帮她完成梦想，但她，必然也将失去那一段人生历程……” 郭琦说到这里顿了顿，脸色越发有些红艳，也不知道是酒劲上来了，还是有些激动，然后继续说道：“你强行改变了她的人生，让她失去了那段历程，将那段本该在国外求学的经历，变成了和你朝夕相伴的日子。对，这样自然是满足了你的心意，可她呢，她自己所追逐的梦想，自己的人生，为什么要为你妥协？” “好吧，就算是因为爱情，她心甘情愿的妥协了，可东哥，那样真的是你所期望的吗？让心爱的女人做出妥协？为什么那个妥协的人，不能是你？” “我……” 李亚东一时间直接怔住了，整个人呆立当场，从未想过一直被他看作小弟弟看待的郭琦，会在某一天，对他说出这样的话。 郭琦又灌了一口啤酒，喘着粗气说道：“东哥，你比我运气好，已经遇到了自己喜欢的姑娘。我的那位还不知道在哪里，但我，可以摸着良心跟你说，如果此事换成是我，我一定不会为了一己私欲，去试图让心爱的姑娘放弃自己的梦想，因为那样的行为，在我看来，太过自私了！” “自私，我自私吗？”李亚东如遭重击，扪心自问。 “东哥，我知道你是一心为她好，不想让她背井离乡，不想让她受苦，但东哥，我们都是成年人了，我们每个人都应该有自己的人生轨迹，放她走吧，让她去追寻自己的梦想，即便要妥协，也轮不到她们这些娘们儿，咱们可是纯爷们儿，可不得让着媳妇儿三分？再说了，你这么有钱，都能自费去香港留学，想去美国，啥时候不能去啊？实在不行，你不是很会做生意吗，把生意做到美国去不就行了？” 李亚东托着腮帮子，自顾自的喝着啤酒，陷入了沉思，郭琦的话虽然不太中听，但他很早之前就领悟了“忠言逆耳”这句话的意思，所以并不气愤。 今天本想着出来与郭琦欢声笑语的吃顿饭，却不想被他狠狠地教训了一番，这是李亚东始料未及的。 不过，郭琦的一席话，却是犹如醍醐灌顶，令他一时间，想到许多之前未曾仔细考虑的事情。 或许……他确实有些自私了。 潜意识里总认为自己开了挂，找个老婆只需要她负责美貌如花就行，其他事情自己都能解决，一心想将她呵护在手心中，不想让她经受一丝的风雨。 可万一……被他捧在手心里的不是一只金丝雀，而是一只不经风雨便无法成长的苍鹰呢？ 他脑子里情不自禁的浮现出与苏姑娘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回忆着对她算不上深刻的了解，越发觉得，她或许真的属于后者…… 如果是那样的话，自己一心想给她安逸生活，或将不再是一个避风港，而是，一尊牢笼！ 第两百八十一章 美好时光 回到四合院时，苏姑娘明显好转不少，如同一位贤惠的妻子，走上前来，从他手中接过饭盒，还不忘埋怨了一句，“喝酒了还开车”。 脸上的不开心，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有的，只是满满的爱意。 “饿了吧，跟小琦聊得有点久，给你带了牛肉面和烤羊排，赶紧趁热吃。”李亚东怜爱的伸出手，替她将散落到脸颊上的一缕发丝，捋到耳后。 “嗯。”苏姑娘乖巧的点头。 东厢房里，苏姑娘坐在小餐桌旁，享受着男人给她带回的晚饭，俏脸上满是幸福，而李亚东则静静地坐在一旁，目不转睛的盯着她，内心充满不舍…… 夜晚睡觉时，一切似乎都顺理成章，苏姑娘洗完澡后，很自觉的就躺到他身旁，嗅着她身上传来的特有香气，李亚东很快就有了反应。 而苏姑娘刚好捕捉到，几乎没有二话，三两下便褪去了衣衫，像只娇艳的花朵，窝进他怀里，一副任君采摘的模样。 “你身体还没好……”李亚东伸手将她揽住，极尽忍耐。 “我……我没事的。”苏姑娘脸色发烫的回话，她见不得他难受。 “还是不要了，就这样抱着睡吧。”李亚东在她额头上轻吻了一下，笑着摇头。 苏姑娘“嗯”了一声，也不强求，就这样依偎在自己男人的怀里，甜甜睡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苏姑娘悠悠转醒，却发现自己男人两只手垫在脑袋下面，眼睛瞪着大大的，根本没有睡着。 “你……怎么了？” “没事。”李亚东伸出一只手，在她光滑如绸缎一般的后背上轻拍了几下，道：“你睡吧。” 这注定是一个不眠夜，他哪里能有睡意，满脑子都是郭琦晚饭时的一席话。 然而，苏姑娘却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还以为他是因为难受，而无法入眠…… 都说恋爱中的女人智商成负数，这句话虽然有些偏颇，却也不无道理。 苏姑娘心里挣扎了好久，最终咬了咬牙，从他怀里挣脱开来，然后，在李亚东不敢置信的表情中，坐到了他身上…… “这……” 感受着苏姑娘那生涩而又紧张的动作，李亚东的情绪一时间高涨到顶点，苏姑娘能如此主动，这是他从未奢求和幻想过的。 晚上的几瓶啤酒闯了大祸，李亚东能明显感觉到苏姑娘有些承受不住，全身大汗淋漓，几次想要把她推下来，可苏姑娘却是不管不顾，越发卖力…… 良久，李亚东有些心疼的将她揽入怀中，“傻丫头，明天看你还怎么下床。” “没……事，今天比昨天要好一些。”苏姑娘将整张脸贴在他胸口上，感受着他的心跳，说不出的满足。 只要他高兴，做什么，她都愿意。 “你在香港拍的什么电影，好看吗？” 俩人反正也都无睡意，就情不自禁的闲聊起来。 “那还用说？好看的不得了，到周末的时候，都抢不到票。” “真的呀！好想看哦，咱们这边的电影院，一时半会儿应该上映不了吧？” 李亚东原本下意识的想说：这有什么，带你去香港看不就好了？ 可话到嘴边，却没能说出口。 木板床的一侧就是窗户，月光透过玻璃洒落在房间里，哪怕没有开灯，能见度依然不算低，李亚东的欲言又止，很好的被苏姑娘捕捉到，不由问道：“怎么了？” 李亚东低头看了看她，内心极度挣扎了一番后，终究还是说出了口，“薇薇，我感觉自己有些自私。” “哪有？” 苏姑娘很坚定的摇摇头，“我不许你这样说自己，你是世界上对我最好的男人。” “可我……确实只占在自己的角度想问题了。” 李亚东苦笑，“晚上和小琦吃饭时，他将我狠狠地骂了一顿。” “他敢骂你？”苏姑娘不敢置信道，在她的印象中，郭琦就好像李亚东的弟弟一样，也正因为如此，偶尔碰上了，她也会与他聊上几句。 换作孙卫国和徐泽政，她就没怎么去理会。 “昂。” “那我以后不理他了。” “……” 李亚东微微无语，哭笑不得的摇头，“别，他骂得对，我确实该骂。” 听他这么一说后，苏姑娘情不自禁的蹙起眉头，问道：“你到底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吗？” 李亚东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后，蓦然闭起眼睛，道：“你……出国留学吧。” “啊？” 苏姑娘惊得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满脸的不敢置信。 “你不是不想让我出国留学吗？”她诧异的问道。 “我是不想……” “那我就不去。” 李亚东一句话还没说完，便被苏姑娘打断。 “傻丫头。” 李亚东苦笑，再次伸手将她揽入怀中，“可我知道，你心里还是想去的，郭琦说得对，那是你的梦想、你的人生，我不应该夺走它，那样对你太不公平了。” “东哥……”苏姑娘情不自禁的红了眼。 “止住！千万别哭，我最见不得女人哭了。” 苏薇揉了揉眼睛，果真不哭了。 “你去吧，去做你想做的事情，美国对我来说倒也不算多远，就像小琦说的，或许用不了多久，我就能把生意做到美国去了。”李亚东呵呵一笑。 “东哥……你……你会娶我吗？” “傻丫头。”李亚东没好气的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头，“不娶你，我娶谁去？” “那……等我回国，咱们就结婚吧。” 待我学成归来时，入你厅房做新娘。 “好！” …… 苏薇他们这一批人，倒是什么时候出国，还真不好说，此事由北大校方和教育部门的领导统筹，外人不得而知。 在这个年代，出国留学可是一件大事，如同李亚东这种有能力自费留学的人，如同沧海一粟，大多数人必须遵从国家方面的安排，这样不仅行事更为方便，国家还能提供那张对于普通人来说，堪称天价的机票。 也正是因为时间上的不确定，所以李亚东异常珍惜与苏姑娘朝夕相处的这段时光，田磊的小轿车反正已经被他征用，每天载着苏姑娘游山玩水，吃香的，喝辣的。 这些名胜古迹，李亚东上辈子来过不知多少次，早已轻车熟路，倒是苏姑娘，在京城待了快四年，唯一去过的只有。 无他，因为其他景点很多都需要门票，而出身贫寒的她，省吃俭用下来的一些钱，基本都花费在了书本上，哪有闲钱再去游山玩水？ 这几天开心异常，与心爱的人一起出游，高兴得像个孩子。 白天倒是苦了李亚东，对她极尽照顾，不仅要充当司机和导游，有时候苏姑娘累了，走不动了，还要充当起背夫。 而到了晚上，就是苏姑娘的回馈时间，李亚东躺在床上好似一个皇帝，苏姑娘虽然经验不足，但却聪明异常，总能变换着法子，将他伺候得赛似神仙。 然而，越是留念，时间就越发显得短暂，五天时间，犹如惊鸿一瞥，稍纵即逝，燕园那边终于传来消息：他们将于明晚，在首都机场乘坐国际航班，飞往美国。 这一天，苏姑娘前往燕园与导师照了个面后，便回到了四合院，俩人哪儿都没去。 李亚东坐在枣树下的躺椅上，她便依偎在他怀里，此刻任何的言语都是多余，俩人紧紧依偎着，从天明到黑夜…… “走吧，该出发了。”虽然不舍，但再不动身，将会错过晚上十点的飞机。 “嗯……” 苏姑娘的行礼早就搬到了四合院，并没有太多东西，简简单单的一个行李箱，里面一半装着换洗的衣衫，另一半，则放着李亚东曾送给她的东西，比如那只漂亮的发卡，那本《泰戈尔诗集》…… 苏姑娘正在卧室里收拾东西的时候，李亚东从房门走进，径直来到她身旁，打开行李箱，将拿在手里的两摞钞票，塞了进去。 两万美金，是他让蒋腾飞从黑市上高价换来的，短时间内也只能弄到这么多。 “东哥，这也太多了，我哪里用得完？”苏姑娘惊呼，这件事情她并不知情。 与她这样出身贫寒的大学生，即便是出国留学，基本上也是口袋空空的跑过去的，一些学生甚至早就向老师，以及前辈们求过经，过去那边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工作。 不管是洗盘子，还是扫大街，他们没有挑剔的资格，虽然有奖学金，无需缴纳学杂费，但他们毕竟还要生活。 然而，李亚东怎么舍得让苏姑娘去干这些事情？ “拿着，到了那边别去打工了，我舍不得，有那时间不如用在学习上，钱的事情不必担心，京城这边美元不太好弄，等我回到香港，要多少有多少，你知道的，我并不差钱，而我的就是你的，别让我担心好吗？” 比较难得的是，苏姑娘这次总算没有拒绝，“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他。 夜色朦胧，小河里的青蛙呱呱叫着，四合院的红漆木门，渐渐合拢…… 它虽然送走了一对恋人，却锁住了一段美好。 第两百八十二章 全鱼宴 深夜的首都机场算得上冷清，国际航站楼这边，旅客更是寥寥无几。 其中人数最多的一拨旅客，就是北大的一群师生，学生家长倒也来了一些。 毕竟是出国留学的大事，孩子不好回家，有条件的家长们，还是纷纷赶了过来。 郭琦的父母就来了，此刻正一人拉着他的一只手，不停地碎碎念着。 他看到李亚东与苏薇一起出现的时候，情不自禁的眼前一亮，心里暗道：这才是我认识的东哥嘛！ 留给李亚东与苏姑娘的时间并不多，老师一个劲儿的催促检票进站。 “行了，去吧，到了那边记得来个电话，要实在不方便，写信也可以，我两边的地址反正你都有。”李亚东牵强的笑了笑。 “嗯……” 苏姑娘一双大眼睛里，布满水雾，她很想哭，但竭力忍耐着，因为眼前的男人曾说过，他不喜欢女孩子哭。 “苏薇，快点，磨蹭什么呢？” 身后又有声音传来，苏薇不得不扭头应了一声，然后顺势提起行礼。 “走吧，再不走，老师又该催了。” “那……那我走了。” 李亚东笑着点头，苏姑娘三步一回头的，往安检口走去。 这时，郭琦好容易与父母道完别，去往检票口的时候，特地从这边绕了一下，嘿嘿笑道：“东哥，把心装在肚子里，我一定照顾好薇姐。” “这可是你说的。” 李亚东呵呵一笑，“她要在外国受了什么委屈，我唯你是问。” “妥妥的……” “让开！” “啊？” 郭琦一句话还未说完，却不想对面的李亚东，突然脸色一变。可谓翻脸比翻书还快。正当他有些不明所以的时候，李亚东“哎呀”了一声，干脆绕过他，张开双臂，迎了上去。 一个娇柔的身躯，猛地扑进他的怀抱。 弄得在场众人面面相觑，别说郭琦了，就连送行的老师们，都一个个的瞠目结舌，有两名老学究，还情不自禁的蹙起眉头。 这大庭广众之下，搂搂抱抱，成何体统，实在有伤风化！ 本想喝止住，但想想孩子们马上就要远走异国他乡，也就忍耐下来，眼神瞟向别处，权当没看见。 天知道苏姑娘这一抱，鼓足了多大勇气，或是说，有多么的奋不顾身。 这一刻，周围的一切在她眼里都不复存在，什么世俗眼光，什么道德风化，什么娇羞廉耻，通通见鬼去吧，在她的两只瞳孔里，只倒映出一抹景象，只有一个人。 那是……她的全世界。 更令在场所有人都大跌眼镜的是，这一抱还没完，下一刻，苏姑娘居然踮起脚尖，深深地的一吻，印在那个男人的脸上。 “天呐，苏学姐这也……太奔放了吧？” “肯定是哪里不对，这绝对不是我认识的苏薇！” “这个男人好面熟啊，你们有谁认识吗？” “……” 众人瞪大眼珠子，议论纷纷。 良久，一抹红唇，从李亚东脸颊上挪开。 “等我……” 她这样说着，眼泪已经到决堤的边缘，为了不让男人看见，猛然转过身去。 然后，大步流星的消失在检票口的拐角处。 “苏薇，我等你——” 一声撕心裂肺的呐喊，响彻整个出发大厅。 正在行走中的女人，泪流满面，蓦然听到这个声音，不禁破涕为笑。 恰好在这时，泪水滑落到嘴角，苦涩，却又很甜…… 这注定又是一个不眠夜，李亚东回到四合院后，连澡都没洗，直接爬上床，将苏姑娘躺过的枕头，紧紧搂在怀里，轻嗅着她余留下来的淡淡发香。 他知道，飞机上的她，此刻，肯定也在想着自己。 …… 朱云富前几天听邻居说，李亚东那小子回来了，可接连几天找上门，全吃了闭门羹。 也不知道那小子在忙活啥，回来了也不着家。 今天原本不抱什么希望，下班回来时，寻思着从这边路过看看，可你猜怎么着，院门居然开了！ “哎呀，我说老弟啊，听说你都回来好几天了，也不到老哥那边串个门，这可说不过去啊！” 他将二八大杠停好后，迈着步子从门槛上跨进，瞧见李亚东正坐在荷塘边钓鱼，没好气的说道。 “哦，是朱大哥啊，实在不好意思，前几天对象准备出国，一直在忙活她的事情。”李亚东扭头一看，讪讪一笑。 “就是那个长得白白净净的、时常过来给你打扫卫生的丫头？”朱云富略显诧异，这还是第一次听他主动提及自己的对象。 “对，她叫苏薇。” 李亚东笑着点头，扯过身侧的一张小马扎，递给了他。 “算你小子有眼光，那姑娘不仅长得俊俏，人也勤快，你不在这小半年，基本每个礼拜都要过来一趟，这么大的院子，打扫起来可够麻烦的，第一个人能忙活一整天，这么好的姑娘，你要是不知道珍惜，以后估计肠子都能悔青。” 朱云富嘿嘿一笑，他知道那姑娘跟李亚东是同学，可同学关系处到这份儿上，再不进一步的话，他都该着急了。 多好的姑娘啊！ 忽然想到什么，不由问道：“出国留学了，跟你去的一个地方？” “没有，我就在香港，她远，去了美国。” “这样啊……” 听他这么一说后，朱云富情不自禁的蹙起眉头，按理说出国留学是好事，可这小年轻谈对象，相隔了十万八千里，就不算什么好事了。 就说这小子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钓鱼，鱼漂被拖进水里了，也不知道起竿，显然不是突然来了什么闲情雅致。 只怕是舍不得吧…… “你这小荷塘里有大鱼吗？” 李亚东也不说话，从旁边的小桶里，抓起一把自己调制的饵料，就是用菜籽油饼混合白酒制成的，随手往小荷塘一撒，霎时间，水里一阵翻涌，有几条鱼甚至跃出了水面。 “这么大的鲫鱼？”朱云富一看眼睛都直了。 李亚东心想能不大吗，去年让齐家兄弟放进去时，平均就有四五两一条。他原本想得是好，啥时候想吃，就下去捞几条，可惜一忙起来就给忘了，平时剩饭剩菜都往里面倒，他们家的饭菜，油水又足，退一万步说，就算有时候家里没人，荷塘里藕根什么也不少，饿不到这些鱼，如今快一年了，最小的份量也肯定超过了一斤。 “你起开，让我来，钓两条晚上让你嫂子整出来，咱哥俩喝几盅。” 李亚东一脸悻悻，你牛p，你上，反正他确实不会钓鱼。 两分钟后。 “我去……这鱼还用钓？” 朱云富一杆子甩下去，不出十秒，往起一拉，就是一条，上好蚯蚓后，再甩下去，不出十秒，往起一拉，又是一条。 “……” 李亚东备受打击，寻思着以后再也不钓鱼了。 要知道他坐在这里钓了下午，扯倒是也扯了不少次，可惜都没扯上来。 朱云富着实过了把瘾，短短数分钟，瞅着旁边的小木桶里已经有点装不下，只能作罢。 催促着李亚东锁了门，手里提着小木桶，晃晃悠悠的回了家。 李亚东倒也没白去蹭这顿饭，鱼就提了，还拎一只海鲜礼盒过来。 都是干货，用水一发，就能入菜，在香港不算稀奇，但在北方这边，这个年代海鲜还是挺稀罕的东西。 “哎呀，小东，来就来呗，隔这么近，还提什么东西啊。”朱大嫂埋怨道。 “嫂子，不是什么值钱东西，一些海鲜而已，带过来给你们尝尝鲜。”李亚东呵呵一笑。 朱大嫂在厨房里把礼盒拆了，准备待会儿饭桌上整两盘，可惜拆完后一个脑袋两个大，根本不知道怎么吃，又不好意思问李亚东，也只能作罢。 咸水鱼既然不会做，那就只能对付淡水鱼，刚好份量也够。 所以，晚上几乎就是全鱼宴，清一色的一斤多重的大鲫鱼，红烧了两条，又弄了一个鲫鱼豆腐汤，还用油炸了两条，做成糖醋鱼。 朱家除了两口子外，他们家孩子也在，一个姑娘，看起来十六七岁的样子，倒是与李亚东的侄女李婷婷差不多。 李亚东还是第一见到，不过现在是暑假，小姑娘大概还在读高中，在家也挺正常。 饭桌上朱云富把李亚东极尽夸奖，什么北大高材生，什么留学生，什么国之栋梁，只要能想得到的头衔，全给按上了，还让女儿喊李亚东“哥哥”。 人家这哥哥都喊了，又是初次见面，再不表示一下，实在说不过去。 吃完饭后，李亚东借故回了趟家，在旅行箱中翻找了一阵儿，好容易找出一只浪琴牌手表。 寻思着大概也就这东西送给小姑娘稍微合适一些，因为他带回来的东西多以香港土特产为主，就这只手表，原本还是打算送给赵无衣的。 简单大方，不算太贵，港币八千八百块，很吉利的一个数字。 赵无衣那边，只能再选别的礼物。 没办法，家乡那边的风俗如此，李亚东从小耳濡目染，早就养成了习惯，但凡出远门回来，必定会给亲朋好友带些礼物。 再次返回朱家时，李亚东将浪琴手表递给小姑娘，小姑娘顿时爱不释手，迫不及待的就想带上。 可惜，被她妈一爪子给薅了下来。 第两百八十三章 个体经济 “小东啊，这可使不得，这么贵重的东西，送给这孩子完全是浪费，你还是收起来，以后送给心仪的姑娘也可以啊。” “送都送给楠楠妹妹了，哪能再收回来？”李亚东借着酒劲说道：“楠楠妹妹要是不喜欢，那就扔了吧。” “谁说我不喜欢了，我喜欢的很！” 朱楠楠大喜过望，赶紧从她妈手上又把手表抢了回去，一溜烟儿的跑回了房间，打算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这孩子……” “算了，既然是小东的心意，那就收下吧。” 朱大嫂正准备去追，却被丈夫抬手制止了。 朱云富对李亚东总归有些了解，知道五道口“一帆风顺”两家公司都是他开的，这两家公司有多赚钱，别说普通老百姓，就是他这个大厂长，都羡慕得紧。 财神爷一流的人物，哪里在乎这点小钱。 “对了，朱大哥，厂子那边现在怎么样？”忽然想到什么，李亚东不禁问道。 “好啊。” 朱云富呵呵一笑，“健力宝的口味确实是好，老百姓喜欢，以前是没有什么货源，摊子没铺开，现在大力推广到市场后，基本都是供不应求，厂里现在时常还要加班，不然根本满足不了市场需求。” 李亚东听罢，会心一笑，“那你的心头病可算是解决了。” “是啊，解决了……”朱云富呵呵一笑。 李亚东见了他笑得有些牵强，情不自禁的蹙起眉头，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朱云富摆了摆手，似乎不愿多言。 可他越是如此，李亚东心里就越是痒痒，此事毕竟是他一手促成的，总归希望一切都好，不愿出现什么岔子。 他脸上的不快，被朱云富很好的捕捉到，也只能长叹口气，将事情如实道来。 “其实吧，也没什么，就因为这边的销量节节攀高，引起了各方重视，三水那边向上面申请，调了一名管理过来，目前任职副厂长。”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看了李亚东一眼后，继续说道：“你也知道，饮料配方掌握在他们手里，技术人员也都是他们的，平时也只向他汇报工作，而我……我这个厂长，反倒显得有些多余。” “原来如此……” 听他这么一说，李亚东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倒是小瞧了三水那帮家伙的野心，利用产品带来的实质性利益，说服上面在饮料三厂中安插进自己的人马，把朱云富这个厂长给架空了。 “朱大哥，那你有什么打算吗？” 朱云富对国家的忠诚，对饮料三厂的付出，李亚东可谓全都看在眼里，多少有些替他感到憋屈。 “看吧……”朱云富抬头望天，“如今厂子里效益好，职工生活有保障，我也算不辱党和国家交给我的使命。其实吧，我要不想动，这个厂长职位没人拿得去，不过……天天去厂里晃一圈，啥事儿也没有，感觉像是吃白饭的一样，我心里也不舒坦。” 他说到这里笑了笑，然后继续说道：“上次开代表会，会议上宣读了一份《私营企业暂行条例》，通过率很高，估计不久就会出台，现在政策有变，国家鼓励个体经济，就像你那两家公司，以后就不必再弄挂靠了，自己经营，完全合法。我就寻思着吧，要不要也弄点事情自己干。你也看到了，楠楠这么大了，以后用钱的地方多了去，我年纪也不小，看能不能趁着还能干得动的时候，帮衬一把，给她攥份好嫁妆。” “《私营企业暂行条例》？”李亚东情不自禁的眼前一亮，心想：终于出台了吗？ 他等这个时机，可算有几年了！ 他心知肚明，这份件最终会被写入宪法，也就是从那时起，中国才算真正的从计划经济时代，迈入到市场经济时代。 而市场投资的环境，也将一下明朗起来，私人再做买卖、办公司，再也不必像以前一样畏手畏脚。 谁要再敢给你按个“投机倒把”的罪名，是可以直接硬怼回去的。 “朱大哥，这个主意好，顺应国家政策，其实一样也是在为国家做贡献。” 对于朱云富的想法，李亚东是举双手赞同的。 上面是一句场面话，他内心真实的想法，是觉得朱云富已经人到中年，为国家操劳了半辈子，也该为自己、以及家人着想一下。 在这个年代自己创业，做什么基本都不会亏，能赚到的钱，肯定也不是他现在每个月那可怜兮兮的几十块可以比例的。 “是啊，我也是这样想的。”朱云富呵呵一笑，不知怎么的，他就是喜欢和李亚东聊天。 这小子虽然话不多，但总能说到点子上，说到他心坎里去。 “那你打算做什么？”李亚东略感好奇的问道。 “你还别说，这事儿我真琢磨了一下……”朱云富嘿嘿一笑，倒是来了些兴致，用询问的语气说道：“我就瞅着街上的小轿车越来越多，经常看到有车子抛锚在路上，一时半会儿还找不到地方修，你做买卖有经验，你说……弄个修车铺有戏吗？” 李亚东托着腮帮子想了想后，回道：“这个点子好是好啊，但这方面的人才，应该不怎么好找吧？” 朱云富能从汽车行业上瞅到商机，也算难得，李亚东心知肚明，未来三十年，汽车行业将在中国高速发展，很快小轿车就会多到不好找停车位，腾讯还因此开发了一款小游戏，名字就叫“抢车位”。 可商机是有，人才却很稀缺，这年头汽车还属于绝对的金贵物件，寻常人摸都没得摸，社会上有修车手艺的人，恐怕比大学生还要少。 “不用找，开始我自己来，再招俩学徒，慢慢把他们带起来就行了。”朱云富笑着摆手。 “你还会修车？”李亚东诧异。 “这话说得……小瞧我了吧？” 朱云富嘿嘿一笑，“我就是搞机械修理出身的，还在海淀运输大队待过十年，跟了一位部队退下来的老师傅，专门负责运输队的大货车的日出保养和维修。就说我们厂，那些送货的解放车真要出了什么毛病，车间里的几个师傅根本不顶用，还得我亲自出马。” “哟呵，有两下子啊！” 李亚东乐了，心说有这手艺，你还待在那个破饮料厂干鸟，早就好出来弄个修理厂了，生意一准火到爆。 也不看看这市场需求，就好像田磊那种汽车小白，哪天车子真要坏了，小问题还好，一般机关单位里，那种蹩足的师傅倒也有，买点烟酒意思一下，想来也能解决，可要真出了大问题，指不定还得返厂。 这个年代想找个汽车修理厂，可比在大街上找公共厕所难多了。 “老弟啊，你瞅着这事儿能行吗？”朱云富摆出一副虚心求教的模样。 他虽然年纪比李亚东长出一轮还多，但要说到做买卖，心里却亮堂的很，拍马都不及眼前这个小伙子。 “行啊，你既然自己有这个手艺，那就搞啊，好的很！” 李亚东笑着点头，“这事儿很有发展前景，你放宽了心往大了整，只要技术过硬，口碑打出去，以后保管数钱数到手抽筋。” 对于他的话，朱云富深信不疑，既然他都这样说了，那这事绝对没跑。 原本心里还在犹豫，这下算是下定了主意，就等国家政策下来，反正工厂那边，他是越待越难受了。 你说这世道也是奇了怪，以前工厂经营困难的时候，上上下下团结的很，就好像一家人一样，现在经营改善了，没有资金压力，反而多出一些勾心斗角的事情。 他是看在眼里，烦在心里。 得，玩心眼的事情他真不擅长，谁乐意谁玩去，他还是响应党的号召，自己单干，搞个体经济好了。 第两百八十四章 股票大涨 好容易回趟京城，该见的人总归要去探望一下，这一趟照面之后，年底他也就不打算再过来了。 蓟门里小区。 因为是暑假期间，猜想赵无衣肯定在家，所以李亚东就直接杀了过来。 结果不光赵无衣在家，周国强也在，还包括他的父母。 周国强因为做开颅手术而剃秃的脑门，现在已经蓄起了头发，精神状态好的很，完全不像曾经差点翘辫子的人。 周家人对于李亚东的感激自不用提，特地是老俩口，那是拉着他的手千恩万谢不止。 若非眼前的这个小伙子，他们的儿子还哪有人在？ 一家人实在太热情了，弄得李亚东都有点不好意思，中午烧了一桌子菜不提，吃完还不让走，硬是拉着晚上又吃了一顿饺子。 …… 苏姑娘肯定已经抵达美国，却未见有电话打过来，想来应该是不太方便，毕竟刚过去人生地不熟，以她那并不纯正的口语水平，只怕交流上都有些问题。 李亚东之所以并不急于回香港，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在等她的电话，可等了几天始终无果，也只能作罢。 齐家兄弟与家人团聚几天后，也算是解了相思之苦，已经做好了返程的准备，李亚东让二人去买了火车票，明天的班次。 所以今天，他特地早起出门采购了一番，打算亲自下厨，宴请一帮老朋友。 例如田磊啊，蒋腾飞啊，财务老黄，包括小猛等人，这些最开始一起打拼的兄弟们，全叫了过来。 临近中午的时候，李亚东的准备工作已经就位，只差开火上灶。 而一行人结束了上午的工作后，也纷纷赶了过来。 人数不是很多，十一个，围在一张大圆桌旁，堪堪能坐下，满满的一大桌子菜，众人推杯换盏，都喝了不少。 等到散席后，众人坐在院子里喝茶聊天，李亚东又拎出一只黑色旅行袋，里面装着的都是从香港带回来的特产，不算太多，但一人一样应该是够了。 让他们一人挑了一样，带回去给家人尝尝鲜。 “田三石，四合院的钥匙就交给你了，东厢房记得帮我时常打扫一下，别落了灰，其他几间房子你随便住，现在小轿车也买了，总住在公司也不是办法，请个守夜的大叔吧，或是保安什么的也行。” 李亚东随手将苏薇留下的那串备用钥匙，抛给了田磊。 这座四合院他是不准备卖的，即便没人住也要留着，而空在这里，显然也不太好。屋子里缺了人气就不是屋子了，在场的也就田磊不是本地人，在京城这边也没有置业，让给他住，无疑最合适。 当然，东厢房他是不准人住的，哪怕是田磊也不行。 特别是那张床，外人碰都不能碰，那是独属于他与苏姑娘的。 那上面有他的第一次，也有苏姑娘的第一次，还有一段美好的回忆。 “放心吧，东哥，一准给你里里外外照看好。” 田磊笑呵呵的收起钥匙，羡慕死旁边一圈人。 要知道近两年京城房价暴涨，这座四合院刚买下来那会儿不过两万块，现在起码涨了大几千。或许还不止，因为暴涨起来的不止是房价，一些古玩、木料什么的，也涨得厉害，而这座院子里的好家伙什儿，可真不少。 就算它值三万块好了，一九八七年，京城市民平均工资不超过一百块，几个人能住得起这么好的房子？ 不羡慕才有鬼。 “得，老田同志这下算是爽了，下次邱姑娘再过来，就不用再偷偷摸摸的去下馆子了。”一旁的蒋腾飞醋溜溜的说道。 “胡说什么呢！” 田磊面皮本就不厚，刷的一下就红了，支支吾吾道：“我……我们什么时候偷偷摸摸的下旅馆了？” “诶，我说你激动个啥？” 蒋腾飞没好气的望向他，“我就说下馆子，又没说下旅馆，难不成你俩还真的……” 说着，一脸奸笑，对着田磊不停地眨眼睛。 其他人也一样。 田三石也是有苦说不出啊，几杯猫尿下去，脑子里有点晕乎，居然一下说漏了嘴。 就连李亚东都好奇的望向他，啧啧笑道：“不错嘛，田三石，都到这一步了？” “东哥，你……你别跟着他们瞎起哄，没……没有的事！” 他嘴上虽然这样说着，但一张红得堪比猴屁股的脸，却将此事彻底暴露，也就是死鸭子嘴硬罢了。 “行啊，等着喝你们的喜酒。”李亚东呵呵一笑。 众人都不是清闲的人，平时要真有什么事，休息一两个还好，要一下全都不在，两家公司基本就得瘫痪，所以坐在院子唠了会儿嗑，醒了醒酒后，也就纷纷告辞离开。 最后院子里就剩下两个人，李亚东和小猛。 小猛中午特地按耐住，没太多喝，就是怕耽误正事，适时地进屋提出一只黑色公包，从里面掏出一只棕色档案袋来，交到李亚东手上。 “到手了？”李亚东顺势接过，笑着问。 “再不到手，我都没脸见你了，搞了快一年，钱花去好几万。”小猛讪讪一笑。 “无妨，不付出哪来的回报。” 李亚东下意识的打开档案袋，里面有七八张信纸，详细的记录了健力宝的配方，以及各种原材料的供应商，甚至包括生产流程都有，可谓极尽详细。 毫不夸大的说，只要拥有这份资料，任何一家饮料厂，立马就能生产出正宗的健力宝。 这几张纸的价值可就大了，正儿八百的商业机密，花几万块就搞到手，回报率根本难以估算。 如果李亚东没记错，上辈子光是一个健力宝的品牌，被三水政府兜售出去，就是几个亿人民币。 “辛苦了。”李亚东拍了拍小猛的肩膀，道：“既然资料已经到手，饮料三厂那边就不用再待了，辞职回来，就去小飞那边，先做个销售科长，这两年我会有大动作，到时两家公司合并，新的经营方向，新的办公地点，经理的岗位肯定有你一个。” “谢谢东哥！” 天知道小猛等他这句话等了多久，差点没喜极而泣，如今回头一想，这将近一年的卧底生涯，也算是值了。 等小猛离开后，李亚东踱步回到卧室，打开保险柜，将这份件放了进去。 这份件将是健力宝这个品牌的续命药，眼下虽然健力宝的发展在他的影响下，有了不小的改变，但谁也不知道，它会不会重蹈覆辙。 毕竟从朱云富被架空一事上，就不难看出，三水那边的家伙，真的不怎么做人。 一个好的品牌，还需要好的人掌舵，若是只顾眼前利益，终究无法长远。 这份件他暂时不会启用，但倘若某一天健力宝出现颓势，有了凋零的迹象，他就会拿出来。 至于健力宝这个品牌，倒是好说，无非就是花钱去买而已。 可这个配方如果丢了，那就真的完了。 …… 翌日。 一大早公司的老员工们，纷纷赶到四合院，来为老板送行。 该说的话，昨天也都说了，稍稍寒暄几句后，李亚东挥手告别了众人。 田磊亲自驱车，将三人送到火车站。 火车库器库器的向前行驶，真的是慢，晃晃悠悠了一两天，快要抵达羊城的时候，李亚东才终于想起一个问题——他干嘛不坐飞机？ 以前不坐，那是因为在内地坐飞机，需要机关单位的证明信，可现在不同了，他是留学生，又是香港公司的法人，这两样件随便提供一份，坐上飞机还不是妥妥的？ 特别是香港公司法人的身份，带两名保镖上飞机，那不也是合情合理的事情吗？ “失误了，白遭了罪，还浪费这么多时间。” …… 李亚东此时还不知道的是，他要是坐飞机就好了，因为这两天，他公司和别墅的电话，差点没被人打爆。 有一位姑娘，急得都想杀人！ 何诗涵可谓有惊有气。 惊的是，李亚东手上的那二十二万股大酒店的股票，暴涨了！ 这两天香港大各报纸全是关于此事的报道，股市狙击手刘銮熊，在搞定庄氏家族的能达科技，以及四叔的中华煤气之后，这次又将触手伸向了老牌英资财团嘉道理家族的大酒店集团，提出全面收购！ 气的是，涨幅着实有些吓人，然而，李亚东这个时候却消失了！ 何诗涵废了九牛二虎之力，不惜亲自跑到山顶别墅他的家，才好容易在电话薄中找到他在京城的联系方式，可你猜怎么着？ 对方一位姓田的男士告知，他在火车上。 天呐！ 这年头能住山顶别墅的人，出行还坐火车的吗？ 何诗涵简直不敢想象。 眼下，以她的专业眼光来看，大酒店的股票已经涨至顶峰，正是抛售的好时机，可关键，她不敢动啊！ 李亚东虽然交给了她五十万进行打理，可关于大酒店的股票，对方却明确表示过，不让她动，只说密切关注，但凡股价暴涨，就立马联系他。 她是谨遵客户的叮嘱，第一时间联系对方，可对方却突然玩起失踪…… 要知道这只股票目前已经赚取了上百万，倘若此时不抛，正所谓盛极必衰，万一回跌，李亚东生不生气她不知道。 她都感觉生气！ 第两百八十五章 重蹈覆辙 李亚东三人回到别墅时，小黄牛不在家，大概是上学去了，江奶奶喜出望外道：“小东啊，你可算回来了！” 李亚东被她弄得有些不明所以，心想这才十来天没见而已，应该还不至于这么想念吧？ 很快就知道是自己自作多情了，江奶奶从客厅的电话桌上，拿起一张名片，交到他手上，连声道：“赶紧给这姑娘打个电话吧，都上门好几次了，好像有什么了不得的要紧事，让你一回来就联系她。” 李亚东一看是何诗涵，大约就猜到是什么事情，也没有直接给她打电话，而是对身后的齐虎吩咐道：“去把今天的报纸给我拿来。” 齐虎很快去而复返，李亚东接过报纸一看，胸中就了然了，刘銮熊那家伙终于出手了。 想了想后，还是给何诗涵去了一通电话，不管怎么说，这姑娘特地上门来找他，也确实挺负责的。 电话很快被接通。 “李先生？” “是我。” “天呐，你终于回来了，我都快急死了……” 说着，何诗涵便将这几天大酒店方面的事情，以及股票的飙升情况，同他详细的说明了一下。 然后，还给出了自己的个人建议，“李先生，真的要抛了，股价狂涨了两天，今天上午已经开始有了跌幅，虽然最终还是涨了回去，但内行人都不难看出，这是快要大幅回跌的趋势，毕竟现在的股价实在太高，自从刘銮熊提出全面收购后，截止目前，每股暴涨了六块四毛，这样的行情明显不健康！” “六块四毛？” 李亚东呵呵一笑，不禁在脑子里捋了捋，“这么说……我已经赚了一百四十多万？” 倒是把那辆虎头奔的钱给赚回来了。 “是的，李先生，我们投入的本金也就一千万出头，这相当于十分之一的回报率，已经很吓人了。” “好的，我知道了。” “啊？”何诗涵心想，这就完了吗。 “不是啊，李先生，你是不是忘记交代什么事了？” “别急嘛。”李亚东知道她指的是什么，笑呵呵的回道：“这样，你等我两个小时，两个小时我再回复你。” 电话那头的何诗涵不由一阵无语，没好气道：“李先生，两个小时都停市了。” “哦，是吗？”李亚东抬手看了看表，可不是，都下午两点多了，于是又说道：“那就一个小时好了。” “……” 何诗涵是真的搞不懂他在想什么，这样的行情，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倒是搞得自己有点皇上不急太监急的意思，“哦”了一声后，心想随你便吧，反正少赚多赚都是你的，甘我什么事？ 她也就是责任心使然，见不得客户吃亏，特别是这样躺赚的局面，否则管你亏得是不是只剩一条裤衩。 挂了电话后，李亚东就坐在沙发椅上，翘着二郎腿，将齐虎刚才拿来的一堆报纸翻来翻去，想找找看有没有关于华人置业的消息。 可惜并没有。 思忖片刻后，上楼回了房间，拿出一个黑色皮封的笔记本，这上面密密麻麻的写了很多东西，都是他平时阅读报纸时的摘要，一些觉得有些价值的东西，就随手记录下来。 找到关于华人置业相关讯息那一页，走到床头柜旁，随手拨通一个电话。 “喂，您好，华人置业。”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甜美的声音。 “你好，我是瑞士银行的杰克李，想找一下你们韦总，打他私人电话打不通。” 李亚东给自己杜撰了一个角色，这样更方便行事。 他之所以打这通电话，是想了解一下，华人置业的内部消息。 刘銮熊这家伙被誉为股市狙击手，最喜欢向那些股权不稳的上市公司下手，然而，他自己的公司，其实股权同样不稳。 诚然，他占有华人置业的股份，是正儿八百的大股东。 可第二股东韦利，他的股份同样不少，占比高达。 前一世刘銮熊之所以收购大酒店失败，就是因为嘉道理家族在紧要关头，接洽了韦利，欲要高价收购他手里的华人置业股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使了一招围魏救赵的计策，逼得刘銮熊投鼠忌器，最终握手言和。 也正是这一下，才使得刘銮熊看清了华人置业本身存在的问题，之后便利用公司的财力，先后购入几家空壳公司，并大量供股，其目的就是为了削弱韦利在公司的股权。 随后十月份的全球股灾，华人置业股票价格大跌，供股收购铜锣湾大厦等物业失败，但刘銮熊依然坚持向银团借款三十亿，此举吓坏了韦利，最终迫使他出售了在华人置业的所有股权。 从此，华人置业便成了刘銮熊的家族企业。 “不好意思，亨利先生，韦总现在正在开会，可能无法接听您的电话，要不您留下联系方式，我稍后让他回给您？” “开会？”李亚东情不自禁的蹙起眉头，道：“不用了。” 说着，就挂了电话。 既然韦利还像个没事人一样的坐在公司开会，那么毫无疑问，刘銮熊并没有将他早前的劝告听进去。 甚至可以说，根本没意识到这个问题。 否则，此时不说一下子将韦利给控制起来，也断然要找个理由让他消失几天，比如去那种深山老林里旅个游啥的，没道理让他继续留在香港，给嘉道理家族可乘之机。 “看来，也只能如此了……” 原本李亚东还寻思着，如果刘銮熊意识到公司内部存在的问题，并快速作出反应，那他手上的大酒店股票，就暂时不动。 因为不管它暂时是涨是跌，只要刘銮熊收购大酒店集团成功，股价势必将暴涨到一个全所未有的高度。 毕竟大酒店之前保守经营的策略，在业内不算什么新闻，令许多股民都对其不怎么感冒。 可惜啊，那家伙将他的话当成了耳边风。 如此一想着，他又顺手拨通了何诗涵的电话，只说了一个字，“抛。” “了解！”何诗涵那边明显长出口气。 …… 令李亚东没有想到的是，晚上的时候，何诗涵居然主动打电话过来，想邀请他一起共进晚餐。 李亚东倒也没有自恋到认为人家姑娘对他有意思。 何诗涵此人他虽然只见过一面，但电话沟通倒是不少，多少对她的性格有些了解。 看起来大大方方的，其实是一个挺“乖乖女”的姑娘，也没有什么远大抱负，很容易知足的那种，也挺有责任心。 讲老实话，这样的姑娘挺适合做老婆。 地方是她选的，一家挺小资的西餐厅，不是很奢华的那种，符合她的消费水平。 李亚东开着虎头奔过来时，她刚好隔着玻璃窗注意到，还特地出门迎接了一下。 餐食上桌，黑椒牛排配鹅肝，外加一份蔬菜沙拉，还开一瓶波尔多。 俩人一边吃，一边聊着。何诗涵也没有客套的意思，直接入了主题。 李亚东有所不知的是，这姑娘虽然对钱财、对生活，都没有太大追求，很容易知足，但求知欲却是爆棚的。 但凡有一点琢磨不透的事情，能急得吃不下饭。 所以，才会火急火燎的约他出来。 “李先生，你是怎么知道大酒店的股票一定会暴涨的，莫非是提前得知什么内幕？” “这个……没有。” 李亚东只要不傻，就不会承认，因为一旦承认，接下来他就要编织更多的谎话去圆。 看这姑娘一脸急切的模样，接下来肯定还会问，“你是从哪里得知的内幕？” “你难道认识华人置业的高管？” 等等，之类的…… “那你……”何诗涵显然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柳眉微蹙，望向他。 “我跟你说过，我感觉自己在股票一途有些天赋，而且，我从小到大的直觉都很准。”李亚东呵呵一笑。 “当然，在决定买入这只股票之前，我多少也研究了一下，不信你可以回去翻出它们近一两个月的行情数据，跌跌涨涨的，其实还是有迹可循的。” “是吗？” 何诗涵用怀疑的语气问道：“所以你就从这些数据之中，分析出有人在暗中吸收流通股？” “对。”李亚东讪讪一笑，感觉脸上有些发烫。 好在他脸皮比较厚，应该还不至于表露出来。 “那既然你确定它肯定会涨，之后又为什么停止买入？”何诗涵再次提出一个疑问，这件事情她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因为……刘銮熊找过我。” 事到如今，这件事情也没有隐瞒的必要，毕竟都摆到了台面上。 “刘銮熊找你？”何诗涵美眸一瞪，显得不敢置信。 眼前的这位李先生虽然也很有钱，但何诗涵猜测，他的身家撑死也就大几千万，与刘銮熊那种亿万富豪相比，依旧差出不止一个级量。 而刘銮熊对于玩股票的人来说，可谓大神一般的存在，很多人甚至将其视为偶像。 何诗涵虽然不至于如此，但多少也有些敬仰。 所以，才会表现出如此神情。 第两百八十六章 开始筹划 李亚东淡然一笑，道：“很奇怪吗？他来找我谈判，还送上了一千万，所以，我才让你停止买入大酒店的股票。” “他……跟你谈判？还给你一千万？” 若非李亚东所说的话，符合一定逻辑性，何诗涵估计张口就会来上一句——怎么可能？ “何小姐，淡定。”李亚东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是，现在的他确实比不上刘銮熊，名气没他大，财富没他多，看似完全不是一个级量上的两个人。 但小说里不是经常说一句话吗？ 莫欺少年穷。 他现在的年龄才二十二岁，而刘銮熊呢？都快奔四了。 再给他个十年二十年，刘銮熊算个甚？ “我想告诉你的是，刘銮熊并没有那么神乎，也不一定次次狙击都能成功。” “什……什么意思？” 何诗涵显得有些不明所以，不过转瞬间，就领会过来，诧异道：“你……是说，他这次会失败？” “显而易见。”李亚东耸耸肩道。 “怎么说？”何诗涵听得起劲，干脆把刀叉都放下来，托着腮帮子问。 “很简单的道理，嘉道理家族也不是吃素的，刘銮熊那家伙老是欺负别人股权不稳，趁虚而入，可他自己的华人置业，股权又何曾稳了？他不过占股而已，还没有达到绝对控股权。” “这……” 何诗涵冰雪聪明，哪里听不懂他话中之意，一时间很夸张的张大嘴巴，“你是说……嘉道理家族在这种火烧眉头的时候，还有精力对华人置业进行反收购？” “是的。” “不可能吧。”何诗涵情不自禁的蹙起眉头，感觉在听他讲故事一样。 刘銮熊明显蓄谋已久，而且此时股权在握，突起发难，嘉道理家族以无心对有心，倘若这样都被翻盘，未免也太恐怖了，恐怕港媒都要重新审视这个老牌英资家族。 “难不成，何小姐还想打个赌？”李亚东呵呵一笑。 “……” 这时，何诗涵才想起来，上次此人十分笃定的告诉她，大酒店的股票必将暴涨，她同样不信，然而…… 她深深地看了李亚东一眼后，道：“好，赌就赌！” 一次，可以理解成巧合、运气，甚至是那莫须有的直觉，但如果是两次的话，就绝非偶然。 何诗涵此时就在想，倘若眼前这个男人，对资本市场的嗅觉当真如此敏锐，帮他做事又何妨？ 谁还不希望自己的生活多姿多彩一些？ 李亚东呵呵一笑，“那就这样说定了，上次的赌约何小姐既然没有正面答应，也就作罢，如果何小姐没什么意见的话，赌注照旧。如何？” “好。”何诗涵点头。 …… 《古惑仔之猛龙过江》，依旧在德宝影院上映了三十二天才落画，最终票房为两千九百四十万，零头不计。 比前一部《古惑仔之人在江湖》，票房还要高出一百万，险些突破三千万大关。 当然，这并不说第二部就要比第一部好，就影片质量而言，其实区别不大，主要还是因为这部影片赶上了暑期档。 接近一千五百万的分红，大大的充盈了李亚东的荷包，早前他因为买别墅、购豪车什么的，花去了一千五百多万，实际上在回国的时候，除了股票市场上的那一千万出头的投资以外，他身上也没剩几个钱。 就连《古惑仔之猛龙过江》剩下的尾款分成，也用于了第三部《古惑仔之只手遮天》的拍摄。 当然，还有一些公司的开支、员工薪资什么的。 别的不说，眼下郑一健五人连续出演两部大火片后，人气爆棚，早已不是当初的默默无闻之辈，李亚东自然不可能再给他们开十万一部的片酬。 真要这样干，他们有没有意见先不提，李亚东自己都感觉不好意思。 虽然签了十年长约不假，但这并不意味着有合约在手，就能把人家往死里榨压，那样的结局，绝对不会美好。 娱乐圈里因为老板过于苛刻，而导致与一手捧红的艺人分道扬镳的事情，屡见不鲜。 李亚东不想成为那样的老板，也不想与曾经把酒言欢的朋友，闹到如此地步。 如今，李亚东给到他们的片酬，是每部二十五万，比不上其他影视公司开出的邀约价码，却也没低多少，算得上良心片酬，毕竟是东方红影业一手将他们捧红的，而且五人也心知肚明，接下来他们会更红。 所以，这二十万拿到手后，没有半分幽怨，有的只是感恩。 没有李亚东，哪里会有他们的今天？ 包括刘为强，第一部的酬劳是二十万，如今，李亚东也给他涨到了三十五万。 据说嘉禾与新艺城的同题材影片正在紧张拍摄中，欲要同古惑仔第三部“只手遮天”，一争高下，打压对方的气焰。 再不打压就玩完了，如今六部曲才上映两部，德宝院线的人气便一时无两，真要放任不管，明年谁是香港的院线龙头，就不用提了。 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德宝那边潘笛生心知肚明，李亚东也是知之甚详，任由他们折腾好了。 正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古惑仔系列剧情紧扣，原班人马，循序渐进，就好像放连续剧一样，早已收获了一帮铁粉，票房再差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话又说回来，时间已至八月，李亚东也没心思理会这些事情，他得为重生以来最大的一次机遇，做好准备。 …… 刘銮熊收购大酒店集团的计划，终究还是败了，双方最终握手言和，嘉道理家族出资，回收了他手上的全部股份。 他虽然败了，却也没亏，与合伙人共同赚取了一个多亿的股票差价，倒是坑惨了一帮跟风的小股民。 当然，说坑或许也不恰当。 如同所有的小股民一样，连他自己都没想到他会败。 此事一经传出后，大酒店的股价一路狂泄，跌破狙击战之后的涨幅不提，连之前的价格都未能守住，能得整个香港股市一片哗然，警察与收尸队的人，最近连休班的空隙都没有。 资本主义社会，金钱至上，一旦失去金钱，那就真的一无所有。 公司会被查封，房子会被没收，老婆说不定还会跑路…… 债主将人往死里逼，想翻身都不可能，再活下去已经没有意义。 但凡在股市输得精光，然后跳楼，在香港似乎已经成为了一个“传统”。 倒也怨不得旁人，这帮将所有身家“赌”进股市中的人，无异于在玩火。 火能生财不假，亦能焚身。 …… 大酒店狙击战失败后的第三天，何诗涵从联交所辞职，褪去了一身职业装，换上了一套素白的连衣裙，背着黑色挎包，来到李家的山顶别墅。 李亚东见到她时，笑了笑，“你倒是毫不拖泥带水。” “算了，我还自己主动点，愿赌服输，再不来的话，怕李先生差人去绑我。”何诗涵打趣着回道。 李亚东留她在这里吃了个饭，饭后俩人来到后花园，一边散步，一边聊起正经事。 “我需要你帮我组建一支团队，你在业内混了这么多年，又是一位大美女，想来总归有些人脉，只要是人才，薪资不是问题，能办到吗？” 何诗涵呵呵一笑，“只要李先生愿意花钱，当然不是问题。” 想了想后，又补充了一句，“给我两个月时间，我一定将团队组建完成。” “两个月？”却哪知李亚东摆手道：“不行，时间太长，我撑死给你一个月。” 听他这么一说后，何诗涵情不自禁的蹙起眉头，“李先生，你要知道，好的专业人才，都是香饽饽，肯定不可能闲在家里，就算是撬墙角，也要给人家一些准备时间吧。” “这个我知道……” 事到如今，李亚东也不得不透露一些讯息，因为时间不等人，“我之所以这么急于打造好团队，是因为接下来有场空前规模的战斗要打，如果给你两个月时间，黄花菜都凉了。” “空前规模？”何诗涵诧异，也有些不明所以。 “原谅我一时无法透露太多，因为一些细节我自己现在还未确定，但我可以许诺给你的是，这次战斗如果你能帮我顺利拿下，就经济层面而言，你接下来就可以直接养老了。” “啊？”何诗涵眼珠一瞪，有些不敢置信。 听这话的意思，就是说如果打下这场战斗，他将给予自己一笔不菲的酬劳，而这笔酬劳，足够自己使用下半生？ 何诗涵在脑子里捋了捋，她虽然不算一个拜金女，但消费水平还是不低的，真要从现在开始养老，怎么的不得个上千万？ 而假如她都能拿到上千万的酬劳，那眼前这个男人，他将赚取多少？ 简直不敢想象！ 到底是什么样的资本运作，能带来如此大的收益？ 恕她的脑袋瓜实在不太好使。 因为经历了前两次的事情，她现在已经对眼前这个男人深信不疑。 既然事情如此重大，也不好推脱，思忖少许后，点头道：“那好。” 第两百八十七章 团队 酷热难耐的八月，李亚东与何诗涵二人，却没有时间待在空调房里，成日为了组建团队的事情而奔波。 何诗涵是扛着一把锄头到处挖墙角，而李亚东则是置办工作场地，配置硬件设施。 在过去的时候，传统的股市交易，都是由专门人员在交易所里的交易版上，按顺序写下股票的报价，购买者再通过股票经纪人了解行情，予以买卖。 但是，随着科技的发展，这种传统的交易模式在八十年代发生了变革。个人计算机被大规模推向了市场，它不仅运行速度更快，错误率也远低于人脑，因此，备受业内人士喜爱，各大交易所开始普遍使用电脑交易软件，进行股票交易。 计算机改变了传统的股票交易模式，也改变了这一行业的发展形态，人们不再需要进入交易所，便能从事股票买卖。受此影响，一些从事股票交易的金融机构、基金组织，如雨后春笋般涌现。 眼下，李亚东就准备打造一个自己的金融机构，专门从事资本市场的运作。 为了节省开支，暂时一切从简，没有注册新的公司，就归于东方红影业旗下。至于办公地点，同样设立在港湾大厦，十二楼，位于东方红影业的楼上。 租赁的办公室面积不大，只有一万两千尺，也就是一百二十平方，一个办公大厅，还有三个房间被李亚东弄成卧室，全都配备独立洗手间，再有一个茶水间，里面咖啡机、微波炉等设备一应俱全。 看起来倒不像一个公司，反倒更像一个家。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因为不久之后，这里将变成一片战场，而战机稍纵即逝，免不了要在这里吃喝拉撒。 最大的开销还要数电脑、传真机，以及相关通讯设备，花了李亚东近百万港币。 没办法，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而且，就算是这样的配置，都不算什么顶尖货。 真正的高端微机设备，怕是只有那些股票交易所，以及国际性质的大投行里才有，有钱都不一定买得到。也只有利用那玩意儿，才能实现真正的高频交易。 什么叫高频交易？ 所谓高频交易，就是指从人们无法利用的短暂市场变化中，寻求利益的计算机操作行为。 譬如，一位香港投资者欲要购买一手道琼斯的股票，在计算机里输入一个指令，与此同时，美国的某家交易所里，一名高频交易员会在瞬间获得指令，并抢在这位香港投资者买入这只股票之前，先将这手股票买入，然后在几毫秒之内，将其加价，继而转售入那位香港投资者，以此赚取差价。 当然，这个年代或许还没有这么快，高频交易的时间或许会有几秒钟。 只有这样的高端微机，再被好的操盘手使用，那才叫一个如鱼得水，厉害得一p。 不过这玩意儿实在不好搞，退一万步说，就算能搞到，其价格也不一定是目前的李亚东可以承受的，也只能退而求次，凑合着用，反正他手中握有底牌。 洞悉资本市场的发展趋势，显然要比最快的微机都顶事。 忙忙碌碌了一个月，公办场所总算是置办好了，而何诗涵也不负所望，挥得一手好锄头，替李亚东挖来了四位资深的操盘手。 加她一起，一共五人，团队规模不大，但已经够用。 五人齐聚的这天，李亚东请大家吃了个饭，地点位于中环的一家高档餐厅，这帮人的都不是什么穷人，太过寒酸了可不行。 饭桌上大家也互相认识了一下，团队中三男两女。 另外一个女人，名叫王珊珊，据何诗涵介绍是她的闺蜜，俩人当初一起入行，这之前也是在一家私人投行工作，何诗涵私下还透露，水平比她只高不低。 都说美女的朋友是美女，约莫有些道理，带着一副黑框眼镜，皮肤白皙，表情却很冷漠，自从落座后，还没有笑过，有点冰山美人的意思。 三个男人，两个帅小伙，看起来年龄相当，二十七八岁的模样，都是西装笔挺，一看就是年轻有为的类型，一个叫阿华，一个叫阿。 最后一位算是团队里年龄最大的，估摸年近四十年，也是五人中最资深的一位，算是何诗涵的半个师父。 之前就业于波士顿银行，像这样的大银行，并不局限于存取借贷，大多也有自己的金融投资部门，不算什么稀奇事。 这次跳槽过来，可谓冒了极大风险，若非徒弟对眼前的这位李老板极力推崇，并且告知对方在之前的大酒店狙击战中的算无遗策，令他有些动容，否则肯定不会抛弃金饭碗。 何诗涵尊称他为罗叔，李亚东也就跟着叫。 在场六人中，反倒是他这个老板，年纪最小。 他在打量其他几人的时候，其他人同样也在审视着他。 表情之中都有些异样，显然并未从他身上，看出什么特殊之处。 “李老板，我听小涵说，你这边不光待遇比我们以前高，而且接下来还有一个大动作，只要成功拿下，将有一笔不菲的奖金，是这样吗？”罗叔含笑问道。 此言一出，其他四人皆是眼神明亮，饶是冰山美人王珊珊也是一样。 说到底他们都是打工的，说得天花乱坠，也不如实际利益。 之前何诗涵去找他们的什么，关于李亚东在大酒店狙击战中的事情，也都跟他们说过，但真正打动他们的、使得他们甘愿离职的，并不是对方对于股市的敏锐直觉，也不是什么朋友相邀却之不恭，而是因为这句话，重点在“不菲”二字上。 “是的。”李亚东笑着点头，他不怕花钱，只要是人才，花再多的钱他都在所不惜。 很简单的道理，因为他们，能帮自己赚更多的钱。 退一万步说，他假如不去组建这个团队，去找别的投行合作，或是去找大型证券公司操盘，能不给别人分一杯羹？ 相比起把钱送给那些八杆打不到一块儿的公司，他更愿意给自己人。 “我既然叫你们过来，薪资肯定比以前高，这一点毋庸置疑，晚点我会让财务做出具体的薪资标准，到时候会拿给你们看，至少比你们以前高出两成。” “两成？”听他这么一说后，现场除了何诗涵外，其他几人眸子里皆是流光溢彩。 要知道他们这样的高级操盘手，薪资都不低，年薪几十万打底，两成，已经着实不少。 罗叔呵呵一笑，仿佛一下年轻了十岁，“那不知道李老板接下来的那个大动作，到底是什么？实不相瞒，我问过小涵，可她也不是很清楚，这里也没有外人，以后大家就是一只团队，不知李老板可否事先透露一二？” 毕竟是老江湖，入职之前先将所有的细节咨询清楚，倒也无可厚非。 说到底，现在大家都不是很了解，善于画饼的老板着实不少。 其实他这句话的弦外之意就是：如果这笔大买卖干成，我们能分多少？ 李亚东又如何听不出？ 在场除了何诗涵以外，大家都是第一次见面，他还没自以为是到，王霸之气一露，人家就开始俯首称臣。 第一见面不跟你谈钱，谈什么？ 他们既然需要一颗定心丸，那么，给他们便是。 如此一想着，李亚东笑着说：“此事事关重大，目前时机未到，说给你们听也无益，但我们可以承诺给你们的是，只要到时候你们认真执行我们的安排，把事情办成，每个人，都将获得百万奖金。” “多少？！” 几人忍不住的惊呼出声，甚至有点面面相觑的意思。 百万！ 还是一人一百万！ 事先说好，抢银行的事情我们可不干！ 他们又哪里知道李亚东私下许诺给何诗涵的报酬，一份养老金，要是知道了，非得吓死不可。 香港的富豪是不少，但你必须得承认的是，钱是抠出来的，越是有钱人，反而越抠门，在这个年代，敢动不动，一件事情，便许以百万奖金的老板，恐怕还真不好找。 而作为李亚东而言，他的目标可是亿万财富，分给几个马前卒一人一百万，还不是洒洒水的事情？ 太少了，他也拿不出手啊。 “李老板，此话当真？”罗叔甚至有点不敢置信。 “自然当真。”李亚东呵呵一笑，“不光如此，只要事情办好，接下来到年底的时间，还会给你们放个长假，带着家人一起去国外玩玩，马尔代夫也好，夏威夷也好，费用公司全包。” “嘶……”几人都开始吸冷气了。 这样的待遇，未免也好得太离谱了吧？ 包厢里，除了李亚东外，也只有何诗涵笑而不语，心里对老板多少有些感激，毕竟这四人都是她的朋友，特地说了一堆好话，才把人家挖过来，若是待遇给得太差，或是说变化不大，她也不好做人啊。 老板如此大度，也算是替她长了脸。 得到如此美差，几人私下还不得感谢死她？ “行了，李老板，什么也不说了，接下来你怎么说，我们怎么干，誓死打好这一仗。”罗叔哈哈一笑，心理畅快无比，率先举起酒杯。 其他几人纷纷响应，饶是冰山美人王珊珊，脸上也多了一丝淡淡的笑容。 “切尔斯。” 这还没有开始干，众人便已经如同打了鸡血一样，倒是正合李亚东的心意，笑着举起酒杯，与他们碰在一起。 第两百八十八章 股灾 团队已经组建起来，而且大家积极性也很不错，李亚东也没让他们闲着，他之前不是给了何诗涵五百万，让她自由操作吗？ 九月份又追加了一千五百万，总计两千万港币的资金，让他们一起操作，以购入短线股票为主，避开雷区较大的期货市场。 其目的不是为了赚多少钱，主要还是训练他们的团队协作能力。 老板第一次布置的任务，万万没有折戟的道理，五人也不愧是经验老道的专业人士，凭借自己对于股市的了解，以及风险把控的经验，虽然尚处于团队的磨合期，但依旧为公司创造了接近五十万的利润。 对于这个结果，李亚东还是很满意的。因为这一个月的交易操作中，他没有提供任何帮助，全凭他们自己的能力，如此也能看出，组建这只团队绝对百益而无一害。 只要提供给他们可操作的资金，这帮人甚至根本不用他养，完全可以自给自足，还能为公司带来一定的收益。 到了十月份，李亚东便开始回笼资金，不再让他们进行股票操作，而对他们的要求只有一个——调整作息。 如同家一般温暖的办公室中，李亚东望着坐在沙发椅上的五人，笑着说：“接下来你们要日夜颠倒，适应白天睡觉，晚上活动，我的建议是，大家把手表上的时间调整一下，往后回撤十三个小时。” “啊？”几人面面相觑，心想这是怎么操作。 “十三个小时？”唯有经验老道的罗叔若有所思，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半晌后，眼神猛地一亮，“美国时间！” 老江湖不愧是老江湖，中国有句老话，叫作“家有一老，犹如一宝”，这句话用在这只团队里，同样适应。 团队明面上的负责人是何诗涵不假，但她的半个师傅罗叔，却好似定海神针一般的存在，在团队产生分歧的时候，他的话，总能起到关键作用。 “不错。” 见李亚东笑着点头后，众人顿时恍然大悟，罗叔眼神更是明亮。他们几人到现在为止，都不知道老板口中所谓的“大动作”，到底是怎么回事，每每问起，老板总是说“快了，快了”，现在终于寻到一丝蛛丝马迹。 “老板，你是想打美股的注意？” 香港属于东八区，美国属于西五区，时差上刚好快出十三个小时。 事到如今，有些事情多少也应该让他们知道一些，李亚东点头道：“是的，我准备做空美股。” “做空？” “天呐，不会吧？” “美股目前很稳定啊，不像有明显下跌的趋势啊？” 此言一出，几人纷纷蹙起眉头，就连对李亚东最是信赖的何诗涵，也是一样。 在她看来，此时做空美股的举动相当不明智。 截止目前，美国股市已经经历了五十年的牛市，八十年代的美股行情更是一片大好，股票市值在一九八零年的时候，还只有万亿，而到了一九八六年，却是暴增到万亿！ 今年更是持续走高，日交易量也在大幅提升，她前几天才看过一个数据，说是美股日交易量，已经突破万万股大关！ 这意味着什么？ 说明美国股市异常繁荣，牛到不行，金融市场的发展速度，远远超过世界贸易的发展速度。 在这样一片欣欣向荣的情况之下，去做空美股，跟把钱往火坑里扔，有什么区别？ “李先生，你是否考虑清楚了？”她蹙眉询问。 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提出反对意见，还是因为相信李亚东不是一个莽撞之人，而且她毕竟身为团队核心，如果她都坚决反对，底下的人还怎么办事？ 所以，也只能这样委婉的提出自己的质疑。 李亚东笑着点头，正准备说点什么的时候，一旁的罗叔却已经坐不住了。 何诗涵有她的顾忌，但他却没有。 起身走到一旁的办公桌旁，拿起一份《亚洲华尔街日报》，翻开两页后，递到李亚东手上，道：“老板，你看看，美国经济运行良好，就业率处于历史最高水平，生产总值也在不断增加，包括贸易收支，也在不断改善中。联邦储备委员会主席最近刚刚发表讲话，表示没有迹象表明通货膨胀率会进一步提高。道琼斯指数也平稳异常，完全不具备投机条件啊！” 李亚东随意扫了一眼，便将报纸放下，笑着说道：“罗叔，这些我都知道，但中国有句老话，叫作盛极必衰，不知道你听过没有？” “什……什么意思？”罗叔显得不明所以，这句话他当然听说过，只是用在此处，未免有些不太恰当吧？ 当下的美股，可完全没有衰败的迹象。 李亚东心知肚明，想要说服现场几位专业人士，并不容易，也只能神神叨叨的说道：“正好最近对你们也没有什么工作安排，你们不妨把美国今年的股市行情图，与一九二九年的技术分析图，找出来互相对比一下，就会发现两者异常相像。每当股市向上的抛物线出现断裂层时，市场都会出现大崩盘。” 这当然是李亚东在扯淡了，他哪里懂什么技术分析，也就是因为洞悉了历史的走向，在这里马后炮罢了。 不过一九八七的大股灾，与一九二九年的大崩盘有些相像的事情，倒也不是什么秘密，等到这次股灾之后，就有不少内业专家提出相关论据。 “一九二九？” 大家都是股票从业者，一九二九年发生了什么，可谓最清楚不过。 当年美国股市经历了七年大牛市，股市投机已成为美国化的核心内容，美国最有钱的那拨人，全部汇集于华尔街，然而谁都没想到，蓬勃发展了七年的股市，却在十月底迎来了呈直线下跌式的崩盘。 当年参入股票投资的人数还不是很多，美国总人口约为亿，股票投资者仅占，以这样的比例看起来，似乎还不足以造成大的危害。 然而，就是因为这次股票崩盘，打了美国政府一个措手不及，随后在糟糕的经济政策之下，美国遭遇了整整十年的经济大萧条。 如此一来，一九二九年的股市崩盘，便从最开始的近百万投资者，直接扩散影响到一亿多的美国人。 它所带来的负面影响，不可谓不大。 “老板，你的意思是说……美国会遭遇金融危机？”罗叔瞪大眼珠子问，其他几人也是一样。 “不是金融危机，而是股灾。” 李亚东正色道：“而且据我推测，此次股灾的影响要远胜一九二九年那次，毕竟那个时候很多国家的股票市场还未成形，而现在不同了，世界金融市场已经慢慢融为一体，牵一发为动全身，美国又是世界经济的执牛耳者，美股遭遇大崩盘，其他的股市，大多数恐怕同样难以幸免。” “什么？！” 股灾，对于股票从业者而言，无异于一剂鹤顶红。一九七三年的香港大股灾，在场众人虽未全部参入其中，但那时已经都有十几岁的年纪，可谓亲眼见证了那段惨烈。 恒生指数从一九七三年三月九日的最高点，跌至一九七四年十二月十日的点，跌幅达到！ 也就是说，香港金融市场陡然蒸发掉了九成多的资本，数以万计的股民顷刻间倾家荡产，跳楼者多不胜数。 有过来人曾回忆那段时日说，当你漫步在铜锣湾，或是中环的金融商业圈楼底下时，很可能下一秒，便有一个人从天而降，在你面前摔成一滩烂泥。 这番话可绝非危言耸听，当年的情况正是如此。 股灾的危害，可见一斑。 “老板，你这个应该也是猜测吧？” “是啊，老板，数据分析可以作为参考，但也不能全然尽信啊。” “老板，做空的风险有多大，相信你也明白，我个人觉得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单凭数据分析，未免有些草率。” 众人一脸骇然，好容易才回过神儿来。 “行了……”李亚东挥手将他们打断，知道他们都不希望股灾发生，可有些事情冥冥之中早有定数，该来的总是会来的，“我意已决，你们按我说的办就行了。” 众人一脸悻悻，你是老板，你说了算。 可在座五人，包括何诗涵在内，其实心里对他的做法，都存在很大的质疑。 开什么玩笑，全球性的股灾，说来就来，一点征兆都没有？ 总感觉在听故事一样。 第两百八十九章 杠杆 一个小型会议结束后，李亚东又将罗叔单独叫到一个房间。 还不待李亚东说话，罗叔便猴急道：“老板，你真的决定了，一定要做空美股？” “我刚才不是已经说得很明白吗？” 罗叔见他语气有些僵硬，便知道再劝说也是无益，只能苦笑着点头，“那……那好吧。” 忽然想到什么，又问道：“老板，你找我……” “你之前是在波士顿银行工作对吧？” “是的。”罗叔点头。 “我想了解一下，如果我要做空美股，按照常规机制，波士顿银行最高可以给客户提供多少倍杠杆？” 李亚东的想法很简单，千载难逢的机会，要么不干，要干就往死里干！ 一九八七年的全球股灾，也就是那个黑色星期一，道琼斯指数一路狂泄，美国资本市场一天蒸发掉五千亿美元，其价值相当于美国全年国民总值的八分之一。 这些钱去了哪里？ 宏观方面的因素不去考虑，单从微观的二级市场上看，二级市场本身并不直接创造财富，更多则是财富转移。 这些钱还不是一样进了某些人的口袋，那些在高点抛售的人就赚了，而错过时机被套牢、或是打着投机倒把的心思，在低点买入的人，便成了穷光蛋和接盘侠。 一九八七年的股灾确实坑惨了一批人，许多金融大鳄都未能幸免，萨姆·沃尔顿一天损失二十一亿美元，比尔·盖茨一天损失四十五亿美元，就连金融寡头索罗斯，同样损失惨重。 但也有人大赚特赚，譬如都铎基金的创始人，保罗·乔治·琼斯二世，他所操盘的对冲基金就在此次股灾中获利，保守估计几十亿美金。 以及索罗斯的好基友，斯坦利-德鲁肯米勒。 他虽然没有保罗赚得多，但深陷其中，却使得一手金蝉脱壳的好本领，堂而皇之的逃之夭夭。 他曾掌管的对冲基金duq&bsp;apta&bsp;aagt，在三十年存续期间内，从未出现负收益。 你不得不承认，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天才。 李亚东现在手上的钱看似不少，之前在股票市场获利的一些，再加上古惑仔系列已经上映了四部，票房分成的一些，加起来也有六千多万港币。 但是，这些钱与那些金融大鳄相比，根本就是九牛一毛。 而想要在这五千亿美金中瓜分更多，他首先想到的便是利用杠杆。 罗叔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心想：做空美股也就算了，还要使用杠杆，这是显得死得不够快吗？ 但被问到头上，还是如实回道：“最高的话，波士顿银行提供五十倍杠杆不成问题。” “五十倍？”李亚东情不自禁的眼前一亮，他手上的这些钱，满打满算，或许还需筹集一些，才能堪堪兑换一千万美金，说实话，真的少得可怜。 但如果是使用五十倍杠杆的话，那就非常可观了，相当于五亿美金的仓位，然后，再做空美股一百点…… “嘶……”蓦然想到这样数字，连李亚东都忍不住的倒吸一口凉气。 他虽然一直想着要赚钱，但却从未幻想过要成为多么富可敌国的人物，向来认为钱这种东西，够用也就差不多了。 这还是人生头一次，发现自己距离世界首富的位置，大概只有一步之遥。 “不过……” 罗叔的这个神转折，一下将李亚东从美梦中拉扯出来。 没好气道：“罗叔，有什么话一次性说完行吗？” 罗叔讪讪一笑，道：“老板，这五十倍杠杆的前提是在正常行情下，如果真如你所言，全球将面临大股灾，那么，波士顿银行一般会限制向证券业贷款。” “什么意思？”李亚东有些不明所以，他上一辈子毕竟只是一个小股民，自负盈亏，炒股花的钱都是自己的，从没有通过银行或证券公司使用杠杆。 “意思就是说，如果真有所谓的股灾的话，波士顿银行为了规避风险，通常会及时终止协议，这样或许会让你错过最佳的出手时机。” “还能这样？”李亚东诧异。 “很正常的事情……” 罗叔解释道：“因为但凡使用高倍杠杆，又恰逢股灾，所能撬动的资金绝对巨大无比，而波士顿银行对于做空客户而言，按照他们的正常流程，最先使用的方法肯定是对赌，而并非按客户所想的，将资金注入期货市场。你想想看，一百万资金，五十倍杠杆，放大到五千万，期权哪怕上涨百分之一，就直接爆仓。这样赚钱跟捡钱也没什么区别，他们为什么要放进股市中让别人赚？” “当然，对赌有输有赢，通常情况赌输也是要赔的，可如果股灾来临，那就不一样了，多倍杠杆之下，股指一路狂泄，哪怕银行方面也受不了啊，这也涉及到自身实力问题，面对如此情况，他们宁愿终止协议，支付一定的违约金。” “原来如此……”李亚东一听就了然了。 果然是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这些业内秘辛，要不是老罗这个专业人士说出来，他这辈子恐怕都不知道。 “老板，说到底，还是波士顿银行实力太弱。我下面所说的话，都是基于你对股灾的正确判断上，如果你真想使用多倍杠杆的话，我建议还是找一些有履约能力的大投行，例如摩根斯丹利、高盛等。” 罗叔就是从波士顿银行出来的，对于他们投资模式自然一清二楚，他既然都这样说了，那么，波士顿银行李亚东肯定不会再考虑。 这两家大名鼎鼎的投行，李亚东还是听说过的，摩根斯丹利、高盛、美林、花旗，被称作世界四大投行。 实力自然毋庸置疑，想来应该不至于整出什么幺蛾子，想了想后，回道：“罗叔，这两家投行你有认识的人吗，如果有的话，我想接洽一下。” “高盛方面没有，摩根斯丹利那边的话，如果老板要见的话，我倒是可以约一下。”罗叔回道。 “行，摩根斯丹利就摩根斯丹利吧，那就麻烦罗叔了，尽快安排。” “好。” …… 一九八七年十月，一共有四个星期一，分别是五号、十二号、十九号，以及二十六号。 到底哪一个才是“黑色星期一”。 李亚东到现在依然无非最终确定，但目前至少可以把五号排除，因为他犹记得在黑色星期一之前，美股曾有过一两次小幅震动，还有一个导火索，似乎美国政府方面的某位高官，发表了一段重要讲话。 所以，他最近的大部分注意力，都集中在道琼斯指数，以及美国的新闻时事之上。 他倒也不是很急，脑子里有这两点印象，只要时刻留意，他相信自己必定能在股灾来临之前，洞悉到具体日期。 等待了两天之后，罗叔那边终于传来消息，他约好了摩根斯丹利方面的一位华人高管，答应与李亚东见上一面。 这天下午，李亚东开着自己的虎头奔，来到位于中环的摩根斯丹利大楼。 随着财富的逐渐增加，他那辆心爱的srr，停在车库的时间也越来越长。说实话，比起开轿车而言，他倒是更喜欢骑机车，特别是香港这种一年四季都不会太冷的地方，机车的驾驶感远非轿车可以比拟。 但没办法，眼下时常要会见一些有头有脸的人物，再骑机车实在不合适。 娱乐圈里是看脸，而在商业圈里，则是看面。 上辈子李亚东就认识一个人，当时他只有一家餐厅，对方也只有一家店铺，就在他隔壁，而且规模远不如他，而他在开桑塔纳的时候，人家已经买了大奔，问他哪来的钱，借的。 “这样才有面子，出门做生意才方便嘛！” 这是他的原话。 李亚东当时不以为然，实在无法接受这种“打肿脸充胖子”的消费理念。 五年之后，李亚东开了第二家餐厅，而那家伙，却已经换了一辆宾利，店铺也发展到七家…… 从那时起，他才明白“场面”的重要性。 那人开着一辆大奔出去，也别管他是怎么来的，供货商就愿意给了赊账，开着一辆宾利出去，银行都是找着给他放款。 就比如此时，你信不信，假如李亚东真骑着一辆机车过来，说不定连摩根斯丹利的大门都进不去。 保安热情的上前给他指挥停车，然后询问他到访的目的。 “我找你们证券部的张雪莉女士，已经跟她有过预约。” “好的，先生，这边请……” 第两百九十章 收割在即 一间奢华而明亮的办公室里。 李亚东与一位单从外表上不好判断年龄的女人，在柔软的欧式沙发椅上，相对而坐。 沙发前面的白色金边轮廓的茶几上，摆放着两杯热气腾腾的咖啡。 不得不说，摩根斯丹利是真的有钱，一家分公司的部门负责人而已，其办公室的奢华程度，比起潘笛生设在德宝大楼的办公室，有过之而无不及。更是甩自己在东方红影业的、那间已经让给陈家英的办公室，十条街不止。 当然了，潘笛生那家伙设在德宝的办公室，只是临时办公点，一年之中大部分时间都闲置在那里，并不长用。 那家伙毕竟是亿万富翁，以他的奢侈生活水平，他在迪生创建的办公室，怕是能吓坏普通老百姓。 眼前的这个女人，自然就是张雪莉无疑，罗叔说过，俩人是同学关系，如此说来的话，这个女人也应该快奔四了才对，但你从她的外表上，却完全看不出岁月留下的痕迹，身材微胖，皮肤白皙，脸上没有一丝褶皱，看起来撑死也就三十出头的样子。 显然，深谙保养之道。 “听说，李先生正准备进行一项非常规的操作？”张雪莉淡笑着问。 “哦？”李亚东同样淡然一笑，反问道：“怎么就非常规了？” “眼下美股牛气冲天，走势稳健，你此时去做空，难道很正常吗？” 李亚东哑然失笑，“股市变幻莫测，涨涨跌跌，谁又能说得准呢？正所谓盛极必衰，美股牛市了五十年，我有种直觉，最近很有可能会遭遇滑铁卢，想赌一把，难道不行吗？” “行，当然是行的……” 张雪莉抿嘴一笑，“不管是做多，还是多空，对于我们来说，都是一样的客户，一样的生意，我只是比较好奇，李先生的思维模式，与常人还真是不太一样。” 她说到这里顿了顿，然后继续说道：“那不知……李先生打算投入多少资金做空美股？” 李亚东笑了笑，也不说话，伸出一根手指。 “一百万美金？”张雪莉猜测。 却哪知对面的年轻人摇了摇头。 张雪莉诧异的瞪大眼睛，道：“一千万美金……还要使用杠杆？” 李亚东点点头。 “天呐！” 不怪张雪莉有些惊讶，一千万美金，也就是七千多万港币，这绝对不是一笔小数目，要是投资现货也就算了，即便股票有所波动，也不至于一下赔光，可做期货…… 那已经不是简单的赌博，只能用疯狂来形容！ “你确定？” 在张雪莉看来，眼前这个人怕是脑壳有问题，美国股市现在炙手可热，做多的倒是常见，做空的…… 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退一万步说，就算真的有些算计，认为美股有可能会跌，像这种不差钱的家伙，扔个百来万进去玩玩还行，一下子投入一千万美金，真当钱不是钱了吗？ 亿万富翁也不敢这样玩啊？ 纵然是亿万富翁，瞬间损失七千万，那也是三等残废啊！ 她倒是并不知晓李亚东对于股灾的预判，主要罗叔也不好多讲，这些事情多少有些机密的成份在，老板虽然没说，但他这么老道的一个人，岂能没点分寸？ “我很确定。”李亚东笑着点头，“就是想问问贵公司，能提供多少倍的杠杆？” “李先生，别怪我多一句嘴。”张雪莉深深地看他一眼后，说道：“你是我那位老同学介绍过来的，我不希望你赔得太惨，眼下做空美股，可绝对不是什么好时机。” 要说这女人也算不错了，至少挺念旧情的，她知道李亚东是罗叔的老板，那如果李亚东破产了，罗叔又岂能落得了好？ 真要换一般的陌生人，倒是巴不得你越胡来越好，别说一千万了，最好投资一个亿，弄个一百倍杠杆，股指波动个点，分分钟给你爆仓。 “多谢了，张……姐。” 他本来想喊“张经理”的，不过看得出来，对方是真心替他着想，又有罗叔这层关系在，干脆就顺势叫了一声姐。 当然，原本应该是叫“阿姨”的，但只要他脑壳没问题，肯定不能这样喊。 “但我意已决，还请张姐放心，我这人虽然不算很有钱，却也没有什么外债，投资的钱都是自己的，即便亏了也没关系，我这么年轻，反正公司还在，大不了重头再来就是。” 人家都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了，张雪莉就算心里再怎么想劝说，也实在开不了口，一双美眸注视着李亚东，长长的叹了口气，“是啊，你确实很年轻，年轻真好……” “张姐，你也一样很年轻嘛，我们俩要是一起走出去，人家一准还以为是我女朋友呢。”李亚东呵呵一笑。 “你这小子，没大没小的，少拿我开刷，我的年龄估计跟你妈都差不多了。”张雪莉故意板起脸来说道，可心里却是美滋滋。 没有任何一个女人，不喜欢听男人夸自己年轻漂亮，而且，越是上了年龄的女人，越是如此。 忽然想到什么，言归正传道：“看你这个样子，八成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了，我再怎么劝说，只怕也没用，你要真想做的话，我们这边可以提供十倍杠杆。” “啥？” 李亚东挠了挠脑门，诧异道：“怎么才十倍？” “不然呢？” “我怎么听人家说，都是三十倍，五十倍的杠杆？” 张雪莉摆手道：“那样的高倍杠杆也不是没有，一般小投行比较多，他们不见得就会把资金入市，更多的是在跟客户对赌，赢了就不提，要是输了，而且仓位资金过于庞大的话，不见得就能履约。” 她说到这里顿了顿，然后继续说道：“而我们公司都是按规矩办事，基本不会与客户对赌，股指期货的保证金为，所以，杠杆率就是十倍。” “原来如此……”李亚东点点头，在心里算了笔账。 如果是十倍杠杆，也就意味着，他的一千万美金，可以建仓一亿美金，做空道琼斯指数的话，股指每下跌个点，能赚取一百万美金，一百个点的话，就是一亿美金！ 他可是记得，黑色星期一的那天，道琼斯指数狂泄了好几百点呐…… 好像，差不多，应该，估计，也该，知足了吧。 李亚东狠狠地咽了口唾沫。 “那行吧，十倍就十倍。” 他也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摩根斯丹利虽然无法像波士顿银行那样，提供五十倍的杠杆，但关键，人家看起来靠谱啊！ 真要去找那些小投行合作，给他五十倍、一百倍的杠杆，又有什么用？ 以正常人的眼光来看，此时的美股是不可能会跌的，毕竟已经牛了整整五十年，五十年呐！ 凭啥这个时候就会跌？ 哦，你一做空它，它就跌，它是你家养的吗？ 完全没道理嘛！ 话又说回来，要是大家都能看出来它会跌，那就不叫股灾了。 所以，他这样公然做空美股的行为，在那些小投行的眼里，大概和给他们送钱也没什么区别，绝壁会跟你来个对赌。 最后即便他赢了，可又有什么用呢，人家根本就没有那个履约能力。 他能找谁哭去？ 钱没赚到是小事，可时间是不可逆转的，机会错过了也就错过了。 “行吧……”张雪莉苦笑摇头，“你把资金准备好，到时候我会按照杠杆比例，给你进行融资。” 她到现在都觉得，李亚东这种行为纯属是把钱往火坑里扔。 说得通俗点，就是人傻钱多。 …… 搞定了摩根斯丹利的十倍杠杆后，李亚东心里美滋滋，只要一想起那个一亿美金的仓位，晚上都激动得睡不着觉。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很快，十月份的第二个星期一，也悄然度过，美股依旧牛气冲天，走势稳健。 然而，到了十月十三日这天，道琼斯指数终于有了一次大波动，陡然下跌三十几点。 李亚东接到何诗涵的电话时，正躺在床上睡觉，激动得一下子从床上蹦了起来！ 此刻手里也就是没有麦克风，不然真想嚎一嗓子，“终于等到你~” 十月十九日，黑色星期一，绝对没错了！ 原本李亚东就觉得“”这个数字，约莫有些印象，只是事关重大，容不得半点不确定的因素，现在道琼斯指数突然出现大的波动，却是很好的验证了这一日期。 那么，接下来，一切可就轻松多了。 辛辛苦苦的耕耘了大半年，忙死忙活的赚钱，又是拍电影，又是组建操盘手团队，为的是什么？ 不就为了这一刻吗？ 眼下，丰收季终于来临，而他手里的镰刀，早已磨得光可鉴人，就等着疯狂收割了！ 第两百九十一章 你是不是傻 早上从床上爬起来后，李亚东便驱车来到港湾大厦，途中还在一家茶餐厅里逗留了一会儿，自己吃了个早餐，顺便打包了一堆水晶饺、蟹黄包、菠萝包，以及粥食和牛奶什么的。 来到十二楼的团队办公室时，何诗涵等人哈欠连连，经历了快半个月的作息调整，眼下香港市民们起床的点，便是他们准备入睡的时间。 “来吧，先把早餐吃了。” “谢老板。” “这对于我们来说，应该算是晚餐吧？” “哈哈……” 李亚东也没有打扰他们休息的意思，就趁着他们吃早餐的空隙，简单的交代了几句。 “接下来各位要打起精神了，大战在即，准备了这么久，成败与否，就看这几天。” “老板。”何诗涵一边小口喝着蔬菜粥，一边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开始建仓？” “不急。”李亚东笑着摆手，“到时候我会过来和你们一起奋战。” 此事事关重大，他想要做空美股的事情，让人知晓，倒是并不打紧，但关键的时间点，不到最后那一刻，他肯定不会透露出去。 他这只蝴蝶虽然改变这次股灾的可能性不大，但必要的谨慎还是要有的，此次他可是拿出了全部身家押宝在这上面，万一消息暴露，引起了某些大投行的注意，合理分析后确实有这种可能性，再斥巨资入市，但凡对美股造成几个点的小波动，对他来说，都是致命打击。 “哦。”何诗涵笑了笑，不再多问。 事到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道琼斯股指凌晨收盘时虽然跌了三十几点，但是，在他们几人的讨论看来，这不过是常规性的技术调整而已。 也不知道老板怎么就从这么一点风吹草动之上，看出美股会在最近崩盘。 一旁的罗叔幽幽的叹了口气，欲言又止。 …… 等他们吃完早餐后，李亚东就离开了办公室，不过也没回去，而是打了通电话给潘笛生，约他在德宝公司见个面。 今天他准备去趟摩根斯丹利，把杠杆融资的事情办下来，前几天东拼西凑，再通过外汇市场的交易，终于把荷包里的钱全部兑换成了美金，整好一千万。 说实话，钱还是太少。 他心知肚明，潘笛生那家伙有钱，在所以去摩根斯丹利之前，他决定尝试一下，看能不能从那家伙口袋里弄出一些。 李亚东起得比较早，来到德宝大楼时，公司才刚刚开门，潘笛生这么娇贵的一个人，你让他起这么早，显然不切实际。 坐在他奢华的办公室里，等了足足两个多钟头，这家伙才姗姗来迟。 “稀客啊，最近都在忙什么呢，好长时间没看到你人了。” 潘笛生刚一进门，便哈哈大笑。 他确实应该笑，古惑仔系列三部已经落画，第四部正在上映中，前三部的票房全部超过了两千万，第四部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依然不在话下。 它不仅为德宝公司带来了不菲的收益，最重要的是，将德宝院线的人气，以及影响力，提升到了一个全所未有的高度。 隐隐已经有了和嘉禾与新艺城，分庭抗礼的意思。 再也不是那个千年老幺了。 嘉禾与新艺城倒是处心积虑的想打压他们，每家公司都拍了两部同题材的影片，瞅着他们的排片期同时上映，可你猜怎么着？ 根本不起作用，古惑仔系列的人气越来越高，已经有点所向披靡的姿态，积累了不少死忠粉，嘉禾与新艺城的那四部影片，最后全部成了垫脚石。 不仅没能阻止德宝高歌凯进的步伐，反而，越发衬托得他们势不可挡。 只要一想起邹老板与雷老板二人，在接受媒体采访时的那张苦瓜脸，潘笛生就止不住的想笑。 真可谓大快人心啊！ 想当初他跨界玩电影的时候，圈子里几乎没人把他放在眼里，都认为他是人傻钱多。 可现在呢…… “最近有点忙，在捣鼓股票的事情。”李亚东坐在沙发椅上，翘着二郎腿，同样笑了笑。 “哦？”潘笛生诧异道：“你也炒股？” “怎么，只准你潘老板发大财，还不准我们这些小散户，捞点外快？”李亚东没好气道。 “那不能够。”潘笛生哈哈一笑，“眼下股市行情确实是好，你要买就买，又没人拉着你。” “对了。”忽然想到什么，他又补充道：“有买我的迪生创建吗？” “这个……倒是，没有。” “……” 这天算是聊崩了。 “有件事情，我想跟你商量一下。” 李亚东见他一脸悻悻，适时地转移了这个尴尬的话题。 “你先等等，我也有件事情，想请你帮个忙。”约莫想起了什么，潘笛生嘿嘿笑道。 “哦？”李亚东心想：你潘老板财大气粗，我能帮到你什么。 “是这样的……”潘笛生搓着手道：“我上次跟陈家英沟通过，你们公司明年的拍摄计划还没出来，不过她说你这边的存货不少，我就想问问，有没有那种女主戏份比较多的好剧本？” “干嘛？”李亚东有些不明所以。 古惑仔的剧本出自他手，在业内已经不算什么秘密，也就是因为他是东方红影业的老板，不然找他写剧本的人，估计得排起长队。 老板就不必指望，人家有好的剧本当然是留着自己拍了。 写系列剧本的难度，要远胜于单部影片，毫不夸张的说，李亚东如果有意出售剧本，以眼下古惑仔系列影片的热度，能拿到的酬劳，绝对是金牌编剧的级别。 “这不是废话吗？”潘笛生白眼一翻道：“当然是想捧个人了。就问你有没有，最好是动作片的那种。” 他一说动作片，李亚东就瞬间有些恍然，“哦，是杨子琼对吧？” 杨子琼眼下正是德宝旗下的艺人，可惜备受潘笛生这位大老板的呵护，平时基本不怎么来公司，李亚东到现在都无缘一见。 潘笛生也不反驳，他与杨子琼的关系已经不算什么秘密，俩人还打算明年结婚来着。 “你看啊，古惑仔系列还有两部，十一月一部，十二月一部，到元旦左右，整个系列就落画了。我的计划是，你们一月份再拍摄一部大制作，然后赶在贺岁档上映……” “等等，你等等。”李亚东挥手将他打断，没好气道：“你真当我的人是机器啊，为了拍古惑仔系列，这大半年可都没喘过气。” 按照他的计划，今年拍完古惑仔系列后，就不再安排电影拍摄，这半年多来，剧组人员的辛苦，他全都看在眼里，就说刘为强好了，他一个月能回两次家就算不错了，总得给人家喘口气的时间吧。 “休息当然是要休息的，但也要看什么时候嘛，不信你去打听打听，影视圈里哪有人会赶在贺岁档的时候休息？要休息等赚完这一拨后，不会再给他们放个假吗？” 李亚东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心说：你讲得好有道理的样子哦！ “一句话，能不能行？” 李亚东寻思着待会儿还有求于他，干脆就“从”了一下，大不了到时候给剧组的员工发个大红包就是，耸了耸肩道：“行，你是老大你说了算。” 潘笛生嘿嘿一笑，就知道这小子手里头的好东西不少，也不知道脑子是怎么长的，他就很佩服那些提笔一挥，就是一篇故事的人。 忽然想到什么，不由问道：“对了，你刚才说……找我有什么事商量？” “借点钱。”李亚东倒也洒脱。 不都说礼尚往来嘛，好了，我帮了你的忙，帮你私人订制剧本，让你拿回家逗女朋友开心，你不得也表示一下？ “又来？” 潘笛生略显苦恼的拍了拍脑门，这家伙上次借了他两千万还没还呢，要真是没钱也就算了，可潘笛生心知肚明，这家伙有钱啊，都算半个亿万富翁了。 “你的钱呢？” “当然是在银行了。” “那你还问我借？” “这不是不够嘛……” “我去……”潘笛生白眼一翻，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手头上打底也有好几千万，你想干嘛，这些钱都不够用？” 李亚东倒也没打算跟他隐瞒什么，既然要借钱，自然得有个说法。于是，便将自己想要做空美股的计划，说了出来。 “啥玩意儿？”潘笛生听完后，看傻子一般的望向他。 “不是啊……我说兄弟，你炒股才几天啊，居然敢去做空美股？还准备投资几千万进去，你知道美股现在什么行情吗？你清楚道琼斯指数现在多少点吗？” 也就差没来一句：你是不是sa？ 第两百九十二章 一千万美金 “一句话，借不借？” “不借！” “……” 李亚东不禁有些无语，心想你丫的就算不想借，能不能委婉一点，要不要这么直接？ “东仔啊……” 潘笛生的情绪很是激动，认为他此举完全是在作死。 “你要是干别的什么事情，缺点资金周转，倒也好说，可把钱全部投资到股市上，还跑去做空牛气冲天的美股，这完全就是肉包子打狗的事情，我借钱给你，不是在帮你，而是害你啊！” 潘笛生无疑是资本市场的老手，李亚东心知肚明，想要说服他相信自己，绝不容易。 于是收敛起笑容，一本正经的问道：“潘老板，你觉得我是一个莽撞之人吗？” “这个……” 潘笛生叹了口气道：“东仔，讲真心话，你确实是个人才，有想法，也有手段，如果稳打稳扎的话，等你到三十岁时，成就不会在我之下，可股市……是真能祸害死人的，这玩意儿其实跟赌博也没什么区别，我怕你不小心陷进去啊！” 李亚东看得出来，他也是好心，退一万步说，眼下德宝和东方红影业是一荣俱荣的关系，潘笛生自然没理由看他倒台。 但见他此时的态度，想要从他手中借到钱，不出点硬招，只怕是不行。 “潘老板，你觉得……我的东方红影业能值多少钱？” “你……什么意思？”潘笛生约莫猜测到点什么，显得有些不敢置信。 这特么的是真的陷进去了啊！ “实不相瞒，东方红影业明年的拍摄计划虽然还未拟定，但我手上已经准备好了十部戏的剧本，每一部的质量都不在古惑仔之下……” “十部？”李亚东一句话还未说完，便被潘笛生挥手打断，大为惊讶。 心想：这家伙的脑袋瓜到底是什么做的，别的编剧熬一部剧本，头发都熬白了，你倒好，成日也见有多忙，这里晃悠，那里晃荡，不知不自觉间，已经写出十部戏了！ 质量还全都不在古惑仔之下！ 这还让不让雋、倪框那帮人活了？ “是的。”李亚东点头。 对于他来说，写出十部剧本，真的费不了多大功夫，脑子里的现货实在太多，有时候半夜醒来睡不着，爬起来坐上两个钟头，一部剧本也就出来了。 “我就想问问，潘老板觉得东方红影业能值多少，我想将它抵押给你，借点钱，而且周期不会太长，如果一切顺利，三天之内，就会一次性还给你。” 潘笛生苦笑不止，他倒是没将这番话听在耳里，反而读懂了他的潜台词。 意思就是说：如果三天之内还不上钱，那么，东方红影业从此将归他所有。 他想要吗？ 自然是想的。 东方红影业的潜力巨大无比，影视圈里谁不想要？ 嘉禾不想吗？新艺城不想吗？ 可…… 人总归也是有些感情的，他与李亚东相交的时间已经不短，现在照面之后，聊正事的时间不多，反而聊天打屁的时间不少，如今看他深陷股市之中无法自拔，若是趁机收购他的公司，未免…… “我说……东仔，咱们能不能不要玩这么大？” 潘笛生苦笑道：“你要真的决意要玩，就尽手头上的那些钱去玩好了，反正你应该也没什么外债，输了就当买个教训，回来继续专心拍电影，用不了多久，还是一条好汉。” “……” 李亚东也是相当苦恼啊，没好气道：“潘老板，你怎么就尽想着我输，万一我赢了呢？” “赢？” 这或许是潘笛生本年度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他自己就有一家上市公司，对于股市行情岂能不了解，港股和美股什么情况，他一清二楚。 美股牛市了整整五十年呐，最近美国的经济也处于稳定增长的状态，哪能说跌就跌？ “好了。”李亚东也懒得跟他磨蹭了，知道无论如何都别想从股市的层面说服他，干脆就将重点落在公司上，“就我的东方红影业，潘老板给估个价吧，你要是不估，我可就找别人去了！” “你……” 在潘笛生看来，这家伙已然走火入魔，中毒不浅，他最后的那一句“找别人”，算是彻底击中了自己的软肋。 眼下，东方红影业可以离开德宝生存得很好，因为嘉禾和新艺城绝对会扫榻相迎，但德宝，如果少了东方红影业这个高产、高质量的供片伙伴，那就不行了，很可能一朝回到解放前。 这家伙是在逼他就范呐！ “唉……”潘笛生长长的叹了口气，话既然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无论如何，他都必须保住东方红影业，因此，心里开始估算起来。 东方红影业目前最有价值的东西，无非就是古惑仔系列的六部曲，即便还有两部没有上映，但剧本齐全，原本人马也都在，只差拍摄而已。 当然，还有李亚东刚才所说的，已经储备好的十部戏的剧本。 另外，就是几名签了长约的艺人，现在市场平均身价已经接近三十万，也算是一笔可观的财富。 至于公司本身的规模，就完全可以忽略不计，租聘的办公室，能值几个钱？ 在商言商，古惑仔六部曲已经上映四部，可以获利的大头注定还是将来的外埠，至于那些剧本，因为还没见到，不好估量价值。而这些东西还要一分为二，因为如果没有今天这一茬，德宝本身就要占到一半左右的利润。 所以综合考虑之下，也就是粗略估算，潘笛生摇头叹气的伸出一根大拇指。 “一亿？” 李亚东点了点头，与他心里所想差不多，甚至更多一些，他原以为能有个千万的样子。 “行，一亿就一亿。不过，能换算成美金吗？” 潘笛生无奈点头，“你打算什么时候要？” “今天。” “啥玩意儿？” 潘笛生颇为无语道：“你真当我开银行的啊，要不要这么猴急？” “不是猴急……”李亚东讪讪一笑，“主要我跟摩根斯丹利那边约好了，下午就要过去办手续。” “办手续？办什么手续？”潘笛生狐疑道：“你找摩根斯丹利的人干嘛？” “这不是废话吗，当然是弄杠杆了。” “我……艹！”潘笛生这么有修养的一个人，直接一句粗口给爆了出来。 真是恨不得扑过来给他俩耳光子，好将他给抽醒！ 你丫的做空美股也就算了，居然还弄杠杆搞融资，是嫌死得不够快吗？ “淡定。”李亚东见他眼珠子瞪得滚圆，拍着他的肩膀说道。 “没钱。” 潘笛生板起脸来说道：“你要今天一定要，我撑死了给你搞个一千万美金，爱要不要。” 他虽然是亿万富翁，旗下的上市公司市值五十亿港币，可那毕竟是市值，也不是他一个人的，而且公司旗下的不动产也不少，真正能动用的资金，其实也就几亿港币。 “一千万？得，一千万就一千万吧。” 李亚东见好就收，万一真把他惹毛了，那可就不太好，难不成真要去找嘉禾与新艺城，抵押公司借钱吗？ 他也就是知道自己稳赚不赔，所以才弄出这么一出，可没真想着把公司卖出去。 真要这样干了，他能对得起是谁？ 对得起刘为强，对得起郑一健、古天楽那些人吗？ 别的不说，铜锣湾杠把子哥，指不定都得找人砍他。 不得不说，这些大佬们办事就是利索，哪像自己，想要兑换点美金，还得跑到外汇市场去搞。 中午在德宝公司吃了个便饭，差不多下午一点的时候，银行转账就已经到位。 将一纸协议书教到潘笛生手上的时候，李亚东还不忘提醒了一下。 “潘老板，我真的感觉美国股市会崩盘，而且不光是美股，受此影响，港股只怕也好不到哪里去，你还得提前做些准备才好。” 潘笛生这人总归还是不错的，旗下又有一家五十亿规模的上市公司，他上辈子这一拨亏了多少不知道，但肯定不是小数目，这次只希望他能少亏点。 “崩你妹。”潘笛生现在看见他就有些来气，这一天说的脏话，可能比一辈子加起来都多，“你还是顾好你自己吧，别到时候亏得连裤衩都不剩。” 李亚东大感无奈，怎么说真话还没人信了呢。 “不是啊，再怎么说，你稍加防范，总归没有坏处吧，万一股市真的跌了呢？” “就算跌了，我也比你活得滋润，我是做实业的，起码公司还在！” 得，你牛p，你厉害！ 李亚东白眼一翻，“反正话我都说了，你做不做准备，那是你的事，到时候别说我没提醒。” 潘笛生瞥了他一眼，感觉又好气又好笑，明明自己已经上了断头台，居然还担心起自己别人的死活，也是有些醉了。 干脆不再理会，伸手指向门口，“看见没，大门在那边，赶快去把口袋里的钱败光，然后如果实在没地方去，就去隔壁的行政部报道，我们公司缺编剧。” “……” 第两百九十三章 邻居 离开德宝公司后，李亚东就马不停蹄的赶到摩根斯丹利大楼，他与张雪莉约定两点钟会面，可没有迟到的习惯。 守时，在李亚东看来，是一个人诚信的基本表现。 如果一个人连约定的时间都无法遵守，那么你想他在别的方面表现出多大的诚信，大概也是不可能的。 所谓的杠杆，其实就是融资，找投行、找证券公司进行融资，以更小的资本，撬动更大的资金。 这样有利有弊，风险大大的增加，就比如期货，如果你看涨恒生股指，它刚好涨了，几倍杠杆，便是几倍的利润。 而如果你看涨，它却下跌，那么不好意思，按照协议，在跌幅达到一定比例时，你所融资的金融机构，为了保障自己的利益，会强行给你爆仓。 所以总体而言，对于外来客户，投行与证券公司方面，基本都是稳赚不赔的。 找投行使用杠杆时，首先需要交纳保证金，也就是你的本金。 李亚东刷完卡后，张雪莉诧异道：“两千万美金？” “是的，我想了想，还是再追加一千万，要玩就玩大点。”李亚东呵呵一笑。 他这一笑没事，却把张雪莉吓得不轻，如此说来，在她眼前坐着的这位，就是正儿八百的亿万富翁了！ “李先生，你要想清楚了，这可两千万美金，接近亿港币！” 李亚东心疼不心疼，张雪莉不知道，反正她现在感觉挺心疼的，好歹人家也叫了自己一声“姐”，如果有可能，她还是希望李亚东可以收回一千万，就按照原先商议的计划，投资一千万美金，使用十倍杠杆。 “张姐，不必多言，我想得很清楚，正是因为信心十足，所以才又追加了一千万美金。” 张雪莉这时就很想问他一句啊，你这信心是从哪里来的？ 对，道琼斯指数昨夜收盘时确实跌了一些，她还特地研究了一番，最后得出的结论与何诗涵等人一致，同样认为是常规性的技术调整。 她可以拍着胸口保证，今晚美股开市后，股指暂时是否回升不好说，但肯定不会继续大幅下跌。 实际上她猜想的确实没错，十月十三号道琼斯指数下跌了三十几点后，十月十四号非但没跌，反而上扬了少许。 等到下次再有略大幅度的下跌，应该是周末休市之前的十月十六号。 “真的不改？”张雪莉问道：“合约签订之后，可就不好再更改了。” “不。”李亚东笑着摆手，一脸淡然，仿佛那两千万美金根本不是钱一样，“张姐，签合同吧。” “那……好吧。” 两千万美金，十倍杠杆，李亚东成功通过摩根斯丹利公司，融资到两亿美金。 心里简直乐开了花儿。 …… 回到家中时，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令李亚东意外的是，家里居然多了两个小姑娘，六七岁的模样，还是一对双胞胎，小脸粉嘟嘟的，如同两个瓷娃娃一般，甚是可爱。 此刻正穿着同样的蓝色小泳衣，在后院的泳池里，玩得不亦乐乎。 与她们一起嬉闹的，还有小黄牛，她也换上了一套黑色泳衣，过去李亚东还真没发现，原来小黄牛这么有料。 那身材，啧啧…… 也难怪齐虎那小子吃饱了没事干，拿着一把扫帚在外面的草坪上扫啊扫，那块草坪明明很干净好吗，连一片树叶都没有。 “谁家的孩子？” 小黄牛从泳池里爬上来，找了条浴巾批在身上，笑着回话，“邻居家的，上午过来串门，还带了礼品，她们家大概没有游泳池，两个孩子吵着要过来玩，她们的妈妈下去就送过来了，让我帮忙照看一下。” “邻居？” 李亚东诧异，在他的印象中，太平山好像没有什么所谓的邻居吧，离他家最近的一处别墅，都有七八百米的距离，建在盘山公路边上，很小的面积，大概只有他这处物业一半的大小。 他搬过来这边两个多月了，就算有串门的想法，也不至于等到现在吧。 小黄牛大概猜到他在想什么，指着泳池里的两个小丫头，说道：“她们的爸爸好像前段时间出差去了，最近刚回来。” “哦……”她这么一说，李亚东就明白了。 女主人或许当不了家，隔壁突然搬来新住户，要不要搞关系，也拿不定注意，只有等男主人回来。 不管怎么说，这一家子还算有点人情味，自从搬到这边后，李亚东都没有搞好邻里关系的想法。 主要这个所谓的邻里，实在隔得有点远，不像以前在村里、或是胡同巷子，你家房子挨着我家房子，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 随后李亚东回到屋里，刚好撞见江奶奶，又将这件事情说了一遍，还指着客厅里的茶几说道：“喏，都是他们拿过来的，我说不收，可他们放下就走了。” 乳白色的茶几上放着三四盒礼品，李亚东提起来一看，有什么长粒香米、芒果干之类的东西，猜测那家男主人前段时间出差去的地方应该是泰国。 “小东，你看……待会儿他们肯定要过来接孩子，要不让他们提回去？”一起生活了这么久，江奶奶对于他的性格总归有些了解，用建议的口吻说道。 “算了。” 李亚东摆了摆手，也不是什么值钱东西，人家一片心意，收了也就收了，想了想后，说道：“要不晚上喊他们过来吃个饭吧，刚好孩子也在这里，毕竟也是邻居。” 正所谓礼尚往来，这处物业置办下来，李亚东短时间内肯定没有卖的打算，以后天长日久的，跟周围住户搞好关系，总归没有错。 再说了，他每天上下山还要从人家门前经过呢，认识一下，也不是坏事。 “那行，我去准备准备，多弄几个菜。”江奶奶呵呵一笑。 住在太平山上好是好，就是有时候感觉太冷清了一些，人老了最怕寂寞。就比如那两个小丫头，倒是希望她们以后经常来玩。 去喊邻居过来吃饭的事情，就交给了齐龙，下午五点半，对方驱车来到，银色的凯迪拉克，还特地带来一瓶拉菲红酒。 一对年轻夫妇，男的约莫三十出头，女的看起来更年轻一些，或许只有二十七八岁。 算不上非常漂亮的那种，却生得一副慈眉善目的面相，自从进门后脸上的笑容就没淡过，看得出来是个很好相处的女人。 男人带着一副银边眼镜，斯斯的模样，脸上的笑容同样很真诚。 “黄德平，还请多多指教。” 李亚东邀请他们进屋后，黄德平主动伸出手来，与他握在一起，还顺势递上了一张名片。 李亚东看了一下，德都百货总经理，诧异道：“铜锣湾的那家？” 不是很大的百货公司，只有三层，李亚东还真去过几次，之前拍《古惑仔之人在江湖》时，有几场戏就是在那旁边拍的，而附近只有一家百货公司，想买点什么小店没有的东西，也只能去那里。 “是的。”黄德平笑着点头。 李亚东“哦”了一声，人家递了名片，他当然要回递，不过回来换了身休闲装，身上没带，正准备上楼去取的时候，黄德平在身后笑着摆手，“不用了，李先生。” 显然，他已经对李亚东并不陌生，想必是上午过来的时候，小黄牛跟他说的。 既然如此，李亚东也就作罢。 晚餐很丰盛，江奶奶拿出了看家的本领，弄了一桌子大菜。 还别说，两个瓷娃娃一般的小姑娘叽叽喳喳的，屋子里确实热闹不少。 “依晨，依雨，好好吃饭。”她妈妈小声教训道。 这两个心肝宝贝被她宠坏了，在别人家里吃饭，也不知道收敛一些。 “无妨。”李亚东笑着摆手，“让她们玩好了，小孩子嘛，哪有不闹的，倒也热闹，以后想来玩就随时过来，反正江奶奶基本都在家。” “噢……” “耶……” 俩个小丫头一听这话高兴坏了，她们家可没有这么好玩，就一幢房子，啥都没有。 人家这里不仅有游泳池，还有好多花花草草，还可以打球，虽然她们并不会打。 “还不赶快谢谢李叔叔。”黄夫人天长的好性子，大概也是实在拿她们没撤。 “谢谢李叔叔。”这一下，俩丫头倒是乖巧，异口同声的大声喊道，总算明白这个大宅子里，是谁说了算。 “李先生的系列电影，应该拍到第五部了吧？” 饭桌上自然不能光吃饭，黄德平适时地找了一个话题。 他自从进门之后，就把姿态摆得很低，因为上午过来得知主人是东方红影业的老板后，就明白对方肯定比他有钱，而且社会势力也很强大。 他的公司就设在铜锣湾，而古惑仔系列的电影，主要的取景场地便是在铜锣湾，对于这方面的事情，还是有些关注的。 再说了，他的百货商场每个月还要给人交保护费呢，而交给了谁，显而易见。 “哦？黄先生也看过我们的电影？”李亚东笑着问。 “自然是看过的，现在这么火，只怕是个香港人都看过。” “那也算是我的客户了。”李亚东哈哈一笑，想了想后，说道：“我抽空会跟吴志熊打声招呼，让他对你的公司照拂一二。” 一听这话后，黄德平顿时大喜，赶紧端起酒杯，“那就多谢李先生了。” “无妨，都是邻居们嘛，互相帮衬一下，也是应该的。”李亚东笑着举起高脚杯，与他碰在一起。 一顿晚餐吃到八点才散席，气氛相当不错，对于这家子邻居，李亚东看着也挺顺眼。 第两百九十四章 你会跳楼吗 一晃两天时间过去，十月十六日，晚间。 美国从每年的四月到十一月初，采用夏令时，由于其处于西五区，时间上比中国慢上十三个小时，所以香港这边一天快要过去的时候，美国那边的一天才刚刚开始，股市的交易时间换算过来，就是晚间九点半，至次日凌晨四点。 港湾大厦十二楼，团队办公室里。 今晚，不光五名成员都在，连李亚东也过来了，在这个夜晚，他同样会驻守这里。 “老板，是准备今晚建仓吗？” “是的。” 得到李亚东的肯定答复后，五名团队成员，内心都有些小激动。熬了这么久，总算到上战场的日子。 当然，比起激动，大家心里更多的还是担忧。 两亿美金的仓位，饶是他们，这辈子都没有触及过，那可是接近十五亿港币的庞大资金！ 何诗涵与罗叔二人相视一望，皆是苦笑连连，知道再劝说也是无益，只能陪着老板疯狂一把。 不过，这一把要是败了，或许，过两日他们也就不必再过来。 他们虽然并不清楚老板有多少身家，但想来，应该也不会再多。 两千万美金，亿港币，他才多大？ 纵观整个香港，在这个年纪，便能拿出如此一大笔巨款的人，也是屈指可数。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五人各自坐在自己的电脑桌前，紧紧地盯着屏幕上、交易软件中，美股的行情变化。 “跌了，跌了！” 道琼斯指数的一拨小幅下跌，引起了众人的雀跃。 于情于理，他们都不希望老板失败，因为老板若是败了，他们不光会丢掉工作，早前承诺的百万奖金，以及年底的免费旅游，自然也会打水漂。 说句实在话，倘若早知道老板口中所谓的“大动作”，大到这么离谱，他们之中，恐怕没人会辞职跳槽过来。 可惜啊，如今木已成舟，也只能硬着头皮干，虽然从现实的情况来看，希望非常的渺茫，但大家在心里，还是默默祈祷着奇迹发生。 “老板，现在建仓吗？” 整整两个小时，道琼斯指数都在持续下跌，阿华眼神明亮，迫不及待的询问。 而李亚东则坐在旁边的沙发椅上，笑着摆手，“不急。” 美股上午休市，大家喝了杯咖啡，吃了点宵夜，休息少许后，继续回到电脑桌前工作，持续关注行情变化。 然而，下午开盘后，道琼斯指数开始回升。 “这……” 阿华蓦然惊出一身冷汗，倘若刚才老板听从他的建议，莽撞建仓。现在，只怕已经死翘翘了。 股市凶险，可见一斑。 美股下午涨涨跌跌，波动似乎确实不太正常，可就是这种不正常，更让投资者摸不着头脑。 五分钟内涨跌共计八次，在这样的行情下，谁敢去沽空，或是做多？ 那纯粹是找死的行为。 众人在留意行情的同时，也会时不时的侧头观察一下老板的神态，却发现他坐在那里翘着个二郎腿，悠闲自在的很，嘴里甚至还哼着不知名的小曲。 这人的神经得有多大条啊！ 众人心里想着。 凌晨三点半，距离美股周末休市只剩半个小时。 此时道琼斯指数连续下跌，在五分钟内，已经没有上涨过，何诗涵犹豫了一下后，还是开口提醒了一句，“老板，再有半个小时就休市了，目前道琼斯持续下跌，可以考虑建仓。” 她现在约莫已经洞悉到老板的想法——想要抄底。 他的关注点，并非是今天的美股行情，而是下周一。 “不急。” “……” 别看李亚东好像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实则时不时的就会瞥一眼手腕上的手表，时刻留意时间。 又是十分钟过去，道琼斯指数依旧在持续下跌。 “老板，只剩二十分钟了，目前道琼斯指数没有上涨痕迹，今日共计跌幅点。” “不急。” “……” “老板，只剩十分钟了，跌幅达到点。” “不急。” “……” “老板，再有五分钟休市，目前跌幅已经破百。” 近百点的跌幅，这已经算是大跌，众人此刻脸上都有了一丝笑容，心想：难不成真让老板猜对了，周一美股会继续大跌？ 从这个走势上看，倒也不是没有可能啊！ 距离休市只是五分钟，李亚东终于拍着屁股站起身来，然后，不紧不慢的踱步来到办公区域。 “老板？” “再等等。” “……” 何诗涵这时就很想问他一句啊，你咋就这么沉得住气？ 实际上李亚东不是沉得住气，而是脑子里只对黑色星期一的大股灾印象深刻，至于十月十六号周五是什么行情，他不知道啊！ 要是贸然提前建仓，道琼斯指数临休市时给他反弹一拨，他能找谁哭去？ 他要的是万无一失！ 要的是它狂泻千里！ 要的是它绝无反弹的可能！ 他甚至连留寸头的想法都没有，就一个字——干！ 趁它病，要它命，往死里干！ 又过去一分钟。 “老板？” “不急……” 实际上李亚东也开始有些紧张了，声音已经不像之前那么坦然，有了一丝颤抖，毕竟建仓也需要时间。 又一分钟过去。 “老板，再不行动，真的没时间了！” “不……急！” “……”在座五人面面相觑，都有些傻眼。 凌晨三点五十八分，距离休市只有两分钟。 “就是现在！” 李亚东眼神明亮，厉声道：“立刻建仓，做空美股……五百点！” “多少？！” “什么？！” “我的天呐，老板你可别吓我，我有家族遗传病，心脏不太好！” “五百点，怎么可能？！” “老……板，你是不是疯了？” “……” 李亚东没疯，而是他们疯了，道琼斯指数跌幅五百点，是什么概念？ 股票市值将蒸发至少！ 那可是几千亿美金的资本！ “没听见我的话吗，立刻，马上！” “啪！”李亚东猛地的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试图将他们拍醒，因为时间真的所剩不多。 “老板……” “快！” 何诗涵刚想说点什么，就被李亚东瞪着眼珠子打断。 她又下意识的望向旁边的罗叔，见罗叔叹着气点头后，狠狠地咬了咬嘴唇，手指瞬间如同机械一般，在键盘上敲击得啪啪作响。 “建……好了。” 何诗涵话音落下不过几十秒，美股休市。 李亚东一直死死地盯着电脑屏幕，见道琼斯指数在最后那几十秒中，明显已无力回天，不禁长出口气。 可他这边是松了口气，办公室里的另外五人，却是一脸骇然。 他们到现在都没回过神儿来。 他们刚刚干了什么？ 利用两亿美金，也就是十五亿港币，去做空美股五百点。 五百点！ 天呐，想要美股一次性跌幅达到五百点，其几率，或许比火星撞地球还低！ 这十五亿港币，不管怎么看，都像是扔进水里了。 甚至，在资本总量庞大的美股市场中，连一朵浪花都没激起。 而且，更恐怖的是，还是他们亲手扔进去的。 疼！ 不仅脑壳疼，心更疼！ 所以人都下意识的望向，像个没事人一样的李亚东。心说：老板，你有这十五亿干点啥不好，再不济还可以分给我们啊，以后就是给你卖命都行啊！ 十五亿，五人平分，一人还能分三亿！ 至于这么败家吗？ 欲哭无泪啊！ “怎么了？一个个的好像丢了魂儿似的？”李亚东眼神扫视过他们，呵呵笑道。 “你……” 你竟然还笑得出来？！ “老板，啥时候吃散伙饭？”阿可怜兮兮的问道。 “散你妹啊散……” 李亚东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你们这些没出息的家伙，尽想着亏，今天的美股情况你们也看到了，是大跌不假吧？怎么就不能往好处想？” “可……那是做空美股整整五百点啊！” “是啊，你甚至连寸头都没留！” 五人瞪着眼珠子望着他，一脸幽怨。 “留个毛线……”李亚东一脸不屑，然后抬头望向落地窗外，已经不再霓虹闪烁的香港夜空，淡淡道：“相信我，股灾就快来了。” “老……板。” 团队中一直不怎么说话的冰山美人王珊珊，此时心中也是一片骇然，被吓得不轻，弱弱说道：“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说。”李亚东笑着望向她，如果没记错的话，这还是王珊珊第一次主动找他搭话。 “假如……你预想中的股灾没有来，你……你会跳楼吗？” “……” 第两百九十五章 全球大股灾 隔天一大早，李亚东就接到了张雪莉的电话。 “李先生，你是不是疯了，做空美股五百点，而且连寸头都不留？” 李亚东昨晚熬了夜，此时缩在被窝里，眼睛都睁不开，哪有心情跟她磨嘴皮子。 “疯……你就当……当我……疯了吧。” 张雪莉那边一听火冒三丈，“李先生，你真的有些不可理喻。我代表摩根斯丹利通知你，按照协议，当风险评估达到一定比例时，我们会强行给你爆仓！希望你心里有了个准备。” “哦……我知道了。” “你……” “嘟嘟……” 张雪莉那边气得直接挂了电话，真是好心当作驴肝肺，话不投机半句多！ 李亚东一觉睡到下午一点才起来，吃完江奶奶特地给他炖的燕窝糖水后，晃悠悠地来到后院散步。 阳光很明媚，再加上气温不冷不热，很好的一个周末。 “依雨，是这样拍的，你把手张开，就像姐姐那样，用巴掌拍，不是用拳头……” 小黄牛周末放假，依晨和依雨两个丫头又跑了过来，正在篮球场那边打球。 不过，看她们打球真是累，捡球的时间远多过于拍球的时间，小黄牛这个蹩足的篮球菜鸟，居然还充当起了教练。 “来，给个球。” 拿球的依雨听到声音，扭头一看发现是别墅的oss来了，下意识的把抱在怀里的大篮球一扔，扔了半米高，骨碌碌的滚到李亚东脚下。 李亚东拾起篮球后，一个漂亮的三步上篮…… “唰！” 篮球入框。 “哇，李叔叔好厉害！” 双胞胎姐妹花顿时变成了两个小迷妹，蹭蹭蹭的跑过来，一个人抱着李亚东的一条腿，央求着让他教她们打篮球。 至于蹩足教练小黄牛，直接就被她们抛弃了。 “这个球，对你们来说太大了，等改天叔叔买个小点的皮球，再教你们打好吗？” 对于这两个小丫头，李亚东也是着实喜爱，摸着俩人的小脑袋瓜说道。 “那……好吧。” “李叔叔，你说话可要算话！” “放心，骗谁也不能骗你们两个小可爱啊。”李亚东蹲下身子，“不过……叔叔给你们买皮球玩，总该有点奖励吧？” 两个小丫头聪明的很，哪里还不明白什么意思？ 嘟起小嘴巴，探着身子凑上来，在他左右脸上一边亲了一口。 “哈哈……”李亚东大为满足，倒是突然想起了自己的侄子李二宝。 寻思着下年想把他娘接过来住，二宝肯定要一起，不然他娘指定不能来。 可惜二宝今年才两岁，太小了点，不然倒是能与这对姐妹花玩在一起。这俩丫头长得着实可爱，将来也一准差不了，要是二宝那家伙懂得把握机会，顺势把她们拿下。 啧啧…… 只要一想想，李亚东都替二宝感到性福。 …… 这确实是一个美好的周末。 十月十八日，美国财政部长詹姆斯·艾迪生·贝克三世，发表了一份声明，表示由于美国与西德的协商存在分歧，因此，美国政府将不再支持美元，有意让美元继续贬值。 贝克的这份声明，无疑为已经有些动荡迹象的资本市场，献上了一记死亡之吻。 当然，很多人将此次股灾的罪魁祸首，归结于贝克，其实也不尽然。 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后期，和整个六十年代，是美国经济发展的“黄金时期”。经济持续稳定增长，通货膨胀率和失业率降低至很低水平。到八十年代时，美国股市已经历了五十年的牛市，股票市值从一九八零年的亿美元上升到一九八六年的亿美元。自一九八二年起，股价走势更是持续上扬，交易量也迅速增加，一九八七年日交易量达到万股。 股市异常繁荣，其发展速度远远超过了实际经济的增长速度，金融交易的发展速度大大超过了世界贸易的发展速度。因为股市的高收益性，大量的国际游资及私人资本源源不断地流向股市，这些资金为追求短期利润而在股市上从事投机交易，造成股市的虚假繁荣。 在这段长达五十年的股市繁荣下，也留下了许多阴影。一九七三年至一九七五年，以美元为中心的布雷顿森林体系瓦解，美国爆发了二战以来最严重的一次经济危机，致使通货膨胀率上升，失业率很高。加之当时美苏开展军备竞赛，大大削弱了美国的经济力量，使国际、甚至是国内的市场占有份额也不断下降，外贸赤字和预算赤字不断上升。 随着美国政府对金融市场管制的放松，和对股票投资的减税刺激，巨额的国际游资涌入美国股票市场，促进了股价持续高涨。在一九八七年的头九个月中，仅日苯购买美国股票的新增投资就高达亿美元，股票价格已近崩溃。 这些都意味着，美国股市将经历一场大的调整。 所以，一九八七的大股灾，将是必然，是世界宏观经济的调整，并非单一某个人可以影响与改变的。 贝克此举，顶多也就是加速了股灾的来临。 …… 香港时间，十月十九日，星期一，上午九点半。 此时美国人大多还在睡梦中，股市尚未开盘。 然而，香港股市一开盘，恒生指数便开始一路狂泄，短短半个小时内，便跌去点！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了香港股民一个措手不及，很多人尚显得有些不明所以，不明白恒指为什么突然会暴跌？ 为什么？ 没道理啊！ 香港经济很繁荣，政府方面也没什么不利好的消息传出。 讲真，道理还是有的，只不过此刻大洋彼岸的美国还未天亮，用不了多久，他们便会明白其中缘故。 而此时，港湾大厦十二楼。 综合办公厅里，何诗涵五人面面相觑，一脸骇然的望着坐在沙发椅上，悠闲地喝着咖啡的年轻人。 “老板，真的有股灾？”罗叔整个身体都开始颤抖起来。 虽然恒指下跌点，还算不上股灾，但是，你要明白这点是怎么跌的，它并不是涨涨跌跌，有起有落，而是在开市之后的半个小时内，呈直线式的一路狂泄！ 像这样反常的举动，已经有些股灾的迹象。 “我一直都说有股灾，是你们自己不信罢了。”李亚东耸了耸肩道。 “现在……我信了！” 罗叔大叫一声，已然顾不得此人为何能如此精准的洞悉到股灾来临，仓皇地跑到办公桌前，抓起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老刘吗，对，是我，赶快，赶快把手上的股票全抛了……是的，全抛！留个毛钱，什么股都别留！” “老刘，你听我的，立刻抛，别看现在跌了点，涨不回去的，你现在不抛，只会损失更多！” “哎呀，老哥啊，你听我的吧，我还能害你不成，真的涨不回去，股灾要来了！” 他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搞定了一个人，然后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接着又拨通另一个号码…… 何诗涵四人，又哪里能闲着？ 如同他一样，纷纷狂奔到电脑桌前，焦急的拨通一个又一个电话号码。 他们都是业内人士，找他们买股票的人自然不少，一些亲朋好友，包括一些交心的客户们。 此刻就嫌嘴巴不够用，恨不得来个千里传音，第一时间告诉所有相识的股票投资者们…… 股灾，来了！ 李亚东看着他们忙忙碌碌的样子，苦笑摇头，此举或许能挽救一些人，但从宏观方面来看，无疑是在加速港股的崩盘！ 一个小时后，恒生指数狂泄点，几乎不用再有人提醒，所有香港股民都知道，大事不妙了！ 可是…… 想要在此时退市，谈何容易，市面上成千上万的卖单，却根本没有一手买单。 他们，被套牢了！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股价，一路狂泄，欲哭无泪！ 中午十二点，股市收盘，恒生股数狂跌点！ 然而，这还不算完。 下午开市之后，股指还在一路狂跌，香港联合交易所里，哭爹骂娘的声音一片，门外救护车都停了好几辆，因为已经有不少人相继爆仓，倾家荡产，当场晕厥过去。 香港警方甚至不得不出动警力，前往联交所维持秩序，因为损失惨重的股民们，已经彻底红了眼，开始朝联交所里的机器设备，包括工作人员发泄。 这是人心惶惶的一天，这是怨声载道的一天，整个香港上空，都布上了一层阴霾。 截止下午收盘，当日恒生指数共下跌点，收市报，各月份期指，均下跌超过跌停板。 正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就在此时，一份谍报，从大洋彼岸传来。 伦敦金融市场同样遭遇大挫，股指下跌点，跌幅达到！ 很快，日笨方面也传来消息，日经指数一样狂跌点！ “完了，完了……” 但凡股民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全球各大金融市场，相继暴跌。 这已经不是某个单一股市的崩盘。 而是…… 全球大股灾！！！ 第两百九十六章 股市天才 相较于外面世界的愁云惨淡，港湾大厦十二楼的这间办公室里。 众人的表情明显要轻松得多，因为有李亚东的精确预测，上午股市一开盘时，他们便发现不对，于是纷纷通知了亲朋好友，赶在绝大多数人都没反应过来时，抛掉了手中的部分股票，至少没被全部套牢。 亏嘛，肯定还是亏了一些的，但却不至于亏得太惨。 临到下午股市收盘时，已经有不少亲朋好友致电过来，对他们表示由衷的感谢。 如果没有他们的提醒，天知道五人加起来有多少亲朋好友，会倾家荡产。 要知道此次股灾，让香港股民的钱，足足损失了三分之二！ 股市收盘之后，众人纷纷离开座位，再望向李亚东的眼神，明显不一样了。 五人眸子里那种发自肺腑的崇敬之情，显露无疑。 “老板……”阿华嘿嘿笑道：“你既然料事如神，知道一定会有股灾，为什么不干脆做空港股，据我了解，摩根斯丹利那边，对于港股的杠杆限制，可不止十倍。” 他此话一出，李亚东还未有所，旁边几人，却纷纷怒目望向他。 “你们……”阿华心虚道：“我就是好奇问问而已，你们别当真嘛。” 开什么玩笑，斥资十五亿做空港股，毫不夸大的说，香港股民今晚的跳楼率，起码要翻出几倍不止！ 李亚东呵呵一笑，“正如你们所想，做人总归要有点底线，把刀口对准自家人、特别是这种铁定会害得许多人倾家荡产的事情，我可不想干。”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看了阿华一眼后，继续说道：“再说了，我可不想被港府给惦记上，真要这样干了，以后不给我小鞋穿才怪。” 罗叔几人听罢，情不自禁的点头，心里也对李亚东愈发敬佩。 即便是个商人，也要有所为有所不为，谁都不想自己的老板，是个只朝钱看，丝毫没有人情味，而且为了钱，可以六亲不认，八方树敌的赚钱机器。 “老板。”忽然想到什么，罗叔略显担忧的问道：“你觉得港股接下来的走势会怎样？” 一旁的何诗涵同样柳眉微蹙，补充了一句，“还是会持续下跌吗？” 对于股票从业者而言，股市就是他们赖以生存的家园，谁都希望股市欣欣向荣，而不是愁云惨淡。 六七十年代的香港股市该多辉煌啊，就好像罗叔这批从业者，就真真切切的经历过那段“鱼翅泡饭”的岁月，可惜七四年的一次大股灾，让港股资本陡然蒸发掉九成，股票投资者死的死，走的走。 如今的香港股市，早已不复昔日之辉煌。 但经历了这么多年的舔伤止血，股市总算又焕发了一些生机，可…… 挨千刀的贼老天，千不该万不该，时隔十三年后，再次上演一次股灾。 难不成，香港股市又将凋零了吗？ 那他们这些股票从业者，又该何去何从？ 毕竟股市一旦萎靡，没人炒股，他们的存在，也就没有了意义。 “跌，肯定还是会继续跌的。” 五人蓦然有些伤神，经过了这次的事情之后，他们已经对老板的话不疑有他。 仿佛他就是股市幕后最大的庄家，他说跌，股市必跌无疑。 “但是……” “嗯？”这是一个神转折，令在场五人情不自禁的眼前一亮，全都摆出一副静待下的模样。 “据我推测，港股上一次遭遇股灾，不过才过去十来年，如果再来一次，港股或将彻底崩盘，连抢救的可能都没有。所以，港府方面应该不会坐视不管，鉴于此次爆发的是全球大股灾，受大环境影响，斥巨资救市的行为怕是行不通，因此我斗胆猜测，港府很有可能为了顾全大局，下令休市。” “股灾休市？” 五人一听，大为惊讶，立马就有人提出质疑。 “老板，这……应该不可能吧？” “是啊，这种行为在过去的世界金融市场上，可从没有发生过啊！” “股灾中休市，自然能保障普通股民的利益，可……”王珊珊看了李亚东一眼，欲言又止。 “说嘛。”李亚东呵呵一笑，毫不在意。 既然他都这么讲了，王珊珊也就直言不讳道：“可像你这样的投机者，还不得造反，拿着话柄喷死港府，实在不行以‘自身利益受损’的名义，起诉港府都可以！” “话是这样讲不错。”李亚东点了点头，用赞赏的眼光看了她一眼，这姑娘虽然平时话不多，但思维却很敏捷，看待事情的眼光也很全面，道：“但凡这样冒天下之大不韪的行为，必定会受到外界质疑，自然有利有弊，但我觉得吧，以当前港股的形势来看，此举绝对利大于弊，相信港府方面，应该有所权衡。” 他的话也不无几分道理，众人听罢，纷纷点头，一个个的幽幽的叹着气。 罗叔心有戚戚，感慨道：“但愿吧。” 办公室里的一部电话突然响了，离得近的阿走过去接起。 “老板，是摩根斯丹利的张雪莉女士，约你晚上一起吃饭。” 李亚东料定对方今天肯定会给他打电话，毕竟是“杠杆供应商”啊，眼下美股还未开市，实在得罪不起。 “问她时间，地点。” 人家给他供应了资金，李亚东也不好拿捏，告知五人一起去外面搓一顿，公司报销后，便离开了港湾大厦。 他刚离开不久，正当何诗涵等人准备出门吃饭时，办公室里的电话再次响起。 这次，接电话的是何诗涵。 “喂，哪位？” “我是潘笛生，东仔呢！”潘笛生的口气实在不太好，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 不过，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公司市值一天之内蒸发掉几个亿，你让他怎么好？ “哦，原来是潘老板……” 何诗涵微微一怔，潘笛生可是正儿八百的亿万富翁，在香港赫赫有名，她虽然知道楼下的影视公司与德宝院线关系匪浅，却也不知道老板与潘笛生的关系好成这样，脱口就是“东仔”。 “我问你东仔呢！” 何诗涵原本还想客套几句，却哪知潘笛生那边直接发了飙，还哪有心思听这些有的没的，他现在急得都快火烧屁股了。 何诗涵到嘴的话又给咽了回去，实在惹不起啊，直接回话，“吃饭去了。” “他是爽了，还有心情吃饭……”潘笛生没好气道：“告诉我地点，马上！” “哦。”何诗涵不敢怠慢，找来阿问了地址告诉他。 “嘟嘟……”对方也没声“谢谢”之类的话，直接挂了电话。 “要不……我们还是叫外送吧。”何诗涵突然有点不敢出去吃饭了，因为眼下，只怕有好多香港人正值气头上。 好了，人家吃屎的心思都有，你们几个在那里吃着火锅唱着歌，这不是给大家上眼药吗？ “也好……” …… 宾悦大酒店二楼，号包厢。 令李亚东没想到的是，摩根斯丹利那边不光是张雪莉来了，同行的还有四人，其中一人是老外，看他所坐的席位，就知道身份应该是五人中最高的一个。 “李先生，我要为了我前天的那通电话，跟你道歉。” 张雪莉见他在迎宾小姐的带领下，走进包厢，率先起身走过来，诚恳的说道。 “张姐客气了，我知道自己的行为有些疯狂，不被大家理解也很正常。” 他这一声“姐”，倒是令桌前站起身的四人，情不自禁的眼前一亮。 俩人的这层关系，张雪莉显然没有透露。 “那我就当你原谅姐了？” “必须的……”李亚东呵呵一笑。 张雪莉同样笑了笑，然后将他引到桌边，也不叫“李先生”了，“东仔，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摩根斯丹利的香港区负责人，史密斯·亨利先生。” “你好。” “你好，李先生果然年轻有为。” 俩人伸手握着一起，这老外倒是说得一口流利的粤语。 相比起他来，余下几人就显得微不足道。 美味佳肴很快上桌，众人边吃边聊。 “李先生，说实话，我对你在金融市场上的嗅觉，感到非常惊讶，如你所料，全球股市都在崩盘，可又对你做空美股点的行为非常不解，我们都知道，美股不管是市场成熟度，以及资金总量，都要远远高过于其他金融市场，哪怕是在一九二九年，道琼斯指数也不过下跌了三百多点，你怎么就这么笃定它能狂跌点？” 李亚东如何不知道这老外在套他的话，眼下美股还未上市呢，他可不想摩根斯丹利突然插一脚，整出什么幺蛾子，笑了笑，“没有啊，我并不笃定。” “啊？”此言一出，几人面面相觑。 “那你连寸头都不留？” 亨利显然对这个回答不太满意，他已经年纪五十，从二十岁进入证券业，在金融市场打拼了将近三十年，与一些股坛菜鸟的思维方式完全不同。 他是相信股市有一定规律的，而某些万中无一的天才，可以洞悉这些规律。 他猜想，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便是此类比国宝还罕见的人之一。 第两百九十七章 天才与神经病 “我说我在赌博，你信吗？” 李亚东呵呵一笑，夹起一只螃蟹腿，一边啃，一边慢悠悠地说道：“情况你们也看到了，美股开盘后肯定会跌，但具体跌多少，这个只怕神仙才知道，我也是仅凭直觉罢了。” “直觉？”亨利情不自禁的蹙起眉头，“就因为这个莫须有的直觉，狂砸进去两千万美金，恕我直言，李先生，那应该是你全部身家吧？” “没错，不过我这个人赌性比较大，要玩嘛，就玩大一点，小打小闹没意思……” “你就不怕亏？” 李亚东一句话还未说话，就被亨利打断。 “怕，怎么不怕，可真要亏了我也没办法，不过……万一赚了呢？” 疯子！ 亨利在心里给他贴上了一个标签，倒也没太去怀疑，因为他有一句话说得没错，就算是股市天才，能算出股市崩盘就算不错，说要算出具体崩盘到多少点，那无疑是痴人说梦。 而且，他定居香港十几年，对于黄皮肤人种的习性，很是清楚。 世界上最好赌的人，若是按照肤色划分，排名第一的便是黄色人种，其次才是他们白人。 不信你去拉斯维加斯、摩纳哥等地的各大赌场看看，玩得最疯狂那一拨人，绝对是黄色人种。 而就亚洲而言，中国人若说自己第二好赌，没人敢称第一。 饭桌上，也就李亚东一个人在那里大快朵颐，其他人基本不怎么动筷子，等到吃到差不多时，他用丝绸缎面的餐巾拭擦过嘴角后，笑着问，“亨利先生今天请我过来，肯定不止吃顿饭这么简单，有什么事情就说吧，我待会儿还要赶回公司，你也知道，我今晚会很忙。” “李先生快人快语，那我也就不兜圈子，今天之所以请你过来，主要是想让李亚东帮忙分析一下，世界金融市场接下来的具体走势，从目前的迹象表明，此次应该会爆发一场波及全球的金融危机，李先生既然能提前预判到，想必对于接下来的走势，多少有些自己的理解。” 说到底，亨利到现在都不太相信，美股今晚会狂跌点，但是，对于眼前的年轻人对于股市的宏观预判，他还是有些信服的。 毕竟，事实摆在眼前。 “金融危机？”李亚东呵呵一笑，看了他一眼，也不反驳，这帮人显然还没意识到此次事件的巨大危害，岂是“金融危机”这四个字能够诠释的？ 不过，也对，眼下美股毕竟还未开盘，而此次股灾的源头，便是起始于美国金融市场。 他自然清楚亨利心里在打什么鬼算盘，可惜，他并没有被人当枪使的打算。 要知道摩根斯丹利一旦出手，可就不是像他这样小打小闹，而且，他可不指望亨利这家伙对中国，对香港，有着什么深厚的感情，他的公司就驻扎在香港，能不去打港股的注意？ 鬼才信呢。 对，港股从明日开始会休市，可休市之后的周一刚一开盘，便好像一泡屎未拉尽、还憋了好几天一样，拼命狂泻！ 恒生指数暴跌点，跌幅达到，创港股历史单日跌幅最高纪录，将自一九八年十一月以来，小小牛气了一年的收益，尽数吞没，其危害远大于黑色星期一。 天知道那天，香港有多少股民会跳楼，摩根斯丹利若是再去掺一脚，后果简直不敢想象。 “亨利先生太抬举我了，世界金融市场这么大的一个话题，我可不敢轻易去谈论，我所关注的只有美股，事实上包括伦敦、日笨、香港，这些金融市场为什么会爆跌，我也不太清楚。我要早知道，直接去做空港股多好，你说是吧？” 从商业的角度来看，李亚东这句话倒是半点毛病没有，亨利听罢，也是频频点头。 想了想后，又问道：“那李先生不妨就谈谈美股。” “美股嘛，今晚肯定会跌，至于跌到多少，天知道，眼下马上就要开盘，亨利如果此时再做打算，只怕已经错过了最佳时机。至于接下来，如果真的被我言中，跌幅过大的话，我猜想……美国政府大概会开启救市计划吧。” “救市？”亨利下意识的点头，谈了这么半天，总算获知了一些有用的讯息，他心里其实也很清楚，今晚的大蛋糕，他们已经错过了最佳的瓜分时机，所以他的眼光并不局限于今晚，而是美股接下来的走势，比如明晚…… 不得不说，眼前这个年轻人分析得很有道理，金融市场是美国化核心的一部分，倘若跌幅真的太大，别说点，就是如同一九二九一样的点，美国政府只怕都该慌神儿了。 救市计划，合情合理。 “那按照李先生的意思，美股过了今晚的跌幅之后，明晚会开启涨幅？” “是的。”李亚东点头，也不好去坑摩根斯丹利，毕竟也是合作伙伴。 只要他们不折腾港股就行，至于美股嘛，随便了。 谁让可爱的美国人民比较有钱呢，而且，政府又这么狂…… 现实的情况也确实如此，黑色星期一之后，美国政府开启了紧急救市计划，奈何……自作死不可活，随后海湾战争的消息传来，令这一计划功亏一篑。 当然了，他可没有义务，去告诉亨利这些细节。 发财的路已经给你指明，懂得适可而止，那么你就赚了，若是贪得无厌，又能怪得了谁？ 亨利还想继续询问的时候，却不想包厢里的大门，被人一把推开。 潘笛生带着两名保镖，火急火燎的冲了进来。 “你们……” “哦，原来亨利先生也在，实在不好意思，我找我这位小兄弟有些急事。”他指了指李亚东，说道。 还故意将“兄弟”二字加了重音，对方毕竟是摩根斯丹利驻香港公司的大佬，饶是他，都不好轻易得罪。 李亚东看到潘笛生对他使了个眼色，如何不知道此时该是自己表现的时候，再加上他饭也吃饱了，多少也透露了一些消息，实在不想再跟亨利继续纠缠。 于是，便直接站起身来，哈哈大笑，“诶，潘大哥，你怎么跑过来了？” 一个称呼对方“兄弟”，一个称呼对方“大哥”。 关系如何，一目了然。 而且，从双方神态上不难看出，两人这个“兄弟”关系，可比张雪莉那个“姐弟”关系，不知深厚几何。 “哎呀，你算是别说了，大哥我今天亏惨了，悔不该当初没听你的话啊。诶，对了，你吃好了没，吃好了就赶紧跟我去救火……” 潘笛生总归是市值几十亿的上市公司老总，虽然不愿得罪亨利，但也不至于犯怵。 而且，既然已经表明了关系，这是我弟弟，哥哥找弟弟办事，天经地义的道理，也就不再拐弯抹角。 “吃是吃好了，只是……” 潘笛生适时地接过话头，对着亨利几人歉意一笑，“亨利先生，实在不好意思，家中十万火急，今天只怕不得不让我这小兄弟跟我先回去，改天，改天潘某人一定亲自设宴赔罪。” 俩人的关系一看就亲密异常，再加上潘笛生也不是什么软柿子，亨利还能说啥，他即便还有很多问题想咨询李亚东，但你也得人家愿意才行啊。 呵呵笑道：“无妨，既然潘老板有急事，那李先生便先回去吧，我们改日有时间再聚。” “好……吧。”李亚东歉意一笑，看了他一眼后，眼神又扫视过张雪莉几人，“那姐，几位，在下就先行告辞了，改日再聚。” “好……” “李先生慢走……” 等到李亚东跟着潘笛生离开之后，亨利望着缓缓合拢的精致木门，幽幽的叹了口气，“可惜了……” 一旁的张雪莉心思透亮，问道：“亨利先生说的是今晚美股的事情？” “是啊。”亨利回道：“此人确实很有天份，你不是也调查过他的资料吗，入市不过短短几个月而已，便能如此精确的洞悉到这次的股市危机，还是我平生仅见，稍稍给他几年的时间历练，将来必定是金融圈里的一大霸主。”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然后继续说道：“唯一比较可惜的是，此人的赌性实在太大，近乎到了疯狂的地步，此次失利或许还不足以令他倾家荡产，但倘若日后手握更庞大的资金时，以他这样的赌性，那可是能要人命的！” “是啊……”张雪莉同样长叹口气，亨利的话，算是说进了她心坎里。 李亚东此人的金融天份，已然显露无疑，旁人羡慕都羡慕不来，但他的缺点，同样明显，实在太过疯狂。 缺少了业内人士必备的一项基本素质——风险评估。 他明明已经洞悉了股市的波动，躺着都能大赚一笔，却偏偏不按套路出牌，跑做空美股点，且不留一丝寸头。 这可能吗？ 饶是今日的港股，跌破涨停板，下午的时候还反弹了一拨呢。 明明是一手好牌，最后却打成了狗屎。 倘若摩根斯丹利能提前洞悉这次全球金融危机，能赚取的财富，何止亿万？ 真是气死人不偿命啊！ 一个巨大的机遇，就这样被他白白浪费掉。 是不是每一位天才，其实从本质上讲，也是一个神经病？ 第两百七十八章 怪我咯 潘笛生本想将李亚东带到迪生创建，可李亚东待会儿还要回公司，收割夜，他岂能错过？ 于是，俩人就干脆来到离此不远的港湾大厦。 走进十二楼的办公室时，何诗涵五人正在啃盒饭。 李亚东诧异，“不是让你们出去吃大餐吗？” 何诗涵手里捧着一盒吃到一半的烧鹅饭，讪讪一笑，“老板，还是算了吧，现在外面叫苦连天，股民们怨气难平，我们这个时候去吃大餐，未免也太招人恨了吧。” “你们想得还真够多的。”李亚东白眼一翻。 这时，旁边的潘笛生颇为感慨道：“东仔，这样的员工还有没有，给我也来一打。” “想得美。” 对于潘笛生，何诗涵五人自然不陌生，财经报纸以及娱乐周刊上的常客，正儿八百的亿万富翁，倒是从未想过有一天，能如此近距离的接触，一个个的眼睛里都冒着小星星。 香港毕竟是资本主义社会，金钱至上，在这里政府都只能排第二，富豪才是上帝。 “好了，你们继续吃吧，我跟潘老板谈点事情。” 知会了一声后，李亚东便带着潘笛生来到罗叔的宿舍。 “看来你确实筹划已久啊，连床都搬到公司来了。”潘笛生四下扫视了几眼后，苦笑连连。 李亚东淡淡一笑，“算了，看你重伤未愈，打击的话我就不提了，说说吧，亏了多少？” 潘笛生伸出一根指头，然后，微微一弯…… “啧啧……那确实损失相当惨重啊！” 潘笛生没好气的望向他，“行了，就别再往我的伤口上撒盐了。你知道我找你的目的，我也不问你为什么算到股市会跌，告诉我接下来的走势吧。” “没有走势。”李亚东摇头道。 “我去……你小子可别糊弄我，什么叫没有走势，好多业内人士分析说，此次全球股市暴跌，源头都隐隐指向美国，眼下美股还未开盘，晚上美股要是一跌，港股还能保持现状？” 潘笛生对于这个回答显然很不满意，他以为李亚东口中所谓的“没有走势”，意思是说恒生指数接下来会坚挺住。 “再说了，你这家伙不是跑去做空美股了吗？你都笃定美股会跌，港股还能不跌？” 潘笛生瞪着眼珠子望着他，一副别欺负我读书少的模样。 李亚东哪里不知道他会错了意，解释道：“其实这个问题，刚才你在外面见到的五人，也就是我的团队，他们也问过我。你如果非要问我的话，我的回答还真就是维持现状……” “东仔，十万火急啊，能不能不要开玩笑？” 他一番话还未说完，便被潘笛生直接打断，“现在全球都在暴跌，港股凭什么不跌，就它是亲娘养的？我其实不是想问它会不会跌，而是想知道以你的推测，它会跌倒什么程度，我这边好做打算！” 潘笛生现在真的是急得火烧屁股，也没心思去管，这家伙怎么就能如此精确的预料到股灾，他现在满脑子只有两个字——抢救！ 怎么在这次股灾中，把公司的损失将至最低。 “因为我估计，港府会让股市休市。” “啥玩意儿？”潘笛生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珠子，“交易日，让股市休市？” “来，你听我讲……” 李亚东知道一般人很难相信港府会这样做，这是世界历史上从未有过的先例，可你能怎么办呢，它还真的这样做了。 拉着潘笛生在房间里的小沙发上坐下，将自己之前与团队所说的言论，又给他重复了一遍。 “可能吗？”潘笛生听完后，还是感觉不可思议。 “很有可能。”李亚东信誓旦旦，其实也就是仗着重生人士的优势，在这里马火炮罢了。 潘笛生见他如此笃定，顿时心神大定，拍着大腿道：“那太好了，如果真是这样，只能说港府英明，只要熬过这次股灾，我立马给福利中心捐款一千万！” “熬不过。” “噗通！”潘笛生吓得腿一软，直接从沙发上滑了下来，“什……什么意思？” 李亚东赶紧将他拉起，股灾的恐怖可见一斑，连亿万富豪都直接吓趴了…… “你给我讲明白点！”潘笛生重新坐回沙发上后，丝毫没把刚才的事情放在心上，抓着他的胳膊说道。 “我预计吧，港府会休市四天，其目的是为了避开这次股灾，然后在周末之后的星期一，重新开市。” 潘笛生插话道：“那不是挺好嘛，就算真是股灾，加上一个周末，共计六天时间，也应该过去了吧？” “你的想法与港府应该一样，不过……”李亚东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后，道：“你们想得太简单了，远没有认清事情的本质，也就是这次股灾的根源。” “什么根源？”潘笛生忙不迭的追问。 “美国。”李亚东回道：“准确的来说是美国股市。只要美股还在持续下跌，不光港股，全球股市都要跟着跌，股灾不管波及到哪里，哪怕是把地球绕一圈，最终还是要回到美国，唯有道琼斯工业指数稳定住，这次股灾才算彻底平息。” “这么恐怖？”潘笛生心中骇然，如此看来，他远远低估了这次股灾的危险程度。 其实何止是他，早前摩根斯丹利的那拨人，也是一样。 “潘老板。”李亚东正色道：“这可不是什么金融危机，也不是什么来也快去也快的小股灾，而是……全球大股灾！” “全球大股灾！”潘笛生口中喃喃，无疑被吓到了，连说话都开始不利索，“那……那按你的意思，也就是说……港府即便下令休市，也无济于事，等到下周一，股市依旧会跌？” “不是跌。”李亚东摆手，“而是狂泻，一泻千里，按我推测，恒指至少要下跌一千点！” “我……艹！”潘笛生直接一句粗口爆出来，今天恒指暴跌四百点，就差点要了他的半条老命，倘若再狂泻一千点，那他的上市公司，还剩下什么？ 李亚东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这场灾难，既然已经深陷其中，就没人能真正避开，潘老板你应该还算好的，你毕竟是以实业为主，只要实业还在，休养生息一段时间，重整旗鼓不是问题。” “话是这样说没错……”潘笛生愁眉苦脸道：“可我把你的钱全部掏空，就留给你一个聪明的脑子，让你重新开始算计，看你爽不爽？” “那自然是不爽……”李亚东呵呵一笑，心里加了一句：那是不可能的。 “我肠子都快悔青了，当初要是听你的话就好了。你这家伙也是的，当时为什么不态度强硬一点，或者直接带我到这间办公室来看看，让我明白你不是一时热血上头，是真的筹划已久，说不定我就信了！” “……”李亚东没好气的望向他，“怪我咯？” “我知道你德宝那边的办公室里有录像，你自己回去翻出来看看，我至少劝过你两次，最后是你自己把我赶出去的，还说让我赔光了后去隔壁的行政部面试，说你们公司缺编剧……” “我说过……这么嚣张的话？” “你以为？” “等等。我能先问问，你花了多少钱做空美股，好像还去摩根斯丹利借了杠杆对吧，多少倍杠杆？” “两千万保证金，十倍杠杆，怎么了？”李亚东显得有些不明所以。 “我去……那不就是两亿美金？”潘笛生眼珠子一瞪，赶紧陪上一个笑脸，“东仔，你肯定记错了，我这么有涵养的一个人，怎么可能说出这么狂妄的话？对，肯定是你记错了！” 这次股灾之后，谁是boss，谁是兵，还真不一定呢。 两亿美金，潘笛生算了算，他的个人资本，撑死也就这么多。可人家用这些钱，跑去做空美股，而眼下美股必跌无疑，怎么的不得赚个一两倍回来？ 最关键，他的那点身家，股灾之后能剩多少，天知道啊？ “东仔，你看我一直对你不薄吧，公司的事情就不提，就说私人方面，早前你要买房子，我二话没说就借给你两千万，前几天你说要做空美股拿公司做抵押，我虽然不太赞同，但还是给了你一个亿……” “打住！”李亚东没好气的瞥向他，实在没想到这家伙还有这副嘴脸，“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别绕来绕去的。” “那行。”潘笛生呵呵一笑，“你看啊，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我的公司铁亏无疑，而你注定会在美股上大赚一笔，你留着那么多现金也没用啊，我猜想……你肯定也是要拿出来投资的，而投资别人不如投资自己人嘛，你说对吧？” 他说着，还对李亚东眨了眨眼。 “你想让我投资迪生创建？”李亚东笑着望向他。 “正有此意！” 李亚东想了想，倒也不是不可以，潘笛生这家伙是个人才，哪怕三十年后，他的迪生创建一样茁壮成长，单凭这一点，也值得投资。 “这件事情嘛，可以考虑。” “那就这么说定了！”潘笛生顿时大喜。 作为一家上市公司的老总，他太明白股灾之后的一笔大型投资，对于一家企业的重要性。 说是雪中送炭都小觑了，无异于一碗还魂汤，能让股民们重拾信心。 第两百九十九章 股神 美国时间，十月十九日，清晨七点半。 美国股市即将开盘。 全世界股民的目光几乎都汇聚于此，内业专家均已推测，此次全球性的股价暴跌，与美国金融市场息息相关。 所以，美股接下来的走势，将很大程度上决定整个世界金融市场，未来一段时间的兴衰。 当纽约证券交易所主席约翰·菲林，来到办公室的时候，市场部值班人员，火急火燎的呈上了一份电脑自动交易程序中接单的情况报告。 报告中显示：目前市面上出现了近亿股的订单，而且，几乎全都是卖单！ 值班人员满头大汗道：“主席，我一生中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的卖单，好像整个世界没有一个人买！” 菲林虽然没有言语，但拿着报告单的手，却情不自禁的颤抖起来。 他知道，上帝终究没能眷顾美国，他两日以来的祷告，没有起到一丝作用。 该来的，总归还是来了…… 一个半小时后，交易所准备开盘时，由于买卖严重失衡，破坏了市场结构，甚至已无法正式开盘！ 菲林立刻命人计算了拥有万股东的b公司的情况，它是市场上最最热门的股票，往日价格起伏仅在美分之内，偶尔波动到美分，已是非常罕见的现象，而很快，当计算人员将报价呈上来后，菲林目瞪口呆！ b的股价刚一开盘，便比上周五下跌了美元，是美元！ 整个市场的严峻形势，由此可见一斑。 菲林当机立断，要求华尔街最大的十几家证券公司董事长，十点整开会。 金碧辉煌的会议室中，再也没有往日的谈笑风生，十几位全球金融业的执牛耳者，一个个的脸上阴沉的像要滴出水来，一如此刻巨大的百叶窗外的天空。 一阵阴云，笼罩着整个华尔街。 菲林此次召集他们过来，只想征询一件事情——是否要坚持开市！ 以此时的形势来看，倘若坚持开市，交易所里的所有股价，必将一路狂泄，专业股票商(即自营商)只能买进，无法卖出，很快便将没有资金可以周转。 而如果停市，则会使得人们更加丧失对市场的信心，后果难以预料。 这是一把双刃剑，饶是菲林，都不敢自作主张。 十几位金融业的杠把子，一一发表了自己的观点，有人坚持开市，有人则建议停市，意见始终无法达成一致，奢华的会议室里，原本位高权重的金融业泰斗们，互相指责，互相谩骂，乱成一片。 “好了！”居于首位上的菲林突然有些后悔，发现召开这次会议就是一个错误，这并未能让他躁乱不安的心，得到片刻安宁。 “既然大家各持己见，那么，举手表决！” 美国向来是一个追求民主的国家，这一提议无人反对。 “同意停市的，请举手。”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最终，有三人举起手来。 结果显而易见，为了股票市场的长远利益，为了不让股民对市场彻底丧失信心，绝大多数的金融大佬，没有选择退缩，而是决定扛下它。 “那么我知道了，半个小时后，交易所里的所有股票，将全部开盘。”菲林起身离开座位，整个人仿佛一下苍老了十岁，留给其他人一个落寞的背影。 上午十点半，纽约交易所正式开市。 道琼斯指数瞬间下跌多点，然而，交易所里的所有人都知道，这仅仅是厄运的开端。 数百台电脑屏幕上，所有股票代码背后的数字，都在疯狂向下跳跃，现场没有人经历过这种场面，顶多从书本上，知道一点一九二九年股市大崩盘的情况。 因此，除了记录数据外，谁也不知道此时到底该干点什么。 或是说，他们发现干什么都是徒劳。 仅仅一刻钟后，道琼斯指数便跌到点，这已经是股民们心里能承受的极限。然而，它却来得那样的快。 正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面对美国股市的巨大危机，刚刚上任不久的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主席大卫·卢德，在十一点发表讲话，在回答记者提问时，他委婉地表示：“不排除短暂停市，以处理订单不平衡的可能性。” 他大概没有想到，当这番言论通过路透社的电波传到太空，又返回地面的时候，委婉的话语，却变成了一颗“重磅炸弹”！ 将本就开始溃崩的美国股市，一瞬间炸得支离破碎。 股市再次掀起新一轮的狂卖风潮，股民们对股市的信心，已然动摇。 这是一场连锁反应，实际上“跟风”是人类的共性，并不单纯的属于哪一人种。 到了下午，不光是股民们在疯狂抛售，就连那些用养老基金、互助基金、保险基金等基金购买股票的机构投资人，也加入了抛售的行列，在这种数量巨大的重炮的轰击下，本就岌岌可危的道琼斯指数，一路倾泻到&bsp;点。 最后的防线崩溃了，疯狂的股市如同滚开的油锅滴进了凉水，整个炸裂开来，叫卖的喊声震耳欲聋。更可怕的是，电脑自动报价系统应接不暇，报价显示比成交时间晚至少至分钟，没有人知道按六亿股交易量设计的电脑，能不能承受这种冲击，更没人知道价格会掉到哪里。 最后，果不其然，连电脑交易系统都崩溃了。 美国各大交易所里，原本只能望着股价干着急的交易员们，这下终于有事可做了…… 收盘后，经过几个小时的统计，道琼斯指数收盘价从开盘的点下跌至点，爆跌点，跌幅达到，成为第一次世界大战以来，美国股市最大的一次跌幅。 而这次下跌，远远超过了一九二九年十月二十八日那天的的跌幅。 仅仅一天之内，美国全国损失股票市值亿，相当于美国全年gp值的/，或法国全年的gp值。 也就是在这一天里，纽约交易所的各项历史纪录均被改写：交易八亿股，是一九八七年日均交易量的三倍之多；接单量万次。平均每秒次，而当年日均量为万次，平均每秒才次。 美股大跌，全世界哀鸣。 不难想象，这一数据将对明日全世界的其他金融市场，造成多大的冲击。 香港联交所。 在这个年代的香港，“校长”这个称呼，绝不属于谭永麟，而是属于香港联合交易所的首任主席，李兆富。 这一夜，香港联交所里灯火通明，高管们危坐在各自的办公室里，颤颤巍巍的通过股票交易软件，时刻留意着道琼斯指数的变化。 当美股收盘的那一刹那，所有人都大汗淋漓，脑子里不约而同的浮现出两个字——完了！ 而在下一刻，他们便接到了李兆富的消息：所有人，立刻前往会议室，召开紧急会议！ 要知道此时已经是凌晨四点多了，这注定是全世界股民最难熬的一个夜晚，无数房间里传来捶胸顿足、甚至是嚎啕大哭的声音。 当然，除了此刻距离联交所并不远的港湾大厦里，那间同样灯火通明的办公室。 “点！” “居然，成了！” “上帝啊，我们……居然赢了！” “天呐，谁能告诉我刚刚发生了什么？我感觉脑子里一片空白！” 何诗涵五人还哪有往日股市精英的形象，虽然一个个的还是西装笔挺不假，但早已面红耳赤、仪态尽失。 特别是阿华和阿这俩家伙，更是直接跳到办公桌上，在那里疯狂的扭动着身体，尬起舞来。 “哈哈……老板，我算是服了。”罗叔哈哈大笑，望着那个在沙发上坐了一整晚，一边品着咖啡，一边悠闲地哼着小曲的年轻人。 简直犹如铁蛋一样！ 饶是冰山美人王珊珊，都乐得开怀大笑，与何诗涵抱在一起，跳起圈圈舞。 “股神，请收下我的膝盖吧。” 五人中最搞怪的阿华，猛地从桌子上跳下，来到李亚东身前。 他可不是说说而已，直接双腿就跪了下去。 这一跪，心甘情愿，心服口服。 美股狂跌点，而眼前这个男人，却做空美股点！ 简直就是神一样的操作！ 如果这样都当不起“股神”的称呼，那么全世界，谁人当得起？ 巴菲特吗？ 洗洗睡去吧。 “行了，不就是干赢了一仗，至于这么激动吗？”李亚东没好气道。 他可不知道阿华心里在想什么，这一仗是怎么打赢的，他心知肚明，高兴归高兴，却不能目中无人。 对于巴菲特、格罗斯等人，他始终心存敬畏。 “股神，股神，股神……”阿华却是不起来，顺势抓起玻璃茶几上一只可乐瓶，当成什么“奖杯”之类的东西，反而开始振臂高呼。 他的好基友阿此时也从办公桌上跳下，同样高呼道：“股神，股神……” 受他俩影响，身后另外三人也加入了“股神加冕”的行列。 “股神”之音，不绝于耳，响彻整个港湾大厦十二楼。 也就是隔壁几间公司此时没人，否则肯定会忍不住跑过来看热闹。 “你们这帮家伙……”李亚东被他们弄得哭笑不得，“少给我带高帽子，我可当不起这两个字。” 饶是以他的脸皮厚度，此刻都是一片潮红。 第三百章 李铁蛋 窗外的天色已渐渐有了一丝光亮，明明到了黎明破晓时，可办公室里的五人根本没有睡意，一个个的激动得手舞足蹈、亢奋不已。 李亚东实在受不了他们的恭维，再待下去怕是自己都以为自己真是赌神。 骄傲使人迷失。 他觉得此地不宜久留，还是赶紧闪人比较好，正准备离这五个神经病远远的时候，办公室里的电话响起。 刚好他已经走到办公区域，便踱步过去抬手接通。 “喂，我是张雪莉，我找你们李老板。” “张姐，我就是。” “东仔，我的天呐！”张雪莉一听就是正主，劈头盖脸的便是一阵赞赏，能想得出来的华丽辞藻，几乎全给用上了。 弄得李亚东都有点不好意思，讪讪笑道：“张姐，没那么夸张，运气而已，你还有什么事吗，没什么事的话我准备回去睡觉了，熬了一个晚上。” “睡什么睡，一起喝早茶啊，隆鑫茶楼，我马上到。” 说着，也不给李亚东拒绝的机会，直接挂了电话。 “吃你妹啊吃，老子现在就想睡觉……”李亚东小声咕哝了一句。 你说也是奇了怪，明明是他赚了钱，最后认识的人，一个个的比他还激动。 难不成你们以为这样，老子就会给你们分钱？ o，o…… 老子很抠，非常抠！ 隆鑫茶楼。 因为没来得及拒绝张雪莉，所以李亚东终究还是来了，这种无赖招数放在他身上，绝对百试百灵。 没有拒绝，也别管是什么原因，反过来理解，就相当于同意，至少别人是这样认为的，而他又是那种绝对不会爽约的人。 女人果然不能熬夜，张雪莉显然也是一晚没睡，看得出来临时补过妆，但灰沉的脸色，以及深深的黑眼圈，连粉底都遮盖不住。 “东仔，你真是太厉害了，全世界只怕没人能想到，美股一天之内会暴跌点，而你直接做空它点，简直不可思议。” 张雪莉的气色虽然不太好，但情绪却异常激动。 “这一笔，啧啧……你居然还这么淡定，换一般人只怕走路都得跳起来！” “张姐。”李亚东苦笑，这一早上听恭维的话耳朵都听起茧了，这样很容易使人膨胀啊，特别是自己几斤几两他很清楚的情况下，实在不算什么幸福事，“你大早上的约我过来喝茶，怕不是只为了夸我吧？” “看吧，就说你聪明，什么事情都瞒不住你。”张雪莉呵呵一笑，然后继续说道：“还是上次的那件事情，你说今晚美股会涨，具体能涨多少点，有数吗？” 就知道她们这些大忙人，不可能一大早的连觉都不睡，特地跑过来唠嗑，真要唠，电话里不能唠吗？ 张雪莉此次看似独自一人，只怕也是带了上级的指令过来的。 “这个……我说没数，你怕是不信，但我真的没去计算，寻思赚一拨也就够了，毕竟它涨也涨不了太多。” 李亚东也只能这样回话，鉴于他目前在股市上表露出来的妖孽能力，若说自己不知道，清楚这件事情原委的人，只怕没人会相信。 他这句话的潜台词就是：老子看不上这点小钱，嫌它太少，不稀罕。 再结合他前段时间给别人留下的疯狂印象，可信度还是很高的。 “你……这……唉……”张雪莉长叹口气。 心想：你这家伙能不能别这么任性，谁还能嫌自己钱多，眼下做空美股是没撤了，时机已过，但做多，却刚好合适，有钱你就赚呗。 苍蝇再小也是肉啊！ “张姐，我真的熬不住，现在趴大街上都能睡着，就先告辞了。” 李亚东不愿继续和她纠缠下去，他难道不知道苍蝇再小也是肉？ 可关键，他真的不知道美股今天会涨多少。 有黑色星期一的大事在前，谁还能记得之后的细节？ 就说他做空美股的那点，原先他记得个屁啊，要真是记得，不说做空点，至少也有做空点啊，个点不是钱啊？ 要知道个点，可就是一百万美金！ 那点他也是通过记忆中美股亏损的五千亿美金，再结合道琼斯指数，横推出来的。 哪能真的记得几十年前的具体数字？ “等等东仔，你就真的不打算再赚一笔，觉什么时候不能睡啊，你既然能计算，何不趁现在有时间再好好计算一下，等今晚再大赚一笔……” 张雪莉说到这里顿了顿，凑到他耳边，小声嘀咕道：“到时候姐喊两个漂亮小妹妹，陪你一起睡啊。” “这……不太好吧。”李亚东尴尬一笑，实在没料到张雪莉居然这么直接了当。 估计也是被逼急了，猜想亨利那边应该给她下了死命令。 “有啥不好的。”张雪莉递给他一个妩媚的眼神，道：“你放心，姐帮你挑的小妹妹，绝对是港姐一流的，要身材有身材，要脸蛋有脸蛋。” 妈妈咪的，这是在逼我犯罪啊！ “真不好意思张姐，可是我有女朋友了。” 再有诱惑力，李亚东也不能答应，因为他手头上没货啊。 计算个毛线衣，他哪懂那么神乎的活计。 “哦？”张雪莉微微一怔，李亚东的资料档案，早就摆在了她的桌案上，这一点她倒是不知。 她能调查到的资料，仅仅局限于香港，大陆那边却是一点没有。 “而且，我很爱我的女朋友……” 李亚东笑了笑，站起身来，这句话也算是委婉的拒绝。 这个话题算是彻底谈崩，张雪莉一个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李亚东已经直接下了楼。 回到家后，人躺进被窝，整个世界才好像安静下来，说不出的舒爽。 熬了一个通宵，脑袋确实挺晕沉，基本一躺下便有了睡意，约莫快要睡着的时候，突然想到什么，李亚东猛地坐起，抓起床头柜上的电话，打了一通电话到楼下去。 “喂，江奶奶，待会儿如果有电话进来，就说我身体不舒服，正在睡觉，接不了电话。” 告知了一声后，又把手边的电话线给拔了。 如此，世界才算真的安静下来。 这注定是美美的一觉，李亚东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背景是蔚蓝的大海，其上飘荡着一艘科技感十足的大游艇。 他的游艇。 游艇上正在举行派对。 田磊、蒋腾飞、小猛、邱俊杰，包括齐家兄弟等，一帮大老爷们儿，加他一个，全都在。 女人也不少，邱虹、颜玮娴、小黄牛，包括苏薇，都在。还有一帮身段妖娆的模特，个个都身着比基尼。 游艇上到处都散落着富兰克林，一帮人却视而不见，根本没人在乎。 苏姑娘穿得着实有点少，她的身材真不差，饶是比起那些模特都毫不逊色。 望着一头头狼的眼神时不时的向她身上瞟去，李亚东有点吃不住，弄了一条毛巾给她批在身上，还责怪道：“你咋也穿比基尼？” 却哪知苏姑娘直接给扯了下来，挺着傲人的胸脯回道：“那有什么，大家都穿，凭啥我就不能穿，难道你是嫌弃我的身材没她们好？” “那不能够！”李亚东哈哈大笑，“你肯定是最好的！” “算你会说话。”苏姑娘笑靥如花，道：“小李子，扶哀家进屋。” “渣！” 俩人来到奢华的船舱，孤男寡女，…… （以下省略两万字） 正当李亚东激动不已，躺在床上抱着枕头爽歪歪的时候…… “咚咚咚！” 门外传来敲门声。 “我……去！” 在最重要的关头，一下被拉回到现实，可以想象，李亚东有多么不爽。 “谁啊？！” 他的语气实在算不上好。 “东哥，家里来个老外，说是找你有急事。”门外传来齐龙弱弱的声音。 “不见！”李亚东没由来的一阵火大，还真是阴魂不散。 不就是借了他一笔杠杆吗？ 他又不是没付手续费，而且多少也透露了一些讯息，凭这些讯息小赚一笔不成问题，还要他怎样？ 真当他李亚东是为你们摩根斯丹利服务的？ 凭什么？ “哦，那我知道了东哥，我这就把他轰出去。”齐龙知会一声后，便离开了门口。 而李亚东则倒头继续大睡，看能不能把刚才的梦境给续上，就差最后一下了，最后一下啊…… 别墅一楼。 亨利不敢置信，他堂堂摩根斯丹利香港扛把子，亲自登门拜访，居然会吃闭门羹，而且看对方手下这架势，要是自己再不走，估计会直接动手。 “李亚东，你不要太狂妄！” 亨利气极，这辈子都没遇到过这种事情，扯着嗓子朝别墅二楼吼了一句。 可刚一吼完，他就后悔了。 因为……他蓦然发现，饶是以他的手段与地位，拿楼上那家伙都没有办法。 半点脾气没有！ 你能拿他怎么办？ 对方的两亿美金订单已经完成，就等着交割收益。 是，摩根斯丹利财大气粗，香港任何一位富豪，哪怕是上市公司主席，平时见到他都要陪上一张笑脸。 可关键，楼上那人连一家上市公司都没有。 等这次交割完成，他的财富绝对能在香港排得上号。 实打实的现钞，全部存在银行里，铁蛋一样。 他要不想动，那些钱谁也拿不走一毛。 从金融的角度讲，这个人完全没有弱点。 他看似什么都没有，但就是有钱，大笔大笔的现金！ 第三百零一章 大陆首富 十月二十日。 香港联合交易所宣布：由于买卖订单比严重失衡，已影响到股市正常开盘，从即日起，香港股市休市四天！ 此消息一出，香港股民激动不已，全世界一片哗然。 许多业内人士纷纷对此提出质疑，而且，他们也绝对有质疑的理由。 可你怎么办，港府还就这么干了。 怕你咬不成？ 如今的港府，后面站着的可不是英女王，而是穷归穷、但国土面积九百六十万平方、海陆空常规军人三百万、要怼就怼，绝不犯怵的中国大陆！ 北方地区还未打完的越战，就很好的说明了这一点。 普通的股民却不管这么多，他们只知道自己的股票将维持十九日的原价不变，休市四日，再加上一个周末，即便是股灾，也应该烟消云散了。 可惜的是，他们的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露骨。 整个世界的金融市场都在动荡，香港又怎能幸免？ 港府此举，终究只是竹篮打水罢了。 这件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但凡是香港股民，基本都第一时间收到了消息，只有一个人，不管不顾，管它是天崩还是地裂，依旧躺在被窝里蒙头大睡。 这一觉睡得确实很沉，醒来时已经是下午四点多，江奶奶下了一碗水饺，李亚东吃过之后，便来到港湾大厦。 他是来收钱的！ “老板。” “老板！” “老板，你来了！” 何诗涵几人显然比他起得更早，坐在各自的办公桌前，见他推门走进，齐刷刷地站起身来。 他们每个人的表情都激动无比。 “交割完成了吗？” “嗯！”何诗涵用力的点头，由于情绪太过亢奋，俏脸上一片潮红，像极了刚办完那种事情一样。 “已经全部交割完成，两千万美金的保证金，借助摩根斯丹利的十倍杠杆，做空美股点，平均每点一百万美金，已经全部转入你的瑞银户头，总计美金……十亿！” 饶是亲手进行的交割，但此刻报出这个数字，何诗涵还是感觉脑袋一阵眩晕。 其他四人同样好不到哪里去，一个个的眼神迷离，像是吃了迷幻药一样。 十亿啊！ 还是美金！ 这是一笔多大的财富？ 毫不夸大的说，一般人三辈子也用不完！ 而眼前的这个男人，赚取这笔财富，仅仅用了一夜！ 相比较起来，他再次精准的预测到港股休市的事情，实在不值一提。 “十亿……美金？”李亚东呵呵一笑，哪怕是他，虽然心里早有估计，但此刻亲口听到属下说出，依旧感觉一阵心花怒放。 怪不得那么多有钱人都爱往金融市场里钻，这个世界上若说来钱最快，就合法行当而言，怕是没什么比得上股市。 “ok，什么都不说了，明天一早，我会让财务往你们每人户头上打一百万。然后，接下来到元旦之前的时间，你们自由安排，只要是旅行之间产生的费用，带发票回来公司报销。” “喔……” “谢谢老板！” “老板大气！” 整个办公室里一片欢呼，众人手舞足蹈。 李亚东说完这话后，还递给何诗涵一个眼神，意思很明确：你的那份我没忘。 他曾承诺过，倘若此时办成，便许以何诗涵一份养老金。 毕竟这件事情能办成，这只五人团队功不可没，别看一切好像都是李亚东自己在筹划，但实际上真正的股市操作，他根本不懂，全是仰仗这些人完成的。 而且，完成得堪称完美。 就比如那日建仓，他卡在股市结束前的两分钟，才下达建仓指令，要知道香港这边的指令传达到美国，可是有延迟的，这极其考验操盘手的能力。 要是万一建仓超时，所以的一切，都将化为泡沫。 而那次建仓，便是由何诗涵一手操盘。 这只团队，也是她一手组建。 她，居功至伟。 李亚东的计划是，给她八百万。 你要说他收买人心，也可以，难不成何诗涵得到这八百万后，就真的开始养老？ 那不切实际。 这自然是一笔不菲的财富，但男子汉大丈夫，一口唾沫一个钉，说出的话就得算话。 再说了，八百万是不少，但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又算得了什么？ 当然，这里所说的一百万也好，以及八百万也罢，都是港币。 承诺给他们的一百万，事先说好的事情。 至于八百万，是李亚东临时起意，不可能给八百万美金，那样会把人家小姑娘给吓坏的。 “老板，你现在算不算是香港首富啊？”阿华笑嘻嘻的凑过来，眨着眼睛问道。 关于下周一港股还会大跌的讯息，他们已经知晓。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们老板凭借十亿美金的个人尽资产，登临香港首富的宝座，倒也不是不可能。 “首你妹啊……”李亚东没好气的笑骂道。 真当香港的资本大佬们，都是吃素的？ 就说李超人好了，他在这次股灾中基本毫发无伤，甚至可以说大赚了一笔。 早在九月中旬，长江实业便宣布了有史以来最庞大的集资计划——超级大供股。 李超人旗下的四间公司：长江实业、和记黄埔、嘉宏国际、香港电灯，集体向市场大量供股。 他的这种行为非但没被人质疑，反而被市场视为信心的表现。 抢购股票者多不胜数，此次计划，李超人一共从投资者手中吸纳了亿港币，而且全部是现金。 这下好了，股灾来了，由于供股计划有着不可力抗的条款，也就是说，不能撤回。 这亿换回来的股票，早在十九日便一路狂泻，跌去好几成，然后等下周一开盘，再来拨更大的，还能剩下什么？ 然而，李超人不怕啊，那亿早就进了他的口袋。 市场跌成翔，他也有亿在手，铁蛋一样。 不得不说，这家伙的眼光真的极其敏锐。 倒是坑惨一帮原来热捧他的股民。 如此也不难看出，为什么李超人富可敌国，但在香港的口碑却差到极点。 而与他恰恰相反的一个人，则是刘銮熊。此人在金融圈里可谓臭名昭著，而香港股民却非常喜爱，因为跟着他混，通常情况下，肯定是稳赚不赔的。 饶是上次的大酒店狙击战失败，也不乏很多懂得取舍的股民，如同李亚东一样，大赚了一笔。 刘銮熊此次同样侥幸躲过这场股灾，大酒店狙击战中，他同样压下了全部身家，甚至还不够，否则不会联手丽新集团，公司能套现的基本都套出来了，一股脑儿的购买了大酒店的股票，最后手头上的股票被嘉道理家族高价回购走，一笔庞大的现金入账，这才两个月而已，不可能全部投资到股市中。 所以，不管股市怎么跌，他的头大现金已经揣入口袋，也是铁蛋一枚。 李超人现在有多少钱？ 单是超级大供股的计划就入账亿港币，再加上他本身的老底，再怎么跌，总归也会剩下一些。 保守估计，身家最少也在两百亿以上。 刘銮熊倒是不及他，估计能有个几十亿港币。 可刘銮熊在这个年代的香港，远远排不进第一富豪的阵营。 别忘了还有包船王，以及香港四大家族：李、郭、李、郑。 甚至，还有米高·嘉道理这样的英资大财团。 这些oss们，可都不是什么软柿子。 正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次股灾中亏肯定会亏一些，但李亚东清晰的记得，这些boss们即便在三十年后，依然是香港经济的执牛耳者。 这也就说明，他们的亏损十分有限，远没有伤筋动骨，都是千年的老狐狸，哦，就李超人懂得规避风险，他们都是傻的？ 外人或许看不透李超人的超级大供股计划，但若说他们也一点看不出，那就纯粹是扯淡。 所以，此次股灾亏损最严重的，还是香港的普通股民，真正的大佬们，并不见得又多大损失。 李亚东有多少钱？ 十亿美金，以这个年代的固定汇率，相当于七十多亿港币。 别说香港首富，能混上十大富豪排行榜，就算不错。 当然，他注定混不上，因为他根本不是香港人。 若说是内地首富。 那肯定是毋庸置疑的。 一九八七的中国大陆，改革尚未走到最关键的一部，遍地都是国营公司，如同鲁万向、任华为那些人，还在夹缝里求生存，一不小心就会被人按上一个投资倒把的罪名。 七十亿港币的资产，足以称霸江湖！ 也就是此时知道他口袋里揣着十亿美金的人不多，不然，啧啧，这么大一笔外汇…… 你要知道，一九八七年，中国的外汇总储备，不过亿美元。 这也就意味着，眼下李亚东手里，握着整个中国外汇储备的二分之一！ 这个年代的中国人有多么渴望外汇，不是生在这个年代人，很难想象。 从国家层面来讲，充足的外汇储备，既意味着足够的国际话语权。 中国的人民币，在这个年代的国际社会，根本没人在意，要你们的人民币干嘛？ 你们中国有什么可以值得购买的？ 想要在国际上发声，不好意思，咱们不来虚的，请让我看看你的口袋，如果富兰克林足够多，那么，你就说吧，反之，大门在那边，好走不送。 而站在社会的角度讲，此时正值计划经济到市场经济转型的重大时机，国营企业之间的竞争力不断增加，大家都不想被淘汰，一门心思的在提高质量、提高效率、提高生产。 然而，想要全方位的提高工厂竞争力，光靠人力可不行，你还得拥有先进的设备。 可先进的配备中国自己根本无法生产，哪能怎么办？ 只能向外国进口。 这就涉及到一个问题，人民币人家不要，外汇从哪里来？ 可以说这个年代，所有的国营企业，都对外汇渴望不已。 说句不好听的，假如李亚东一个手持大陆身份证的人，此刻身怀十亿美金外汇的消息，传到国内。 那么，几乎可以断定。 最迟明天，就会有中央层面的代表飞来香港，请他回国，共商大计。 第三百零二章 新的计划 在资本主义社会，当你手握巨额财富时，能得到什么？ 答案是从日常生活，到社会地位的全面提升！ 这几天，李亚东算是彻彻底底的感受到了。 首先登门拜访的是瑞士联合银行，驻香港的一位高级管理人员。 他告知李亚东，瑞银方面，已经将他的账户从普通级别，提升至贵宾级别，并享有一系列的便捷服务。 就比如从此以后，李亚东的户头档案，将不再放在冰冷的银行大柜台上，而是移交给专门的工作人员进行管理。 一千万港币以下的现金取款业务，将无需再向银行提前预约。 甚至是大额转账，也无需亲自跑到银行，瑞银方面请他设置了一个九位数密码，凭借这个密码，他可以随时谁地，通过一部电话，便能进行转账操作，而专门负责他资金管理的业务人员，则会在第一时间安排转账。 方便得一趟糊涂。 这倒是令李亚东蓦然想起了互联时代。 要知道中国的互联时代来临，至少还需十年，然而，就银行存取款业务方面，他基本已经提前享受到了便捷。 第二个登门拜访的是史密斯·亨利，他带来了礼物，为自己前两天的行为道歉。 通过李亚东提供的宏观讯息，摩根斯丹利在美股上多少收获了一笔，他越发意识到，这个年轻人有多么恐怖。 这样一个天赋秉异、毫无弱点，且资金实力强大的人，实在不宜为敌。 第三个登门拜访的，则是潘笛生，以及杨子琼。 这家伙虽然也住在太平山，但还是第一次携准夫人一起，过来串门。 讲老实话，不管潘笛生过去有多么看重李亚东，但他并未把李亚东，真正的与自己摆在一个台面上。 李亚东对他而言，顶多算得上一位得力的助手，仅此而已。 毕竟，俩人的财富差距实在太大。 而在资本主义社会，财富，便是身份的象征。 殊不知，董健华家族在香港也是大佬级的存在。 然而现在，他却不得不重视起这个年轻人。 因为他的财富，已然超过自己，比起自己全盛时期，还要多！ 俩人是星期日过来的，也就是十月二十五日，香港股市休市之后，即将开盘的头一天。 “啧啧……东仔，这处物业可以啊，感觉比我那处还要好。” 潘笛生一进门后，便止不住的赞叹，直夸李亚东好眼光。 就连杨子琼，都主动伸出手来，微微躬身，向李亚东表达敬意，“您好，李先生。” “这位应该就是杨小姐吧，久仰大名，却始终无缘一见，今日一见果然国色天香，也难怪能把潘老板迷得神魂颠倒。”李亚东握住她白嫩的小手，呵呵一笑。 “李先生真会说话……”杨子琼也笑了笑，眼神还略显好奇的打量着他。 她虽然早听潘笛生讲过，此人特别年轻，但如今一见，还是被他的年轻给吓到。 他穿着一身略显宽松的白色休闲装，皮肤白皙而紧致，身上不自觉的往外散发着青春的气息，简直如同一个邻家大男孩一般。 谁能想到，就是这样一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年轻人，入港还不足一年的时间，便疯狂的从香港人，以及美国人手里，卷走了数十亿资本！ 数十亿啊，不到一年时间！ 这样的赚钱手段，放在任何一个人身上，都堪称奇迹，更别提像这样一位邻家大男孩。 以他如今这样的年纪，便已经拥有如此家业，将来的前途，简直不可限量。 也难怪几乎从不带她会见好友的未婚夫，今天特地将她手头的大戏推掉，一定让她抽出时间一起，来这边过周末。 三人简单的客套了几句后，便来到后院，坐在白色的小餐桌旁，一边沐浴着阳光，一边品尝着江奶奶精心烘焙的小点心。 “东仔，讲老实话，你在美股上到底赚了多少？” “这个……也没有多少，相对于他们的损失，九牛一毛罢了。”李亚东呵呵一笑，这倒是一句真话。 可潘笛生一听，鼻子差点没气歪，直接从裤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报纸，递了过来，“来，你看看。” “啥玩意儿？”李亚东也不接，一脸嫌弃。 他对皱巴巴的报纸向来不喜，因为过去在县城里读书的那会儿，他们但凡要上厕所的时候，一准会将心思打到讲台上老师看完的报纸上。 没办法，卫生纸是不可能有的，书本又舍不得撕，那么只能打废报纸的注意，偷一张过来揉吧揉吧，不软不硬，是顶好的卫生工具。 在家里的时候更惨，逼不得已得去撕旧书，有时候旧书撕完了，还得用稻草。 那叫一个不好使，刮屁股不说，还有缝…… 听他老娘讲，过去更早的那会儿，连稻草都不富余，得留着喂牲口，通常只能用瓦片…… 李亚东简直不敢想象，那玩意儿不得把屁股刮出血？ “我去……你翻开看看啊！” 潘笛生注定无法理解李亚东脸上的嫌弃表情。 父亲是钟表大亨，出身优越的他，哪里体验过那种日子？ 就好像李亚东早前说过，以这家伙的娇贵命，把他扔到非洲难民营，绝对活不过两集。 李亚东伸出两根手指，将报纸夹了过来，下一刻，脸上便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一抹苦笑。 这是一份《明报》，在潘笛生特地折好的一面上，有着一个醒目的标题：港人狂卷十亿美金！ 大致的内容就是说： 据美媒报道，在十月十九日，黑色星期一，美国股市大崩盘的时候，纽约交易所里出现了一笔做空美股点的订单，而最终，道琼斯指数果真跌破点，于是这笔两亿美金的沽空订单，瞬间暴涨五倍，从纽约交易所，疯狂卷走十亿美金。 因为对方的行为属于正常的股市交易，故而，这家美国媒体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没有纰漏对方的姓名，但一切隐晦的话语都表明，这笔订单，来自于香港。 “千万别跟我说这人不是你？”潘笛生瞪着眼珠子问。 事已至此，李亚东不想承认也没撤，只能点头道：“没错，的确是我。” “你……” 潘笛生感觉自己的小心肝都快跳出来了，他虽然早就猜到绝对是李亚东无疑，但此刻亲口听他说出，那种冲击力还是无与伦比的，下意识的就想飚一句脏话…… 甘梨娘哦！ “你当时怎么不叫我买，怎么就不叫我也买呢？！”潘笛生红着眼珠子问。 美股暴跌点，你跑去做空点！ 仅仅相差个点。 手上掌握着如此精准的讯息，居然才买两千万美金。 要换成是他，就是砸锅卖铁也得凑出两个亿啊，然后再利用十倍杠杆，个点，一个点就是一千万，最后到手……一百亿美金！ 潘笛生想想都有些醉了，而下一刻，心里的感觉却不是激动，而是心痛。 好痛…… 这个败家的玩意儿！ “买你妹啊买……”李亚东没好气道。 旁边的杨子琼微微张嘴，感觉很是惊讶，不过很快就释然了。 她确实从未听人，对自己的未婚夫说过如此粗鄙的话，但你猜怎么着？ 眼前的这个年轻人，还真有这样的资格。 看看她未婚夫此刻脸上的表情就知道了，哪有半分不适？ “潘老板，你就别在这里马后炮了，我当时真让你买，你能买？” 潘笛生一脸悻悻，实际上他真的不会。 他时候那自认为股市玩得很溜，而李亚东，完全就是一只小菜鸟。 怎么可能会听他的？ 可这并不妨碍他现在的心很痛，真的很痛…… 那时，李亚东明明已经提醒过他，美股会崩盘，港股或许也将受到牵连，这其实不就是告诉他，会有全球性的股灾即将来临吗？ 可惜……他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曾经，有一份真诚的劝告摆在我的面前，我却没有珍惜，等失去之后才后悔莫及，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 如果上天能再给一个机会，我一定会对那个小伙子说三个字：我信你！ 如果非要在这份信任后面加一个括弧，我会说：带我一起玩吧…… 明明是一笔横财，最后不仅没赚到，反而把自己口袋里的钱也搭了进去，而且，现在搭进去的还不算完，因为明天，股市休整了一个礼拜后，将会重新开盘。 “东仔，明天恒指真会暴跌一千点？”潘笛生忧心忡忡的问道。 “应该错不了。”李亚东倒也没把话说满，他的记忆其实有些模糊。 潘笛生心中一凛，一本正经的说道：“那你可得说话算话，帮我一把啊，恒指如果真的再暴跌一千点，我的迪生创建基本上这几年的发展全废了，直接回到解放前。” 李亚东看了他一眼，呵呵一笑，问道：“你的股价现在多少？” “八块二。”潘笛生回道。 “八块二？”李亚东脑子里捋了捋，明天一过，估计得跌成四毛一。 潘笛生的这句话倒是提醒了他，眼下港股亏损严重，各大上市公司严重缩水，股价可谓低至冰点。 他何不趁此时机入股几家，弄个股东玩玩，甚至是董事、董事会主席，也未尝不可。 毕竟，日后哪些上市公司会越挫越勇，哪些则会销声匿迹，他总归有些了解。 此举可谓一举两得，对自己有益，对那些上市公司而言，更加有益，他们巴不得。 这可是标准的救市行为，说不定，港府还能给发面锦旗呢。 第三百零三章 跳楼者 这个周末，位于九龙的黄大仙祠香火鼎盛，前去祈神请愿者多不胜数，这些人虽然是三三两两的到来，但一圈黄大仙祠逛下来，总能快速的融入某个众人汇聚的小群体。 无他，因为这帮人不管从事何种行业，老板也好，打工仔也罢，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身份，那就是股民。 而他们讨论的话题，自然也是股市。 对于港府将股市停市四天的行为，虽然很多业内人士提出质疑，认为这将极大程度损害股市的健康运行，会让投资者对股市失去信心，但对于这些小股民来说，他们是喜闻乐见的，他们只有一个心愿——自己手中的股票不要跌。 一晃距离黑色星期一已经过去六天，很多股民长出口气，认为即便是股灾，也应该消亡了。 他们的股票，终于保住了！ 然而，就在当天晚间，一个十分不利的消息传来，香港联合交易所主席，李兆富，宣布辞去主席职位，身份从主席变成了副主席。 诚然，连日以来李兆富备受业内人士的质疑与批判，可他始终不为所动，坚持认为休市的举动是正确的，并非为了一己私利、防止股票跌停，而是为了疏导交收。 可他已经硬抗了这么多天，为什么会在股市即将开盘的前一晚，突然宣布辞职呢？ 这无疑向市场释放的一个极其不安的讯号。 那些刚刚松了一口气的香港股民，再次绷紧神经，这注定又是一个不眠夜。 十月二十六日，香港的天气很明媚，依然阳光普照。 可大多数市民的心情，却并不明媚，忐忑、紧张、不安、恐惧……这些负面的情绪，充斥在众人心头。 股市开盘比往常整整推迟了一个小时，这已然说明了事态并不乐观。 但很多人还在自我安慰，认为休市四天之后，股市总归需要一些调整，正常的技术型调整，对，肯定是这样！ 谁又不希望是这样？ 可现实很残酷，上午十点半，股市刚一开盘，恒生指数便如同吃了泻药一般，一路狂泻…… 整整一天，没有任何抬头的迹象，联交所里鬼哭狼嚎一片，前一刻还密密麻麻的人头，下一刻如同割麦子一般，纷纷栽倒在地。 有些人是承受不住压力，直接晕厥过去，有些人则是丢了魂儿，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更有几人，当场心脏病发作，等到救护车赶到时，已然没了反应…… 仅仅一天，又是一个星期一，恒生指数一共跌去点，以点收盘，跌幅高达！ 创全球最大的单日跌幅记录，现货期指市场更是四度跌停！ 抛开市场的资本总量不谈，相较于这一次港股的跌幅，美股十九日的那个黑色星期一，根本不值一提，他们当日的跌幅，不过才而已。 这一天，港股直接蒸发掉三分之一的市值，成千上万的股民，瞬间破产！ 到了晚间，香港市区里警报声四处可闻，跳楼者多不胜数…… 这一天，李亚东哪儿都没去，就待在家里，小黄牛去上课了，他便陪着依晨与依雨这两个小丫头，玩着新买来的皮球。 刚从美股狂卷十亿美金，他的心情无疑是畅快的，但他心知肚明，这一天有太多的悲剧会发生，所以他只将自己的快乐锁在家中，独自品味，不去触及那些一碰就碎的灵魂。 股市沉浮，看似无尽的财富在向你招手，可真正能抵达彼岸的，又有几个？ …… 第二天，李亚东已经在家里休息了好几日，决定出去走走。 因为他如果不出去，待会儿肯定会有一个人找上门，那就是同样亏成翔的潘笛生。 眼下入股迪生创建，还不到时候，恒指还在跌，股灾的尾巴依旧在作祟，他可不想做接盘侠。 先去了一趟公司，东方红影业运作正常，小公司也有小公司的好处，自负盈亏，合理调剂，不用担心市场的波动。 上市的唯一需求就是融资，如果本身并不缺少资金周转，其实不上市反而更有利公司的管控。 就譬如老干妈、华为等公司。 这两家公司一旦上市，特别是华为，啧啧…… “老板，听说你最近在股市上赚了不少钱，有没有扩大公司规模的打算？”陈家英将他请到办公室，给他沏了一杯茶，笑着问。 李亚东笑了笑，反问道：“嫌工作太清闲？” “是啊。”陈家英苦笑。 眼下东方红影业的发展太过单一，说是拍电影，其实只有一组人马，没日没夜的赶拍一个系列电影。 其他方面的工作几乎等于零，而片场那边有刘为强统筹基本已经足够，她这个o，反而整日处理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显得有些无所事事。 她自然知道楼上办公室的事情，也知道老板前段时间一门心思的扑在股市中，钱肯定是赚了，因为楼上五人已经放假，据说去夏威夷旅行了，但具体赚了多少，她却不知。 “放心吧。”李亚东呵呵一笑，手下人有闯劲，他这个做老板的，自然没有打消积极性的道理，“等过段时间，咱们应该会有自己的办公楼，到时候我提供给你场地和资金，你就按照自己的想法来干。” 陈家英一听顿时大喜，两眼泛着光，道：“好！” 离开公司后，李亚东又开着虎头奔来到铜锣湾，话说片场这边他有些日子没来，前段时间是太忙，没办法，现在清闲下来，再不进剧组慰问一下，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既然是慰问，自然不能空手，打算找家超市买点东西，倒是突然想起了邻居家的德都百货。 毕竟是邻居，有生意自然要照顾一下，寻思着也不远，便驱车赶了过来。 临近德都百货门口时，老远的便看到门前围了一圈人，李亚东心想：隔壁的那个小眼镜可以嘛，眼下香港经济一片愁云惨淡，他的百货公司倒是经营得有模有样，人流爆满啊。 将车停在马路牙子边上，等下了车时，李亚东才发现自己会错了意。 门口聚集这些人，并不是百货公司的顾客，然而过路的行人，凑过来看热闹的，因为……有人要跳楼！ “唉……又一个，昨天到今天，光我看到的就有五六个了。”旁边一位大妈叹着气道。 “王婶儿，你这是少见多怪，你去中环那边看看就知道了，昨天股市一跌，也不知道人多少倾家荡产，还欠了一屁股债，还又还不起，不跳楼能怎么办？” “要我说，这些人就是活该，明明已经很有钱了，偏偏不知足，想去股市上再搜刮一拨，股市上的钱是这么好赚的，一点记性都没有，七四年的大股灾全香港也不知道死了多少人！” 众人议论纷纷，李亚东蹬着眼珠子朝三楼顶上瞅了瞅，怎么感觉这人的身形有些眼熟啊？ 他有近视眼，十米之外，可谓人畜不分，跳楼者长什么模样，这样的距离，真的看不清。 恰好这时，旁边有一个小年轻，手持一把望远镜，饶有兴致的向上打量着，嘴里还哼着梅姐姐的劲歌热曲。 “靓仔，借你望远镜用一下。” 小年轻收起望远镜瞥了李亚东一眼，拽拽的问，“凭什么？” “……” 现在的小年轻都这么不好讲话的？ 李亚东微微无语，伸手摸向口袋，掏出一把钞票，发现没零钱，直接一张五百块面值的黄牛扔了过去，“望远镜我买了。” “我去……”小年轻赶紧伸手接过，眼神亮得吓人，要知道他这望远镜不过八十块，就在百货商场里买的，脸上顿时堆起笑容，将手中望远镜塞到他怀里，“成交，是你的了。” 李亚东接过望远镜后，正准备向上瞄的时候，发现小年轻杵在身旁一动不动，依旧笑眯眯的望着自己。 没好气道：“还有事？” “我就想问问这位老板，这样的望远镜你还要不？要多少我有多少。” “……” 李亚东不再理会他，举起望远镜一看，当看清跳楼者的面相时，心中不由一凛。 黄德平！ 就说怎么看起来身形这么眼熟。 “劳驾，借过。” 仓皇从人堆中挤过，李亚东打算上楼去劝阻一下，有什么事情这么想不开，居然要跳楼？ 莫非也在股市中折戟了？ 毕竟是邻居，前几日还在一起吃过饭，退一万步说，昨天还跟他的两个女儿玩了一整天，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在自己面前摔死吧？ 第三百零四章 我必须死 当李亚东爬到德都百货公司的楼顶时，这里已经集聚了不少人。 楚河汉界，泾渭分明。 一大帮人集聚在楼梯口的位置，只有一个人神情落寞，手里提着一瓶喝了大半的芝华士，坐在大楼最外侧的水泥墩上，半个身形已经垂在了空中。 “老板，有事好商量，钱亏了不要紧，只要人活着就有希望！” “是啊，老板，做生意亏亏赚赚，很正常的事情，千万别想不开啊！” “你一定要想清楚，人死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这帮人应该都是德都百货的员工，看得出来黄德平此人平时人缘还算不错，大多数人都在好心劝说着。 当然，不和谐的声音也有几个。 “姓黄的，你这一跳一了百了，我们呢，马上就到年底了，之前承诺的年终奖我们也不指望，但这个月的工资，总该结算一下吧？” “就是，别以为就你一个人不容易，你混到今天这个地步，只能怪你咎由自取，公司明明经营得好好的，一直保持盈利状态，你偏偏不知足，看人家在股市上赚了钱，见样学样，把所有资金都抽调到股市上，这下好了吧，全赔了。那里面不光有你的钱，还有我们的血汗钱呢！” “我最后再叫你一声老板，麻烦把我们这个月的工资先结了，之后要跳楼要寻思，随你的便。我们也是要养家的，辛辛苦苦的干了一个月，一分钱都拿不到，家里人吃什么，喝什么，连房租都交不起！” 面对这些声音，不管是好是坏，黄德平全都不予理会，就那样两眼无神的坐在墙墩子上。 倒也没人敢擅自走过去，毕竟是人命关天的大事，谁都不想去蹚这滩浑水。 “黄德平！” 这时，一个陌生人却突然从人缝中挤出，来到众人身前。 “嗯？”蓦然听到这个声音，坐在墙墩子上的黄德平，明显诧异了一下，微微侧过头来。 然后，便是一阵苦笑，“李先生，你好。想不到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还能见到你。” 李亚东听他说话很有条理，心中不由大定，起码理智还算清醒。 不然，真要是已经疯癫的那种，他就算再怎么劝说，只怕也是无用。 “股票亏了？”李亚东试图去找出问题的关键。 提起这茬，黄德平就是一阵纠心，猛地灌了一口酒后，惨笑道：“是啊，亏了，全亏了，我十几年的心血，付之一炬！什么都没了，什么都没了……” “钱没了不要紧，你才多大，我看你撑死不过三十三四岁的模样，起码公司还在，重头再来就是，未来的路还很长，千万别想不开。” “公司？”李亚东不提这茬还好，一提起，黄德平的表情更显悲痛，“哪还有什么公司？马上就要被查封了，不光是公司，还有我的家，全部都会被查封，然后被拍卖，而且还不够……我真的一无所有了，什么都没了……” 事情比李亚东想象中的还要糟糕，不过想想也是，若是还有路走，谁会想着寻短见。 黄德平显然不仅赔光了自己的身家，而且还欠了一大笔钱，一笔他根本就没有信心能偿还的钱。 “你就是真的一无所有，也应该替自己的家人想一下，你不觉得自己这样做太国自私了吗？你这往下一跳，一了百了，你的妻子和孩子怎么办？你想过她们吗？” 李亚东决定换个角度说服他，他即便欠了再多钱，债主也不可能想着把他逼死，慢慢还呗，人活着还能还钱，死了有什么用？ 债主还不至于这么傻，只是他自己没有勇气面对这笔债务罢了。 “我当然想过，我如何能不想……” 蓦然想起自己的家人，想起自己那一对可爱的女儿，黄德平抬起双手，痛苦的抱着脑袋。 “正是因为她们，我才必须死，不然以后她们跟着我，将永无宁日，我除了能带着她们一起逃避债务，一起躲避那些催命的债主，还能干嘛？我给不了她们一丝的安全感，给不了她们幸福的生活，甚至，给不了她们一个挡风遮雨的地方，就连一顿饱饭，或许都是奢望……” 他说到这里，已是泪流满脸，蓦然抬头望向李亚东，道：“李先生，你说……我这样一个没用的丈夫，不靠谱的父亲，留在世上还有什么用？我已经瞒着阿香，托人办了离婚手续，孩子的所有权益，全部给了她。也就是说，她们现在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只要我死，她们就彻底解脱了，她们可以开启新的生活，阿香长得这么漂亮，性格又好，肯定能再找一个不错的男人，我的两个女儿，又这么可爱，谁能不喜欢？呵呵……” 他说着，居然笑了。 李亚东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我收回刚才的话，你并不是一个自私的人。” 岂止不自私，正是因为爱的深沉，不愿拖累自己的妻女，他才下定决心，有这一跳。 否则，他本可以不死，带着妻女过着颠沛流离的苦日子，一样可以苟活。 但显然，他并不愿意妻女陪同自己过那种日子。 为了妻女能有一个更好的将来，他宁愿，死！ 这样的一个人，哪里自私？ “李先生，你知道吗，其实我并非出身什么富贵家庭……” 或许是人之将死，又碰到一位自己敬仰之人，黄德平蓦然提起了自己的过往，约莫是想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留下一些东西。 好让人知道，他黄德平曾经也在这世上走过一遭，而且，也有过自己的辉煌。 “我出身在九龙寨，母亲是一个妓·女，父亲是谁，我到现在都不知道，我猜想，母亲恐怕也不知道……” 黄德平两眼望天，苦笑不止。 李亚东看了他一眼，显得十分诧异，实在没想到看起来仪表堂堂的黄德平，居然是这样的一个出身。 大名鼎鼎的九龙寨，他当然听说过。 那里本是一座城池，侵华战争期间，日苯人占领香港，为了扩建启德机场的明渠，拆毁了全部城墙。日苯投降后，露宿者开始在九龙寨城聚居，并于一九四八年，成功抵抗英国政府进入整顿。 由于香港警察、殖民地政府无权进入，中国的政权又拒绝管理，九龙寨便成为了一个三不管的地带，顿时演变成罪恶的温床、杀人犯、强·奸犯、毒贩等，各色逃犯的聚集地。 到七十年代时，九龙寨城人口暴增至两万五，香港的海洛因由此输出。同时，各色大小妓·院、赌场、斗狗场多不胜数，包括大量没有安全监管的地下食品加工厂、无照医生、非法移民等等，全都聚集于此。 此间地区的脏乱差，外人根本无法想象，李亚东也是通过日后的很多史料，以及影视作品，才对九龙寨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 哪怕是现在，香港已然发展到如此地步，九龙寨的堕落史，依然在延续。 近几年由于《中英联合声明》的发布，港府与大陆协商，决定整治九龙寨，但皆因情况太差，以及黑势力根深蒂固，而无果而终。 直到一九九三年，港英政府忍无可忍，在出动警力五千人，扣押近万人的情况下，历时一年，才终于将九龙寨城夷为平地。 “我讨厌九龙寨的一切，做梦都想离开那里，我得感谢我的母亲，她虽然没有什么化，但还是极力支持我读书，我也很争气，从小学到高中，每门功课都是a，随后更是以七门功课全a的成绩，考入港大……” “港大？”李亚东诧异。 “怎么？” “我也是港大学生。” “这么说你算是我的学弟了。”黄德平哈哈大笑，望向李亚东的眼神，越发柔和，也能为临死之前碰到一位学弟，而感到庆幸。 “我是白手起家的，从港大以优异的成绩毕业后，我用了十年时间，拥有了自己的百货公司，并且，住进了太平山……” 黄德平说到这里，表情中生出一股豪迈。 他确实也有自豪的资格，一个九龙城寨里出身的孩子，那是香港最脏乱的地方，仅仅用了十年时间，便住进了香港最负盛名的富人区，太平山。 这是一个多么大的转变？ 简直就是草根发家史的模板。 “你很厉害。”李亚东由衷道。 这是一句心里话，换成是他，假如没有重生的优势，他绝对无法在三十岁出头的年纪，便从家乡的土砖房走去，住进城里的大别墅里。 上辈子他走出大山的时候，已经二十七岁，在城里买下一间九十平米商品房的时候，已经年近四十。 别说是他，换成任何一人，出身在罪恶横行的九龙寨，而且母亲还是个妓·女，不被人鄙视死就算了，最大的可能就是自甘堕落。至于，在这样的生活坏境与家庭背景之下，发愤图强，没有一颗强大的心脏，以及坚强的意志，是绝对不可能的。 “可惜……又有什么用呢，我终究还是败了，股票啊股票，我不是败给了人，而是败给了天……” 黄德平蓦然惨笑，言尽于此，也没有再继续的意思，因为他听到楼下传来了警笛声，等警察将气垫充好，他再想死，都是一种奢望。 “李先生，很高兴在生命的尽头，能遇见你，如果可以，我的两个女儿，希望你能帮忙照拂一二，我知道她们很喜欢你，你也喜欢她们，如果有来生，我做牛做马，都会报答……” 说着，他扔掉手中的空酒瓶，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就这样站在狭窄的墙墩子上，面朝李亚东，张开双手。 “再见……” 第三百零五章 你的下半生，我买了 “等等！”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李亚东陡然一声大喝，使得黄德平正准备后仰的身体，倏然一顿。 “你的孩子你自己照顾，你的下半生，我买了！” 李亚东终究无法看着曾经一起坐在一张餐桌上吃过饭的人，就这样死去，也无法看到依晨和依雨那两个小丫头，从此失去父亲。 从黄德平的人生经历中，不难看出，这家伙是个人才，而自己又正值用人之际，花一笔钱，买他本将逝去的余生，这笔买卖，在李亚东看来，可以一试。 “你……说什么？”黄德平瞪着眼珠子，显得有些不敢置信的望向他。 “我说……既然你决意要死，那这样好了，你也别跳楼了，把命卖给我，以后跟着我干，你欠的债务我替你还上。” 李亚东此言一出，别说黄德平一脸懵逼，就连围观的其他人都面面相觑。 “小伙子，你脑子没坏吧，你知道他欠了多少钱吗？”一个满脸横肉的中年人男人，碰了一下李亚东，说道。 李亚东瞥了他一眼，如果记忆没错，刚才叫得最凶，让黄德平结算工资的，就是他。 “多少？”李亚东淡淡询问。 德都百货的规模并不大，三层而已，占地也不过上千平的样子，以这样的底蕴，难不成还能借几个亿不成？ 人家债权方也不是傻子，一个人若是年薪十万，或许会借给他一百万，但肯定不会借一千万。 中年人正准备说点什么的时候，对面水泥墩子上的黄德平，却已经苦笑着开了口。 “李先生，谢谢你，你是一个好人，但我不想连累你，我……欠的钱实在有点多。” 自从知道隔壁邻居是东方红影业的老板后，黄德平便对这家公司越发上了些心思，也多少做过一些了解。 这家公司名气虽然不小，但实际上只是一家初创公司，目前的业务也很单一，公司的收入，基本都来自于《古惑仔》系列的几部电影。 黄德平曾估算过李亚东的身家，目前古惑仔上映了四部，平均每部大约能有一千多万的进账。 他猜想，对方的身家大概能有五六千万的样子。 确实比自己有钱，但也有限得紧。 “连累？”李亚东感觉有些好笑，这家伙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他那点身家，居然也妄想跟自己相提并论。 “说说吧，你到底欠了多少钱？” “很多。”黄德平沉声道，若是不多，他也不必如此灰心，“即便把公司和别墅、汽车，全部都变现偿还，至少还有接近两千万的债务。” 两千万啊！ 没了公司，他怎么还得起，跑去打工？ 赚的工资，只怕还不够还利息的。 要知道他的贷款，并非全部来自于银行，还有一部分，是从财务公司借的，虽然不算高利贷，但利息也确实不低。 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像他们这样白手起家的小老板，又没有什么家庭背景，大概都曾接触过财务公司。 而两千万，对于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来说，同样不是小数目，近乎他一半的身家。 他会用这笔钱，来买自己的一条贱命？ 说实话，黄德平不信。 没人的钱是大水淌来的，普通的市井小民，只看到他们平时享受的一面，根本不清楚他们为了今天的财富，倾注了多少心血。 “港币？” 黄德平有些不明所以，“当……然。” 难不成还能是日元吗？ “为了区区两千万港币，你就要跳楼寻死？”李亚东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也是有些醉了。 “区区……” 此言一出，首先是黄德平一脸失神，接着便是旁边的围观人群，一个个的像是发现了世界第九大奇迹一样，满脸不敢置信的望着身前的年轻人。 猜想这家伙到底什么来头，两千万的巨款，他居然用区区来形容…… 李亚东却是没意识到，自从口袋里的资产暴增十亿美金后，他的眼界也大大提升。 他本就不是一个小家子气的人，即便刚来香港那会儿，也没将几千、几万的港币放在心上，要不然也不会为了心头好，花十万去买那辆srr，如今同样也没将，几百、乃至几千万港币放在心上。 他又不是一个守财奴，自始至终的想法一直没变，向来都觉得钱这种东西，够用就行，该花还得花。 就说五人小团队的那一千多万奖金，他发下去眼皮都不带眨一下的。 “行了，我以为你欠了两个亿呢……”李亚东没好气的说道，也有点埋汰的他意思。 “下来吧，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 他蓦然发现自己赚了，花两千万买一个从九龙寨白手起家走出来的港大高材生，这笔买卖怎么看，都是赚了。 你想想啊，他将来的产业逐渐扩大，去聘请一个这样的人才，难道一辈子只给人家发两千万的工资？ 不可能吧。 这样的人，明显是做管理层的材料。 “李先生，你说真的？”黄德平此时还哪里不知道，他对眼前这个人的认知远远不够，也对对方的财富值，大大的低估了，眸子里重新燃起了一丝希望之火。 如果有活路可走，谁愿意去死？ 只要没有债务，不会成日被债主催命般的逼债，哪怕生活清贫一点，和一家人安安稳稳的生活在一起，也未尝不是另一种幸福。 他还想看着两个女儿长大成人呢，希望有朝一日能在她们的婚礼上，将她们的手，亲自交到两个靠谱的小伙子手上。 还想陪妻子一起回一趟杭洲，那里有她父辈们生活的足迹，有着她的童年，是她这些年心心念念的事情。 想带着妻子和女儿来一次旅行，那是他们去年平安夜许下的愿望。 想…… 他有太多太多想做，而没来得及去做的事情，有太多太多的遗憾…… “你觉得我像是一个开玩笑的人吗？还是说……你觉得我现在的样子，像是在开玩笑？”李亚东深深地看他一眼后，问道。 “不……像。”黄德平下意识的回道。 “那还不赶紧给我下来！” “额……” 警察仓皇地冲上楼顶。 “谁要跳楼，人呢？” 瞩目一望，大家全都站在安全地带，围墙边上哪里有人？ 莫不是刚好在他们上来的时候，已经跳下去了？ 正当领头的警察火速向墙边冲去的时候，黄德平终于一脸尴尬的说道：“是我，刚才是我要跳楼，但我现在不想跳了。” “你妹……” “你以为跳楼是儿戏吗？想跳就跳，想不跳就不跳？” “这位警官……”李亚东没好气道：“那按你的意思，现在最好跳一个咯？” “我……可没这么说。” “好了好了，都是我的错，各位阿sr辛苦了。”黄德平一边说着，一边把李亚东拉到一旁，寻思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从小见识过香港最黑暗一面的他，十分擅长应付这些事情，“李先生，身上带现金了吗？” 他一个准备跳楼的人，身上肯定没这玩意儿。 李亚东知道他想要干什么，也理解他这样做的目的，不然肯定得回警局喝杯咖啡，掏出身上的现金，也不多，七八千块的样子，都递给了他。 黄德平拿了钱后，又把那位领头的警官拉到一旁，背对众人，不留痕迹的把钱塞进了他的口袋。 “行了，以后别有事没事的开这种玩笑，你知不知道这几天我们一天要出警多少次，阿sr也是人啊！” 这位警官收了钱后，态度明显缓和不少，大手一挥，便带着自己的人马撤退了。 “老板……” 等警察一走，一帮员工便围了上来，大多数人都面带笑容，替他后怕不已，但也有几人，面色不善，相互递了个眼色，站成一排，堵住了楼梯口。 心里寻思着什么，不言而喻。 “你们先让开，让李先生和我下去，你们的钱，等我回家变卖一点东西，会给你们的。” “那不行，这个百货公司，最迟明天就会被查封，到时银行接手，哪管我们的死活，今天放你走了，我们问谁要钱去？” “你……阿宏，阿星，这些年我们待你们也不薄吧，我什么时候拖欠过你们的工钱，信我一次行不？” “不行！那是以前，刚才你准备跳楼的时候，可没想过我们。” “就是，以前是以前，开工就得付钱，天经地义的道理，反正你今天说破了天也没用，不给工钱，就别想离开！” “你们……”黄德平气极，暗恨从前怎么就没看清这几人的嘴脸。 要知道能站在这里的人，基本都是公司的领导。 “好了！”这时，站在一旁的李亚东，终于发话了，他既然买了黄德平的人，那他留下的烂摊子，自然也就成了分内事。 “想要钱就让开，我去找部电话，让人送钱过来。” 听他这么一说后，几人互相递了个眼色，才挪开身形，放他二人走了过去，然后紧紧跟着他们。 德都百货这个月的员工工资不过二十几万，李亚东询问过后黄德平后，都懒得打电话到银行，直接联系了吴志熊。 没过半个小时，吴志熊便带着现金赶到，同行的还有七八名肌肉虬结的马仔。 “谁要钱，过来拿！” 吴志熊将手里的黑布袋往财务办公室的桌子上一放，一嗓门吼出去，门外围了一大圈的人，硬是没一个人敢进来。 李亚东苦笑，什么叫作人善被人欺啊，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行了，b哥，不是叫你来镇场子的，都是他们的工资，也是辛苦钱，发了吧。” 听他这么一说，吴志熊才缓下脸来，将手里的钱，扔给了身后战战兢兢的女财务。 第三百零六章 故人来访 怎样去跟妻子解释，自己从一个千万富翁，变成了一个穷光蛋？ 这件事情显然有些难度。 稍微有些闪失，便是一副鸡飞蛋打、妻离子散的场面。 还能留下来的、不离不弃的那种，肯定是真爱。 两日之后，黄德平带着妻子阿香，以及一对双胞胎女儿，来到李家别墅。 除了两个小姑娘手里抱着几个洋娃娃之外，两个大人什么都没带，甚至都褪去了往日的华服，换上了简单的休闲装，黄夫人身上更是没有一件首饰。 他们已然与过去道别，将以一个全新的身份、全新的心态，来面对这个世界。 那就是——李家的仆人。 “要不，你们就住在别墅三楼吧，反正空着也是空着。”李亚东看到他们的那会儿，将两个小丫头抱在怀里，于是说道。 这两个小丫头显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她们要搬家了，搬到更大、更好玩的李家，一脸雀跃。 “那怎么行……” 黄德平抵死不从，他很清楚自己现在的身份定位，不管江奶奶、小黄牛等人如何劝说。 不由分说的拉着妻女一起，住进别墅旁边的佣人楼。 两层高的楼房里，总共有八个房间，目前还全部空着，平均每间房六百尺的样子，有一间是管家房，能有八百尺。 既然没人住，他们一家便选在了这里。 因为是管家房，所以档次比其他房间略高，两室一厅，设备齐全，不管怎么说，也是太平山富豪区里的管家房，丝毫不比市区的高档公寓楼差。 “阿香……” “德平，我觉得挺好的，有电视、有沙发，还有厨房和浴室，一应俱全，房间也够用，小小的，很温馨，我们以前那房子太大了，家里就四口人，总感觉太冷清。” 妻子的善解人意，令黄德平微微红了眼，将一把将她搂进怀里，柔声道：“阿香，你放心，李先生是个好老板，只要我拼命工作，努力为他赚钱，他肯定不会亏待我，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和依晨依雨再过上好日子。” 他的债务，李亚东已经全部替他还清，总计一千八百四十六万港币，通过这两日的接触下来，黄德平对老板的脾性多少有些了解。 他虽然已卖身于老板不假，但他知道，只要自己展现出无可取代的价值，老板不会真的拿他去当牛马使。 让他们一家搬来自己的别墅住，这便是一个很好的证明。否则，大可不必如此，随手甩给他一些钱，让他们一家去住廉租房就好了。 “嗯，我相信你。”丈夫有这个闯劲，做妻子的无论如何都不会打消积极性，即便她并不是很想要那样的生活，她要的，其实很简单。 一家人快快乐乐的生活在一起，如此，足矣。 …… 阿香确实是一位贤妻良母，除了能烧一手丝毫不逊色于江奶奶的香港菜外，还对江浙菜，颇有研究，特别是处理海鲜的手艺，连李亚东都赞叹不已。 不光如此，她对打理家务也很有一套，对于各类高档家具的保养、维护，了如指掌，远非小黄牛和江奶奶可以比拟。 有了她在，这处物业才算真正的被打理得有条有理，俨然就是一位大管家。 至于黄德平，李亚东也没让他闲着，想必他此时闲也闲不住，住进别墅的第二天，李亚东就将他喊了过来。 “交给你一个任务。” “李先生，你尽管说，我一定给你办好。”黄德平全身上下，满满的都是干劲，正如李亚东所料，他现在就怕无所事事，看起来像个废人一样。 他需要做事，需要机会，需要向老板证明自己的价值！ “我想收购一处物业，地点要好，楼层要新，规模要大，眼下香港经济一片凋零，想必应该有些大型物业要出售，你物色物色，给我一份详细的收购方案。” 这件事情，李亚东想了有一阵，他现在大小也是身家几十亿的老板，可公司还是租赁的办公室，这算怎么一回事？ 他需要一个自己的大本营，如此，才能满足公司未来的发展。 “行！”黄德平点头，想了想后，又问道：“有资金预算吗？” 这个是必须要打听清楚的，也就是老板准备花多少钱置办物业，不搞清楚这一点，筛选起来就很困难。 李亚东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略一思忖，伸出一根手指，道：“一亿美金之内。” 香港的物业置办起来，是不可能会亏的，如果确实是极好的物业，他不介意斥巨资拿下。 倘若现在就价值一亿美金，等十年二十年后，那还得了？ “多少？！” 可黄德平一听这话后，却是眼珠子猛地一瞪，显得不可思议的望向他。 尽管他已经重新评估了老板的身家，但此时，他蓦然发现，似乎还是低估了。 严重低估！ 开什么玩笑，一亿美金，七亿多港币啊！ 李亚东看了他一眼，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呵呵笑道：“别老是大惊小怪的，讲老实话，我肯定比你想象中的有钱得多，我让你干就干，办好自己的事情，至于资金方面，大可不必担心。” “是，是……”黄德平额头上冒汗，连连点头。 原本以为只是一个略比他有钱的人，可你猜最后怎么着？ 敢情他家隔壁……以前住了个远古巨鳄！ …… 潘笛生这已经是一周之内第四次登门，今天总算把李亚东逮了个正着。 “我说潘老板，你让让啊，还想不想出新戏了，我今天约好了要去剧组那边。” 李亚东手里拿着一串钥匙，站在虎头奔的旁边，潘笛生把驾驶室的车门一把挡住。 上次准备去探班不是没去成嘛，今天他和刘为强约好了，准备过去热闹一下，请剧组人员吃个饭，犒劳一下大家。 “不行！今天不把入股的事情敲定，你别想出这个大门！” “……” 李亚东一阵大头，怎么还耍起无赖了呢？ 你潘老板一直自诩修养极好，不应该是这样的人啊？ 可偏偏潘笛生此时从头到脚，全身上下透露出来的讯息，都在告诉他：老子就是这样的人！ 人啊，养尊处优也好，逍遥快活也罢，都是没被逼急，真正被逼急了，啥事做不出？ 而此时的潘笛生，无疑就是真的被逼急了，公司市值缩水过半，口袋里的那点钱全部砸进去救市，可根本不顶用，再不找个大腿抱一抱，他都准备去跳楼了。 最终，李亚东被逼无奈，只好把他请进屋，俩人坐在客厅里讨价还价的一下午，才终于把具体的入股方案敲定下来。 原本李亚东寻思着再等几天，不过恒生指数已经跌成了翔，港府的救市方案也在紧锣密鼓的开展，再跌是不可能的，也就随便了。 来到剧组的时候已经临近黄昏，盒饭显然没叫，众人望眼欲穿，看到老板来到，一大帮人顿时凑了上来。 郑一健五人现在已经算是正儿八百的大明星，居然还每人配了一名助理，这件事情李亚东倒是不知情，想必是陈家英的主意。 “可以嘛，都有人帮忙拎水壶了。”李亚东打趣着说道。 “那还不得感谢老板的栽培与照顾。”郑一健讪讪一笑，对于眼前这人，是真的发自肺腑的感激。 他今时今日的身价与人气，换作半年之前，做梦都不敢想，与刘得华也仅仅是一线之差。 可你要想想，人家奋斗了多少年？ 甄自丹就不说了，若是继续跟着他的袁师父，等拥有今天的一切，天知道要到猴年马月？ 至于陈晓春、渣渣辉、古天楽三人，更是不提，郑一健和甄自丹俩人，过去好歹也算小演员，他们呢，屁都不是。 一个只能给人伴舞，一个只能趴在桌台上写案，古天楽最惨，只能帮人家卖衣服。 仅仅半年时间，他们居然全部成了炙手可热的大明星，这种身份上的巨大转变，简直比做梦都过瘾。 包括刘为强也是一样，若非李亚东慧眼识珠，他的一番导演才能，不过个三年五载，岂有施展的机会？ 对于李亚东，在场所有人，心里都是满满的感激。 “行了，时候也不早，好长时间没跟大家一起聚聚，这次吃顿好的，福临门走起！” “噢……” 现场欢呼一片，老板不来则已，只要一出现，必定就是他们的福利日。 这一顿饭算是吃得一个天昏地暗，确实很久没聚，李亚东也不好拿捏，从头到尾，酒杯就没空过。 最后鬼知道是怎么回的家。 第二天早上起来，脑子里头痛欲裂，这让李亚东怀疑昨天晚上是不是喝了假酒，按理说是不可能的，福临门与大班楼可是香港最好的饭店，米其林一星的标准。 只怕是真的喝得太多。 洗了个澡清醒一下，下楼吃了些黄夫人精心准备苏杭小点，才好容易回过神儿来。 想起与潘笛生有约，上楼换了身衣服，正准备出门时，客厅里的电话突然响起，黄夫人走过去接起，半晌后，扭过头来。 “李先生，是一位姓颜的小姐，说是人在九龙，让你过去接她。” “姓啥？”李亚东眼珠子一瞪。 “颜。” “我去……她怎么来了。” 李亚东脑门一拍，倒还真会挑时候，不过想了想，颜玮娴早前好像确实说过要来香港看他，只是时间太长，他都快忘记了。 第三百零七章 入股迪生创建 尖沙咀，半岛酒店。 李亚东开车虎头奔赶到时，老远的便看到酒店外面的街道上，站着一个穿着黑色连衣裙的女人。 她左肩上背着一个黑色小挎包，右手扶着一只银白色的旅行箱，露出来的手臂和大腿异常白皙，身材凹凸有致，哪怕是站在这家全球十佳酒店中排名第一的半岛酒店外面，都显得雍容华贵，相得益彰。 这个女人自然就是颜玮娴，她对香港显然也算不上熟悉，不过却很聪明的选择了在这处驰名中外、香港的地标性建筑这里等候。 值得一提的是，半岛酒店正是率属于大酒店集团旗下，也是这个年代，香港唯一的一家六星级酒店。 “怎么不提前打个电话，等了很久吧？”李亚东走下车来，帮她把行旅放进后尾箱，笑着问。 “还好，刚进去里面坐了半个小时，才出来的。”颜玮娴指了指身后的半岛酒店，微微一笑，又补充道：“也算学习了一下，人家很多方面，确实做得很好。” “行啊你，跑进去偷师，没被人赶出来？”李亚东打趣着说。 颜玮娴白了他一眼，懒得搭话。 汽车重新启动，李亚东略显不好意思的说道：“你恐怕得先跟我去一个地方，来得太不凑巧，刚好约了人谈事情，估计已经在等了。” “没事，你忙你的，我跟着看热闹就好。”颜玮娴一边说着，一边坐在副驾驶座上四处打量着。 这辆车显然是新买的，看得出来李亚东在香港混得挺不错。 都能开得起上百万的豪车了。 她对李亚东的认知基本还停留在一年前，在海蓝拥有一家酒店，在京城拥有两家公司，总资产大概在两三百万的样子。 对于此时的内地来说，确实算得上大老板。 李亚东一路驱车，来到潘笛生的旗舰公司，迪生创建。 汽车刚在大门口停下，便吓了一跳。 哪来的这么多记者？ 日了狗！ 李亚东略一思索，就知道潘笛生这家伙整了什么幺蛾子。 想借他入股的事情，大肆宣扬一番，让股民意识到迪生创建的发展前景，即便是在股灾重创之后，依然不乏大金主入股。 这样无疑能让股民对他的迪生创建，重拾信心。 可关键，李亚东不想出名啊，起码不想见报。 他向来认为人红是非多，哪像现在一样，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不带保镖都可以。 这件事情潘笛生压根没说，他可是半点不知情。 真特么想扭头就走，但想想潘笛生总归对他不错，真要这样干了，来了这么多记者，还不让潘老板颜面尽失？ 你说这叫什么事？ 也只能停好车，带着颜玮娴一起走了进去。 此时的迪生创建大楼一层，早已布好了记者招待会的现场，潘笛生躲在一间办公室里，眼神时不时的瞥向手腕，又望向门口，急得直跺脚。 “怎么还不来！” 上百个席位，记者已经坐得七七八八了。 “老板，来了一辆奔驰，从车上下来一对男女。”忽然，旁边的对讲机里传来保安的声音。 “哦？”潘笛生一个激灵，眼神透过玻璃窗，紧紧地盯着门口。 那个从门口走进的男人，不是李亚东，又是谁？ 只是旁边那位美女，倒是面生得紧，也不知道这小子从哪里拐来的，漂亮是真漂亮，好像还有点混血的意思。 不过潘笛生此时可没心思看美女，整了整笔挺的西装，走了出去，正准备上前迎接一下。 却看到李亚东对着他一个劲儿的“抛媚眼”。 于是，脚步微顿，显得有些不明所以，又退回到房间里。 “干嘛呀？”等到李亚东二人跟着走进，潘笛生不由问道。 “干嘛？我还想问你干嘛呢！”李亚东没好气的伸手指向玻璃窗外，“这是几个意思，你跟我解释一下，昨天你可没说有这阵仗，就说让我来公司签个字？” “哦，你说这个啊。”潘笛生嘿嘿一笑，“要搞嘛，当然得搞得隆重点，这样才能利益最大化嘛。” “是，你是利益最大化了，可你想过我的感受吗？” 李亚东白眼一翻道：“说好了，我可不见报，钱我可以给你，字私底下签也行，至于外面的事情，你找个人演戏也好，自己唱独角戏也罢，爱咋地咋地。” “我去……不至于吧，你真以为自己现在还和以前一样？见报是迟早的事，要不要这么藏着掖着？” “那也比现在直接见报好，至少老子还能潇洒一阵儿！” 俩人扭捏半天，谁也说服不了谁，一旁的颜玮娴听得云里雾里，到现在还不明白这是要干嘛。 李亚东的态度异常强硬，死都不见报，潘笛生实在弄他不过，也不好太强迫，万一搞激动，一下把人给气走了怎么办，他能找谁哭去？ 寻思着大概也只能找“演员”了，略微思索了一下，眼神不经意间倒是落在了颜玮娴身上，笑着问，“对了，东仔，这位美女是……” “颜姐，我内地一家酒店的经理。” “经理……”潘笛生眼神明亮，“那就妥了，你要真不想上，那就让这位颜经理代劳吧，反正也是你的人。” 主要他觉得这位美女气质出众，能压得住场子，不然随便找个工作人员，还真不一定顶事。 再说了，如此一来的话，也不算糊弄记者。 李亚东却是不说话，而是望向颜玮娴，打算让她自己拿主意。 “不是……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啊？”颜玮娴不明所以道。 “美女，很简单。”潘笛生笑着解释道：“你们老板准备入股我们公司，投一笔钱，你要做的就是露个脸，走个流程，其他事情我都安排好了。” “啊？”颜玮娴下意识的望向李亚东，吞咽了口水问，“你要给他们公司投钱？” 不怪颜玮娴有些惊讶，她虽然不清楚这家公司是干嘛的，可公司大楼有好几十层呢，显然不是什么小虾米，就这样的巨无霸，居然稀罕李亚东手上的那点钱？ 他能投多少？ 就算他这一年在香港赚了钱好了，毕竟买了一辆虎头奔，可这是准备投资一百万，还是两百万？ 这点钱人家真的稀罕吗？ 还搞这么大的阵仗，请这么多记者来？ 怎么感觉像是在拍电影一样？ “是啊。”李亚东点头。 “哦……”颜玮娴感觉脑袋有点迷糊，不过也不算什么大事，上个新闻报纸而已，别人想上还没机会呢，于是，便下意识的答应下来。 “太好了！”潘笛生顿时大喜。 上午十点，记者招待会正式开始。 潘笛生首先上台发言。 “尊敬的各位来宾，大家上午好，过去的半个月以来，香港金融市场遭受了巨大的打击，不光是股民，各大上市公司也同样损失惨重，我们痛恨股灾，却又无可奈何，因为它不是人力可以抗拒的，既然已经发生，我们只能承受，不过好在，眼下股灾终于过去，港府的救市计划已经启动，股市正在慢慢回暖，我呼吁那些损失惨重的股民朋友们，千万不要轻易放弃，既然股灾的阴霾已过，接下来等待大家的，必定会是朝阳！”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眼神从演讲稿上挪开，准备自由发挥。 “就比如迪生创建，诚然，在这次股灾之中，我们同样损失惨重，但我们毕竟是以实业为主，根基其实并未受到影响。今天之所以邀请大家前来，就是因为有一位金主慧眼识珠，决定斥巨资入股我们迪生创建，一来是希望大家见证一下，二来，也是想让股民朋友们知道，选择我们没错，眼下股价这么低，正是出手的大好时机，大金主们已经开始行动，你们还在犹豫什么，机会错过了就不会再来，而经过了这次股灾的历练之后，我们迪生创建必将越挫越勇，化悲愤为动力，努力经营好实业，拿出更漂亮的财务报表，不辜负每一位投资者的青睐！” “谢谢大家。” “啪啪啪啪……” 潘笛生一番话讲完后，底下顿时响起一片掌声，今天到场的每一位记者，都会收到迪生创建准备的“精美礼品”，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 “好了，接下来有请我们的投资方代表，来自于东方红集团的颜玮娴，颜小姐。” 早就在后台等候多时的颜玮娴，听到声音后，深吸一口气，迈着优雅的步伐，走上了铺就着红毯的高台。 而此时，底下的一群记者们却是议论纷纷，有人起身询问，“请问潘老板，这个东方红集团是什么来头，与最近影视圈里风头正劲的东方红影业，可有什么关系？” 潘笛生微微一笑，将嘴巴凑到话筒边，回道：“当然有关系，实不相瞒，东方红影业不日便将更名为东方红集团，而这家公司实际上资金非常雄厚，大家看到的只不过是冰山一角罢了。” 哗—— 此言一出，顿时引起不小的震荡，一些涉及娱乐版块的报社的记者们，纷纷埋头急书，这一讯息放在财经周刊上或许不算什么大新闻，但如果放在娱乐周刊上，以东方红影业现在的名声，也算是一个难得的好素材。 “那么请问潘老板，如果东方红影业真像你说的资金如此雄厚，那不知自此对方将向迪生创建注资多少？” 这个问题算是问到正点子上了，底下一众记者们纷纷竖起耳朵。 而潘笛生却是呵呵一笑，也不说话，直接伸出一只手掌。 “五千万？” 有人猜测，眼下迪生创建市值大幅缩水，原本的五十亿，现在恐怕不足一半，五千万的资本，特别是在这个档口，确实不算少。 不管你信不信，现在各大公司都在抽调资金紧急救市，饶是以往的那些亿万富翁，现在口袋里的现钞，都不见得能有多少。 “o，o……” 却哪知潘笛生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抹弧度，道：“不是五千万，而是……五个亿！” 第三百零八章 汽车制造许可证 “五个亿？”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 众人惊讶的并不是这笔钱，在座的多是财经记者，寻常采访的大富豪着实不少，几千万、几个亿也就是笔下一句话的事。 他们诧异的是，这个东方红影业，居然这么有钱？ 自从《古惑仔》系列的影片大火后，这家公司也是娱乐周刊上的常客，它租赁在港湾大厦十一楼的事情，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且公司面积不足两千尺，也就寻常富裕家庭的住房面积罢了。 公司旗下也只有一支剧组团队，除了一直在拍的《古惑仔》系列影片外，并没有其他收益来源。 就是这样一家在香港没有一百，也就九十九家的小影视公司，竟然这么有钱？ 简直不可思议！ 如果它的资金实力真的如此雄厚，那这家公司未免也太过低调了。 若说这些记者们，只是比较惊讶的话，那么此时站在高台上的颜玮娴，表情只能用震惊来形容！ “五……个亿？”她口中喃喃，猜想这绝对是个玩笑，或者说是一场秀。 怎么可能？ 哪怕是五个亿港币，那也是一笔吓死人的财富！ 李亚东能有这么多钱？ 骗鬼咩！ 如此一想着，脸上的表情也就很快平静下来，寻思着作秀就作吧，反正她已经站上来了。 就想着赶紧结束，这种可以说成是骗人的事情，她实在提不起兴趣，若非已经答应人家，或许直接就闪人了。 潘笛生倒也没让她、以及在场的记者们久等。 将众人的惊讶表情尽收眼底后，颇为满意，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五亿港币，别说是在股灾扫荡过的现在，哪怕是在半个月前，都不是一笔小数目。 相信这个消息通过这些记者的手传递出去后，明日的股市，应该会有一个不错的收成。 “那么现在，有请瑞士联合银行的高级经理，约翰·乔治先生。” 话音刚落下，一个白发蓝眼的老外，便缓步走上台来，在他身后，还跟着一名身着旗袍的礼仪小姐，手里捧着一个巨大的银行支票放大版照片。 支票上工工整整的用繁体字书写着：kh伍億圓整。 底下还有一个飘逸的签名，个性且难以模仿，常人基本很难认出是什么名字。 许多心思活泛的记者，纷纷拿起照相机，不仅将这一场景，与整张支票拍摄下来，还在签名处，来个张特写。 现场知晓那一堆线条里隐藏着的秘密的人，不超过三个，而其中一个，便是颜玮娴。 作为李亚东的手下，她对于老板的签名，自然不陌生。 此时不禁泛起了迷糊，演戏还弄得这么真？ 不待她多想，潘笛生特地邀请过来的瑞银高管，约翰·乔治，便走到麦克风前。 操着不太利落的粤语说道：“大家好，我谨代表瑞银方面，承诺这张支票真实有效，支票原版，已呈交给迪生创建财务司。” 此言一出，底下记者们连连点头，从表情中不难看出，他们对这位约翰·乔治先生并不陌生，且对于他所说的话，也不疑有他。 而这一场景，恰好被颜玮娴全部看在眼里。 什么情况？！ 她一时间有些慌神儿，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为什么一切搞得好像真的一样？ 没道理啊，即便给李亚东发台印钞机，让他坐在那里不停印，这才一年不到的时间，也不大可能印出五个亿啊！ “颜小姐……” 正当颜玮娴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耳边传来了潘笛生的呼唤。 她瞬间反应过来，脸上浮现出一抹微笑，哪怕心里迷糊得紧，一样没露出半点痕迹。 在潘笛生的邀请下，她在高台上的一张四方桌前坐下，立刻便有两名同样身着旗袍的礼仪小姐，呈上两份件，分别摆在她和潘笛生身前的桌面上。 这是签字环节，颜玮娴明白，抬手翻开鎏金的红壳，一份标准的股权转让合同，跃然于眼前。 她好歹也是资本主义社会正规大学的化水平，哪里看不出这份件的真假？ 版面正确，条例清晰，公章完整。 这是一份真合同！ 颜玮娴骇然。 “颜小姐……”潘笛生此时已经签好了，见她一动不动，不由小声提醒道。 他自然不知道颜玮娴对于李亚东在香港的事情，一无所知。 “哦。”颜玮娴来不及多想，唰唰两下，签好自己的大名。 完了后，还半天没缓过神儿来。 她其实并不傻，只是潜意识根本不相信，李亚东会有这么多钱。 可如今事实摆在眼前，她不信也得信。 李亚东居然真的有五个亿！ 天呐！ 然而，她刚刚干了什么？ 她居然代表那个男人，花出去了整整五个亿！ 她感觉自己脑子有点晕，呼吸情不自禁的加重…… 原本，颜玮娴以为自己通过邱俊杰，已经对李亚东很是了解。 直到此刻才发现，她对那个男人，依旧一无所知。 俩人互换件后，潘笛生笑意盈盈的走到麦克风前。 “下面，我宣布，东方红集团以五亿港币入股迪生创建，持股，成为迪生创建第二大股东！” …… 李亚东一直在迪生创建待到记者们全部离开后，才带着颜玮娴走出大楼。 颜玮娴时不时的打量着他，却也知道此时不是什么问话的好时机。 “怎么了？” 俩人前往太平山的路上，李亚东见她一言不发，笑着问。 既然他主动问起，颜玮娴也就顺势说道：“你怎么会这么有钱？” “这个……就说来就话长了。” 李亚东呵呵一笑，对她也没必要隐瞒，索性也没什么事，便将自己近一年来，在香港的所作所为，简单的讲述了一遍。 “想当初刚过来的那会儿，将京城两家公司的钱基本搬空，凑了一百八十万港币，那点钱在香港根本不算什么，没人瞧得起……” 颜玮娴静静地听着，感觉有些匪夷所思，从一百八十万，到七十亿，这是什么概念？ 电影也不敢这么拍啊！ 这个男人的赚钱速度，简直堪称恐怖！ 李亚东虽然只是大概的讲了下，但正是这种粗略的模糊感，愈发令颜玮娴感觉充满了神秘色彩。 “眼下整个中国，应该都没人比你更有钱了。”颜玮娴颤抖着声音说道。 “没那么夸张，香港不也是中国的嘛，迟早要回归，在这里比我有钱的还有几个。”李亚东笑着摆手。 “有几个？”颜玮娴莫名的感觉又好气又好笑。 “别光说我了，说说你吧，酒店那边怎么样？”李亚东岔开话题问道。 “你还知道自己有家酒店啊？”颜玮娴没好气道。 这一点确实是李亚东理亏，哪有他这样当老板的，一年到头都不露面。 好在颜玮娴也没有揪着这根小辫子不放，继续说道：“跟去年你过去的时候，没什么太大变化，生意也就那样，不好不坏，有胡老大罩着，倒也没生出什么岔子。” “胡老大。”蓦然想起胡生彪，李亚东不由笑着问了一句，“他不是在造摩托车吗，造得怎么样？” “没造了。” “啊？”李亚东心说这么快就放弃了，也忒没恒心了吧。 却哪知颜玮娴突然说道：“听人说好像在跟政府接洽，准备着手造汽车。” “啥玩意儿？”李亚东猛地眼珠一瞪，忙不迭的问，“他搞到《汽车制造许可证》了？” “这个我就不知道……”颜玮娴摇摇头，“不过，现在市面上都在传，说是中央下了件，海蓝马上要划分成什么独立区，给了好多政策，其中好像就有两张《汽车制造许可证》，胡老大关系这么硬，搞一张到手，应该没什么大惊小怪的吧。” 听她这么一说，李亚东蓦然一惊。 海蓝要建省了！ 脑子里捋了捋，确实快了，应该就是在一九八八年春节之后，这件事情就会落实。 《汽车制造许可证》！ 我日，他也想要啊！ 未来几十年内，汽车行业发展有多迅猛，李亚东心知肚明，而男人嘛，对于机车、汽车这种东西，向来不乏热情。 他现在手握巨资，却压根没什么支柱性产业，总感觉缺点什么一样。 就说他现在手里的公司，京城的“一帆风顺”两家公司，海蓝的望海大酒店，香港的东方红影业。 说实话，关掉任何一家，李亚东其实都无所谓，人才他可以向别的产业安排，至少不会有心痛的感觉。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根本没怎么放在心上。 这些事业很难引起他的兴趣。 而造汽车这种活计，打造一个民族汽车品牌，怼怼小日本，刚刚德意志，看起来还是很有挑战性的。 要是哪天中国的大街上，多是他造的汽车，那种成就感，怕也是无与伦比的。 当然，想做这件事情，有一个前提，首先得拥有一张很难搞的《汽车制造许可证》。 倘若海蓝政府手中真有两张《汽车制造许可证》，一张肯定是成就了未来的海马，这一张没得指望。 至于另一张，上辈子好像没听过，海蓝还有什么汽车品牌，真要落到胡生彪手里，一准也造不出什么汽车。 简直就是浪费。 李亚东这时就在想啊，有没有可能，他把那张《汽车制造许可证》，搞到手？ 第三百零九章 财神爷 颜玮娴原以为李亚东住处应该比较冷清，香港毕竟不是他的家，可到了地方，才发现自己大错特错。 男女老少，全都不差，居然还有两个小丫头，挺可爱的一对双胞胎。 “别误会，那是黄夫人的孩子，她老公在我手下做事。”李亚东见她眸子里有些异样，赶紧解释了一句。 “误会？有啥好误会的，你才多大，能生出两个五六岁的孩子？”颜玮娴没好气道。 “……”李亚东不由一阵无语，心说：颜姑娘，你讲得好有道理的样子哦。 他马上就二十三了好嘛，有个五六岁的娃，很稀罕吗？ 怀疑老子的播种能力？ 对于颜玮娴的到来，别墅里的人也全都上了心思，这女人很有气质，而且长得极为漂亮，纷纷猜测她与李亚东之间的关系。 就说他们的李老板，年轻有为，模样也不差，可从未带过女人回家过夜，这在社会风气开放的香港来说，实在不算正常。 真正了解事情原委的只有齐家兄弟，可俩人口风之紧，那可真不是盖的，很好的履行了老板贴身保镖的职责，想从他们嘴里套出话，不比撬开死人的嘴容易。 所以在没搞清楚情况之前，江奶奶等人对颜玮娴都极为客气，基本就当成女主人来招待。 中午吃过饭后，李亚东与颜玮娴坐在后院里晒着太阳，聊了一下午的天。 这一年，望海大酒店那边虽然没有发生什么大事，但具体的工作情况，颜玮娴肯定也要汇报一下，可聊的话题着实不少。 到了半下午的时候，忽然想到什么，李亚东让黄夫人帮忙收拾一下房间，原本的意思，自然是让她另外收拾出一间房来，给颜玮娴住。 可你猜最后怎么着？ 黄夫人把他的卧室精心整理了一遍，换了新床单，新被褥，作为别墅的“大管家”，黄夫人做事向来细致无比，怕老板没有准备，还特地在床头放了一盒套套，杜蕾斯，超薄型。 打电话她老公黄德平，让他特地捎回来的。 所以吃过晚饭后，当李亚东带着颜玮娴上楼，找了半天，发现她的旅行箱居然在自己房间后，满脸都是x&bsp;？ “他们肯定是搞误会了。”李亚东一脸尴尬。 颜玮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大概是在猜测，真是佣人搞错了，还是某些人别有用心。 正寻思着的时候，眼神倒是不经意间落在床头柜上的一个小盒子上面，走过去将其拿起，夹在两根白葱般的手指间，似笑非笑的说，“准备倒是很充分嘛。” 李亚东这时才发现，房间里居然还隐藏着如此大杀器！ 一阵汗颜道：“我要说这事真的跟我没关系，她们会错了意，自己准备的，你信不？” 突然感觉有点跳进黄河都洗不清的意思。 颜玮娴饶有兴致的看了他一眼，似乎并不在意，笑着说：“你要真想的话……我晚上就睡这里，反正我也没有结婚的打算，便宜别的男人，不如便宜你。” “……” 李亚东狠狠地咽了唾沫，心想：不愧是资本主义社会熏陶下长大的姑娘啊，思想未免也太开放了吧？ 听这口气，还是睡完之后，不用负责的那种。 日了狗，但凡是个正常男人，此时若说没点别样的心思，那绝对是假的。 要知道颜玮娴可是正儿八百的大美女，单是身材，就不比梁悠悠差多少，脸蛋更是甩出二里地。 “这样不好……我有女朋友了。”李亚东咬咬牙道。 “我知道啊，我又不会影响你们什么，可取所需罢了。”颜玮娴笑呵呵的望着他。 “这……颜姑娘，你是在逼我犯罪啊！”李亚东苦笑。 “不要就算了。”颜玮娴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说着，拖起自己的行旅箱，直接走出房门，去往了隔壁的次卧。 李亚东望着她婀娜的背影，狠狠地咽了口唾沫，一瞬间感觉失去了点什么。 到底失去了什么呢？ 而他注定看不见的是，此时背过身去的颜玮娴，脸上还哪有刚才的笑容，只有，一股深深地落寞…… 很多男人都想得到她，她的思想并不保守，若真是两情相悦，各取所需，多正常的事情，就连科学家都讲过，异性结合，本就是动物的天性。 不从，只是因为不喜欢。 而真正让她有那种冲动的男人，却似乎并不喜欢她。 这个世界总是那么不完美，一如她的人生。 …… 颜玮娴好容易来趟香港，虽然从身份上来讲，是自己的属下，但李亚东同样也将她当成朋友。 朋友来探望自己，自然不好把她天天晾在家里。 于是，第二天便带着她出去游玩，她在香港待不了几日，李亚东打算带她把香港的几个知名景点，都游览一遍。 俩人这边游山玩水，好不快活，倒是把公司里的陈家英，给折腾得不轻。 东方红斥资五亿港币入股迪生创建的事情，第二天就见报了，由于此类救市的行为，恰好暗合港府当下的心意，在相关部门的介入之下，这件事情，一时间闹得沸沸扬扬。 最爽的自然是潘笛生，股市今天一开盘，迪生创建的股价便一路走高。 前段时间大多股民损失惨重，还没有倾家荡产的那拨人，谁不想趁股灾之后，挽回一些损失？ 正所谓从哪里跌倒的，便从哪里爬起来，股票虐我千百遍，我待股票如初恋，大家都不傻，股灾这种东西十年难得一遇，既然已经过去，至少短时间内，股市不可能再大跌。 报纸上对东方红影业满是赞誉，而且，还对它神秘且雄厚的资金背景，大肆宣扬，弄得好像现在整个香港现金流最充足的公司，便是他们一样，财神爷一般的存在。 而股灾过后的香港各大公司们，最缺什么？ 缺现金啊！ 一时间，无数公司高管，甚至是上市公司主席，纷纷上门洽谈合作，想让东方红影业，也入股他们的公司。 陈家英可谓半刻不得闲，有意联系一下老板，想问问他那五亿港币，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你猜怎么着？ 打电话到别墅，佣人告知：老板陪女伴旅游去了。 你说这事情给办得…… 晚上一回家，陈家英的电话再次打来，告知了今天公司里热火朝天的景象。 “老板，那五亿港币……” 李亚东倒也不是故意隐瞒她，只是早前感觉没有告诉她的必要，她专心打理好影视公司就行，要钱给她便是。 “这个……你也知道的，楼上那间办公室，我前段时间不是闷头扑在股市上嘛，小赚了一笔。” “小赚？”陈家英差点没被气笑，忽然想到什么，惊讶道：“哦！前段时间《明报》上说，有人在黑色星期一的时候，从纽约股市里卷走了十亿美金，那个人不会是你吧？” “对，是我。”李亚东苦笑，“不过这件事情你心里有数就行，不要对外宣传。” “哦……”陈家英显然被吓得不轻，一个“哦”字，变化了好几种声调。 好半晌后，才回过神儿来，道：“那……老板，今天好多上市公司过来求合作，我也没答应，也没拒绝，暂时稳住了，你有什么打算？” “求合作？”李亚东不屑一笑，道：“你告诉他们，什么小股东我没兴趣，有意让出绝对控股权的公司，咱们还可以谈谈。” 这帮人真以为他人傻钱多，他之所以五亿入股迪生创建，那是因为对潘笛生这个人的脾性，还算了解。 其实原本按照潘笛生的计划，只让他注资两亿港币，拿下迪生创建百分之八的股份，成为公司第五大股东，但李亚东没干，这种没有什么话语权的股东，不要也罢，要么不干，要干就干利索。 那种小股东有什么鸟用，大股东真要收拾你，来两拨供股，将股权稀释一下，基本也就没剩下什么。 “绝对控股权？”陈家英诧异，“这应该不可能吧。” “不可能就算了，现在是他们想要资金，又不是我求着他们，要干就干，不干拉倒。” 李亚东倒是毫不在意，原本他确实有入股几家上市公司的打算，不过后面想了想，单是入股可不行，倘若拿不到足够多的股份，此事不提也罢。 替别人搭桥，然后让对方去拆的活计，他可万万没有兴趣。 眼下黄德平已经在整合香港有意出让的大型物业信息，倒不如买几处物业，自己组建一个公司，坐着当包租公。 第三百一十章 物业收购案 夜色如魅，时间已至十一月中旬，这要是在京城，早就冻成狗了，可在香港，哪怕是晚上，一件外套便足以。 深夜时分，别墅里的其他人早就回房睡了，李亚东刚被潘笛生驱车过来，拉去他家灌了一顿酒，喝得迷迷糊糊的和齐家兄弟一起回来。 “老板，颜姐还在后院。”别墅里，齐龙突然上前说道。 “哦？这么晚还没睡？”李亚东诧异，挥手道：“行吧，你们也累了，先去睡吧，我去看看。” 还未临近后院，便听到有水波荡漾的声音传来，从后门走出一看…… 只见月光下，一个穿着黑色比基尼的娇影，在泳池里自由穿梭，如同一条灵活的鱼儿一般。 李亚东一时看得有些呆，实在是太美了。 “发什么呆啊，要不要下来游一圈？”颜玮娴从水里冒出头，湿漉漉的长发披散在白皙的面颊，以及锁骨上，笑着问。 “算了，刚喝了酒，一身酒气，下去游一圈明天又得换水。”李亚东摆摆手道。 “……”颜玮娴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你好歹也是亿万富翁，能不能别这么小气？” “这……不是小气，是勤俭，勤俭懂不？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李亚东讪讪一笑。 实际上他是怕下去之后就上不来，俗话说酒能壮胆，他发现自己当下的胆子就很大，有种把颜姑娘就地正法的冲动，这还是相隔几米之外的想法，若是近距离接触一下，估计就真的保持不住。 “你是怕吧。”颜玮娴似笑非笑的望向他，“怕我吃了你？放心吧，我还没饥渴到想对你用强的地步。” “你这……”李亚东苦笑，什么叫你对我用强，这位姑娘，麻烦注意一下措辞好吗？ 搞得哥们儿好像是那种谁都可以蹂躏一下的软货一样。 “行了，你也赶快起来吧，我感觉天儿还是有些凉，别弄感冒了。”李亚东岔开话题说道。 “你这是在关心我？” “我……是怕你明天回去不方便，万一在路上生病了，多麻烦。” 颜玮娴在香港已经待了五天，准备明日就返回海蓝。 “是啊，明天就要走了，时间过得可真快……” 颜玮娴咬了咬红唇，喃喃自语。 这几天在香港的日子，是她多年来最快乐的一段时光，有个很体贴的男人，每日陪着她游山玩水，饿了，会给她买好吃的，渴了，总会适时地递上水瓶…… 可惜的是，这个男人却不属于她。 她知道他有在京城有一个女朋友，北大学生，虽未谋面，但想来肯定很漂亮，而且又那么年轻，青春洋溢。 可她，却已经老了，她今年已经三十岁整，而眼前的这个小男人呢，不过才二十三岁。 其实，她真不该想太多…… “还有什么交待吗？你知道的，我可是要睡懒觉的，明天起来就走，可没时间理你。” “还别说，真有一件事情想麻烦你。”忽然想到什么，李亚东不由说道。 颜玮娴身形一动，来到泳池边，也不上来，像只慵懒的小海豚一样，趴在塑料软杆上，露出脑袋和丰满的胸脯，望着他一副静待下的模样。 李亚东下意识的瞥了一眼，好大，好白啊…… “就是之前你提到过的两张《汽车制造许可证》，我估计一张海蓝政府会留着自用，打造政府企业，至于另一张，就不知道会落到谁手里，也不一定是胡生彪，你帮我留意一下，但凡有什么消息，第一时间通知我。” “你想要？”颜玮娴诧异。 “当然了，那种好玩意儿，也就比银行执照稍微好搞一些，谁不想要？” “真造汽车？”颜玮娴又问。 “真造！难道还开玩笑？不然你以为我要干嘛，把它弄过来转手卖掉？我才没那么傻。”李亚东蹬着眼珠子说，“要真能搞到手，目前大话不敢讲，但我保证你们海蓝以后的街道上，一眼望过去，全是我造的汽车。” 这点信心李亚东还是有的，至于海马，恕他并未放在心上。 他要真的从这个年代就开始在海蓝建厂造汽车，海马大概也就可以洗洗睡了。 别问他哪儿来的信心，脑子里装着未来几十年的记忆，岂是摆设？ 别的不说，国人买车不是首看外观吗？ 这个年代哪个设计师敢跟他怼创意？ 颜玮娴眼神明亮，像个好奇宝宝一样的询问，“那造出来会卖很贵吗？” “这个……我倒是也有些想法，最好弄两个品牌，一个走高端路线，要与世界接轨，打造一流的民族品牌，另一个则是走平民路线，在保障安全的前提下，尽量以实用为主，售价不会太高，特地是在海蓝，汽车原产地，肯定会给予一些优惠政策，让更多人开得起。” “那我帮你！”听他这么一说，颜玮娴顿时满口答应下来。 她不相信那张《汽车制造许可证》，落在任何人手中，会比眼前的这个男人更加合适。他有长远的发展眼光，有卓越的商业才能，最重要的是，他有庞大的资金支持。 倘若他能在海蓝办厂造汽车，那对海蓝的经济而言，绝对会是一件大幸事。 眼下的海蓝，真的是太穷了！ “行，那你多留意一下，一有消息就通知我，如果有可能，我会不惜一切代价将它拿下。”李亚东笑着说。 “好！”颜玮娴用力的点头。 对方显然没有领悟她所谓“帮”的含义，她不仅会留意，还会动用自己在海蓝的一切关系，努力促成此事。 …… 颜玮娴走了，李亚东亲自驱车将她送到关口。 临别之际，在颜姑娘的强烈要求下，李亚东送上了一记拥抱。 倒也没有太多别的想法，只当颜姑娘从小在国外长大，习惯了某些礼节罢了。 花了小半月的时间，黄德平终于将一份大型物业的收购案，交到了李亚东手中。 这份件很详尽，其中涉及的物业数量多达十一处，几乎遍布整个香港，不光有物业的介绍与图录，还有物业背后的持有者资料，以及他们的初步报价。 显然，这些物业黄德平不但亲自物色过，还与其持有人，已经有了第一次碰头。 “不错，很好……”李亚东坐在别墅一楼客厅的沙发上，看得频频点头。 黄德平的能力，可见一斑。 最优秀的员工，绝对不是那种能按时按量完成老板交待任务的人，而是那种能想老板所不想，超额完成任务的人。 首次任务便得到老板的夸奖，黄德平也是高兴异常，适时地给出了自己的意见，“老板，我个人觉得，第三份资料和第七份资料中，这两处写字楼，都是很不错的选择。一处位于中环，一处位于铜锣湾，都是相当好的商业地段，而且楼龄很新，都不超过五年，若非这次股灾让持有者损失惨重，他们肯定不会拿出来卖。这两处物业我做过调查，去年的全年租金一个是两千五百万，一个是两千七百万，而且保持稳定增长的状态，拿下其中任何一座，都是稳赚不赔的，单是租金，预测就能让我们十五年内回本，而以眼下房地产的发展趋势来看，大楼本身的潜力，也是巨大无比。” “哦？”李亚东赞赏的看了他一眼，想不到他私底下还做了这么多功课。 若真论对香港房地产未来走势的了解，这个世界上恐怕没人能比得上李亚东。 实际上以他看来，这十一处物业，买下任何一处，都是稳赚不赔的。 只是有几处所处的地段稍强人意，未来的回报率会低一些。 相比较起来，他如果将这些资金投资到别的地方，或许会有更大的收益。 当然，那也仅限于他。 对于其他人而言，买来就是赚了。 他听从黄德平的建议，眼神在第三份资料和第七份资料上，着重留意了一下。 位于中环的这幢写字楼，他倒是知道，就在港湾大厦不远处，多少层他没数过，不过黄德平的资料上倒有写，二十八层，持有者报价亿。 位于铜锣湾的这幢写字楼，李亚东似乎没见过，楼层要矮一些，只有二十三层。 不过从它的租金收益还要高过中环写字楼中，就不难看出，所处地段显然更好。 所以它以二十三层的建筑，报价亿，也在情理之中。 这时，李亚东就想起了上辈子曾看过的一则新闻，还是关于刘銮熊那家伙。 在二零一六的时候，刘銮熊分拆了自己位于湾仔的夏悫大厦的十六层楼面。 注意，是分拆，而不是整体出售。 夏悫大厦楼高二十七层，有几层早年已经出售。 而就是这十六层楼面，每层却是接近五亿港币的售价，从这十六层楼面之中，刘銮熊套现八十多亿港币。 而同为甲级写字楼，位于湾仔的夏悫大厦，显然不及位于中环与铜锣湾的这两处写字楼。 黄德平预测单从租金角度讲，这两处写字楼会要十五年回本，那只是他的预测罢了。 而李亚东却知道，香港的办公租金有多贵，接下来将以每年-个百分点，火速上涨。 这也于大陆进一步的改革开放，密不可分。 中国，是一个拥有十数亿人口的巨大市场，那些老外们此时口上说不在乎人民币，但实际上没人敢轻视、或是说甘愿放弃这样一个市场。 他们都将香港作为中国的桥头堡，随着大陆逐渐开放，以香港作为跳板，打内地主意的商人，将会越来越多。再加上也有不少国有企业忙着赚外汇，欲与世界接轨，也将香港当成融入世界的港口。 在这两股势力的冲击下，香港就那么大的一点弹丸之地，土地不变得更值钱，才叫怪事。 “资料可靠吗？”李亚东思忖片刻后，问道。 “老板，这一点请你放心，所有资料都是我亲力亲为，绝对真实可靠。”黄德平点头。 “那好，这两处物业你跟持有者进一步交涉一下，尽量把价钱压到最低，我想……全部拿下！” “啊？！” 第三百一十一章 苏姑娘来信 涉及亿万资产的谈判，肯定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这事儿急不得，谁急，那就是跟钱过不出。 李亚东暂时并不准备出面，他要出面，那就是最后一拨杀价了。 他对黄德平的指示就三个字：慢慢来。 他相信那两方在股市上亏成翔的大楼持有者，肯定比他更急。 古惑仔第五部，《古惑仔之龙争虎斗》终于上映，刘为强等人憋足了一口气，可算见到头了。 只要再熬一段时间，等拍完最后一部，就能彻底休息一阵儿。 这半年多的生活，简直不是人过的。 潘笛生早前还想让李亚东趁着年前再拍一部，弄个贺岁档影片，不过现在李亚东不打算再拍，因为兄弟们实在太累。 不管潘老板乐不乐意，帮他讨女朋友欢心的活计，李亚东只能给他挪动明年开年。 他即便不乐意，那也没撤，只能受着。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十二月份，李亚东终于收到一封信件，来自于美国。 能从美国给他写信的人，除了苏薇，还能有谁？ 信很长，足足五页纸。 信的开头，苏姑娘简单的介绍了一下自己的新校园生活，每天基本都是课堂与宿舍两点一线，没有太多波澜，她向来是个很乖巧的女生。 她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粗略的熟悉了校园周边的坏境，也终于找到了可以拨打国际长途的地方。 但她最终还是没有勇气打电话，她怕听到李亚东的声音，内心的思念更加抑制不住，所以选择写信。 郭琦经常会来找她，对她极尽照顾，偶尔会给她带来一些美味的蛋糕和点心，她其实有钱，有很多钱，至少比一批去往美国的同学们都有钱，可他们却不知道，她每每递给郭琦钱，总是被他拒绝。 他与几个男同学一起，在校外不远的一家酒吧做服务员，每天晚上工作到凌晨。 苏姑娘说自己收获很多，学到了很多新的知识，以每个礼拜一本书的速度，疯狂的汲取着养分，这些书是她精神的食粮，以前在国内从未见过，带给了她一个全新的天地。 她开始尝试学习计算机。 因为，对她很是照顾的女教授罗琳告诉她，那将是世界的未来。 她也交到了至少一位美国朋友，她叫朵恩，拥有金色的头发，蓝蓝的眼睛，很是奇特，也很漂亮。 朵恩偶尔会带她参加一些在校园里举行的小型聚会，介绍自己的朋友给她认识，这不仅让她慢慢的融入到美国的化中，也使得她原本蹩足的口语水平，突飞猛进。 …… 苏姑娘写了很多，简直可以看成是她进入哈佛后，这小半年的生活日记。 她恨不得将自己所有的一切，所见所闻也好，内心感受也罢，都与李亚东分享。 她也有拜托李亚东，如果有空的话，代她去看望一下自己的家人。 因为据她了解的情况，即便不缺钱，她们这些留学生，在没有完成学业的前提下，想要回国也不容易。 在信的最后一行，她写下了一句话： ‘东哥，我想你，好想好想……’ 李亚东能透过纸张清晰的发现，在信纸的末角，有着一些斑驳。 那是……已经干枯的泪水。 “傻丫头，我又何尝不想你。”李亚东双眼微红，喟然长叹。 好在苏姑娘聪明，随信还寄来了一张照片，多少可以一解相思之苦。 照片的背景是一处白色的古典建筑，约莫是在哈佛校园里拍的，苏姑娘穿着蓝色的牛仔裤，白色的t恤和黑色连帽外套，伸手摆出一个不自然的“耶”的造型，脸上却是露出灿烂的笑容，全身洋溢着青春的气息。 “换了身打扮，倒是时髦不少，就知道我家媳妇儿天生丽质，拾掇拾掇，那也是国际范儿。”李亚东躺在床上，手里持着照片，看得眼睛都舍不得眨，傻傻的笑着。 他却不知道，就这身衣服还是苏姑娘为了拍这张照片，特地在校外的夜市里，花了一百二十美元买的，心疼了她好几天。 …… 知晓了苏姑娘在美国一切安好后，一颗悬在李亚东心头的大石头，总算落下。 心情着实不错。 怕苏姑娘等得急，第一时间写了一封回信，同样是好几页信纸，将自己最近的生活点滴，如同写日记一样，娓娓道来。 趁着外面天气不错，风光明媚，写完信后，李亚东特地打扮了一番，换上一套笔挺的西装，皮鞋擦得蹭亮，还打了领带，哼着小曲下了楼。 “东哥，有约会？”小黄牛正在客厅里看电视，听到声音，回头一看，惊讶道。 她从未见李亚东如此精心打扮过。 “约什么会啊，照相去。”李亚东呵呵一笑。 “带我？”小黄牛眼前一亮，今天学校没课，她正觉得无聊呢，又不会开车，骑个小毛驴上下太平山忒麻烦。 “走啊。” “噢……” 俩人坐着虎头奔一路来到中环，哪个照相馆好，小黄牛显然比李亚东更清楚。 他原本寻思着不求最好，但求最贵，不懂行的他，下意识的认为只要收费高的照相馆，肯定镜头好，技术棒，能将他拍得更高大帅气。 结果听了小黄牛的建议，把他带到一个鸟不拉屎的小巷子里，照相馆的门面还没旁边的发廊大。 “就这？” “啊。”小黄牛点头，“东哥，我跟你讲，照相师的水平可高了，拍出来肯定好看。” 回答她的是一个倒挡。 “别啊，东哥，真的很好的，不信我先照一张给你看看……” 李亚东拗不过她，只能跟她一起走了进去，打算让她拍一张走人。他可不想给苏姑娘寄过去的照片，拍成歪瓜裂枣。 结果小黄牛先拍了一张，你猜怎么着？ 居然还不错。 长得油头粉面的小伙子，也很会捯饬，电风扇、探照灯都利用了起来，一张二十块的照片，硬是拍出时尚大片的感觉。 果然高手在民间。 等拍好照片后，李亚东先去了一趟瑞银，弄了一张十万美金的汇票，然后才来到邮局，将信件寄出。 回家的路上，小黄牛终于忍不住的问道：“东哥，你给谁写信啊，又放照片，又放钱的？” “不是谁，记住，那是你嫂子。”李亚东看了她一眼，笑着回话。 “我已经有嫂子了？”小黄牛诧异。 “这不是废话吗，你哥我英俊潇洒，风流倜傥，还能没个女人？” “……” “对了，东哥。”忽然想到什么，小黄牛岔开话题问道：“学校马上要年终考了，你怎么搞？” “我去……”李亚东一个哆嗦，差点没把车开到沟里。 他居然把这茬给忘了，他现在可还是在校学生呢！ 当然，他以为是这样。 然而，现在整个港大除了小黄牛外，还有谁能认识他？ 恐怕就连留学生办的那位胖老师都不认识。 怎么搞，搞毛线！ 这几个月光忙着赚钱，压根就没去过学校，不仅半点东西没学到，以前学的基本都忘干净了，考试能通过才怪。 可要是通不过，升不了学，他这苦逼的学生生涯，何时才能结束啊？ 毕业证书是必须要拿到手的，不然没法回家交差，他可不想看到他娘伤心。 老李家从古至今，都没出过大学生，可全盼着他这根独苗呢。 “小黄牛，你说……找人代考能行吗？”既然硬怼指定没戏，李亚东开始打起歪心思。 “代考……被抓住可是要退学的。” “擦……” 代价有些大啊，有点不敢赌，万一被逮住，实在伤不起。 “那……行贿行不？贿赂一下主考官，打个小抄，我也不要全a，及格就行？” 小黄牛一脸尴尬的回道：“东哥，这个我也没干过啊，不知道行不行。” “要你何用？！”李亚东没好气道。 “……” 小黄牛一脸黑线，可怜兮兮的看了他一眼，眼珠子骨碌碌的转着，半晌后，打个响指，“对了，你不是有很多钱吗，要不也别行贿了，直接去找校长谈谈，看能不能给学校捐点东西，让他给你弄个毕业证。” 听她这么一说，李亚东情不自禁的眼前一亮，忙不迭的问，“能行？” “不知道啊，起码可以一试，万一成了呢，至少不犯法对吧？”小黄牛耸耸肩道。 这办法其实跟行贿没两样，只不过一个是明着来，一个暗着来，性质却完全不同。 “有道理！”李亚东嘿嘿一笑，点了点头。 资本主义社会，金钱能使鬼推磨啊，保不齐真能行，那样他就可以提前毕业了。 想想还挺带劲的！ 如此一想着，李亚东看了小黄牛一眼，笑着说道：“不错嘛，你还是有点用的。” “……” 小黄牛皱了皱鼻头，一脸悻悻。 第三百十一二章 买证 学校的事情确实不能等，年终考在即，李亚东得赶在这之前，把此事给落实一下。 于是第二天，便载着小黄牛一起来到港大。 比较可惜的是，港大的现任校长高琨，并不在校，所以无缘一见。 这可是位牛人，说起名字，很多人或许不知，但如果提到他的两个头衔，大概就无人不晓了。 一个是“世界光纤之父”，一个是“诺贝尔物理学奖获得者”。 李亚东猜想，他更有点名誉校长的性质，这样一个致力于搞科研的人，哪有太多时间处理琐事，所以见不到人，也在情理之中。 在小黄牛的帮衬下，他找到学校的一位副校长，姓霍，却是面生得紧。 霍校长倒并不知晓李亚东这一年来，在校的学习情况，所以听说他是内地留学生后，脸上瞬间多出一丝笑容。 他去年有幸前往清华大学作交流，知道内地学生是如何的刻苦勤勉，那种对于知识的求知若渴，完全是香港大学生无法比拟的。 但凡是老师，对于勤奋好学的学生，向来没什么抵抗力。 “李同学，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吗？”他还特地用了普通话，非常流利。 这倒弄得李亚东有点不好意思，讪讪一笑，“霍校长，是这样的，我有感学校对我的栽培，正所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更何况是授学之恩。学生自认目前小有能力，但见学校诸多设施并不完善，所以……”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见霍校长苍老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诧异，咽了把口水道：“想给学校捐点物资，当然，钱也行。” 听他将一番话说完后，霍校长脸上的表情已经由诧异，演变成了惊讶，不敢置信道：“你……要给学校捐赠？” “是的。”李亚东点头。 “你真是从大陆过来的？”霍校长不得不重新询问一遍，怕自己之前会错了意。 “对。” 得到他肯定的答复后，霍校长更为惊讶，瞪着眼珠子问，“你很有钱？” 实际上这本是一件好事，他应该高兴才对。 有学生愿意回馈母校，这不仅能改善学校的教学质量，更说明了他们育人有方，莫大的自豪。 可关键，内地经济是个什么情况，他心知肚明。 恕他直言，他并不觉得一名内地留学生，可以拿出一笔能稍微改善学校现状的钱。 “不敢说很有钱，但至少有一些积蓄。”李亚东谦虚道。 “李同学，你有这个心，我甚感欣慰。”霍校长苦笑道：“但你的那些积蓄，想来积攒下来也不容易，你还是自己留着吧，学校每年有港府的财政拨款，以及各界社会爱心人士的支持，其实资金压力也不是特别大，你有心了。” 李亚东如何听不出这话的意思，霍校长虽然说得很委婉，但潜台词实际上也非常明显——瞧不上他的那点钱。 想想也是，这年头内地居民年均收入不足一千块港币，按照正常人的思维来看，一个留学生，能拿出多少钱？ 好了，即便他是来自于内地的富裕家庭，可据说，在内地“万元户”就属于富裕家庭。 而那点钱，对于动辄一个研究项目便是几十万、乃至上百万的港大来说，无异于杯水车薪，又有何用？ 霍校长或许并没有瞧不起人的意思，但李亚东多少还是感觉有些不爽。 捐钱给人家，人家都不想要，这事换你，你能爽？ 他要用实际行动告诉霍校长，中国眼下确实孱弱不假，但并不是每一个中国人，都是穷光蛋！ 总有一些人，哪怕放在全世界的舞台上，也是需要大多数人，仰望的存在！ 如此一想着，他不由问道：“霍校长，请问学校目前可有什么紧急需要处理的事情，而又资金不足？” “你这……” 霍校长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哪里不明白他还没有放弃，心里多少有些感动，可让他去收一个内地留学生，或许能有几千、几万块港币的捐赠。 他实在不好意思啊。 这就好比国家准备开展一项大型研究，此计划利国利民，但由于所需资金极为庞大，便倡导各大财团慷慨解囊，而此时研究所里却迎来了一个乞丐，他表示也要捐款，手里攥着皱巴巴的几百块。 这钱，换你，你能收？ “要说紧急事，倒也不是没有。”他打算让这个年轻人知难而退，叹了口气道：“学校生物系的袁教授，半年前在细胞内核领域有了重大发现，此项研究若是继续深入，或将攻克一系列的医疗难题，对于治疗人体多种癌症，大有裨益。只是……你也知道的，涉及医疗的科研项目，向来投入极大，且此事尚存在一些质疑，我们向港府申请科研资金，却被拒绝。” “对治疗癌症有帮助？” 听他这么一说，李亚东情不自禁的眼前一亮，这显然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也别管能不能成，首先这个出发点就极好，就算成不了，总归会摸索出一些经验，人类的发展，不正是在摸索中不断前行吗？ 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 就它了！ 心里这样一寻思，李亚东笑着问，“那霍校长，这个研究项目需要投入多少钱？” 霍校长看了他一眼，感觉有些好气又好笑，心想内地过来的留学生，应该极为聪明的才对，居然还真敢问出这句话？ 苦笑摇头，也不说话，右手成拳，竖起一根食指，继而向下弯，直接到底。 “九千万？”李亚东眼珠子猛地一瞪，心说我的个乖乖，要不怎么说投入极大，还真是够大的。 九千万，足够在中环买座小商场。花九千万去买张毕业证，这代价是不是有点大啊？ 不过…… 李亚东不留痕迹的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暗骂一声：都掉钱眼里了，咋就这么没出息呢。 这可是为癌症事业做贡献的大事，赚了这么多钱，怎么就不想着为社会做点贡献？ 要知道，他大哥上辈子就差点死于癌症，胃癌，最后切除了半个胃。手术后可谓备受折腾，这也吃不得，那也吃不得，还根本不知饱饥。他也一样，要不是检查出来早，差点就中标肺癌。 如此一想着，李亚东狠狠地咬了咬牙，寻思着九千万就九千万吧，不过一千多万美金罢了，他花得起！ 正准备开口答应下来时，却哪知对面的霍校长，没好气的回道：“想什么呢，是九百万。” 九千万，你当是造火箭啊？ “我去……才九百万？”李亚东长出口气。 “才？”霍校长很好的捕捉到一个关键字眼，不敢置信的望着他。 李亚东呵呵一笑，“ok，霍校长，这笔研究费用，我来提供。” “啥玩意儿？”霍校长还以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什么时候内地人变得这么有钱了？ 而李亚东也不说话，直接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本空白支票，从办公桌上的笔筒里，抽出一支钢笔，刷刷两下，便写好了一张九百万港币的支票。 霍校长接过来瞅了又瞅，然后又诧异的望向他，心说这玩意儿能作数吗？ “放心吧，霍校长，这种事情我不可能跟你开玩笑，你拿到瑞银去一试便知，取不出来钱，你直接开除我的学籍都可以。” 听他这么一说，霍校长不信也得信了，顿时感觉手里的这张小纸条，重若千斤，脸上也涌现出一抹欣喜，心想这下老袁皱了半年的眉头，总该舒展了吧？ 他倒是想去一探究竟，问问这个内地留学生，为什么会有这么多钱，但也明白，这种行为有些不妥。 钱财这种事情，向来涉及，而盘根问底人家的，显然不是什么礼貌的行为。 “李同学，你真决定向学校捐款九百万？”霍校长直接就站了起来，想要表示感谢。 “当然。”李亚东笑着点头，“不过……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哦？”霍校长稍稍诧异，不过转瞬间就回过神儿来，很正常的事情，港大也不乏一些企业家捐赠，例如那座嘉道理楼，就是嘉道理家族捐赠的，对方当时也提出了一个要求，那就是命名权。一点小事，理所应当，猜想对面的年轻人，大概也有这方面的要求。 “霍校长，您先请坐，听我慢慢道来……” 说着，李亚东便将自己的情况，详尽的讲了一遍，大致的意思就是家庭对他寄予了重望，而他志不在此，再加上手头上还有几家公司要打理，实在分身乏术，所以希望可以获得一张港大毕业证。 “原来如此。”霍校长听完后，恍然大悟，就说这个留学生，怎么会这么有钱，原来已经在香港开了公司，而且经营得风生水起，倒也是个难得的商业人才。 “霍校长，那不知……”李亚东见他没有直接拒绝，不由心头一喜，显然有戏。 “李同学，实不相瞒，全球各大学校其实不乏这样的先例，有些企业家事业有成之后，会重返校园继续深造，当然，也有一些是为了弥补未上大学的遗憾，鉴于他们为学校所作的贡献，等到修满学年之后，会破例给他们颁发结业证书。你的情况，倒是大同小异。” “那就是说……这事能成？”李亚东大喜过望。 “可以办，到时你会得到一张名誉结业证书。”霍校长点头。 “名誉？”李亚东诧异，“有什么不同吗？” “没有不同，只不过在学校的档案库里，会有备案。” “哦，那也无碍。”李亚东摆摆手，他又不指望通过毕业证找工作，毕业证有没有含金量，对他来说意义不大。 忽然想到什么，又问道：“霍校长，那我什么时候可以拿到毕业证？” “当然是等你修满学年。” “……” 日了狗，意思就是说，还得熬咯？ 第三百一十三章 意外之喜 霍校长的态度非常坚决，简单点来说，就是这件事情根本没得商量。 想要得到港大毕业证，哪怕是名誉毕业证，也必须熬足学年。 李亚东也不好太强迫，只能作罢。 好在按照留学计划，他再熬半年，就算功德圆满。 不然头顶上老是顶着一个“在校学生”的标签，总感觉自己没有长大一样。 小黄牛留在学校上课，他便一个人驱车回家，返回太平山的路上，他寻思了一下，要不要给北大也捐一笔钱？ 若说母校，港大显然不算他的母校，他在港大这一年来，加起来都没上足一个礼拜课，而在北大，他却实打实的待了两年半，除了中间请过几次假外，没有旷过一节课。 对于北大，他总归有些感情，燕园里也遍布了他的足迹，留下了许多美好的回忆。 他终究是一个中国人，眼下香港还算外国，跑到外国大学捐一笔钱，对于自己的母校那边，却半点不表示，怎么看着都有些说不过去。 退一万步说，要是哪天他出了名，这种厚此薄彼的事情被人挖出来，某些别有心机的人再借机阴他一把，估计也挺疼的。 他可不想被人打上一个“崇洋媚外”的标签。 他又多爱国只有他自己清楚。 以他的身家，以及在港的投资，早就可以申请香港身份证了，可他干了吗？ 你要知道，这个年代的一名港商，去到内地的待遇有多好。 国家公开的政策倾斜，而且所有人，也将其视为理所当然。 无他，因为港商有钱、有外汇。 而这些东西，则是中国目前急缺的。 “那就捐吧，而且还得比港大多。”如此一想着，李亚东便将这件事情提上日程，寻思着找个机会给北大送一拨福利。 …… 元旦已至，一九八七年终于过去。 一九八八年到来。 这一年，在中国的历史上是极为重要的一年，改革开放的关键点，物价闯关，放开私营企业，中国正式从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开始转型。也是李亚东盼望已久的一年。 毋庸置疑，这一年他会有些大动作，不是在香港，而是大陆。 他虽然身在香港，但心，却始终停留在大陆。 蒋腾飞打来电话，明面上是汇报工作，一项一项的数据拎出来，证明自己这一年多么多么的努力，为公司赚了多少多少的钱。 李亚东如何听不出这小子的弦外之音，摆明的是让他兑现承诺嘛。 他早前曾答应过一帮老员工们，若是今天业绩出色，年底会请他们过来香港玩。 显然，某些人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见识一下资本主义社会的腐朽。 “行了，把大家的身份资料寄过来，我会安排阿龙和阿虎给你们办理通行证。发急件，搞快点，晚了我可就回老家了。”李亚东没好气道。 “必须的嘛。”蒋腾飞在电话那头嘿嘿笑道：“放心吧，东哥，一个礼拜，妥妥到。” 挂掉电话后，李亚东唤来齐家兄弟，把这件事情交待了一下。 临近年底，他是真的着急回家，别靠近年边跑过来，他可没心情伺候。 …… 黄德平与两幢写字楼的持有者打个半个月的拉锯战，终于有一家挺不住，主动降价了一千万，要求与李亚东面谈。 别墅客厅。 李亚东坐在沙发上翻阅着一本厚厚的件，上面记载着黄德平与对方接洽十二次的详细会议记录。 “都是你自己整理的？”李亚东抬起头来，笑着问。 “那可不。”黄德平呵呵一笑，心说你也没给我配秘书啊。 “看来……有必要给你配个秘书。”李亚东思忖道。 黄德平是个大才，不应该把时间浪费在整理案上，一段时间的接触下来，此人的能力，李亚东全都看在眼里。 甚至还超过了他的预期，妥妥的公司杠把子人选。 “那就最好了，这样能节约不少时间，我可以将多余的时间利用起来，去做一些更重要的事。”黄德平点头，倒也没推辞。 “行吧，人选你自己物色，稍后跟财务兰姐打声招呼。” “行。” 这份件很详尽，对方是中环那处物业的持有者，一个老外，早前的报价是亿，黄德平磨豆腐一般的磨下去两千万，对方又主动让价一千万，如今的价格是亿港币。 这个价格其实已经达到了李亚东的心理价位，不过既然是老外嘛，趁他病，要他命，不杀他杀谁？ 早前决定来香港来时候，李亚东就寻思过，要用从英国佬身上切点肥膘下来，不过一直没逮到机会，上次大酒店狙击战，有意助刘銮熊一臂之力，可惜那家伙没能领悟他的意思，也是没撤，这次总算逮到一个机会。 将所有资料全部看完，对于此事的进展，以及对方的态度，大致有了些了解，李亚东站起身来。 “走吧，验验货去。” “是，老板。” 黄德平驱车，载着李亚东，一路来到中环金融街。 能建在金融街的大楼，地理位置自不用提，面朝维多利亚港，不远处便是高耸入云的汇丰大厦，以及在建的中银大厦。 这处大楼的位置比港湾大厦的好上不少，李亚东之前虽然知道，但今天还是第一次过来。 二十八层的高度，不算很高，但也不会显得特别矮，毕竟汇丰大厦也只有四十六层，而高七十二层的中银大厦还没建好，八十八层的国际金融中心，这个年代还没拔地而起。 “咦？” 忽然想到什么，李亚东下车之后却没忙着进门，而是跑到前面的街道上，左顾右盼了一阵儿，弄得黄德平不明所以。 “日了狗，不会这么巧吧？” 李亚东四下瞅了老半天，眼珠子倒是越瞪越大。 为了进一步确认自己没有看错，他穿过马路，一路狂奔，跑到靠近维多利亚港的水泥道上，背靠着栏杆，盯着眼前的写字楼，升起双手，一个劲儿的比划。 黄德平一头雾水，也跟气喘吁吁的跑过来，见他如此动作，弱弱的询问，“老板，你这是在看什么风水吗？” 香港人对风水之说，十分笃信，越是有钱人，越是如此，以至于盖楼、买楼之前，必须得请风水大师把关。 原本黄德平以为老板是大陆人，或许没这方面的讲究，但此时见他一副神秘兮兮、比比划划的模样，猜想怕是什么内地看风水的妙招。 “风你……好吧，对，我是在看风水。”李亚东实在不好跟他解释自己的行为。 知道他在看什么吗？ 或是说他发现了什么？ 这个地方李亚东上辈子来过，两千年之后，过来旅游，而当时站在他现在的位置上，一眼望过去，对面耸立的却不是这幢二十八层的甲级写字楼，而是……八十八层的香港金融中心。 也被称作f。 它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将是香港的第一高楼，直到被同一个老板，四叔李照基的新鸿基地产旗下的另一处物业，九龙环球贸易广场所取代。 然而，一百一十八层的环球贸易广场取代了f的高度，却无法取代它的价值。 f是全世界租金最高的大厦，没有之一。 这里所谓的租金世界第一，并不是说它的租赁价格，而是持有者的租金收益。 如果李亚东没有记错的话，在他记忆中的最后一年，也就是二零一八年，f的租金已高达元/平方米，而上面所说的环球贸易广场，虽贵为香港第一高楼，但租金却只有元/平方米，比它要便宜一半。 而整个f大厦，出租面积高达万平方米，空闲空间不足五百平方米，可以说出租率奇高。 众所周知，内地的租金王，当属万达。 截止二零一八年，万达已经在全国拥有接近三百家万达广场，总租金收益为二百五十五亿。 而你知道同年，f大厦，这一幢楼的租金收益是多少吗？ 一百亿。 是的，你没有看错，整整一百亿，而且不是港币，是人民币！ 你要知道，日后内地的第一高楼，位于鹏城的平安中心，总投资不过才两百亿。 也就是说，这一幢f，便抵得上超过一百家万达广场的收益，而两年租金，便能建一座平安中心！ 恐怖二字，都不足以形容它的吸金速度。 王万达早年来到香港时，就曾感叹，有生之年一定要在中坏金融街买下一幢大楼，可惜据李亚东所知，直到他上辈子翘辫子时，王万达都未能如愿。 因为三十年后，这里的物业没人会卖，谁卖谁就是傻叉。 有f这个聚宝盆在，可以想象四叔李照基有多爽歪歪。 世人皆知李超人有钱，贵为亚洲首富，但以李亚东在香港这一年的所见所闻来看，只怕未必。 李照基此人极为低调，明面上的财富已经与李超人相差无几，但他手头上还有一家不怎么见报的“兆经财务公司”，财务公司嘛，做什么买卖的自不用提，不放在台面上讲，也很正常。 李亚东以前约莫在上看过一篇秒删的帖子，纰漏这家公司旗下拥有两千亿的隐形资产。 刘銮熊就曾说过，香港富豪大多都被人低估。 而李超人到底有没有隐形财富，外人同样不得而知。 那么，到底谁才是真正的亚洲首富，其实，真的不太好讲。 我们普通人，能看到的终究只是冰山一角而已。 第三百一十四章 价格谈判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一不小心居然相中了日后的香港地王。 当然，仅仅是一部分。 未来的整个f，应该还包括旁边的一些马路在内的公共区域。 但毫无疑问，他所相中的这处写字楼，肯定属于中心地带。 原本李亚东还打算到楼层里面四处看看，验验货，但现在他看都懒得看了，就算是豆腐渣工程，那也无所谓。 单是这一块地的价值，就远超亿港币。 也就是这个年代的地产商们，还没意识到日后那些不差钱的公司老板们，对于无敌海景房的向往。 这幢写字楼一旦拿下来，也不知道四叔愿意花多少钱来买，少了，他可不会卖。 要真谈不拢的话，那就让他的f计划，胎死腹中。 李亚东寻思着，未来的香港国际金融中心，他大概也可以尝试建一建。 对，他现在的资金肯定吃不消，但他这不是还在努力赚嘛，未来的事情，谁又能说得准呢？ 每年一百亿的租金，这笔买卖，大可做得啊！ 黄德平显得轻车熟路，带着他一路来到十八楼。 这里有一间大型会议室，不光对方的一帮人马已经翘首以盼，他们这边的座位上，也有两位西装革履的中年人等候多时。 这是两名律师，黄德平从律师事务所雇佣的，出发之前已经通知他们过来。 李亚东一进屋，会议室里所有人的目光，便落在他身上。 东方红影业的老板，眼下在香港也算是风云人物，特别是斥资五亿港币入股迪生创建之后。 但此人极为低调，甚至根本不坐镇公司，媒体想搞一张他的照片都搞不到。 当然，也就是这个年代的香港记者还很含蓄，若是换成日后的狗仔队，分分钟便能把李亚东祖宗十八代的照片都登报。 在座众人都有点面面相觑的意思，显然没料到最近风头正劲的东方红影业的幕后boss，居然这么年轻。 “ths&bsp;shoud&bsp;b&bsp;r&bsp;to&bsp;t&bsp;you……” 对面一个卷毛老外，一上来就噼里啪啦的一顿英。 听得李亚东情不自禁的蹙起眉头，“说人话！” 他虽然英水平很烂，但这么简单的句子，其实也听得懂，可就是不想听。 这要是在英国也就算了，可这里是香港！ 而且，他才是来花钱的爷。 “不好意思，李先生，艾瑞先生不会讲香港话。”旁边一位身材丰满、长相标志的女秘书，讪讪笑道。 李亚东瞥了她一眼，没好气的咕哝了一句，“真是水灵的白菜都让猪给拱了。” “x&bsp;？李先生，你说什么？” 她其实听到了，气得饱满的胸口剧烈起伏，只是不敢相信，对方一位亿万富翁，居然在大庭广之下如此无礼。 她要不问也就算了，问起来，李亚东还能不回答她？ “没什么，就想麻烦你俩坐开一点，离这么近干嘛，秀恩爱？好了，知道你俩有一腿，但请别碍眼，我这人最怕油腻。” 说着，眼神情不自禁的落在她旁边，一脸猪哥相的艾瑞身上。 不都说英国佬模样都很绅士吗，那么眼前的这一坨，又是什么鬼？ “你……” “sa，&bsp;hat&bsp;dd&bsp;h&bsp;say?”艾瑞发现女伴的情绪不对，诧异的询问。 “没……什么。”被他称呼为苏珊的女秘书，一阵气急败坏，果真把屁股往旁边挪了挪。 要她怎么去顶撞李亚东，那也是假的，对方毕竟是亿万富豪，而香港，又是资本主义社会。 弄得在场唯一听不懂中的艾瑞，显得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由扭头望向旁边一个理着平头、面相俊朗的青年人。 “jak？” “oh&bsp;rprasd&bsp;ss&bsp;sa&bsp;for&bsp;hr&bsp;bauty” 他这样回道，李亚东听懂了，说他夸奖苏珊小姐很漂亮。 不禁笑了笑，递给这个小伙子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他能坐在艾瑞旁边，而且年龄撑死不过三十，显然有两把刷子。 这样的人才，李亚东向来来者不拒。 当然，如此也能看出，这个胖子艾瑞有多么不深得人心。 李亚东既然敢大大咧咧的说出这些话，自然不怕让对方知道。 别忘了，他才是买家。而且，此时的香港刚刚遭遇股灾，缺现金缺成翔，据黄德平汇报，他们甚至连一个竞争对手都没有。 这也就意味着，他大概是可以为所欲为的。 艾瑞笑眯眯的看了李亚东一眼，猜想对方应该看中了他的女秘书，也是一位同道中人，说了一些过分夸奖、近似于调戏的话。 早说嘛，只要这笔生意能谈成，让她过去陪你一晚，又何妨？ 难道他还会跟一个黄皮猴子谈感情？顶多也就是发泄的工具罢了。 “sa，&bsp;oud&bsp;you&bsp;k&bsp;toad&bsp;st&bsp;th&bsp;r&bsp;?” “a&bsp;ru！” 艾瑞见她有些不满，不禁微微眯眼，而苏珊对他这个眼神无疑最清楚不过，他一旦露出这副模样，若是敢违背的话，下场肯定会很凄惨。 也只能红着脸，站起身，来到李亚东身边。 黄德平适时地让出一个座位。 李亚东饶有兴致的望着一脸郁闷的苏珊在旁边坐下，心说：姑娘，该醒醒了。 在场就她一个女人，其他黄皮肤的男人，皆是不留痕迹的露出苦笑。 由于艾瑞不懂中，而李亚东又“不懂”英，所以卖方只好作出让步，全程用中交流。 那位叫杰克的小伙子，负责发言，艾瑞在他耳边不停咕哝着。 “李先生，艾瑞先生表示，亿已是他能让步的极限，这处写字楼未来的前景不可限量，这个价码买过去绝对稳赚不赔，若是低于这个价码，他将不作考虑。” “是吗？”李亚东看都没看艾瑞，眼神落在杰克身上，饶有兴致的问，“我要现在起身就走，你觉得他会不会喊住我？” “这个……”杰克尴尬一笑，心想这家伙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呢？ 是，这处物业出售完后，混蛋艾瑞就会还完债务，拿着多余的钱滚回英国养老，他大概也要另谋下家，可正所谓在其位谋其职，他现在毕竟还在人家手底下效力，总不能当面胳膊肘往外拐吧，那样未免也太缺乏职业道德了。 再说了，对面还坐着一个苏珊呢。 之前那句翻译，往好了说倒也无所谓，艾瑞就算知道了，大可以解释为“以大局为重”，可现在要是透露什么讯息给对方，艾瑞知道了肯定不能饶他。 正所谓瘦死骆驼比马大，他显然无法承受一位亿万富翁的怒火。 “李先生，这个我不清楚，所以无法回答你。” 李亚东赞赏的看了他一眼，这人要真的在谈判桌上就伙同外人一起坑老板，他还真不敢要。 “那行吧……” 说着，李亚东直接站起身来，既然问不出，那就试一试。 “r&bsp;，&bsp;hat&bsp;ar&bsp;you&bsp;dog?” 胖子艾瑞大惊，李亚东甚至还未迈步，他就出声询问。 李亚东瞥了他一眼，感觉有些好笑，也不知道这个家伙祖上留下了多少家业，就凭这样的智商，还没败光，也真是奇迹。 “告诉他，这个价格我接受不了，如果没得谈的话，我就去看下一家了。实不相瞒，铜锣湾的富都大厦，我们同样也在接洽中，要知道对方那处物业比你们矮五层，但年收益比你们还高，其实我更倾向于他们。” 杰克赶紧将这番话翻译了一下，艾瑞听过后，布满横肉的脸上阴晴不定了好半晌。 实际上这个消息他是知道的，对方欲要收购他的物业，他怎么可能不调查一下对方的背景？ 而且黄德平最近的行为，也没有半分遮掩，自己拥有一个竞争对手的事情，艾瑞心知肚明。 比较好的消息是，对方将价格降到五亿后，便死死咬住，寸步不让。 他当然不知道李亚东想将两处物业全部拿下的心思。 “r&bsp;，&bsp;pas&bsp;st&bsp;do&bsp;ad&bsp;hav&bsp;sothg&bsp;to&bsp;dss” 这位胖子秒怂了，起身邀请李亚东坐下。 而李亚东坐下后，也不说话，翘着二郎腿望着他。 “艾瑞先生说，再降五百万，这是低价，若李先生还不满意，那他只能另找下家。” “找个大头鬼，现在谁还有闲钱买他的楼？”李亚东不屑一笑。 在艾瑞的催促中，杰克将这句话完整的翻译给他听了。 艾瑞听过后，表情很不自然。 该死的黄皮猴子，这是趁火打劫！ 显然，不光他调查过对方，对方也调查过他。 知道他手上并没有其他买主。 “这样吧，我这个人做事很直接，能行就行，不行拉倒……” 说着，李亚东从口袋里掏出支票本，接过黄德平递过来的一支钢笔，刷刷几下，写好了一张支票。 “就这个价格，能卖就卖，不卖就恕我不奉陪。” 胖子艾瑞刚才又让了五百万，也就意味着，他的心理价位是四亿四千五百万，而李亚东，则在这个基础上，大笔一挥，又抹除去两千万。 所以，一张瑞士银行的四亿两千五百万的支票，递到了艾瑞身前。 李亚东为什么不谈价格，而是直接用支票写出来？ 这其实也是一种谈判技巧。 数字是抽象的，但支票、现金，确实具象的。 对于一个缺钱要变卖家产的人而言，你给他报一个数字，与递给他一袋现金，那种冲击感是无法相提并论的。 就好像艾瑞此刻的表情，手里握着一张四亿两千五百万的支票，整个手都在颤抖。 他虽然有钱，祖辈给他挣下了一笔大家业，但那些钱更多的是不动产，他这辈子真正经手过的最大一笔钱，其实也就几千万港币而已。 李亚东倒是想将零头直接抹去，但也知道可能性不大。 毕竟是一处报价亿的物业，直接砍去八千万，相当于六分之一，未免有些异想天开。 有些人或许本没有打这处物业的主意，但由于价格确实低廉，也会产生心思，这种情况不是不会发生。 给他一个二百万的零头，是李亚东深思熟虑的结果。 “艾瑞先生觉得如何，如果还不行的话，那麻烦将支票还给我。”李亚东淡淡道，甚至直接伸出手来。 在场至少有四名律师在，倒也不怕对方耍赖。 可手里握着四个多亿，艾瑞哪里舍得再还给他？ 看对方这意思，明显是他不答应，就直接当场把支票撕掉的架势。 那还不如把他给撕了…… 第三百一十五章 东方红集团 何诗涵五人刚夏威夷旅游回来，就得知要换新办公室，一个个兴奋异常。 至于陈家英，就更别提了，她盼望这一天算是有些时日，现有公司的规模实在太小，让她的很多想法无法施行。 那幢沿海而建的二十八层写字楼，李亚东给它重新命名，就叫“东方红大厦”。 另外，他还将东方红影业，正式更名为东方红集团。 集团旗下暂时将划分为三个子公司，一是以陈家英为首的娱乐公司，二是以何诗涵为首的金融公司。 而第三个，则是由黄德平为首的地产公司。主打商业地产，未来将不断收购前景可观的香港物业，以租金收益作为主要利润点。 写字楼虽然更换了老板，但对租赁在此的各大公司而言，其实并没有什么影响，一切照旧，很多人甚至压根就不知道有这么回事。 大楼目前的出租率不算特别高，七成的样子，二十二楼以上，基本都闲置在那里。 顶楼一层，也就是二十八层，算是彻底废了。 胖子艾瑞很懂得享受，将整个二十八层，打造成了一个奢华的私人空间。 里面酒吧、泳池、雪茄房、桑拿房、小型影院，各种娱乐休闲设施，应有尽有，连定制的大圆床，都有两张。 李亚东将二十六层一整层，给了陈家英，她不是想打造全方位的娱乐公司吗，这下可以可劲儿造了。 然后又把二十七层，给了何诗涵和黄德平，足够的办公场地，让他们能够更好的扩充自己的团队。 大厦原有的工作人员，目前一个都没动，全部保留下来，哪些人合适，哪些人不合适，相信观察一段时间，黄德平自然有所考量。 甚至管理团队，变动也不是特别大，譬如胖子艾瑞的左右手之一，杰克，就留了下来。 他主动找到李亚东，希望能够为他效力。 对于杰克，李亚东的印象还算不错，鉴于他对大楼的熟悉程度，远超自己一帮人，给了他一个副经理的职位，成为了黄德平的属下。 至于胖子艾瑞重金打造的二十八层，拆掉未免有些浪费，便成了李亚东的私人领地，外加办公室。 “老板，有什么需要变动的吗？” 大厦二十八楼，李亚东转了一圈下来后，黄德平出声询问道。 “有，所有生活用品全部更换掉，给我请专业公司全面消毒一遍。另外，那两张床搬出去扔了。” “好。”黄德平点头，忽然想到什么，又问道：“需要换新的吗？” “不用。”李亚东摆手。 公司就是公司，他可没有在这里过夜，或是白日宣淫的想法。既然如此，要床干嘛？ 公司搬家只花了两天时间，其中一天，还是在新大楼里置办办公设备耗去的，因为真的没什么好搬的，原本的家当就那么点东西，东方红影业里的简易办公桌椅，李亚东都没要，当时买的时候他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所以都是挑最便宜的买的。 如今公司档次提升不少，再用那些廉价的办公桌椅，未免显得不太搭调。 忙忙碌碌了几天之后，等到大家大致熟悉了一下新公司的环境，李亚东在二十七楼的娱乐公司，召开了一个会议，将三个业务板块的管理人员，都喊了过来。 简洁明亮的会议室里，陈家英、刘为强、阿伟、何诗涵、罗叔、黄德平、杰克，以及公司总财务兰姐，悉数到场。 “今天把大家召集过来，主要是寻思着新的环境，我们应该有一个新的起点，眼下已经是一九八八年，想与大家探讨一下，集团明年的发展规划。” 李亚东坐在首位上，一本正经的讲述着。底下一帮人，也纷纷翻开笔记本，准备记下他所说的每一句话。 很明显，老板这是准备做年度计划，也可以说是布置任务。 而作为李亚东而言，他心里寻思过，明年自己个人的主要重心将放在内地，特别是下半年，等到港大学业结束，他或许将不再常住香港，所以提前做好年度规划，让手下人明确自己的目标，然后为之奋斗，是相当有必要的。 “首先是娱乐公司这边，英姐有些自己的想法，私下跟我沟通过几次，我觉得很好。电影方面，暂定拍摄六部，平均两个月一部的进度，应该不会很吃力。” 李亚东说到这里顿了顿，望向刘为强，“阿强觉得如何？” 他原本私下是称呼“傻强”的，但今天这种场合，显然不合适。 “两个月一部，那肯定是没问题的。”刘为强呵呵一笑。 要知道他们今年拍摄古惑仔的进度，基本上都是半个月一部。 “那就好。”李亚东点头，“十部剧本，我已经给到英姐，阿强有看过吗？” “看了，已经在研究，目前选了两部最好的，其他的还在甄选。”刘为强回道。 “行，这件事情我不过问，你跟英姐自行商量，有必要的话阿伟这边也要配合一下，咨询一下德宝那边的想法，看他们缺少什么类型的影片。” “了解，老板。”阿伟点头。 “另外，就是英姐提到的演艺人计划，这件事情你们大概还不知道，那就让英姐先跟你们讲一下。” 陈家英会意，开口道：“我的计划是将东方红娱乐，打造成一家全方位的娱乐公司，而娱乐公司的基础，肯定是明星艺人，所以今年我们会在这方面下苦力，主要的目标是发掘新人，不管是影视方面，还是歌唱方面，只要有潜力，我们就签下。简单点来说，我们需要培养自己的明星阵容，为此，首先我们得组建专业的艺人培训机制，聘请资深的影视、歌唱、包括舞蹈老师，然后再根据艺人的学习进度，为他们安排适当的演出机会，侧重于影视方面的艺人，会安排进刘导的戏，侧重于歌唱、舞蹈的，我这边会给他们打造演出舞台，包括卡带。” 听她这么一说后，在座众人纷纷点头，哪怕大家所属不同产业，但如果有什么好的想法，也会给出建议。 “所以娱乐公司这边，今年会有一番大动作，我已经让兰姐做了八千万的预算……” “八千万？！” 陈家英，刘为强，阿伟三人一听，皆是眼前一亮，这下可以大干一场了！ “我还没说完呢，别高兴太早。”李亚东看了三人一眼后，没好气道：“这笔钱必须得花在刀刃上，电影方面就不多说了，我们目前的每一部影片，票房都不低于两千万，这个不仅得保持住，还要进一步提升，今年的电影可以扩大投资金额，但前提是投入进去后，得保证回报，我希望今年的六部电影中，至少能有一半，票房过三千万。” 刘为强听到前半句，感觉还挺高兴，可听到后半句，顿时犹如咬了一口生苦瓜一样。 “英姐的演艺人计划，同样有目标，我希望今年公司至少可以培养出十名新艺人，注意，不是签下，而是培养出来，可以上战场的那种。” “这……”陈家英苦笑。 “怎么？有问题？”李亚东淡笑着问，看了她一眼后，又望向刘为强，“阿强？” “没……没问题。”刘为强讪讪一笑，老板的性格他多少有些了解，寻思着说有问题，八成也是不顶事，也只能朝着这一目标去奋斗。 陈家英也是讪讪一笑，“没问题，老板。” “那就好。”李亚东笑了笑，要的就是这种效果，没点压力的目标，那还叫目标吗？ 规划完娱乐公司后，他又将目光投向何诗涵和罗叔身上。 “金融公司这边，我不对你们做具体规划，我只看结果，我会让兰姐给你们做一笔两亿港币的预算，至于怎样投资，你们自己看着办，我要的是年收益在以上。” “那个……老板，你会给我们适当指点吗？”何诗涵弱弱的问。 年收益，这一个目标显然有些难度，要知道股市也是有风险的，并非每笔投资都赚。 但如果有老板这位赌神指点迷津，那么，一切都不在话下。 就连罗叔都露出期待的眼神，只要有老板出谋划策，别说是的收益，就是，他都有把握！ 奈何…… “不会。”李亚东摆手道。 “啊？”何诗涵和罗叔面面相觑，大失所望。 李亚东岂能不知道他们心里在想什么，可他其实并不懂股市啊，也就记得几次大事件罢了，佯装着苦口婆心的说道：“你们如果一直对我抱有想法，那样是永远成长不起来的，反而会形成依赖，要学会自己分析行情，相信自己可以办到。” 他都这样说了，何诗涵与罗叔还能怎样，也只能一脸悻悻的点头答应下来。 对于这支五人小团队，李亚东其实并未指望他们能赚多少钱，更多的是“养兵”的想法，这支团队平时或许没什么用，但一到紧要关口，股灾、金融危机，或是将来收购上市公司的时候，就能派上大用场。 “至于地产公司这边……” 说着，李亚东扭头望向黄德平和杰克。 “你们的工作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德平你还是负责对外，努力物色好的物业，铜锣湾那处写字楼，尽快拿下。另外，将来物业逐渐增加，也要培养一些好的管理者。我对地产公司的要求是，明年旗下至少有三处好物业，并且妥善运营好。” “是，老板。”比起其他人，黄德平的士气明显更高涨，他现在备受老板看重，从一个一无所有的人，瞬间变成一家地产公司总经理，只感觉全身都憋足了劲儿，想要大展身手一番。 “至于杰克这边，你的主要工作是对内，大楼的管理，租金收取，包括对外营销，琐事实在不少，配合好德平。” “好的，老板。”杰克点头，这与他以前的工作基本相当，已经显得轻车熟路。 一场会议开到下午一点才结束，陪众人一起吃了个饭后，李亚东便火急火燎的驱车往家赶。 因为半个小时前，他接到了阿龙的电话，田三石和蒋腾飞一帮人已经接到，目前正在返回别墅的路上。 第三百一十六章 报仇雪恨 太平山，李家别墅。 此次从大陆过来的人着实不少，一共十二名，都是公司创立至今，一直兢兢业业的骨干成员。 这样免费出国旅游、体验资本主义社会腐朽的机会，没人愿意错过。 公司那边，也只能交给一帮新兵蛋子去打理，好在经过两三年时间的发展，公司业务基本已经上了轨道，来之前田磊和蒋腾飞也都做好了安排，只要按照他们交待的去办，出不了什么岔子。 “啧啧……这么大的房子，东哥可真会享受啊。” “可不是，这得花多少钱啊？” “看来老板在香港也没闲着呢，只怕做的买卖不比在京城小。” “那还用说，就这样的房子，没个三五十万，肯定建不起来。” “……” 一帮人从齐家兄弟特地租用的大巴车上下来后，如同刘姥姥进了大观园，这边瞅瞅，那边瞅瞅，只感觉眼神不够用。 他们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气派的房子，这样的房子要是放在京城，怕是只有中央首长才够资格住。 “阿龙，这房子东哥花多少钱买的？真好，等我有钱了，也想搞一套。”蒋腾飞拉住忙着帮他们拿行李的阿龙问道。 “这个……具体我也不清楚。”阿龙笑了笑，挠着脑壳回道：“好像……花了一千多万吧。” “多少？！” 此言一出，别说蒋腾飞吓得打了个激灵，就连一旁比他更有钱的田磊，还有其他人，皆是面面相觑。 一千多万啊！ 就算是港币，那也不得了啊！ 东哥居然已经这么有钱了？ 他们对于李亚东在香港的事情，知道的很有限，饶是田磊和蒋腾飞二人，也仅仅知晓他在香港买了一处房子，开了一家电影公司，中间拍戏钱不够，还打电话回京，让他们又筹了三十万。 这才多久的事情啊，感觉就像昨天发生的一样，才几个月不见，怎么突然翻天覆地了？ “阿龙，你跟我讲老实话，东哥在香港都干嘛了？”蒋腾飞拽着阿龙问。 对于他，阿龙多少还是有些敬重的，毕竟也是曾经的大哥。 “其实也没干太多事，主要就是开公司拍电影，哦对了，中间还炒了一段时间股票，就这些。” “股票？”蒋腾飞诧异。 心想这是什么鬼东西，难道很好赚？ “这个我知道。”这时，一旁的田磊接话道：“魔都那边已经有了，什么小飞乐，一张五十块，好多人排队买。” “什么玩意儿，用的还是吃的？”蒋腾飞追问。 “……”田磊一脸黑线，拍着脑门道：“就一张纸，你当它用的好了。” 虽然还是没搞懂到底是什么鬼，但毫无疑问，众人都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东哥在香港混得很好，比他们想象中的都好。 果然是金子到哪里都会发光。 进入别墅后，一帮人土鳖进城的模样，算是显露无疑，看见什么都感觉新鲜，这里瞧瞧，那里摸摸，嘴巴里还啧啧不止。 弄得原本准备接待客人的江奶奶和黄夫人，有点不知所措。她们还是头一次遇到这么多大陆同胞。 “大家……要不先喝点水吧，一路舟车劳顿。”黄夫人操着普通话，笑着说。 便和江奶奶端出一碗碗早就熬好的糖水，还有一些精致的糕点。 这些都是李亚东提前吩咐准备的，知道他们今天会到。 就比如巧克力慕斯这种东西，内地有或许有，但一般人只怕吃不到。 “我去……这难道是传说中的鱼翅？” 蒋腾飞端着一碗糖水，原以为人家说喝水，就真的是喝水，才发现所谓的“水”，里面的料还真不少，拿起小汤匙一舀，诧异道。 “对，冰糖鱼翅羹。”黄夫人笑着点头。 “东哥这……也太了吧。”蒋腾飞瞪着眼珠子感慨了一句。 话虽这样说，可嘴巴却没闲着，三两口就将一碗鱼翅羹喝完，然后意犹未尽的望向黄夫人，“还有吗？” 这样的好东西，人生头一次尝鲜，据说大补的很，好容易逮到一次机会，不得多蹭两碗？ “哦……有有。”黄夫人知道这些人跟李先生关系匪浅，伺候起来毫不含糊，赶忙接过碗，又跑回厨房给他盛了一碗。 相对于蒋腾飞而言，其他人就要含蓄得多，穿着一件绿军褂子，走进这样的房子，总感觉腿肚子都在打颤。 蒋腾飞却是不理会他们，矜持个蛋蛋，错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 怎么，你矜持一下就显得自己很有涵养了？ 见你的大头鬼去吧。 反正他是不管，一连干了三碗。 门外突然传来轰鸣声，众人纷纷起身，透过巨大的玻璃窗向外看。 “是东哥回来了。”齐虎笑着说。 一听这话，众人顿时涌向门外。 一辆黑色的虎头奔在旁边的空地上停下，那明亮的车标，光可鉴人的漆面，晃得人眼睛都疼。 “我去……老田，这车可甩你那辆十里地不止啊。”蒋腾飞留着哈喇子说道。 “这不是废话吗？”田磊白眼一翻，“我那就是一辆国产车，这可是大奔！” 大奔蒋腾飞还是知道的，他也时常往南方跑，街头上虽然不是很多，但总归也有幸见过几辆。 可这还是头一次如此近距离的观摩，于是二话不说，走上前去。 不待李亚东下车，就打开副驾驶这边的车门，坐了上去。 也不知道俩人在车里说了些什么，最后只有李亚东苦笑着下车，而透过前挡风玻璃，就见蒋腾飞在车厢里左瞧右看，四处抚摸，好像对象是个小姑娘一样。 “东哥……” 众人齐刷刷地打招呼。 “嗯。”李亚东笑着点头，左右瞅了几眼，“都来了，也好，这次就带你们在香港好好玩几天。” 因为众人过关之前已经吃过饭，所以午饭李亚东就没再准备，下午让他们在别墅里玩了玩，还交代江奶奶和黄夫人收拾房间，好在别墅空间够大，哪怕再来一倍的人，挤挤也能住下。 倒是把江奶奶和黄夫人累得不轻，幸好小黄牛下午回来得早，多个人手，分担了不少压力。 蒋腾飞一看见小黄牛的时候，眼神儿就情不自禁的一亮，“东哥，谁啊？” 而杵在一旁的齐虎，则是莫名的一阵紧张。 要是飞哥看上媛媛妹妹，那他八成是没戏了。 他自认没有飞哥长得帅，也没飞哥有钱，关键是，飞哥和东哥俩人的关系…… “我认的干妹妹。”李亚东递给他一个警告的眼神，“你小子可别打什么歪主意，人家是好姑娘，禁不起你祸害。” 蒋腾飞在这方面的品性，李亚东多少有所耳闻，手里有了点钱后，再也不是以前的纯情少年，身边的妹子就没断过。 想想也是，要钱有钱，要身份有身份，模样也不差，又是五道口扛把子，附近大学又多，似乎不祸害几个，有点对不起人的意思。 但他祸害别人李亚东管不着，祸害自己身边的人，那是万万不行的。 听他这么一说后，一旁的齐虎长出口气。 而蒋腾飞则是讪讪一笑，“东哥，说什么呢，我就问问，问问……再说了，我是那种人吗？” “是不是你自己心里清楚，别以为我不再京城，你的那点破事就不知道。” “……” 蒋腾飞一脸悻悻，继而赶紧远遁，来到田磊身旁，“老田同志，你给我出来。” “干嘛？”田磊不明所以。 讲老实话，这些破事还真不是他说的，李亚东的眼线，又岂止他一个？ “老子要跟你单挑！” “……” 临近黄昏，李亚东叫来田三石和蒋腾飞。 “晚上想吃点什么？” 他没让江奶奶做饭，打算带这帮苦了一辈子的兄弟们，出去吃香的喝辣的，开开眼界。 “东哥，这个你拿主意，我们哪知道香港有什么好吃的。”田磊讪讪笑道。 “是啊。”蒋腾飞也点头，建议道：“最好搞点地方特色，咱们没吃过的好玩意儿。” “没吃过的……”李亚东思忖少许后，道：“要不……带你们去吃西餐，日式料理也可以？” “鬼子的？”蒋腾飞问。 “对。” “奶奶个熊，也可以啊，让小鬼子把爷爷们伺候好。”蒋腾飞转着眼珠子说，忽然想到什么，不由问道：“对了，东哥，有女的吗？” 李亚东瞟了他一眼，道：“干嘛？” “你说干嘛，现在是和平年代，又不能真的动刀动枪，把鬼子的女人给祸害几个啊，权当报仇雪恨！”蒋腾飞咬牙切齿道。 “是不是啊……”李亚东感觉有些好笑，你还别说，上辈子在那个各种枫、各种空，比较流行的年代，他也生出过这种想法。 当然，最终肯定没能如愿。 于是打趣着说道：“你要真有这个胆量，我满足你，到时别犯怂就行，非但没有报仇雪恨，还丢了咱们中国人的脸。” “那不能够！”蒋腾飞拍着胸脯道：“看我不怕她们蹂躏得死去活来！” “不是……”这时，一旁半晌没发言的田磊插话道：“你们俩个……这是在公然讨论进窑子的问题吗？” “进你妹……”李亚东没好气道，“这家伙不是要报仇雪恨嘛，满腔热血，岂能不满足？怎么，要不要给你也找一个，一对也行啊？” 田磊讪讪一笑，刚准备拒绝，忽然想到什么，弱弱的问，“香港真有日苯女人？” “你这不是废话吗？一抓一大把。” 田磊狠狠地吞咽了一口唾沫，表情挣扎少许后，苦笑摇头，“算了，这样不好。” “怂货。”蒋腾飞双手环胸，不屑道。 第三百一十七章 还是怂了 八十年代的香港朝气蓬勃，人均gdp在整个亚洲可以排进前三，吸引了很多淘金者慕名而来。 在这里，你大概可以见到来自于全世界各地的人，日苯人，自然也不在话下。 李亚东记得铜锣湾就有一家什么酒屋，吴志熊曾带他去过一次，还是不太正规的那种。 鉴于蒋腾飞这小子强烈要求，那么就满足他好了。 只希望他不要临时掉链子才好。 出发之前李亚东给吴志熊打了个电话，让他帮忙订了个包厢。 一行人坐着大巴车赶到时，天色已经全部暗下来，附近街道上人流不息，头顶上霓虹招牌闪烁不止。 这让长期生活在内地，见惯了晚上八点以后，街道两旁的店铺基本打烊的一帮人，感觉十分新鲜。 李亚东率先走了进去，一位面容姣好、身着和服的女人，笑着迎了上来。 她倒是会说一口流利的粤语，也不知道真是日苯人，还是为了迎合酒屋的形象，才特地穿的这身衣服。 这女人原来望着李亚东身后一群打扮老土的同伴，还情不自禁的蹙起眉头，但一听是吴老大订的包厢，眉头顿时舒展开来，热情的在前面带路，引导他们前往包厢。 “天字号”包厢，这家酒屋档次最高的一间。 倒不是李亚东的意思，他甚至压根不知道这家酒屋有这么豪华的一间包厢，而是吴志熊自行安排的。 过去是李亚东要抱吴志熊的大腿，现在基本上是反过来了，吴志熊把他这位亿万富翁的大腿，可谓抱得紧紧的，毕竟养小弟也是要钱的。 “李生，你是菜单，还请过目。” 等到众人在包厢里的榻榻米上坐下后，约莫身份是经理的女人，亲自取来菜单，跪坐在李亚东身旁，恭敬的双手呈上。 “你们来？”李亚东却是没接，笑着望向其他人。 “不不……还是东哥你来。” “是啊，你来就好，我们都不挑食。” 第一次来这种高端场所，大家都显得很拘谨，之前在大巴上许下的豪言壮语，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就连蒋腾飞，也好像被人捏住了脖子一样，老半天憋出一个响屁。 李亚东也懒得看，吩咐道：“有什么特色菜品尽管上，让我这帮兄弟们吃好喝好。” “好的，李生，一定让客人们满意，我这就去安排。” 说着，女经理躬身退出包厢。 等她走了后，包厢里的气氛才活络起来。 “我去……刚才那女的真是日苯人？” “八成错不了，不是日苯人能穿这种衣服？我刚才一路走来看了看，像她这样打扮的女人还真不少。” “这么说……咱们真进了鬼子窝？” “那可不？兄弟们，都打起精神来，今天咱们可是来当爷的，千万别怂。” “那不能够！” 李亚东望着这帮马后炮，感觉有些好笑，之前在公交车上，好几个家伙可是夸下海口了，今天一定要祸害几个日苯妞。 不大会儿功夫，包厢外传来敲门声，继而房门被推开，陆续开始有身着和服的女人走进来上菜。 但凡她们一进来，刚才还在叫嚣的一帮人，顿时没了声音，也真是够了…… 约莫一刻钟的样子，精致的长条桌上，酒菜摆了一大桌，之前那位女经理，又躬身来到李亚东身旁，告知菜品全部上齐。 “李生，吴老大还有一些其他安排，请问，现在要开始吗？” 所谓的“其他安排”，李亚东自然知晓，就是他让吴志熊弄的，笑了笑，回道：“可以。” 等女经理离开后，李亚东望向底下一帮大快朵颐的家伙，拍拍手道：“行了，别光顾着吃，好戏正式开始，说好的，千万别怂。” 听他这么一说，众人纷纷放下碗筷，你看我，我看你，明显显得有些小紧张。 很快，木框门被推开，一大排和服美女，足有十几位，迈着小碎步走进。 “这……”一般人顿时傻眼了。 这些和服女人，跟之前的那些明显不同，身上衣服的布料很单薄，露着大长腿，齐刷刷的站成一旁，晃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好了，都别傻站着，找地方坐，照顾好我这帮兄弟们。”李亚东呵呵笑道。 “哈依！” 她们倒也听得懂简单的粤语，异口同声的应了一声后，各自找空隙坐下，每个男人身边一个。 她们刻意的坐得很近，弄得一帮大老爷们儿身体绷直，下意识的想要挪动屁股，却又想起那句“不能怂”的誓言，也只能红着脸死撑着。 日苯的性观念向来开放，甚至将其作为一个产业，所以日苯女人大多都很开放，更别提出来做陪酒的这些。 一坐下后，根本就不用人吩咐，殷勤的开始给客人倒酒夹菜，白嫩的小手总是闲不下来，下意识的这里摸摸，那里摸摸。 反观蒋腾飞这帮家伙，之前叫嚣得一个比一个凶，这会儿却跟个木头桩子一样，坐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 “你们……这帮家伙。”李亚东无奈的叹了口气，“还能不能行？” 这场景根本就不是他们来喝花酒，玩日苯妞，而是日苯妞，玩他们。 看得李亚东一阵火大。 他身旁也有一个日本妞，还是脸蛋最出众的一个，一样像只树懒一样的挂在他身上，他倒没什么其他心思，但叫个陪酒小姐，生意场上多正常的事情，至少搞得好像如临大敌一样吗？ 还报仇雪恨，报你妹。 “蒋腾飞？” “啊。”蒋腾飞今天中了头彩，坐在他旁边的那妞特别放得开，一直抓着他的手，往自己胸口里放，肩上的和服都掉到腰上来了。 此刻坐在那里一动不敢动，人家喂他一口菜，他就乖乖吃一口，人家灌他一杯酒，他就乖乖喝一口，整个就一提线木偶，一张脸涨得通红，任人家摆弄。 “啊你妹，之前那些信誓旦旦的话呢？”李亚东没好气道。 “不是啊……东哥，这妞……也太奔放了，我有点……”蒋腾飞欲哭无泪。 他习惯于那种一脸娇羞，不怎么放得开，需要他来慢慢调教的那种，像这种直接就一个劲儿往身上蹭的，实在有点吃不消。 “……” 李亚东知道再说也是无用，这样的阵仗，无疑将这帮家伙给吓到了。 这还是日苯妞，要换成西方那边的洋妞，只怕得一个个的起身就跑。 这个年代的中国太过保守，不同化之间隔阂，肯定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消融的。 不过不管怎样，这帮家伙晚上还是爽了一把，这种艳福，这辈子恐怕都没享受过。 …… 接下来的几天，李亚东便带着他们四处游玩，逛商场、看电影，吃香的喝辣的，还租了条游艇，带着他们出海逛了一圈。 爽得他们一个个的都舍不得走。 不过，天下无不散的宴席，他们的通关证，只有一个礼拜。 临行的前一天，李亚东带着他们来到东方红大厦。 “我去……东哥，这栋大楼是你的？” 众人从大巴车上下来，还没进门，蒋腾飞便仰着头，不敢置信道。 其他人也一样，一个个的抬头望着天，心里默默地数着楼层。 “是啊。”李亚东呵呵一笑，“怎么样，还算气派吧？” “何止气派？”蒋腾飞吞咽着口水，忽然想到什么，弱弱道：“咱们京城里的公司，可还是小平房呢。” “放心吧。”李亚东哈哈一笑，拍着他的肩膀说道：“用不了多久，你们一样可以搬进这样的大厦。” “真的？” 不光是蒋腾飞，在场所有人，一听这话后，纷纷眼前一亮。 李亚东目光扫视过他们，道：“当然。” 他今天之所以带这帮京城公司的元老们，来东方红大厦，就是想趁着大家都在，要把内地公司未来的发展，给规划一下。 毕竟他年底不打算再回京。 “走吧，先带你们进去参观参观，然后咱们开个会。” 李亚东带着他们乘坐电梯，搁几个楼层便下去打量一下，让他们见识了一下现代化办公的场景。 逛了足足两个小时，才把他们带到了顶层的总裁办公室，或是说总裁私人娱乐会所，更恰当一些。 众人哪里能想到，在这幢大厦里，居然还有这样的私人空间。 见过的，没见过的娱乐设施，可谓应有尽有，简直就是人间天堂一样。 “东哥，你这……也忒会享受了吧？” “是啊，这地方比你那处别墅还奢侈啊！” “这哪里是办公室啊，简直可以在这里安家了。” 李亚东笑了笑，解释道：“可不是我弄的，是以前业主搞的，我买来就是这样。行了，不说这个，都过来吧，谈点正事。” 说着，便将他们带到一间金碧辉煌的小型会议室。 等到众人各自找地方坐好后，李亚东开口道：“我已经得到消息，大概开年后不久，国家就会开放私营企业经营，这也就意味着，我们以后的生意将完全合法，不用再弄什么挂靠，也不用再畏手畏脚。” “嗯，这个消息我也听说过。”田磊点头，他平时有看报纸的习惯，比较关心国家大事。 “那东哥，你的意思……”蒋腾飞问。 “我的意思是，既然开公司合法了，咱们就不再小打小闹，顺应政策，把生意给做大！” 听他这么一讲，底下众人顿时打起精神，皆是眼神明亮。 第三百一十八章 内地公司的转型 国家开放私营企业经营，这肯定是好事，莫大的机遇。 但同时，这一政策一旦开放，市场竞争的压力，也将成倍增加。 京城里的“一帆风顺”两家公司，现阶段基本没有什么竞争对手，因为这种打擦边球的行为，并非很多人都敢触碰。 更多倒爷，即便有钱，还是在暗中捣鼓，很少有人愿意走到明面上来开公司。 因为这存在很大风险，李亚东的“一帆风顺”两家公司，之所以发展了两三年，一直相安无事，除了他的大方向把控、经营的货物大多是京城没有的，不与地方国企直接形成竞争外，也得益于五道口鸟不生蛋的地理位置。 否则他如果把公司开在东城、朝阳那边的繁华商业街上，麻烦的事情估计会有不少。 私营企业一旦合法，不难想象，十亿人民九亿倒中的那九亿人民，将会有多少走向台面。 在政策合法化的趋势下，以前不敢做的事情，大家没了顾忌，纷纷照样学样，他们这种南北倒货的模式，也不是什么秘密。 如此一来，生意能有好？ 所以政策变化，我们也要跟着变化，墨守成规，将会死得很惨。 李亚东将这些道理讲给众人一听后，大家纷纷蹙起眉头，毫无疑问，他说得很对。 他们手头上的一些大经销商、大倒爷，其实对于他们的经营模式一清二楚，一旦政策放开，他们不可能再去做二道贩子，谁都想拿到最便宜的货源，以他们的销量，完全有资格找工厂直接合作，自己组建公司。 “那东哥，你说怎么办，难道生意不做了？”蒋腾飞蹙眉询问，他的服装公司才刚形成规模呢。 “做，当然是要做的。”李亚东看了他一眼，笑了笑，“不过，我们以后不再从南方倒货，而是……从国外。” “啥？”众人大惊，都显得有点不敢置信。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全都有点怂，这种买卖可没人有把握能做成。 你想想啊，他们在场十二人，也就田磊能飙两句蹩足的英语，还是特别简单的那种。 首先语言就不通，这生意还怎么做？ 再加上让他们跑到国外进货，恕他们实在没那个胆子啊。 李亚东知道他们会错了意，解释道：“放心吧，不用你们跑到国外进货，货源的渠道，我这边会有安排，你们的工作还是跟以前一样，若说区别，倒也有。那就是以前咱们只做京城的生意，而今后，咱们将放眼全国！” “……摊子铺这么大？”众人面面相觑。 “必须的嘛。”李亚东呵呵一笑。 “东哥，那我们具体卖什么？”小猛询问。 “什么都卖，真要归纳一下的话，那就是卖高端货！” 这件事情李亚东琢磨了有一阵儿，他为什么会入股迪生创建？ 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在布局国内市场。 迪生创建是目前香港最大的零售集团，主营方向，就是各种高端奢侈品。 诸如v、gu、爱马仕、范思哲等，一系列的奢侈品暂且不提，以国内目前的经济环境，没几个人能消费得起。 但高端玩意儿…… 在这个年代，但凡能打进香港市场的国际服装、钟表、家具、箱包，也别管什么品牌，拿到国内，都算是高端货。 这些品牌的东西，也并非所有的都很贵，有一部分，譬如一个包包，买到一千港币，折合人民币其实也就五六百块钱，一台寸黑白电视机的价格，而一九八八年，电视机在国内一线城市的普及率，至少有七成以上。 所以，中国人也并非如外媒报道的那样，连饭都吃不起。 那些不实的报道，有很大程度的诋毁与鄙视的成份在。 李亚东的计划就是，先弄一些中国一部分富人能消费得起的高端货，进入市场，最好能签下中国代理权。 这样不说赚多少钱，养活公司应该不成问题。 未来中国的经济发展有多快，这个世界上，没人比他更清楚。 只要等国内经济有了一个显著提升，品牌消费观念稍稍成型，他便开始大肆签代理权。 什么阿迪、耐克，欧米茄、劳力士，甚至是v、gu，只要能签下的，一个都不放过。 没错，他要走潘笛生的路线。 他觉得挺好，国人对于品牌的狂热与执着，他这个过来人最清楚不过。 而将这些品牌签下来后，他便可以在全国各大商场，布置门店。 当然，也可以出售区域代理权。 他要打造一个中国大陆的迪生创建，而此计划一旦成型，背靠着十几亿人口的大市场，未来这个集团有多赚钱，天知道？ 而且他觉得，他在这个年代去签一些国际品牌的中国代理权，成功率还是很高的。 因为此时的中国市场对于高端奢侈品牌们来说，完全就是一片荒芜之地，他们甚至连自己开拓的想法都没有，既然有人愿意帮他们去拓荒，何乐而不为？ 苍蝇再小也是肉啊，有总比没有好。 他也有优势，作为迪生创建的第二大股东，找些此方面的人才与资源不成问题，也可以利用他们的物流渠道。 且这样的一个身份，也足以让那些国际品牌商们，认识到他的实力，谈判起来，将会事半功倍。 退一万步说，即便现在做高端品牌卖不动，他也赔得起，熬呗，熬到中国经济腾飞后，你能想象一个劳力士中国总代理，一年能赚多少钱吗？ 李亚东将他的思路，详细向在座众人阐明之后，大家表情各异。 “东哥，一个包包买一千多，一个沙发卖三四千……真的有人买吗？”有人弱弱询问。 李亚东笑了笑，“不如你问一下旁边的田经理，问问他舍不舍得给邱姑娘买个一千块的包包。” 田磊目前的身家有几十万，在大陆来说，算得上一个名副其实的富人。 那人下意识的望向田磊，田磊呵呵一笑，“她要真的喜欢，那我肯定还是会买的。” 这时，蒋腾飞接话道：“别说老田了，一千块的包包，多大点事，东哥你只管进货，货一到，我就先给我妈和我姐一人整一个。” 他虽然不及田磊有钱，但存款几万块也有，消费个几千块，也不算什么伤筋动骨。 在场两个最有钱的人都这样说了，其他穷人理解不透，干脆也就不再说话。 只要有人买就行。 再说了，东哥的主意，什么时候不靠谱过？ “那就这么定了。”李亚东见大家都没什么质疑，一锤定音道：“这件事情的前期准备工作，我会在香港这边组建一支团队，着手办理，你们等着接受货物就行，具体的销售模式，我已经有所规划，到时再跟你们细说。” 会议结束，其他人先离开了会议室，到外面体验这个高档私人会所去了，李亚东将田磊和蒋腾飞留了下来。 “既然要卖高端货，打造品牌零售集团，那么我们现在的公司规模以及环境，肯定不太适合……” 俩人一听这话，皆是眼前一亮。 蒋腾飞忙不迭的询问，“要盖楼房？” “错，不是盖楼房，而是建大厦。”李亚东呵呵一笑。 “建……大厦？”田磊眼珠子一瞪，跺了跺脚，示意道：“建成这样的？” “差不多吧。”李亚东笑了笑。 “计划建一个综合型大厦，下面几层做卖场、超市，上面的便是办公区域，我们自己利用几层，其他的……等私营企业开放经营后，办公司的肯定不少，估计工商所的营业执照都不够用，可以租赁给其他开公司的人。” “好主意！”田磊竖起大拇指。 “是啊。”蒋腾飞也附和道：“这样不光咱们自己的办公环境解决了，还能收租，多好。” “不光如此。”李亚东笑着说，“底下做商场的话，我们就可以打造品牌专柜，在自己的公司就能卖东西，方便得很。” “对！”田磊和蒋腾飞相视一笑，也不知道东哥这脑壳里成日在想什么，怎么就这么多好点子呢。 “所以把你们留下来就是为了这件事情，要建大厦，首先自然得有一块好地皮。这块地皮得你们去物色，我的要求只有一个，地段一定要好，可以考虑在王府井那一片选择，重点是要跟政府交涉好。” “规模呢？”田磊追问。 “自然是越大越好，就看你们能拿下多大一块的地皮，你们拿下的地皮越大，将来公司的规模就越大。” 李亚东心知肚明，那一片区域将是日后京城最繁华的商业街，他不怕建出京城第一高楼，只要他们能拿下适用的地皮。 “东哥，听你这口气，完全就是不差钱啊，能透露一下吗，你现在到底有多少钱？”蒋腾飞嘿嘿笑道。 李亚东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道：“说出来怕吓到你，所以你还是不要知道了，你只要清楚我有足够的钱，建一座大厦就行。” 蒋腾飞撇撇嘴，一脸悻悻，心说吓我？我是吓大的，你就是亿万富翁，也甭想吓到我！ 他也就是没做过搬砖工，不明白屁股底下的这幢二十八层的大厦，得花多少钱才能建成。 “东哥，放心吧，这件事情交给我们，一回去就着手办，盖大楼的好事，政府方面应该也乐见其成。”田磊点头。 眼下的京城太缺少一些比较气派、能拉高整个城市档次的建筑。 “好，那等你们的消息。” 第三百一十九章 带动乡亲致富 田磊和蒋腾飞一行回了国，时间已至一月下旬，距离过年没剩几天，李亚东也准备收拾收拾回家。 香港这边流行过圣诞，在大多数西方国家，圣诞节都是一年之中最隆重的节日，但对李亚东来说，哪怕他身处香港，也没有去过这些西方传统节日的想法，唯有春节，才能让他不管身处天涯海角，也必须赶回家中过节。 这是一种情结，属于他，也属于所有中国人，无法替代。 花了两天时间采购了一番，又花了一天时间，去公司找兰姐安排了一下过年红包，李亚东便踏上了回国的飞机。 是的，飞机。 在香港买机票很简单，有钱就行。 当然，以他现在香港公司法人的身份，即便在大陆买机票，应该也不难。 齐家兄弟早几天已经与田磊一行，一起回了京城，所以只剩下他一个人。 黄德平驱车将他送到机场，拎着两只大行旅箱，李亚东踏上了飞机。 香港——江城。 飞机的好处显而易见，李亚东当天下午就抵达江城，这次也没有乘坐大巴，而是叫了辆出租车。 司机师傅一听地址后，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我说小伙子，这大过年的，别拿人寻开心好吗，下去下去……” 这年头两百多公里的路程，哪有人舍得坐出租车，巴士又不是没有，有钱也不是这样花的。 “师傅，没拿你寻开心，说个价格吧。”李亚东淡笑着回话。 “真的？”司机师傅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见他衣着光鲜、气度不凡，只怕还真是一个不差钱的主儿。 “真的。” 听他这么一说后，司机师傅不禁心头一喜，这么远的长途，他开了大半年的出租车，还从没遇到过，寻思着你小子既然一定要坐，可就别怪我狮子大开口！ 心里一横，道：“至少两百，不然不能跑，回来我还得放空车。” 他也就是故意往高了报，寻思着对方肯定要还价。 却哪知后座上的年轻人，也不说话，直接就是两张老人头递了过来。 吓得司机师傅一时硬是没敢接。 一百面值的老人头，年前就已问世，但市面上真正流通的，却并不多，在这个江城人均月工资不过五十块的年代，说实话，百元面值的大钞，实在显得有些多余。 像他们这种开出租的，有门驾驶技术，还算正儿八百的高收入人群，每天除了油钱、上缴给公司的费用外，能落个好几块，一个月下来，工资轻松破百，但也从没接过这么大的单，整整两百块！ 要知道这一趟跑下来，除去油钱和上缴的费用外，能顶他平时跑一个月！ “怎么？要是不行的话，我就去找别的车了。” “行行……怎么不行！”司机师傅一个激灵，赶紧将钱抓了过来。 财神爷临门的好事，要是往外送，那就是脑袋有坑。 …… 出租车显然比巴士快上不少，临近县城时，太阳还挂得老高。 接下来的路，司机师傅实在不会走，李亚东就当起了活导航。 当一辆小轿车晃晃悠悠的驶入位于大山中的小村庄时，村民们全被惊动了，这还是他们村里头一次出现小轿车。 小轿车这种西贝玩意儿，就连县里都不多，在乡下见到一辆，不比看到县领导下来视察容易。 村口的路约莫被修缮过，虽然依旧坑坑洼洼，但驶进去已经不成问题，李亚东顿时大喜，要知道后备箱里还有两个大包呢，份量着实不轻。 汽车一路行驶到后山脚下，才停了下来，村里的小屁孩们，便跟在车屁股后面跑，都想多看一眼这西贝货。 李亚东透过车窗，望着一张张冻得红扑扑，却异常淳朴的小脸蛋，扫了眼两旁破破旧旧的房屋，再看了看头顶上居高而建的自家的楼房，心里不禁泛起了一丝异样。 眼下老李家算是过上了舒坦日子，可村里的大多数人家，他当初离开家去往京城读书时是什么样子，现在依然是什么样子，几年时间过去，丝毫没有改变，还是那么的贫乏。 ‘是什么做些改变了。’他心里这样想着。 当初他离家的时候就曾发过誓，倘若有朝一日发了财，一定要让乡亲们都过上好日子。 那一颗颗的鸡蛋，一捧捧的花生，他到现在都记忆犹新。 而此时的他，无疑已经具备了这种能力。 “是李老幺回来了！” 有熊孩子凑到车窗边，朝着里面瞅了瞅，当看清来人后，扯着嗓子大喊道。 像是获知了什么了不得的大新闻，恨不得立马让全村人知道。 “我就说嘛，村里还有谁能坐得起小轿车。”离得稍远一些的大人们得知消息后，纷纷露出了然神情，脸上亦有种淡淡的自豪。 李家老幺，那可是他们整个村的骄傲，平时他们若是走出村子，遇到外村的人，老李家永远是一个绕不过的话题，而一个李家老幺，便足以跟外村人吹嘘一上午。 “乡亲们，新年好啊，我回来了！”李亚东走下汽车，眼神扫视过围观的乡亲们，操着土话问候道。 “真是亚东回来了……” “好小子，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哟，你看这穿着打扮，感觉比县领导还气派呢。” “那可不，没听说嘛，亚东现在可是在国外留学呢，那要一学出来，当个县长还不是妥妥的？” 乡亲们笑脸相迎，纷纷凑上前来，热情的打着招呼。 根本不用李亚东开口，就有两个十六七岁的瘦小伙儿，把从车上卸下来的行李箱扛了起来，帮他往后山上搬。 都是以前喜欢跟在李亚东屁股后面转悠的小屁孩，一转眼间，居然已经变成大人了。 …… 李家老幺回来了，不光老李家的人高兴，对于整个村子而言，那都是一件喜庆事。 家里就胡秀英和李二宝俩人在，其他人都忙活一品鸭脖的生意去了，李亚东将瞪着大眼珠子、一个劲儿的瞅着他、感觉有些面熟，又感觉有些陌生的李二宝，抱在怀里，跟母亲胡秀英简单的寒暄了几句后，门外已经聚集一大棒子人，不得不走出去招待一下。 直接拆了一条红万，又拆了一包牛轧糖，见人就发。 “亚东，跟大伙儿说说呗，国外是个啥样子的？” 众人对这一话题无疑最感兴趣，不管男女老少，个个都瞪大眼珠子。 “国外啊……比咱们要富裕一些，高楼大厦多，有的楼房能有七八十层高……” “哇！” 大家惊呼连连，有点不敢想象。 “汽车也多，马路上全是，上下班的时候还堵，喏，看到咱们村前的这条路没，那要一堵起来，车屁股挨着车屁股，动都动不了……” “天呐！” 众人又一阵惊呼，只感觉这外国人，也太有钱了吧。 李亚东坐在板凳上给他们唠了一下午，若非太阳说落下就落下，根本就没人愿意挪脚，因为这些可以称作是光怪陆离的事情，怎么听都听不够。 晚上李亚军骑着摩托车载着刘金菊回来，他们虽然在县里做买卖，但不管再累再忙，每天都会有人回家，有时候是李冬梅夫妻俩，有时候是他们夫妻，现在家里有两辆摩托车，倒也方便，李亚民一家隔三差五的也会回来。 胡秀英高兴异常，她每年最开心的日子中，肯定有一天会是今天，或是说最争气的小儿子回来的这天。 做了满满一大桌子菜，老李家现在是真不差钱，伙食端出去，怕是乡长都得流口水。 “二宝，能不能行？看了一下午还没认出你叔我？”李亚东发现李二宝坐在他妈怀里，手里拿着一颗棒棒糖，还瞪着迷茫的小眼神儿望着自己，也是气不打一块儿出。 他现在已经可以说话，可就是不理李亚东，你说气人不气人。 “二宝啊，你个傻孩子，这是你小叔啊，去年过年回来给你带了好多好吃的，还有好玩的，不记得了？”刘金菊苦口婆心的给儿子找记忆，忘记谁也不能忘记眼前这位啊。 她心知肚明，只要把这只大腿抱好，儿子这辈子都不用瞅。 她虽然没读过什么书，但眼神儿却不差，每一年见到小叔子，感觉都不一样。 那不是一点点的感觉，而是天壤之别，从头到脚，整个人气质完全不同。 她今年也时常去县里帮忙，有幸见识过几位县领导，就感觉那些人的气质，都顶不上小叔子。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小叔子肯定越混越好，也越来越有钱。 “哦，我好像记起来了……”李二宝眼神一亮，想起好吃的好玩的，他的小脑袋瓜里，总算有了些印象。 “……” 李亚东不由一阵无语，这个小兔崽子，真是气死人不偿命。 “哥，生意怎么样？” 李亚东一边吃着他娘给他夹的一只大鸡腿，一边问道。 “挺好的，听了你的话，今年又开了两家店，我们乡里就有一家，生意都不错。”李亚军呵呵笑道。 他对现在的日子很满意，两口子加起来，每个月都有上千块的营收，外人不知道，他们家早就是万元户了，儿子的奶粉一直没断，家里的伙食也顿顿有肉，这样的幸福日子，以前想都不敢想。 “两家？”李亚东点头，其实就他看来，一年两家店的发展速度，实在太慢，不过他三哥这个人向来没什么野心，能迈出这一步，已经算很难得。 “那鸭厂呢，鸭子的出栏率怎么样，货源能跟上吗？” “你还别说。”李亚军放下碗筷，一本正经的说道：“还真有点跟不上，不然今年应该还能多开一两家店。你想想看，现在四家店，一天至少要卖掉一百多只鸭子，一个月就是三千多只，而鸭子从鸭苗到成鸭，至少要三个月的时间，鸭厂那边一直在扩大规模，今年又建了两排鸭舍，工人实在不敢多请，八个已经是极限，大哥也打了招呼，说就这八个人，宁愿多给工钱，可八个人养了八千多只鸭子，平均一人一千多只，已经相当吃力。” 李亚东点了点头，自然知道他们顾忌什么，眼下政策毕竟还没明朗。 他脑子里捋了捋，渐渐地有了一个计划，决定趁着过年落实一下，彻底把这个生意搞大，不光他家要赚钱，还要带动乡亲们一起致富。 第三百二十章 合作社 昨晚吃饭的时候，李亚东总感觉他娘和三哥两口子，有点神秘兮兮的，像是有什么事瞒着自己一样。 今天一觉睡到中午才起来，发现他四姐李冬梅回来了，丈夫黄国栋也在。 当然，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她四姐整个人胖了一圈，圆鼓鼓的肚子厚棉衣都遮不住。 “姐，你！”李亚东一脸惊喜，还哪里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 四姐李冬梅的人生轨迹，在他的干涉下，已经完全发生改变，接下来的人生会如何，没人能知道。 “嗯。”李冬梅笑着点头，双手抚摸着肚子，脸上已然有了一丝母爱的光辉。 “太好了！”李亚东高兴得直接把她抱了起来，原本想转个圈来着，却被胡秀英一把拉扯住。 “哎呀，你这个毛手毛脚的孩子，咋没个轻重，八个月了，哪能经得起你瞎折腾？” “八个月！”李亚东眼珠子一瞪，下意识的瞟向一旁含笑不语的黄国栋，心想：小子可以吗，倒挺会来事儿。 “那可不？”提起这茬，胡秀英也高兴异常，略显干涩的脸庞上，笑容藏都藏不住，“等你明年过年回来，就能抱上外甥了。” “那不行。”李亚东摇头，“这么大的事情，我不能走啊，得在家里等着孩子生下来。” “这孩子，说什么胡话，还得两个月呢，你能等得起，学校的功课不学了？”胡秀英没好气道。 “……” 她突然提起这个，李亚东倒是无言以对。 该死的学生党！ …… 四姐有了身孕，当然是一件大喜事，但也打乱了李亚东的一些计划，原本还寻思着把他娘带去香港住一阵儿，现在肯定没戏，所以干脆也懒得提。 这天，村长方驼子早饭后溜达了过来，嘴上说是得知李亚东回来，过来看望一下，实际上醉翁之意不在酒，为了什么，李亚东心里很清楚。 自从那年给村里买了几头肉猪过年，这档子事似乎就成了例行公事，这几年他前前后后为村里买的年猪，七八十头总有。 不过，都是便宜了左右邻里，从小看着他长大的一群乡亲们，倒也无碍。 这钱花得他心里舒坦。 所以，方驼子的一脸猪哥相，看起来也就不那么讨厌。 “亚东啊，你看今年……”方驼子坐在小马扎上，叼着一根红万，总感觉这烟的味道不对，可听说得十块钱一包，又实在舍不得扔，只当是自己这个糙人，品不出好烟。 这一点倒是李亚东疏忽了，好久不抽烟，只想着给乡亲们带点好货，却忘了外烟基本都是生烟丝，很多人抽不惯。 “叔，这件事情等会再说，其实我也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一下。”李亚东坐在他旁边，笑着说道。 “哦？”方驼子眼珠子一转，下意识的以为有什么条件，可若说村里还有什么是老李家能看得上眼的，无非也就那点田地，猜想怕是又要盖什么东西吧，胡家大妹子平时也喜欢养些畜生，于是颇为豪爽的回道：“亚东啊，不打紧，有什么事情你尽管说。” “叔，你听说过合作社吗？” “合作社？” 方驼子楞了一下，托着腮帮子反问道：“人民公社？” “不一样。”李亚东摇头，“这个全名叫作农村合作社，跟过去大集体时候的人民公社，还是有很大区别的。简单点来说，就是村集体带头，选个好项目，把村民们动员起来，一起发财致富。” “那敢情好啊！” 方驼子情不自禁的眼前一亮，忽然想到什么，下意识的问道：“大邱庄？” “对！”李亚东笑着点头，“就是类似于大邱庄和华西村那样的模式，把村集体当成一个公司企业去打造，大家拧成一股绳，心往一处看，劲往一处使，没有富不起来的道理。” “公司企业？”方驼子摸了摸没剩几根头发的脑门，感觉一阵大头，他哪懂这些道道。 大邱庄的事迹声名远播，不算什么秘密，早前禹庄主还没进号子的时候，全国各地都在宣传学习大邱庄精神，可为什么见样学样，最后能混上台面的，也只有一个华西村？ 原因很简单，即便是现成的模式摆在眼前，也要有人去引导实施，而我国当下基层干部的能力与化，实在太差。 就譬如方驼子，小学化的水平，除了一手与年代背景息息相关的毛笔字，还能拿得出手外，其他的可以说狗屁不通。 还有比他更不如的。 盲能当上村干部吗？ 在这个年代，答案是肯定的。 这在中国一些偏远的山区里，十分常见，一把手基本都是上了年纪的老头子，很多人大字都不识一个。 无他，因为他们活得更久，辈分更高。 而想让这样的一群人去主导一个合作社，带领村民发财致富，无异于痴人说梦。 实际上，李亚东也没有这个心思，他知道方驼子没这能力，他心里有更合适的人选，之所以跟他谈及此事，是想得到村委会的支持。 如果村委这边唱反调，那这件事情一准成不了。 “对。”李亚东点头，“合作社的性质摊开了讲，其实与公司企业没什么两样。” “这个……”方驼子苦笑道：“亚东啊，你这个想法好是好，可要实施起来，只怕有些难度。你说的这个什么合作社，我们压根就不懂，而且咱们都是种田打土了一辈子的农民，除了种田外，啥也不会啊。” “叔，放心吧，我既然跟你提出来，脑子里肯定琢磨过，一准是能干成的。就想问问你是什么意见，你要愿意搞，我就马上安排，什么事情都不是问题。” “怪不得。”方驼子看了他一眼，有些恍然，就说这小子怎么突然谈起这事，只怕寻思了有一阵儿，思忖少许后，问道：“真能带着大家一起发财？” “那肯定的，这件事的目的就在于此。” 得到他如此肯定的答复，再想想他的能耐，方驼子居高临下的扫视着眼前这个贫瘠的小山村，长叹口气道：“那……就干吧！捅了什么篓子我兜着，都是穷了大半辈子的人，谁不想捞个富贵日子……” 李亚东笑了笑，心想：要的就是你这句话！ 这件事情一旦开干，有些质疑必不可免，前期确实需要有个人顶雷，而这个人，方驼子无疑最合适。 要知道，他可是能让乡长都犯怵的男人。 …… 方驼子空手而来，满载而归。李亚东给了一千块钱，让他置办点年货，分发给村里人。 他原本可以给更多，也不是舍不得，而是担心好事办成坏事，养成了大家不劳而获的习惯。 正所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比起直接给大家发钱，他觉得不如给村里人规划一个好的前景，让大家用自己的劳动，通过双手去创造财富。 这样的钱，想必大家花得也更安心。 而对于李亚东来说，假如村民们都能因此而脱贫致富，也算了却了他的一桩心事。 此事的计划已经在他脑子里，但想要办成，还需要一个人。 一个很关键的领导人。 且这个人必须满足三个条件。 第一，村民们熟悉且信赖。通俗点来说，就是愿意跟着他干。 第二，有一定的化水平。对内要做好群众的思想工作，对外也要搞好政府与社会层面的关系，读懂国家政策。 第三，有吃苦耐劳的精神。最好是不达不目的不罢休那种。 综合这三个条件，李亚东觉得除了他大哥李亚民外，没有更合适的人选。 他大哥高中化水平，退伍军人出身，在国企管理岗位任职将近十个年头。 找遍整个村，都是独一份。 但是，想要说服他大哥从棉花公司离职，可绝对不是容易事。 他心里倒也有第二人选，却是远不及他大哥合适。 那就是张春喜。 这小子同样高中化水平，在县里待了几年，也算见过世面，凑合着勉强可以用。 倘若实在说服不了他大哥，也只能把春喜兄弟给拉回来。 总之，这件事情对于整个村而言，意义重大，无论如何，李亚东都得把它办成。 第三百二十一章 婷婷长大了 张春喜这家伙属于典型的小富即安的类型，一家烤鸭店一直开到现在，也没有扩张的打算。 与他小姨两家人，一起守着这家烤鸭店过活，再加上他哥嫂，每人每年能几千块的收入。 倒也过得滋润。 身上的肥膘越发渐长，李亚东都有点不敢认。 几年前还是一个瘦小伙呢，现在已经有向二师兄看齐的趋势，这还不是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是，他浑不在意，抖着一身肥膘，感觉还挺得意。 按照这种心态，长此以往，不出三十岁，一尊二百斤巨胖，指定是跑不掉的。 “伙计，红烧大肉，再来一份。” 正值午饭点，俩人在县里找了一家还算上档次的餐馆，喝着小酒。 李亚东去年欠了几顿年酒，这小子一直记得，今天说好了他请客，倒也不客气，专挑大菜，弄了满满一桌。 李亚东倒不是怕花钱，只是望着桌面上空荡荡七八个盘子，替他的胃着急。 “我说……你小子悠着点啊，这样吃下去，你想变成猪啊？” 这也就关系铁到一定程度，否则李亚东肯定不会讲。 “你懂个啥？这叫富态，富态懂吗？”张春喜把一块肥膘肉塞进嘴里后，吃得满嘴流油的回道。 李亚东看着都感觉油腻，没好气道：“还是要适当控制一下，人要是太胖，什么病都来了，千万别搞得英年早逝。” “……” 张春喜瞪了他一眼，这大过年的，也就是他，换成旁人的话，非得一巴掌呼过去不可，翻着白眼道：“行了，别说我了，说说你吧，怎么样，香港好玩不，洋妞多吗？” 是不是人一胖了，就会变色？ 李亚东瞥了他一眼，感觉很有可能，老话说得好，饱暖思。 “多不多……那都跟你没关系。还是想想你自己的个人问题吧，我说你也老大不小了，还不准备结婚？” 这家伙上辈子这会儿已经结了婚，连娃都生了，这辈子的人生轨迹被李亚东改变，没当木工，做了老板，却是把以前的媳妇儿给混没了，那姑娘家里很穷，以张家眼下的家业，只怕是看不上。 “家里又不指着我传宗接代，我哥已经把任务完成了，急个啥？”张春喜摆了摆手，满不在乎。 忽然想到什么，诧异话题道：“对了，今年你小子可不能再早走，明天我把二狗子约好，等三天年一过，大家好好聚一聚。” “估计……没戏。”李亚东苦笑。 “又干嘛？！”张春喜怒声道。 这家伙一年到头都见不到人，临到过年都火急火燎的，像话吗。 “当然是有事。”李亚东多少感觉有些不好意思，这些发小们，每逢过年才能见一面，都想与他好好聚聚，可他总没有太多时间。 苏姑娘眼下在国外，特地写信拜托他照看父母，于情于理，他过年也得去苏家探望一下。 “就你事多！”张春喜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然后挥手叫来服务员，“再提一瓶酒来。” 寻思着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今天既然逮到机会，先喝好了再说。 …… 李亚东和张春喜的酒量算是半斤八两，谁也奈何不了谁，一顿饭吃到快下午三点，都已经踩不准直线，所幸没有瘫在大街上。 来到烤鸭店里坐了半晌，灌了几壶茶后，李亚东的脑子才渐渐缓过神儿来。 拒绝了蔡小惠等人邀请他到家中做客的好意，李亚东找了一辆三轮车，来到一品鸭脖的加工作坊。 作坊里只有李春兰和陈月娥俩人在，其他人应该都去了店铺。 “小东啊，你咋上来了，姐正准备晚上回去一趟呢，来，让姐好好看看。咦，这哪里喝的一身酒气？” “是啊，衣服拉链也不拉上，这么冷的天，万一感冒了怎么办？” 一个是姐，一个是大嫂，一人拉着李亚东一只手，都是高兴异常，不停地问个长短。 快要天黑的时候，赵大成和胡等人也从店铺收工回来，见到李亚东后，免不了又是一阵寒暄。 晚上吃饭的时候，李亚东左右一瞧，诧异道：“大嫂，大哥又加班吗？怎么婷婷也不见人？” “唉……你大哥就别提了，一年到头哪天不加班？婷婷这不是马上要高考了嘛，也是天天补课，得八点多才能下课。” “高考啊……” 李亚东这时才想起来，他侄女李婷婷，现在也是大姑娘了，过完这个年，就是整整十八岁。 时间过得还真快。 “是啊，也不知道咋样，这丫头成绩一般，大学怕是不容易考上，前段时间说是要考艺校，听说艺校化课成绩要求低点，你大哥说考虑考虑，也不知道怎么想的。”陈月娥叹着气道。 “大嫂，婷婷要喜欢你就让她考，女孩子嘛，唱歌跳舞挺好的。”李亚东点头，知道这件事情无需他操心，因为婷婷最后肯定能考上。 不过，其实以他现在的眼光来看，婷婷要真想往演艺这条路上发展，完全不必如此麻烦。 为啥？ 因为他自己手里就有一家娱乐公司。 婷婷要条子有条子，要脸蛋有脸蛋，嗓音条件也不错，捧红她还不是简简单单的事情？ 再说了，真论演艺方面的技巧与经验，这个年代内地正规大学的教学质量，恐怕还不及陈家英组建起来的培训团队。 “是啊，我是随便她的，关键还得看你大哥的意思。”陈月娥点头。 李亚东想了想，还是提了一句，“大嫂，要不……把婷婷弄到香港读书也成，那边的教学质量和环境，目前总体来说，肯定要比国内好。” “啊？”陈月娥大惊，“能行？” 别说是她，饭桌上的一圈人，一听这话后，纷纷瞪大眼珠子。 出国留学啊，在这个年代可谓顶了天大事，普通老百姓做梦都不敢想，他们能在这里谈及，是因为老李家有了一个先例。 没人不想自己的孩子接受更好的教育，去往更发达的地方，见识更大的世面，陈月娥也是一样。 “行啊，怎么不行。”李亚东呵呵一笑，“我这一年在香港那边多少也积攒了一些人脉，她如果愿意去的话，可以搞定。” “真的？！” 陈月娥顿时大喜，原本让女儿出国读书，她或许还要犹豫一下，但现在的情况不是不同嘛，她们家有人在那边，女儿的亲叔叔，那还不得照顾得妥妥当当的。 再说了，小东有多能耐，大家伙儿心知肚明。 让婷婷跟着他在一个地方读书，陈月娥那是一百个放心。 等女儿在国外学有所成，再回到国内，那以后的人生，指定又是一番境地。 这个道理即便没读过太多书的陈月娥，心里也捋得清晰。 于是，整个晚饭时间，她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满脑子都是女儿出国读书的事情。 李亚东今晚没打算回去，吃过晚饭后，便跟着陈月娥来到她家。 临近九点，外门响起自行车的铃铛声。 李亚民骑着自行车，载着女儿李婷婷回来了。 他也不知道几点下的班，然后去学校那边接的女儿。让女儿一个人走夜路，他可不放心。 “回了，暖壶有热水，先洗把脸，我去给你们热饭。”陈月娥端起从作坊那边带回来的饭菜，进了厨房。 “小叔叔，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李婷婷瞥见李亚东的那会儿，兴奋异常，书包都来不及脱，冲过来把他的一只胳膊紧紧地拽住，生怕他跑了一样。 “真是长大了。”李亚东低头一看，发现她的头顶都快到自己眼睛了，笑着感慨了一句。 他现在的净身高是，如此来看，李婷婷的身高至少接近一米七，就女孩子来说，着实不算矮。 “什么时候上来的，正准备明后两天抽空回去一趟，在国外那边一切都还好吧？”李亚民打量了弟弟一番，笑着问。 “上午就来了，中午在春喜那边喝的酒。哥，你放心吧，都好。” 陈月娥那边的饭菜很快就热了出来，小饭桌上，李亚民和李婷婷吃着饭，她就和李亚东坐在一旁唠嗑。 忽然想到什么，陈月娥看了丈夫一眼，说道：“亚民啊，小东说……可以把婷婷弄到香港读书。” “啥？” 一听这话后，李亚民还未有所表示，李婷婷这丫头却是差点没跳起来，捧着饭碗，一脸激动的望向李亚东，“小叔叔，这是真的吗？” “真的。”李亚东笑着点头，“我可以帮你弄，关键得看你自己愿不愿意。当然，还得看你爸妈的意思。” “我当然愿意了！”李婷婷兴奋得连饭也顾不上吃，一脸期待的望向父母。 小叔叔什么脾性，她最清楚不过，从小到大从没有骗过她，只要他说行，那肯定能行！ 这也就意味着，现在只要她爸妈肯点头…… 那她就可以出国了！ 出国啊，很多大学生都不敢想的事情，她一个高中生，居然……就有了机会！ “去香港读书？” 李亚民诧异的看了弟弟一眼，他自然也清楚弟弟的性格，只是未曾预料到，弟弟才去香港一年，就有了这样的门路。 “妈，你同意的对吧？”李婷婷都等不急了，忙不迭的望向母亲。 陈月娥笑了笑，“我当然是随你了。” “就知道妈你最好。” 李亚东瞥了这小丫头一眼，还是年龄太小，不知审时度势，话都不会说，明知你妈是个随和性子，根本没什么难度，还多此一举的恭维一句。 好了，现在你妈最好，你爸呢？ 第三百二十二章 婷婷的去留 “爸？” 李婷婷凑到他爸旁边，吊着他的一只胳膊，可怜巴巴的望着他。 李亚民看了女儿一眼，却是没有理会，继而望向弟弟，“小东，去香港读书……应该不太容易吧？” 他心知肚明，这样的事情肯定简单不了，听说这年头出国都很难，更别提去读书，女儿要是像弟弟一样，从大学“升”过去的还好说，但关键她不是，她只是一名高中生，连高考都还有半年时间。 所以，他必须问清楚，想要达成此事，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如果代价过大，甚至会对弟弟造成一些影响，那么，不去也罢。 如同李亚民对李亚东的了解，李亚东对他大哥，同样也很了解，约莫猜到他心里在想什么。 若说一点难度没有，想必他大哥也不会信。 脑子里捋了捋后，笑着回道：“大哥，香港是资本主义社会，追求自由和民主，金钱至上，基本没什么条条框框，想要过去读书其实不难，只要给钱就行。” 李亚东说到这里顿了顿，见他大哥露出了然神情，继续说道：“不过大哥，钱的事情你不必担心，你大概也听说过，大学的生活比较自由，而且课程也不多，我趁着业余时间，做了点买卖，攒了些钱，足够婷婷过去读书。” 他心里清楚，这话一旦说出来，指定又是一顿骂，但没撤，出国读书要花钱这种事情，傻子都知道，他自然不能让他大哥拿钱。 再说了，他又能拿出几个钱？ 所以，干脆就自己主动交代了一些“罪行”。 果不其然，李亚民一听这话，蹙眉道：“你这小子，怎么就是不听劝，多好的出国留学的机会，还去倒腾这些有的没的，我就不信你功课全部都学好了？” “那倒没有……”李亚东讪讪一笑，“但大哥，连教授们都讲了，学习要劳逸结合，光读书也不行，容易把脑子读坏，你也知道我喜欢倒腾小买卖，就权当放松身心。” “行，你现在是有大学问的人，我说不过你。”李亚民没好气道。 时至今日，弟弟的成就摆在这里，他倒也不会真的去生他的气，内心中除了自豪，再无其他。 或许……他说得是对的呢？ 劳逸结合，听着挺有道理，他们在工厂上班，有时候一个劲儿的埋头苦干，效率也不高，适当地放松一下，确实有些好处。 忽然想到什么，不由问道：“具体要多少钱？” “这个……”李亚东犹豫了一下，数目还真的不太好编。 他在心里估算了一下，真要把婷婷弄过去读书，内地的成绩肯定不作数，所以高考考不考其实都一样，得走后门，几十万肯定是少不了的。 但这个数字他敢说出来吗？ 非得把他大哥大嫂吓坏不可。 “其实……也还好了，读个四年制大学，学杂费，生活费什么的加起来，十来万应该够了，一年也就两三万。” 说少了也不行，那样太假。 “一年两三万？”李亚民一听这话后，倒是没太怀疑，可表情，却是显得十分凝重。 他又如何不知道，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别人求都求不来，也就是他弟弟现在在那边，有这个渠道。 可一年两三万，无疑不是一笔小数目，他的工资一年加起来都不足一千块，若非老婆现在挣得多，一年有个四五千块，这个心思是根本不敢想的。 “大哥，我说了，钱的事情你别担心，香港那边的买卖好做，实不相瞒，我已经攒了十几万，完全足够了。” “什么，你已经攒了十几万？！” 李亚民诧异，别说是他，就连陈月娥和李婷婷，都眼珠子瞪得大大的。 现在全国各地都在争做万元户，而他们老李家，居然已经出了一个十万元户！ “啊……” 李亚东讪讪一笑，知道他大哥是个什么性格，劝说道：“哥，这可不是小事，关系到婷婷以后一辈子的路，你想想看，将来一个留洋大学生的名头，得多金贵？咱们就不要分得这么清楚了。” 李亚民沉默不语，要按他以往的性格，绝对不会向弟弟拿钱，之所以没有直接拒绝，就是因为已经考虑到这些事情。 女儿，是他这辈子最不可辜负的人。 陈月娥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的劝说了一句，“是啊，亚民，我觉得小东说得有道理。咱们可以先问小东借啊，等以后有钱了再还。” 李婷婷噘着嘴，也不说话，可怜巴巴的望着自己的一根筋老爸。 她也并非不懂事，要是家里真的拿不出来钱，她肯定不会强求，但现在小叔叔说他有钱…… 那她就有点搞不懂她爸的想法，此刻真想嚎一嗓子：喂，老爹，你跟小叔叔可是亲兄弟呢，别这么见外好吗？ “爸……”她终究没能忍住，他爸的固执劲儿，她也不是见识一次两次了，弱弱道：“大不了我跟小叔叔借，等我以后学出来了自己还。” 李亚民没好气的瞪了女儿一眼，“行了，吃好了没，吃好了就睡觉去，明天还要上课。” “哦……” 李婷婷一脸悻悻的回了房，却没有睡觉，房门半掩，躲在门后面蹑手蹑脚的竖起耳朵。 “小东啊，你跟哥讲老实话，真攒了这么多钱？” “真有！”李亚东苦笑点头。 十几万人民币，不过他银行存款的一个零头，如今却在这里被人逼问有没有，也是有些醉了。 可若是直接告诉家人，自己现在已经是亿万富翁，也万万行不通。 一来怕他们的小心肝受不了。 二来，也不好交代钱的来源。 毕竟，为了赚取这份家业，他可真的没怎么好好学习。 “那……算哥借你的。” 蓦然听到这句话，李亚东差点没喜极而泣。 真心不容易啊！ “哥，别说得这么见外，婷婷也是我的侄女，钱的事情你真的别太放在心上。” “嗯。”李亚民点头。 可一秒，又突然来了一句，“你大哥我是没用，半辈子也没存下什么钱，家里还有些积蓄，都是你大嫂这两年攒的，你看什么时候把婷婷带过去，到时都拿给你，不够的你先垫上，记笔账。” “……” 李亚东不由一阵无语，也不做声，点了点头，算作回应，心说你是老大你说了算。 “小东，是开年就走，还是明年？”这时，一旁的陈月娥问道。 “这个……就得看你们的意思了，实话说，内地的高考分数在香港那边没用，过去我就直接安排她进大学，在香港那边插班生很常见，如果她愿意读艺术专业，那就更简单，像这种专业得看天赋，技巧还是其次，我觉得婷婷天赋很不错。” “那……”陈月娥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想是想让女儿出国深造，可如果说马上就走，又有点舍不得。 “那就过完年直接去！”李亚民咬咬牙道。 女儿的学习成绩他是了解的，相当的一般，常规大学没戏，哪怕有些小才艺，艺术内院校也很悬。 而且，她的志向本不在化课方面，既然如此，再待在县里的学校，也注定学不到什么，还不如让她早点过去那边，学她感兴趣的东西。 “那好吧。”陈月娥叹了口气，约莫有些了解丈夫的想法。 “也好。”李亚东点头。 而此时，不远处半掩着的房门后面，李婷婷激动得满脸通红，举起小粉拳，“噢耶”了一声。 …… 陈月娥收拾碗筷进了厨房，只剩李亚东和李亚民俩人坐在饭桌上喝茶。 “哥，其实我今天过来……是想跟你说件事。” “哦？”李亚民诧异，“不是婷婷的事？” “不是。”李亚东摇头，“这是之前在作坊吃饭时，临时聊起来的。” “你说。” “我计划在村里搞个农村合作社……” 说着，李亚东便将自己的计划，完完整整的讲了一遍。 李亚民耐心听着，眼神越发明亮。 好半晌后，李亚东终于讲完，李亚民问道：“这样干……符合党的政策吗？” “哥，绝对符合啊，大邱庄的事情你难道没听说过吗，前两年报纸上铺垫盖地都是，也就这两年那个禹庄主走飘了，公然跟党对着干，进了号子，报道才少了很多。但毫无疑问，大邱庄的模式，百分之百是国家倡导的。”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然后继续说道：“哥，还有一件事，不知你听说过没有，国家正在拟定《私营企业暂行条例》，年后不久就会出台。这也就意味着，党和国家已经承认了私营企业的合法性，只要这玩意儿一出来，咱们家的那个一品鸭脖，就正儿八百的合法了，再也没人敢说三道四，我们刚好也可以顺应国家政策，趁势做强做大。” “国家开放私营经济？”李亚民大惊，“这事你从哪里听说的？” 显然，他并不知情。 想想也是，中央目前还在拟定中，若说京城市民有所耳闻，还合乎情理，卾省距离京城十万八千里，而他们这里又是六七线的小县城，消息哪有那么灵通。 “哥，相信我，千真万确的事，我在北大读书的时候，结识了一位机关干部，京城饮料三厂的厂长，而且他还有另一个身份，中央人大代表，我俩有电话往来，是他告诉我的，绝对不会错。” “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啊！”李亚民瞪着眼珠子说。 他决定明天回棉花公司好好打听一下，这样的大事情，上面的领导不可能半点风声没收到。 毫不夸大的说，国家一旦开放私营经济，整个中国都会变个模样。 “哥，的确是大事，但也是大势所趋，国家政策如此……我的意思是，既然国家现在倡导私营经济，你看……都是给国家做贡献，你能不能回来把家里一品鸭脖的生意给撑起来，同时也把村里的合作社搞起来，这两项事业相辅相成，真要做大了，不光我们整个村能脱贫致富，十里八乡的经济，说不定都能带动起来。” 第三百二十三章 大哥下海 北风呼啸，南方的冬天虽然不是很冷，但昼夜温差却极大，在这样的寒冬腊月里，普通人家一般早早的吃过晚饭便洗洗睡了，没有人会熬得很晚。 临近十二点，整座小县城被漆黑的夜色所笼罩，几盏零星的灯光，在这样的环境中凸显得特别明亮。 而其中一盏，就属于李家老大两口子的卧室。 “睡吧，已经很晚了，有什么事，明天再想。”陈月娥缩在被窝里，望着披着棉袄坐在床上的丈夫，轻声说道。 “没事，你先睡，感觉脑子里有点乱，捋一捋。”李亚民低头笑了笑，帮妻子把漏风的被窝裹好。 今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特别是晚上，女儿要出国读书，弟弟提议成立合作社，想让他来主事。 原本都是好事，但对他来说，也是很艰难的抉择。 女儿的事情就不提，既然已经决定，那就这样办。 可合作社的事情…… 他必须得承认，这是一个很好的想法。 若仅仅让他去管理一品鸭脖的生意，他肯定还会像往常一样直接拒绝，他觉得兄妹们已经处理得很好，都过上了富贵日子，他参不参入，问题不大。 再说了，顾小家舍大家，他志不在此。 但现在却牵扯到一个合作社。 这件事情若能办成，他们整个村，或将脱掉贫困帽。 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 弟弟苦口婆心的说了一大堆，说他是最合适的人选，他想了想，或许还真是这样。 这也就意味着，如果他不站出来主事，这个很好的计划，或将搁浅。 他如何对得起父老乡亲？ 可要让他放弃兢兢业业的干十几年，几乎将整个身心都投入其中的工作，也不亚于从他心头剐走一块肉。 一面是乡亲，一面是国家，到底该如何选择？ “亚民，其实……你和小东刚才说的事情，我在厨房都听到了。” 这时，妻子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哦？”李亚民低头看了她一眼，问道：“你是怎么想的？” “我说了……你可别生气。”陈月娥犹豫道。 “没事，你直说。” “我觉得小东的那个想法好，带领乡亲们致富，又可以兼顾家里的买卖，多好的事情。他不也说了嘛，现在国家政策都支持搞个体经济，那你还有什么好犹豫的，这可是党和国家的号召。” 她说到这里顿了顿，看了丈夫一眼，咬咬牙道：“而且你想过没有，你在棉花公司干了十几年，还是一个车间的小领导，就算你心里有很多想法，可又怎么实施？你的权利就那么大。回来干就不一样了，不管是合作社也好，还是家里的买卖也罢，你都是一把手，你可以把你没使出来的本事全使出来，这件事情真要做好了，不比你在棉花公司能作的贡献大？” “……” 李亚民诧异的看了妻子一眼，实在没想到才小学化的妻子，仅凭偷听到的一些话语，便将问题看得这么透彻。 果然应了那句老话，旁观者清当局者迷。 “再一个，你总得为这个家想想吧。” 陈月娥叹着气道：“你什么性子，我还能不知道？小东的钱你肯定不能白拿，可婷婷出国读书，几年下来要十几万，凭咱们现在的这点收入，还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我在作坊上班的事情你也是清楚的，每天也就打个下手、做个饭，都不如棉花公司一个普通工人干的事情多，大家照顾才跟我平摊收入，其实我干的事情哪有他们多，说实话，每个月还拿好几百块，这钱我都拿得不好意思。可你要过来主事那就不一样了，你能干的事情肯定比我多，咱们夫妻综合一下，就像春兰两口子一样，我心里也舒坦……” 陈月娥不紧不慢的说着，把憋在心里好久的话，一股脑儿的全说了出来。 李亚民也不说话，静静的听着，原本一片浆糊的脑子，也渐渐地清明起来。 是啊，他空有一腔报国的热情，奈何人微言轻，又不懂得趋炎附势，在国企混了十几年，还是个无关紧要的小领导，能发挥的能量实在有限。 现在手头上管理着几十号人，不停地抓生产、抓质量、抓效率，可实际上，仅凭这几十号人，又能为国家做多大的贡献？ 而合作社的计划，目标群体则是他们整个村，足有五六百号人。 倘若他能把这五六百号人全部带领脱贫，只怕对国家的贡献，会更大吧？ 而且，妻子有些埋怨也是应该的，这些年他对这个家，付出的太少。 眼下女儿要去国外读书，十几万的开支，仅凭他的那点工资，像是天方夜谭一样。 总不能全指着妻子吧，他才是一家之主。 男子汉大丈夫，若是连家都顾不上，又谈何报国？ …… 第二天一早，李亚东起来时，发现家里就剩他大嫂一个人。 大哥去了公司，婷婷去了学校。 工人和学生，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鸡早。 “小东，先吃点东西吧，你大哥让你今天先别走，他中午回来吃饭。”陈月娥端着熬好的小米粥，以及在街边买的油条，从厨房走了出来。 “哦？”李亚东一听这话，心头不由一喜。 感觉有戏啊！ “大嫂，透个底呗，大哥都跟你说什么了？” 陈月娥笑了笑，那种发自肺腑的高兴劲，藏都藏不住，“这事啊，估计……能成。” “真的？！”李亚东大喜过望。 “嗯。”陈月娥点头道：“你大哥应该是去厂里打听消息了，他这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要是跟国家唱反调的事情，打死他也不会干。如果你说的事情靠谱，国家真的开始鼓励搞私营经济，那这事情，基本就没跑。” “那必须靠谱啊！”李亚东哈哈大笑。 真是千呼万唤始出来，终于把他大哥给拉下海了。 真心不容易！ 于是，李亚东也不急着回村，上午便在县里四处转了转，去两间店铺那边瞧了瞧，快到午饭点，才坐着三轮车回到作坊。 店铺那边的人中午是不回来的，得去送饭，等做好饭菜后，他二姐李春兰便骑着骑行车出去了，作坊里就剩下他大嫂和他俩人。 饭菜端上桌，也没有开吃，等了一会儿后，他大哥李亚民果然回来了。 “怎么样？”陈月娥将提前沏好的茶端给丈夫，比李亚东还急。 “小东说的事情是真的，国家确实准备开放私营经济，省城那边已经接到通知，各大机关单位都在做准备。”李亚民灌了一口温度正好的茶水后，笑着回道。 “那你……” 陈月娥脸上一喜，顺势询问，一旁的李亚东同样竖起耳朵。 “我已经跟领导提出辞职，他们还不让我走，说是要给我提干，早干嘛去了。”李亚民轻哼了一声，感觉有些好笑。 他既然都这样说了，那就说明，心意已决！ 陈月娥与李亚东俩人一听，皆是大喜过望。 “太好了！” 李亚民看了他二人一眼，笑了笑，蓦然感觉整个心头都轻松下来。 “先吃饭吧，等吃完饭，小东你把具体的计划再跟我讲一遍，你应该在家里待不了几天，得抓紧时间落实下来。” “好。”李亚东呵呵一笑，有种铁树开花的感觉。 第三百二十四章 全村大会 老李家的这个新年注定有些不太一样，往年的这个时候，大家谈论的是家长里短、吃吃喝喝。而今年，却是在讨论办公司、开店铺、搞发展。 腊月二十八的这天，店铺收工，大家回家过年，包括李春兰两口子、李冬梅两口子，都在。 也就是这天，村口的大喇叭从早上六点钟就开始响，号召全村村民，上午八点，到村委开会。 这样的日子开全村大会，在村里还是头一次，大家都有点不明所以，不知道村里在整什么幺蛾子。 临近八点，村民们吃罢早饭后，纷纷赶到，此时村委会的大礼堂里，高台上已经摆好了桌椅。 当然，村民们肯定是自带板凳，这个根本不用提。 待到大家伙儿都坐齐后，方驼子率先走上高台，紧接着，令众人诧异的是，跟在他身后走上去的，却不是村里的几名干部，而是老李家的两个儿子。 李老大和李老幺。 “这是要干嘛？”村民们纷纷议论着。 “好了，乡亲们，大家都左右看看，看各家各户都到齐了没，还没到的，派人过去喊一声，今天村里要下达重要通知，为大家创收入的好事，错过了可就怨不得别人。”方驼子扯着嗓门说道。 一听这话，底下众人皆是眼前一亮。 “创收入？” 虽然还不知道这个收入到底该怎么创，但这并不妨碍所有人瞬间打起精神。 只要是能赚钱的事情，他们都乐意干。 因为实在是穷拍了。 “怕不是李家两个娃有什么好点子吧？”大家望着高台上的情景，有人猜测。 “要真是这样就好了！” 老李家这几年的变化，众人是看在眼里，羡慕在心头，同时也很感恩。 纸终究包不住火，虽然方驼子一直不承认，但现在村里谁不知道，他们过年分的年肉，都是李家人花钱买的。 扶贫？ 笑话，就他们村子是亲娘养的，政府的扶贫金只给他们，周边的其他村子，都是后娘养的？ 而且他们年年不落，人家年年没有？ 这种说法，现在连小孩子都忽悠不了。 “这俩孩子都能耐着呢，特别是亚东，出国见了大世面，好点子肯定不少。” “是啊，要是亚东能带着咱们一起干点什么事情，那还有不富起来的道理？” 李亚东眼下在村里，无疑就是一块金子招牌，找遍整个县城都是独一份的留学生，他如今站出来坐在台上，而会议内容又是创收入，令村民们一个个的激动不已。 村里有几个刺头，这大过年原本不想开劳什子会，可一听说亚东要带着大家创收入后，火急火燎的便赶了过来，跑得比谁都快。 又过了几分钟，方驼子居高临下的扫视了几眼，估摸着人数差不多后，便宣布会议正式开始。 “今天把大家召集过来，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宣布，我们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里，种田打土了几辈子，也苦了几辈子，我就想问大家一句，想不想过上富裕日子？” 这还用问吗？ 方驼子一句开场白刚说完，底下便齐刷刷的一声大喝传来——“想！” 没人甘于贫穷，只是他们的化水平实在太低，根本找不到发财的路。 “那好。”方驼子笑了笑，对于村民们的渴望，很是满意。 倘若大家都安于现状，没了奋斗劲儿，那这件事情，不干也罢。 “下面我宣布，村里将成立一个农村合作社，把大家集中起来，一起发财致富！” “农村合作社？” 众人一听这话，皆是云里雾里的感觉，搞不懂是个什么东西。 方驼子如何不明白这个道理，呵呵笑道：“下面就由李亚东，给大家具体讲解一下，这个农村合作社，是个什么意思，是干什么的，又如何带领大家致富。大家鼓掌欢迎。” “啪啪啪……” 底下顿时传来一片雷鸣般的掌声，他们哪有心思听方驼子鬼扯，他那几斤几两，村民们还能不清楚？ 早就盼着李家两个娃说话了。 “谢谢大家。”掌声久久不息，李亚东站起身来，给父老乡亲们鞠了一躬。 他用尽量通俗易懂的语言，解释道：“这个农村合作社呢，简单点来说，就像过去打仗时的司令部一样，会给大家发号指令，教大家怎么去做，怎么把仗打好。” 他这样一说，村民们便懂了，听得连连点头。 他们想要致富，想要过上好日子，最大的问题就是，没人带领大家。 如此看来，这个农村合作社，还真是个好东西。 “合作社这边会统筹全局，给出发财致富的方案，大家只要跟着干，过上好日子不成问题。” “亚东，你就说怎么干吧，我们听你的！” “是啊，你直接说就是，我们都相信你。” “对，你跟我们讲这些，我们也听不懂，你就告诉我们该怎么做，我们别的不行，卖力气还是可以的。” 李亚东一番话还未说完，底下便有不少人发声支持。 “那好。”李亚东笑了笑，“那我就不跟大家讲这些概念了，说实在的，刚才的比如也不太对，讲也不怎么好讲，那我就说说具体计划。” 村民们纷纷点头，一个个的全都竖起耳朵。 “合作社这边会制定致富的项目，未来可能会有不少项目，但饭还得一口一口的吃，我们先干好一个，我的计划是，大家集体养鸭子。” “养鸭子？”底下众人面面相觑，这玩意儿可不是什么小支出，鸭子要吃粮食，投入着实不算小。 有很多养过鸭子的人最后都亏了，他们可不像老李家和老张家，有把鸭子变成宝贝的好手艺。 有人就问道：“亚东啊，这养鸭子，能赚钱吗？” “不赚钱我就不跟你们讲了。” 李亚东呵呵一笑，“大家别忘了，我们有一个合作社，以前咱们养鸡养鸭是吃粮食对吧，今后不给它们吃粮食了，吃饲料，合作社这边会统一向饲料厂批发，大量采购，可以拿到最低价。有些人应该知道，我们家在江中那边有个鸭厂，那边就是这样干的。” 听他这么一说，好多人情不自禁的点头。 “是啊，养鸭子老李家的人有经验，肯定亏不了。” 但也有心思活络的人，苦笑着开口，“亚东啊，这养鸭子好是好，但养个几只也没用，可养得太多……我们也没钱啊。” 这句话算是说到了很多人心坎里，他们难道不知道搞养殖比种田好吗，可关键，得要本钱啊。 就跟城里人做买卖一样，你就算有个好手艺，想开个餐馆，那也得有租房子的钱才行。 “大家放心好了。” 李亚东抬手示意众人稍安勿躁后，朗声说道：“没有本钱不要紧，合作社这边不光会派专门的技术人员，教大家养鸭子的技巧，还会给大家提供鸭苗和饲料，不用你们掏钱，等你们把鸭子养好了后，不管多少，合作社全部按照市场价格回收。然后减去你们拿鸭苗的钱，以及吃饲料的成本，剩下的钱，就是你们赚的，到时会一分不少的，直接现金跟你们会账。” 他这么一说，底下村民们就明白了，一个个的激动不已。 “这个办法好啊！” “是啊，咱们一分钱不用掏，只要把鸭子养好就行，还不愁卖，多好的事情？” “可不是，就跟免费借钱给咱们做买卖一个道理。” “啥都别说了，这样的好事，不干就是傻子，反正我是干定了，我至少……要养二十只，不，二十只太少，起码三十只！” “对，我也干，养他个五十只！” 乡亲们热情满满，可也有人瞅着旁边的人，一个个的说要养多少多少只，心里泛起了迷糊，出声问道：“亚东啊，咱们村可有一百多户人家呢，要是一家养个几十只，那还得了，养鸭子要水的对吧，可咱们村总共就两口水塘，怎么放都放不下啊？” “是啊。”有人想到另一个问题，先附和了一下，然后说道：“这鸭子也是吃菜叶子的，真养得太多，地里的庄稼怕是保不住吧？” “还有一个问题。”又有人补充道：“养鸭子也要时间，大家伙儿真要全养鸭子去了，那地里的收成怎么办？” 一个个的难题，接二连三的抛出来，而且都是很实际的问题，这时大家才发现，想要集体养鸭子，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而这时，台上的李亚东却是笑了笑，开口道：“咱们以后不种田。” “啥？”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一怔，一时间有些傻眼。 他们可全是地地道道的农民，不种田，吃啥？ 天天吃鸭、还是吃饲料？ 第三百二十五章 合作社的具体规划 “亚东，别说胡话了，鸭子可以每家每户少养点，田地还是要种的，不然我们吃啥？退一万步说，每年还得交上交呢。”田叔笑着说道。 “是啊，也只能这么办了。” 很多乡亲们纷纷点头，认为也只能小打小闹。 不过即便是少养，一家养个十只，平均一只鸭子赚一块钱，也有十块，而鸭子三四个月就能长大，一年至少能养两拨，也能有个二十块的收入。 二十块钱，这年头能供一个孩子上一年学，总归也不少。 “大家静一静，太别急，让我一次性把话说完。” 李亚东笑了笑，乡亲们能想到的这些问题，难道他会没考虑？ 众人听他这么一说，纷纷安静下来，想听听这有大学问的留学生，能有什么好主意。 “我说不种田，当然不是说让大家饿肚子，因为在我看来，将田地用于种植水稻、种蔬菜，经济产值太低。” 要知道他们这里地处长江中下游，可谓真正的鱼米之乡，农村人每家每户都种水稻，眼下又是一九八八年，不像过去，吃不饱穿不暖，自从七十年代末，国家实行联产承包制以后，农民的积极性提高，粮食产量也大幅提升，现在每家每户年终还能有些余粮。 所以大米在他们这里，真的不算什么稀奇东西。 而不稀奇，也就意味着廉价。 “叔，问个问题。”说到这里，李亚东扭头望向旁边的方驼子。 “你说。”方驼子笑了笑。 “咱们村平均一亩水稻，能收获多少粮食？” “现在要比以前多得多。”方驼子呵呵一笑，“我们现在种的是杂交水稻，亩产能有一百五六十公斤的样子。” 我去……才这么点？ 李亚东楞了一下，比他想象中的还少，袁院士这个年代应该已经有所创举，他原本猜测至少能有个三四百公斤。 当然，他也就是个门外汉，胡乱瞎猜，因为犹记得日后的水稻亩产可以达到一千多公斤。 看看方驼子一脸得意的模样，以前的亩产只怕得打个半折，也真是替中国人的肚子捏了把汗。 “好了，我算它两百公斤，也就是四百斤。目前粮食的价格应该是两块出头一斤吧，那也就是说，一亩水稻，它的单季产值是八百多块钱的样子。” 底下众人虽然竖起耳朵认真听着，但都显得有些不明所以，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从养鸭子的事情上，扯到粮食产量上面。 “那大家知道……一亩水塘，如果用心养殖的话，一年可以出多少斤鱼吗？” 此话题一抛出来，众人面面相觑，村里虽然有两口水塘不假，但绝对没有用心养殖，原因很简单，买不起鱼苗，也就随便养养，放个几尾鱼苗，年底有个年肉吃就行。 这时，始终没有说话的李亚民，开口道：“养得好的话，一两千斤应该不成问题。” 他生活在县里，本身也有些化，见识自然不是一年到头不怎么出门的村民们，可以比拟的。 李亚东看了他大哥一眼，笑了笑，“咱们村要是养鱼，没理由养不好，因为……我们有鸭粪，到时还得悠着点，不能弄太多，不然太肥了容易把鱼塘弄黄。” “是啊！” 听他这么一说，有些人大概已经猜到，他在打什么主意，皆是眼前一亮。 不再种田，改田为塘，鱼的产量明显比庄稼高，而且各个品种的鱼类价格一综合，也不比庄稼便宜。 鸭粪能肥鱼塘，鱼塘又能养鸭子，似乎刚好形成一个循坏。 “大家应该猜到我的计划了吧？” 李亚东望向底下露出恍然表情的一众乡亲们，继续说道：“你们想的没错，我准备把村里的田地全部改造了，请挖土机过来，全部挖成鱼塘。到时占了各家多少田地，鱼塘里的收益，就按照比例平分。前期的改造费用由合作社出，后期鱼塘有了收益，再补回来，不用大家掏一分钱，所得收益合作社也一分不取……” 李亚东说到这里顿了顿，见乡亲们一个个的眼神明亮，笑着继续说道：“而且鱼的销路大家也不用愁，合作社这边会找水产公司合作，保证不愁卖。至于大家的口粮，以及上交，鱼塘里赚的钱买些粮食，肯定是足够的。你们觉得怎么样？” “那还用说，简直太好了！” “是啊，这样一搞，咱们都成吃商品粮的人了！” “哈哈……可不是，真是好主意！” “这么一看，这个合作社还真是好，早就应该这么干了！” 李亚东的提议，得到了众人的一致赞同。 “你们说哈，这读书人的脑子就是不一样，这歪歪扭扭的道道，咱们怎么就想不通？要早能想通，几家人合伙把田给挖了，咱们不说请挖土机吧，硬挖也能挖出来，早养鱼，不早就发了？” “改田为塘，塘底下养鱼，水面上养鸭，这个主意真是好，不用再合计了，就这样干吧！” “是啊，亚东，就这么干，我家那几亩水田平整，不如先挖我家的吧。” “李老六，就你家那几亩杂田，哪有我家的好，还是先挖我家的。” “挖我家的……” 底下村民都有点癫了，以前当成宝贝疙瘩的田地，现在恨不得立马挖成水塘，就怕合作社不给他们挖。 到时别人时不时往水塘里挑几担鸭粪、割几把野草，悠闲地不得了，而他们还要继续面朝黄土背朝天，想想都不得劲。 “好了，大家……” 李亚东拍了拍手，示意村民们安静，“挖鱼塘的事情，合作社这边会同一安排，只要合适挖的田地，你们想留都留不住。” 听他这么一说，众人皆是一脸乐呵，不再争抢。 倒也有几户田地分在半山腰上的人，苦笑不止。 “大家要是没什么意见的话，那这事就这样定了，合作社准备在村里起个平房，也费不了多少事，等合作社建成后，我大哥将全权负责运营，也不强迫大家，想要加入进来的，到时就签订入社协议。” 众人一听连连点头，还有人哈哈大笑道：“谁不参加就是傻子！” 可不是，这样的好事，跟往他们口袋里送钱，也没啥区别。 实际上也确实是这样，假如只为鸭源的话，李亚东完全可以找个地方再建鸭厂，或是等到开年国家政策落实，进一步扩大江中那边的鸭厂，根本不必如此麻烦。 此举本质上就是为了把乡亲们都带上致富路，而对于老李家来说，其实也没有什么损失。 更多的，只是给村民们指了条路。 都是左右邻里，处了一辈子的感情，别光他们家越来越富，而乡亲们还是穷困潦倒，那算怎么一回事？ …… 这无疑是一个欢快年，自从腊月二十八的集体大会开完后，村里每个人脸上都是喜滋滋的，哪怕家里什么年货都没置办的那种，也是一样。 对，他们现在是穷，但等到合作社建起来后，他们还会穷吗？ 人最怕的就是没有希望，只要能看见希望，眼前的一切，都是可以忍受的。 哪怕吃着冷饭馒头，心情也不会太差。 而老李家的一帮人，现在每天都在“上课”。 没办法，李亚东注定无法在家里久待，他就是不想走，胡秀英也得赶他走。 所以，只能将脑袋里的东西，一点一点的刻进几个哥姐的脑子里。 特别是他大哥，这几天俩兄弟几乎形影不离，晚上甚至都睡在一张床上，不停探讨着合作社的规划。 当然，还有公司的发展方向。 这两件事情是相辅相成的，合作社的规模越大、村民们养的鸭越多，便会倒逼着一品鸭脖不断拓展。 因为不拓展，就无法消化日益增多的鸭源。 别说李亚东，这一点李亚民都心知肚明。 他可不想看着村民们辛辛苦苦养大的鸭子，最后却卖不出去。 这种情况还是有可能发生的，没有固定的消化渠道，成千上万只鸭子一下抛向市场，他们县城就那么大，短时间内消化不掉也很正常。 就算可以消化，但货物过剩，必然造成价格暴跌，很简单的市场规则，是个人都懂。 所以，在兴办合作社的同时，一品鸭脖的生意也要不断发展。 …… 爆竹声声辞旧岁，欢欢喜喜过新年。 腊月三十，除夕夜。 凌晨两点刚过，寒风阵阵中，老李家一年一度的发财饭，开始了。 第三百二十六章 婷婷进城 欢乐的时光总是稍纵即逝，一转眼间，已经到了正月初六。 虽然祖宗留下来的规矩，是过了正月十五才算年过月尽，但现代人生活节奏较快，通常潜意识里认为过了初八，这个年也就算过完了。 李亚东若想去苏家拜个年的话，就不好再拖下去，差不多也该启程了。 两个姐姐得知他今天要走，昨天下午便都赶了回来。 朝阳初升，温暖的霞蔚包裹着小山村，驱走了黑夜余留下来的寒意。 胡秀英做了两碗鸡汤面，每个碗里都有一只大鸡腿，外加两个溜水蛋。 一碗当然是李亚东的，而另一碗，则属于李婷婷。 俩人坐在四方桌上不紧不慢地吃着，旁边几位女眷便你一句我一句的叮嘱个没完没了。 李老幺这货已经在外面闯荡了这么多年，事实证明绝对吃不了亏，她们倒并不怎么担心。 真正让她们担心的，是李婷婷。 她才将将满十八岁，这辈子从没离开过父母的怀抱，最远去过的地方就是临县的一座山头，得益于学校某次组织的一次春游，如今却陡然要去往十万八千里外的香港，一家人又怎能不担心？ “婷婷，到了地方就安心学习，没事就待在学校里，别到处乱跑。” “是啊，小东不也说了嘛，那边车比人多，过马路牙子可一定要小心。” “还有，交朋友也要长个心眼，电视里不也放了嘛，大城市里的坏人可多了。” “要时常给家里写信……” 李婷婷觉得自己现在急需两团棉花，这些事情她妈从年前就开始说，现在“念经”的队伍再次壮大，除了奶奶外，又多了两个姑姑。 她们或许还没说累，可她的耳朵，是真的已经听起茧了。 “我说……妈，奶奶，大姑二姑，你们能不能先消停会儿，让我把饭吃完？” “哦好，你先吃，先吃……” 李亚东笑呵呵望着这场景，蓦然想起了自己当年离家的那会儿。 等吃过饭后，李婷婷继续接受长辈的谆谆教导，而李亚东则把他大哥拉到房间，将早就准备好的一个布袋子，塞到他手里。 李亚民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也没看，问道：“多少？” “五万。” “这么多？！” “哥，你先拿着，接下来又要挖鱼塘，又要买鸭苗鱼苗，还要进饲料，前期的投入着实不小，钱多了不要紧，就怕少了。” 李亚民蹙眉道：“那你把钱都给我了，自己够用吗，还有婷婷……” “放心吧，哥，不是跟你说过嘛，我有十几万存款呢，不差这点。再说了，扩张店铺什么的也要不少开支，手里头有钱好办事。”李亚东呵呵一笑。 “唉，那……行吧。” 李亚民也知道接下来用钱的地方不少，看得出来弟弟确实不差钱，也就没再推辞，忽然想到什么，把布袋放在床上，从蓝布袄子里掏出一把钞票，很厚的一沓，递了过来，“这钱你拿着，家里就这么多，不够的你先垫上。” “哥……”李亚东苦笑，心说我能不要吗？ “拿着！” 他大哥什么脾性，李亚东最清楚不过，也只能一脸悻悻的接了过来。 所幸家里的生意一直在做，大哥两口子一个月攒个上千块不成问题，倒也不用担心没钱过日子。 大嫂陈月娥给女儿准备了整整两大包行礼，连花被子都有一床，看得李亚东头都大了。 最后好说歹说，告诉她过关的时候很多东西不让带，这才浓缩成了一条编织袋。 日上三竿，门外的两台摩托车已经摆好架势，司机是李亚军和黄国栋。 李亚民倒是想去送女儿一程，不过他还不会骑摩托车，也只能望着女儿一脸兴奋的模样，欲言又止。 他是那种不善于表达感情的人，很多话只能藏在心底。 “婷婷，到了那边要听你小叔叔的话，千万别淘气。”胡秀英红着眼睛说道。 “知道了奶奶。” 李婷婷乖巧的应了一声，发现一旁的母亲已经哭成一个泪人，原本还挺高兴的她，受此感染，也红了眼睛，“妈，你别哭嘛，我出国读书多好的事情，你干嘛要一直哭，你哭我也想哭……” “好好……妈不哭，不哭……” 陈月娥如何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儿行千里母担忧，哪个母亲舍得子女远走异国他乡，实在控制不住罢了。 “大嫂，你放心吧，有我在呢，会把婷婷照顾好的。”李亚东适时地插了句话。 “嗯。”陈月娥抹了把眼泪，牵强的笑了笑，“婷婷这孩子爱耍个小性子，小东你要多担待点。” “大嫂，这话说的……”李亚东苦笑着摇头。 婷婷可是他的亲侄女，还是老李家第三代里唯一一个丫头，让她受半点委屈，算他李亚东没用。 “小东，该走了，再晚赶不上车。”这时，李亚军催促道。 车票前几天就买了，上午九点的，时间真的所剩不多。 “行。”李亚东点头，跟母亲，哥姐几人，纷纷道别。 李婷婷也一样，等跟所有人都打过招呼后，才将目光落在自己父亲身上，“爸，我走了。” 李亚民努力挤出一丝笑容，也想嘱咐几句，可最终千言万语只化成了一个字，“好。” …… 李亚东俩人抵达省城时，已经是下午，从大巴车上一下来后，李婷婷就仿佛进入了未来世界，一座座数都数不清层数的高楼大厦，街道两旁琳琅满目的古怪玩意儿，只感觉眼睛不够用，所有东西都是那么新鲜。 “小叔叔，省城可真气派。” “这也叫气派啊。”李亚东哑然失笑，“那等你到了香港，估计腿肚子都要打哆嗦。” “香港比省城还要好得多？”小丫头张大嘴巴，有些无法想象。 “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你说呢?”李亚东呵呵一笑。 大年初六乘坐火车出行的人并不多，所以俩人很容易买到了开往徐市的火车票。 这还是李婷婷第一次坐火车，一上车后眼睛根本停不下来，东看看，西瞧瞧。 她虽然身高不矮，但这副模样摆在那里，任谁都看得出来是个涉世未深的小丫头片子。 来到徐市时，天色已晚，带着婷婷，李亚东也没有赶夜路的打算，俩人打了辆出租车，找了一家市区最好的宾馆，准备暂住一宿。 进入这座在普通市民眼里，算得上奢华的宾馆后，李婷婷明显安静不少，身旁不时有西装笔挺的人走过，眼神也不敢四处乱瞟，还会下意识的扯扯碎花棉袄的下摆，似乎想将衣服上的褶皱弄平。 毫无疑问，小姑娘的心里生起了一些自卑，感觉自己与这个“金碧辉煌”的地方格格不入。 “走吧，婷婷，咱们先把房间开了，然后带你去吃好吃的，顺便买身衣服，你这身衣服不怎么保暖，这里已经算是北方地界，比咱们那里要冷一些。”李亚东这样说道，如何看不出小姑娘的那点心思。 “嗯。”李婷婷笑着点头。 “劳驾，开两间最好的房间。”李亚东来到服务台前，对着工作人员说道。 “小叔叔。”这时，一旁的李婷婷扯了扯他的衣袖，低着头小声说道：“我一个人不敢睡。” 李亚东笑了笑，“那好，就开一间，有套房没有，没有的话就双人房。” 内地的宾馆这年头肯定没有套房，最后只好要了间所谓的“豪华双人房”。 两张床，两张床头柜，一方长条桌，上面放着一台寸的黑白电视，一个窗式空调，所幸配备了独立卫生间，勉强也能住。 俩人的晚饭是淮南牛肉汤，配上卷着羊肉的面饼，在这寒冬腊月里，一口肉汤一口饼，也是相当舒服。 吃完饭后，趁着时间尚早，李亚东拦下一辆小黄面，司机轻车熟路，将他们带到一家还未关门的百货公司。 只是这里的衣服实在难看，而且质量也很差。 当然，这是李亚东的感觉。李婷婷试了几身后，却是爱不释手。 虽然知道这些衣服到了香港后，肯定得进垃圾堆，但李亚东还是全买了。 没办法，谁让小丫头喜欢呢，而他又不差钱。 中国有句俗话，叫作“穷养儿、富养女”，倒也不无几分道理。 穷养儿子，实际是对男孩意志品质的塑造。 温室里的花朵，注定承受不了狂风暴雨的侵袭。含在嘴里怕化，捧在手里怕疼的爱子观，会促使男孩意志不坚强，心理承受力差，失去男子汉该有的血性和担当。 而富养女儿，则是一种化修养的投资。 富养的女孩，大多眼界更开阔，更自由独立，更有主见和智慧，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什么是真正值得追求的东西。 等她到了花一样的年龄时，不易被各种浮世的繁华和虚荣所诱惑。 当然，也有人觉得这样的说法太片面。 不过，对于老祖宗留下的一条古训，李亚东却深信不疑。 世间道理能让所有人都信服的很少，你觉得有道理，便去遵循，觉得没道理，大可以不必理会，非要争个对错，没有任何意义。 婷婷在小县城里生活了十八年，蓦然来到外面的花花世界，这里能诱惑她的事物实在太多。 不让她明白自己有个“无所不能”的叔叔，怎样才能抵挡住这份诱惑？ 自己的亲侄女，李亚东很清楚，实在是太单纯，不管你信不信，倘若她一个人走在香港街头，五分钟内，任何一个慈眉善目的人都能将她骗走。 是的，就是这么好骗。不光是她，这年头内地像她这般大的丫头，基本都一样。 人民群众的智慧，很大程度上也是在一次次上当受骗中成长起来的，而这个年代内地的骗子还不是很多。 不然一个“水变油”，也不至于弄得中央层面许多人都深信不疑。 第三百二十七章 小舅子进了号子 ps：不好意思，多谢书友们提醒，合作社那张写晕了头，水稻是两毛出头一斤，不是两块，已更改。 —— 翌日，李亚东特地起了大早，打了辆小黄包，带着李婷婷前往宿县。 等赶到苏薇他们庄子时，还是接近中午，主要路程实在太远。 因为去年来过一次，所以这一次就显得轻车熟路，临近苏家时，那间寒酸的小土屋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幢两层的楼房。 在小河渠旁边一排的土砖房里，犹如鹤立鸡群，特别显眼。 家里盖了新房子，以及弟弟苏洋结婚的事情，李亚东早前已经听苏薇讲过，倒也不显意外。 看到苏家改头换面，李亚东的心情很不错，这毕竟是他媳妇儿的娘家。 可走到楼房门口时，李亚东又感觉有些纳闷。 这大过年的，咋连副对联都不贴？ 旁边的一排破破烂烂的土砖屋，人家还贴了对联呢。 “有人吗？” 大门半掩着，李亚东没好意思走进去，站在门口喊了一声。 “小叔叔，你同学是个女的吧？”进了庄子就没怎么说话的李婷婷，这时突然问道。 “啊。”李亚东扭头回了一句。 “那我知道了。”李婷婷嘻嘻一笑。 “……”李亚东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你知道个啥？” “小叔叔，你别总当我是小孩子好吗，我已经十八了。”李婷婷撇撇道：“你肯定是想跟人家处对象对吧？” “好，你懂，你懂，你什么都懂。”李亚东苦笑，心里不禁感慨了一句，小丫头真是长大了。 “谁啊？”俩人正聊着的时候，屋里传来一个声音，很快一个系着围裙的女人走了出来。 李亚东定眼一瞧，不是苏薇的母亲，还能是谁？ 赶紧笑着打了声招呼，“阿姨，是我。” “咦？你是……小李？” 苏母诧异的上下打量着他，模样确实是记忆里的模样，但身上又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陌生感。 她不懂的是，那叫气质。 一年前的李亚东还是个李百万，现在已经是李亿万。 就算他再怎么刻意隐藏，但那种透进骨子里的底气，哪是这么好隐藏的？ 不信街上的乞丐，你扔给他一百万试试，看第二天还认不认得出来。 “对，阿姨，是我。”李亚东笑着点头。 “哎呀，瞧我这眼神儿，快，快进来。”苏母赶紧邀请他进屋，注意到他身后还跟了一个漂亮丫头，不由问道：“这位是……” 她知道眼前这个小伙子可是闺女的意中人，怎么突然带个漂亮丫头来她家，这是唱的哪一出？ “阿姨，这是我侄女，李婷婷。婷婷，还不快喊人。” “……”李婷婷看了苏母一眼，弱弱道：“小叔叔，我该喊啥？” “当然是喊奶奶了！你这书怎么读的?” “哦。”李婷婷吐了吐舌头，望向苏母道：“奶奶好。” “嗯，好好……” 三人刚进屋，苏父大概听到动静，便从旁边的一间房里走出，他同样盯着李亚东猛瞅了几眼后，才笑着问，“是小李吧？” “叔叔新年好，是我。” “好……来，坐坐。”苏父热情的邀请二人落座，苏母适时地在他耳边嘟哝一句，让他明白了李婷婷的身份。 “小娟啊，把灶台上的水壶提出来，家里来客人了，给倒点水。” “哦，知道了爸。” 随着声音落下，从后屋走出一个姑娘，看模样估计比李婷婷还小，身高更是比她矮了一截，长得倒挺清秀，皮肤也很白皙。 她看了李亚东二人一眼，似乎有些害羞，赶紧低下头去，闷不吭声的倒了两杯红糖水。 “这位是……” 李亚东起身从她手中接过搪瓷杯后，向苏父投去询问的目光。 “哦，小洋的媳妇儿，小娟。” 李亚东恍然，原来这就是苏洋那小子的相好，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应该是书记家的小女儿，苏洋那小子原本还打算带着人家私奔来着，后来他留了一笔钱，显然派上了大用场，家里不仅起了楼房，也让书记答应了这门亲事。 “对了，叔叔，苏洋呢？” 原本李亚东也就随口一问，这大过年的，家里就一个儿子，父亲身体残疾，又不便外出，很有可能出去拜年了。 却哪知这话一问出来后，苏家三人脸上的笑容，顿时一僵。 莫非出了什么事？ 李亚东心头一凛。 可也没听苏薇说过什么啊？ “小洋他……”而这时，似乎想起了什么难过事，苏母瞬间红了眼。 “哭哭哭，就知道哭，哭有什么用？还不赶紧生火做饭去，小李他们肯定还没吃饭！”苏父突然就板起脸来，朝着妻子吼了一句。 “诶。”苏母却也不生气，抹了把眼泪后，应了一声，走进后屋，小娟也跟了过去。 李亚东蹙了蹙眉，看来他的猜测果然没错，苏洋真的出了事，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的问道：“叔叔，苏洋他怎么了？” 苏父自然也清楚他跟女儿的关系，甚至从某种层面讲，已经认了他这个女婿，不然他去年留下的那五千块钱，指定不能用。 “唉……”苏父叹了口气，既然没把他当外人，也就不隐瞒什么。 “在县里的看守所呢，被抓起来了。” “啊？” 别说李亚东一脸惊讶，就连李婷婷都是下意识的张大嘴巴。 “这……怎么就被抓起来了，苏洋他干啥了？”李亚东一脸愕然。 他跟苏洋一张床上还睡了一晚呢，也没发现那小子像什么作奸犯科的人啊。 “打了人，把腿给打断了。”苏父低着脑袋，叹息不止。 “断了？”李亚东瞪着眼珠子问。 “是啊，断了，听说接上后，也是个瘸子。” 我去……苏洋这么生猛？ 李亚东脑子里不禁浮现出一张棱角分明的黝黑脸蛋。 看面相挺正值的一个小伙子啊，不能够这么凶残吧？ “怎么就把人给打了？” 李亚东觉得这件事情应该没那么简单，苏洋他或许不算了解，但苏薇有多善良，他心知肚明，一个娘胎里出来的亲姐弟，不至于性格如此迥异吧。 吃饱了没事干，把人家腿给打断？ 他觉得那小子不能这么混蛋。 “这事……”苏父欲言又止，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一眼李婷婷，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李亚东瞬间领会他的意思，扭头道：“婷婷，奶奶在厨房做饭，你去帮忙烧火。” “哦。”李婷婷倒也不笨，虽然不怎么情愿，但是走了过去。 等她离开后，苏父才将事情娓娓道来。 此事起因还得从小娟身上说起。 小娟是书记家的小女儿，这个李亚东从苏洋那里已经知道，书记起初瞧不起穷酸的苏家，而女儿又到适婚的年龄，所以就给她相了个对象，这个对象名叫沈洪华，庄里万元户沈家的儿子。 苏家过去有多穷自不用提，跟沈家一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上，书记也是为女儿好，虽然知道女儿中意苏家小子，但坚决不同意，怕女儿嫁到苏家受苦。 这个年代毕竟还流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小娟从不从，意义不大。 所以，沈洪华的这个漂亮媳妇儿，原本是铁板钉钉的事情。 可天算不如人算。 过完一个年后，苏家突然富了！ 不仅推了老房子准备盖楼房，还特地请了媒婆带着厚礼去书记家提亲，书记一看这架势，可谓又惊又喜。 如果有得选，他当然不愿意棒打鸳鸯，让女儿恨自己。 所以，他就推了与沈家的口头之约，答应了苏家的亲事。 沈家有没有意见同样意义不大，因为他是书记，庄里的扛把子。 随后苏洋便与小娟成了亲，一切都很顺利，有情人终成眷属，一副皆大欢喜的局面。 坏就坏在，沈洪华那小子眼馋小娟很久，一直没死心。 某个月黑风高的晚上，苏洋刚好去舅舅家帮忙搭羊圈，晚上不能回，小娟在房间里洗澡，洗到一半时，发现窗户外面有个脑袋。 那人是谁自不用提。 小娟尖叫了一声，引来了婆婆，也吓走了那人，但这件事情她没好意思跟婆婆讲，谎称房间里有老鼠。 第二天丈夫回来，得知此事后，满屋子逮老鼠，小娟当时也没多想，她毕竟只有十七岁的年纪，其实就是个孩子，看不得丈夫受累，便告诉他，是自己撒谎了，房间里没有老鼠。 苏洋就问她为什么要撒谎，一再追问之下，小娟便把有人偷看她洗澡的事情，说了出来。 苏洋有多宝贝她，哪还用说，都寻思过与她私奔，一听这话后，顿时怒发冲冠。 拉都拉不住，抄起一根结婚时抬嫁妆的横梁，便冲到了沈家，把坐在院子里晒太阳的沈洪华，打得个死去活来，一只左腿当场打断。 然后事情就闹大了，沈家是大户人家，亲戚不少，人赶到后把苏洋一顿群殴不说，还派人去乡里报了警。 随后民警赶到，调查了一番，苏洋虽然讲了事情的原委，说对方偷看自己媳妇儿在先，可他所说的仅仅是一面之词，根本无法证明。 小娟的证词显然无法作数。 而他把沈洪华打断腿的事情，可谓半分遮掩没有，光天化日之下，众目睽睽，庄子里至少有几十双眼睛看到。 结果显而易见，不管怎样，打人都是犯法的，所以苏洋就进了看守所。 “原来如此……” 听完苏父的叙述后，李亚东终于搞清楚了事情的原委。 心里默默地替苏洋点了个赞，还加了一句“打得好！” 敢爬我媳妇儿的窗户，老子就敲断你的狗腿！ 他要不这么干，李亚东都鄙视他。 谁要是敢对苏姑娘这么做，不吹牛的说，李亚东得弄死他！ 第三百二十八章 砸你没商量 站在一个男人的角度，李亚东是支持苏洋的做法的，但毫无疑问，这种行为是法律所不允许的。 怨就怨苏洋太过年轻，行事太冲动，其实要惩戒一个人，有的是办法，闹得人赃俱获，就实属不智。 可没办法，谁让他是自己的小舅子呢，苏薇嘱咐他照看自己的家人，李亚东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叔叔，派出所那边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苏父长叹口气，“说是要判刑。” “多久？” “怕是短不了。”苏父唉声叹气道：“沈家有个女婿就在县派出所上班，婆娘就是那个沈洪华的亲姐姐，有这层关系在，他还不把小洋往死里整？天知道那孩子在看守所里吃了什么苦，我们去过好几次，想看看都不让进。” “有这事？”李亚东情不自禁的蹙起眉头，如此就麻烦了，等于犯事犯在别人手里。 忽然想到什么，又问道：“叔叔，那沈家能同意和解吗，比如赔点钱什么的？” 这个年代的法律很不健全，从某种层面讲，人情还要大过法律，李亚东上辈子这会儿在镇上教书时，就曾听说过一件事。一个开大解放的司机，酒后驾车，撞死了一个老婆婆。 这种事情要放在日后，不管怎样，不说死刑，判个一二十年，那是妥妥的。 可这个开解放车的司机家里有钱，家人私底下找到老婆婆的儿女进行和解，据说好像赔了一两万，对方便不予追究，最后这个司机仅仅被吊销了驾照，在号子里蹲了几个月后，便放出来。 “就是不同意啊。”苏父一阵无奈道：“我已经上门求过好几次，就差没有下跪，他们要是想要赔偿，我都准备把房子卖了，砸锅卖铁都赔给他们，可……他们不要，连医疗费都不让咱们赔，是铁了心要把小洋给毁了。” 通过苏父之前讲的一些事情，李亚东知道这个沈家是庄子里的万元户，相较于农村来说，算得上有钱人，八成是瞧不上苏家的这点钱。 但他们瞧不上苏家的钱，却并不意味着，也有资格瞧不上自己的钱。 毕竟木已成舟，那个沈洪华的腿已经断了，就算把苏洋弄得牢底坐穿，他的腿就能完好如初了？ 说到底也就是憋了口恶气，想报复。而苏家能出得起的筹码，还不足以打散这口恶气罢了。 如此一想着，李亚东心里便有了主意。 “叔叔，要不你带我上那个沈家看看，我去跟他们说说？” “你去……”苏父一阵踌躇，感觉有些不太合适。 这毕竟是自己的家事，让别人家的小伙子掺和进来，去给仇人家赔笑脸，怎么说都说不过去。 沈家那帮人有多霸道，他心知肚明，不想让人家小伙子受这个鸟气。 李亚东约莫看出点什么，笑着说道：“叔叔，我跟薇薇的关系你应该也清楚，不瞒您说，我俩已经商量好了，等她从国外回来就结婚。所以，你就不要这么见外。” “这样啊……”一听这话后，苏父再望向李亚东的眼神，明显少了一层隔阂，就是那种老丈人看女婿的眼神。 讲实在话，这个小伙子他也是极为喜欢的，长得一表人才，学历也高，又能赚钱，人还沉稳，身上完全没有寻常小伙子的那种浮躁，将来指定能有番大作为。 把女儿托付给他，苏父很放心。 当然，最关键的是，女儿自己也喜欢。 “那……去试试？” 苏父眼里重新燃起一丝希望，也有种瞬间找到依靠的感觉，他毕竟老了，上不了台面，而这个准女婿可是堂堂大学生，还是个大老板，应付场面上的事情，指定比他好使，说不定真有戏呢？ “嗯。” …… 沈家其实并不难找，庄子里的楼房着实不多，也就四五幢，而其中最高的一幢三层楼、外面还有一个高墙大院的，便是沈家的宅子。 李亚东手里拎着一个黑布袋子，与苏父前往沈家的路上，也对对方有了些了解。 沈家的发迹时间并不长，大概也就四五年前才开始的，沈父原本就是镇上砖瓦厂的一名普通工人，后面砖瓦厂经营不善，政府决定关掉，他便逮到机会，东拼西凑筹了一笔钱，把砖瓦厂承包了下来，倒也有些生意头脑，慢慢就发了。 门口有一扇很大的铁闸门，却并没关，水泥铺就的院子里，正有两男一女坐在那里晒太阳。 其中一人左腿上绑满了绷带，平放在一张小凳子上，旁边的水泥院墙上，还竖放着一对木质拐杖。 此人自然就是沈洪华无疑。 坐在他旁边的是一个圆脸女人，四十几岁的年纪，面相跟他有几分相似，八成是他的母亲。 另一人看模样不比沈洪华大，据苏父介绍，沈洪华是沈家最小的儿子，那这个人的身份，便不好猜测。 “苏建川，你还来干什么？” 门口多了两个人，很快被三人发现，疑似沈母的中年妇女，瞬间站起，叉着腰质问。 “我……还想跟你们商量商量。” “没什么好商量的！”那女人还未搭话，一旁的沈洪华便尖声道：“苏单膊，你跟你讲，苏洋那个王八蛋不在号子里蹲个四五年，你甭想他回来！” 所谓“单膊”，便是指一只手的意思，大不敬的称呼。 由于他说的是土话，这个字眼李亚东倒是没能听懂。 苏父还想再说点什么时候，却被李亚东制止，他抬脚走了进去。 “你……又是谁？谁让你进来的？” 沈洪华上下打量着这个衣着不凡的家伙，他们庄子里穿得这么干净的人，可不多见。 “我是苏家的亲戚，为苏洋的事情而来，想跟你们谈谈。”李亚东不咸不淡的说道。 “外地佬？”沈洪华见他说的是普通话，微微一怔，继而问，“苏家什么时候有你这号亲戚，我怎么不知道？” “你不知道事情多了。” “操！毛头，把他给我赶出去！” “哦。”坐在他对面的小伙子应了一声后，起身走向李亚东，原本是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可越发临近李亚东，身上的气势就越来越弱，待走到他身前时，见对方眯起眼睛打量着自己，突然感觉有些心虚，支支吾吾道：“你……你出去。” 李亚东懒得理会他，直接踱步来到沈洪华身前，不顾沈母与他噬人的眼神，堂而皇之的坐在板凳上。 “外地佬，你别太嚣张！”沈洪华气得牙痒痒，他也就是动弹不得，否则非得扑过去。 “行了，别扯这些没有的，谈谈正事，苏洋打断你腿的事情，我们打算私了，你开个价。” “我开你……” “嗯？”李亚东一眼珠子把他后面的话给瞪了回去。 沈洪华恼羞成怒，对方刚才的那个眼神，让他有种被远古巨兽盯上的感觉，仿佛只要自己敢说出来，下一刻就会承受什么狂风暴雨一样。 真是见了鬼！ 这可是他家，他们庄子，一个外地佬凭什么到这里作威作福？ “你赶紧滚，老子没什么跟你好谈的，想跑到我们沈家来充大爷，你还嫩了点，信不信我一声招呼，分分钟内就有十几条壮汉冲过来，到时候你走都别想走！” “信，怎么不信。”李亚东呵呵一笑，“不过，我也可以告诉你，我今天如果在这里掉了一根头发，保证告得你们沈家倾家荡产。” 他没有放什么硬怼的狠话，因为在人家的地盘上，那是很弱智的行为，所以他用了一个“告”字。 而这个字，对于法治化单薄的农民而言，更有震慑性，他们终究是农民，不是土匪，平时最敬畏的，就是有化的人。 同时，这个字也拉升李亚东在他们眼中的形象，让他们明白眼前的这个家伙，约莫有些来头。 “你……少在这儿唬人！” 李亚东懒得在这个话题上过分纠缠，既然对方不愿开价，那他就直接开砸，砸死你没商量。 反正腿断的是对方，而钱这种东西嘛，没了可以再赚。 多少钱才能买来一只腿？ 多少钱才能换回四五年的牢狱之灾？ 这笔生意其实大可做得，换日后想做都没得做。 “一万。” 说着，李亚东伸手摸进黑布袋，一沓崭新的老人头，直接扔在沈洪华脚下的空地上。 “这……” 除了有些预料的苏父外，在场三人全部傻眼了。 实在没想到对方出手这么阔绰，直接一个“万元户”，说扔就扔了出来。 沈母下意识的望向儿子，她潜意识里觉得可以答应，因为儿子的腿已经断了，这事没撤，所幸不至于走不了路，医生也说过，将来或许有些微瘸，反正家里也不指望他种地。 就真的判那个苏洋四五年，又有什么用，他们家半点捞不着好，抵得上这整整一万块？ 却哪知沈洪华深吸一口气后，不屑的笑了笑，“当老子没见过钱？” 李亚东也不反驳，再次伸手摸进黑布袋，“两万。” 只听“啪”的一声，又是一沓老人头，甩在水泥地上，溅起一阵灰尘。 “你……” 沈洪华死死地盯着地上的两沓钞票，重重地喘着粗气。 第三百二十九章 隐情 那个叫毛头的小子更别提，眼珠子都红了，就想冲过去把钱捡起来，撒开脚丫子就跑。 “小华……” 沈母的表情同样好不到哪里去，她掌管家庭财政大权，心知肚明，那水泥地上放着的，可是他们沈家的所有财富。 她此时真想腿断那个人是自己，然后就可以立马答应下来。有这两万块巨富，稍微有点腿瘸怎么了？ 谁敢说三道四？ 谁敢瞧不起人？ “妈，你别说了，这事没商量！”沈洪华梗着脖子说道。 “三万。”回答他的又是一阵砸死人不偿命的声音。 李亚东把手上的黑布袋直接扔了过去，因为这是他身上的所有现金，回家时就带了十万，给大哥五万，路上加过年期间用了一些，除了这整三万外，身上就剩下几千块零钱。 “好好……我们同……” “妈！” 沈母彻底红了眼，直接蹲下身子准备捡钱，这简直就是财神爷临门，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明显就带了三万块，倘若再不答应，万一对方把钱收回去，她非得哭死。 有了这三万块，别说让苏家那小子去坐四五年牢，让她去都行！ 却哪知刚一有所动作，便被旁边的儿子抬手挡住。 “小华，你……” 沈母瞪着眼珠子望着他，心说你这孩子是不是傻！ 沈洪华傻吗？ 他一点不傻，不仅不傻，反而很聪明。 诚然，钱谁不喜欢，但钱却不是万能的，至少钱买不了寿命，买不了爱情…… 说爱情或许有些矫情，但事实证明，钱买不了他心爱的姑娘。 他家比苏家总该有钱吧？ 可又有什么卵用？ 他喜欢的姑娘照样嫁了别人。 他为什么一定要让苏洋坐牢？ 因为苏洋一旦判刑，他就有了机会！ 书记那人什么脾性，庄子里没人不清楚，最好面子的一个人。 他能同意女儿再跟一个囚犯生活？ 这是往大的方面讲。 往小的讲，小娟就真的甘心守四五年活寡？ 她可是尝过男人滋味的，而且她的身子自己也看光了。 所以，在沈洪华看来，只要苏洋的判决一落实，小娟几乎就成了他的囊中之物。 只要一想起她那光滑细腻的身子，沈洪华就一阵口干舌燥，再看向地上的三万块钱，诱惑力也就不那么大了。 他爸妈很能赚钱，家里就他一个儿子，以后全部都是他的，何必急于一时。 “外地佬，别以为有几个臭钱了不起，老子不稀罕，带着你的钱赶紧滚，别说三万，就是三十万都不中，老子就是要让苏洋那小子蹲号子！”脑子里捋清了头绪后，沈洪华一脸不屑道。 当然，他也就是放个嘴炮，真要三十万摆在眼前，估计也是傻的。 “嗯？”李亚东情不自禁的蹙起眉头，三万块居然都不动心思，这倒在他的意料之外。 他自然不清楚沈洪华心里所想。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不应该啊？ “叔叔，我们走。” 李亚东深深地看了沈洪华一眼，带着钱和苏父离开了宅子，他觉得这件事情有些蹊跷，其中必然有什么内情，否则道理上讲不通。 他决定先回去，向苏家人问个清楚，再做打算。 “这……”沈母目视着二人离开，眼神始终没离开过李亚东手中的黑布袋，直到二人消失在院墙拐角处。 “小华，你怎么搞的，那可是整整三万块啊！” “钱钱钱，你就知道钱，你儿子我现在被打断了腿，一辈子都是个瘸子，这口恶气不出，以后我在庄子里还怎么做人，你是想我成了瘸子不算，还要一辈子抬不起头吗？” “我……” 沈洪华这么一说，沈母顿时无言以对。 …… 苏家。 饭菜已经摆上了桌，用盘子反扣着。 看到丈夫二人回来，苏母立马迎了上去，一脸期待的问，“怎么样？” 苏父长叹口气，也不说话，苏母又将眼神落在李亚东身上。 李亚东苦笑一声，将手中的袋子递给她。 苏母扯开袋口一看，吓了一跳，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不过转瞬间，就反应过来，不敢置信的问，“这么多钱……他们还不同意？” “是啊。”李亚东无奈耸肩。 “完了。”苏母瞬间红了眼，全身的力气像是一下子被抽空，幸好跟在身后的小娟激灵，搀扶了她一把，否则非得栽倒在地。 “小洋这牢……看来是坐定了。” 一阵阴霾笼罩着苏家堂屋，一帮人围坐在饭桌旁，却是没人抬筷子。 “先……吃饭吧。”苏父毕竟是一家之主，牵强的挤出一丝笑容，记得还有客人在，对着李亚东示意了一下，又望向李婷婷说道：“丫头，饿了吧，来，先吃饭。” “哦。”李婷婷接过他递来的筷子，拿在手里却不敢动，扭头望向小叔叔，见他点头后，才夹起一个白面馒头，细嚼慢咽起来。 “叔叔，这里面是不是还有其他什么事？苏洋过去和那个沈洪华有过节吗？” “没有啊……”苏父蹙眉回道：“小洋那孩子实诚，跟庄里人一直很和气，人家男孩子皮，爱打架，他从小到大连架都没打过几次。” “那就奇了怪。”李亚东百思不得其解，这件事明显说不通。 为了一口气，视三万块的财富而不顾，若说那沈家是个十万元户，还能理解，可关键它不是，他们整个家的财富加起来，或许都不足三万块。 如此，这件事情就显得有些诡异。 “他……他俩有过节。”这时，始终没怎么说话的小娟，突然出声说道。 “哦？”李亚东扭头望向她，“什么过节，说来听听。” 苏父看到小娟一阵扭捏，没好气道：“哎呀，叫你说你就说，他以后就是你姐夫哥了，没外人。” 他这个媳妇什么都好，就是太容易害羞，这大概跟年龄也有些关系。 “哦。”小娟点头，看了李亚东一眼。 旁边的李婷婷同样如此，心里在寻思着，她那个未曾谋面的小阿姨，到底长啥模样。 “那个……沈洪华以前经常来找我，我让他不要来，他就是不听，小洋也知道，起初倒也没事，后面我爹不是答应了我和小洋的婚事嘛，他还来，小洋就经常和他吵架，有一次晚上，俩人在小河边还打了一架。” 李亚东见她突然停了，不由问道：“就这？” “嗯。”小娟点头。 “这算什么过节？”李亚东微微有些无语，“我的意思是……说句不吉利的话，就是那种恨不得对方死的过节。” 要知道三万块钱，在这个年代绝对不是小数目，若说没什么深仇大恨，根本说不通。 “这个……”小娟摇摇头。 “咦？不对不对……” 苏父正准备说点什么的时候，被李亚东抬手制止，因为他脑子里突然捕捉到一点东西，得赶紧捋一捋。 在众人不明所以的目光中，李亚东起身离开座位，托着个腮帮子，在堂屋里漫无目的的踱着步子。 过了好半晌后，他的眼神越来越亮。 是了，老话说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那抢了人家心爱的姑娘…… 本身，不正就是深仇大恨吗？ 从刚才小娟的话中不难听出，沈洪华那家伙无疑是非常喜欢她的，经常去找她，可却她突然结了婚，身边多了位护花使者…… 以前经常能看见的心爱姑娘，现在却不怎么好见，心情无疑十分痛苦，那假如把她丈夫关进监狱……不也就意味着，横在自己与心爱姑娘之间的那条沟壑，慢慢地合拢了吗？ “小娟！” 蓦然想到这里，李亚东的眼神亮得吓人，猛地扭头望向小娟，“我想问你一个很现实的问题，但这关系到能不能救出苏洋，还希望你如实回答。” 小娟被他刺人的目光盯着有些发毛，赶紧低下头去，弱弱道：“你……你问。” “假如……我是说假如，苏洋真的被判刑了，你父亲，会不会要求你改嫁？” “小李，你这……”苏母猛地瞪大眼珠子，要不是对眼前的小伙子印象不错，指定开口就是一顿臭骂，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眼下儿子被抓，他们两口子最怕的就是这刚过门的媳妇起异心，有这个媳妇在，儿子就算真坐几年牢，出来还能好好过日子，可万一这个媳妇跑了，儿子将来一个刑满释放人员的身份，哪里还好找媳妇儿？ “阿姨勿怪，想要救苏洋出来，就必须弄清楚沈洪华那小子在想什么，要是他这边真的不能指望，我只能再另想其他办法，但您要知道，想将一个犯罪事实确凿的人从号子里救出来，并不是一件轻松事，只怕还得用一些见不得光的手段。” 李亚东还有一句话没说：那样肯定有风险，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干。 他暂时的计划，还是打算从沈洪华这个当事人身上入手，三万不行，那就五万，五万不行，那就十万。 他唯一担心的是，沈洪华那小子另有所图！ 所以，才会有如此一问。 “你别插嘴。”苏父看了妻子一眼，喝止道。然后又望向儿媳妇，尽量用柔和的语气说，“小娟，你就直说好了。” 其实他也很想知道这个答案，因为这件事情悬在心里始终是个疙瘩，书记那个人…… 小娟看了公婆一眼，又望向李亚东，眸子里已然水汪汪一片，带着哭腔说道：“其实……我爸……我爸他……已经找我谈过话，说是……说是小洋要真坐了牢，要我……要我……呜呜呜……” 她的话虽然没说完，但李亚东已然明了。 如此一来，事情就对上号了。 很明显，沈洪华那家伙对身为人妻的小娟，始终念念不忘，是铁了心要把她弄到手。 想必他对书记的脾性很清楚，对于此事也做过预判，知道苏洋一旦入狱，他便有了机会。 正因为如此，才会对三万块的财富弃之不顾。 倒还真是一颗痴情种子。 第三百三十章 凄惨的苏洋 饭桌上的气氛很压抑，原本苏洋身陷囹圄的事情，就已经苏家老两口焦急不安，现在又突然从小娟口里得知书记有这般心思，无疑是雪上加霜。 “这可怎么办呐……”苏母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 小娟也是一样，虽然没什么言语，但比她哭得更凶。 苏父心思沉重，吼了两句见根本不起作用，也就懒得理会。 李婷婷是真饿了，清晨五点就吃了早餐，这都下午两点多了，可面对如此场景，手里攥着大半颗馒头，实在没好意思下嘴。 “叔叔，阿姨，还有小娟，你们先别急，这件事情我会处理的，肯定把苏洋弄出来。”李亚东沉声说道。 事已至此，沈洪华这条路怕是不容易走通。再说了，他对自己的小舅妇心存歹念，李亚东也不想太便宜他。 把钱砸在他身上，倒不如走后门。 这个年代的官场什么风气，李亚东多少有所耳闻，要不然也不会批条成风。 行贿这种事情，自然存在风险，但没办法，为了小舅子，他也只能这么办。 他寻思着如果利用港商的身份，这个风险大概也就可以忽略不计。 因为预备买机票，所以香港公司的相关证件，他全都带在身上。 苏家三人一听这话，皆是眼前一亮，因为他用了“肯定”一词。 “小李，难道你还有什么办法？”苏父问。 苏母也是连声道：“是啊，小李，小洋他真的还有救？” 小娟同样抹了把眼泪，望向这位准姐夫哥。 “放心吧，我既然说了把他救出来，就一定会救出来，我有办法。”李亚东倒也没透露太多，行贿这种事情，实在没必要堂而皇之的拿出来讲。 “那太好了！”苏家三人相视一望，喜极而泣。 李亚东笑了笑，倒是蓦然想起了远在异国他乡的苏薇。 他之前给苏姑娘回信的时候，就已经承诺过，让她无需担心，自己绝对照顾好她的家人。 倘若让小舅子蹲个四五年号子，那还叫什么照顾？ 这是苏姑娘迄今为止，拜托过他的唯一一件事！ 倘若行贿不成，苏洋一定要坐牢，不吹牛的说，李亚东都敢找帮不怕死的家伙去劫狱，大不了把苏洋送到国外。 反正这个牢，指定不能坐。 李亚东说明天一早去县里，苏家三人知道他不愿透露太多细节，也不再追问，这些他们本不在乎，他们要的只是结果，盼着苏洋平安归来。 …… 第二天一早，苏父特地找了一辆拖拉机，载着大家来到县城。 苏家三人最迫切的希望，是想见苏洋一面。 他是一月初被抓进去的，眼下已是二月，足足关了一个多月，这也是为什么李亚东来之前对此事半点不知情的原因。 苏家人倒也写过信给苏薇，告知了此事，寻思着女儿是大学生，见过世面，或许有些办法，可平寄的信件寄到美国，哪是短时间能送达的，苏姑娘只怕现在都不知情，否则肯定会给李亚东打电话。 李亚东知道他们心里着急，关心苏洋的安危，便寻思着先将其他事情放一放，找个法子让他们见一见。 苏洋其实并不是关在看守所，毕竟还没判刑，司法人员过年也是要放假的，而是在县城一家分管他们片区的派出所的临时羁押房里。 拖拉机将他们送到派出所门口后，就回去了，苏父还给了五块钱。 “小李啊，有那个庞大强在，只怕不会让我们见，之前我和你阿姨俩人，至少来过十次，都被他赶出来了。”苏父望着派出所门侧的那块“为人民服务”的牌匾，叹着气道。 见李亚东有些疑惑，又补充了一句，“就是沈洪华的姐夫哥。” 李亚东了然，笑着说，“没事，他要从中作梗，我再想别的办法。对了，那个庞大强是个什么职务？” “职务？”苏父不解。 李亚东便换了个说法问，“是不是什么官儿？” 苏父蹙眉道：“应该不是吧，就是个普通警察。” “那我知道了。”李亚东点头，一个小民警，量他也翻不出什么浪花。 李亚东一马当先，走进派出所，其他人紧随其后。 比较幸运的是，庞大强那家伙约莫出警去了，不在所里，否则过来与李亚东他们谈话的，就不会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民警。 “同志，你就通融一下吧，孩子关在这里一个多月了，让我们见一面吧。”苏母抹着眼睛请求。 “是啊，警察同志，我们没有其他要求，看一眼就成。”苏父在一旁帮腔道。 “这个……”老民警显得有些为难，这两口子他认识，不光是他，所里大概所有人都认识，来了也不止一次两次，说实话，也挺可怜的。 可关键，这案子牵扯到所里的一位同志，私底下打过招呼，而且按照正常流程，羁押待审的人员，本就不准探视，律师除外。 “不是不让你们看，我们也有我们的难处，跟你们说了你们估计也不懂，这个叫作司法程序，案子没判之前是不能随意探视的，会影响我们办案。” 苏家两口子确实不懂这些道道，只知道低声下气的请求，一帮人里大概只有李亚东才知道，这个老民警并没有诓人。 “警察同志，能不能接一步说话？”李亚东笑着问。 老民警上下打量着他，实际上他注意这个年轻人有一会儿了，以前没见过，穿的衣服很得体，一看就是高档货，气度不凡。如今一口普通话讲出来，让他明白是个外地人，估摸有些身份，就是不知与苏家是什么关系。 老民警点点头，刚好众人所处的位置离门口不远，便直接走了出去。 李亚东示意众人稍等后，独自跟了过去。 “你有什么事？”老民警问。 李亚东稍稍站近了一些，适时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早就准备好的红包。 这玩意儿他准备了十个，就是应付“小鬼”的，每个里面不多不少，刚好一张老人头。 “你这是干嘛？”老民警也不伸手接，瞪着眼珠子问。 李亚东猜不透他是真正派，还是假正经，这年头国人大多比较含蓄，于是找了个说辞，“新年新气象，我们那边逢人都要给红包，习俗罢了，讨个好彩头。” 这句话半真半假，习俗是习俗，但肯定是他们那边的，而是南方的。譬如粤省那边就有这个习俗，临近年关的时候，一般大老板出门身上都要揣一沓红包，也甭管到哪里玩，就算是饭店，有机灵的服务人员说声类似于“恭喜发财”这样的话，一准就能收获一个红包。 “哦？”老民警用狐疑的目光看了他一眼，倒是把红包接了过去。 果然还是个假正经。李亚东心想。 当老民警拆开红包一看后，顿时吓了一跳，一百块，快顶他三个月的工资了，“不行不行，这我不能收。” 又把红包给塞了回来。 弄得李亚东十分无语，敢情还真碰上了一位好警察。 既然红包送不出去，也只能打感情牌，真是心累。在这一瞬间，李亚东倒希望全世界的警察都才好。 “同志，帮个忙吧，这大过年的，一家人团圆不了就不说，好歹让照个面，我叔叔阿姨家这个新年连张对联都没贴，鞭炮就更不提，老俩口整天茶不思饭不想，就连觉都睡不好，我那叔叔你也看到了，身体本就不好，再这样下去，人非得被逼疯不可。” “这……不是帮不帮忙的问题。”老民警叹着道：“规矩就是这样。” “同志，法律还不外乎人情呢，我知道司法程序禁止探视在押人员，那是怕外在因素导致犯罪嫌疑人变换口供，可苏洋的这个案子众目睽睽，人赃俱获，根本就没什么好争辩的，自然也就不存在影响警察办案。您就开一面，让我们见一面吧。” “咦？你这小伙子，倒是懂得不少啊？”老民警诧异。 “不才，略懂一二。”李亚东苦笑摇头，继续软磨硬泡，“同志，您肯定也有子女，你想想看，新春佳节之际，本是阖家欢乐的时候，孩子不在家就不说，还待在监狱里，连见一面都不成，那滋味得多难受……” 或许是因为这番话，说进了老民警的心坎里，踌躇了好一会儿后，才回道：“那……好吧，就让你们见一面，不过事先说好，只有五分钟。” “行，没问题，太谢谢您了！”李亚东大喜。 在老民警的引导下，一行人穿过派出所的前楼，来到一个院子，左右两侧各有两幢楼房，一幢三层，一幢两层。 老民警带着他们走进了三层那幢楼的二楼，这里被划分出很多小房间，显然是派出所专门羁押犯罪嫌疑人的地方。 不过，一路走来很多房间都是空着的，只有三四间里有人，透过开了窗的木门，能看清里面的坏境，简易的上下铺，旁边有个洗脸池，还有便池，再无他物。 “就是这间。”老民警在一间羁押房门前停下，也没有开门的意思，指了指木门上竖着铁枝的窗户，意思应该是说：可以通过这里和里面的人交流。 苏家三人倒也不敢再有其他要求，能见苏洋一面，已经很是欣喜，赶紧趴到窗口前，向里面喊道：“小洋！” “……爸？” 里面很快传来声音，一个脑袋瓜出现在窗口处，黝黑的皮肤，清瘦的脸蛋，只是那模样……着实有些凄惨。 脸上鼻青脸肿的，头发乱糟糟的，像是刚被人胖揍了一顿样。 “小洋，你……这是怎么了？” “没事爸，我好着呢。妈，你也来了，还有小娟……” 苏母一看儿子这副模样，直接就哭了，“哎呀，我的儿啊，都这个样子了，还叫好？” “什么情况？”由于窗口被他们挡住，李亚东只能看到苏洋一头乱糟糟的头发，一看情况不对，赶紧凑了上去。 “咦？李哥，你也来了！” 苏洋大喜，大概是嘴巴裂开，扯到了脸色的伤，痛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李亚东见他这副模样，脸色顿时阴沉下来，眼神下意识的朝房间里扫了一眼，发现这间房里还有两个人，都是五大三粗的汉子，此刻正坐在床板上，望着窗口冷笑着。 “妈的！” 李亚东当场就火了，这事如果说没鬼，他死都不信，刚才走过来明明看见很多羁押房都是空着的，为什么单单这间房里，要关着三名犯罪嫌疑人？ 第三百三十一章 惹不起的人 “同志，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们这是在滥用私刑？” 李亚东蓦然扭过头，蹙眉望向老民警。 “小伙子，话可不能乱说，你也知道，关在这里的都是犯罪嫌疑人，都不是什么好脾气，私下有些冲突，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那我倒想问问，旁边这么多的空房间，为什么这间房要关三个人？” “这……”老民警苦笑，“这也不是我的安排，所里的意思……” “怕是那个庞大强的意思吧！”李亚东微微眯眼。 老民警讪讪一笑，没有回话，事情已然明了。 “我要见你们所长。” 老民警深深地看他一眼，道：“小伙子，听我一句劝，苏洋在这里关不了多久，开年判决就会有结果，你真要闹起来，对他半分好处都没有。” “是吗？”李亚东冷笑道：“我倒想看看，怎么个半分好处没有！” “唉……”老民警叹了口气，道：“走吧，时间到了，我送你们出去，要找所长你自己去找。” 既然劝说无用，他也不想蹚这滩浑水，他已经老了，在所里不被重用，平时主要处理一些案，不像那个庞大强，年轻力壮、风头正劲，深得所长器重。带对方过来探监，本就有驳庞大强的交代，实在不愿得罪太深。 “走？我家人关在这里被弄成这样，你让我走？” 李亚东看了他一眼，深吸口气，也就是见这老民警是个好人，才努力抑制住满腔怒火，“我们哪儿都不去，就在这里等着，让你们所长过来见我。” “你……”老民警吓了一跳，心说你以为你是谁啊，蹙眉道：“小伙子，不要无理取闹好吗？” “我无理取闹？”李亚东嗤笑一声，也懒得跟他再墨迹，身手摸进口袋，取出一张名片递了过去，“告诉你们所长，这件事情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老民警下意识的接过，瞥了一眼上面的字眼后，眼珠子顿时瞪得滚圆，诧异地抬起头来打量他一番，如同活见了鬼一样，“你这……我……那……那好吧，我去叫。” 他必须得去叫，因为实在没料到，眼前的这个小伙子来头居然这么大！ 若说庞大强他不愿得罪的话，那么这个人，他就是真的得罪不起！ 不光是他，连他们所长都得罪不起！ 老民警小跑下了楼，苏家三人忙着跟苏洋寒暄，倒是没有心思注意身后俩人的谈话，唯有李婷婷杵在一旁，将整件事情看在眼里。 她此时十分好奇，小叔叔递给那个老伯伯的“小纸片”是什么？ 居然这么神奇，看一眼后立马改变了主意，看模样是真准备叫派出所的所长过来。 派出所所长啊，那可是真正的大人物，她们班以前有个同学，他爸就在派出所上班，而且只是位副所长，可就算这样，平时在学校里从没人敢招惹，就连老师们都不敢说重话。 老民警走了几分钟后，楼梯口上来一人，一个理着平头、长着国字脸，身材敦实的青年人，他迈着大步走来，显得气势汹汹。 “苏建川，你怎么搞的！都说不能探视不能探视，妨碍了警察办案，你担待得起吗？” 如果李亚东没猜错，此人正是庞大强无疑。 他大概是刚从外面回来，听说此事后，便立马赶了过来。 “咦？老付呢？” 至于他口中的“老付”，想必就是刚才那位老民警。 苏家三人看到庞大强后，明显有些畏惧，下意识的向门旁退了退，而窗口里面的苏洋，则是望着那副面孔目呲欲裂。 “他去找你们所长了。”李亚东淡淡道。 “这个老付！”庞大强眸子里寒光一闪。 “对了，你们是谁？”他目光瞥了一眼李婷婷，情不自禁的眼前一亮，逗留几秒后，才落在李亚东身上。 “我们……是你惹不起的人。”对他，李亚东可就没什么好脾气。 “我去……好大的口气啊！”庞大强楞一下后，继而哈哈大笑，“讲普通话的，外地佬？我告诉你，在宿县这一亩三分的地界儿上，是龙，你得给我盘着，是虎，你得给我卧着。更别提一个外地佬，真当自己是根葱？” 李亚东斜睨着他，淡淡道：“你这么横，做警察倒是可惜了。” “你……什么意思？” 李亚东懒得再搭理他，这使庞大强有种被人无视的感觉，气结道：“赶紧地，马上给我下楼！” 苏家三人有点不敢忤逆的意思，对着窗口最后嘱咐了几句，正准备有所动作的时候，却被李亚东抬手制止住，“叔叔，阿姨，我们哪儿都不去，就在这里等他们所长过来。” “所长……会过来？”苏父诧异。 “当然。”李亚东笑着点头。 “得了吧，你个外地佬，也就老付那个没用的老头子被你耍得团团转，我们所长会见你，还亲自过来，做梦吧你？”庞大强嗤笑。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苏家三人躲闪的目光，那个年轻人抬头望着天，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这是裸的无视！ “走，立刻！”庞大强拳头捏得咔咔响，怒喝道。 这也就是在所里，如果是在外面，他这一拳头直接就砸在了那张可恶的脸上。 这一嗓子吼出来气势可谓不小，奈何半分作用没有，对方连动都懒得动。 “怎么，要我动手？”庞大强撸着袖子走过来。 “你敢动我一下，我保证旁边的这排号子里，很快就有一间属于你。”李亚东居高临下的打量着他。 这个庞大强身材还算敦实，但身高也就将将一米七的样子，真要动起来手来，孰强孰弱还真不一定。李亚东从齐家兄弟身上多少学了三拳两式，只是懒得跟他动手，因为不屑。 “哟呵，还跟老子装！” 庞大强还真不信了，一个外地佬还能翻了天不成，要知道这里可是派出所，岂容他在这里撒野？ 大手一张，正准备去拉李亚东的胳膊时，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住手！” 这也是李亚东为什么躲都懒得躲的原因，庞大强背对着楼梯口，看不见身后的景象，他则刚好面对，一目了然，已经看到老付与一名矮胖的中年人，上了楼。 “所长？”庞大强闻声扭头一看，大为诧异道：“你怎么还真来了？” “我要再不来，还不知道你要捅出什么篓子！” 王顺发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继而不再理会，快步来到李亚东身旁，“李先生，实在不好意思，多有得罪，还望海涵。” 俩人握了握手，令在场众人大跌眼球的是，李亚东只是随意伸出一只右手，而这位所长，居然用了双手，上身还弯成一个弧度…… 这般举止，看过电视的人都不陌生，新闻联播里最常见，每有首长下基层视察工作时，有幸被接见的人，都是如此举动，好像经过排练一样。 “这……”别说庞大强有些傻眼，苏家三人包括李婷婷，同样不敢置信的张大嘴巴。 “所长贵姓？” “不敢不敢，免贵姓王。” “王所长，麻烦过来看看。”李亚东说着，来到羁押房门前，对着里面的人招手道：“苏洋，把你的脸凑到窗口上，让王所长好好瞧瞧。” 苏洋不疑有他，知道这个准姐夫哥不是一般人，肯定是要为自己打抱不平，心里很是感激，也打定了主意，这辈子只认一个姐夫，其他人谁都不好使。 “这……”王所长看见苏洋鼻青脸肿的模样，顿时一脸尴尬。 “如果我对内地的法律没有理解错的话，苏洋现在的身份，应该还是犯罪嫌疑人吧？” 李亚东如此说话，便是打定主意要使用港商的身份。 “是是。”王所长连连点头，还不忘送上一记马屁，“李先生不仅普通话说得流利，还对内地法律知之甚详，必然心系内地同胞。” “那既然还没判刑，我就不懂了，为什么直接就上了刑？” 王顺发光亮的脑门上已经泌出汗珠，他很清楚地方政府，乃至国家层面，对于这些港商有多么看中，恨不得当成财神爷一样供起来，方方面面都是一路绿灯，其待遇甚至还要高过外国友人。 可现在倒好，一下被这样一个人，揪住了小辫子。 想到这里，他用余光狠狠地瞪了一眼，杵在一旁依旧显得有些不明所以的庞大强，都怪自己平时太过纵容他，一下给自己闯出这么大的祸。 王顺发心知肚明，这件事情必须妥善处理，一旦闹大，他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为今之计，也只能先自保，于是，便陪着笑脸回道：“李先生，这件事情确实是我失察，这不刚好赶上过年嘛，所里事务比较多，中间又放了几天假，有些地方没把好关，实在不好意思。不过您放心，我立马给这个……” “苏洋。” “哦，对，苏洋，给他换个房，一个人单独一间。” “这么说……这件事情你并不知情？”李亚东看不出喜怒的望向他。 “那绝对不知情啊！”王顺发拍着胸口保证，还隐晦的递给庞大强一个警告的眼神。 “好，我就当你不知情。但如今事实摆在眼前，明显是有人故意想整苏洋，到底是谁干的，希望王所长给我一个交代，否则……” 李亚东此言一出，王顺发还未有所表示，一旁的庞大强再也忍不住了，瞪着眼珠子问，“否则什么？” 这事就是他干的，对方摆明了要弄他，真当他是软柿子？ 也不知道所长吃错了什么药，居然对这个外地小子这么客气？ 即便听了刚才二人的交谈，他也没能能联想到“港商”二字。这年头进出内地的港商本就少，且大部分都集中在沿海一带，像他们这种内陆地区，“外国人”不比大熊猫常见。 “你给我闭嘴！”王顺发真是恨不得一巴掌扇死这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家伙。 “否则……我要让你们整个派出所的人，吃不了兜着走！”李亚东眯起眼睛说道。 威胁？ 不，这绝对不是威胁。 眼前的事情同样算是人赃俱获，倘若对方给不了交代，他也不耍横，以他港商的身份，再弄个律师团过来，能告得这帮家伙怀疑人生。 第三百三十二章 港商 苏洋换了一间单独的羁押房，王顺发说需要一两天时间调查此事，李亚东如何听不出这是缓兵之计，不过他不在乎，他说一两天，那便给他两天时间。 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李亚东也不愿与国家执法机关死磕。 不管怎样，那个庞大强，他是决意要拉下马的，苏家与沈家的梁子已经结下，留他这个手握执法权的敌人在，终究是个祸害。 趁着这两天时间，李亚东也决定在县城里活动一下。 他倒也想过替苏洋翻案，奈何思忖之后，觉得可能性不大。退一万步说，即便能够证明沈洪华那小子偷看小娟洗澡在先，但苏洋直接敲断他狗腿的行为，一样触犯了法律。 伤人致残，证据确凿，无非就是多判少判的问题。 关键是，李亚东一天牢都不想让他坐。 所以，想要达成与法律背道而驰的目的，也只能使用与法律背道而驰的手段。 行贿是门学问，倘若你仗着口袋有钱，认为直接可以冲到县政府，找县长拍桌子，那就大错而特错。 总得看是什么事。 倘若李亚东是来宿县搞投资的，在地方上遇到什么麻烦，倒也无碍。 可关键不是，他是想将一个公然伤人致残的犯人，从号子里捞出来。 就这种事情，他能理直气壮的去找县长拍桌子吗？ 当然不行，县长若是个老贪还好说些，若不是呢？ 这个年代其实并不缺乏那种忠心报国、为民为党的人，就譬如他大哥，以及京城的朱云富，他们都属于这类人，而这类人往往有一个共性——刚正不阿。 如果宿县的县长也是这号人物，此举非但救不了苏洋，说不定连其他后路都会断掉。 …… 县城里轿车很罕见，与李亚东他们县差不多，出租车只有“面的”，也就是面包车，而且数量很少。好容易拦下一辆，李亚东付了七块钱，把苏家三人以及李婷婷送了回去。 而他自己，则留在了县里。 苏家人对于县委领导的了解约等于零，李亚东只能自己摸索，也没有搞谍报的想法，直接来到县政府大院。 “诶，同志，那边不能进，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李亚东走进县政府大楼后，故意走向一条竖着木栅门的廊道，引起了工作人员的注意。 “哦，我想找你们县长。”李亚东操着普通话回道。 想要知道县长是个什么人，最好的办法当然是见一见，他完全可以化身欲在宿县投资的港商，探一探县长的老底，再作打算。 如果县长不行，上面还有县高官，下面还有副县长，李亚东还真不信，偌大的一个县城，上层手握着权柄的那帮人中，就没有一个贪官。 “找我们县长，请问你是……”带着黑框眼镜、梳着三七分发型，蓝色布袋袄的左胸袋中夹着一只英雄牌钢笔的中年人，同样换成普通话，诧异询问。 这样操着一口普通话，硬生生的冲进来找县长的人，还是头一次见。 “哦，我是一名商人，香港来的……” “你是港商！” 李亚东一句话还未说完，中年人便惊呼出声。 这一嗓门可着实不轻，蓦然听到“港商”二字，一楼的所有工作人员，顿时停下手中动作，齐刷刷的向李亚东探来，那炙热的眼神，就好像一群饿狼发现了小羊羔一般。 李亚东情不自禁的摸了摸鼻子，看来他还是有点低估了港商对于地方政府的诱惑力。 特别是内陆地区。 不过想想也就释然了，改革开放目前还在初级阶段，中国对外政策开放的城市，其实也就那么几座，都是沿海地区，境外商人即便看中这份机遇，也肯定会扎堆在那些地方，哪有人会放弃沿海地区的好政策，跑到内陆地区来找商机？ 所以是的，这还是这座政府大楼里，迄今为止，走进来的第一位港商。 工作人员们想不激动都难。 “港商”二字代表着什么不言而喻，那是大笔的资金，以及县里各大国企梦寐以求的外汇！ 特别是外汇，实在太难搞了。 然而企业要发展，就必须有先进的设备，又不得不搞。 就说李亚东，去年苏姑娘去美国时，他临时让蒋腾飞去筹集美刀，给了他一句话“多多益善”，可蒋腾飞使出了九牛二虎之力，也不过通过黑市筹集到两万块，而且那还是在首都京城。 渴望——是李亚东从这些人的眼睛里，读出来的唯一一个词语。 “先生，您这边请。” “同志”便成了“先生”，中年人倒也挺机灵，热情的邀请李亚东来到一间会客室，还麻利地给他倒了一杯茶。 “先生，您请稍微坐会儿，我去去就来。” “好。”李亚东笑着点头。 中年人离开，顺手带上房门，不过木板门的隔音效果并不好，而李亚东的耳力又极好，很清晰的听到从外面传来的声音。 “这可怎么办呐！” “你没跟他说县长不在？” “没说啊，他万一走了怎么办，谁知道还会不会来？” “也对。盼星星盼月亮总算盼来一位港商，要是就此错过，不说领导们会不会怪罪，对咱们整个县，那都是重大损失啊！” “是啊，我也是这样想的。刘主任，要不……你去见见？” “我？这……不合适吧，我的身份哪里够接待港商的。” “可……” “这样，你先进去跟他聊聊，把人给拖住，我马上去打个电话，看能不能联系到高县长和陈书记他们，看他们怎么指示。” “那……那好吧。” 门外传来敲门声。 “请进。” 刚才那位中年人又走了进来，笑了笑，有些不太自然，来到李亚东对面垫着白色罩的沙发椅上坐下。 “先生贵姓啊？” “姓李。” “哦，原来是李先生，失敬失敬。” 李亚东笑了笑，见对方在那里努力找话题的样子，确实有些好笑。 “我们这边应该比香港冷吧？” “嗯。” “我看李先生穿得很少，小心着凉啊。” “……我穿了保暖衣。” 所谓的尬聊，大抵便是如此。 他还想继续尬下去的时候，李亚东实在忍不住，问道：“你们县长是不是不在？” “这个……”人家港商主动问起，骗肯定是不能骗的，中年人干笑一声，“实不相瞒，确实不在。” “那县高官？” “也不在。” “副县长？” “跟他们一道去了……”中年人有些欲哭无泪的意思，心说：我的财神爷呢，你早不来晚不来，咋就偏偏挑这个时间点来？ 眼下别说书记、县长、副县长，他们这幢大楼里，连个闲职处级都没有，就剩下几名科级干部，还有一大堆像他这样的股级干部，全去市里开一年一度的年度计划大会去了。 这尼玛…… 李亚东也是颇为无语啊。 “今天是初八……”中年人弱弱说道。 初八，学生开学，工人开工，干部开会，似乎已经形成了惯例。 “那你们这幢楼里还有谁在，官职最大的那个？” 恰好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 “刘主任。” 李亚东搞不懂他是回答自己，还是喊眼前这个人。 “不好意思，打扰了。”刘主任进门先赔了个不是，然后才说道：“李先生，不知小马有没有跟您说过，县委领导们今天都在市里开会。” “说过。”李亚东点头，他之所以还坐在这里，就是为了等此人打电话回来。 “实在不好意思，让您白跑一趟。不过我已经将此事汇报上去，县委领导对您的来到表示高度重视，县长下午会提前结束工作报告，然后连夜赶回来。” 李亚东心想总算没有白跑，点头道：“那好，我明天再过来。” 说着，便站起身来。 刘主任一看急了，哪里能让他走？不光是县长，连老书记都下了死命令，让他惜一切代价也要将人留下。 “李先生，您看……时候也不早，到了饭点，要不一起吃个午饭？”刘主任说着，还对一旁的被他称呼为“小马”的中年人，使了个眼色。 小马会意，连声附和道：“是啊，李先生，您应该对我们县城还不算了解，说实话，我们这里有些美食还是值得一尝的，保证您吃了还想吃。” 多么苍白无力的挽留借口。 李亚东清楚他们的想法，却没有吃公家饭的意思，笑着说，“吃饭就不必，实不相瞒，你们县城这边我有个朋友，打算待会儿赶去那边，所以……多谢你们的好意。” 二人一听这话，皆是眼前一亮。 “那李先生的意思是……今天晚上会住在我们县里？” “嗯，不过不是县城，我那朋友家在乡下。” 俩人相视一望，心想这下算是稳了，不然真让他们来招待这位港商，还真有点不太好办，县长一行估计得大半夜才回来，而这漫漫长日，万一有个招待不周…… “既然李先生与朋友有约，那我们也就挽留了，我让人开车送您过去吧，县里的车不太好打，而且乡下路也不太好走，普通的面的师傅水平不行。” “不用这么麻烦。”李亚东笑着摆手。 “不麻烦，不麻烦，一点都不麻烦……”刘主任说着，根本不等他拒绝，直接夺门而出，八成是去准备车子去了。 俩人分工明确，小马同志则跟着他离开房间，寸步不离。 李亚东苦笑，寻思着这趟车如果不坐，他今天不一定能回去。 一辆洗得发亮的黑色桑塔纳停在县政府的大楼门外，只见刘主任正在和司机师傅交代着什么。 “李先生，请。”小马同志一直将他送到车前，替他打开后座车门。 “那就多谢二位了。” “李先生太客气了，都是应该的……” 于是，李亚东便坐着这辆县政府最好的座驾，离开了政府大院。 第三百三十三章 撞到一块钻石板 夜色朦胧，这个位于中国中北部地区的小县城，并没有太多霓虹，稀稀疏疏的灯光倒映在夜色里，透过空气中弥漫着的淡淡雾霭望去，整座城市愈发显得昏暗。 往常这个点，洪湾派出所里一般只剩下值班室还亮着灯，但今天却也奇怪，不光廊道里的灯全亮着，就连所长办公室里同样灯火通明。 “所长，不就是一个香港商人嘛，他再牛也就是个做买卖的，还能管得了派出所办案？” 办公室里只有两个人，王顺发和庞大强。 庞大强总算知道了上午那个年轻人的身份，心里有点小虚不假，但还不至于犯怂。 他毕竟只是穷乡僻壤里的一个小民警，且化程度不高，哪里捋得清经济层面的事情？ 庞大强还就不信了，只要没人理那小子，那小子还能翻出个花来。什么时候一个外国人，可以干涉起内地民警办案？ 你要说把他给怎么的了，那庞大强也知道是个麻烦，但关键他没把那小子怎么样，动都没动过他，纯粹是他自己多管闲事罢了。 听说那苏家有个女儿在国外留学，猜测那小子八成是跟苏家女儿有一腿，要不然能这么碍眼？ 也没听说过苏家有这么一号远方亲戚。 “你懂个屁！” 王顺发破口大骂道：“你这家伙的见识要是有你胆子一半大，也不至于现在还是个兵！” “港商真有这么牛？”庞大强情不自禁的蹙眉。 “要不牛我特么的能这么低声下气？” 王顺发一阵火大道：“上面领导把这些人当成宝，恨不得供起来，说是财神爷都毫不为过，你觉得呢？” “那……好像是挺牛的。” “……”王顺发不禁一阵无语。 “可……所长，我又没拿他怎样。苏洋那件事情，多正常啊，又不是咱们动的手，他被犯人打的，管我们什么事？”庞大强有些不服气道。 凭啥你一个香港佬，有钱没钱还不知道，掏一张名片出来就这么牛？ 还什么东方红集团，集你妹，啥玩意儿都没听说过，怕不是一个犯罪集团吧？ “搁平时是正常，但现在有港商牵扯进来，那就不正常了！”王顺发抬手揉着太阳穴，感觉有些头痛。 派出所里办案，有时犯罪嫌疑人不老实，别说教唆其他犯人揍他一顿，就是动点私刑，那也很正常，圈子里心照不宣的事情。 但说到底，这种行为并不合规矩，就怕有人较真。 要是普通人也就罢了，能有这胆子的没几个，即便有，也总有办法收拾，怕就怕这个要较真的家伙，来头不一般，你拿他根本没撤。 眼下的情况，正是如此，而且还牵扯到“国际友人”，就愈发显得棘手。 “那……所长，你这大晚上的把我留下来，是个什么意思？”庞大强行事虽然不太喜欢用脑子，却也不笨。在事业单位混，对于“背锅”一词，没人会陌生。 事情一旦大条，上面领导为了自保，底下的人说舍弃，也就舍弃了。 他之所以敢直接问出来，是因为他不相信王顺发敢这么做，因为他手里握有王顺发的把柄。 这个矮胖子，几年下来，孝敬他的钱可着实不少。 派出所是执法机构，干的是抓人的勾当，油水自然不少。就好比那个苏建川，也就是个木鱼疙瘩，根本不上道，早特么的包个红包过来，不早让他见儿子了？ 庞大强大小也是个队长，这些年确实收不了不少红包，不过那里面三分之二的钱，都进了王顺发的口袋。 这也是为什么王顺发这么器重庞他的原因。 以至于他想要“教训”一下苏洋，王顺发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叫你过来当然是等通知。”王顺发解释道：“那个叫李亚东的家伙，也不知道到底什么来路，我在省公安局有个老战友，已经让他帮忙查了，说是晚上会有消息。” “哦。”庞大强面色稍缓，寻思着这家伙也算有点良心，没一下子将他给卖了。 “不过大强……”王顺发正色道：“咱俩丑话先说在前头，要是那家伙没什么大来路，只是个普通港商，在内地也没什么产业的话，那我肯定保你。”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见庞大强脸色有些难看，安慰道：“放心吧，这种可能性很大，你瞧他才多大年纪，跟我儿子差不多，八成也就是做点小买卖的。我听人说过，他们这些外商就喜欢把名片上的字眼印得越响亮越好，什么高级经理、总经理，对了，还有什么董事长，所以你别看那小子名片上印着什么总经理，骗鬼的，抬高身份罢了。你也知道的，我儿子跟他差不多大，现在分在棉纺厂上班，每个月还要我倒贴钱用。” “也是哈。”庞大强情不自禁的笑了笑，不过转瞬间想到什么，问道：“那要这家伙的老子有钱，他继承了财产呢？” “这……”王顺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那就真没办法了，像这样的人但凡他一闹开，让县里领导知道，我就算想保你，也指定保不住。” 一听这话，庞大强肯定有些不爽，不过他也知道，如果上面人真的这么看重港商，那王顺发也确实没办法。 到时他就算把王顺发拉下水，也没什么意义。相反，只要王顺发还在这个位置上待着，手里握着他的把柄，不管啥时候，总归有些用处。 “那就只能祈祷那小子是在装蒜了。” “是啊。”王顺发呵呵一笑，走过来拍着他的肩膀，道：“装蒜的可能性很大，毕竟年纪摆在那里，大强你放心，他要真是个空壳子，就算闹到县里，上面领导也不会鸟他。上面的那些人对港商开绿灯，无非也是建立在利益基础之上，不能给国家和地方带来利益，他就算顶着个老外标签，跟咱们其实也没什么两样。” 从心里讲，王顺发也不想损失这员爱将，所里像他这么上道懂板的人实在不多，少了他，自己每年的收入得缩水一大半，真靠着工资那每个月几十块钱过活，他们一家人非得饿死不可。 庞大强笑了笑，正准备说点什么的时候，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 “是我那老战友。”王顺发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绕过去接起电话，略一犹豫，又把话筒放下，开了免提。 “喂，老冯？” “老战友，是我。你让我查的那个香港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帮你查到了，我跟你讲，这个人可不一般啊，你查他干嘛？” “不一般？”蓦然听到这三个字，王顺发情不自禁的蹙起眉头。 一旁的庞大强更是心里咯噔一下。 “是啊，不是一般人呐。”电话那边传来略显嘶哑的声音，“老战友，听我一句劝，这人要是犯在你手上，也甭管什么事，立马放了，越快越好！” “这……”王顺发打了个激灵，眉心处多出一个“川”字，下意识的问，“犯了什么事都得放？” 他并未告诉老战友调查此人的目的，这么问也是进一步探底，想知道那家伙的能量到底有多大。 回答他的是一个肯定的声音，“是！必须放！” “杀人也放？”王顺发又问。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半晌后，传来声音，“我说老战友，你过年是不是没给祖宗上香，怎么这种祸事都给你碰上了？那家伙真杀了人？那你别管了，赶紧把这件事情报上去，往大了报，让你们县领导往中央方面报，看他们怎么处理，在此之前你顶多扣押他，吃住方面要照顾好，千万千万别搞什么刑事逼供，一切等上面有了通知再说。” “啥玩意儿？” 听他一番话讲完，王顺发整个人都傻了。 杵在旁边的庞大强，更是感觉两腿一软，差点没坐到地上。 “哎呀，跟你说也说不清楚，我托关系从南方那边弄了一份港报的复印件，现在给你传真过去，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了。” “哦……那好。” 电话里传来盲音。 王顺发关掉免提，抬头望向对面，发现庞大强正一脸骇然的看着自己。 “完了？”庞大强问。 “是啊。”王顺发苦笑着叹了口气，“我这老战友说话向来谨慎，他居然连中央方面都提出来了，我都有点不敢想象那家伙到底是个什么身份，但毫无疑问，肯定是撞上铁板了。” 听他这么一说，庞大强顿时如同泄了气皮球，若非用双手撑住桌面，都能一头栽倒在地。 干了这么多年私刑，这次留了个心眼甚至没有自己动手，就这样把费劲千辛万苦混来的公职，给弄没了？ 就在这时，房间里传来一阵“吱吱”声，是针式打印机响了。 俩人赶紧围了过去。 半晌后，打印完成，王顺发将纸张拿起，上面显示的一张报纸上裁剪下来的一部分，关于一篇报道，标题是——东方红集团斥资五亿入股迪生创建！ “五……亿？！” 王顺发下意识的与庞大强相视一望，都感觉背脊有些发凉。 怪不得之前老战友在电话里将问题说得这么严重。 原来……那个年轻人，居然是特么的亿万富翁！ 亿万啊！ 在中国人还在为万元户奋斗的时候，你丫的居然已经是亿万富翁了？！ 还让不让人活！ 第三百三十四章 超级大鳄 时间已至凌晨，县城里的灯光所剩无几，显得十分静谧，一辆明显不属于这座小县城的尼桑出租车，飞驰在空旷的街道上。 车内除了司机外，还坐了三个人，位于副驾驶座上的是县委秘书林晓兵，后座居左的是一位留着八字胡的中年人，县工商局局长钱广坤，而坐在他旁边的、年龄稍长一些，额头光可鉴人的，便是县长高长云。 “也不知道那位港商什么来路，希望有些实力才好，也不枉我们火急火燎的连夜赶回来。”钱广坤揉着额头说道。 这一天真是够折腾的，凌晨四点就爬了起来，乘大巴赶到市里开会，听市委领导训了一天话，原本晚上是要在市招待所里下榻的，又遇上这档子事，不得不拖着疲乏的身体赶回来。 “是啊。”林晓兵附和道：“我们临时赶回来，草草的做了个工作汇报，市委领导明显不满意，这港商要是有些来头还好，若只是个打酱油的，指不定明天还得往市里赶，非得把人折腾死不可。” “你们两个……” 高长云没好气道：“明明是一件大好事，到了你们嘴里，偏偏就成了麻烦事。你们应该首先想想，我们县有什么可以吸引人家港商的，这些港商就算实力再弱，敢到内地谋发展，手上必然也是有些资本的，你们没听那些市委领导讲嘛，在香港没个百来万身家都不好意思称老板，什么时候你们连百万身家的人都瞧不上了？” “这……县长高见，是我们态度消极了。”钱广坤尴尬一笑。 林晓兵也是讪讪笑道：“县长批评的是。” “嗯，知错能改就是好同志。”高长云面色稍微，侧头道：“特别是老钱，这件事情你要高度重视，县里的那几家大企业，不是天天哭着闹着让县里给解决外汇问题吗，现在外汇送上门来，你还不乐意？” 钱广坤也敢不反驳，额头上泌出汗珠，摆出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就差没有掏出小本子来记笔记。 三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的时候，出租车已经驶入政府大院，白天接待过港商的两位同志都没回家，正在大楼里等着，他们得第一时间了解情况。 出租车刚在大楼门前停下，等候多时的刘主任和小马约莫听到声音，便从楼里迎了出来。 “高县长，钱局长，还有林秘书，一路辛苦。” “行了，别扯这些没用的，走，先进去，把那个港商的事情跟我们好好讲讲。” “好。” 高长云领头，踱步向大楼走去，其他人紧随其后，苦逼的林晓兵留下来结账，从随身公包里掏出几张大团结的时候，一脸肉疼。 就这么一两个小时，他两个月的工资都没了。 虽然钱不是他的，但总归是经他手花出去的。这个开出租的生计，还真不是一般的好赚。 实际上林晓兵所想没错，八十年代的的哥，属于绝对的高收入人群，特别是自己凑钱买了车的那帮的哥，月收入至少是普通的人十倍以上。 像这样的哥若是还没结婚，那姑娘们得排起队来往过嫁。 羡慕死人不偿命的一个职业。 县长办公室。 空间不算小，却很简洁。一张红漆办公桌，其后是一排同色书架，前面有个小厅，里面摆放着布艺沙发，中间有个玻璃茶几，除此再无大摆设。 “那人不在县招待所？”听过刘主任的一番叙述后，高长云诧异。 “是啊，本想请他吃个饭，也没答应，说是在乡下有个朋友，已经约好了要过去，那我们也不好再挽留，就让小钟开车把他送了过去。” “原来如此。”高长云点头道：“这样也好。对了，小钟怎么不在？具体哪家哪户，你们应该搞清楚了吧？” “那是肯定的。”刘主任笑着说，“我特地嘱咐过小钟，直接给送到门口，看见他走进去的。” 这时，一旁的钱广坤插话问，“这港商怎么在我们县还能有朋友，也是奇了怪，哪户人家，有做过调查吗？” “本来我们也感觉有些奇怪，不过查了一下，倒也合乎情理，就是大陈庄有个女儿出国留学的那户人家，姓苏。上面不是还给县里发过恭贺函嘛。” “噢……” 听他这么一说，高长云三人顿时有些恍然，这可是大事，饶是过去有些时日，他们也都还记得，毕竟是县里的独一份儿，当时县委还特地派人去苏家慰问过。 苏薇毕竟是正规渠道出国留学，国家特批，不像李亚东那种，自费留学，走的歪路子。 他出国留学的事情他们县里半点不知情，也就是十里八乡有些传闻，否则如果跟苏薇一样，县里接到北大发来的恭贺函，不上门慰问一下是不可能的。 一位出国留学的栋梁之才，认识一名港商，倒也合乎情理。 “多大年龄？”这时，一旁的林晓兵突然问道，心里寻思着莫不是个老头子吧，听说那些有钱的老板就喜欢这个调调，别把他们县的好姑娘给祸害了。 “怕……也就二十三四岁吧。”小马接话道，他跟李亚东接触时间最久，无疑最有发言权。 “这么小？”高长云三人诧异，眼里不由自主的流露出一丝失望。 不管怎么说，通常情况下，财富肯定是和年龄成正比的，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能有多少家底。 怕不是看中了他们县里的姑娘，给追到家里来了吧？ “县长，还有一件事。”这时，刘主任忽然想起什么，告知道：“那个苏家最近发生了一件祸事。” “哦？”高长云示意他继续说。 “他家一男一女，女儿出国留学，儿子在家务农，就是那个儿子，年前把庄子里的一个同龄人的腿给打断了，现在被关在洪湾派出所，等正月十五一过，估计就得宣判。” “这……” 在场没有笨人，听他这么一说，下意识的相视一望。 钱广坤暗道一声晦气，骂骂咧咧道：“那小子不会是仗着自己香港人的身份，想走后门吧，其实压根就不是来咱们这里搞投资的？” 此言一出，屋子里所有人都一阵沉默，毫无疑问，这种可能性很大。 “可他确确实实说了，他是一名香港商人。”小马弱弱回话。 “那他有说过找县长是为投资的事吗？”林晓兵问。 “那……倒没有。”小马挠着脑壳回道。 “这不就结了，摆明的事情！”林晓兵摊了摊手，同样显得有些火大。 这也不能怨他，换你你试试，这天寒地冻的，一天来回跑了几百公里，觉没睡好觉，饭没吃饱饭。以为盼来了一个位财神爷，结果却是一个想走后门、给他们添堵的家伙。 “好了。”屋子里的气氛有些压抑，沉默了有一会儿的高长云，摆手道：“大家先不要妄自猜测，还是等明天见一面再下结论。” 好容易盼来一位港商，虽然目前苗头不太对，但凡是无绝对，作为一县之长，他行事更为成熟，不愿听这些猜测之词。 “对了。”忽然想到什么，刘主任看了高云长一眼，弱弱道：“县长，之前洪湾派出所的王所长来过电话，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你们看……” 钱广坤白眼一翻，已经懒得说话，简直浪费表情，就想立马回家睡觉，明天起早再往市里赶。 林晓兵喘着粗气揉着额头，与他所想如出一辙。 就连高长云，原本心里的那点侥幸，也瞬间荡然无存。 王顺发为什么打电话找他？ 八成是那个香港人找去了派出所呗，而他又不敢得罪，所以只能向自己求援。 “行了行了，时候不早，大家都回吧。”高长云感觉有些伤神，摸着脑门说道。 几人闻言站起身。 “县长，你不走？” “我坐会儿，喝杯茶再走，你们先去。” “哦……” 等到其他人都离开后，高长云脑袋向后一仰，靠在沙发埂子上，闭目养神起来。他毕竟已经五十多岁，舟车劳顿，睡眠又不足，身体其实早就扛不住，之前全凭一口高兴劲吊着，现在这股劲消了，脑子里顿时一片晕沉，要这样走出去，指定得栽倒在走廊上。 “咚咚……”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感觉就一会儿，又好像过去几个小时，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 高长云诧异，怎么这个点还有人在，有气无力的开口，“进吧。” 抬起沉重的眼皮打量了一下，令人愕然，刚才离开的那四个人，又结伴走了回来，后面还多了一个，定眼一瞧，不正是刚才说起的王顺发吗？ “你们……”高长云明显察觉到一帮人的表情有些不对，全都涨红着脸，就好像一人刚在门外灌了七八两酒后，才进来的一样。 “县长，咱们县这下要发了，逮住了一条超级大鳄！”钱广坤一脸亢奋道。 “什么什么鳄？”高长云瞪着眼珠子问。 “哦，这个是资本主义国家的说法，超级大鳄，就是形容那种非常非常有钱的人。”钱广坤解释道。 “你是说……” 一听这话，高长云瞬间满血复活，蹭地一下站起身来。 “对！” 钱广坤哈哈大笑，把身后的王顺发给拉到身前，示意道：“老王，赶紧的，把那玩意儿拿出来给县长瞧瞧。” 王顺发“哦”了一声，打开提在手里的公包，一阵翻找，先将一张名片递了过去。 “东方红集团，总经理，李亚东。” 高长云接过一看后，直接把上面的几个大字读了出来，问道：“这是那个香港人的名片？” “对。”王顺发点头。 “可……这又能说明什么？” 一旁的林晓兵呵呵一笑，“县长，你先别急嘛。” 他话音刚落下，王顺发又将一张材料纸，递了过来。 高长云随手接过，视线下移，只看一个标题，整个人便不由自主的吓得一哆嗦！ 第三百三十五章 权衡 王顺发很无奈，原本他做了两手打算。 第一，如果那个香港人只是个小虾米，那么为了自己的“前途”，他便力保庞大强。 他自信还是可以保下的，虽然牵扯进“国际友人”，但他们毕竟不是没有得罪国际友人吗？ 第二，如果那个香港人确实有些来头，比如在内地有些产业什么的，那只能“牺牲”掉庞大强，革了他的公职，让他做个外编人员，想来应该足已应对。 但他唯独没有预料到，那家伙的来头居然这么大，大到他都有点不敢想象，那份老战友传真过来的材料，虽然只是一页纸，但犹如万斤巨石般，压在胸口使他根本喘不过气。 是的，他慌了神儿。 财富达到如此程度的人，别说他们这个小县城，纵然是中央层面，恐怕都得认真对待。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那个年轻人只要愿意，大概是可以随时进出中南海的存在，且国家层面还会以礼相待。 直达天听！ 如同这样的一个人，恐怕只需一句话，什么庞大强啊，他都得回家种地去。 庞大强这回肯定是死翘翘了，这一点无需王顺发说，他自己都心知肚明。 王顺发现在担心的不是这个，而是他自己。 他有错吗？ 自然有。撇去那些外人不得而知的事情，就明面上来看，属下人教唆两名犯罪嫌疑人，殴打另一犯罪嫌疑人，他有失察之责。 另外，他只要眼睛没瞎，就能看出那个恐怖的家伙，对苏家人非常重视，而自己现在却把苏家儿子给抓了起来…… 这事本没有错，苏洋犯法，他抓人，职责所在。 错就错在，那人肯定不能爽！ 而他一旦不爽，后果只怕会很严重。 讲良心话，王顺发现在恨不得立马就把苏洋给放了，希望那家伙别再来派出所，彻底把他忘记。 奈何，苏洋的案子已经呈报给了县法院，不日就要开庭审理，他要现在给放了，到时候怎么交人？ 所以，他现在的处境就是进退两难，万般无奈之下，才会深更半夜、火急火燎的赶来县政府，坦白自己的“罪行”，希望县领导可以从中周旋一下，赶快将这件事情解决，把那个恐怖的家伙打发走。 …… “老王，你这份材料是哪里搞来的，可靠吗？” 高长云将材料纸上的字，一字不差的看完后，原本还有些苍白的脸色，顿时变得与其他人如出一撤，连拿着纸的手，都开始抖了。 “可靠。”王顺发讪讪一笑，憋了一肚子话，却也知道现在不是提的时候，还是让他们先爽完再说，“我有个老战友，在省刑侦大队工作，我让他帮忙调查的。上面的内容是剪辑于一份香港报纸，大名鼎鼎的《明报》，时间是去年年底，肯定错不了。” 听他们这么一说，高长云顿时不疑有他，猛地一拍大腿，两眼放着光道：“太好了！” “是啊，这可是正儿八经的亿万富豪啊，比大熊猫还稀罕！”一旁的钱广坤哈哈大笑。 林晓兵脸上的笑容丝毫不弱于他，笑着说，“斥资五亿入股一家别人的公司，可见实力多么雄厚，而且我们到现在为止，还对他自己拥有的东方红集团，一无所知。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这个东方红集团的资产值，绝对要超过五亿。如此说来，这个人至少拥有十亿身家！哪怕是港币，也能吓死个人呐！” “十亿？！” 听他这么一分析，在场几人皆是倒吸一口凉气。 刘主任感叹道：“这样的一个人，但凡从指缝间流出一点，就足以把咱们整个县的经济给搞活。” “是啊！”钱广坤眼神亮得吓人，“特别是外汇，像他这样一个十亿级别的大富豪，若说手里没个大几百万，乃至上千万的美金，那绝对不可能。只要能投资给咱们一个零头，那咱们整个县的工业水平，都将提升一个档次，直接达到市级水平！” “但是……” “嗯？”大家正高兴的时候，蓦然听到这样一个转折，顿时齐刷刷向声源望去。 小马狠狠地咽了口唾沫，屋子里这么多人，就数他官职最低，本不想打扰大家的“雅兴”，可人就生了一副心直口快的性子，忍也没忍住。 “但是什么？”高长云问。 “你们刚才不是说，他只是想走后门，把那个苏家儿子给捞出来嘛，他要是根本没有投资的打算，咱们在这里想得再美，又有什么用？” 这句话虽然不怎么中听，但无疑说到了正点上。 “县长，恕我直言。”这时，钱广坤看了高长云一眼后，说道：“那个苏家儿子既然犯了法，岂是他说捞就捞的，我们完全可以利用这一点……” 他一番话还未说完，便被高长云打断，“你的意思是说，以此作为筹码，要挟人家投资？” 钱广坤没有回话，轻点了一下头。 “不行不行，这怎么能行？”高长云想都不想的摆手道：“且不说这种行为是否有违道德，你想想看，人家一个十亿级别的大富豪，能任你摆布？你能要挟他什么？你不放人，他大可以找到市里、省里，甚至是中央，谁能不卖几分面子？” “这……”钱广坤尴尬一笑，“县长，是我考虑不周。” 高长云不再理会他，望向杵在旁边一直没怎么说话的王顺发，“那个苏家儿子的案子，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王顺发心说：你们可算爽完想起我了，当即，便把案件的来龙去脉，细细地讲述了一遍。 来之前他可是做过功课的。 也坦白交代了派出所方面的“用人不当”，致使犯罪嫌疑人遭到殴打，以及李亚东去往派出所探监时，发生的事情。 总之，所有能说的，全部都说了，没有半分隐瞒。 “胡闹！”高长云听完后，勃然大怒，“你们派出所就是这样办案的？” “那个……”王顺发弱弱道：“有时候犯罪嫌疑人不怎么配合，适当有些刑法，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大家都这么干，包括我那老战友他们省公安局，也一样。” “……”高长云不由一阵无语，他主管经济，对于这些事情，还真的不怎么了解。 “县长，你说现在该怎么办，那位李先生说过，此事必须给他一个交代，还说……” “有屁就快放！”高长云没好气道。 “还说如果不给他一个交代，要让我们整个派出所里的人，全都吃不了兜着走。” 很奇怪的是，王顺发这番话说出来，一个人公然威胁一家派出所，现场居然没有任何人感觉惊讶。 “怎么办，那个什么强，明天立马给我开掉！” 高长云鼻子差点没气歪，他这边还在琢磨着，怎样拉拢这位大金主，计划没想出来，反倒先让人家看到了县里的丑相。 “好。”王顺发点头，又问道：“那县长，苏洋呢？李先生肯定想弄他出去，我再把他关着……” 他的话虽然没说完，但相信县长肯定已经明白。 “你刚才说，按照苏洋的口供，是因为那个同村的人，先偷看他老婆洗澡，他才一气之下冲到人家家里，把那人腿给打断了？”高云长托着腮帮子问。 “是的。”王顺发回道：“不过此事无人可以证明，当时是深夜，如果事情属实的话，现场就只有那个沈洪华和苏洋老婆两个人在，而他老婆的口供，肯定无法作数。” 高长云踱步在办公室里走动了一会儿后，说道：“行了，事情我都了解了，你们先回去，好好睡一觉，明早所有人，跟我一起去拜会那位李先生。” “好。” 钱广坤几人纷纷点头，准备离开，王顺发稍后，弱弱问，“县长，我也要去吗？” “去！当然要去，你不去怎么给人家交代？把那个什么强的开除件带上。” “哦。” 等到众人都离开后，高长云踱步来到办公桌前，拨通了一个电话。 等了有一会儿，电话才被接通，里面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哪位？” “老书记，是我。实在不好意思，这么晚还打搅您休息。” “哦，长云啊。无妨，年龄大了，觉不多，眯一下就好了。对了，你已经到了吧，见到那位港商没有？” “还没呢，准备明早过去。” “也好，晚上确实不便打扰。” “老书记，其实打这通电话给您，就是为了港商的事情，有点小麻烦……” 说着，高云长便将自己回来后掌握的信息，如实的汇报了一遍。 “什么？！” 当听到对方是为亿万富翁，且资产或在十亿以上时，电话那头蓦然传来一阵惊呼。 高长云苦笑，就料到会是这样，又将苏洋的事情说了一遍。 “老书记，你看这事怎么办？那个苏洋伤人致残的事情，证据确凿，依法，即便有些隐情掺杂其中，也是要判刑的。可这一旦判刑，我猜想那位李先生注定就与我们无缘了。”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半晌后，传来一个字，“放！” “就这样直接放了？”高长云问。 电话那头却没有直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语重心长的说道：“长云啊，我知道你向来奉公守法，可老话讲，特事特办，苏家这个案子，本身就有内情，从人情的角度讲，也是可以理解的，就是下手重了些。但这只是一件小事，更重要的是那位李先生，你要明白结交一位这样的富豪，对于我们整个县来说，意味着什么？我们为官者，终究有些难以取舍的事情，必要之时，就要懂得权衡。那你觉得，此事孰轻孰重？” “老书记，我明白了。”高长云回道。 如果有可能，他也希望将苏洋依法治罪，一个成年人，必须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但奈何，此举所将导致的损失，实在太大，他承受不起。 不光是他，他们整个县，或都承受不起。 第三百三十六章 县长登门 朝阳初升，阳光驱走了凝固一宿的寒意，正值早饭时间。 农村人的早饭大多不会上桌，这是天长日久养成的习惯，因为这一餐总是很匆忙，草草吃完便要下地劳作。 灶台上的饭熟了后，全家人各自盛上一碗，走到哪，吃到哪。 眼下天气还很寒冷，地里能照料的庄稼不多，倒也并不赶急，于是左右邻居便会选中一个有阳光照射的好地方，聚拢在一起，一边吃着饭，一边搭着话，还会下意识的对比一下各家的饭菜，以此可以判断出对方家庭近来手头是否宽裕。 此时这样的场景，在大陈庄便随处可见，冬日的暖阳是上天的恩赐，没人愿意舍弃它依旧躲在阴冷的屋子里。 庄口突然传来一阵轰鸣，动静不小，大家下意识的中断聊天的话题，纷纷踮脚探去。 只见一辆小轿车，两台吉普，外加一部面包车，四辆车排成一条直线，气势汹汹的从庄口驶进，卷起了漫天尘土。 “怎么来这么多车？” “这还用问，肯定是有领导来视察了呗。” “这阵仗应该是县领导吧？” “八成是了……” 庄子里的人议论纷纷。 此时，庄子东头的一间红砖平房外的小院子里，书记陈跃进正坐在一张小马扎上，身前有张小饭桌，上面摆放着两盘菜：辣椒炒鸡蛋、油炸花生米，还有用搪瓷海碗盛放着的三五个白面馒头，外加一小钵米汤，享受着早餐。 “吱呀……” 刷着红漆的木头院门被推开，从外面冲进一个理着寸板头的青年人，是庄里的小队长方国华。 “干嘛呢，毛毛躁躁的。”安逸的早餐时间被人打扰，陈跃进有点不太高兴，将手里咬去一半的白面馒头，重新扔回搪瓷海碗里。 “书……记，快，有领导下来视察了。”方国华气喘吁吁的说道。 “领导？”陈跃进诧异，“今个儿才大年初九，政府部门刚上班，哪个领导这么有空来咱们庄？镇上的？” “不……不是。”方国华上气不接下气的回道：“一辆小轿车，两辆吉普，还有一辆面包，指定是县里来的。” “啥？”一听这话，陈跃进顿时坐不住了，噌地一下站了起来，“走。” 正准备往外冲时，才发现脚下穿着一双棉拖鞋，又仓皇地跑回屋，把大女儿过年买的、舍不得穿的崭新大头皮鞋换上，想了想，又把身上的蓝布袄子脱下，换上了二女儿拜年时带回来的黑色呢绒大衣。 “老头子，是不是来了大官儿？把头发捋一捋，你都几天没洗头了？”妻子闻讯冲进房间。 陈跃进从她手中夺过木梳子，放在头顶向后嗞了几下，赶紧向外奔去。 一边跑，还一边抱怨道：“县领导下来视察，怎么也不提前通个信……” 车队进入庄子后，令人诧异的是，并不驶向大队那边，而是一路向小河渠驶去。 很多人饭吃到一半，纷纷放下碗筷，追赶过去看热闹，特别是小孩子，吊在车屁股后面一个劲儿的跑，大人们不得不上前拦住他们，怕他们冲撞了大领导。 车队终于停下，位于一幢两层新楼房的外面，那是苏家的房子。 众人只敢远远观望，猜测这苏家是不是又摊上了什么事？ 莫不是儿子要判刑，上面来下通知，但也不必如此兴师动众吧？ 车门被打开，一群派头十足的人纷纷走下，大家站位有序，为首的一个脑门蹭亮的中年人，穿着一件黑色干部服。 “就是这里？”高长云望向身侧的司机小钟问。 “是的，县长。” 门是关着的，这就比较尴尬。 “这个苏家，这么大动静难道听不到声音？” 一个眼角有颗黑痣的中年人，一看县长亲自登门，居然吃了闭门羹，顿时不能忍，憋了一口气，抬脚就准备上前叩门，看他伸手的力道，这要一下捶到门板上，指定不能轻。 “你干嘛？给我回去！”高云长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此人是新河镇镇长，大陈庄属于他的管辖范围，所以才把他给带上，也是早上临时通的电话，很多细节来不及讲，他也就知道苏家住着一位港商，县长想见一面，仅此而已。 其实他们倒是误会苏家人了，外面的响声他们听是听到，可刚听到就没了，还以为是村里的拖拉机从门口经过。 苏家三人哪里能想到门口现在会是这副阵仗？ 至于李亚东，躺在被窝里还没睡醒。 镇长万和平一脸悻悻，原想献个殷勤，不想被训了一顿，弄得有些不明所以。 而下一刻，高长云的主动，确实吓了他一跳。 “请问，家里有人吗？” 他就这样杵在门口，扯着嗓门询问，像个去长辈家拜年的后生。 万和平不笨，瞬间示意到里面的那位港商，只怕不太一般。 他原本没怎么重视的原因，是下意识的觉得：真要是一位大金主，没理由借宿在乡下。 “来了……” 里面传来一个声音，不多会儿只听“吱呀”一声，木板门开启了一条缝隙，露出苏母布满倦容的脸庞。 她正好奇谁这么大早上的过来敲门，抬头一看，不由吓了一跳。 只见门外齐刷刷地站着十来个衣着光鲜的体面人，后面还停了好几辆车。 “这……你们是……”苏母声若蚊蝇，有些被这样的阵仗给吓到。 “老嫂子，你好啊，我们来给你拜个晚年，不会不欢迎吧？”高长云呵呵一笑。 这话没毛病，他确实带了礼物来，身后司机小钟和秘书林晓兵手上，提着满满当当的礼品。 “哦……那……那不会，那不会。”苏母脑子里空荡荡的一片，下意识请他们进屋，关键这些人是谁，她一个都不认识啊。 这时，万和平走到她身旁，替她解了惑，“我是新河镇镇长万和平，前面这位是咱们县的高县长。” “县长？！” 苏母大惊，苏家的门槛八辈子也没踏进来过这么大的官啊！ 一时间有些慌神儿，手足无措的意思，只能出声求援，大喊道：“老头子，你赶快出来！” “怎么了？是谁过来了？”不见其人，先闻其声。 “县……长，县长他们来了！” “啊？！” 只听屋里传来一阵“哐当”声，八成是什么东西打翻在地。 苏父火急火燎的从门口跑出，看见小院里的情景时，也是吓了一大跳。 “还愣着干嘛，水烧了没有，赶紧倒茶去啊。”他毕竟是个大老爷们儿，心理素质要好一些，见妻子站那一动不动，不由呵斥了一句。 “哦。”苏母这时才回过神儿来。 苏父邀请众人进屋。 “老大哥，要不就在院里坐坐吧，晒晒太阳。”高长云笑着说。 “也好。”苏父便赶紧跑去堂屋搬凳子。 在高长云的示意下，身后几人也加入了搬凳子的行列。 一群人坐在小院里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高长云不时向堂屋望去，等了半天也没见那人出来，实在忍不住，便望向坐在身旁表情不太自然的苏父，问道：“老大哥，怎么没看见李先生？” “李先生？哦，你是说小李对吧，他还没起来。”苏父显得很诧异，不明白县长怎么会认识小李，还这样称呼他，却也不敢多问。 “没起来……” 小院里一众官员们面面相觑，这尼玛太阳都晒屁股了，这么能睡。 镇长万和平更是一个劲儿的对苏父使眼色。 苏父倒也不笨，用询问的语气说，“那我去叫？” “算了。”却不想高长云摆手道：“咱们这边冷，李先生他们南方人过来肯定不适应，让他多睡一会儿好了。” 竟是准备坐在这里等。 他都这么说了，苏父也不好擅作主张，只是他一个人面对这么一大帮高官，真的压力山大。 这时，林晓兵凑到高长云耳边，小声询问，“县长，车里的人，现在要带出来吗？” “等等。”高长云示意。 那可是他今日带来的大礼，不见到李先生，直接“拿”出来，未免会丢失几分惊喜。 堂屋里突然传来脚步声，众人心头一喜，心想那位李先生也该起了，齐刷刷地扭头望去。 李婷婷刚从被窝里爬起来，还没怎么睡醒，就感觉外面有些吵闹，想去看个究竟，揉着眼睛走到门口时，蓦然发现十几双眼珠子瞪着自己，不由吓得一声尖叫，赶紧合拢没有拉链拉的羽绒服，撒开脚丫子又跑回了房里。 “这……”弄得外面一帮大老爷们儿，哭笑不得。 “老大哥，这丫头……莫不是儿媳？”高长云问，心想苏家儿子倒是好福气，这姑娘长得可真心标志。也难怪有人忍不住扒窗户。 “哦，不是，这是小李那孩子的侄女。”苏父解释。 “哦。”高长云恍然，心想这姑娘真是好命，有这样一位叔叔，一辈子荣华富贵是跑不掉。而且看李先生出门还带着她，显然也是喜欢得紧，妥妥的千金大小姐，将来哪个好命的小伙子要是娶了，不知要少奋斗多少年。 李婷婷的一声尖叫没吓到别人，却是把李亚东给吓醒了。 披着衣服走到门外时，望着眼前的景象，也是楞了一下…… 第三百三十七章 别拿自己不当富豪 “这位应该就是李先生吧？” 高云长下意识的站起身来，不留痕迹的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人，年龄还真小得让人妒忌。 明明是一个比自己儿子还小的小伙子，却已经掌握着十亿级别的财富，将来会达成一个怎样的高度，简直不敢想象。 李亚东很容易注意到了刘主任和小马同志，以及王顺发。再看他们此刻所站立的位置，心中便有些了然。昨天已经说过，他们县长会连夜赶回来，那么此时站在苏父旁边开口问话的这位，八成就是县长无疑。 只是他未曾预料到的是，县长居然会大清早的亲自登门拜访，原本他还准备吃过早饭后，去往县城。 若是单凭一个港商的身份，应该还不至于如此。 不过，眼神在王顺发身上留意了一下，见他目光闪躲，不敢与自己对视，李亚东便大概有了些猜测。 如果他没记错，自己的名片只在派出所发过一张。 倒也真不愧是派出所、干的是查案的活计，仅凭一张名片，就已经了解到一些事情。 若非如此，这帮人万万没道理如此殷勤。 不过这样也好，省了不少事。 料想他们能了解到的也只有公司层面的事情，毕竟信息就那么一点，而东方红集团，眼下在香港确实不算毫无知名度。 “县长？”李亚东饶有兴致的问。 “正是，鄙人高长云。”高长云说着，主动向前两步，伸出手来。 此举没吓到别人，却是把一旁的苏父吓得不轻。他就算再没化，也知道“鄙人”二字，是一种自降身段的称谓，而且高县长还如此主动的伸手。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自认身份不如……小李。 天呐！ 自己这个准女婿到底什么来路？ “高县长你先坐会儿吧，我去洗漱洗漱就来。”李亚东和他握了手后，笑着说。 “李先生请自便。” 李亚东进屋洗漱去了，而这时，院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陈跃进讪讪来迟，只怪庄子着实有些大。 他一进门便吓了一跳，总归每年也有幸去县里开几次大会，所以对于在场众人并不陌生。 他先与最熟悉的镇长万和平对视一眼，这才小跑到高长云身前，连声道：“哎呀，高县长，你看县委领导班子下来视察，怎么也不提前通知一声，真是多有怠慢，多有怠慢……” “你是……”高长云哪里认识他，显得一脸迷糊。 这时，万和平凑了过来，在他耳边小声知会道：“县长，这位就是大陈庄的书记，陈跃进。另外，他还是那个苏洋的老丈人。” “哦？”高长云诧异，这件事情他却是才知道，原来苏洋的媳妇儿，居然是书记家的女儿。 如此来看那个姓沈的小子，倒是胆子不小啊，竟敢欺负书记家的女儿，就不怕给小鞋穿？ 他倒也并不知道沈家是大陈庄首富，且产业在镇上，并不怎么畏惧书记。 “原来是陈书记啊，实不相瞒，这次过来你们庄上，并不是搞什么视察，只是来见见李先生，你也不必太在意。” 高长云笑了笑，还特地解释了一句，也算给足了他面子，自然不是因为什么书记身份，这样的小书记县里没有一百，也就九十九，主要还是看在他与苏家的关系上。 “李先生？” 陈跃进不明所以，猜想是何须人也？教书先生？ 应该是了，八成还是有大学问的先生，不然哪里能惊动县长亲自登门。 莫不是苏家丫头在京城里的老师过来了？ 可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他怎么一点都不知情？ 难不成是昨天晚上到的？ 正当陈跃进浮想翩翩的时候，一旁的林晓兵笑着说，“陈书记，你算是有福了，女儿嫁了个好人家。” “啊……”一听这话，陈跃进有点傻，要不是清楚他是什么人，还以为对方在说反话埋汰自己呢。 好什么好，女婿进了号子，判个四五年没跑，以后出来就是刑满释放人员，这个标签得挂头顶一辈子，影响不可谓不大。 也幸好女儿结婚才小半年，还没怀上孩子，这门亲事指定不能再处了，他正准备让女儿改嫁。 “哦对了，你应该还不知道。”林晓兵笑了笑，何止是他，从刚才的交流中不难听出，就连苏家父亲都对李先生的真实身份并不知情，只说是女儿的同学。 同学或许是同学，苏家女儿应该是在美国念书，如同李先生这样身价的人，读书约莫也就镀个金，就好比省城里的那些高官子弟下乡一样，去哪里镀金大概也就一个念想的事情。 只能说苏家女儿好运气，恰好在学校遇上这位李先生，而且这位李先生八成还对她有些意思，否则不会千里迢迢来给苏家收拾乱摊子。 “知道什么？”陈跃进越听越迷糊。 林晓兵笑而不语，有些事情既然李先生都没透露，那么他们肯定不便公开讲出来。 弄得陈跃进心里痒痒，像有只猫爪子在挠一样。 这时，李亚东洗漱好走了出来。 陈跃进好奇的打量着他，这小伙子以前没见过啊，怎么会出现在苏家。 “李先生。”高长云迎了上去。 “啊？他是李先生？”陈跃进诧异。 在他看来，能被称呼为“先生”的人，不应该都是一些老学究才对吗？ 万和平走到他身边，小声嘟哝道：“行了，老陈，别在这儿大呼小叫的，没让你说话，你别说话。” “哦……” 陈跃进下意识的退到一旁，心里难受得紧，却是没能忍住，把苏父拉到一旁，“建川，什么个情况，这人谁啊？” 自从知道这老小子有意让女儿改嫁后，苏建川从心里便不怎么待见他，不冷不热的回道：“我女婿，怎么了？” 他就算再没脑子，也看得出来小李的身份非常不一般，猜测父辈中很有可能有位了不得的大官。此时直溜溜的说出这话，也是想出口恶气，让这老小子明白，别总是以为我们老苏家高攀了你们老陈家，我们老苏家一样有了不得的后生愿意走进来，你那个芝麻绿豆大的官，跟人家一比，算得了什么？ 陈跃进很想回一句“你吃了火药啊”，过去这个残疾亲家，可从不敢跟他如此说话，但也知道场合不对，先忍下这口气，问，“薇薇那丫头的？” “你这不是废话吗，我还有几个女儿？” “……” 陈跃进气得牙痒痒，还翻了天不成，这个婚必须得离！ 原本他还寻思着等苏洋判刑之后再说，好让女儿死心，但现在不想再等，就这几天，立马离了！ 高长云近距离跟李亚东交谈了几句，讲的什么内容，外人不得而知，只见李亚东眼神明亮，待他一番话说完后，才笑呵呵的回了一句，“高县长有心了。” “应该的，应该的……”高长云同样笑了笑，继而对林晓兵使了个眼色。 林晓兵会意，小跑出院门。 “诶，你们说，好像不是什么祸事啊，也没听到什么哭声传出来。” “对呀，我好像还听到院子里有人在笑。” “这就奇了怪，家里儿子被抓，还能笑，这心也是够大的……” 小河渠的岸埂上，聚集了一大帮庄里人，大家议论纷纷。一个贼头贼脑的家伙离得最近，都快靠近汽车了，就想弄清楚里面在干嘛。 若是李亚东在这里，就能认出此人，正是那天在沈家遇见过的毛头。 林晓兵走到一辆带窗帘的吉普旁，拉开后车门。 “行了，你可以出来了。” 苏洋刚才那一阵儿的心情有多复杂，外人怕是很难体会，被抓进号子里蹲了一个多月，吃不饱穿不暖，还备受凌辱，突然来到家门口，里面有他的父母，有他的媳妇儿，有温暖的家。恨不得立马下车冲进去，可身旁却坐了个民警，不让他动，简直是煎熬。 蓦然听到这个声音，犹如天籁，直接从车上跳下，向着院门狂奔而去。 “诶……那不是苏洋吗？” “不可能吧，苏洋不是被抓了，要判刑吗？” “你把眼睛瞪大点再瞄瞄，那不是苏洋还是谁？” “我去……还真是！” 围观人群里顿时炸开了锅，不明白一个本应该蹲在号子里的人，怎么就突然给放回来了。 毛头离得最近，自然第一眼便看清了那人，眼珠子瞪得滚圆，来不及多想，猛地一个转身，撒开脚丫子就跑…… “爸！” 苏洋冲进院子，第一眼便看见了父亲，两股热泪瞬间流了下来。 “啊！小洋，你……” 苏父不敢置信的擦了擦眼睛，还以为自己思子成疾，出现了幻觉，直到儿子猛地冲过来将他抱住，感受到那滚烫热泪从儿子的脸颊上滑落，再滴在他的脸上，才知道这是真的。 “苏洋你……” 一旁的陈跃进同样眼珠子瞪得滚圆，他原本下意识的想说“你小子不会越狱了吧”，可看看旁边县委领导们皆是一副笑而不语的模样，就知道这事他们肯定知情。 “小洋回来了……是小洋回来吗？” 约莫听到动静，苏母和小娟几乎同时从堂屋里狂奔而出。 当看清院子里的人正是苏洋无疑，赶紧冲了过去，将他紧紧地抱住，似乎不用力抱住，他会再次被人抓走一样。 四个人依偎着在一起哭成一片，李亚东静静地望着这一幕，笑了笑。 实在没想到县委领导居然如此上道，确实在他的意料之外，也令他原本筹划的行贿计划，胎死腹中。不过，死得好！ 那样的事他本就不喜，反而这样明着来，非常符合他的心意。 如此看来，他终究有些低估自己现在的能量。 不过这也不能怪他，他也是两辈子加起来，第一次这么有钱，完全没有经验。 道听途说的那种，终究算不得数。 早知道财富多到一定程度，会有这么大的影响力，能让证据确凿的犯人，光明正大的无罪释放，那他还矜持个蛋蛋？ 光明正大——重点是这四个字！ 当然，李亚东也知道，这种影响力恐怕放在这个时代才比较适用，随着日后中国经济越发强盛，这种影响力不说完全失效，作用肯定也会越来越小。 三十年后像苏洋这个案子，政府机关敢审判都省了，直接放人？ 那几乎是不可能的，就算是马阿里家的亲戚，估计也没撤。 舆论炮弹能轰死政府和马阿里。 他寻思着，看来以后行事得胆子更大一些，别拿自己不当富豪。 该高调的，就得高调！ 在这个年代的内地，或许还真没坏处。 第三百三十八章 凭什么 沈家。 自从腿被打断后，沈洪华的活动范围便十分有限，他不愿在医院久住，脚上打了钢钉和石膏后，便搬回家中，每天除了吃饭就是睡觉，要不就在院子里晒太阳，倒也清闲。 日上三竿，沈母炖了筒骨汤，医生说这玩意儿能补钙，可以加速伤口愈合，搬了张小桌子，摆在坐在院子里晒太阳的儿子身前。 沈洪华慢悠悠地喝着，筒骨炖得很烂，用火熬了一宿，有多美味自不用提，也带去了身上的寒意，太阳照在身上同样也是暖洋洋的，两股暖意包裹着身体，令他舒服地眯起眼睛。 唯一有些不爽的是，身体变暖后，伤口的位置便开始痒痒，挠又不能挠。 “狗日的苏洋，让你能，敢打老子，等老子抢了你媳妇儿，等你出来再给你生俩娃，看你还不哭？” 这样一想着，沈洪华不由嘿嘿笑了起来，伤口处那略微的小不爽，也就可以忽略不计。 “哥……哥……” 门外传来一阵急促地呼喊，像是有条疯狗在后面追一样。 沈洪华不用看就知道来人是谁，一准是他那个没出息的堂弟，头也不抬的回了一嗓子，“叫魂呢？” 这时，毛头已经气喘吁吁地走进院子，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哥，不好了，苏洋被放回来了。” “啥？”沈洪华猛地一抬头，盯着毛头仔细看了两眼后，不由笑了笑，“狗东西，想骗老子，你还嫩了点，装得还挺像。” “……”毛头不由一阵无语，怎么说真话还没人信了呢？ 大急道：“哎呀哥，我说真的，不骗你！” “嗯？” 沈洪华本能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这小子的演技不能这么好，可自己这个案子的进展，他时刻在关注，都已经提报法院了，过了正月十五就要开审，苏洋被放回来，怎么可能？ “你看见了？” “不光我看见了，半个庄子的人都看见了，县里来了大官，好几辆车呢，全去了苏家，把苏洋给送回来了。”毛头指着苏家所在的方位说道，一副老子骗你天打雷劈的模样。 “县里来了大官……把苏洋给送回来？”沈洪华眼珠子瞪得像铜铃一样，好似听到了本年度最搞笑的笑话，比春节晚会上陈佩斯的小品还搞笑。 “你要不信我扶你去看看。”毛头说道。 “走！”沈洪华还真不信了。 说着，从水泥地上摸起双拐。 毛头适时地上前搀扶，俩人也不跟在后院小菜园里忙活的沈母打声招呼，直接出了院子，慢腾腾地往苏家的方向挪动。 想快也快不了。 俩人走了没几分钟，沈家院外传来一阵“轰轰”声，一辆红色的幸福驶进院子。 摩托车上有两个人，庞大强和沈桂香。 “咦？怎么也没个人，汤还放在外面……” “妈，妈……” “诶！”沈桂香喊了老半天，后院小菜园里的沈母终于听见声音，穿着一双胶筒鞋，从院墙和楼房的空隙里绕了出来。 “哦……桂香和大强回了，我当谁呢。”沈母笑了笑。 “妈，小华呢？”庞大强问。 “咦，对呀，小华呢？”沈母一看院子里没见儿子踪影，一碗筒骨汤只喝了一小半，又跑到屋里看了看，还是没见到儿子。 “怕是在家里待腻了，出去了吧，拐杖也不见了。”沈母回到院子里说。 “不好！”庞大强一听小舅哥出了门，便知道坏了事。 他为什么火急火燎地大上午的赶来老丈人家，就是怕小舅哥接受不了事实，闹出什么乱子，今天苏家那边的场面，可容不得他放肆。 于是没有二话，刚熄火的摩托车重新启动，在院子里打个转儿，冲出院门。 “这……桂香，大强干嘛去啊，怎么刚来就走？对了，他不是昨天才上班吗，怎么今天就有空回来？”沈母不明所以的问。 “唉……还上什么班啊。”沈桂香长叹口气道：“被开除了。” “啊？”沈母眼珠子一瞪，她女婿可是派出所的小队长，深得所长器重，怎么能被开除？ “这到底怎么了？” “妈，你算是别提了，都是小华那个案子惹的祸，那个苏家咱们再也不能招惹了，他家姑娘在外面找到一个了不得的靠山，以后没人动得了……” 说着，沈桂香便将自己从丈夫那里了解到的情况，一五一十的讲述出来。 讲到一半时，门外又有“轰轰”声传来，是庞大强骑着摩托车把沈洪华拖了回来，毛头跟在后面撒开脚丫子跑。 “不是，姐夫，你干嘛不让我去啊？”沈洪华单脚从摩托车上跳下，显得有些恼火。 天知道他一条腿倒腾到苏家那边多费劲，眼看就快到了，半路却杀出个程咬金，死活不让他去，把他给硬拽了回来。 “去不得，你要一去指定得闹起来，别搞得最后苏洋被放出来，你进去了。” “这么说，苏洋真被放出来了？”沈洪华不怎么相信毛头那小子的话，但对于庞大强的话，却是深信不疑。 “能不放嘛，有那家伙给他撑腰，天王老子都别想关他呀，今天早上就从号子里提了出来，直接无罪释放。”庞大强苦笑。 “无罪释放？！” 一听这话，沈洪华一张脸阴沉得像要滴出水来，“凭什么啊？！” “不行，他把老子的腿给打断了，凭什么无罪释然，我要去找那些干部理论，还讲不讲王法了？” 沈洪华撂下一句话后，拄着双拐就要往外走，庞大强对站在后面的毛头吼道：“毛头，把门关起来。” “你敢？”沈洪华瞪了一眼毛头。 毛头脚步一顿，挠了挠脑壳，心说：我特么的到底该听谁的？ 最后还是沈母发话，“毛头，关门。” “哦……” “妈！” “小华啊，真不能去，去了要闯大祸！”沈母走过去把儿子搀扶住，“你先坐下来，听你姐夫把事情说完。” “杀人偿命，伤人坐牢，天经地义的道理，我怎么就闯祸了？！” 沈洪华大声嚷嚷，不过总算重新坐了下来，打算听听姐夫能说出个什么花来，心里打定了主意，要是县领导公然包庇苏洋那小子，他就去市里告状，市里不行就省里。 就不信没个地方说理了！ “关键是那个人呐……”庞大强靠在摩托车上，也不坐，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娓娓道来。 “啥？姐夫，你被革职了？”沈洪华大惊。 别看他姐夫只是一个小民警，但能量却不小，他家砖瓦厂的买卖要是没他姐夫照顾，到不了今天这副光景。可以说他姐夫就是这个家里的保护伞，如今居然仅凭那人的一句话：要一个交代，就被革了职，是真革职，连个外编职务都没有！ 沈洪华脑子里蓦然浮现出一张可恶的脸，那人表情中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自信，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一样，碍眼的很。 只是特么的他到底是谁，凭什么这么能耐？ “知道为什么吗？”庞大强看了小舅哥一眼，淡淡问。 “哎呀姐夫，你就别再跟你打哑谜了，直接说吧。”沈洪华焦急难耐，他迫切地需要一个答案。 “因为，他是一个香港佬……” “那又怎样？”庞大强一句话还未说完，便被沈洪华打断，“哦，他一个香港佬就牛了，管天管地，还能管得了内地的刑法，政府都是吃白饭的吗？” “你先听我说完好不好？”庞大强没好气道，他知道小舅哥因为是独子，上面又有两个姐姐，再加上家庭条件一直不差，就算是早年没发迹时，也比一般农村家庭好，所以从小娇生惯养，脾气大的很。 “你说。”沈洪华两只鼻孔都快冒烟了，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他还是一位亿万富翁，保守估计……身家至少在十亿以上！” “噗通！”凑在旁边听得正起劲的毛头，直接吓得一哆嗦，一屁股坐在地上。 “多少？！” 要换平时沈洪华指定得捧腹大笑，但现在他却没心情理会这茬，连声询问，还以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 “十亿。”庞大强沉声道，哪怕至少已经是第二十次说出这个数目，他还是感觉一阵心惊胆战。 “十……亿？”沈洪华眼珠子瞪得要多大有多大，脑子里又浮现出那张可恶的脸。 他终于明白那股说不明道不清的自信，源自哪里——荷包！ 与其说是自信，倒不如说底气。 “现在知道我为什么会被革职，苏洋为什么会被无罪释然了吧，那种人县领导巴结他一点都不奇怪。别说县里，他要跑到京城，中央领导恐怕都得接见一下。”庞大强叹着气道。 他虽然被革了职，但奇怪的是，却并未感觉有多愤怒。 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只有潜意识里有种想法：在得罪了这样一位人物后，仅仅丢掉一份工作，似乎……还挺划算。 “苏家……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靠山？！”沈洪华紧握着拳头，咬牙切齿道。 “还能为什么啊。”沈桂香撇嘴道：“肯定是苏薇那个小骚蹄子在外面找的呗。” 苏薇是整个大陈庄的骄傲，庄子里的任何姑娘在她面前都会黯然失色，无论是样貌，还是学识。从小生活在她的阴影之下，如同沈桂香这种跟她年龄差不多的姑娘，对她能有个好印象才怪。 “可恶……”沈洪华目呲欲裂，“这么说，我这条腿就白断了？！” 庞大强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小华，我警告你，可千万别做傻事，有那人给苏家撑腰，现在的苏家就是一颗地雷，谁碰谁倒霉。到时根本无需那人说话，政府第一时间就得治死你！” “是啊，小华，忍忍吧，没办法了。”沈母无疑最清楚儿子的性格，在一旁帮腔道。 “忍？”沈洪华整个人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头一仰，望向天，凄然一笑。 “诶，大强。”忽然想到什么，沈母不由说道：“上次那人过来，还拿了三万块钱，就是……小华当时没要。你说……咱们现在能不能要过来？” “妈，想什么呢？”庞大强没好气道。 当时给你你不要，现在县政府直接出门把事情摆平，你再去问人家要钱，人家能鸟你？ “可……小华的住院费还是咱们家自己出的钱。”沈母一脸肉疼道。 “妈，小华，算我求你们了，千万千万别再打苏家的注意，直接把这件事情忘掉，当作从来没发生过，不然真惹怒了那家伙，天王老子都救不了咱们！” 庞大强犹记得那家伙当初在派出所时的一言一行，曾公然叫嚣要收拾整个派出所，可绝对不是什么善茬。 “那……那好吧。”沈母欲哭无泪，这件事情算是亏到姥姥家了，儿子断了腿，落下一辈子的毛病，家里还破了财，可谓人才两空。 至于沈洪华，整个人已经彻底懵了，双眼无神地望着天，也不怕太阳刺眼。 他的如意算盘原本打得很好，满以为小娟已是他的囊中之物，千算万算，却还是算漏了苏洋那个远在国外的姐姐…… 第三百三十九章 我的叔叔是亿万富翁 苏家四人依偎在一起，寒暄了好一阵儿后，才显得有些不明所以的望向小院里的一众县领导们。 别说苏父、苏母和小娟，就连苏洋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被放回来。 一切的迹象都隐隐指向那个与县长并排而座的年轻人，但苏家人想不通的是，那个年轻人到底有什么魔力，能使一帮县领导如此…… 或许，可以“巴结”来形容。 杵在一旁的陈跃进，以及躲在堂屋里偷偷向外打量的李婷婷，亦是有着这样的想法。 “王所长。” 事情进展很顺利，一切都在计划之中，高长云适时地挥了挥手。 王顺发会意，立马从随身的黑色公包里，取出两份件，快步来到李亚东身旁。 “李先生，这一份是庞大强的开除通知，他利用职务便利，教唆他人殴打苏洋，严重违反内部纪律，遭成恶劣影响，经县委领导批准，直接开除公职，且永不录用。还望李先生过目。” 李亚东看了他一眼，笑了笑，倒是没太意外，随手接过件，扫视起来。 “还有这一份，李先生，这是县法院特批的案件通告，苏洋这个案子经过调查，发现存在重大隐情，苏洋虽行事过于冲动，但念其是初犯，且认罪态度良好，加之民警走访下来不少同庄人替其求情，足见其是一个品行端正之人，法院综合考虑之下，决定给其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因此，特别通告，即日起，苏洋将被无罪释然。件将于当日下发到管辖区派出所，以及所属村庄村委会。” 王顺发的一番话说完后，李亚东还未有所表示，苏家四人，包括陈跃进，却是情不自禁的长大嘴巴。 特别是陈跃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苏洋居然真的被无罪释然了？ 无罪…… 重大隐情，隐个毛线哦，不管怎么说，苏洋打断沈洪华的腿也是事实，这件事情半个庄子人都看见了。 还民警走访、庄里人替苏洋求情，求你妹哦，庄里什么事情他不知道，自从苏洋被抓走后，压根就没民警来过好吗？ 简直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而且，苏洋被无罪释然不说，那个沈家女婿庞大强，居然还被开除了公职？ 这……未免也太扯淡了吧？ 甚至……都特么的有点欺负人的意思。 陈跃进倒也不是不希望女婿被放回来，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愿女儿改嫁，毕竟名声不怎么好听。只是……就事论事的讲，这事也太诡异了，完全说不通。 想到这里，他眼神情不自禁的瞟向那个手里拿着件，笑而不语的年轻人。 他如何看不出这一切都源自于这家伙，心里痒痒的很，恨不得立马把对方剥个一干二净，搞清楚他到底什么来头！ “很好！”李亚东将两份件简单地浏览了一遍，又递回给王顺发。 既然县委领导这么敞亮，那他也不能太磕碜。 外人看不出其中道道，他又如何不懂？ 这是县委领导在向自己示好，其目的不言而喻。 李亚东的性格向来简单而直接，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人若欺我，我必还之。 眼下县委领导们给足了面子，那么，他便还以他们最想要的……金子。 一个六七线小县城，不吹牛的说，他手指缝里随便漏出一点，便足以让他们高兴得死去活来。 如此一想着，李亚东侧头望向坐在身旁的高长云，笑着说，“高县长，实不相瞒，因为我朋友家住于此，所以我对宿县颇有好感，有意在这边做笔投资，只是不太了解贵县的经济发展，可有什么好的项目？” 这话说得很有水平，看似是他在找县领导帮忙，实则是在回应对方的示好之举。 听他这么一说后，小院里的一众县领导们，顿时笑了，他们屁颠屁颠的干了这么多事，为了什么？ 不就是等这一句话吗？ 不得不说，这位李先生还真是很上道。 “有有！那太有了！”高长云开怀大笑，如沐春风。 没有也得有啊！ 李亚东摆出一副愿闻其详的模样。 高长云意识到此事非同小可，思忖片刻后，用询问的语气说道：“李先生，引进外资，这在我们县里还是头一次，为了让李先生的投资物超所值，您看……能不能容我们回去商讨一下，然后再拿出几份好的方案，以供您选择？” “也好。”李亚东点点头，“不过，高县长，我在贵县恐怕无法逗留太久，此事，还希望尽快落实。” “那是肯定的，李先生日理万机，我们绝不耽误您的时间，最迟后……不，明天，明天方案就会出来。” 高长云呵呵笑道，忽然想到什么，又补充了一句，“李先生，要不然明早我让司机来接您，到时具体事项去县政府一商如何？” “可以。”李亚东笑着点头。 “那……就先这样？我们就暂且告辞，不打扰李先生和朋友家人团聚。” 说着，高长云便站起身来。其他人亦是如此。 他们得赶紧回去开会商议投资方案，此事半点马虎不得，时间不等人啊，万一耽搁太久，李先生有什么急事一下飞走了，他们能找谁哭去。 李亚东点头后，高长云等人便相继离开，苏家四人，包括陈跃进，一直目送着汽车离开后，才重新返回院子。 “儿啊，这些日子在牢里受了苦吧，你看都瘦成皮包骨头了，妈去宰只老母鸡，中午给你补补。” “是啊，小洋，你看你脸上还有伤，家里有红花油，我去拿给你抹抹。” 苏母和小娟毕竟是女人，刚才家里人太多，一直控制着情绪，现在人一走，一人拽着苏洋一只胳膊，恨不得把他全身上下都检查一遍。 而苏洋却是没心情理会她们，满脸激动地望着自己的准姐夫。 苏父和陈跃进二人，包括终于从堂屋里走出李婷婷，同样瞪着大眼珠子望着他，唯一与苏洋不同的，他们是带着满脸的疑惑。 李亚东如何不明白他们心里所想，示意大家坐下后，笑着说，“叔叔阿姨应该也知道，我在香港读书，在那边呢，也做了一些买卖，成立了一家公司，嗯……怎么说呢，算是赚了一些钱吧，你们的县领导正是看中这一点，想要我在你们县搞投资，所以……” 听他这么一说，在场众人便了然了。 “原来如此……” 唯有陈跃进下意识的蹙眉，追问道：“你不是香港人？” 李亚东看了他一眼，淡笑着回话，“我从没说过我是香港人，只是因为公司开在香港，你们的县领导先入为主的认为我是香港人。”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见陈跃进眼里有些异样，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是不是香港人不重要，香港迟早也是要回归的，这事已经确定下来。香港身份证对我来说也就一句话的事情，只是我不怎么想拿而已。” “哦。”陈跃进点头，犹豫了一下后，又问道：“你应该不止挣了‘一些’钱吧？” 李亚东对这人的了解不多，只能从苏洋被抓，他有意让女儿改嫁这件事情上，推测出应该是个很自私自利的家伙。以免他再打什么鬼心思，干出棒打鸳鸯的事情，破坏苏洋小俩口的幸福，笑了笑，回道：“几十个亿吧。” “噗通！” 陈跃进一个没坐稳，直接摔在了地上，女儿小娟本想搀扶一把，被他挥手挡开，自顾自的爬起来，瞪着眼珠子问，“多少？！” 真以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 苏家三人同样露出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就连对金钱概念还很模糊的李婷婷，也是一样。 “几十个亿港币。”李亚东淡笑着重复了一遍。 “……”陈跃进直接傻了，脑子里硬是捋不清一亿有多少个零，至于什么港币不港币的，则他直接忽略了。 苏家几人和李婷婷的表情，不比他好到哪里去。 “李哥，这么说……你是亿万富翁？！”苏洋满脸通红的问，心里对他姐佩服得五体投地，这眼光，这魅力，大概也没谁了。 “是吧。”李亚东呵呵一笑。 “我去……”得到他如此肯定的答复，苏洋感觉自己整个人都飘了。 狗日的，我姐夫居然是亿万富翁！ 这你能信？！ “小叔叔，你真有那么多钱？”李婷婷感觉脑子里一阵迷糊，有种被这突如其来的幸福冲晕头的感觉。 自己的小叔叔居然是亿万富翁，而小叔叔又那么爱她，那她…… 是不是以后就变成小公主了？ “婷婷，有些事情我现在还不好讲，等你到了香港就会明白，小叔叔也有苦衷，不是故意瞒着家人，瞒着你爸妈的。”李亚东怜爱的看了她一眼，解释了一句。 “那可不？他们又不是我，天天想这想那的，你要陡然说自己是亿万富翁，他们非得吓死不可。”李婷婷嘻嘻笑道。 “这件事情你暂时可得替小叔叔保密哦，等再过一段时间，找个合适的时机，小叔叔会跟你奶奶和你爸妈讲的。” “放心吧，小叔叔，我肯定守口如瓶。”李婷婷眨巴眨巴了大眼睛，露出一个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爸妈和奶奶不能知的眼神。 “我的天呐！”苏父和苏母直到现在才缓过神儿来，简直不敢想象，女儿给他们找了一个什么样的女婿。 吓死人不偿命啊！ 陈跃进的眼睛也是亮得吓人，这时，苏父忽然想到什么，下意识地朝他望去，还露出一个询问的目光。 那表情似乎在说：老小子，还想让女儿离婚吗？我可只有一个女儿，而女儿也只有一个弟弟。 陈跃进很清晰的读懂这个眼神，狠狠地咽了口唾沫，嘴角露出一丝讨好的笑容，明显服软的意思。 打死也不离！ 不仅不能离，他寻思着还得赶紧去一趟隔壁村，找瞎子郎中配副药，得让女儿尽快怀上孩子。 第三百四十章 县城沸腾 望着县政府门头上拉起的那条巨大横幅，李亚东也是哭笑不得。 “热情欢迎香港东方红集团总经理，李亚东先生，位临指导。” 偌大的一条红布，一米多宽，就这样悬挂在政府大楼的正门头上方，根本无需走进政府大院，站在外面的马路上都一目了然。 虽然心里下定了主意，以后在内地行事要适当高调一些，但实际上这种高调所带来的后果，并不是他所喜欢的。 县政府二楼，一间明显刻意布置过的会议室中，已经坐无缺席。有些已经照过面，有些却是生面孔，椭圆形的会议桌上摆放着各种水果，以及糕点。旁边甚至还杵着两位容貌姣好的小姑娘，约莫是专门负责端茶倒水的。 李亚东猜想他们以前开会，应该不至于如此铺张浪费，怕是为自己特意准备的。 他不知道的是，这份待遇以往就连省领导下来都没有过。也是有人出谋划策，说是他们这些大富商平时被人伺候惯了，所以才特地从县里档次最高的“市府大酒店”里，借了两名优秀员工过来。 李亚东刚一进门，底下便传来一阵雷鸣般的掌声，排练的痕迹很明显。 县领导们为了这次会议，也着实费尽心思。 他却不知道，在场约莫二十人中，至少有三分之二，昨晚睡眠时间不超过四小时。 “大家不必太拘谨，放轻松一些，我这人比较随性。”李亚东呵呵笑道。 可这话并未起到半分作用。 开玩笑，站在他们面前的这位可是十亿级别的大富豪，财神爷一般的人物，哪里能有半分怠慢。 “李先生还请上座。”高长云做了个请的手势。 “这怎么行，你才是一县之主，你坐你坐，我坐旁边就好。”李亚东不由分说地在旁边的位置上坐下，高长云劝说两句无果后，也只好作罢。 “那么，会议开始吧，林秘书。”高长云示意。 林晓兵会意，起身将早就准备好的一堆资料，每人发了一份。 “钱局长。” “好的，县长。”钱广坤站起身来，开始投资方案的讲解。 “李先生，我们连夜整理出来三套方案，每一套都是精挑细选的，投资其中任何一个项目，都能保证李先生稳赚不赔。” “哦？”李亚东也懒得翻开资料，托着腮帮子回道：“说来听听。” “好的。”钱广坤点头，“首先一号项目，行业类别是副食品加工。李先生不知可否听说过，我们宿县周边盛产一种水果？” “砀山酥梨。”李亚东笑着回话。 这玩意儿他当然知道，中国三大名梨之首，鲜嫩多汁，且具有润肺止咳的作用，对于吸烟人士来说，可谓居家旅行必备之物。 他上辈子被查出来肺有问题后，在某宝上可没少买。 砀山酥梨据说已经有一千多年的历史，古时候都是呈给皇上的贡品。以此作为投资项目，确实是一个好点子。 “是的，我们这里的酥梨还算有些名气，不少外地人也听说过，且梨子的产量也不少，但由于不易运输的问题，每年对外销售的数量很有限，绝大部分还是在市内消化，商品过剩，这就造成价格低廉，果农收入很不稳定，有时候一斤梨子还抵不上一斤白菜。” 钱广坤说到这里顿了顿，见李亚东约莫有些兴趣，心头一喜，继续说道：“县政府一直有建立一个水果加工厂的想法，将新鲜的酥梨制成水果罐头，这样不仅更利于储藏和运输，也能通过对外经销的手段，将在我们这里价格不高的酥梨，买到南方那些无法栽种梨树的地方，这样价格必然会提高不少。” “很好的想法啊，怎么一直没实施呢，建个罐头厂，应该也花不了多少钱吧？”李亚东询问。 “李先生说笑了。”钱广坤苦笑，“您对我们的酥梨产量还不太了解，这么跟你说吧，县西有个果园场，相当于一个小村子，单是那一个果园场，每年酥梨的产量便有五十万斤，你能想象我们一整个县，一年的产量吗？” “那还真是不少。”李亚东约莫有些了然。 “是啊，产量太高，小打小闹解决不了多大问题，而政府的财政又十分紧张。所以想法一直都有，却始终施法落实。” 李亚东点头，问道：“那按你们的计划，想要建造一家合格规模的水果加工厂，需要多少资金？” “起码得两百万，抛开硬件设施不提，还要考虑到前期的收购成本，以及后期的对外运输，以及市场拓展方面的费用。”钱广坤回道。 “……”李亚东不禁有些无语，心说：你们这大一个县，居然连两百万都拿不出来？ 他却不知道，这个年代绝大部分的地方政府，财政都是赤字。别说两百万，二十万都难。 要知道这可是一九八八年。 当然，两百万这个数字也是县领导商议之后，故意往高了报的。既然要建，肯定要往好了建，错过这个村可就没那个店。 毕竟对方可是亿万富翁，两百万，对他们来说是一个天数字，但对人家而言，估计跟五百万、八百万，也没什么区别。 “这个项目还算不错，先听听下面的吧。”李亚东说。 “好的。” 钱广坤继续介绍，“第二个项目是矿业，县南一带自五六十年代省地质矿产局便探明地下蕴藏煤矿，七十年代矿产队对煤田地质情况进行了进一步勘探，探明其下确实蕴藏有焦煤、瘦煤、贫煤，自然煤等总储存量约为七亿吨。近年县里也开发了几处小矿井，不过产量不大，主要还是设配比较落后，再一个，煤田刚好处于居民地带，若要大规模开发，便要涉及居民动迁事宜……” “涉及到多少户居民？”李亚东挥手打断他，问道。 “三个庄，大概有四百多户。”钱广坤说道。 “我去……”李亚东想都不想的就摆手道：“那这个项目我没兴趣。” 如果只是几十户，他或许还会考虑一下，搞得人家整个庄子搬迁，他们乐不乐意，李亚东不知，反正他是想着谁如果要在他们村搞开发，说不定连老李家的祖坟都给挖了，那他肯定不乐意。 再说了，当煤老板爽是爽。但万一来个瓦斯爆炸什么的……这样的新闻，电视里可没少见，那也是蛮头疼的。 他在宿县搞投资，很多程度是因为人情，这个钱赚不赚，其实意义不大。 所以，这个项目费时费力，一不小心还惹来一身骚，还是舍弃为妙。 “可……” “好了，下一个。” 钱广坤原本还想再解释几句，却被高长云直接打断。 “好吧。” 说着，他继续介绍起来，“最后一个项目是地产业。我们县城的建设情况，相信李先生也看到了，其实有很多好地段，目前都处于闲置状态。位于县中心区域、靠近人民医院的地方，就有最好的一块黄金地皮，占地面积约为两万五千平方。近两年也有不少机关单位询问，不过县政府一直保留了下来，有意在此处建造一个地标性建筑，例如大型商场什么的。一直没落实的原因，也是因为资金有限，不想浪费掉这块黄金地皮。” “建商场？”李亚东来了些兴致，近两天来往县城，他也大致的留意了一下，县里似乎只有一家百货公司，占地面积尚可，却是间平房，看起来颇为寒酸。 马上《私营企业暂行条例》就要施行，经商的人肯定越来越多，这座小县城确实需要一个像样的商品集散地。 再一个，他也想到苏家，如果是在宿县搞投资，这么小的一个县城，他可没有心思派专人过来打理。那种行为在他看来完全就是浪费人才，倒不如起个产业交给苏家，让他们从此不必再跟泥土打交道，做个体面人，想必苏姑娘也乐于看见。 而搞什么水果加工厂，显然没有建个商场当包租公来得舒服。 这样一想着，他翻开身前桌面上的资料，对第三个项目着重的看了看，确实是个好地段无疑，旁边有医院，有学校，还有新起的居民区，建商场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行了，那就三号项目吧，给你们县建个地标性建筑。对了，你们有没有什么规划？”李亚东直接拍板道。 所谓的“规划”，是比较含蓄的说法，实际上他是想问政府方面有没有什么要求。 “我们的计划是建一幢三层的大型商场，涉及服装、五金、百货等。将成为县内最大、且档次最高的商品集散地。”钱广坤回道。 倒是与李亚东想法如出一撤，也没什么太苛刻的要求。笑了笑，又问，“有根据土地面积做过预算吗？” “有。”钱广坤点头，“大约需要两百万到两百五十万的资金。” “行吧。”李亚东思忖片刻后，回道：“我投资三百万好了，要建就建好一点。” “那太好了！”不光是钱广坤，现场众人皆是激动不已。 不愧是亿万富翁，一出手便是三百万，眼皮都不带眨一下的，从他嘴巴里说出来，就好像三块钱一样。 “那个……”忽然想到什么，高长云插话道：“李先生，我能提个不情之请吗？” “你说。” “能不能把这三百万投资，换成美金，我们将集资出三百万人民币，与你兑换。” 高长云此言一出，底下众人皆是眼前一亮，外汇啊，县里各大企业馋红了眼的东西，也不知道每个月为此事要烦县政府多少次。 可你们生产商品的工厂都搞不到外汇，政府部门又哪里去搞？ 问市里要，问省要，但关键也要人家有才行啊，现在整个国家都缺外汇缺得紧。 三百万人民币，按照正常比例的话，至少能兑换到四十万美金，能极大程度的改善几个大型企业的生产状况。 就是不知道这位李先生肯不肯，毕竟美刀这种东西，没人会嫌多，几乎已经是国际通用货币。 他们又哪里知道，李亚东的银行户头里，人民币、港币、美元，都有。但最多的，却是美元。 “你们很缺外汇？”李亚东笑着问。 “李先生，看您这话说得，这玩意儿谁不缺啊，县里的那些企业想外汇都快想疯了，因为没这玩意儿根本就进口不了先进的设备，而没有先进的设备，产品质量就提升不上来，这是一个恶性循环。”林晓兵笑着说。 李亚东了然，看来国内此时的情况与他所想差不多，倒是有心帮衬一把，反正他今年的发展重心在内地，能用到人民币的地方着实不少。 于是说道：“这样吧，你们看能筹集到多少资金，我跟你们换一笔好了。” “啥……意思？”众人不明所以。 倒也有几个人听懂了，譬如高长云，一脸兴奋道：“李先生，您是说，我们能筹集到多少现金，您全给我们换成美元？” “对。”李亚东笑着点头，又想到什么，补充了一句，“不过，也仅限于你们县，别搞一些外部资金进来。” 他完全是看这帮县委领导比较顺眼，送个顺水人情，他也知道美金要比人民币好使。 “那不能够！”高长云兴奋异常，拍着胸口保证，“李先生，您放心，绝不跟你来虚的，我马上让人去统计，稍后报个数目给你。” “好。” 一场会议就此结束，李亚东被一帮县领导们硬架着去了市府大酒店。 县政府里是安静了，但县里的各大工厂里，却是沸腾了。 因为，就在刚刚，县委秘书亲自打电话过来，问他们手头上有多少现金。 原本各厂领导还以为县政府想抽调他们的资金，一个个的藏着掖着不愿多报，结果人家来了一句：哦，就二十万对吧，那行，全部划到财政局吧，稍后给你们兑换成美金。 啊？ 各厂领导纷纷改口：不，我刚才记错了，不是二十万，是五十万！ 求你了，全部给我换了吧！ 恨不得砸锅卖铁凑现金，县财政局这一天收钱收得那叫一个舒爽，过去问他们抽调一点资金，可从没有这么敞亮过。 第三百三十一章 市委来人 ps：激动了，是第三百四十一章！！！ —— 宿县政府穷整个县之力，凑齐了一千两百万现金，真可谓砸锅卖铁，全县各大工厂、机关单位，能拿出来的现金全部拿了出来。 从这个数目中，也不难看出，八十年代末的内地政府，到底有多么穷。 一九八八年的人民币兑美元的汇率已经有所贬值，约为:。 也就是说，这笔钱兑换成美元的话，差不多也就三百二十多万。 李亚东原本还准备亲自联系一下瑞银方面，安排转账事宜，不过这点金额也就不必了，打了通电话回香港，让财务兰姐在中银以公司的名义开了个账户，存了五百万活期外汇。 完事之后又打了通电话到京城，让田磊乘坐当日的特快列车赶过来。 既然要建设商场，自然得有个人负责，这件事情李亚东决定交给田磊，因为京城两家公司目前的业务正在慢慢收缩，倒也不是很忙，而蒋腾飞这个本地人，正在与市政单位洽谈购买地皮建公司大厦的事情，所以田磊便是最佳人选。 宿县倒也有一家中银，不过根本没有外汇储备，也就是说钱取不出来，这事李亚东可管不着，直接与高长云派来的财政局长，在银行做了业务交割。 至于他们是去市里取、省里取，或是其他什么地方，那就是他们自己的事，想必总有办法。 趁着田磊未到，李亚东抓紧时间把相关手续给落实了一下，刚好香港公司的证件他身上都有，这家商场建起来后，还是属于港资背景。 甚至于京城待见的大厦，以及准备组建的内地高端贸易公司，他都准备划分在香港东方红集团旗下。 不管怎么说，这个年代在内地谋发展，港资绝对要便捷且安全得多。 有县政府全力配合，一路绿灯，你都不敢想象，这些事情只花了一天半的时间便落实。 而正当李亚东准备喘口气的时候，一个有些不妙的消息出来，高长云的顶头上司，陈老书记，宿县的一把手，从市里开完年度规划会议，火急火燎的赶了回来。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同行的还有八名县长或书记，以及市委领导班子的一大帮人，甚至市长都来了。 李亚东也是有些无语，他在宿县已经待了不少时日，还要送婷婷去香港上学呢，可看这架势，这帮人大概是准备留他在这里过元宵节…… 县政府大楼，还是之前的那间会议室，不过这次落座之人换了个遍，如同钱广坤和林晓兵那些人，连进门的资格都没有，能坐在这里的，官职最小的也是一县之长。 居于首位的是一名浓眉大眼的中年人，五十出头的年纪，什么身份自不用提。李亚东就坐在他旁边，另一边则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便是宿县一把手，陈老书记。 底下的一帮县长或书记们，自从落座后，眼神就没从李亚东身上离开过，一双双眼珠子里透露着的渴望与炙热，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宿县来了一位亿万富翁，投资三百万打造大型商场，并协助全县套取外汇的事情，早就传到了市里。 原本他们的年度规划会议，至少还需一天时间，硬生生地加快进度把它给提前结束了，一大帮人拦都拦不住，都要跟过来。 他们也想要投资，也想要外汇啊！ 别说他们，就连刘市长，他都想要，迫切地想！ “李先生，您能来宿县投资生意，实在令我们高兴异常，市委班子对此高度重视。不知近来在宿县一切可还好，若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提出来，我一定勒令县委班子大力整顿，给予李先生最大的方便。”刘市长笑着说道。 “多谢刘市长关心，倒没有什么不如意的地方，宿县领导班子很好，特别是高县长，事事亲力亲为，对我这个外来商人极尽照顾，令我有种宾至如归之感，也对此次的投资更添一份信心。” 李亚东脸上虽在笑，但心里却是苦涩不堪，一是不喜欢这样打着官腔的聊天方式，二是对在座这帮人的想法心知肚明。 可关键，他并没有在这些县市大展拳脚的打算，他们那些所谓的项目，也很难进入他的法眼。 听他这么一说，在场众人的目光顿时转到高长云身上。很多人这时就在想啊：老高这回算是鸿运当头，想不平步青云都难，替宿县留下了这样一尊大佛，还得到人家如此夸奖，注定会成为履历上灿烂的一笔。 高长云面色平静，对于众人的眼光视而不见，有点不骄不躁的意思。 看得一旁的陈老书记会心一笑，他这位得意门生大器晚成，已然可以独当一面，看来自己也可以安心退下。 刘市长同样赞赏的看了高长云一眼，频频点头，也算对他的工作给予了肯定。 “不知李先生可还有其他的投资规划，我们市目前正在大力引进外资，可投资的项目着实不少，政策上也是优惠多多，一定会竭尽全力为如同李先生这样的外资商人，营造一片投资的沃土。” 该来的总算是来了。李亚东心想。 他倒也没有直接拒绝，老话说的好，凡事留一线，日后好想见。以后或许真会再来这边做投资，也说不定。 笑着回道：“刘市长，实不相瞒，我之所以会在宿县做投资，主要有两重原因。第一，我朋友家住于此，寻思着照顾一下她的家人；第二，县委领导的热情打动了我。正是基于这两层原因，我才同意在这边投资一个商场，这毕竟是我在贵市的第一个投资项目，效果如何现在还不好说，我的想法是先看看，如果这家商场建起来运营良好，以后再考虑贵市的其他投资项目，也未尝不可。” “朋友？”刘市长诧异，这件事情他是半点不知情。 也是很正常的事，高长云只要脑子不傻，就不会把苏洋的事情主动讲出来。 “嗯，女朋友。” “女朋友？！” 听他这么一说，在座众人大为惊讶。 “如此说来……”刘市长眼神情不自禁的一亮，“李先生就算是我宿县的女婿了？” “可以这么说。”李亚东呵呵一笑。 那就妥了！刘市长心想。 有这层关系在，这个人基本跑不掉，总有办法能联系上他，看他大过年的往这边跑，想来还是一个极重礼数之人，说不定以后每年还会过来拜年呢。 倒还真不急于一时。 “陈老书记，看来宿县还真是地灵人杰，培养出了一位好姑娘。”刘市长哈哈一笑。 “市长谬赞了，还是李先生慧眼识珠。”陈老书记同样笑了笑，心里若说没点自豪感，那也是假的。 底下的一帮周边各县的县长或书记，瞅着他与高长云二人，眼睛都嫉妒红了，心想咱们县怎么就没这么厉害的姑娘，不说给招来一位亿万富翁，就是千万富翁那也成啊！ “李先生在县里应该待不了多久吧？”刘市长问。 “确实。”李亚东点头，“公司那边还有很多事物需要处理，最迟明天，我派过来的人就会到，我也准备飞往香港。” 刘市长对此倒也并不奇怪，像他这样的亿万富翁，肯定日理万机，只怕行程比自己还要满，在这边的项目自然也不会亲自打理。 笑了笑，知道有些事情再不说出来，错过这个村可就没那个店。 “听说李先生手里有不少外汇，我以市委的名义，想从李先生手里兑换一些，这玩意儿实在太难弄，市里不少企业面临设备升级，只是苦于没有外汇进口，如果李先生能帮这个忙，我们整个市委班子必将感激不尽，以后再来我市投资，也一定会给予最大的政策倾斜。” “刘市长说笑了，外汇这种东西哪怕在香港，其实也不算好弄，我手里有是有一些，但并不多。宿县这边之所以跟政府兑换三百万，我就敞开了讲，也是希望结个善缘，希望县领导能对苏家照拂一二，毕竟我能来这边的次数不多，而我女朋友又远在美国留学。”李亚东笑着回道。 话说得很干脆，符合商人无利不起早的性子，也是有意说的，希望在座的两位县委一二把手，能留个心思。 “这样啊……” 刘市长情不自禁的蹙了蹙眉，包括底下的一众县长和书记们，也是一样。 他们大老远的火急火燎赶过来，总归有些盼头，投资混不到就算了，若是连外汇都搞不到一点，心里能高兴才有鬼。 李亚东如何不明白他们的想法，他之所以说刚才那番话，只是为了降低众人心里的期望值，他早就想到今天不给这些人一点甜头，只怕不太好收场。 主要是市委来的人，他与宿县领导关系搞得再好，若是把市委的人搞得罪了，又有什么用？ “我最多还能拿出五百万美元，多了实在没有。” “啊……好好好！”刘市长原本都以为没戏了，蓦然一听这话，简直是峰回路转，一连说了三声好。 哪里会嫌少，就怕没有！ 要知道八十年代末，整个中国的总外汇储备也就二十亿出头。 而中国有多少个县、市、地方政府？ 五百万，着实不少了！ 第三百四十二章 启程返港 这晚，李亚东在县招待所下榻。 没办法，想走也走不了，晚上十几位县市领导作陪，还没喝趴下，也算他比较矜持。人家一杯酒提起来，他通常只是小酌一口。 饶是这样，脑子里都是一片晕乎。 像个咸鱼一样的躺在床上，原本以为终于可以清静一下，不曾想，一刻钟不到，门外便传来敲门声。 拍着脑袋起身开了门，是一个饭桌上跟他碰了八杯酒的家伙，化成灰他都认识。 “咦？周县长，这么晚你……” “李先生，哪里晚了，才九点钟而已，我过来是想给您介绍一下我们县的好项目……” 周广平也是打着尝试一下的心思，万一要是成了呢？ 怪就怪刘市长太抠门，人家李先生承诺的五百万外汇，他一个人揽走了四百万，只划出一百万给他们八个县平分。 那能够干嘛的？ 也是敢怒不敢言，只好出此下策。 然而，有这种想法的人可远不止他一个，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他送走后，没过几分钟，门外又传来了敲门声。 接连打发掉两个人，李亚东实在不厌其烦，干脆澡也不洗，直接关了灯。 谁要再敢敲门，他就冲出去打人！ 这些县长或书记们没在他身上捞着好，又把心思打在了高长云身上。 这么多同僚下榻在招待所，且市长都在，县里肯定要留个人应酬，陈老书记年纪大了，自然不合适，高长云这个县长，便留了下来。 对待他，这些“邻居”们可就没那么客气。敢关灯，我就一个劲儿的敲门，吵不死你？ 高长云也是没撤，装死都不行，你能怎么办？ 只能一脸悻悻的开了门，结果一看，好家伙，都不用分批接待，全到齐了，八个县领导，一个不落。 “我说各位……你们在想什么，我清楚，可我们县自己都不够用，哪有多余的给你们？”高长云苦笑不止。 这年头，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 “我说老高，这就是你不厚道了，足足三百二十万，你们县才几家工厂，能用得了这么多？” “是啊，大家都是兄弟县，别你撑得饱饱的，把我们都给饿死了，好歹分出一点啊。” “也不要多，你们县留两百万，拿出一百二十万给咱们平分，你看行不？” “什么行不行，就应该这么办！老高，你倒是表个态啊，你放心，直接现金兑换，不拖欠你们一分！” “我……”高长云咬咬牙道：“不行。” 死都不能给啊，弄出这点外汇太难了，就算一下子用不掉，留着都可以，兑换出去可就是肉包子打狗，以后再想搞，天知道上哪儿去弄？ “我去……老高，你这是要犯众怒啊！” 一群人指定不能答应。 “关门！” 也不知道谁吼了一嗓子，房门顿时被死死地关紧。 接着透过门缝，便能听到从里面传来高长云“救命”的声音。 一帮县委大佬，其中年龄最小的都已经四十出头，居然还真闹腾了起来。 …… 苏家。 田磊拖着两大包行礼，终于赶到。李亚东在电话里跟他说过商场的规模，即便是在资金充裕的情况下，他寻思着今年估计也是哪儿都去不了，便将家伙什儿都带了过来，做好了在这边常住的打算。 这家伙办事总是这么靠谱，李亚东一看都乐了，“没让你在这边常住啊，前期把好关，在本地招聘一帮人，培养培养，以后飞行指导就行了。” “那你不早说。”田磊没好气道。 “好好，我的错，我的错……”李亚东看他确实累得够呛，缴械投降，道：“来吧，进屋喝口水，然后把具体情况跟你讲一下。” 也不用人吩咐，苏洋嘿嘿一笑，从田磊手中接过两个大袋子，拎到了屋里。 李亚东又把苏家人挨个给他介绍了一遍，对于苏父苏母，田磊也是尊敬异常。 作为最先追随李亚东的人，没有之一，苏薇在李亚东心中占据着怎样的地位，田磊心知肚明。 说是逆鳞，都毫不为过。 “苏洋，别忙活了，赶紧过来，跟你说点重要的事情。”李亚东与田磊坐在堂屋里聊了好一会儿，见苏洋拿着把斧头在小院里劈柴，招手道。 “哦，好的，李哥。”苏洋对李亚东现在可谓言听计从，打心眼里佩服，也很是感激。 他活了快二十年，人生最重大的两件事，全是李哥帮忙解决的。 第一件事情是结婚，若是没有去年李哥留下的那五千块钱，他想要娶到小娟，几乎不可能。 第二件事就不必说，正是刚摆平的牢狱之灾，倘若没有李哥出面，他在牢里待个五四年，那是妥妥的，说不定媳妇儿都得变成别人的。 “这是苏薇的亲弟弟，刚才已经介绍过，我就不多说。”李亚东望向田磊解释道：“宿县的这个商场，将来从京城或是香港派专人过来打理的可能性不大，所以你得把他培养起来，懂我意思吧？” “了解。”田磊上下打量着苏洋，看起来很精干的一个小伙子，笑着点头。 倒是苏洋自己有点不明所以，挠着脑壳问道：“李哥，啥意思啊？” 李亚东还未说话，旁边的田磊便呵呵笑道：“你李哥的意思就是说，等你们县里的这座商场建好，交给你来打理。” “啊？” 苏洋大惊，心虚不已，让他种田打土可以，只要是地里的农活，他样样都玩得转，也是被逼出来的，毕竟父亲身体有恙，除此，家里就他一个爷们儿，他不干谁干？ 可让他管理那么大的一家商场，据说投资规模高达三百多万，他实在有点怂。 李哥对他恩同再造，万一管理不善，让他赔了钱，那可咋办？ “放心吧，胆子放大一点，跟着你田哥好好学，管理商场其实很轻松，又不用到处跑。难道你想一辈子待在这个庄子里，不想让父母、还有你媳妇儿，过上城里人的体面日子？”李亚东看出了他的紧张，有意开导道。 “那当然想。”苏洋讪讪一笑。 “小伙子什么化水平？”田磊问。 “高中，成绩比不了我姐，考大学没考上。”苏洋回道。 实际上他当年距离考上大学只差七分，如果复读一年，肯定可以考上。可家庭的情况实在供不起，所以他主动放弃了，回到家中务农。 也就是从那之后，苏薇在北大的生活，才得以很大改善，偶尔甚至还能存出一些零花钱，买上一本渴望已久的书。 “那就没问题了。”田磊笑着点头，在他看来高中生在家务农，简直就是浪费。 他也才高中毕业而已。 田三石也算走过南闯过北的人，南方那些坑蒙拐骗的家伙，都没占过他一分便宜，在宿县这种小县城，怎么玩都玩得溜，李亚东半点也被担心。 第二天，李亚东便与苏家人告别，准备动身前往香港。 “小李啊，有空就常来，当自己家一样。”苏母微微红眼，女人总是多愁善感，越看这孩子越喜欢，已经有些不舍。 “是啊，薇薇那孩子也不知道几年才能回来，你可得常来家里住住。”苏父也是一样，只是男人的表达通常比较含蓄。 老两口基本已经认定了这个女婿，都说女婿等于半个儿子，儿子要出远门，也不知道多久才能见着，能舍得才怪。 “叔叔，阿姨，你们放心吧。得闲了，我肯定会过来。”李亚东也只能这样回话，不好承诺什么，因为心知肚明，一旦去了南方，过年之前多半是没有时间再回来的。 “那就好……” “来，丫头，这个拿着，新年新气象，图个好彩头。”苏父将早就准备好的一个红包，塞到李婷婷手上。 这孩子第一次过来，又恰逢新年，上个红包是习俗。至于李亚东就算了，毕竟是大人。 李婷婷没有第一时间接，看了小叔叔一眼，见他点头后，才伸手接了过来，还不忘乖巧的道谢，“谢谢叔叔，阿姨。” “嗯……乖。” 门外早就停好了一台桑塔纳，高长云特地给李亚东配的，知道在乡下不太方便。 李亚东二人，加上田磊，坐上了汽车。 临行之前李亚东肯定要带田磊过去跟县委领导们照个面，这样方便以后行事。 车厢里。 李婷婷拆开了刚才那只红包，吓了一跳，整整六张老人头。 “小叔叔，给你。” “行了，长辈给你的红包，你自己拿着吧。”李亚东苦笑，猜想苏父估计把家里所有钱都包进去了，也真是…… 估计了解到他是亿万富翁后，怕红包太小不好看。 李婷婷高兴坏了，从小到大身上都没揣过多么钱，小脑袋瓜里已经在盘算起来，等到了香港一定要买几样好东西。 她却不知道，这钱在香港根本用不出去…… 田磊意识到李亚东从后座探来的目光，笑着说，“放心吧，东哥，等工程开工我就把苏洋带上，按月给他发工资。” “嗯。”李亚东笑着点头，要说他麾下现在人才也不少，但最懂他心意的，还要数田磊，很多话根本无需说出口，一个眼神便已足够。 在县政府待了一上午，与高长云等人吃过午饭后，李亚东便和李婷婷一起，坐着萨塔纳前往省城。 机票已经订好，高长云得知他今天要走，早托了关系去省城。 第三百四十三章 别墅公主 夕阳西下。 在飞机上欣赏黄昏，又是一番别样景象，那些被夕阳余晖映红的晚霞，犹如一朵一朵红色的棉花糖，又像一张张绵软的大床，仿佛一个翻身，就能睡上去一样。 地上的树木、村庄、河流，都变成了蚂蚁一般的存在，好似世界被我踩在脚下。 这种感觉，很好！ 当然，这是对于如同李亚东这种坐惯了飞机的人来说。 而李婷婷现在感觉，却是无比糟糕。 小姑娘原本还挺兴奋，这辈子头一次坐飞机，登机之后便左顾右盼，眼睛根本停不下来，可当飞机升空后，便变成了一个木头人，窗外再好的风景，也注定与她无缘，牙关紧咬，双手死死地抓住座椅，生怕一不小心从天上掉下去。 “婷婷，你恐高？” “不恐。” “那就别紧张了，掉不下去的，飞机是世界上最安全的交通工具，比轿车和火车都安全。” “真的？” “真的。”李亚东笑着点头。 然而，这两个字并没有太多的说服力，李婷婷依然很紧张。 因为是三连坐，他们两个靠近里侧，旁边还坐着一个人，一个带黑色圆框镜的中年人，身上透着股书卷气，李亚东猜测约莫是个做学问的，类似于大学教授之类的。 他笑了笑，说道：“小姑娘，你哥哥说得没错。” “他是我小叔叔。”李婷婷轻声地回了一句，小县城里走出的姑娘，胆子还很小，不太敢在“比较上档次”的地方讲话。 “哦？”中年人小小的诧异了一把，然后笑了笑，改口道：“那就是你小叔叔说得很对。飞机是这个世界上最安全的交通工具，一架飞机的重大事故率约为三百万分之一，也就是说一架飞机需要积累三百万个航班，三百万次起落，才会发生一次重大事故。而现在普通的飞机如果达到一万五千次起落，就会达到报废的标准。根据以上数据我们可以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如果一个人每天都坐一次飞机，则需要连续乘坐八千两百年的飞机，才会不幸的遇到一次空难。所以，你大可不必担心。” 如此专业的解释，显然比李亚东那句“真的”，更有说服力。 李婷婷听罢，果然安心不少，至少死死地抓着座椅的手，已经放开。 这些知识李亚东都不知道，递给中年人一个感激的眼神。 飞机抵达香港时，已经是半夜。李亚东上飞机前打过电话，齐家兄弟早就驱车在停车场等候。 俩人初八就过来了，在香港生活了一整年，早已不是当初没见过世面的小年轻，如今都能说一口还算流利的粤语，独自在香港生活已经不成问题。 “香港可真漂亮。”坐在虎头奔的后座上，李婷婷透过车窗往向外面霓虹璀璨的夜景，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惊叹连连。 “跟咱们的省城比呢？”李亚东笑着问。 “还真没法比。”李婷婷嘻嘻一笑，一脸兴奋。 接下来，她可就要在这座漂亮的城市里生活了。 汽车缓缓驶上太平山，来到李家别墅后，李婷婷整个人都惊呆了，瞪着大眼珠子问，“小叔叔，你住这里？” 这怕是皇宫吧？！ “对呀，你以后也住这里。”李亚东呵呵一笑，“原本还想把你奶奶今年接过来住，不凑巧的是你小姑姑怀了孩子，肯定不能来，所以就没提。” “那太可惜了，奶奶要来了，非得高兴死。”李婷婷一脸惋惜道。 “那可不一定。”李亚东苦笑，他娘什么性子，他还能不知道。 这里的别墅再好，也比不上家里的猪窝狗窝。 李亚东回来，别墅里的人自然都麻利地出来迎接，也就顺势介绍了一下，“这是我侄女，亲的。以后会在香港念书，年龄还小，大家以后要多多照顾。” 老板的亲侄女，也就是说这女孩的爸爸，跟老板是亲兄弟，这关系简直不能再亲，那还用说？ 大家纷纷热络地上前打招呼，都很聪明的使用了普通话。毫无疑问，这幢别墅里的女一号，从此将彻底变更，不再是小黄牛，也不是依晨依雨，而是眼前的这个、看起来还很羞涩的姑娘。 “走吧，进屋。”李亚东招手道。 众人便簇拥着“小公主”，一起进了屋。 江奶奶和黄夫人知道他们刚下飞机，忙着准备餐食。 小黄牛便拉着李婷婷四处打量，给她介绍起别墅里的东西，依晨依雨俩丫头就像个跟屁虫一样，吊在二人身后。 “小黄牛，交给你一个任务，把婷婷的粤语教会。”李亚东坐在沙发上，笑着说。 “ok！”小黄牛很爽快的答应下来，李婷婷比她小不了几岁，身高甚至比她还高一些，寻思着家里从此总算有了个可以说闺房话的人。 “媛媛姐，我小叔叔为什么叫你小黄牛啊？”李婷婷不解道。 “这个……他这人可坏了，老是乱给别人取外号。行了，别理他了，我带你去看看你的房间。” “我小叔叔不坏。”李婷婷看了她一眼，一本正经道。 “……”小黄牛不由微微无语。 心想这孩子也太实诚了吧，接下来可得好好调教一番，不然将来在学校能被别人欺负死。 “德平，过来坐。”李亚东拍拍沙发道。 “好。”黄德平笑着走过来，知道老板有事交代。 “铜锣湾那处写字楼，有没有什么进展？” “那老头挺难缠的，磨了这么久，终于松了口，说是五亿，少一个子儿都不成。” “五亿……”李亚东琢磨了一下，回道：“再逼逼，态度搞坚决点，拿出那种不卖就拉到的架势，看看效果如何。” “好。” 李亚东岔开话题问，“香港有几所艺术类的大学？” 关于婷婷读书的事情，李亚东已经详细征询过她自己的意见，她还是比较倾向于艺术类院校，那便遂了她的意。 “艺术类的大学？”黄德平托着腮帮子想了想后，回道：“好像……专业性的艺术类大学就一所，其他的都是分的专业。” “那岂不是没得挑？”李亚东诧异，这件事情他还真没怎么留意，在他想来香港娱乐业这么发达，培养人才的机构应该很多才对。 实际上他所想也确实没错，类似的机构香港是不少，例如tvb的无线训练班。 再说了，他自己的东方红娱乐公司，不也在组建培训机构吗？ 但香港正规的艺术类院校，目前就一所——香港演艺学院。 两千年后还会增加一所——香港艺术学院。 香港演艺学院于八四年落成，倒也走出过不少明星，例如：黄丘生、朱因、黎紫、邓子棋、翁红、谢俊豪、王祖男等人。 “如果想专业性更强一些，确实没得挑，也只有湾仔那所演艺学院。”黄德平回道。 “湾仔？那岂不是很近。”李亚东笑了笑，寻思没得挑就没挑吧，反正找个学校给婷婷上，主要还是让她融入这座城市，结交一些新朋友，好让小姑娘在这边不至于孤单。 至于学什么东西的问题，能学就学，不能学就拉倒。回头让公司的培训老师，给她开小灶就好。 说句不好听的，她就是个傻子，李亚东都能给她捧红。 只是此事并不急于一时，她才十八岁，年轻得很，让她先熟悉熟悉香港的环境，见见世面，总归没有坏处。 “是挺近的。”黄德平点头，“湾仔就夹在中坏与铜锣湾中间，从公司开车到演艺学院，撑死一刻钟。” “那行吧，就这个什么演艺学院，你去联系一下，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走后门也好，捐赠也罢，总之我要婷婷尽快有书可读。” “没问题。” …… 黄德平的办事效率向来极快，他怎么搞定的，李亚东也懒得问，既然财务没有打电话来，就说明花费不大。 对于他，包括陈家英与何诗涵，三个公司的负责人，李亚东都给过一些资金额度。只要不超过这个额度，便可以直接让财务过账，具体用途会反应在每个月的财务报表上。 第二天黄德平便拿来了一张入学通知书，可让婷婷就这样去上学，李亚东又着实不放心。 她既不会讲粤语，英语也是狗屁不通，在香港基本就是一个盲。总不能奢望这个年代的香港老师，以及同学们，会迎合跟你讲普通话吧？ 所以没办法，这个学暂时还真不能上，李亚东是见不得她受半点委屈的。只要想想她去到学校像个傻子一样，备受同学们嘲笑，李亚东就不能忍。 原本还想让小黄牛教她讲粤语，看来行不通，那能怎么办？ 只有请老师。 黄德平找来一位“高手”，号称一个礼拜可以教会没有语言障碍的人讲粤语。 他到底有没有真本事，李亚东不知道，但却知道粤语很难学，因为普通话只有四个音，粤语却有九个。不过，这家伙既然有种一节课收三千港币，就暂且信了他。 他原本要求一天必须上满四节课，李亚东干脆就直接让他住在了别墅里，一天照八节课上。 该给的钱一分不少。 如果这样，一个礼拜后婷婷还不能进行正常的粤语交流，哼哼…… 第三百四十四章 意想不到的相遇 潘笛生最近可谓人生得意，公司市值虽然在经历股灾之后，大幅贬值，不过由于大金主注资迅速，使股民重拾信心，经过几个月的发展，以及渐渐地缓过神儿来。 说是因祸得福都毫不为过，迪生创建过去在股票市场中，顶多排进二线阵营，与九龙仓、华人置业、长江实业等炙手可热的蓝筹股，还有不小的差距。 而此次事件之后，已经隐隐有了分庭抗礼的架势，市场反应一片良好。 这是其一。其二，他预备今年抱得美人归，迎娶自己的第二任妻子。 事业有成，爱情圆满，一个男人梦寐以求的人生，大抵便是如此。 李亚东倒是巴不得他好。当然，就事业而言，因为他好，自己才能好。 至于爱情，见他的鬼去吧，他也就是不想打击潘笛生，否则真想劝他不要娶，娶了又有什么用呢，最后还是得离。 李亚东占有迪生创建的股份，为第二大股东，他当时入股的时候，股票价格为每股四块三毛。而现在，迪生创建的股票已经回升至六块一毛。 也就是说，平均每股净赚两块二毛，他手上到底有多少股票，连他自己都记不太清，大约接近一亿股，这也就意味着，短短三个月的时间，这笔投资已经为他带来了超过两亿港币的收入！ 这样的赚钱速度，大概也就比印钞机略逊一筹。 也难怪这个世界上的有钱人越来越有钱，而穷人则越来越穷。 钱能生钱，是句真理。 当然了，这几个月的迅猛增长，主要还是触底大反弹，随着股价的进一步回升，增速肯定会渐渐地慢下来。 迪生创建，总裁办公室。 这个地方李亚东还是第一次来，有多豪华就不提了，单从一个细节上就能管中窥豹——卫生间里的马桶边缘，镀有k纯金。 hat&bsp;ar&bsp;you弄啥嘞？ 对于这样的奢华，李亚东实在无法理解。 他试着尿了一把，倒也并未体验到任何快感。 “我说李大亨，你这说走就走，大半个月见不着人，连个联系电话都没有，就跟人间蒸发一样，公司年度股东大会都不参加，这是要闹哪样？”潘笛生坐在柔软的欧式沙发上，手里摇晃着一杯罗曼尼·康帝，打趣着问。 “这不正合你意？”李亚东翘着个二郎腿，坐在他对面，没好气的回道。 潘笛生是迪生创建第一大股东，占股为，却远没有达到绝对控股权，加上李亚东还差不多。 所以，李亚东可谓他现在最不能得罪的人，也是最值得拉拢的人。 只要李亚东跟他一条心，那么，不管其他股东如何折腾，或是市场如何动荡，迪生创建将永远牢牢地掌握在他手心里。 反之，若是李亚东起了二心，那集团将很大可能改朝换代。 至于增加供股、稀释股份的事情，只要不傻，潘笛生就不会做。因为他心知肚明，拼实力、拼现金流，如今的李亚东，远非他可比拟，那样只会让自己死得更快。 “话也不能这么说。”潘笛生讪讪一笑，“你毕竟是集团第二大股东，从入股到现在，没有参加过一次股东大会，其他股东还以为我把你怎么的了呢。” “行了，你也别套我话了。”李亚东如何不清楚他心里在想什么，简单来说，这家伙有点怂了，害怕自己打他集团的主意，刚开始邀请自己入股，那是被逼无奈之举，现在缓过神儿来，就担心董事会主席的位置不保。 “我今天就摊开了跟你讲，我对经营迪生创建半点兴趣没有，你干得挺好的，继续保持，别让我亏本就行。至于什么股东大会，你就当我跟在同一个战壕，咱俩的股份加起来，已经超过，你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只要在不做出什么脑残决定，损害我的利益之前，我都无条件支持你。” “那不能够！”潘笛生哈哈一笑，这番话无疑使他吃下了一颗大大的定心丸，下次再召开股东会议，若还有别有用心的家伙追问李亚东，他就可以直截了当地怼回去：李先生跟我穿一条裤子的，我说怎么办，那就怎么办！ 而作为李亚东而言，他确实没有干预迪生创建发展的打算，他并不觉得自己能把这个集团经营得比潘笛生更好，既然如此，还瞎操那个心干嘛，坐着分红就行。 当然了，他虽然看似对迪生创建不管不问，实际上何诗涵那帮人，时刻不在留意它的一举一动，但凡有任何对自己不利的消息，他肯定会第一时间得知。 毕竟也是五个亿投在那里，不，现在是七个亿！ “对了，你得从集团内部抽几个人才给我。”忽然想到什么，李亚东说道，这才是他今天过来的主要目的。 “哪方面的？”正所谓礼尚往来，对方刚送给他一颗大大的定心丸，这点小事，潘笛生当然不会推辞。 “业务部门的，我准备……”说着，李亚东便将自己决定在内地发展高档贸易的想法，说了出来。 “我去……你脑子没坑吧？”听他一番话讲完，潘笛生诧异道：“香港的高档品牌消费意识，才是近几年刚刚形成的，你确定这个年代的内地经济，可以支撑起高档贸易的经营？” “先铺路嘛，徐徐渐进，奢侈品放到最后，先从高档货开始，你可别小瞧了内地人，大富豪虽然没有，但几十万级别的小富商，还是不少的，主要是基数大。你香港才几个毛人，内地人口数以亿计，我就是一万个人中卖出一件商品，也能赚个盆满钵满。” 潘笛生苦笑，“关键以内地现在的经济来看，一万个人中，恐怕都没有一个能消费得起高端商品的。” “我说的是以后。”李亚东白眼一翻道：“实话告诉你，前期我就没打算赚钱，你一个香港佬注定想象不到内地的经济增速会有多快。” “好，你牛你牛，明明是亏本的生意，还偏偏被你说成是香饽饽。”潘笛生撇撇嘴道。 “老子亏得起！”李亚东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鼠目寸光！” “诶……你这话说得……”潘笛生不乐意了，气急败坏道：“你以为我不知道内地是一个很大的市场嘛，可关键它现在太穷了！实话告诉你，我也有进军内地的打算，不过不是现在，而是至少十年之后。” “你没戏。” “为啥？” “因为有老子在！” “……” 不管潘笛生乐不乐意，最终他还是从业务部门抽调了五名精英，交给了李亚东。 实在惹不起啊！ 而且，他不承认也得承认的是，如果李亚东也瞄准了内地高档贸易这块蛋糕，那他还真没戏。 他拿什么去跟人家拼？ 首先，那里是人家的家，人家的大本营，关系人脉自然不是他可以比拟的；其次，人家手里的钞票比他多，商场争斗，最怕的不是对手诡异多端，而是有钱，在绝对的资本运作之下，任何的计谋都是徒劳；最后，人家还比他有胆。 让他这个年代就打进内地市场，他指定不敢，他手上的那点家底，禁不起这样玩，即便未来的利益几乎摆在眼前。 …… 李亚东将这五名业务精英带到东方红大厦，给他们划分了独立的办公区域，且每个人增加的薪资，从此他们与迪生创建再无关联，完全属于他的人。 对他们的工作要求也很简单——尽可能的签下更多的，世界知名品牌的中国代理权。 这还是李亚东年后第一次来公司，背着个手四处转了转，所到之处“李总”之声不绝于耳。 熟面孔很少，更多的还是陌生人，应该都是各公司近期新招聘的。集团业务不断拓展，对于人才的需求也日益明显。 三个公司都招聘不少新人，但动静最大的，还要数东方红娱乐。 李亚东来到这层，一眼望去想找个人搭话都难，九成九的他都不认识，很多人居然也认识他，不知道通过什么渠道得知的。 “嘭！” 一路走来左顾右盼，突然被什么东西给撞上了，诧异地回过头，才发现身前的廊道里站着一堵人墙。 四个打扮很时髦的小伙子，约莫刚从旁边的办公室里走出来，恰好跟他撞在一起。 “不好意思，先生你没事吧。”居中一人连声致歉，虽然梳着飘逸的中分发型，穿着带铆钉的皮夹克，一副叛逆青年的打扮，但态度却很谦逊。 然而，李亚东直愣愣地盯着他，一瞬间有些傻了。 他不是一个追星族，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偶像，或许因为一部电影，喜欢上某个明星，或许因为一首歌，感觉这个明星还不错，也会进一步关注他们之后的作品，但仅此而已，远没有达到为之疯狂的地步。 若真计算起来，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位明星，曾使李亚东为之半疯癫过，曾为学习他的一首歌，利用随身听单曲循环了一个礼拜。甚至他的粤语水平，很大程度上也得归功于此人的作品。 而这个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第三百四十五章 签约BEYOND 黄嘉驹！ 活的…… 李亚东本不信“天妒英才”的说法，但这个词语用在黄嘉驹身上，无疑又十分贴切。 byod组合于一九八三年成立，但真正崭露头角，却是在一九八八年《秘密警察》发布之后，继而凭借一九年的《真的爱你》，彻底走红。然后在一九九三年，黄嘉驹在日苯参加电视节目时，从高台坠落，不幸去世。 终年不过三十一岁…… 仅仅用了十年之间，在黄嘉驹的带领下，byod便成为了香港殿堂级的乐队，甚至可以说是世界殿堂级。 f，世界音乐先锋组织曾进行过评选，byod名列世界乐队排名第四，主唱黄嘉驹和甲壳虫乐队主唱约翰列侬，一并获得f的终身金针奖。 这一荣誉在华人世界里，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独属于黄嘉驹。 曾有教父级别的音乐人，评价香港音乐时，就说过一句话：香港没有音乐人，只有黄嘉驹。 日后的华人音乐圈里，拥有最举足轻重地位的人，有两个。 一个是张雪友，一个是周洁伦，前者被誉为“歌神”，然而却缺乏创作才能，很多歌曲都是翻唱，或是借鉴国外歌曲；后者倒不是不乏创作才能，但所创作的歌曲，大抵禁不起时间的消磨。 不能说他们不好，只是比起黄嘉驹而言，逊色的依旧不是一星半点。 而这样的一个人，却仅仅活了三十一岁。 倘若再给他三十年，又能达到怎样的高度？ 简直不敢想象…… “哦，无妨。”李亚东收敛心神，笑着摆手，“对了，你们是？” 他当然是明知故问，只是想弄清楚他们来自己公司的目的。 黄嘉驹笑了笑，此人穿着一身白色的休闲装，很随意的走动在这家背影雄厚的大公司里，显得与周围西装革履的工作人员，以及精致的办公坏境格格不入。但正是这份格格不入，愈发彰显得他的身份不太一般，猜测至少是一位管理人员。 彬彬有礼的回道：“我们是一个乐队组合，名字叫作byod。” 他见对方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除此再无半点涟漪，尴尬一笑，又补充了一句，“还不怎么出名，只发过一张专辑，先生没听过也很正常。” “哦。”李亚东笑着点头，问道：“那你们来这里干嘛？” “我们之前签约的公司很小，而且合约已经到期，听说贵公司正在吸纳艺人，有意过来试试。不过很可惜，刚才跟里面的那位负责人谈了谈，很多意见无法达成一致，所以，我们只能另谋下家。” “下家？” “嗯，华纳唱片也有让我们过去试歌。” “华纳？”李亚东心中一凛，byod去哪里都可以，但绝对不能去华纳，那帮家伙接下来会一个劲儿把他们往日苯送。 “行了，你们不用去那里，跟我来。” 说着，李亚东直接踱步拐进了旁边的办公室。 弄得byod四人面面相觑，但还是跟了过去。 香港这个年代的唱片公司本就不多，有实力的更是少之有少。东方红娱乐或许算不上资深，但毋庸置疑，这家公司非常有钱，且舍得在艺人身上投资。 看看古惑仔五子就知道了，先是六部曲的电影直接捧红，现在更是不停地给他们做影迷见面会，大量发行写真海报，甚至有传言称，公司还在为他们录制单曲。 这些机会是任何一个演艺人员都梦寐以求的，byod也不例外。 他们现在最缺最缺的，便是资金支持，唯有充足的资金支持，他们才能制作出更好的音乐，且能把这些音乐，在最好的舞台上呈现出来。 这间经理办公室里坐着一个生面孔，三十几岁的年纪，微胖，面白无须。不光李亚东不认识他，他似乎也不认识李亚东，俩人大眼瞪小眼。 “您是？”他看出李亚东气度不凡，心里隐隐了有些猜测，不管身形、年龄，以及样貌，都与同事告知的相吻合，不过此时身旁无人可以询问，而那位又很神秘，明明是位亿万富翁，却从不见报，一时不敢确定。 “去把陈家英叫过来。”李亚东懒得搭理他，直截了当地坐在旁边的沙发椅上，挥挥手道。 “哦，好好！” 微胖中年人心中一凛，瞬间确认了他的身份，敢在公司里直呼陈总名讳的人，他来这边上班半个月，还从未遇见过，饶是楼上地产公司的黄总，包括金融公司的何总，平时都是使用尊称。还哪里敢怠慢，快步离开办公室。 “坐吧。”李亚东笑着对黄嘉驹四人说道。 “哦。”几人相视一望，还哪里不知道这是碰上了集团大佬级的存在，稍稍远离李亚东一些，同样在沙发椅上坐下。 不大会儿功夫，陈家英踩着高跟鞋小跑而来。 “李先生，还真是你啊。”她笑了笑，这也是她年后第一次见到李亚东。 然而，李亚东却没笑，淡淡道：“先坐下。” 陈家英不由一怔，递给旁边的郭经理一个询问的眼神。郭经理苦笑，心说：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啊。 等到二人揣着不安的心情，在办公桌前的皮质靠背椅上坐下后，李亚东指了指黄嘉驹四人，问道：“这只byod乐队，为什么没有签下来？” 这事陈家英根本不知，她那边属于二审，如果一审都通不过，自然到不了她那边，也只能将目光投向郭经理。 “李先生，平心而论，他们这只乐队的条件还算不错，歌曲我也听过，发行专辑是没问题，但……”郭经理小心翼翼的回道：“他们提出几点要求，我估计任何一家娱乐公司都不容易满足。我也跟他们讲过，让他们回去好好考虑一下，并没有直接将他们拒之门外。” 他哪里看不出老板看中了这四个小伙子，但他也是按照规章制度办事，并没有故意排挤的意思。 “哦？”李亚东挑了挑眉，却是不在理会郭经理，而是望向黄嘉驹，问道：“几条什么要求，说来听听。” 黄嘉驹看了他一眼，回道：“第一，你们这边需要签十年长约，而我们想，暂时先签三年。” “第二，在音乐制作的层面，我们尊重公司的意见，会着重考虑，但最终采不采纳，还是我们说了算。” “第三，我们拒绝与音乐无关的一切商演。” 黄嘉驹一番话说完，李亚东还未有所表示，陈家英却已经坐不住。 冷笑道：“你们这三点要求，还真不是一般的苛刻，几乎全部掐在了娱乐公司的软肋上。首先就说签约的问题，三年约，恕我直言，三年能不能把你们捧红都很难说，你让公司怎么为你们砸钱？” “再说音乐制作的事情，看你们这口气，大概是想自己的专辑自己一手包办，公司方面只能提意见，换句话讲，就是说这些音乐不管是否迎合市场，都不在你们的考虑范围之类，你们只顾自己爽，那万一市场根本不买账、专辑制作出来根本没人买呢，难道公司就这样眼睁睁的亏本？” “最后一个更绝了，拒绝一切与音乐无关的商演。此举不仅断了公司的财路，也绝了你们自己的后路。现在哪个艺人不想着全方位发展，嫌钱太多？就算你们真的不在乎钱，但也要明白，我们公司开在这里，首要的目标是盈利！” 陈家英这番话，可谓字字剖心，黄嘉驹四人一听，脸色都变得很难看。 或许……他们的要求确实太苛刻。但，这却是他们内心最真实的想法，他们只想做音乐，做好的音乐，不想被其他事情所累。 在场唯一能理解他们感受的，也只有李亚东。 诚然，站在商业的角度讲，黄嘉驹提出的这三点要求，无异于三块屏障，阻隔了公司想利用艺人赚钱的这条路。 但他此刻内心的感受，却不是如同陈家英那样的愤怒，而是尊敬。 对他们对音乐的这种执着精神，表示深深地的敬意。 八十年代末，就香港乐坛来说，算是一个歪风时代。大多数歌手总想着靠翻唱日英歌曲大火，继而圈钱。 而byod却始终坚持原创，耗费大量心血去创作，以一颗对音乐最淳朴的心，创作出了大量脍炙人口的歌曲。 以至于十年、二十年，乃至三十年后，仍被世人广为流传。 假如没有这份执着，这些歌曲断然也不会拥有如此顽强的生命力。 纵观出自黄嘉驹手的一系列的byod的歌曲，不管是《黄阔天空》也好，《光辉岁月》也罢，以及《长城》、《大地》、《aa》等等，这些歌曲其中似乎都寄托了一份情感，或眷念思乡，或催人奋进，或大爱无疆，仿佛每一首歌，都拥有一个灵魂，甩那些一开口就“情啊”、“爱啊”的妖艳货色十里地不止，完全脱离低级趣味。 李亚东觉得，钱可以少赚一些（签下byod亏本是不可能的），而一群纯粹又执着的人，应该被人尊敬。 “你们的要求我全部同意，唯一一点，三年约，必须改成五年。” 眼下是一九八八年，五年之后，便是一九九三年。 而这一年，李亚东得让黄嘉驹留在香港，哪儿都不能去！ “李先生……” “嗯？我说的话你没听见？” 陈家英大惊，正准备反驳，却被李亚东直接打断，也只能一脸悻悻的将后面到嘴的话，吞回肚子里。 她真是搞不懂一向英明的老板，这回是哪根筋不对，这样的一只乐队，签下来有什么用？ 黄嘉驹四人明显心头一喜，相比较起其他两点要求，签约时间的长短，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只要对方答应另两点要求，别说签约五年，十年他们恐怕都会妥协。 毕竟想找到一家给予他们如此自由度的公司，肯定不容易。 第三百四十六章 女保镖 有时候我们不得不承认，这个世界上还是有些狠人的。 一星期时间很快过去，这一星期李亚东因为刚返港，一直在外面处理事情，没怎么着家，等到验收李婷婷的粤语水平时，才发现小丫头简单的沟通已经不成问题。 虽然说的还不算流利，但确确实实已经会说，听懂更是不成问题。 “真是信了你的邪！” 这使得李亚东对那个长相堪称猥琐的中年大叔，刮目相看。 问他到底有什么窍门时，他也不说话，从黑色公包里掏出一把白色的软塑珠子，最大的能有乒乓球大，最小的只有指甲盖大。 “就用这个？塞嘴里？”李亚东瞪大眼珠子问。 “对。不过这只是练发音的一个技巧，还有些速记的诀窍，一下就不好说清楚了。” 李亚东还能说啥，结账吧，不服都不信。 要知道他当初学习粤语，可是足足花了两年时间，估摸说得也就比李婷婷现在好一点。 沟通的问题算是解决了，李亚东又特地提了一辆丰田保姆车回来，作为婷婷的代步车。 这还不算完，有车自然得配驾驶员，而且这个驾驶员最好还能保障婷婷的人身安全。 这个年代的香港，其实还是很乱的，古惑仔横行，跟大陆完全没法比，婷婷要是出了什么事，不说没法跟家里人交代，李亚东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 所以综合考虑，还是得给婷婷配一名全职的私人保镖。 李亚东原本倒是有意从齐家兄弟中分出一人，专门保护婷婷，不过想想这俩家伙呆头呆脑的，而且还是大老爷们儿，很多事情多有不便，便让黄德平在报纸上发布了招聘信息，招聘一名女保镖。 为了吸引到真正靠谱的人，直接连薪酬都标了出来：年薪百万，外加年终奖。 一百万虽然不少，但在李亚东看来，只要能保证婷婷的人身安全，那就值得花。 他只有一个侄女，且他还是一个家庭观念极重的人。 还是那句话，婷婷但凡在香港受半点委屈，算他这个做叔叔的没用。 这条招聘广告一见报，毫不吹嘘的说，在整个香港功夫界，都造成了一股轰动。 这年头习武之人好的出路并不多，开武馆那些早就过时了，拍电影算一个，不过对容貌有要求。 那种长得又好看，身手又好的女人，只怕比香港上空的私人飞机都少见。 另一条出路，便是给富人做保镖。 而绝大多数富豪找保镖基本都会选择男性，哪怕配备给家人的也是一样。他们要的是绝对安全，可不会太在乎方不方便的问题。 虽然习武的女人本就少，但市场对女保镖的需求更小。像这种百万年薪的招聘讯息，过去从未有过。 要知道目前市场的行情价格，一名高端私人保镖，且是男性，年薪大抵也就在-万之间。 一百万，对方还承诺有年终奖，且是女性，想不让人疯狂都难。 招聘讯息一见报后，前往东方红大厦应聘的人就没断过，黄德平仔细筛选了一番，才将其中的三名佼佼者，带到李亚东面前。 李家别墅，后花院。 李亚东坐在白色的草坪椅上，手里拿着三份资料，仔细翻看着。 三名气质迥异的年轻女性，身姿挺拔的站在他身前，犹如三把标杆。 左侧是一名“金刚芭比”，穿着棕色休闲裤，上身是一件简单的白色t恤，虽然没什么胸，但那一身肌肉可不盖的，李亚东跟她一比，就好似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白脸一样。 现场也只有杵在李亚东身后，同样身着t恤、肌肉虬结的齐家兄弟，能够将她比下去。 齐家兄弟自从跟了李亚东后，变化不可谓不大，不光吃得好喝得好，练武时间也充足，身材那是一个劲儿的横着长，现在走在大街上，不吹牛的说，一般人都会下意识地躲开，一看就知道不是好惹的主儿。 居中一位则正好与金刚芭比相反，穿着一套红色运动服，身材凹凸有致，看起来还有些瘦弱，扎着马尾，脸也是一张标准的瓜子脸，甚至不难看，化着淡淡的妆容。给齐家兄弟做老婆，指定能高兴坏的那种。 右侧是一个短发女人，看模样应该是三人中年龄最大的，然而，身姿却最挺拔，就连李亚东这个外行人，也能一眼看出应该是科班出身。 结果一看资料，果不其然——香港皇家警察二级警督，现已辞退。原因：暴力执法…… 总之，这三个女人没有一个是简单角色。 你以为中间那个瓜子脸很简单吗？ o！ 如果李亚东猜测不错，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瓜子脸，恐怕才是三人之中最强的一个。 她的资料上显示着这样一句话：咏春派弟子，师从叶准，幼时亦同师叔李小龙，学习截拳道…… “阿龙。” 齐龙会意，从身后站了出来。 李亚东指了指他，向三人示意道：“谁有信心能打败他？” 女人和男人在身体素质上，总归有着不可弥补的差距，即便三人都不简单，但李亚东还是不怎么看好她们。 跟随李小龙学过功夫又怎样，齐龙还是大刀王五的传人呢。 之所以让齐龙出来，也就是想试一试她们的身手，看看是否名副其实。 三人下意识地望向齐龙，眸子里都有种凝重之感，是高手，还是花架子，有时候从气势上，便能一窥端倪。 对方的表情很淡然，即便马上要开战，全身肌肉依然处于松弛状态，显然身怀绝技，胸有成竹。 再说了，像这种亿万富豪的贴身保镖，又岂能是一般人？ “我来！” 果然还是金刚芭比性格最直接，第一个站了出来。 李亚东眼神示意之后，齐龙走到一旁的草坪上，做了个请的手势。 对方也不客气，后脚一跺，直接冲了过去，竟然打算硬怼。 齐龙倒是乐了，自己的毕生所学，全部在双拳之上，对面这妞居然还敢朝他挥拳头？ 结果不难想象，两只铁拳砸一起，金刚芭比的脸色顿时大变，伸出去的拳头瞬间收回，恐怕短时间内别想再抬起来了。 “白痴。”女警督白眼一翻，小声咕哝了一句。 男人和女人的力量本就不在一个档次，这女人仗着自己的块头大，居然跟人家比力道。她也不睁大眼睛看看，对方的块头何曾比她弱半分？ “呵呵。”咏春派的那位瓜子脸，却是笑了笑，不予评论。 金刚芭比“废”了一只手，再想有所斩获，无疑难上加难，又是三招之后，一个踉跄，终于败下阵来。 “好强。”她感叹道。 齐龙笑了笑，没有说话，实在不想打击对方，他如果不是留了几分力道，一拳就能将她砸晕在地。 “我来吧。”女警督走了出来，她心里其实有几分自知之明，知道打赢这家伙的可能性不大，就寻思着多撑一会儿，好让老板看见。 她倒是极为聪明，步伐转换很快，绝不跟齐龙硬怼，只凭借技巧，逮到空隙才会发动进攻。 齐龙倒还真被她扫中几脚，不过他的身体在天长地久的锤炼之下，早已硬如铁板，这几脚踹在身上，跟挠痒痒也没什么太大区别。 “啊！” 对方无视了她的攻击，一只偌大的铁拳，直接照着面门砸下，吓得女警督花容失色。 不过，齐龙的一双拳头早已练就得收控自如，在离她鼻梁五厘米的位置，停顿下来。 “我认输。”女警督苦笑。 她估摸着对方的身手，哪怕是在整个香港都能排得上号，输了倒也不冤，至少比刚才那个白痴坚持得更久。 “我肯定打不过他。”咏春派的瓜子脸倒也直接，朝着李亚东耸了耸肩，“不过老板如果有意看看我的身手，我可以试试看。” 刚才的两轮较量，她观察得很仔细，对方的武功套路非常奇怪，过去从未见过，不仅一双铁臂练就得仿佛无坚不摧，就连身体部分，都好似有某种横梁功夫加持，整个人根本就是一副铁疙瘩。 她自认以她的力量很难撼动，既然你的进攻无法给对手造成实质性的伤害，而对手一拳头就能将你撂倒，那还打什么打。 不如干脆点，直接投降。 “那就试试。”李亚东呵呵一笑。 瓜子脸点头后，便朝齐龙走了过去。 齐龙示意她先出手，她的身形很灵敏，脚步挪动不在刚才的女警督之下，且进攻速度更快，看起来十分凶悍，有种看功夫电影里那些咏春高手打木桩的既视感。 李亚东看得倒挺起劲，不过瓜子脸自己却是苦不堪言，实战的结果跟她所想如出一撤。对方的防守其实并不强，她的攻速更快，攻击如同雨点一般的落在对方身上。 对方疼不疼，瓜子脸不知道，但她的手，却是已经疼了。 真特么不是一般的强，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怪胎，瓜子脸敢确定，香港功夫界绝对没有这号人物，简直就跟金刚一样，把她最厉害的大师兄叫过来，估计也是白搭。 而且她心知肚明，对方一直在让着她，否则她应该早就中招了。而望着对方那一对令人心悸的大拳头，真要砸在身上，后果是什么，根本不用想。 她又哪里知道，她们从小练功夫，使用都是高档器械，什么软皮沙包、带护垫的木人桩，而出生贫寒的齐家兄弟呢？ 拳头怼的是砖头，脚跟踢的是石板。 “就这样吧。” 果然，让她击打了整整两分钟，齐龙感觉身上有些不太得劲，右臂一挥，将她一下推得老远。 瓜子脸一脸悻悻。 “阿龙，你觉得她们三人中，谁的身手更好一些？”李亚东笑着问。 “那应该还是她吧。”齐龙指了指站在身前的瓜子脸。 至少对方小拳头捶着捶着，他确实感觉到疼了。 “那就你了。” 说实话，李亚东也看这姑娘比较顺眼点。 第一个金刚芭比，其实他老早就排除了，无他，感觉会吓到婷婷。 至于第二个女警督。已经过了三十岁，年龄稍微大了些，感觉和婷婷会有代沟。 所以综合考虑之下，还是这个咏春派的瓜子脸，比较合适。 要身手有身手，模样不难看，年龄也适中。 “谢谢老板。”一听这话，瓜子脸顿时雀跃不已。 至于其他俩人，自然是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 百万年薪的岗位，谁都想要，她们从数十人中脱颖而出，好容易走到这里。可最终依然落败，不可谓不可惜。 第三百四十七章 总裁 婷婷的大学生活正式开始，听王慧珍、也就是咏春派的瓜子脸说，她与同学们的关系处理得还算不错。 也不奇怪，婷婷本身就是一个很漂亮的姑娘，大家对美女总归会多一些包容。 再说了，即便有些同学想嘲笑她这个内地来的姑娘，也得掂量一下自己够不够格。 人家上下学可是豪华保姆车接送，还配备有私人女保镖，且出手十分阔绰。 这也是李亚东给她支的招，她毕竟是插班生，怎么才能快速融入班级？不外乎分享。 就像幼儿园里的小朋友，倘若你总能从小书包里掏出零食，必然会交到更多的好朋友。 所以，便将自己放在钱夹子里有一阵儿的，一张瑞银信用卡，给了她。 这也是瑞银那边硬塞给李亚东的，大概是想让他带在身上当零花钱用，额度好像是一亿港币。 管他呢，婷婷要是能花完，那就说明小姑娘真的长大了，以后也就无需他太过操心。 …… 三月中旬，京城那边传来消息，大厦地皮的事情，终于落实下来。 之所以拖了这么久，当然不是京城政府不欢迎外资入驻，眼下的京城实际上还处于未开发地带，哪怕是首都腹地，但南方如火如荼的经济发展，跟它半毛钱关系没有，有外资企业愿意进驻拓荒，市政府恨不得敲锣打鼓庆祝。 最主要的原因还在于，一些硬性的政策要求，使双方意见始终无法达成一致。 原本按照李亚东的计划，是准备在京城打造一座摩天大楼，作为日后内地产业链的大本营。他甚至已经在心里筹划着，大厦规模得超过五十五层，为啥？ 因为此时的内地第一高楼——羊城国贸大厦，楼高五十三层。 是的，他其实是有意建造内地第一高楼的，奈何…… 中央层面直接把这个想法给拍死了，一句话：不给建！ 你能信？ 中央层面的官方说辞是：二环之内不准建高楼大厦，要建可以，二环以外欢迎，但二环之内，建筑限高米。 市政方面从中调和，说是二环之内太多名胜古迹，过高的大楼将破坏历史氛围和美感。 而己方的投资代表蒋腾飞，给出的个人解释是：二环之内政府部门太多，什么中南海、国家安全局等等，倘若楼层建得太高，不利于重要人物的安全，以及中央信息的保密。 他还打了个比方，万一他们建设了一座摩天大楼，哪个胆儿肥的家伙，在上面架把狙击枪的话…… 他这么一说，李亚东就了然了，原本还感觉有些不可思议：给他们建内地第一高楼都不要，现在总算搞明白了一点原因。 那能怎么办？ 难不成真把大厦建到二环以外？ 可此时的京城二环以外有什么？什么都没有。 限高米，李亚东算了笔账，顶多能建个十二三层的建筑，顶不上他上辈子买的小区商品房，他当初就买在十二楼，而楼高三十二层。 感觉也忒没派头了。 他甚至一度打算放弃京城，把内地总部向南方转移，不过后面京城政府那边松了口，说是可以批给他一块面积更大的土地。 李亚东想了想，既然纵向发展不行，那么横向发展，大概也是可以的，于是便答应下来。 …… 临近月末，李亚东带着齐家兄弟，以及一位奥地利设计师，菲利普先生，一起踏上香港飞往首都机场的航班。 这位菲利普先生，是李亚东重金聘请的，在香港拥有三幢高端写字楼作品，设计风格独特，自成一派，简约而不简单，深得李亚东的心意。所以，才有意把京城的大楼交由他来设计。 飞机抵达京城时，蒋腾飞驱车在停车场等候，田三石的那辆魔都牌小轿车。 这家伙眼馋这辆车已久，钱也攒得差不多，原本正准备买一辆，结果李亚东一下子把田三石调到了宿县那边，估计一去几个月都回不来，而汽车这种东西又不好长期放置不动，于是就便宜了他。 “东哥，咋还有个老外？”蒋腾飞对菲利普很感兴趣，盯着人家一个劲儿地猛瞧。 “设计师。要不大楼你来设计？”李亚东没好气道：“你小子最好收敛一点，再盯着人家看，小心人家以为你对他有意思。” “……”蒋腾飞一脸黑线，心想老外口味都这么重？ 菲利普听不懂普通话，只会简单的粤语交流。 不过李亚东有种感觉，这个身上喷着香水的家伙，八成是个gay。 别问他为什么知道的，他在飞机上观察了有一阵儿，这家伙往齐家兄弟身上凑了不是一下两下。 蒋腾飞驱车将他们带回四合院，李亚东有意让菲利普去酒店住，可这家伙硬是不去，说是这辈子第一次见到古老的东方建筑，一定要好好研究一下。 不过没用，他不去也得去，李亚东可不想自己家里住进一个gay，不是歧视，好吧……就是歧视。 弄得菲利普一脸悻悻，可也没辙，他对李亚东的身份知之甚详，要不然也不会接下这单生意，跑到穷乡僻壤的中国内地。 蒋腾飞驱车将他送到附近的东南大酒店后，又火急火燎地赶了回来。 “菲利普没留你在那过夜？”李亚东打趣着问。 “我去……东哥，你算是别提了，一进房间就不老实，幸好老子身体壮，要不然还真被他给扑倒了。狗日的，这些老外居然还有这种嗜好。”蒋腾飞一阵后怕道。 “你要不壮人家还看不上呢。”李亚东哈哈大笑。 “东哥，飞哥……你们在说什么啊？”齐家兄弟不明所以。 “你俩还不知道？”蒋腾飞瞪着眼珠子问。 “知道什么？” “来，过来，哥告诉你们。” 俩人凑了过去，蒋腾飞咬着耳根子叽里呱啦地说了一大堆。 “我艹！” 齐龙齐虎一听当场就怒了。 “狗日的，我说呢，之前在飞机上怎么一个劲儿地往我身上凑，我还以为晕机了是怎咋的。” “你还算好的，就往你身上凑了凑，特么的差点儿没坐到我腿上！” “不行，得去洗个澡！” “下次再敢往我身上凑，非得打死他不可！” 李亚东差点没笑岔了气，捧着肚子好容易才缓过神儿来，“我说……你俩悠着点，躲躲就行，别真打。这人还是有点水平的，我还指着人家帮忙盖大楼呢。” “东哥，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齐家兄弟一脸幽怨，有种黄花大闺女被人占了便宜的感觉。 “天地良心，我也是在飞机上才看出来一点猫腻。” 蒋腾飞也是大笑不止，敢情他还算好的，真正遭了咸猪手的是这两条硬汉。 “对了，东哥，晚上有饭局啊。京城城建局的，还有市政的几位领导。” “都安排好了？” “妥妥的。”蒋腾飞点头，“京城饭店，不过咱们得早点出发，皇城根下，离咱们这里还是有些距离的。” “他们知道我的身份吗？” “不知道。”蒋腾飞摇头，“我按你的意思，跟他们谈判的时候，用了香港东方红集团的名义，他们只知道香港那边今天会有集团高管过来，但具体是谁，我还没透露。至于他们有没有调查过你，那我就不清楚了。” 李亚东了然，调查个毛线，要真的调查过他，就不会只派几名市政领导过来，中央层面肯定不会坐视不理。 不管怎么说，他现在也是大陆首富。 “行吧，那就收拾收拾准备出发吧。”李亚东抬头看了看天色，时候已经不早。 …… 京城饭店。 这个年代四九城里当之无愧的最好饭店，位于东长安街与王府井大街的交汇处，始建于世纪之初。 它的意义很超然，不光是一家对外营业的饭店，更是重要国事活动和会议的首要场所。 敬爱的周总理就曾对它呵护备至，在他的亲自规划下，京城饭店分别于一九五四年，以及一九七四年，进行了两次的扩建，使它成为京城现代化与国际化的地标性建筑。 这家饭店李亚东每次到京城都要来，无他，因为这里汇集了中华美食之精髓。 不管是川菜、粤菜、淮扬菜、魔都菜等等，在这里总能尝到最正宗的口味。 当然，这是日后。 在这个年代，京城饭店的主打，绝对是谭家菜无疑。一种京城本地独特的官方菜肴。 谭家菜咸甜适口，南北均宜，调料讲究原汁原味，制作讲究火候足、下料狠。菜肴软烂，因而味道鲜美，质地软嫩。深得一些上了年纪的达官贵人所喜欢，因起源于清末官僚谭宗浚的家传筵席，而此人为同治二年的榜眼，又称“榜眼菜”。 李亚东四人来得依旧有些晚，或是说，这些官员们故意早到了。 走进包厢时，里面已经坐了一圈人，足足八个，穿着打扮出奇的一致，都是那种蓝色布料的干部服，胸前有四个大袋的那种，左胸袋里还不约而同的插着各式的钢笔。 “实在好不好意思，让各位久等了。”李亚东呵呵一笑，从口袋里掏出名片，依次地发了一圈。 众官员接过一看，下意识地相视一望，皆是一脸骇然。 香港东方红集团，总裁，李亚东！ 这名片是黄德平最近帮李亚东重印的，就感觉他过去的那个“总经理”的头衔，有些过分低调。 东方红集团旗下现在有三家公司，且是香港最大的零售集团的第二大股东，还不包括内地的几个小产业。 而作为集团唯一的股东，外加法人代表，称呼李亚东一声总裁，实在不为过。 第三百四十八章 我就是豪门 这群官员实在没想到，只听说对方今天会过来一位高管，不曾想，老板居然亲自来了。 对于这家东方红集团，他们自然做过一些了解，很清楚对方是一家资产亿万的大型集团。 那么，也就是说，此刻站在他们身前的这位，就是妥妥的亿万富翁了！ 一想到这里，原本还有些“端着”的几名京城官员们，哪里还敢摆半分架子，要知道他们之中官职最高的一个，也不过就是市办公厅主任。 “哎呀，实在没料到李总亲自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有失远迎，还请上座……” 李亚东倒也不客气，这帮人的底细，来的路上蒋腾飞已经大致跟他介绍过，不说都是小虾米吧，以他如今的家底，确实不必太过在意。 “李总如此年纪，便能执掌一家大型集团，果然年轻有为。” “是啊，在内地如同李总这般年纪的人，只怕才刚刚参加工作而已。” “那还用说，一看李总这面相，那就是人中之龙啊！” “……” 李亚东刚一坐下，几名官员们便是一顿海夸。 要换过去，指定还有些不好意思，不过最近这样的话听得太多，李亚东倒也习惯了，表情显得很淡然，只是笑着摆手，“各位谬赞了。” 这顿饭其实李亚东他们是主，这群官员们才是客，包厢都是蒋腾飞订的，菜单早就做了安排，吩咐服务员上菜后，众人边吃边聊。 “吴主任，地皮的事情？”李亚东笑着问。 那块地皮已经规划好，离此并不远，就在王府井，走路过去也就几分钟，若非刚才过来已经天黑，他都准备过去看看，占地面积亩，着实不算小。现在唯一的问题是——价格。 这一点蒋腾飞一直没和政府交涉，特地等他过来再谈。 吴主任是一个留着地中海发型的中年男人，呵呵一笑，“李总请放心，你们过来搞发展，我们也是很欢迎的，市领导对于外资企业向来关照，价格就按照当前该区域的正常行情，唯一的问题是，这块地皮为了满足你们的要求，临时进行了扩充，涉及到两条胡同的拆迁事宜。这一点，恐怕还要你们来负责。” “东哥。”他一番话说完后，蒋腾飞凑到李亚东耳边，小声告知道：“因为这两条胡同刚好横在两块闲置地皮中间，所以想将它合二为一的话，就必须得拆。” 李亚东听罢，点了点头，望向吴主任问道：“这两条胡同，涉及到多少户居民？” “也不多，总共四十三户。” 那倒是还好。李亚东心里想着。又问，“政府方面有做过一些动员工作吗，应该不会遇到钉子户吧？” “那不会。”吴主任笑着摆手，“都是几十年的老胡同了，好多房子烂得不能住，一听说要拆迁，那帮人都高兴坏了，没人不同意。” 李亚东点头，“拆迁方面的事宜，你们这边是什么惯例，我还真不太懂，是要盖还建房，还是直接赔钱？” “这就要看你们的意思，盖还建房稍微麻烦一些，不过钱肯定少费一些。直接赔钱倒是便捷，就按实际的住宅面积，一家一户的量过去，赔完了事。我们这边的一些拆迁工作，两种办法都用过，居民们不会有什么意见，主要还是看开发商选择。” 李亚东想了想，道：“那就直接赔钱吧。” 他也懒得倒腾来倒腾去，此时京城的房价又不贵，一平方几百块而已。四十三户居民，算他一家赔两万，也不会超过一百万。 “这样最好不过。”吴主任呵呵一笑，“直接赔钱那些人更高兴。” 亩的土地，也就约为三万五千平方米，市政府这边给的是市场价，李亚东也没还，在心里算了笔账，也就是说拿下这块地皮，约莫需要花费一千万人民币。 不是贵，而是真的便宜！ 便宜到令人发指。 三十年后的京城二环，一千万估计还买不了一间商品房。 而亩的土地，盖片小区都足够了。 这其中的利益比，大到吓死人。 也难怪那么多人一门心思的扎在房地产里。 酒过三巡，众人也不再像之前那么拘谨。 吴主任笑着问，“李总姓李，而且如此年轻，该不会是出自于香港的那两家豪门吧？” 香港四大家族，其中李姓就占了两家，这不是什么秘密，稍微有点国际视野的人，都知道。 他可不认为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手里头的这份家底是自己挣的。 “你是说李嘉诚和李照基？”李亚东不屑一笑，这俩人约莫比他有钱，但也有限得紧，他才没有乱认祖宗的毛病，摆手道：“我跟他们半点关系都没有。” “哦？”吴主任诧异，“那就恕我孤陋寡闻，实在不知道香港还有第三个李氏豪门。” “我不就是？”李亚东也喝开了，打趣着回道。 吴主任呵呵一笑，没说话。心里大概是在想：你小子若非掌握了投胎的技术，算个球球。 李亚东如何看不出他的这点小心思，年龄是他的优势，同样也是他的弱势，他心知肚明，那些不是知根知底的人，往往会以为他是什么名门之后，靠着祖辈的荫泽，背靠大树好乘凉。 就譬如当初在宿县，那位刘市长也曾打听过他的父辈来历，当时李亚东只回了一句：我父亲已经去世。 刘市长甚至露出一副恍然神情，大概是在想：如此就能解释，此人为何这样的年纪，便能掌握一家市值亿万的大型集团。肯定是从父亲手上继承的呗。 “吴主任，实不相瞒，我压根就不是香港人。”李亚东呵呵一笑。 京城毕竟不比宿县，来到这里搞投资，他的身份摊不摊明，其实都一样。他如果没露面还好，今天既然出现，不用想，在座的这帮人，最迟明天就能把他的底细调查得一清二楚。 既然如此，还不如自己说出来。 早前在宿县发生的事情，多少也对他造成了一定的影响。 还是那句话，该高调就得高调。 他觉得自己也有必要在高层领导面前露个脸，你想想看，如果当初在宿县的时候，他有中央层面的关系，哪用得着这么麻烦，那点破事一通电话不就解决了？ 别拿自己不当富豪，他那个隐形的大陆首富的身份，也该浮出水面了，不利用白不利用。 他仔细权衡过，应该是一件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毕竟他的资产大头都在香港，且现金储备都在瑞银。 而瑞银是什么地方？ 据说二战时的钱都存在那里，谁都动不了。 “我就说嘛。”吴主任呵呵一笑，问道：“那应该是东南亚那边的，例如什么新加坡华侨之类的吧。” “错。”李亚东笑着摇头，“我不是香港人，也不是什么华侨，我是正儿八百的大陆人，籍贯在卾省。” “啥？” 听他这么一说，别说吴主任一脸懵逼，就连其他的七名政府官员们，同样面面相觑。 “李总，您是在跟我们开玩笑吧。” “是啊，您要说您祖籍在卾省，后面随父辈移居到海外，我们还信。据说这边香港很多富豪祖籍都在内地，可要说籍贯就在卾省，这不是开国际玩笑吗？” “哎呀，你们这帮家伙，还看不出来嘛，人家李总这是爱国，有认祖归宗的打算，不然能来咱们内地搞投资。实在是难能可贵啊！” “可不是？如同李总这样家财万贯、还宣称自己是中国人的，可着实不多见。就为这个，来，李总，我先干为敬！” 这人说着，手一抬，直接一杯一两六钱的茅台酒，下了肚。 李亚东真是服了这帮人，一个个的这么能联想，咋说真话还没人信了？ 他也不说话，慢悠悠地从西装内衬的口袋里，掏出一个棕色牛皮钱扎，从里面掏出一张过塑卡片，放在了吴主任身前的桌面上。 众人诧异，不光是吴主任，全都探着脑袋凑了过来。 卡片上印有字迹： 姓名：李亚东 性别：男 民族：汉 出生：年月日 住址：卾省黄市…… 公民身份号码：…… 这是一张……中国人民共和国，居民身份证！ 右上角还有一张一寸免冠照。 “我去……”几名官员扫了几眼后，皆是眼珠子瞪得滚圆。 “天呐，李总，你还真是咱们自己人啊！” “跟我一个的北大老同学，还是一个市的！” “北大？”李亚东呵呵一笑，“我也是北大学生，准确来讲，应该是北大的留学生。” “那咱们岂不是校友？” “我是不是得叫你一声师哥？”李亚东看了这人一眼，笑着问。 “那不敢当，那不敢当……” “我们国家居然也有亿万富翁？！”始终没有说话的吴主任，蓦然一阵惊呼。 这个消息不亚于十二级地震，震得在场一众官员们，好半晌都回不过神儿来！ 虽然中央方面公开表示过，允许一部分人先富起来，但也实在没人能预料到，有个家伙居然富得这么快！ 而且，还这么吓人！ 亿万富翁，这个头衔自从新中国成立之后，在这九百多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还是首次出现！ 第三百四十九章 再临北大 第二天上午，李亚东带着菲利普，来到王府井，将政府规划给他的那块地皮，仔细地查看了一番。 “李先生，这块地很好啊，而且面积也不小，只盖一座公办楼，是不是太浪费了？”菲利普手里捧着一个小本子，一路走来写写画画，等一圈转完后，有些小兴奋的询问。 要知道在寸土寸金的香港，可没有这么大一块地皮给他规划。 他在那边设计的三座写字楼，那真可谓将土地利用到极致，写字楼东南西北四个方向一出门，便是街道。 讲实在的，狭小的土地面积，很大程度上制约了他的设计灵感。 “那你有什么好主意？”李亚东看了他一眼，笑了笑。 “我觉得完全可以打造成一个城市广场，集办公、商业，以及休闲娱乐为一体。”菲利普将小本子塞进口袋，伸出双手比划道：“李先生，您看。在中心位置，我们起一幢十二层大楼，作为主建筑，然后在它的左侧，可以设计一座-层的流线型建筑，作为大型商场，至于右侧，可以规划一幢-层的豪华酒店。这样不仅外观上高矮有序，相得益彰，功能也非常齐全。李先生的高端贸易可以在商场中零售，一些业务应酬与接待，甚至是会议，则可以放在酒店中举行……” 菲利普两眼放光地说了一大堆，李亚东听得频频点头，好像还真是那么回事，确实要比建设一座“矮胖矮胖”的写字楼，更加美观，且实用。 “不错，你的建议很好，那就尽快拿出设计方案。对了，不要给我什么施工设计图，那玩意儿我看不懂，我要一份建设好的假想图，尽量贴合实际。” “ok，那还请李先生安排一些人手给我，这么大的一块地皮，单是丈量下来就需要耗费不少时间。如果人手足够的话，一个月内我会给到李先生想要的东西。” 李亚东点了点头，也不催他，只要效果好，时间长点没什么大碍，向后挥手道：“小飞。” 蒋腾飞会意，上前几步道：“东哥，我已经给这家伙在京城饭店开了房，以后就让他住在这边。另外，人手的话，我已经联系好一个包工头，手底下有将近一百号人，你问他够不够。” 李亚东将他的话用粤语给菲利普翻译了一遍，菲利普一听，吓了一跳，一百号人，那妥妥的够了。 他原以为能安排给他十几一二十号人，就已经不错。 他又哪里知道，咱们中国别的没有，就是人多！ 至于这处物业的承建工作，李亚东就准备交给中建局了，市井里的小包工头，一是质量上他不放心。二是速度上，恐怕也很难与国家速度相媲美。 而就在李亚东一行视察工地的同时，位于正义路号的京城市政府大楼，一间小型会议室里，几位市政府的高层领导，依次而坐，在他们身前的桌面上，分别放置着一份一模一样的资料件。 “各位领导，这份资料一部分来自于北大档案室，一部分则来自于香港那边的情报人员，还有一些细节是我们自己侦查的。那位李亚东先生的平生履历，差不多都在这里。”一位居于末座、留着地中海发型的中年男人，起身作了报告。 如果李亚东在此，便能一眼认出此人，正是与他昨夜把酒言欢的吴主任。 而且他所想不错，京城乃首都腹地，市政府的很多政务，与中央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可以利用的资源，也远非其他地方政府可以比拟。想要调查他，确实费不了多大功夫。 “祖籍卾省，八四年考入北大，在北大学习两年半，然后自费香港大学留学……这家伙还真是典型的山窝里飞出的金凤凰，哦不，说是龙，可能更恰当一些。” “在北大读书期间，就在五道口居委会挂靠了两家公司，南北倒货。还真是个不安分的小家伙。” “王副市长此言差矣，我倒是觉得这小子天生就是经商的材料，若是一门心思的读书，只怕不会有今时今日的成就。” “是啊，不得不承认确实是个人才，还是个大才。但你们仔细看这份资料，他去往香港满打满算才一年时间，从拍电影起家，虽说电影拍得不错，每部都很卖座，但按照票房来看，身家顶多也就接近一亿港币，怎么就能拿出五亿港币，反入股他的电影合作商的旗舰公司？这事感觉很诡异啊，而且年前还斥资四亿多港币，收购了一幢甲级写字楼。如此来看，他的个人资产至少超过十亿港币，这可与他的实际收益完全不成正比。” “倒还真的！这么说，这小家伙手里还有些潜在的收益来源，而且非常赚钱，只是什么事情能这么赚钱，短短一年替他挣得了至少九亿身家，简直不敢想象。我说句不好听的，就算是贩毒，应该也没这么快吧？” “各位领导。”这时，吴主任插话道：“实不相瞒，这件事情我们驻香港那边的情报人员，也是百般调查没有结果，可以肯定的是，李亚东先生除资料上所显示的东方红集团之外，在香港并没有其他注册在案的产业。而其中有一点猫腻，在资料的最后一页上，有备注，他对股市也有所涉，而且旗下还有一家金融公司。只是这方面的交易信息向来隐晦，我们的情报人员也无法全盘获悉，只了解到他曾在英资财团嘉道理家族旗下的大酒店股票上，有过一次不菲的收益。另外……” 说着，吴主任打开身前放置着的件夹，从中取出一份《亚洲华尔街》日报。 “由于这件事情只是猜测，所以我没有将它整理在资料中，各位领导请过目。” 众人不明所以，因为报纸只有一份，所以纷纷传阅观看，然而每个人看过之后，脸上的表情都相当精彩。 因为这份报纸的头版上，有着一篇报道，且显示着一个偌大的加粗字体标题——美股黑色星期一，香港富豪狂卷十亿美金！ “这……” 办公室里的几位市政领导，看完后面面相觑，都有些傻眼。 如果此事真能与那个姓李的小娃娃对上号…… 那么，岂不是说，他现在口袋里揣着整整十亿美金！ 十亿啊！ 中国目前的外汇总储备有多少，现场每个人都心知肚明。 此事若属实，那这个小娃娃可就翻天了，一个人手里握有中国外汇总储备的近一半！ “不行，这件事情事关重大，我必须立马汇报到中央。”居于首座上的一人，噌地一下站起身来。 本来中国出了一位亿万富翁的事情，就把他们惊得个半死，现在蓦然察觉这家伙手头上或握有巨额外汇，现场所有人都坐不住了。 …… 市政大楼里发生的事情，李亚东自然不知道，他操盘美股的事情，相当的隐秘，户头都是来自于摩根斯丹利，只要知情的几人不透露，没人能知道。 摩根斯丹利和瑞银方面就不说，他们有着严谨的客户资料保密协议，不可能透露此事。 至于公司里的何诗涵几人，更没有出卖老板的道理。 他又哪里能想到，共和国的情报人员也不是吃干饭的，分分钟便将那则新闻联系到他身上。 不过，说实话，此事就算被人知道，李亚东也无所谓，他又没偷没抢，属于正规的股市操盘。 再说了，他这些外汇是从美国佬手中赚来的，没取过共和国的一分一厘，且资产全部储存在海外，他就不信上方首长会打什么歪主意，难不成要逼着他改国籍，那可真就是他一句话的事情。 他不觉得会有这种可能性，要知道这个年代的中国经济，可是由那位老人操盘。 睿智、英明、仁爱……任何一个褒义词，放在他身上都毫不为过。 没有他，哪怕三十年后，中国恐怕也就是另一个非洲。 这个年代像包船王、李超人等人，时不时的也会来京城，那位老人都是以礼相待，他这个手持中华人民共和国身份证的人，不比那些人来得亲近？ …… 燕园。 赵无衣对于李亚东的突然到访，感觉十分惊喜。 她刚刚正在伏案备课呢，听到门口传来敲门声，抬头一看，蓦然发现了一个最熟悉不过的身影。 她这一生中最得意的学生，没有之一。 他在经济学领域的造诣、前瞻性，以及实践经验，在赵无衣看来，此时的中国无人可及。 哪怕是国务院的首席经济学家，都比不了。 奈何他毫无做学问的心思，这也是一件令赵无衣一直以来引以为憾的事情。 “这才刚开学吧，你就跑回来，是不是又翘课了？”赵无衣给他倒了杯水，没好气的问。 “不是啊……赵老师，那些香港教授们一开口就是资本主义经济学，总结起来就八个字：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个道理我十九岁的时候就明白了，听不听又有什么区别？”李亚东打趣着回道。 “行，就你厉害。”赵无衣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俩人的关系早已超脱了师生的范畴，更像一对许久未曾谋面的朋友。 “你生意上的事情我就不问了，说吧，怎么会突然回燕园，应该不会只为了看我吧？”赵无衣瞥了眼办公桌上放着的一只果篮问。 “您看您这话说的，我怎么就不能来看看您了？”李亚东呵呵一笑。 “少给我贫。” “好吧。”李亚东耸了耸肩，道：“我寻思着给北大捐一笔钱。” 第三百五十章 北大捐款 赵无衣微微一怔，道：“怎么会突然有这种想法？” 她对李亚东的性格多少有些了解，其在北大两年多的生活，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低调。 几乎如同透明人一样。 图名的可能性不大。 “没办法，不能厚此薄彼。”李亚东讪讪一笑，“我在港大那边也捐了。” “哦？”赵无衣好奇道：“捐了多少？” “九百万……” 李亚东看见赵无衣眼珠子陡然瞪大，又补充了两个字，“港币。” “那也不得了啊，你怎么会这么有钱，你在香港都干嘛了？”赵无衣不敢置信道。 她是去过香港的，知道香港再怎么有钱，但九百万也绝对不是小数目。 他居然说捐了就捐了，更关键的是，他怎么拿得出来？！ “也没干嘛呀，就跟以前一样，倒腾一点生意。”李亚东呵呵笑道。 “……” 赵无衣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算了，我也不问你现在到底多有钱，怕吓到。那你准备给北大捐多少？” “说到底北大才是我的母校，肯定要比港大那边多捐一些。” “看来你真是发了大财。”赵无衣有些欣慰，却又有些担心。 虽然国家申明，允许一部分人先富起来，但也没让你富到这种程度。 而中国，毕竟是社会主义国家，老旧的观念里，讲求人人平等，你一个人太富，便成了异端。 李亚东看出了她的担忧，笑着说道：“赵老师，不用担心我，我的资产几乎全部在香港，属于彻彻底底的港资，除了手里持有大陆居民身份证外，跟香港人几乎没区别，退一万步说真有什么麻烦，一天之内，我就有办法拿到香港身份证。” 这一点李亚东可没吹牛，资本主义社会的办事效率，往往与金钱成正比。按照香港法律，个人资产超过六百八十万港币，就能申请香港永久居住权，而他的资产在这个标准上还要乘以百，他要是有意成为香港公民，港府指定分分钟给他开个后门。 毕竟像他这样的人才，整个香港都没几个啊，可不得火急火燎的留下。 再说了，去年股灾中，东方红集团还参加过救市呢，在港府那边的印象很不错，还寄过一份感谢函，就放在李亚东东方红大厦顶层的办公室里。 “直接捐这么一大笔钱，真没问题？”赵无衣还是感觉有些风险。 “没问题，放心好了。”李亚东笑着摆手。 她又哪里知道，李亚东已经在主动与政府方面接触。他是一心想要报国，只要祖国不负他，他便不负祖国。 相信上面的领导，应该能想明白这个道理，他的资产毕竟都在海外，且是一家大型集团的法人，还是香港第一大零售集团的第二大股东，真有人想整什么幺蛾子，也要考虑一下舆论的压力。 毕竟在香港回归的事情上，香港大多数富豪都人心惶惶，甚至一部分人已经开始向海外转移资产。 若是他这个“自己人”，在这个时候都出了事，香港的经济在九七之前，恐怕就会分崩离析。 正是因为将这些条条框框都考虑得很清楚，所以，李亚东才决定跟中央层面坦诚相待。 他是个中国人不假，但他与所有的中国商人大概都不同，他现在的的资产，都是来自于海外。 既然没赚自家人的钱，还把老外的钱拿回内地做投资，政府不应该躺着笑吗？ “你要是真想清楚了，我就去联系校领导。”赵无衣犹豫了一下后，试探性的问。 “好。那我就在这里等着。” 李亚东多少有些郁闷，尽管他很爱祖国，但对祖国目前的某些观念，依旧深深地感到厌恶。 明明是一件大好事，却偏偏弄得心神不宁，甚至还令关心自己的人担惊受怕。 就因为中国很穷，中国人也很穷，就要所有人跟着一起穷吗？ 这是什么歪理？ …… 赵无衣去的快，回得也快，还带了一个人回来。 一个戴着酒瓶底眼镜的中年人，蓝色的棉衣胸口，佩戴着北大党委会的徽章。 “这位就是来自香港的李先生吧，您好您好……” 他热络地与李亚东握手，从态度上，李亚东可以看出。 赵无衣向他透露的信息十分有限，只怕都没告诉他，自己曾是北大学生。 否则他应该不会把身份摆得这么低，说到底，他也是自己的师长。 赵无衣的心思李亚东明白，肯定是为他好，不过李亚东自己，却没有这么多顾忌。 捐个款还要隐姓埋名，累不累？ “我叫陶学志，有一项身份便是负责北大的对外事宜，听说李先生有意给我们学校捐款？” “是的，老师。”李亚东笑着点头。 “老师？”陶学志略感诧异，不明白对方为何如此称呼自己，还用询问的目光瞥向一旁的赵无衣。 赵无衣叹了口气，道：“这位李亚东同学，是我八四届的一名学生。” “啊？”陶学志眼珠子一瞪，大为惊讶，“你不是说……他从香港来的？” “对，后面去了香港留学。” 陶学志露出恍然表情，之前微弓的身形，也下意识地挺了挺。 这时，李亚东笑着补充了一句，“然后在香港做了些生意，赚了些钱，所以想回馈一下母校。” “原来如此……”陶学志露出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笑着回道：“那么李同学，请跟我来吧，咱们去校委办公室详谈。” “好。” 李亚东刚走出门，陶学志又补充了一句，“赵老师，你也来。” 他的等级明显比赵无衣高得多，赵无衣其实并不像跟去，却也无奈。 而陶学志的想法是，既然对方是赵无衣的学生，那有她在，交谈起来肯定会方便不少。 北大现在是真缺钱，毕竟整个国家的现状都不容乐观，通常都是他们去外面拉捐款，像这样自己主动找上门来的，还真不多见。 苍蝇再小也是肉啊！ …… 来到校委办公室后，陶学志又喊了两名老师过来，从赵无衣起身行礼的举动上不难看出，每一位都是北大的杠把子级人物。 人家好心好意的来捐款，面子上总归要给足。 其中一人李亚东还认识，北大总教务处主任，郑鲜明。 算是几位正副校长以下，份量最重的一号人物。 “我北大桃李满天下，学生遍布五湖四海，看到你们这些远赴海外求学的孩子们，一个个学有所成，成为国之栋梁，作为老师的我们，真是甚感欣慰。”郑鲜明居于椭圆形会议桌的首位，上下打量着李亚东，频频点头。 当真是一个气度不凡、一表人才的小伙子，最难得的是，能有这份心。 “郑主任谬赞，那还得感谢老师们的辛勤栽培。说实话，到了国外我才知道，北大的老师有多么兢兢业业，没有你们的无私教导，我们也无法打下坚实的根基。”李亚东笑着回话。 这是一句实话，别的地方不说，就说港大，哪有老师会吊在屁股后面，问你这懂不懂，那懂不懂，反正他只顾讲，能学多少全看你的本事。 老师们一下课后，基本就没了踪影，办公室大门紧锁。哪像在北大，如同赵无衣这些老师，基本都将这里当成家，每天工作到很晚才回去，有时候甚至不回去，办公室里的桌子拼凑一下，就是一张床。 七十年代的那场化迫害，使得中国人才基本断代，这些老师们是真的恨不得跟学生掏心掏肺。 平心而论，这个年代的老师们，真的没话讲，那种无私奉献的精神，大概只有军人才能比肩。 “你认识我？” “当然。”李亚东笑了笑，“我入学的那年，新生大会上，郑主任还发过言。” “原来如此。”郑鲜明同样呵呵一笑。 又问，“听说你有意向学校捐款？” “是的。” “嗯。”郑鲜明点头，“实不相瞒，学校确实有很多方面缺乏资金支持，而国家……你也懂的，财政压力很大，给予我们的本也不少。例如一些教学活动，实验项目，甚至包括住宿问题，都是老大难。你能有着个心，作为老师的我们，比得到什么都高兴，但我听说你还没毕业，留学的开销肯定也不小，一切还需量力而行。” “好的，老师。” 李亚东听得眼睛都有些红了，这就是这个年代的内地老师啊，要换香港、或是说全世界任何地方，有人上门捐钱，巴不得你能多捐一些才好。 跟你说这些，想都不用想！ “那你准备捐多少？” “一亿。”李亚东竖起一根食指道。 他原本倒也没想捐这么多，但他真被郑鲜明刚才的那番话，给感动了。如果他所了解的不错，这位北大总教务处主任，现如今还和一家四口人，蜗居在学校分配的一间二十几平的小房间里，据说灶台都搭在走廊上。 而如同他这样的老师，北大比比皆是。 更好的宿舍，更大的空间，他们都腾出来让给了学校每年递增的学生。 有些老教授上课的时候，一双布鞋都露脚指头了，却还穿着。 平时舍不得吃穿，舍不得看病，将存下来的工资，全买了书籍，只为从中挖掘出更多的宝藏，然后传授给学生们。 一亿人民币，对李亚东来说，算得了什么？ 九牛一毛罢了，他在迪生创建的那笔投资，几个月就已经帮他赚了至少一亿人民币。 这笔钱捐出去他还有要求，必须建几幢教师宿舍，全部按照套房标准打造，得让这些辛勤的园丁们，有一个温暖舒适的家。 实在不行，他就亲自找工程队来办。 “多少？！” 会议室里的另外四人全部傻了，包括赵无衣也一样。 “各位老师，你们没听错，我决定给北大捐款，一亿人民币。” “嘶……” 得到他如此肯定的答复，在场四人面面相觑，皆是倒吸一口凉气。 第三百五十一章 说到做到 “李亚东，你别开玩笑！”赵无衣不停地对他使眼色。 尽管她知道李亚东很有钱，但一个亿…… 天呐，那是多么庞大的一笔资金，饶是搞经济的她，都难以想象。 之前听说他给港大捐款九百万，赵无衣惊讶归惊讶，但起码还相信，毕竟九百万港币也就四百多万人民币，她脑子里揣测过李亚东的赚钱能力，约莫还是有可能的，可一亿人民币？ 难不成你手上有台印钞机？ “赵老师，您看我的表情，像是在开玩笑吗？”李亚东一本正经地反问。 “这……”赵无衣一时竟无言以对，就她所认知的李亚东，绝对不是一个喜欢信口开河的人。 非但如此，而且言出必行。 当初她丈夫患了脑瘤，他说自己在香港有关系，而且可以借予高昂的医疗费，那时赵无衣同样将信将疑，可事实证明，他所承诺的事情全部兑现了。甚至，比想象中的还要完美。 赵无衣犹记得他当初说能有四五成的把握，可到了香港，医生检查完后，却告知手术的把握有七成，最后果然一次性解决。 “李同学，你说真的？”郑鲜明瞪着眼珠子问，猜想这家伙到底什么来头，中国应该没有这么有钱的人吧，还是说他在香港干出了一番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作为？ “真的。”李亚东笑着点头，“这边有电话吗，可以打国际长途的那种，我打通电话回香港，让人转过来，你们提供给我一个中银的账号。” 他也懒得跟几位老师们解释什么，说实话，也很难解释得清，倒不如用事实说话。 “倒是有一部，在校长办公室。”郑鲜明感觉脑袋有点晕乎，下意识地回道。 李亚东直接站起身来，然而几名老师却直愣愣地望着他，半点动作没有。 说实话，到现在除了眉头紧皱的赵无衣外，现场依旧没人认为他能拿出一个亿人民币。 “走吧，郑主任。”李亚东笑着说。 “哦……” 几人来到一扇简易的红漆木门前，郑鲜明抬手敲门。 “请进。”从里面传来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 房门打开，正对门口的枣木办公桌旁，坐着一位发头花白，却精神矍铄的老者。 此人李亚东自然不陌生，正是北大校长，丁时孙。 他虽然不如蔡元培、胡适等人出名，但也是一位卓越的数学家，同时，也是一位性格坚韧、刚正不阿的学者。 关于他的事迹，后世流传最广的，大概就是拒收毛鑫宇。 那件事情似乎就发生在今年，一九八八年暑期，毛鑫宇从北大附中毕业，但高考成绩很不理想，总分只有分。 其母、也就是太祖的儿媳妇韶华，便找到丁时华。说“咱们家三代都属于北大”。而丁时华却说“此无必然性啊”。韶华又说“鑫宇就该上北大”。丁时孙又言“北大校风自由，同学好动，我担心他进来无法保障安全”。 最终韶华无奈，而毛鑫宇也只能屈尊就读了人大历史系。 从这一事件中，便能一窥丁时孙的为人，毕竟那可是太祖的亲孙子，而当时太祖过世不过刚满一轮，余威浓厚，且中央层面亦有不少旧部。 换作一般人来看，太祖亲孙入学，那是多么荣耀的一件事，然而在丁时孙的眼中，却只有四个字——一视同仁。 对于这位老人，李亚东始终心怀敬畏，在场只有他是学生，便深深地鞠了一躬，道了一声“校长好”。 “诶，你是？”丁时孙诧异。 对于此事他还一无所知，毕竟郑鲜明等人，早前哪里想到过，这位捐款人一开口便是一个足以吓死人的金额。 “校长，是这样的……”郑鲜明走了过去，俯身至他耳边，将事情的原委如实地讲述了一遍。 “一亿？”丁时孙听完后，也是震惊不已。 “小李同学，咱们读书人，可不打诳语，此事可曾属实？” 他是老一辈的读书人，见证了中国字从“新体”、也就是清末开始推行的“通俗言”，到白话的变迁。所以，言谈亦显得有些绉绉。 “回校长，属实。”李亚东恭敬点头。 “哎呀，那这么多钱，你是怎么赚的呀？”丁时孙大为诧异，表情中甚至有些担忧。 “校长放心，都是正经渠道，学生断然不敢行非法之事。”说着，李亚东从口袋里掏出名片，稍稍走近，双手呈上一张。 见丁时孙过目之后，才解释道：“学生在香港有一家集团公司，旗下又有三家子公司，分别从事影视娱乐、商业地产，以及金融运作，都是规规矩矩的正经营生。” “你是学经济的？”丁时孙上下打量着李亚东，以他育人无数，亦阅人无数的经验来看，眼前的这个小伙子没有撒谎。 “正是。” “了不得啊，不曾想我内地学子，到了资本主义市场上，一样可以披荆斩棘，这方面的学识，燕园里的老师可教不了，是你在港大学的？” “倒也不是。”李亚东讪讪笑道：“燕园的两年多学习时间，为我打下了坚实的经济学理论基础，至于其他的……多数是自己瞎琢磨的。” “不错，教而知不足，思而后变通。你是个大才，我们的老师应该向你学习，就我这个门外汉来看，目前国内的经济，就存在很大问题嘛。”丁时孙一脸欣慰道。 他虽然年过甲子，但思想并不迂腐，而且作为一名数学家，能看清中国当前经济形势的隐患，也实属不易。 不过话又说回来，太过迂腐的人，也注定当不上北大校长。北大向来是中国学风最开放的一所大学。 “校长谬赞。” “小李同学，此事你可曾考虑清楚？” “考虑得很清楚。”李亚东点头。 “那好……”丁时孙说罢，扭头望向郑鲜明，道：“去把张老师叫过来。” 他所说的张老师，实际上是一名会计，一所大学就好比一家公司，甚至运作更加繁琐，各种财政拨款，各种费用支出，若无专业人士管理，迟早要乱套。 “这……校长……” “怎么？为师者难道还要怀疑学生？” 郑鲜明一脸羞愧，颔首后，离开了办公室。 也不怪他不信，毕竟一亿这个数目，真是太吓人了！ 北大此前收到过的最大捐款，也仅仅是一幢小楼，斥资几万元便能建成。 虽然年代不同吧，但依然不足一亿人民币的零头。 张老师很快赶到，并递上一张写有中银账号的纸条，李亚东接过后，直接拨通了公司兰姐的电话。 “一亿人民币？”电话那头诧异，“老板，我们手头上没有这么多人民币。” “那就用美金兑换，总之两个小时内，我要看到进账。” 这一点李亚东很清楚，他所有的人民币家当，大概也就四五千万的样子，不过这年头中国人民银行里，绝对不缺人民币，只缺外汇。 两个小时说快也快，众人都没走，赵无衣沏了茶一壶茶，大家就坐在校长办公室里的布艺沙发上，相聊甚欢。主要还是李亚东在讲，没办法，因为老师们对资本主义社会的一些信息，也很感兴趣。 “叮铃铃……” 电话响起。 “应该是我的。”李亚东抬手看了一下时间，以前那只魔都牌手表终于换掉，现在带着的是一块劳力士，潘笛生送的，不过是比较地调奢华的那种，只有里面的刻度、指针以及机芯是黄金的。 起身接了电话，果然是兰姐打来的。 “老板，已经到账。” 这就是香港速度。 有钱能使鬼推磨。 李亚东挂掉电话后，望向张老师，笑着说，“老师，已经到账。” “哦……”张老师将信将疑，就着他刚挂掉的电话，打了一通电话到银行。作为北大的“财务大臣”，他在中银方面自然有些渠道，问了一声“怎么样”后，电话那头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使他整个人开始有点晃荡…… “啪！”电话挂掉，不知是控制不住身体，还是什么原因，反正有点没轻没重的意思。 “校长，真转过来了，整整……一亿人民币！”张老师激动得满脸通红，半分钟前，他还和郑鲜明他们的想法一样，猜测这位李同学莫不是读书读傻了，这会儿让他叫这位李同学一声“祖宗”，都行！ 天知道管理着这么大的一所校园，也没有学费收入，仅靠着国家每年下拨的那点财政费用，精打细算的过日子，有多难？！ 五年前，他没来北大之前，还是一个头发茂密的翩翩公子，可现在，谁能从他头顶上找出一根毛，算他赢。 “当真？！” 丁时孙还未言语，一旁的郑鲜明和另一名老师，已经噌地一下站了起来，表情比他好不到哪里去。 “真……的！”张老师用力的点头。 听到他如此肯定的回答，在场所有人，齐刷刷地将目光落在李亚东身上。 这家伙竟然……真的说到做到。 一个亿转过来，眼皮都不带眨一下的！ “李同学，你这下……可算……不，是真的帮了学校大忙！”郑鲜明一把抓住李亚东的手，激动得都有些语无伦次。 “岂止是大忙，简直就是天大的忙！有了这一亿资金的支持，教学科目、实验项目，包括学生的生活条件，都能得到翻天覆地的改变，可谓一下解决了困扰学校多年的所有难题！”另一名老师附和道。 就连丁时孙都站起身来，双眼中流光溢彩，望着李亚东郑重其事的说道：“小李同学，我代表北大全体师生，给你鞠一躬。” 说着，正准备有所动作…… “不是，校长，你这不是折煞我嘛！”李亚东哪敢受此一拜，几乎是跳跃过去，将他一把托住。 “怎么就当不得？正如刚才小廖所说，这笔资金对北大的帮助可谓前所未有，全校师生都将因你而受益，我自认上任四年，都不曾做到这一点，甚感惭愧。我说当得就当得！” 说着，竟把李亚东一把推开，执意要拜。 还真是个固执的老头。 “那个，实不相瞒，校长。我其实也是有些要求的。” 李亚东是真感觉自己当不起这一拜，不说俩人的年龄摆在这里，他一个赚了点钱的商人，哪里受得起著名数学家，丁时孙先生的一拜，这事要传出去，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更别提对方还是自己的师长。 所以，也只能适时地转移话题。 “哦？”果然，丁时孙听他这么一说，正准备有所动作的身形，不由一顿。 “校长，各位老师，你们先坐，听我细细道来。” 李亚东适时地将他们全部“摁”回到座位上。 第三百五十二章 这小子是谁 李亚东提出了三个条件。 第一，按教师家庭状况，规划几幢公寓式宿舍。 第二，每个礼拜给全校师生发放一张肉票。 第三，给学生们统一制作两套校服，给教师每人置办两套职业装，包括学生的运动鞋，以及教师的皮鞋。 “这……小李同学，此三项条件，未免有些浪费啊。” 丁时孙微微蹙眉，脸上甚至还有几分诧异，他原以为对方会提出什么捐款表彰，或是建筑物冠名权之类的要求，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然而，对方却提出了三点对自己毫无益处、且在他看来，完全可以克服的事情。 “是啊，李同学，这三个想法好是好，但开销着实不小。就说公寓房，学校师资力量可足有几百号人，按家庭每户分配一套住房，那得花多少钱？还有什么校服之类的，你要知道学校可有上万名学生，如果每人两套校服加鞋子，至少需要四五十块，单是这笔费用就得花好几十万，老师的西装皮鞋就更贵。再一个，肉票，国家其实也有安排，只不过是每逢节日一次而已。这些钱如果能省下来，运用到教学中，天知道能新添多少教学设备，以及开展多少项实验研究？”刘鲜明也提出了反对意见，如丁时孙的想法如出一辙。 张老师下意识地摸了摸光光的脑门，补充了一句，“还有一点，这几件事一旦实施起来，时间一长，恐易形成惯例，若是……日后资金告罄，新来的老师没有房间分配，新来的学生没有校服发放，只怕……会出乱子啊。” 就连一旁始终没怎么说话的赵无衣，也点头道：“李亚东，我觉得张老师说得有道理，这样不是长久之计。” “那就让它变得长久。”李亚东呵呵一笑。 他为什么提出这三点要求？ 教学方面的事情他不会插手，也不宜插手，但这三件事情，关于生活方面的，则是他在北大两年半的时间里，察觉到学校急需改善的地方。 老师的住宿环境就不再多言，为祖国辛勤培育下一代的他们，理应得到更好的生活条件。 退一万步说，即便他们不在乎现在逼仄的生活空间，那他们的家人呢？ 有这样一位父亲或母亲，孩子们的青春不应该被禁锢在阴冷、昏暗的小房间里。 还有服装问题，不信你去燕园转一圈，看看有多少学生身上还穿着打补丁的衣服，作为高级知识份子的他们，难道不爱面子吗？ 家庭所迫罢了。 正如当年的苏姑娘，李亚东第一次在学校礼堂见到她时，很清晰的记得她那条青布裤子的膝盖处，就打了一块黑色补丁。 别说学生，老师们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们虽然不至于穿打补丁的衣服，但你总能看到大多数的老师们，一年到头、甚至是几年时间里，换来换去也就那几件衣服。 至于肉票。是，国家每逢节假日的时候，会发一张免费餐卷，可一年才几个节假日？ 这也就意味着，绝大多数的穷学生，一年也就能吃那么几次肉。 而肉食品是蛋白质的主要来源，你再看看燕园里的学生们，十个有九个中都是面黄肌瘦，胖子更是比校领导还罕见。老师们也一样。 这三件事情看起来似乎都是小事，或许也都能克服，但在李亚东看来，却是一件大事。 北大毕竟是我国第一学府，不应该这么寒酸。 他本不是一个好面子的人，但在这件事情上，他确实感觉面上无光。 所以，必须改变。且他也有这个能力。 “李同学，你这话……什么意思？”对于金钱嗅觉最敏锐的张老师，两眼放着光问。 “张老师刚才不是说……这样一来会形成惯例吗？那好，就让它变成惯例！”李亚东呵呵一笑，“至于钱的事情，后期不够，我再追加。” “这……”现场几人你看我，我看你，一时间都有些傻眼。 捐了一个亿，还准备追加！ 这是准备以一己之力，养着整个北大师生吗？！ “各位老师，反正我话尽于此，一点小小要求，你们如果不答应，以后我也不会再捐赠。”李亚东一本正经地说道。 “那必须答应啊！” 张老师也是急了眼，完全无视校长的存在，直接拍板道。 “这些要求……”郑鲜明苦笑。 他第一次从一个学生身上，读懂了两个字——伟大。 “我北大育人如此，夫复何求啊……”丁时孙深深地看了李亚东一眼，无限感慨道。 …… 临近中午。 张老师早早的来到学一食堂，把那间往常只有德高望重的学者来燕园做学术交流时，才会启用的一号包厢，给打开了。 吩咐食堂阿姨打扫干净后，又跑到后厨，亲自拟起菜单。 大厨陈师傅凑过来一看，吓了一跳，“油焖大虾、红烧武昌鱼、粉蒸肉、酱板鸭……我说，张老师，是不是哪位首长来了？” 不怪他这么惊讶，张秃子那可是出了名的抠门，什么时候见他这么大气过，足足写了十二道菜，而且几乎全部是大菜。 “差不多吧……”张老师呵呵一笑。 见他如此模样，陈师傅更诧异了，心思猜测到底是哪位首长要来？张秃子钱花了不说，居然还笑眯眯的，一点都不心疼的样子，这可是开天辟地头一遭啊。 不会那几位其中之一吧…… 都是两湖那边的菜，可好像也没听说那几人中有两湖人啊？ “不是……张老师，你写的这些个菜，烧我是勉强能烧，可材料呢？厨房里哪有这些好玩意儿？” “放心吧，早就给你置办好了。” 张老师话音刚落下没多大会儿，就见厨房后门被推开，从外面走进来一个小伙子，背上还扛着一条鼓鼓的尿素袋子。 “张老师，菜加上调味料什么的，足足花了一百二十七块！”小伙子愁眉苦脸道。 “一百二十七快？嗯……还好嘛，这点小钱没事。”张老师颇为豪爽的挥了挥手。 “……” 弄得陈师傅和小伙子俩人面面相觑，猜想他今天莫不是吃错了药，这还是他们认识的那个、为了一厘钱的单价，能跟米贩子耗一上午的张秃子吗？ 午饭点。 学一食堂里的人气总是不低，大厅里的饭桌上已经坐了不少人，还有很多学生有序地排着长队打菜。 门口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众人纷纷扭头探去…… 我的个乖乖，今个儿是怎么了，学校八大巨头中居然五位齐聚，连杠把子都在。 原本还以为是来了什么大佬级的人物，结果抹亮眼睛一看，怎么走在最中间的、被众人簇拥着的，是个年轻人？ “我去……这小子谁啊，这么牛气？” “没听说过小平爷爷有这么大的孙子啊……” “你们发现没有，除了丁校长跟他并排而行，王副校长和郑主任他们，还稍稍落后半步。这家伙要不是‘阿哥’级别的，我把‘王’字倒过来写。” “倒你妹……就会玩这一套，敢不敢把‘冈’字倒过来写？” “倒就倒！” 学生们议论纷纷，猜测李亚东的身份，目前得到的一致推断，便是“国孙”的档次，且应该有两把刷子，不然北大五巨头肯定不能这么热络，那每个人脸上发自肺腑的笑容，可做不了假。 偏偏这时，一个很不和谐的声音传来。 “诶，这家伙很面熟啊，好像是我们系的同学。” “我说兄弟，经济系的吧，听说你们那边总有人想钱想疯了，你还好吧？” “就是，博爱眼科，专治眼疾，你该去上点药了。” “……好好，算我没说。” 面对附近一帮人看傻子一样的表情，那名同学顿时怂了。 实际上他自己心里都不信。 之所以感觉有些脸熟，此事说来就话长了，大约一年半前，某次宿舍停水，他走了大运，刚从水房打了一桶水，结果在回宿舍的路上，被四名学长拦路打劫了一半，其中就有李亚东。 …… 包厢里，李亚东望着满满一桌子家乡菜，多少有些感动。 “张老师费心了。” “应该的，应该的……” 众人边吃边聊，丁时孙说道：“小李同学给学校捐了这么多钱，解决了困扰已久的一些难题，既然他执意不要其他的表彰，那就开个全校师生代表大会吧，至少口头嘉奖还是要有的。” “理应如此。” “是啊，李同学为学校做了这么大贡献，给全校师生都谋了福利，总该让他们知道这一切是从哪里来的，我赞同。” “必须的，我没意见。” 几位校领导纷纷颔首。 唯有李亚东讪讪笑道：“校长，这……就不必了吧。” 他并不是一个性格张扬的人，对于这些场面实在不喜。就如赵无衣早前所想一样，他要真是图名，大可以要求北大方面颁个奖章，甚至冠名一幢校舍，那以后北大里可就有幢“李亚东楼”了，校方肯定也会同意。 可他没有。那样并不能给他带来什么快感。 “你先别忙着拒绝，我还有别的想法。”丁时孙说道：“之前在办公室里跟你聊了聊，发现你的思想很开阔，对于很多问题都有自己的独特见解，连我都获益匪浅。我最看重的还是你的国际视野，那些正是燕园里的孩子们最欠缺的，他们就算基本功打得再好，看的书再多，说白了亦有种井底之蛙的感觉。包括我们的老师们，其实思想也很狭隘，跳不脱区域性的限制。我希望你能将自己在国外的所见所闻、对于资本主义社会的看法，以及一些人生感悟，包括成功经验，与学弟学妹们分享一下，这对于他们来说，意义重大且深远。” 既然校长都将此事提升到“意义重大且深远”的层面，李亚东还能说啥？ 也只能点头同意下来。 第三百五十三章 老弟，你病得不轻 时值四月，北风的余波虽然还在继续，但今日京城里阳光明媚，又有高墙挡住寒风，倒也算不上多冷。 李亚东难得忙里偷闲，得到一天的喘息时间，自从过年离家之后，事情一波接一波，似乎根本就没停下来过，从宿县，到香港，又从香港，飞来京城，绕着中国跑了半圈。 北大的师生代表大会，安排在明天，工地那边又由蒋腾飞负责，今天似乎确实无事可做，便沏了壶茶，悠哉悠哉地坐在院里晒太阳。 他却不知道，同在一座城市的中心区域里，因为一份市政府递交上来的资料，引起了轩然大波。 甚至，这份资料还在往更高层面的人，手中递…… 半掩着的院门被推开，李亚东大概猜测到是谁，定眼一瞧，果不其然。 “朱大哥，今儿个不上班？” “还上什么班啊，早就被架空了，有我没我一个鸟样。”朱云富笑着说，约莫确实想通了，表情中没有丝毫的愤怒或是不甘。 所以说人的心态与年龄，总归是成正比的。 年龄大了，经历的事情多了，也就懂得释怀与放下。 倘若朱云富没有现在年纪，只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这事不闹到党中央才有鬼。 他也有这个能力。 再说李亚东，若是心理年龄没有五十多，又哪能经受得起名利的诱惑，巴不得在北大树个纪念碑才好。 李亚东起身进屋搬出一张背靠椅，还倒了杯茶出来，打趣着说，“我可记得某人曾经说过，我家以后的饮料无限量供应。” “得，你也不用痞我。”朱云富撇撇嘴道：“权利是没了，但起码职位还在，要喝不，要喝我立马弄个小三轮去给你拖一车来？” “算了，我怕得糖尿病。”李亚东笑着摆手。 “你说你小子读的什么书，人家出国留学，不达目的不罢休，不学出师绝对不回来，你倒好，三天两头的往回跑，也没见你有什么事，坐在这里晒太阳。难不成读书读累了，回来串个门？” 李亚东一口茶水差点儿没喷出来，哈哈大笑道：“你怎么知道我没事？我回来可是干大事的。” “哦？”朱云富狐疑的望向他，问，“啥事？” “等以后你就知道了。” “……还藏着掖着，你该不会投入了地下工作吧？” 李亚东是真被他逗乐了，“我说朱大哥，你这无官一身轻，心态也好了不少嘛，还尽整一些俏皮话。” “诶，你这样觉得啊，你嫂子她也这样说，还说感觉我变年轻了。看来我的想法确实是对的，我自己都感觉最近身上的担子轻了不少，吃嘛嘛香，倒床就能睡着。” “啥想法？”李亚东好奇道。 “上次不是跟你说过嘛，就是搞汽车修理厂的事，你还说有前途，可以搞。” “对哦……” 他说到修理厂，李亚东的思绪却一下飘到了海蓝，想起了那张《汽车制造许可证》。 颜玮娴一直在关注这件事情，目前主要有两个人在争。一个自然就是海蓝大佬胡生彪，另一个来头也不小，根正苗红的官二代，其父在岛内身居高位不说，家族亦有几位从官者，遍布在岛内的各大机关单位里，且此人还是一名海归硕士，就是机械专业出身。 胡生彪跟他一比，见不光的势力可以直接忽略，唯一的优势，大概就是更有钱。 孰强孰弱还真不好说。 不过此事暂时停滞下来，因为海蓝整个岛的所有重心，目前全部放在建省之上。 算算日子，大概也就在这个月底。 这两个争得头破血流的家伙，估计打死都想不到，有一个“阴险狡诈”的家伙，正在坐山观虎斗，等着他们两败俱伤之时，再使出雷霆一击。 所谓的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大抵便是如此。 李亚东不敢说他百分之百的就能拿下，但至少，他的优势还是很明显的。 那就是资金实力，远超那两个家伙十万八千里。 你要是海蓝政府领导，你会如何选择？ “要不……你那个修理厂别搞了，跟着我干吧。”李亚东望向朱云富，呵呵一笑。 此时国内汽车方面的技术人才，肯定比大学生还稀少，逮着一个是一个。 而且，对于朱云富此人，李亚东现在也算知根知底，品性真没话说，至少比他要好，让他去为国捐躯，这事在正常情况下，他应该不能干。 除非八国联军打到他们村子。 更关键的是，朱云富还做过国营大型工厂的厂长，有技术，又有领导才能，这就很难得。 “干啥？”朱云富等着眼珠子问。 “也干汽车……” “我去……老弟，不能够吧！” 李亚东一句话还未说完，便被朱云富打断，显得痛心疾首的说道：“老哥我就这一门手艺，思来想去真要离开工厂，也只能干这个，这件事情我从去年考虑到今年，你现在突然来插一竹竿……” “等等……打住！” 李亚东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道：“想什么呢，我像那种人吗？” “这不是像不像的问题，正所谓无商不奸，你这家伙这么会做买卖，而且你自己也说过，这又是条好路子……” 朱云富是真着急了，他知道李亚东有钱，他要真看中了这买卖，大笔的钞票砸下去，那还有他什么事？ “朱大哥，想不到我在你心中就是这种人啊。”李亚东白眼一翻，没好气道：“不怕打击你，那个什么破修理厂的生意，给我做我都没兴趣。” “真的？”朱云富心头一喜，问，“那你刚才还说也是汽车。” “我说的是造汽车，不是修汽车！” “啥玩意儿？！” 朱云富用“关爱智障”的眼神儿望向他，“来，让老哥瞧瞧，该不会是书读多了，把脑子给读坏了吧。” 说着，还真把手探了过来。 “滚犊子！”李亚东挥手挡开，觉得已经不能跟他好好说话了。 “老弟啊，不是我说你，做人最重要的是脚踏实地，做白日梦也要有个限度。你知道咱们中国总共才几家汽车厂吗？你知道一家汽车制造厂得投入多少钱吗？你知道造汽车有多难吗？” “我不知道！”李亚东没好气的回道：“不过我知道，我离造汽车只有一步之遥。” “此话怎讲？” “来来，听我慢慢跟你道来。”说着，李亚东便将海蓝那边的情况，大致地讲了一遍。 朱云富听完后，递给他一个“你是不是sa”的眼神，“我说老弟，那是中央给特区的政策，人家能给你这个外人，凭什么啊？” “凭我钱多。” “……” “你有多少钱？” “可以买下半个海蓝岛。” “……” 朱云富直接无语了，“算了，老弟，读书要是真的太辛苦，那就别读了，反正你已经学富五车，别再把脑子读坏，也别急着回学校，在家里先好好休息一阵儿。我回去让你嫂子买点核桃，炖锅汤，待会儿端过来给你补补。” 说着，还真站起身来，拍拍屁股向外走去。 李亚东也是很无语啊，咋说真话还没人信了？ 大喊道：“朱大哥，那你到底干不干啊，给个话。” 朱云富刚准备迈过门槛的脚步一顿，长叹口气，转过身来，“我说老弟，咱们安稳的过日子不好吗？干嘛非得想这些有的没的？” “一句话，干不干？” “……”朱云富心想这孩子看来真的病得不轻，不好影响他的情绪，讪讪一笑，“干干干……你说咋地就咋地，还不成嘛。” 李亚东笑了。 朱云富却哭了，火急火燎地往家赶，打算亲自去找杏花胡同里的老中医配两副药，希望还有得救。 …… 下午，四合院里来了位美女。 李亚东瞅了老半天，才终于认出来，那句老话怎么说来着…… 女大十八变，热恋中的女人一天一个样。 果然有几分道理。 “邱虹？” “哼哼……李亚东，你还认识我啊？” 邱姑娘穿着裁剪精致的黄色呢绒大衣，脚下是一双翻毛小皮鞋，这么洋气的着装，内地可没有，八成是年前田磊从香港带回来的。脸上化着精致的妆容，你不得不承认，有些女人在化妆方面是有天赋的，这样的天赋也为日后的“亚洲四大邪术”，铺垫了基础。 只是俏脸上的表情，却显得耐人寻味。 李亚东心说：咱俩许久未见，不应该甚是想念吗？ 而邱姑娘张牙舞爪地扑过来，直接把他“咚”在太师椅上，恶狠狠地说，“我问你，你把田三石弄哪儿去了？” “不是……你这……姑娘家家的，斯一点，斯一点……” 俩人现在姿势可实在不怎么美观，李亚东平躺在太师椅上，邱姑娘弯曲着一条大长腿，膝盖刚好抵在他两腿之间。 “哼！”邱姑娘低头一看，终于意识到什么，俏脸一红，站起身来，“说！” “他没告诉你？”李亚东一头黑线，这姑娘估计被田三石那个宠妻狂魔宠上了天际，模样确实愈发俊俏，但脾气也增长不少。 “他说了，说在一个什么小县城，还说告诉名字我也不知道。我不管，你把他给我弄回来。” 李亚东一阵头大，宿县那边已经开工，所有的事情都是田三石在负责，招聘的一些新人，包括苏洋，要学习的东西还很多，难当大任，把他调回来那边岂不是废了？ “我说邱姑娘，真弄？你也马上毕业了，田三石在那边干几个月，一幢小别墅就出来了，你确定？” 言下之意就是：还想不想要婚房了？ 他知道田磊和邱虹已经有结婚的打算。 “当真？”邱虹将信将疑的望着他。 她听田三石讲过，李亚东现在很有钱，但具体有钱到什么程度，别说她，田三石自己也不清楚。 “真的。”李亚东笑了笑。 原本还苦恼着这两个当年一起来京城的同乡结婚，到底该送点什么好，这下算是有了计划。 第三百五十四章 表彰大会 八十年代末的中国大学生的求知若渴程度，大概只能用“疯狂”二字来形容。 从某种层面讲，思想与视野受到禁锢的大学生们，迫切地想要脱困而出。 往往学校里的小书亭刚有新书上架，便能引起抢购潮，遑论有先锋学者来校开讲座。 相对于思想层次的升华，那种高深莫测的境界，大学生们更想提升的，还是自身的视野。 因此，听闻有海外归来的学长位临母校交流经验，整个燕园一下就沸腾了，没人愿意错过这样的好机会。 奈何，这样的机会向来有名额限制，非品学兼优的学生不能参加，更多人只能流着口水眼馋。 孙卫国很诧异，他在北大四年时间，从未得到过这样的机会，也未觉得有什么不公，因为心里总归有点b数，不曾想，快要临近毕业的时候，居然中了头彩。 兴冲冲地跑回宿舍，看到徐泽政正手持照妖镜，倒腾那副自觉天下无敌的好皮囊，一脸兴奋道：“阿政，你看！” 说着，从被蓝色紧身裤包裹着的翘臀口袋中，掏出一张黄色的纸片，上书三个大字——入场券。 “哦。”徐泽政斜睨一眼，不再理会。 “……”弄得孙卫国一脸黑线，道：“这就完了？” “不然呢？” “擦，你丫好歹给点表示啊，看来最近哥们儿的努力还是得到了老师的认可，不然能给我这个？哥们儿现在也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了！” “孙哥……我觉得吧，应该是你想多了。” “为啥？” 徐泽政也不说话，上身向后一靠，伸手摸向裤缝袋，掏出一张一模一样的黄纸片，道：“喏。” “我去……你怎么也有？”孙卫国瞪着眼珠子问。 “孙哥，你看你这话说得，你都有了，我凭啥不能有？” “……”孙卫国原本想怼回去，却蓦然发现没有理由，因为徐泽政的学习成绩，确实比他好那么一丢丢。 俩人大眼瞪小眼，心知肚明，就他们这两个货色，跟品学兼优的好学生，绝对沾不上边。 “听说这次的入场券，咱们班只有五张。” “是啊。” “那就奇了怪。” “八成是老师可怜咱们，在燕园待了快四年，这样的活动一次都没参加，临近毕业了，满足咱们一下。” “大概……也只有这个解释了。” 一对平日在燕园里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吃香的喝辣的的好基友，快到毕业才发现，似乎什么都没学到。 俩人相视一望，苦笑不止。 …… 上午八点四十五，学校大礼堂。 底下已是黑压压的一片，八百多个座位，坐无缺席，学生们以系和班级为单位，组成一个个小方阵。 大四学生作为学长，总归有些优待，座次都安排得比较靠前。就譬如孙卫国他们一班五人，就坐在第四排的中间位置，不远不近，视野刚刚好。 这还是因为一二两排，划分给了教师代表的原因。 “看来这次来得绝对是位超重量级人物啊！”有学生感慨道。 旁边立马有人附和，“那可不？以往有什么校外学者过来开讲座，能有三五个老师旁听就算不错，这次居然一下来了四五十位。听说好多老师今天没课还特地赶过来，肯定是某位德高望重的老学者。” 有学姐一脸激动道：“想不到临近毕业还能见到这样的大人物，真是太开心了。” 坐在旁边的男生没话找话，“诶，你们猜测是谁啊，国外回来的，而且还是德高望重的人物，这么多老师过来旁听，怕不是如同钱先生一流的泰斗吧？” “一准没错了，不会是那位……” 学生们纷纷猜测，一个个享誉世界的名字被报出来，更令大家激动不已。 其实不管今天到场的是这些人中的那一位，对于他们来说，都一场知识层面的“饕餮盛宴”。 就连老师们亦是如此，李亚东给北大捐款的事情，毕竟刚过去一天，目前知道的还仅限于当日的几位知情者，而这几人又刻意隐瞒了信息，就是寻思着今日给全体师生们，一个惊喜。 礼堂的舞台上摆放着用红绒布装点的坐席，其上安置着棒槌一样的麦克风，目前还无人落座。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很快九点整。 领导们一如往常踩着时间点缓步上台，为首的自然是校长丁时孙，接下来便是两位副校长、学校党委副主席…… “咦？” 舞台上有九张坐席，然而缓步走来的第四人，却是一个西装笔挺的年轻人。 此人绝对不是北大领导，那他是谁？ 总教务处兼党委主任郑鲜明，居然走在他后面？！ 要知道这个走位，以及坐席的分布，可都是很有讲究的。 那岂不是说……郑鲜明的身份要比他低？ 更令在场的所有师生代表诧异的是，舞台上的九张坐席很快坐齐，而除了那个年轻人外，其他八人都是熟面孔。 那么问题来了，说好的德高望重的泰斗呢？！ 现场众人眼神几乎全落在了那个年轻人身上，实在难以从他那张细皮嫩肉、保养极好的脸蛋上，看出半点高人风范。 而与其他人不同的是，位于第四排的经济系大四学生小方阵里，众人脸上的表情已经不是诧异，而是惊讶！ “诶，孙卫国，那不是你们班以前的同学嘛，叫李什么，之前还被学校公开表扬过一次，好像是暑期活动中为了保护同学，勇斗饿狼什么的？” “是啊，我也记得，是叫李亚东对吧。他怎么跑上面去坐着了？” “我上次听你们班的人说，这家伙不是出国留学了吗？” “……学校所说的留学归来的学长，该不会是他吧？” “我去……这……搞这么大的阵仗，逗咱们玩呢？” 再说孙卫国五人，此时已经彻底傻眼了，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 “那是李亚东？” “你别问我，我有近视，反正看着像。” “老孙，阿政？你俩跟李亚东同寝室待了两年多，总该不会看错吧？” 不得不说，李亚东如今一副西装笔挺、梳着蹭亮边分发型的打扮，与过去在北大的时候，还是有很大区别的。再加上身怀巨富，身上的气质也与从前迥异。最关键的是，他此刻坐在一张他绝对不应该坐的位置上，实在让人有些不敢相认啊！ 而孙卫国和徐泽政这俩人，平时上课混日子，别的没有赚到，视力都保护得极好，眼神那是一个比一个好。 再加上与李亚东天长日久的厮混下来，对对方的神态举止可谓了如指掌，不说化成灰都能认识，可这样面对面，又哪有认错的道理？ “日了狗，小东这家伙怎么跑上面去了？”孙卫国瞪着眼珠子扭过头来，张大的嘴巴里都能塞下一颗鸡蛋。 “你问我，我问谁去？”徐泽政同样一脸懵逼，表情比他好不了哪里去。 “校领导怕不是脑子抽筋了吧，这家伙聪明归聪明，可一天到晚见不到人，请假起来也毫不含糊，通常一请至少是半个月，就这货能做学问？哪怕他出国这一年凿壁借光、悬梁刺股也指定没戏，临时抱佛脚的勾当老子又不是没干过，事实证明并没有什么卵用。你信他突然茅塞顿开，成了学术大师？”孙卫国望着舞台上的一排领导，一副“你们这个玩笑开得有点大”的表情问。 被问的对象自然是身旁的徐泽政，他下意识地摇头，“不信。” 做学问岂是这么简单的事情，想要在学术上有所建树，更是难上加难。 那些个成名的学者，哪一个不是在其擅长的领域，至少浸淫了几十年的存在。 就算真是天赋使然，那怎么也得埋头钻研个大几年吧？ 而李亚东出国不过一年时间，过去在北大是个什么德行，现场没人比他二人更清楚。 说是三天打鱼两天晒都算恭维他，熟悉他的人都能看得出来，这家伙的心思根本就不在学习上。 “阿政，来，掐我一下，我感觉自己在做梦。” “嘶……我去，这么用力？” “这不是怕你醒不过来嘛。” “……日了狗，这不是梦……” “喂，喂……”而这时，舞台上的麦克风响起，校长丁时孙开始发言了。 “各位同学们，以及我们的教师代表们，大家上午好。” “啪啪啪……”底下顿时传来一阵雷鸣般的掌声，他们可以质疑那个年轻人坐在上面是否合理，却无法忽视其他几位校领导的存在，他们每一位都是国家学术界的重量级人物，对于他们，底下的学生与老师们，每个人心里都充满敬意。 “我听到一些传言，说这次会议是一场学术交流会，在此我更正一下，此次会议是一场特殊表彰暨经验交流大会。” “表彰？” “表彰谁？还特殊表彰？” 听他这么一说，底下众人都显得有些不明所以。 “下面由我向大家隆重的介绍一个人，也就是今天的主角。” 丁时孙说着，站起身来。 于此同时，台上那个备受关注的年轻人，也站了起来。 “表彰他？” “为什么？” 这是大多数师生们共同的心声，而经济系大四学生小方阵里，却好似瞬间刮起十二级飓风。 “这不能够吧，校长要公开表彰李亚东？” “是啊，还弄来这么多校领导，以及老师旁听，他难道拯救了银河系？” 孙卫国与徐泽政二人相视一望，都从对方眸子里读懂了两个字——震惊！ “孙哥，你说东哥他到底干嘛了，特地把他从国外弄回来，还搞出这么大阵仗开表彰会，该不会发现了什么新元素，拿了诺贝尔吧？” “……” 孙卫国递给他一个“关爱智障”的眼神，没好气道：“发现个毛线，咱们学的是经济！” “那……” “别问我，我特么的也纳闷呢。” 这时，舞台上，丁时孙继续说道：“他就是咱们北大八四级经济系学生，李亚东同学！” 此言一出，底下一片哗然。 “居然才八四级的，那应该还没毕业吧？” “是啊，他到底干啥了？” “看这模样指定干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啊！” 别说学生们一个个的心里像有只猫爪子在挠一样，就连老师们，亦是如此。 他们实在想不通，眼前的这个才上大四的学生，到底做了什么，学校还特别嘱咐让他们过来参加会议。 要知道就连早前“两弹之父”邓先生过来讲学，学校都未有过这方面的强制要求。 第三百五十五章 令人激动不已的福利 在丁时孙的示意下，李亚东先坐了下来。 “我从大家脸上，看到了同一种表情——疑惑。相信大家都很好奇，小李同学到底做了什么，能让学校特地召开一次表彰大会，还邀请了这么多师生过来参加。” 底下众人纷纷点头，显然校长所言，说进了他们心坎里。 “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先要宣布几项学校即将实施的政策，或是说福利，希望大家竖起耳朵听好，我相信在场很多人，今晚或将激动得睡不着觉。”丁时孙呵呵一笑。 众人闻言，果然一个个的竖起耳朵，满怀期待。 大家都清楚校长的为人，可谓言出必行，他既然这么说了，那肯定有些顶好的喜讯要公布。 就是不知有没有那么夸张，能让他们晚上睡不着觉。 “先说学生方面好了。” “第一，从下个礼拜开始，只要是我燕园学子，每人每周，可以领取到一张肉票，且是无限制肉票。也就是说，凭此票，你可以在学校各大食堂，任意打一份最喜欢的肉食。至于时间，就定在每周六好了，而且，此肉票与以往发放的节假日免费餐票，不冲突。” “噢~” “太好了！” “有肉吃咯！” “是啊，以后每周都有肉吃，想想都爽！” “学一食堂的烧肘条，等着我！” “学二食堂的红烧肚片，我来了！” 丁时孙的话音刚落下，底下便传来一阵排山倒海的欢呼。 这年头每个礼拜能吃到一次肉，真可谓莫大的幸福。 在场九成九的学生，都激动得满脸通红，恨不得立马冲出礼堂，把这个天大的好消息，跟寝室的好基友们，分享一番。 “补充一句，此项福利，教师们同样享受。” 在座的老师们一听，虽然不至于像学生们那样高兴得忘乎所以，但同样也是与左右之人相视一望，笑意盈盈。 毕竟这年头的肉，那是真的吃不够。他们那点可怜的薪资，又要照顾家庭，又要购买书籍，也是紧张得很，通常情况下，还真不定能一个礼拜吃顿肉。 “第二，学校正在与棉纺一厂，和魔都方面的鞋厂联系，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会陆续发放全棉校服，以及回力球鞋。全校每名学生，一人校服两套，球鞋两双。” “天呐！真的假的？” “谁能告诉我，这不是在做梦？” “我了个去，国家这是下了血本啊，感谢国家，感谢党！” “回力球鞋，我的个乖乖，我感觉自己要疯了……” 若说一张肉票让在场学生们兴奋上了天，那么这样一颗重磅福利扔出来，就直接把他们炸上了太空！ 全棉校服，要知道三两年前，棉织品还得凭工业卷购买，意思就是说，有钱都不一定能买到。虽说现在工业卷正在逐渐取消，但毫无疑问，纯棉制品，依旧属于计划物资的范畴，那可是相当贵重的。 一套纯棉的衣服，怎么不得十几块？ 现场有几名学生穿得起？ 这还算好的，回力球鞋，天呐！ 那简直就是这个年代小伙子们的终极追求好吗？ 谁要是能脚踏一双雪白的回力球鞋上街，不吹牛的说，连姑娘都得多看你两眼！ 他们这些穷学生，正常情况下哪敢奢望那种高档货？ 有双绿解放就能高兴得跳起来，且平时那是容不得一点泥巴沾上去，但凡一有泥巴就得清洗干净晾晒起来，下雨天更是绝对不会穿。 而现在，学校要给他们免费发两双回力！ 在场好多身上穿着补丁衣服的穷学生们，一时间眼睛都红了，整个心头被一种全所未有的幸福感所包裹。 校园里总少不了一些不和谐的声音，但此时此刻，谁要敢在这里说一句党和国家不好，不吹牛的说，只怕得被他们群殴致死。 “同学们感觉这两项政策好吗？”丁时孙看到底下好多人都开始抽泣起来，心头一时间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他蓦然发现自己虽然身处校长之位，但对学生们的了解，却远不及李亚东这个已经离校的学生。 作为学子，自然要以学业为重，然而，这些孩子们的自尊，其实一样需要安抚与照顾。 那些能光着腚、毫不受影响，继续埋头钻研学问的人，终究是少数。 “好！”底下学生异口同声的回道。 “嗯。”丁时孙笑着点头，“再说说教师方面。” 众老师纷纷端坐好身体，脸上也隐隐有些期待。 “首先，同样也是着装。接下来的一个月内，学校每一名老师，都可以到后勤部，领取两套西装，以及两双牛皮鞋。” “我们也有？”一群老师们面面相觑，心想国家这是怎么了，突然对教育事业如此上心，发西装和牛皮鞋，这待遇好的有些不敢置信啊。 “当然。”丁时孙点头，“我可得跟你们约法三章，发了就得穿，以后要统一着装，为人师表，就要拿出为人师表的精神面貌，那些个领口都起了毛的衣服，还有什么棉鞋、拖鞋，以后就别再往教室里穿了。” “那不能够。发了肯定是要穿的。” 老师们的脸上也都挂着喜色，谁都希望有个为人师长的样子，平日里虽然穿着老旧的衣服，和廉价的鞋子，也都会清洗得干干净净。 若是能穿着笔挺的西装去给学生们上课，谁又会将寒酸的一面呈现给崇拜他们的学生呢？ 做学问的人也是人，而只要是人，总归要些脸面。 甚至可以说，往往思想深刻的人，越是注重打扮是否得体、注重留给别人的印象。 “那就好。”丁时孙笑了笑，继续说道：“另外呢，学校准备在静院周边起几幢教室宿舍，会有国外的专业设计师设计，所有宿舍都按照套间标准打造，并配备必要的生活设施……” “什么？！” 丁时孙一番话还未说完，底下的人，别说老师们，就连学生们都一时间傻眼了。 盖教室宿舍，还有国外设计师操刀，全部弄成套间，连生活设施都给配齐！ 这……怎么听起来像讲故事一样？！ 要不是清楚校长的为人，底下所有人大概都以为他在开玩笑，逗大家开心。 “孙校长，你说真的？”一个四十上下的中年女老师，颤抖着身子站起来，满脸的不敢置信。 她家有七口人，丈夫死于十年前的那场化迫害，留下了两个孩子，以及双方父母，如今一家六口挤在学校分配的一间四十平米左右的小宿舍里，可谓转个圈都难。 不光灶台搭在廊道里，很多屋子里放不下的东西，都得堆在外面。 而这还是学校特别关照，看她上有老下有小。 要知道总教务主任郑鲜明，职位比她何止高出一个档次，一家四口也不过分配了一间二十几平的小宿舍。 突然听说学校准备给老师们盖套房，你说她能不激动吗？ 毕竟家里的两个孩子，还是两个女儿，已经渐渐长成了大姑娘。 “真的。”丁时孙对她自然不陌生，对她的激动神情也不显意外，笑着说，“何老师，你先坐，听我把话说完。” “好好……” “这些房子盖起来后呢，户型肯定有大有小，学校会按照各位老师的家庭状况，统一进行分配。我们还是单身的一些年轻老师们，知道你们一门心思的研究学问，当个人问题是儿戏，我还听说有些老师宣称不娶不嫁，我只能说这样是不对的，学问要研究，个人问题也不能耽误。你看，就像这次的好政策，你们恐怕就赶不上了。也不是说单身的老师就不分配，此次的政策人人适用，只要是我校教师。不过，单身的老师们顶多分到一室一厅。而像何老师这样家里有七口人的，三室一厅肯定是没跑的。” 丁孙时笑眯眯的说道，其实教师的个人问题，一直挺让他头疼的，这些高级知识份子，思想开阔不假，却过于奔放了一些，现在据说教师圈子里倡导起了什么“以毕生精力投入学术研究，终身不娶不嫁”的言论，居然还得到不少人支持，也不知道是谁鼓捣起来的歪风邪气。 以前想治没法治，这回总算能趁机敲打敲打。 果然，听他这么一说后，底下有几位还是单身的老师们，皆是苦笑不止。 一室一厅，和三室一厅的差距，不可谓不大。 让他们去挣，估计几十年都挣不到。 谁又不想自己的家，宽松大气一点？ 再说了，国家的好政策，过了这个村，可就没那个店。 有几人原本心中坚持的“单身至上”的主义，已然有些动摇…… 丁时孙看见他们吃瘪，心里却是高兴得很。 你想想啊，一个高级知识份子培养出来的孩子，按正常来说，是不是要比一个农民培养出来的孩子，更优秀一些？ 这也是一种责任嘛！ 眼下国家对于人才的需求，前所未有的巨大，咱们不光要在学术上做贡献，在个人问题方面，同样也要努力一把才是。 “三室一厅啊……” 而如同何老师这种拖家带口的老师们，则一个个的激动得眼睛都红了。 “诶，李老师，你跟生物系的小马老师，不是……要不要我从中交涉一下，我看人家小马老师对你也有意思，干脆凑一对得了，千万别浪费了国家的好政策啊。” 有老师居然自告奋勇当起了红娘，幸好是咬着耳朵说的话，不然非得被身后的学生们笑死不可。 “这……不好吧。”李老师心中一动，却又感觉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有啥好不好的，就这么定了。郎有情妾有意，干嘛非搞什么单身主义，这事就交给我了。” “……” 李亚东大概也是打死没想到，本想着为老师们谋点福利，却不想间接促成了燕园里的结婚潮。 在接下来的短短一个月里，燕园之中将有十五位老师，相继结婚。 当然，此时此刻，他们还不知道这些福利来自于他。 都以为是国家的安排。 第三百五十六章 先定一个小目标 看到底下师生们几乎所有人都兴奋不已，丁时孙这时才恍然发觉，抽调了这么多资金，来提升师生们的生活质量，大概……也是值得的。 我们为什么要做教育，为什么要育人树才，最终的目的，其实不还是让大家都过上好日子吗？ “另外……” “还有？！” 底下一帮人彻底懵逼了，心里都在寻思着，今个儿是怎么了？ 祖国福利日吗？ “当然。”丁时孙笑着点头，“刚才告诉大家的，只是一些改善生活的问题，接下来我要讲的，才是重点。” “哗……” 此言一出，底下一片哗然。 搞了半天，重头戏居然还没开始？ “学校接下来会有一番大动作。其一，图书馆将进行一次扩充，至少会增加现有图书的十分之二；其二，学校机房将大规模扩建，会新添一百部全进口计算机；其三，各科系报备上来的实验项目，学校方面将统一核查，对于有潜力、有必要的实验项目，给予资金支持；其四……” 丁孙时一口气讲了足足十一条大改变，底下八百多号师生们，全都听懵了。 或是说，被吓到了！ 纷纷猜测北大这是怎么了，得到四九城里的那帮首长们垂青，发了？ 把这些东西全部弄好，得花多少钱啊？ 简直不敢想象！ “相信大家都对未来的燕园向往不已吧，说实话，我也一样。”丁时孙呵呵笑道：“我可以明确的告诉大家，以上我宣布每一条政策，都真实有效，且校委会这边已经在着手落实。就想问问大家听完后的想法，感觉如何？” 他的话音刚落下，底下便竖起一片手掌，不管是老师，还是学生，纷纷踊跃发言。 “这样吧，咱们请一位学生代表来说说看。” 说着，丁时孙伸手指向一人。 那名学生噌地一下站起身，激动得满脸通红，“还能说啥，我此刻只想说一句话，感谢党和国家对我们北大学子的关爱和照顾，我们必将在党和国家为我们营造的更好的学习环境中，努力学习，发愤图强，成长为栋梁之才。将来以毕生之力，报效祖国！” “嗯，请坐。”丁时孙笑着点头，“这位同学讲得很好。不过，各位怕是有些误解。以上的这些政策，不管是生活福利也好，硬件设施的改善也罢，并不是来自于国家。” “啊？” 底下众人瞬间傻眼。 “那是从哪儿来的？”好多人不明所以。 但北大总归是聪明人的集中营，也有不少人下意识地望向那位、自始至终安静的端坐在位置上，脸上挂着淡淡笑容的年轻人。 “相信不少师生已经猜到。”丁时孙适时地揭晓答案，“如你们所想，所有的这些东西，都来自于小李同学，就在前日，小李同学以个人名义，向母校捐款一亿人民币。” “多少？！” 好多人听完这话，眼珠子都凸出来了，以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 而这时旁边总有同学好心的告知：是的，兄d，你没听错，是一亿人民币！ “嘶……”现场硬是寂静了好几秒，落针可闻，继而，便传来一阵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他们总算搞明白了，一位八四级的小学长，怎么够格坐在台上，且座位还紧挨着三位最大的杠把子。 而经济系大四小方阵里，冷气直唆的声音，明显比其他地方更强烈。 孙卫国和徐泽政二人一脸呆滞，望着台上的那个曾经睡在他们下铺、和他们吹牛打屁的人，一时间话都说不出来。 曾几何时，他们一起进入燕园，一起顶着黑眼圈上课，一起跑到女生扎堆的小礼堂挑摇摆舞。 他们四位室友中，郭琦最努力，他也得偿所愿，获得了美国留学的机会。 若说最不努力的，那指定就是李亚东，经常请假不说，压根不愿在学校住，仿佛恨不得立马离开学校一样。 孙卫国和徐泽政还曾邀请他一起做买卖，他想都不想就直接拒绝了，天天在校外也不知道倒腾什么鬼。 就是这样一个不愿读书，也不愿做生意、看起来有点小聪明，但仔细一想，似乎又难堪大用的人。转眼间，居然已经成了亿万富翁！ 这还不算，天知道赚取一个亿有多难，说是难于上青天应该都毫不为过吧，毕竟那是一笔旁人想都不敢想的巨额财富，而他呢，居然直接给捐了？！ 捐了啊！ 你敢信？！ 李亚东此人是个什么性子，在场没人比孙卫国和徐泽政更了解，为人低调是不假，但生活却很奢侈，能用一块的牙膏绝对不用五毛的，能吃四毛的烧肘条，绝对不吃三毛的红烧肉。简而言之，他是一个不会亏待自己的人。 而这样一个人，若是直接捐出一个亿，那他现在到底拥有多少身家？ 简直不敢想象！ 然而，他们俩呢，上次批了一三轮车方便面和领带，狠赚了八十块，俩人硬是高兴得半天没合拢嘴，完了还去校外的长征食堂大快朵颐了一顿。 徐泽政犹记得当时孙卫国还颇为豪气的从口袋里掏出几张大团结，直接甩在桌上，对着有些姿色的服务员小妹就是一嗓子，“赶贵的上，不差钱！” 好一个不差钱啊…… 原本同是一个寝室的基友，郭琦去了美国，以他的努力劲儿，不用说了，将来妥妥的国家栋梁。 而看起来有些傲气、被孙卫国私下吐槽“不知道骄傲个啥鬼”的那位，却更不得了。 如今皇冠加身，荣耀回归，豪手一挥，轻飘飘地就是一个亿！ 似乎……他们两个才是赚了点小钱，便自以为是的废柴、宿舍里最没用的两个。 徐泽政倒是还好，毕竟家境摆在那里，未来的路总归不会太差。 而出身北大荒的孙卫国，此刻仿佛万蛊噬心，说不出的难受，满脸羞愧地低下头…… 现场的掌声久久不息，无论是老师，还是学生，望向那个笑着起身微微鞠躬的年轻人，满是敬意。 这个世界上的有钱人总归不少，但有钱，且愿意拿出来回馈社会、回馈母校的人，着实不多见。 如此，也能看出一个人的品质。 当然，还有一点，这位年轻到令人发指的亿万富翁，可是他们北大的学子。 今时不比以往，随着多种经济对国家的贡献日益明显，国家亦有开放私营经济的准备，而老百姓也愈发意识到财富的重要性。 这已经不是那个唯知识是玉帛，其他皆为粪土的年代。 中国的经济，正在从计划经济到市场经济转型，财富也渐渐成为一种衡量社会地位的标准。 因此，在场所有人都感觉与有荣焉。 “既然丁校长让我说两句，那我就说两句吧。”李亚东笑了笑，“不过首先我得申明一点，我捐给母校的一个亿，都是从外国人手上赚来的，所以大家千万别给我扣上一顶资本家的帽子，我实在有点怯。” “呵呵……” 这番俏皮话，逗得现场众人大笑不止。 有些学生甚至还大喊“赚得好”，不得不说，社会发展真的蛮快，老百姓的思想转变也很快。 现在整个中国大概不会再有哪个蠢货，以钱多为耻了。 李亚东犹记得徐泽政当初入学的那会儿，那叫一个低调，生怕被别人戳脊梁骨。 可那顶“出身资本家庭”的帽子，他依然戴了大半个大学生涯。 “我是学经济的，现场应该还有不少我的同学，我的两名室友也在……” 李亚东说着，还朝孙卫国和徐泽政俩人挥了挥手。 “孙哥，快快，东哥在叫我们。” “啊？” 在徐泽政的提醒下，脑子里空荡荡的孙卫国，才在全场师生的注视下，站起身来。 俩人同样朝台上的李亚东招了招手，以示回应。 徐泽政倒已经缓过神儿来，此刻心中更多的是高兴和骄傲，替李亚东有今时今日的成就高兴，也会自己曾经有这样一位室友，感到骄傲。 孙卫国虽然也在笑，但笑得却比哭还难看，他心中则是满满的懊悔与失落。 他犹记得李亚东曾经劝说过他，让他好好学习。但他当时并未领情，甚至隐隐觉得这家伙见不得他好。 他又哪里知道，李亚东早就看出他不是做生意的料。 至少做不了大生意，因为性格太浮躁，且喜欢炫耀和嘚瑟。 可此刻醒悟，又有什么用呢？ 两个月后，他就该毕业了。 “丁校长的意思是，让我和你们讲讲香港社会的发展，以及我自身的一些经验与感悟。” “说实话，经验和感悟真的不敢谈，有些东西适用于我，但不一定就适用于你们，怕误人子弟。你如果想听听香港这个资本主义社会的构造与目前的经济状况，我倒是可以跟你们讲讲。想听吗？” “想！”岂有不想的道理，底下众人扯着嗓子回应。 于是，李亚东便站在一个很中立的角度，将资本主义社会的整体现状，以自己亲眼目睹的真实视野，给大家做了一个深度剖析。 其实对于资本主义的阴暗面，在场师生们并不陌生，什么“金钱至上”、“唯利是图”之类的，他们日常的读物中，比比皆是。 但听李亚东慢慢悠悠地讲一个多小时后，众人才蓦然发现，原本资本主义社会，也有一些可取之处。 当然，李亚东讲述的主要是经济层面。 他如果敢在这样的会议上公然谈论资本主义政治，特别是偏好的一面，那绝对就是个傻x。 例如在利益的驱使下，各大公司、工厂几乎都在拼命创新，居安思危，时刻警醒，时刻改变，力求不与世界脱节，不被市场所抛弃。 这些，都是目前国内的各大企业，所不具备的良好精神。 在座的师生们听完后，皆是获益良多，很多人还陷入了深深地沉思，特别是在场率属于经济系的师生们，李亚东的话，给予了他们极大启发。 这些东西平时在能够流通的书籍上，他们可学不到。 最后到了提问环节。 李亚东仔细听取学弟学妹，以及同学们的提问，针对这些问题，都斟酌之后，给出了自己能给出的最满意答案。 “好了，时候也不早，最后一个问题。”这一环节由郑鲜明主持，眼下饭点已过，他不得不适时地将会议结束。 “就这位同学吧，应该还没提过问。”他伸手指向一人。 “李学长好，我是图书情报专业的大一新生，我叫李炎宏。我的问题很简单，如何才能变得像你一样有钱？” 李亚东瞅着眼前这个白白净净、长相挺帅气的小伙子，心里乐开了花，暗道一声：真是好巧啊！ 这才想起来，李百度确实是北大学生，当年还捐赠过北大亿人民币，轰动一时。 “很简单，先给自己定一个小目标。”李亚东笑着回话。 “比如？”李炎宏不解。 李亚东竖起一根食指，道：“比如先挣它一个亿。” 第三百五十七章 李亚东事件 夜色朦胧，喧嚣的都市渐渐沉寂，不过街头上摇曳在寒风中的几盏零星灯火，却透露着一股倔强与野望…… 终有一日，当夕阳西下、夜幕降临之时，这座曾令整个世界为之动容的城市，必将再次崛起、华灯璀璨。 这是一间距离燕园不远的蒙古小餐馆，兜售令人垂涎欲滴的烤羊排，李亚东曾与郭琦来过一次，只不过这次，对象换了人。 饭桌上的气氛有些尴尬，身份上的巨大落差是原罪。 即便李亚东刻意收敛，尽量表现得与过去在燕园读书时一样，但孙卫国与徐泽政俩人，依然不怎么放得开。 从这一点上李亚东能看出，这两名室友始终未曾与他真正交过心，倘若换作郭琦此刻坐在这里，必定会是一脸兴奋的表情，询问他是如何发家、或是去香港都干了什么之类的问题。 而不是表现得畏手畏脚、坐如针毡的模样。 “就快毕业了，你俩想好以后干什么了吗？”李亚东笑着问。 徐泽政挠了挠脑壳，呵呵笑道：“我是想经商的，可家里不让，实在没辙，只能从政，慢慢往上爬呗。” “其实也是一个不错的出路，你家庭环境可以，又不缺你这个做生意的，有父母为你铺路，再加上你小子有股子机灵劲儿，搞不好真能混出一个大官。” 李亚东笑着点头，又望向一旁闷头喝酒的孙卫国问，“老孙呢？” “我啊？”孙卫国将一杯牛栏山一口闷掉后，抹了把嘴巴，无奈的笑了笑，“先看看把我分配到哪儿吧，要是机关单位还过得去，那就混吃等死，要是连个温饱都混不上，那就继续捣鼓我的小买卖吧。” 李亚东听罢，暗叹口气，是个人都能听出他话语中“破罐子破摔”的意味。 “老孙，我说句实在话，经济学是一个很广泛的学科，且理论知识与实践效果，总是差距甚大。不管你信不信，以我所了解的情况来看，那些听信经济学家的言论，并付诸于行动的企业家，最后没有一个发财的，破产的倒是不少。所以你千万别有荒废了学业的想法，其实你与那些系里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差距并没有想象那么大，你现在二十五岁不到，未来的路还很长，从现在开始追赶，完全来得及。” “好，我知道了。”对于李亚东的语重心长，孙卫国的回应是一杯牛栏山。 李亚东知道，他还是没听进去，他的性子便是如此。 老话说：性格决定命运。还真是一句真理。 “等毕业之后，再想见面恐怕不太容易，这个你们拿着，方便联络。”李亚东说着，掏出两张名片递了过去，上面有他好几个联系方式，总能找到他。 徐泽政双手接过，两眼泛着光，郑重其事地放进贴身的口袋里。 他心知肚明，这张名片的份量，或将成为他以后最大的一张底牌。 孙卫国倒也接了过去，却是看也没看，塞进屁股口袋中，继续闷头灌酒。 李亚东嘴角泛起一抹苦涩，知道他与这位孙老大，此生怕是很难再有交集…… 三人这边的尬聊依然在继续，而李亚东完全不知情的是，在这座城市的某处重兵把守的古典建筑里，一场气氛严肃的会议，正在围绕他所展开，且简约而不简单的会议厅里，落座的每一个人，身份都非同小可。 简单点来说，一举一动都牵扯着整个国家的视野，更是新闻联播里的常客。 “亿万富翁，不得了啊，就在我国人民都在争做万元户的时候，此人居然已经拥有亿万身家。我不知道在座各位如何看待这个问题，至少在我看来，这个特例是不该存在的，完全脱离了广大人民群众。” “是啊，韩老这话说得还比较委婉，在我看来，这就是妥妥的资本主义行径，而此人就是彻头彻尾的资本家。比近些年闹得沸沸扬扬的陈志雄和年广久的问题，何止恶劣百倍？” “两位，我倒是不太同意你们的看法。你们还是绕回了那个‘姓资还是姓社’的牛角尖。我还以为我们已经达成共识：致力于发展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眼下多种经济对于国家的贡献，各位有目共睹，事实证明苏联那一套放在中国并不适应，计划经济也行不通。我们不正是因为达成了这些共识，才决定开放私营经济吗？那照你们这个说法，私营经济一旦开放之后，中国岂不全是资本家？” “这……话也不能这么说。国家决定开放私营经济，那是国家的政策允许，且大家站在统一起跑线上。你再看看这个李亚东，眼下政策不是还没落实吗，他就一个人跑到这么前头，这本就与国家政策相违背。” “是啊，这政策还没放开，他就把其他人远远抛在身后，那政策一旦实施起来，还得了。你们要明白一点，如果情报部门的推测属实，他现在手头上握有的外汇，等于国家外汇总储备的二分之一。这是一笔多么庞大的购买力，各位不会不清楚吧，不吹牛的说，足以轻松买下一座县城。若是任其发展下去，天知道这团雪球会滚得多大？一个人的财富过于庞大，这对于社会团结，甚至是国家管理，可都不算什么好事。” “那汤书记是个什么意思？把他给剿了？荒谬！我不赞同。各位要明白一点，这个李亚东，他的财富可以说几乎全部来自于海外，也就是说是外国人的钱。而他现在又拿着这些钱回国做投资，难道香港、甚至是海外，就没有什么好买卖可做？从这一点可以看出，此人有着一副忠心报国的热情。再一个，你们想过没有，以他的财富，拿个香港身份证、或是移民到海外，多简单的事情，哪个国家能不欢迎？可他干了吗？没有！这样一个赤胆忠心，把老外的财富往国家拢的好小伙子，谁要是敢动他，我第一个不答应！” “你……我说老刘，别上火嘛。咱们就事论事，眼下他在国内刚刚投入一个大项目，你怎么就知道他不是吃着碗里的，望着锅里的，想着海外的财富和国内人民的钱，两头都赚呢？ “是啊，这个可能性未必没有。这点投资对他来说算得了什么，九牛一毛而已。这些精通资本操作的人，手段向来高明，你知道他到底在布局什么？为了以防国家资产流失，必要防范还是要有的。” 就在这时，会议厅的房门被轻轻地推开，从外面走进来一个戴黑框眼镜的中年人。 能随意进出这间会议厅，足见此人的身份，同时也能看出，肯定是有什么重要之事。 他径直来到会议厅的中间，俯身在那位身材矮小、但身上无形间发散出来的气势，却要超过在场任何一人，且始终未曾言语的老者身旁。 “首长，这是一份刚刚获悉的信息，来自于北大，因为涉及到那位李先生，我觉得可能会影响到本次会议的结果，所以就拿了过来。” “哦？”老者下意识地接过件，翻看起来。 而戴黑框眼镜的中年人，也适时地离开会议室，并关好房门。 在座众人都显得有些不明所以，眼神纷纷落在居中的老者身上，见他脸上蓦然浮现出一抹笑容，便知道应该是有什么喜讯。 “好了，我看大家也不必再争论，先看看这份件，等看完后，我相信有些人心中的疑惑，应该会有个答案。”老者说着，将资料传到下手边一个人。 那人认真地看完后，大为惊讶，“这……” “怎么了？”众人见他脸上的表情，更是迫不及待地想要一观。 良久，等到在场众人将件全部传阅过一遍后，脸上的表情都显得十分精彩。 “一个亿！还真是大手笔啊。” “可不是？丁时孙得了这一个亿，恐怕要高兴得好几天睡不着觉。” “如此看来，这个李亚东倒还真有股子报效祖国的热情。” “很明显的事情，你们想想他提的那几点要求，以他这种层面上的人来讲，不过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他却特意拎出来当成要求。什么给老师盖宿舍，给学生发校服之类的，若非对北大寄予了深厚情感，又怎能考虑到这些旁枝末节？” “是啊，最难能可贵的是，他对个人层面的要求，半点没有，就这个什么表彰大会，还是丁时孙等人执意搞出来的。” 众人议论纷纷，不管之前是否对“李亚东事件”有着消极看法，但对于此事，大家的语调倒是出奇一致，皆是不吝啬称赞之词。 “对于这个小李先生……” 这时，位于中间坐席的那位老者，开口发了言。 众人也适时地安静下来，纷纷摆出聚精会神的聆听之状。 因为大家心里都明白，他们在这里讨论得天花乱坠也没有，最后此事到底该如何处理，还是得由老者说了算。 叫他们过来，无非也就是集思广益，听听大家的意见罢了。 “我的想法是，先看看，观察一段时间，如果心里有些疙瘩的同志，就尽量把他当作一名外商来看待，那么问题可能也就没那么尖锐。眼下国内的总体经济不容乐观，多种经济的问题我们已经讨论过无数次，正是迫切地需要新的资金注入、新的发展模式、新的创新精神的时候，在这种危机关头，任何一种可能对国家经济有推动作用的行为，我们都应该乐于尝试，不要怕失败嘛。改革开放本就是摸着石头过河，我们是失败了很多次，不过也从中学习到不少经验。就让这个小李先生折腾折腾嘛，看他能不能在国内经济一潭死水的情况下，折腾起一朵浪花。那是我所期待的，同样，我也希望大家有一样的期待，凡事得朝好的方向看嘛，消极的眼光，总归是不好的。” 既然他都这样说了，众人自然也没意见。 看看就看看呗，新中国成立将近四十个年头，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 且不少事实已经证明，这位老人的眼光，总是那么独到。 第三百五十八章 大展拳脚 四月中旬，李亚东在京城饭店住了几天，主要是与政府交涉土地转让，以及与中建局签订工程合同方面的事宜。 不算什么头疼事，但确实比较繁琐，方方面面的手续弄下来，也花了他将近一个礼拜的时间。 眼下就等着菲利普把图纸设计出来，再与中建局方面，就工程细节问题进一步磋商之后，工地便能开工。 由于人手充足，菲利普那边的进度比预想地快上不少，原本李亚东还打算近期启程前往海蓝，鉴于这样一个情况，便决定留在京城等他几日。 回到四合院休息了两天，齐家兄弟跑上门来，想邀请他去家中做客，说是两位母亲的意思。 长辈有请，李亚东自然却之不恭。 不曾想，正准备出门时，门外驶来一辆红旗轿车，瞅着那张“不太正经”的牌照，李亚东微微眯眼，知道他的事情，终于引起了中央层面的注意。 从小轿车的后座上下来两个人：如出一辙的蓝色干部服，年龄相仿，临近四十的模样。左侧一人，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看起来很好相处的样子。右侧一人截然相反，皮肤黝黑，不苟言笑，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 “李先生，中央办公厅，孔思清。”戴黑框眼镜的人走过来，笑着伸出手。 “我应该就不用自我介绍了。”李亚东呵呵一笑，伸手与他握在一起。 “郭邦进，率属于国家安全部门。”黑脸汉子硬邦邦的说道。 “幸会。”李亚东还是与他握了握手，然后将俩人请进了院子。 东厢房里，齐家兄弟给三人上好茶水后，便很识相地退了出去。 李亚东也不说话，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俗话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来一位中央办公厅的官员，倒是在他的意料之中、或是说能够想到的范围之内，可来一位国家秘密安全部门的人员，是个什么意思，就恕他实在难以揣测。 “李先生不要误会。”孔思清似乎看出什么，笑着说，“老郭这次之所以跟来，主要还是首长有所交代。李先生可能还不知道，你已经是首长钦点的重要保护人物，过来照个面，还是很有必要的。” “首长？”李亚东诧异，不明所指。 孔思清也不说话，伸出右手从身前的搪瓷杯里，沾了些茶水，然后在紫檀木的桌面上，写了一个只有四笔的字。 李亚东见他一笔一划写完，眼珠子不禁猛地一凸，实在没预料到，自己的事情居然已经惊动了那位老人。 心中一时激动无比，连身体都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他毕竟生活在这个年代，对于那位老人的敬重，尤甚历史上任何一位领导者。 “小……哦不，首长他可有什么指示？”李亚东一脸兴奋，如同刚被老师奖励了一朵小红花的小学生一样。 “李先生不必如此，连一个年广久的问题，都曾几度传到首长耳里，更何况是你？”孔思清呵呵笑道。 “也是哈。”李亚东同样笑了笑，挠了挠脑壳。 “首长的意思很明确，让你放开手脚干，不用顾忌太多，只要是对国家经济有助力的事情，他都会全力支持。” “那就好！” 李亚东顿时心神大定，用力的点了点头，笑着回话，“孔大哥，实不相瞒，我一直在等这句话，在没有得到中央层面的具体批复前，其实很多想法都不好开展。” 由于孔思清没有透露职务，所以他也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也只好按照年龄来叫。 “既然你叫我一声大哥，那我也就不再‘先生’来‘先生’去了，说实话，感觉挺别扭。”孔思清呵呵笑道：“小李同志，首长这次可是力排众议，坚决站在你身后，支持你回国搞投资建设，你可千万不要让他老人家失望啊。” “那不能够！”李亚东拍着胸脯回道：“还请孔大哥转告首长，我一定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为祖国的建设事业添砖加瓦，绝对不做对不起人民，对不起首长，对不起国家的事情。” “那就好。”孔思清笑着点头。 就连一旁的郭邦进，硬邦邦的面色都稍有缓和。 “这里有两通电话……” 孔思清说着，从上衣口袋中掏出一张小卡片，“上面是我的，底下是老郭的。小李同志日后如果在国内遇到任何安全方面的问题，可以直接联系老郭，至于其他事物，联系我就是。” “好！”李亚东伸出双手，郑重其事地接过。 心里十分清楚这张小卡片的意义，那可是能让他直达天听的好东西！ 有了这张小卡片，日后再在国内行事，可就方便得多。 “哦，这是我的名片。”他想了想，又将自己的名片掏出两张，递了过去，“上面有我香港那边的公司、住宅，以及京城这边的住宅电话，两位日后若是有什么事情联系，打这几通电话，肯定能找到我。” 孔思清和郭邦进一听，纷纷点头，也将名片收了起来。 “小李同志，还有什么问题吗？” 李亚东知道这是准备告辞的意思，他们今天过来无非是给自己传递一个讯息、或是说带一颗定心丸过来，脑子里下意识地就想到最近心心念念的《汽车制造许可证》，寻思着有没有可能直接问中央要一张，不过想法刚生起，便被pass掉。 因为感觉不太合适，第一次间接与那位老人接触，就开口要东西，仿佛有点恃宠而骄的意思。 “没有。” “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李亚东将二人送上汽车，目送着他们离开后，才情不自禁地作了个胜利的姿势。 一切如同他所想一般，中央有一位大贤者掌舵。这对于整个国家、全体人民，以及他这样的商人来说，都是一件无比幸运的事情。 那么，接下来他就可以大展拳脚。 有那位老人给他撑腰，只要他不是脑子抽筋，去干一些自作孽不可活的事情，整个中国，没人能动得了他！ …… 这是一个新落成不久的“高档小区”。 分布俨然有序的房舍，每一座都有七层之高，外墙还刷了淡黄色的油漆，小区周边更有高墙环绕，门口甚至还有物业保安，在八十年代的中国，的确算得上高档。 齐家兄弟的新家，便安在这里。 去年中半年苏姑娘出国时，随李亚东一起回京时买的，然后差人装修了一番，过年时搬进去的。 一个兄弟一套，位于二楼，刚好两对门，都是两室一厅的格局。 俩兄弟跟随李亚东这么久，经历了九风棋牌的事件后，也算一起出生入死过，李亚东又怎会亏待他们？ 最开始的每月一百块的工资，早不知道翻了多少倍，连配给李婷婷的那个王慧珍，李亚东都开出了百万年薪，他俩又岂会少？ 比那姑娘只高不低。 所以俩人在国内，就当下来说，妥妥的富豪无疑。 没有一人起幢别墅，已经算得上低调。 当然，主要还在于，大头的钱根本不在他们手上。 不然你以为俩人在香港住惯了太平山别墅，不想起吗？ 这俩小子有一个共同的品性，李亚东十分看重，那就是孝顺。 李亚东对他们知之甚详，知道俩人虽然都是不折不扣的百万富翁，但平时口袋里揣着的钱，基本不会超过一千块。 银行里或许还有点私房钱，但九成九的，都上交给了母亲。 当然，俩人跟着李亚东，基本也花不到钱。 房子虽然有两套，不过平时两位母亲还是住在一套里，之所以买两套，完全是考虑孩子将来结婚生子的问题。 齐龙家的房子。 其实也不大，两室一厅，约莫八十几个平方，都是崭新的家伙什儿，不算高档，一眼就知道是国产货，却也结实耐用。 两位老母亲早就烧好了一大桌子菜，可谓拿出了看家的本领，知道眼前这个年轻的小伙子，是儿子的老板，热络中带着一些矜持，但那种发自肺腑的感激，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 要知道两年前，他们两家是个什么光景？ 住在漏雨的土砖屋里，吃着从菜场捡来的烂菜叶子，只差一步就要去讨米。 而现在呢，不仅住上了新楼房，买了新家具，家里电视、冰箱、空调样样齐全，且顿顿不差肉，也不知道羡慕死多少以前的老街坊。 逢年过节来串个门，都有点舍不得走的意思，以前八竿子打不打一块儿的亲戚，现在好多都找上门来。 还有不少适龄姑娘的家长，隔三差五的就会过来探口风，恨不得立马把女儿给嫁过来。 说是一句翻天覆地的变化，都毫不为过。 而饭桌上的四个人都心知肚明，这所有的一切，都是眼前这个年轻人给的。 “小李啊，来，这酱肘子可是小虎他妈的拿手菜，再多吃一只。” “不是……阿姨，我真吃不下，这都第三只了。” 李亚东无哭无泪，这是他撑死他的节奏吗？ “这孩子，说什么胡乱，正是身强力壮的时候，哪能就吃这么点？像这样的酱肘子，小龙能一口气吃五只。” 李亚东苦笑，腹诽道：我能跟这两个死变态比吗？ 一顿吃十斤还不胖的那种，你说气不气人？ “小李，你要不想吃酱肘子，就尝尝小龙他妈的红烧狮子头，那也是一绝，过去胡同巷子里的几位老大爷，就馋这一口，隔三差五的割肉捎面粉过来，让帮忙给他们做。” “阿姨，这也是第三个了！” 李亚东望着那颗夹到碗里的、巴掌那么大的肉丸子，狠狠地打了个饱嗝。 第三百五十九章 海岛巨变 转眼间，时间已至五月。 京城的事情终于尘埃落定，菲利普的“城市广场”设计图，几天之前已经规划完成，李亚东仔细观阅过，事实证明他的眼光没错。 天才与疯子总在一念之间，这个性取向不太正常的家伙，在设计方面的才华，毋庸置疑，东方红广场一旦落成，必将成为整个京城最亮眼、也最具有国际范的地标性建筑。 图纸确定后，李亚东又与中建局方面，就工程细节进行了长达五天的磋商，其他事宜问题不大，主要是工程进度方面，李亚东不太满意。 按照中建局早前给出的进度时间表，像要建造这样一座造型别致、创意复杂、超高标准，以前从未涉的工程项目，至少需要长达两年时间。 这个时间跨度太长，直接进入了九十年代，恕李亚东实在无法同意，最后在追加建设资金一千万人民币的情况下，中建局方面作出妥协，表示将施行二十四小时两班倒的工作制，将工程进度缩短至一年。 双方就此达成一致，签署了相关的一系列委托施工条款。 而于此同时，李亚东不得不马上动身前往海蓝。 海蓝已于四月二十六日建省，一系列的新政策正在紧锣密鼓的落实，那张他眼馋已久的《汽车制造许可证》，便在其中。 颜玮娴已经打了十七通电话催促他赶过去，说是政府有意就此召开一次“资质审核”会议，她使出了浑身解数、走了无数门路，才将会议一拖再拖，给李亚东争取到一个竞争名额。 …… 再次来到海蓝，眼前的景象完全不同。 不是说城市有多大的改变，也不说经济有多大的提升。 而是人，街头上比肩接踵的人，尤甚当年海蓝走私车的时候。 再一个，就是精神气。 一九八八年四月二十六日，经国务院批准，海蓝建省，成立经济特区。 此消息传出后，一些有志之士、决意冲破旧有人才体制与社会现状束缚的人，怀揣着一个追逐梦想乐园的心，一往无前地从全国各地纷沓而至。 因此，造成了“十万人才下海蓝”的历史壮举。 这是中国近代史上一次大规模的人口迁徙。为海蓝的经济腾飞，打下了坚实的根基，也为不久之后的海蓝炒房热，埋下伏笔。 这十万大军，多数都是心怀梦想的年轻人，他们思想坚定、充满激情，给死气沉沉的海蓝，注入了一股强而有力的新鲜血液。 他们又被称作“闯海者”，而闯海者的第一目标，多半会选择省会城市海口。 在海口人民公园一侧的东湖近水边一段斑驳的墙壁前，每天人头攒动，热烈非凡。墙壁上时常贴满花花绿绿的自荐书、招聘信息等。这就是后来在闯海人心目中占据很高地位的的“人才墙”，也称“闯海墙”。? 反正在李亚东三人眼中，土地还是那片土地，贫穷还是那般贫穷，可弥漫在空气中的氛围，却不再是压抑与消沉，而是希望与梦想。 海蓝，重生了！ 颜玮娴开着一辆黑色蓝鸟轿车，将他们从秀英码头接到海口，并没有回三亚湾的酒店，因为接下来即将召开的会议，会在海口进行。 透过车窗望着外面街道上热火朝天的景象，李亚东多少有些感慨，“这应该是海蓝历史上最重大的一次机遇。” “是啊。”颜玮娴深有同感，笑着说道：“一个地区想要发展，最不可或缺的，就是人才。而眼下海蓝人才济济，他们所欠缺的，只是一个机会、或是说一个领头人。” “你是说我？”李亚东打趣着问。 “对！”偏偏颜玮娴还回答得一本正经。 不管你信不信，她已经将身后的这个年轻人，当成了海蓝经济腾飞的至关人物。 一个地区想要发展，必需确立几条经济重心，也就是几杆大旗。 而在颜玮娴心中，其中一杆的扛旗人，非身后的这个年轻人莫属。 放眼整个中国，不会再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 天知道她为了帮李亚东这个外乡人，争取到一个竞争本地资源的名额，花了多大心思。 耗费的钱财就不提，那些都是经过李亚东允许的，就她个人而言，她已经在酒罐子里泡了整整两个月。 每天可以说把酒当成水喝，除了守住最后一条底线之外，陪唱、陪跳，陪聊，已然是常态，身上也不知遭遇过多少次咸猪手。 她只是一个弱女子，那些男人对她所图的也只有这些，若不给上一些甜头，又怎能走通这些关系？ 不过，她不后悔，为了这片土地，她心甘情愿。 为了某个人，她亦是如此。 当然，这些事情那个人注定不会知道，恐怕这辈子都不会知道…… 四人下榻在一家名为“海岛风情”的酒店，会议明天上午就要召开，吃过晚饭后，颜玮娴将自己所掌握的情况，与李亚东做了一番汇报。 “明天能够当场的竞争者，应该只有胡生彪和陆涛，其他人都被踢出局了，而你最大的竞争对手，则是陆涛。” “就是那个官二代？”李亚东问。 实际上这个词语这个年代还没兴起，不过由他嘴里说出来，颜玮娴也听过几次，已经不显意外。 “对。”颜玮娴点头。她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晚饭前回房洗了个澡，换上了一套素白的连衣裙，身上还喷了香水，使得身上隐约散发出来的些许酒气，被很好遮掩住。 “那胡老大呢，难道已经败阵？” “差不多吧。” 颜玮娴捋了捋耳边的发丝，回道：“胡老大原本最大的优势，就是资金。你也清楚陆涛的身份，真计较起来，他在岛上的权势比胡老大只强不弱，黑的玩得再凶，那也是相较于普通人而言，碰到白的，还是得退避三舍。所以，胡老大在普通人眼里看似很强大的背景势力，放在陆涛那里，根本如同虚设，陆涛并不惧他半分。而早前也跟你讲过，这个陆涛是机械工程学硕士，背景也很干净，最关键的是，就在前不久，他去了一趟国外，听说从一帮老外朋友那里筹集到一笔不菲资金。如此一来，胡老大仅存的那点优势，也就荡然无存。” “有钱了。”李亚东露出一副了然神情，“既有学识，又有背景，还有钱。那确实比较难缠。” 忽然想到什么，又问道：“有了解过吗，他筹集了多少资金？” 李亚东并未有那种仗着口袋里拥有几亿美金，就老子天下第一的想法。实际上他很清楚，这点钱在国内、甚至香港，是可以嘚瑟一下，但放到国际层面，就什么都不是。 谁知道那个陆涛的朋友关系，他要是认识什么资本大鳄，又或者什么国际财团呢？ 毕竟中国的疆域如此广袤，对于汽车的需求量十分巨大，且人口又多，这一行业的发展前景，已经不算什么秘密。早在海蓝走私车的年代，诸如日苯这些国家，就已经被中国的汽车消费能力给吓到。 “这个倒不清楚。”颜玮娴摇头，“这是陆涛应对胡老大的重要砝码，不到最后关头，他肯定不会掀牌。” “也是。”李亚东呵呵一笑。 “我建议你晚上还是加加班，拟一个详细的投资规划方案出来，你应该清楚上层领导最重视的是什么。” 这些事情颜玮娴倒是想代劳，不过，讲实在话，她对李亚东的了解依旧很片面，不光不清楚他的具体资金实力，同样也揣测不到他的思维模式。 一个几年前建议胡生彪大肆购置地皮，而自己却始终无动于衷的人，谁能明白他在想什么？ 事实上，胡生彪手上的那些地皮，短短两年时间，何止翻出一倍？ 特别是海蓝建省之后，找他买地皮的人，更是比比皆是。他单从这一笔生意上赚的钱，或许比他过去几十年奋斗的还要多。 “放心吧，这些东西我早就有所考虑。”李亚东笑了笑，伸手指向脑门，“完整的投资方案，在这里。” “那就好。”颜玮娴听罢，心神大定，她其实也很担心，自己付出了这么多，到头来却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 翌日，海蓝上空阳光明媚，清风拂面。 李亚东真是爱死了这个季节的海蓝，纵然是在香港，此时早晚时候，至少也要披件外套。 而在海蓝，一件背心，一条大裤衩，外加一双人字拖，也就好出门了。 再穿多点，人家当你是妖怪。 当然了，那是齐家兄弟的着装，他倒也想这么随意，可今天却不行。还是穿了一件短袖衬衫和西裤，外加一双打洞牛皮鞋。 穿在身上浑身不得劲。 在这座海岛之上，大概每个人都有一种裸奔的冲动。 早上八点一刻，四人驱车来到新挂牌的海蓝政府大楼。 好巧不巧的是，旁边一辆虎头奔也刚刚挺稳。 从后座上下来一个穿着花衬衫，带着大金链子的黑脸中年人。 不是胡生彪，又是谁？ 第三百六十章 假洋鬼子 “我就说嘛！” 胡生彪一看到李亚东，就乐了，嘿嘿笑道：“我就一直在猜，能让颜小姐此处奔走，茅台当成水喝，连酒店都不管不顾的那个人是谁？果然还是你小子。” “哦？” 正所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李亚东诧异地望向身旁的颜玮娴。 她汇报给自己的情况，可不是这样的。只说托了些关系，给他争取到一个竞争名额。 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 颜玮娴注意到他的目光，莞尔一笑，像个没事人一样，“你别听胡老大乱说，没那么夸张。” “我乱说……” “咳咳！” 颜玮娴轻咳两声，打断了胡生彪的话。 “好好，算我多嘴，不说了。”胡生彪笑着伸起双手，作投降状。 他得了李亚东的好处，这几年一直关照着望海大酒店，有事没事还会过去玩一玩，与颜玮娴自然不陌生，甚至可以说关系非常熟络。 再一个，以他在海蓝的势力，若想关注某个人，那人的一举一动，也不可能逃过他的视线。 “辛苦了。”李亚东深深地看了颜玮娴一眼，已经猜测到此事绝非自己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想想也是，颜玮娴终究回国才几个年头，即便在海蓝有些人脉，只怕也不容易直达中枢。 更别提让政府特地为了等他，退推会议时间。 “真没事，也就是陪领导喝喝酒，即便没有这件事，对我自己也有些好处。”颜玮娴笑着摆手。 “等这件事了，我答应你一个条件。” “哦？”颜玮娴漂亮的眼眸一亮，问，“当真？” “当然，只要是我能办到的，不管是豪宅，还是豪车。”李亚东笑着点头。 谁要你的豪宅豪车。颜玮娴腹诽一句。道：“好。” 胡生彪示意四名手下去到一旁，明显是有话要对李亚东说，颜玮娴和齐家兄弟也适时地先进了楼。 望着颜玮娴妖娆的背影，胡生彪叹着气道：“你小子应该不会娶她做老婆吧？” “……”李亚东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没摔倒。 没好气的望向胡生彪，心说：你个老不正经的，冷不丁地来这么一句干嘛？ “别怪我多嘴，真是个好姑娘啊，要模样有模样，要身材有身材，整个海蓝的上流层面，不知多少男人眼馋得流口水。最难能可贵的是，这姑娘还很洁身自好，为了把你这个外来户硬拉进来，这姑娘连续一个多月，平均一天至少喝三场，怕自己喝晕，被那些老男人弄上床，还特地找我借了四名小兄弟，多少次都是把她扛回家的。关键做了这么多事情，还不想让你知道，你说……唉……” 听他这么一说，李亚东心中顿时挺不是个滋味的，有些自责，自责没有早点赶过来，让她一个姑娘去应付这么大的摊子，也有些懊恼，懊恼她瞒着自己，将此事说得如此轻描淡写。要早知道事情这么难办，他肯定就自己过来了。 当然，更多的还是感动。 除了家人外，这个世界上似乎还没有哪个女人为他做过这么多。 包括苏姑娘。 当然，不是说苏姑娘不会，李亚东感觉苏姑娘能为他去死，你信不？ 只是说她暂时能力有限，还帮不到李亚东。 “谢谢。” 李亚东心知肚明，如果没有胡生彪的威慑，以及暗中帮衬，颜玮娴就算再怎么洁身自好，也很难不着道。 “这话你还是留着跟她说吧。” 胡生彪笑着摆手，“你应该还没结婚吧，有对象没，没有就娶了吧。也就大个六七岁嘛，差得不多。其实你们这些小年轻不懂，这个年纪的女人才最有味道，而且还会疼人，真要把她娶了，能美死你。” “我有……”李亚东苦笑。 “……”胡生彪欲言又止，要按他以往的性子，肯定会教唆李亚东两个一起娶了，不就是少张证嘛，多大点事儿，但近些年他慢慢在漂白，江湖草莽的习性，也在慢慢收敛。 “算了，你们年轻人的破事我也懒得管。说正事吧，我说你小子挺不地道的啊，我费心费力地帮你照看酒店生意，你自己摸着良心说，这两年酒店有没有出过半点岔子？诶，你现在倒好，转过头来跟我抢东西？” 李亚东呵呵一笑，道：“胡老大，咱们明人不说暗话，炒地皮的生意赚了不少吧，我记得这件事情应该是我们的一笔交易。” 意思很明显，一码归一码。 “我去……你们这些小年轻，怎么就一点江湖道义都没有，做生意直来直去，就不讲点感情？”胡生彪闷闷不乐道。 这个年代的很多东西，他是越来越看不懂，就说做买卖吧。想当初他年轻的那会儿，跑船搞走私，全靠一股义气，几个兄弟之间，谁手上有好的货源，立马拿出来分享，万万没有藏着掖着的道理。哪个兄弟的货要是被剿了，其他人宁愿少赚一点，一人凑出一股，也要给他补回去。 再说底下的一帮小兄弟，谁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一家老小，那以后全归他养。如今像这样的家庭，他赡养了三四十家，一个月光这方面的费用，就要花掉他好几万块。而他从出来混的那天起，就一直坚持这么干，算算已经二十几个年头，只要他不死，这笔钱就会继续发放。 “感情自然也是要讲的。”李亚东笑了笑，“你胡老大如果有事找上门，我绝对不会推辞。不过，生意还是生意。” “得了，说的比唱的还好听，说穿了其实还不是一个鸟样？” 胡生彪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不过，别怪老大哥没提醒你，这滩子水可不太好蹚，另外一个家伙可不是吃干饭的，我至少还是个本岛人，你呢？所以，千万别抱太大希望，就怕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李亚东笑着望向他，“这么说……胡老大你已经放弃了？” “你以为我想啊？”胡生彪瞪着眼珠子回道：“我想造汽车也不是一天两天，厂房都盖好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原本这张证指定是我的，可千算万算，还是算漏了这个从国外杀回来的家伙。他老子是谁，颜小姐应该跟你讲过吧，我估摸着要不是怕人说闲话，上面那帮人早就把证儿塞进他怀里了。我算是看透了，我和你啊，顶多算个陪跑的。” “那可不一定。”李亚东微微一笑。 “……”胡生彪不由一阵无语，“算了，他是个什么背景，想必你也清楚，我倒想看看你还有什么法子。讲实在话，我倒是巴不得你把证儿搞到手。” “为什么？”李亚东诧异，他总归是个外人，那个陆涛再怎么不对付，毕竟也是海蓝本土人。 胡生彪这样的土老炮儿，可实在不像什么会胳膊肘往外拐的家伙。 “为什么？等你见到人就知道了。” 胡生彪不再多言，径直走向大楼，李亚东耸了耸肩后，紧随其后。 会议安排在二楼的一间大型会议室，俩人进来时，里面只座了颜玮娴一人，还有两名工作人员正在往椭圆形的会议桌上的搪瓷杯里，添茶倒水。 其他人显然还没到。不过，没几分钟后，门外便陆续有人走进。 都是一些主任、局长、处长什么的，在颜玮娴的介绍下，李亚东一一与其握手。众人看向他的眼光，都有几分诧异。 资质审核最终确定有三名候选人，其中胡生彪与陆涛，大家都不陌生，但最后一人，却始终不曾露面，据说是三亚湾望海大酒店的幕后老板，台面上也一直是个女人在应付。 要说这女人也确实厉害，硬是走通关系使这次会议推迟了三天，甚至上面的领导压根不知道他们要等的是什么人。 如今一看，与意想之中迥异，居然是个这么年轻的小伙子。 原本政府高层还有很多人质疑陆涛的年龄，认为他刚刚走出校园，是否欠缺社会经验。 而陆涛与他一比，至少从年龄上看，还要算成熟的。 就这样一个看模样简直就是刚长大的孩子，能把汽车制造的大事业交给他？ 很多与会领导虽然脸上依旧挂着笑容与他握手，但心里其实已经把他给排除。 一个穿着白色衬衫配灰色小马甲、梳着蹭亮大背头的年轻人，紧随领导后面走进来，身旁还跟着一位金发碧眼的洋妞，一身职业装打扮，约莫扮演的是秘书角色。 但见二人并排同行，也没个主次，实际上是什么关系，明言人都不难看出。 “oh，r&bsp;hu，咱们又见面了。” 此人自然是陆涛无疑，他约莫早就在这里，也不见和其他领导打招呼，却是直接走到胡生彪身前，笑眯眯地说道。 胡生彪莫无表情地和他握了握手。 “咦，这位是？”陆涛瞥了眼众人身后的颜玮娴，才将目光落在李亚东身上。 李亚东正准备说点什么的时候，胡生彪已经皮笑肉不笑的接过话茬，“这就是你今天的另一名竞争对手，来自京城的李先生，也是我的朋友。” “哦？”陆涛微微一怔，不过很快反应过来，满不在乎地伸出手，“&bsp;to&bsp;t&bsp;you。” 李亚东终于明白胡生彪之前为什么那样说，敢情这个陆涛是个假洋鬼子。 “啊，你说什么？不好意思，我听不懂鸟语。” 李亚东手也懒得伸，直接一句话怼了回去。 装你大爷啊装，土生土长的中国人，在这跟老子秀英语？ 李亚东不鄙视英，相反那些能说一口流利英语的人，在他看来都是人才，但平生最见不得一个中国人在与自己对话时，飙英语。且最最见不得的，还是那种一句话中汉语和英混着说的人。 譬如在香港，这样的人就很多，而且他的公司里都有不少，这也就是香港暂时没有回归，等九七之后，见一个开一个。 陆涛眯起眼睛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如何不知道对方这是故意给他难堪。听不懂英，难道我伸手的姿势都没看见吗？ “没素质。” 这句话倒是用了很纯正的普通话。 然后不再理会李亚东，找了个座位坐下。 “就为这个，你这个小兄弟我交定了。”胡生彪呵呵笑道。 “那是我的荣幸。”李亚东同样笑了笑。 八点半，会议正式开始。 第三百六十一章 惨遭无视 会议室中落座有十五六人，居于首位的是一个理着寸板头、半白的头发如同钢针一样立在脑门上的中年人，他是现场唯一一名部级干部，来自于新组建的海蓝省委班子，名叫廖正雄。 主持会议的是一个瘦小青年，偏偏还生有一副络腮须，黑瘦黑瘦，仿佛还没进化完成的猿人。 “廖部？” “直接入主题吧。” 正所谓相由心生，从一个人的面相上，大多能看出一个人的基本性格，这位廖部长显然属于那种能办实事、雷厉风行的主儿。 “那么我们的会议正式开始，党中央为了支持我们海蓝建省，给予了不少利好政策，鉴于我们海蓝人民对汽车事业一直向往，特意颁发了两张《汽车制造许可证》，一张政府决定留为自用，亲自组建汽车制造厂，而令一张则准备授予社会上的有志之士，有意使两种经济体制之间形成良好竞争，互助互利。而经过几个月的初步审核，最终诞生了三名候选人，下面就有请这三位，来讲讲各自的规划，以及具体的落实步骤和投资预算。” 主持人一番话讲完后，目光扫视过李亚东三人。 “长者先。”李亚东呵呵一笑。 “我没意见。”陆涛耸了耸肩。 胡生彪也不推辞，大大咧咧地站起身来，“我想造汽车的想法，是个海蓝人都知道，所以别看我年龄最大，但一腔热情和精神头，不比这两个后生差。我的优势也很明显，两百亩的生产基地早就筹建好，之前生产过摩托车，有机械制造的经验。如果政府能将这张证儿给我，单是前期的准备工作，就能比两个后生节约不少时间……” “我打断一下。”廖部长抬手问，“我们不知道你们厂在机械生产领域，能达到怎样的层面，但汽车工艺十分复杂，抛开你已有的基础不提，你觉得自己需要花多长时间，才能让第一辆批量生产的汽车下线？” 胡生彪竖起一根食指，道：“一年。我在日苯有些渠道，发动机和变速箱这两大核心部件，可以从日苯进口过来，其他汽车零配件国内市场基本都能满足，我们需要做的就是组装与调试，所以一年时间完全足够。” 廖部长听罢，下意识地点头，又问，“说说你的量产规模。” 这句话有个潜台词，就是说你能投入进去多少钱，毕竟一天造一辆汽车是造，造一百辆还是造。但那对于海蓝经济的发展，可就天壤之别。 “这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以我目前的资金势力，前期每月生产百辆汽车不成问题，而且随着工厂发展，这个数字还将不断攀升，我的计划是三年之内，让工厂年产量突破三千台。” “年产三千台？” “假如三年真能达到这个规模，那确实不算少。” “是啊，据说上ha牌小轿车，目前的年产量也不过五六千台。” 与会领导们听他这么一说，纷纷点头，也不吝啬称赞，一位民营企业家能有这样的雄心壮志，的确值得称道。 领导们的反应，也令原本不抱什么信心的胡生彪，眸子里重新燃起一丝希望。 或许……是他把政府想得太黑暗了呢？ 毕竟新组建的海蓝政府，可来了一次大换血。 然而，他心里的那点小希望刚生出来不久，便被人当头一盆冷水浇下。 “年产三千台？呵呵……” 陆涛笑眯眯地站起身来，“恕我直言，如果政府真将《汽车制造许可证》给了胡先生，一年能造出三百台汽车，那就算很不错。” “你……什么意思？”胡生彪勃然大怒，刚坐下去的屁股，又抬了起来。 “胡先生不要生气，我只是实话实话而已。”陆涛呵呵笑道：“你未免也将汽车制造业想象得太简单了，真以为把零部件全买过来，东拼西凑一下，就是一辆汽车？” “我……”胡生彪突然有点无言以对的意思，因为他确实是这样想的。 他之前造摩托车就是这样，造起来一样能跑。 当然，事实证明，小问题着实不少。 不过之后忽然打听到《汽车制造许可证》的事情，他也就没心思在摩托车上继续倒腾。他觉得给他一定的时间，还是可以解决掉大部分的毛病，造出好的摩托车。 既然这样，造汽车不也是一样的道理吗？ “胡先生是海蓝首富，我并不怀疑你的资金能力，也相信你具备每月制造一百部小汽车的实力，但恕我直言，制造能力与市场销量，可是两个概念。” “你的意思是说我造的汽车卖不出去？”胡生彪怒目相对。 然而陆涛并不怯他，道：“正是。” “好了！” 胡生彪还准备继续怼的时候，廖部长蹙眉将他打断，“你先坐下。陆涛，说说你的想法。” “好的，廖部。”陆涛瞬间换上一张真诚的笑脸，微微躬身，然后继续说道：“正如廖部刚才所言，汽车工艺十分复杂，远不止东拼西凑一下那么简单，这样即便能造出汽车，也肯定中看不中用。我举个很简单的例子，发动机与变速箱之间的匹配问题，就是一个世界性的难题。”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扭头望向胡生彪，道：“我想咨询胡先生一个问题。” “说。”胡生彪双手怀胸，看不出喜怒的回道。 “假如将丰田最先进的ag四缸直列发动机，搭配上爱信最新研发出来的、全球领先的五速自动变速箱。胡先生以为，这个组合好吗？” “这不是废话吗，当然好了！”胡生彪递给他一个“关爱智障”的眼神。 “是吗？”陆涛呵呵一笑，也不说话，向身侧挥了挥手。 那名金发碧眼、模样还凑合的“女秘书”会意，适时地站起身来，从随身的棕色公包里，取出一沓资料，依次给在座众人发了一份，连李亚东都有份。 李亚东略微扫了几眼，便知道陆涛是真的有备而来，准备不可谓不充足。 这是一份来自日媒权威汽车杂志的一遍报道的中译版，其上详细的介绍了一项日苯高科技含量的汽车技术——at变速器。 众所周知，在汽车诞生的百年历史之中，变速器的名声一直不如发动机，且大部分时候，变速器的发展都要远落后于发动起，自动变速箱从两速升级到三速，居然耗费了十几年时间，随后从三速升级到四速，同样经历了十几年。 而在at长时间停滞不前的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末，日苯汽车率先使用上了at变速箱，单从这一点上来说，小鬼子确实足以自傲。 随后的at技术，更是直到二零零二年，才被zf与b联合开发出来。 而这份资料之中，就有对这款at变速器的性能介绍、以及与几款当前炙手可热的发动机，匹配之后的数据。 这些数据的其中两项，说明了一个事实，甚至从某种层面上讲，还诠释出了一种哲学——+并不一定等于，也有可能等于。 最好的发动机，搭配最先进的变速器，其实测的扭力和平稳性，居然还不及使用过去的老搭档——同样的发动机，搭配at变速箱。 “这……”看完资料后，满屋子人面面相觑。 他们哪里能悟透这其中的道理，几乎所有人都与胡生彪一样，想当然的以为——两个好的东西放在一起，自然是好上加好。 除陆涛之外，也只有李亚东淡然一笑，不然怎么说知识是人类进步的阶梯呢。他心里虽然没这么想，但有时候以一个未来人的眼光去看这个时代，确实有种知识分子看盲的感觉。 “这份资料是我请中山大学的一名教授翻译的，我也不懂日。”陆涛呵呵一笑。 潜台词就是：做不了假。 “而我之所以将它拿出来，就是想告诉各位领导，将如此珍贵的制造许可证，交到一个对汽车技术两眼一抹黑的人手中，实在不是什么好主意。” 这家伙确实半点不惧胡生彪，已经算得上公然硬怼。 而胡生彪拿着纸张的手，轻轻地抖动了一下，知道自己基本已经出局。 “刚才廖部指示，让我说说我的想法，我的想法其实也不复杂。受限于国内目前的整体工业水平，一辆汽车的核心部件，像我们这种民营资本，也只能依赖于进口，而我在这方面的资金实力，并不逊色于胡先生，日前我去了一趟美国，从朋友那里筹集到五百万美金，相信比胡先生手里的钱更好用……” “五百万美金？！” 众人听到这里，皆是露出骇然表情，饶是在场每个人都知道，胡生彪的身家肯定要超过千万，但哪怕他的身家达到两千万人民币又怎样，依然不及五百万美金来得震撼。 毕竟这年头的外汇，实在太难搞了！ 一些对于他的家庭背景知之甚详的领导们，还纷纷露出欣慰表情。所谓的“可造之材”，大抵便是指这类人。 出国留学一趟，还能积攒到这样的人脉，端是了得。 就是让他父亲去筹集五百万美金，也不是一件轻松事。 “而且，这还不算完。” 陆涛将在场诸位领导的表情尽收眼底，显得有些得意的笑了笑，资金问题一直被这些老家伙们拿来说事，现在看你们还有什么话说？ “除了充裕的资金之外，我还邀请了我的五名同学，都是机械专业的高材生，共同组成一支团队，着力于汽车整体工艺的调校，相信一定可以造出质量可靠、市场认可的好汽车。” 陆涛是机械工程硕士，他的同学，自然也差不到哪里去。 一听有国际人才即将入驻海蓝，在场领导都有种与有荣焉的感觉，更不吝啬脸上的笑容。 “廖部，我个人觉得吧，陆涛完全有资质拿到这张许可证，既有资金，又有人才储备，非常符合我们的标准。” “是啊，方方面面的实力都不差，我看把这份大事业交给他来做，最合适不过。” “……” 甚至已经有领导开始帮他说话，包括廖部长，都笑意盈盈的点了点头，看模样有些意动。 什么鬼？ 李亚东蓦然有种被人无视的感觉。 这不能忍！ “各位，你是不是忘了还有一名候选人？”他笑着站起身来。 “你？” 第三百六十二章 中国什么时候冒出这样一个人 在座领导望向李亚东的眼神，都有些异样，不自量力的心里想法反映在表情中，且丝毫没有遮掩。 陆涛所展现出来的实力，可以说放眼整个中国，都很难找出第二个。在如此前提之下，居然还堂而皇之地跳出来，这不是不自量力，又是什么？ “果然还是太年轻啊。”很多领导暗自摇头，此人如此举动，也算验证了他们早前的想法——一个刚长大的孩子罢了。兴许父母有些积蓄，顶多也就这样。 在他们看来，在对手如此势大的情况下，主动放弃才是良策。实力过于悬殊，还要继续挣扎，最后的结果不外乎颜面尽失。 “你是？”廖正雄甚至根本不认识他。他是等到众人都落座后，才走进来的。倒也猜到他是那个颇为神秘的第三人，之所以道出这两个字，也是想了解一下对方的底细。 他与其他人的想法略有不同，会议推迟的决定，是由他最终拍板的，缘由是几位同僚一起说情。 而从那几位同僚的嘴中，他也得知了一些不太明朗的信息，大概的意思就是：这个第三人不太一般。 但具体的怎么个不一般法，那几位同僚也说不上个所以然。 他想到这里，还看了眼那个坐在角落里的姑娘。 端是一个厉害的丫头。 “我叫李亚东。” 李亚东呵呵一笑，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坐在身后的颜玮娴会意，起身将早就准备好的名片，依次发了一圈。 “香港东方红集团，总裁？” 与会众人端详过名片之后，皆是面面相觑，表情中也有一丝恍然。 怪不得敢迎难而上，看来并非莽撞，而是真有些底牌，只是…… “你一个香港人，跑我们内地来凑什么热闹？”陆涛手里拿着名片，表情中明显多出一些戒备。 他目前的优势很明显，自认不惧内地任何一股民营势力，但香港……那是一个卧虎藏龙之地。 就连一旁的胡生彪，都望向那个脸上挂着淡淡笑容的年轻人，显得有些不明所以。 他清晰地记得这个年轻人以前告诉过他，自己是从京城过来的，而且还在北大念书。 怎么一转眼就成了香港人？ 难不成改了国籍？ 如果是这样的话…… 那朋友没得做，别说兄弟。 “是啊，这位……李先生。” 廖正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说道：“虽然国家政策是鼓励地方政府招商引资，但你应该清楚，海蓝眼下属于经济特区，很多事情拥有自主决策权，而我们海蓝政府，并没有将这张许可证发放给香港同胞的打算。” 他这番话措辞还比较讲究，但总结起来其实就一句话：外人免谈。 陆涛一听这话后，明显长出口气。 然而，这口气只出到一半，又被他唆了回去。 一个淡淡的声音传来，“各位不要误会，我不是香港人，只是目前集团旗下的大部分产业放在香港，我是卾省人，之前就读于北大，随后转到香港留学。” “原来如此……”众人一听恍然。 廖正雄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似乎在说：只要是自己人，那还有得谈。呵呵笑道：“那么这位小李同志，说说你的想法。” 李亚东点头后，朗声说道：“就事论事的说，这张《汽车制造许可证》应该给我，因为假如给到刚才那两位，就纯属浪费资源。” 此言一出，众人脸上的表情，可谓极为精彩。 领导们你看我，我看你，怎么刚觉得这孩子约莫有两把刷子——毕竟能在香港开公司。怎么又开始不着调起来。 而陆涛冷笑一声，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大言不惭！” 就连胡生彪都忍不住的翻了个白眼，这句话把他也带进去了，搞得他好像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一样。 “为什么？”廖正雄饶有兴致地问。 “因为给我，我可以打造出一家中国数一数二的汽车制造公司，而给他们，无非就是弄个主机厂，为海蓝政府贡献一点微不足道的税收罢了。” “你……”陆涛顿时坐不住了，面色不善地站起身，“你以为你是谁啊，就你能整出大型汽车制造公司，凭什么觉得我不行！” “你？”李亚东瞟了他一眼，道：“恕我直言，你还差得远。第一，你不具备这个实力；第二，你也缺乏长远的发展眼光。” “笑话……” “好了！”陆涛面色愠怒，正准备说点什么的时候，却被廖正雄挥手打断。 “小李同志继续说。” 不得不说“长远的发展眼光”，这几个字，引起了他的兴趣。 “如果我拿到许可证，绝不会直接向国外进口汽车核心部件，即便要进口，也会按照合作的方式进行。” 李亚东真可谓语不惊人死不休，弄得在场众人面面相觑。 不向国外进口，怎么？难不成你一个个体户，还准备自己造？ 还合作？ 哪一家掌握汽车核心技术的厂家，不是巨无霸一样的存在，人家能跟你合作？ “吹，继续吹。”陆涛都懒得生气了，才发现这家伙原来是个二货，刚才真是白激动半天。跟这样一个二货怄气，实在不值。 “那你准备怎么办？”廖正雄微微蹙眉。 “当然是自己造了。” 李亚东呵呵一笑，“想要打造一家成功的企业，依赖别人的核心技术是行不通的，那样你将永远受人制约，相对关系之上但凡出现一点裂痕，对于企业来说，就是灭顶之灾。” 李亚东的这番话，若要举例说明的话，当下在海蓝，便说海蓝，海马与马自达的合作，就是一个很经典的案例。 当年的海蓝马自达也算风骚一时，然而，自从海马被马自达抛弃之后，便开始变得生活不能自理，利用技术停滞的发动机、底盘、悬架等硬撑了几年，截止李亚东上辈子的二零一八年，离死大概也不远。 这就是“过于依赖”的弊端。 “自己造？”现场众人一时无语，这么“荒唐”的一句话，可这个年轻人还是说了出来。 “小李同志，你这是在开玩笑吧？”廖正雄看不出喜怒的说，原本心里隐隐的期待，顷刻间荡然无存，“你应该知道，我国目前并不存在一台完全自主研发的发动机吧？” “就是。”有人附和道：“汽车的核心技术，是一系列非常复杂的工艺，即便集整个国家之力，都要依靠国外的技术，才能造出适用的发动机。你该不会以为自己可以比拟国家吧？现在国内的汽车厂，除了由中央直接管辖的那一两家外，地方上的都是直接从国外进口，他们甚至连仿造的能力都没有，而这些制造厂还由地方政府全力支持。你居然妄想自己制造汽车核心部件，未免也太异想天开了吧？” 李亚东没有理会这个人，而是望向廖正雄，笑着点头，“我当然知道。” 他曾去过无湖博物馆，所以对于这方面的历史，还算了解。 因为无湖博物馆里，陈列着中国自主研发的第一台发动机——奇瑞at系列发动机。 具体型号已经忘记，只记得是在一九九九年研发完成。 该系列的发动机是国内第一个从设计、研发，到生产制造，完全自主的发动机品牌，奇瑞方面具有百分之百的自主知识产权。 在此之前，哪怕是红旗轿车的发动机，也不是纯粹的中国技术、中国制造，第一台红旗轿车的发动机，采用的是克莱斯勒的技术。 而于一九九六年建厂的奇瑞汽车，最开始使用的，则是福特技术的发动机。 “你既然了解，就应该清楚其中难度，不向国外进口，则意味着需要自己研发，你确定有这个实力？”廖正雄下意识地摇头，若非看他有港资背景，根本懒得跟他说这么多。 “恕我直言，廖部长，研发这些东西，其实是有捷径的，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难。”李亚东自然不清楚他心里在想什么，依旧笑呵呵的说道。 “……”而廖正雄此时，真有种把这个大言不惭的家伙轰出去的打算。 旁边的胡生彪拉了拉李亚东的衣角，小声说道：“我说李老弟啊，你还是少说两句吧。” “哦？”李亚东这时才意识到，廖正雄看他的眼神，有些不太对劲。 不敢再迈关子，朗声说道：“如果我拿到这张许可证，第一步的计划，就是收购一家国外的汽车公司。那么，他们的东西自然就变成我的了，而他们继续研发出来的新产品，自然也就成了我的新产品。” 哗—— 此言一出，可谓满座哗然。 从众人诧异的目光中，李亚东读懂了一句话：你是不是疯了？ 他疯了吗？ 自然没有。 不给众人质疑和诋毁自己的机会，李亚东继续说道：“别质疑我的资金实力，等会议结束之后，各位尽可调查，我的东方红集团，在香港的产业估值，不会低于十亿港币，且那并不代表我的所有财富。以我的资金实力，不说国际一二线汽车品牌，收购一家三四线的公司，应该不在话下。” “什么？！” “多少？十亿！” “这……” 现场众人都傻了，好半天都没从他的话中回过神儿来，一个个的大眼瞪小眼，仿佛被雷劈了一样。 反应最大的还数陆涛，张大的嘴巴里都能塞下一颗鸡蛋。 他原本还在想呢，既然是个大陆人，即便在香港有产业，估计也大不到哪里去。至于品片上印着的什么“集团”、“总裁”，他压根没有放在心上。 在国外一家建在公共厕所旁边的小平房，就敢宣传自己是集团公司，你信不？ 而且经过证券公司的一番运作，能在股民脑子里形成一家潜力巨大、未来市值或将超过百亿的大型跨国集团，你信不？ 这些幺蛾子只有你想不到，没有那些人不敢干的。 但他万万没想到，这家伙的集团公司居然是真的！ 除非他是个弱智，否则断然没有在这里拿身份吹牛的道理。 中国什么时候冒出来这样一个人？！ 其实，这也是现场绝大部分人，此刻心头共同的呐喊声。 而还有几人，眼神则死死地盯着那个脸上挂着淡淡笑容的年轻人。 是的，他们压根就不信！ “如果你们真想考证的话，其实还有一个更简单的办法。”李亚东眼神扫视过这几人，呵呵一笑，“打个电话到中央就行，我的身份他们知道。” “这……” 第三百六十三章 汽车工业蓝 由于李亚东所透露的信息太过震撼——中国突然冒出一个亿万级别的个体户不要紧，居然还跟党中央扯上关系，以至于会议一度终止。 一个小时后，当会议继续开始时，在座众人望向李亚东的眼神，完全不同。 那是一种很复杂的眼神，敬畏之中掺杂着无尽欣喜——海蓝才刚建省而已，便迎来这样一位亿万富翁，何愁不兴？ 这样的人要是给弄跑了，没人能担得起责任！ 廖正雄努力压制住内心的激动，伸出一根食指，道：“小李同志，最后一个问题。假如这张许可证给到你，你接下来将如何布局发展？” 他用了“布局”一词，因为隐隐有些明白：破庙供不起大佛。别到时候把证儿给了他，人家却拿着证儿跑路了。要知道海蓝地处中国最南端，四面环水，讲道理，并不适合商业发展，特别是汽车这样的大宗商品，单是一个运输问题及成本上，就有明显劣势。 实际上他的担忧不无道理，日后中国的汽车制造业，基本都集中在中国中东部地区。 李亚东如何不明白他心里在想什么，脑子里早已有些规划，便如实地说了出来，“我国疆土辽阔，各地区人民对于汽车的需求其实并不相同。举个例子，就比如东三省，那里天寒地冻，且地势相对复杂，所以人民更偏爱底盘较高、动力强劲的吉普车。而中部地区的平原或小丘陵地带，那里气温适宜，地势相对平整，人民则更钟情轻巧便捷、速度更快，且更省油的小轿车。我的发展方向，未来在中国至少会建三座主机厂，东部一座，中部一座，以及海蓝一座。东部主产吉普车，中部主产小轿车，而海蓝，则主产高端车！” “高端车？”在座众人诧异，就连廖正雄，都向李亚东投来不解的目光。 这个年代的国内汽车制造厂，但凡能造出汽车来就算不错，哪还有什么高低端之分？ 这个标准很大程度上是由市场决定的，而不是汽车制造厂。人民觉得质量可靠的汽车，便属于高档车，厂家这边也就可以适当地提高销售价格。 “是的。”李亚东解释道：“我的计划是至少创立两个汽车品牌，有高低档之分，而海蓝就主产高档汽车，我知道廖部长为什么会有刚才那一问。你们不要单看国内市场，多少要具备一些国际眼光。”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说，海蓝的地理位置决定了它在对内贸易上，有着不可弥补的运输弊端，但对外……却是一个天然的港湾！” 哗—— 此言一出，可谓满座哗然。 在座众人都不傻，哪里还听不出话中之意？ 廖正雄惊讶道：“你想把车卖到国外，这可能吗？” “怎么不可能？”李亚东呵呵一笑，“打造一家企业，就好比拼凑一个梦想，而人，总归得有点梦想。” 他是真的决定，将汽车事业当成自己接下来的发展重心。既然日后的吉利，都能远销日英美，那为什么他不行？ 没道理的事情。 要知道李吉利当年造车的起点可远不及他。 “好气魄！”廖正雄由衷地感慨了一句，约莫有些明白，此人为什么能在如此年纪，便闯下这样一番大事业。 之前休会的时候，他确实打了一通电话到中央办公厅，那边的答复很明确：这个人他们知道，甚至还备受最高首长的关注。 “不过……海蓝如果只售你所谓的高端汽车，应该很难形成大的规模吧？” 敬佩归敬佩，但站在政府的实际角度出发，廖正雄还是有着一层担忧。 李亚东也不反驳，他心中的蓝图，即便说出来，这些人也很难理解，呵呵笑道：“廖部长还请放心，我可以承诺一点的是，不管将来这家汽车公司如何发展，但总部，必然会设在海蓝。” 潜台词就是：我不做过河拆桥的事情，公司永远都是海蓝的公司。 廖正雄一听这话，可谓如释重负，有了这样一个保证，其他问题也就不足为虑。既然公司总部设在海蓝，那税收重心，自然也在海蓝。 “还有人有意见吗？”他面带微笑，眼神环视在场众人。 与会者纷纷摇头，就连胡生彪，都下意识地摆了摆手。 没办法，他与对手根本不在一个级量，完全没有可比性，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好气恼的？ 他总归是一个海蓝人，倘若海蓝未来真能诞生一家这样的大型汽车制造公司，讲实在话，他也乐见其成。 也唯有陆涛一脸阴霾，阴沉的脸上仿佛就要滴出水来。他对穷乡僻壤的海蓝实在没有太多情感，见识过美帝的繁华，且人生三分之一的时间都那里度过，一颗心，也早已留在了那里。 这次之所以回来，无非就是洞悉到这是一场前所未有的机遇，想以此圈一笔钱罢了，也真心没觉得有多大难度，要知道至八十年代末，美国至少诞生过一千家汽车制造公司，虽然九成九的都已破产，但赚到钱的人依旧不在少数，而中国的车企才几家，市场又多大？ 只要能造出汽车，在微弱的竞争环境下，躺着都能赚钱！ 否则以他一个中国贫农的身份，又如何在销金窟一般的美国，逍遥快活？ 他准备得不可谓不充足，原本这张《汽车制造许可证》，根本已是他的囊中之物，可万万没想到，最后却突然杀出一只这样的庞然大物！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陆涛又不得不承认：此人，他真心硬怼不过。 比资金实力，人家胜他几十倍开外。 比发展规划，他明显败下阵来。 比背景靠山，他有他爸，人家却有党中央的支持！ 这还怎么玩？ 玩你妹啊…… 他现在就想立马飞回美国，这辈子都不想再踏上这个寒酸破乱的肮脏小岛。 “既然大家都有意见，那好。下面我正式宣布，这张《汽车制造许可证》，归李亚东同志所有！” …… 是夜。 晚风徐徐，这种不冷不热的温度，吹在人身上仿佛吃了颗人参果一般舒坦，全身毛孔都下意识地张开。 海岛风情酒店，二楼一间客房的阳台处，李亚东躺靠在竹条编制的藤椅上，手里捧着一张印有五角星的特殊纸张，傻呵呵地笑着。 心心念念了小半年的东西，终于搞到手，感觉爽到不行。 虽然资质审核大会已落幕三日，但真将这张“纸”拿到手，也着实花了一番功夫。 单是相关的一系列件，都签得他手抽筋，还缴纳了一千万人民币的保证金。 “有时候感觉你还真就是个孩子，你知不知道你已经坐在这里望着这张纸，整整看了两个小时？” 颜玮娴穿着一袭黑色的落地长裙，从身后出现，手里端着两杯红酒，递给他一杯。 “你不懂，这不光是一张纸。”李亚东呵呵一笑，将酒杯随手放在旁边的小木桌上，摊开手里的许可证，示意道：“来，告诉我透过这张纸，你看到了什么？” “太厚，透不过。” “……” 李亚东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然后面朝灯光零碎的海口夜景，深吸一口气道：“这张纸背后隐藏着一个希望，一个民族汽车工业崛起的希望！” 颜玮娴莞尔一笑，“所以我才说它必须被你得到，因为这个希望，像我这样的凡夫俗子，就看不到。” “这是在夸我？” 李亚东哈哈一笑，忽然想到什么，问，“对了，之前说过事情办好后，答应你一个条件，你想要什么？” 颜玮娴下意识地看了他一眼，美眸中有些异样，反问道：“什么都行？” “当然。只要是我能办到的，你总不至于太狠吧。”李亚东讪讪一笑。 “小气！”颜玮娴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想了想后，回道：“先存着吧，我暂时还没想好。” “随你。”李亚东耸了耸肩。 “接下来准备干嘛？”颜玮娴问。 “可干的事情太多，既然许可证已经到手，自然得着手造汽车的事情。” 颜玮娴脸上不自觉地浮现出一抹欣喜，不过很快被她收敛，笑着问，“那就是说……你接下来要在海蓝待很久咯？” “应该吧，既然承诺过汽车公司总部放在海蓝，那这边的摊子，肯定得先铺起来。” “那就好。” “什么？” “哦……没什么。” …… 这一晚，李亚东兴奋得基本没什么睡意，重生以来这么久，终于寻到一件他打心底愿意干的事情。 若说过去的倒爷生涯、拍电影、炒股票，以及投资商业地产，都只是单纯的为了赚钱的话，那么造汽车这件事情，就真的可以算作他心里的一个梦想。 男人对“香车”和“美女”这两样事物，基本都没什么抗拒力。倘若有一天能驾驶着自己造的汽车，载着心爱的女人出游，天底下大概没有比这更幸福的事。 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干脆坐起，往香港去了一通电话。 “老板，事情进展顺利吗？”电话那头传来黄德平的声音。 “你说京城那边？早就解决了，我现在在海蓝，告诉你一件大事……”李亚东说着，便将在这边的斩获，兴奋地讲了一遍。 不无将自己内心的喜悦，与属下人分享的意思。 “造汽车？”黄德平大为惊讶。 更让他惊讶的是，老板居然还真搞到“特殊执照”。 “你觉得这事能干吗？” “那必须能干啊！中国是一个尚待开发的巨大消费市场，如果财力允许的情况下，此时在中国布局任何商业规划，未来的收益都是不可估量的，更别提像汽车制造这样的特殊行业。老板你就算自己不造，单是这张执照，放个十年恐怕都是一个天价。” 李亚东哈哈大笑，深感欣慰，难得黄德平能有这番见地。如此看来，他当初花两千万港币“买”下此人，还真是占了天大的便宜。 当然，黄德平的能力和努力他都看在眼里，不可能真的买个牛马给他做苦力，实际上李亚东早就找他谈过话，并给他设立了几档目标，而这几档目标的背后，又对应着几档不同的年薪待遇。 至于能拿到那档，就看他自己的本事。 “我需要你做一件事。” “老板，你说。” “这个工作量不小，你可以把手头上的事情先放放，抽调几个人和你一起。我需要知道目前全世界范围内，有意被收购的汽车公司名单，越详尽越好，必要的话，你甚至可以飞过去初步交涉一下。” “ok！”黄德平约莫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老板，有时间限制吗？” “那当然是越快越好。” “明白，我会尽快落实。” 挂掉电话后，李亚东双手环胸，靠在床板上，眼神明亮，脑子里继续绘制自己的汽车工业蓝图…… 第三百六十四章 与Jeep失之交臂 对于李亚东主动找上门来，胡生彪丝毫不感诧异。 “想捡现成的便宜，免谈！” 胡老大心里若说半点火气没有，那也是假的。 两百亩的制造基地弄起来，原本寻思着先造摩托车，结果刚开始造，政府那边便传来了《汽车制造许可证》的消息，干脆也懒得造了。 倒不是鲁莽，毕竟整个海蓝谁有实力和他竞争？ 不曾想，把陆涛那个假洋鬼子给招了回来，打乱了他的如意算盘。 结果搞到现在证儿没搞到证儿，工厂也熄了火，有多不爽，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 李亚东在沙发椅上坐了老半天，一杯茶也没混到，这位胡老大到底是多狠的一个人，约莫也能看出一些端倪。 旁人若是知晓了他的真实身份后，不说赶紧扑过来抱大腿吧，总得顾忌一点礼节吧？ 苦笑道：“胡老大，说好了做生意得讲点感情的呢，你这两百亩基地反正闲置着也是闲置着，卖给我又怎么了？” 这么好的基础条件，若是没有也就算了，现在人家已经建好，竖在那里，不给它弄过来，李亚东总感觉少吃一块肉。 要让他自己再去找块地皮重新建，这么大的工程规模，没个三两年时间，指定不能成。 时间就是金钱啊，所以这两百亩基地，李亚东是志在必得。 “哦，现在知道跟我谈感情了，不知当初是谁说的，生意就是生意？”胡生彪没好气道。 他倒不是真不想卖，实际上……还挺想的。 毕竟建造这个基地着实耗费了不少资金，如果没人收走，他自然也不能闲置着，还是打算继续造摩托车。可那玩意儿，讲实在的，他兴趣不大。 之所以“埂”在这里，也就是想发泄一下心中的不爽。 当然，他其实最不爽的人是陆涛，可谁让那张证儿最后到了李亚东手里呢？ 李亚东不由一阵无语，终于明白了那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自己放的嘴炮，含着泪也得继续啊，尴尬一笑，“那好，咱们就谈生意。胡老大手上囤了这么多地，听说近期还卖出好几大块，应该赚了不少钱吧？” 胡生彪瞟了他一眼，一副“我已经把你看穿”的眼神，奸笑道：“囤地的事情，可是咱俩的一笔交易，而且我也一直在认真履行我的责任，不管我赚了多少，那都是我该赚的，你别想拿这个说事。” “不不。”李亚东笑着摆手，“胡老大你误会了，我不是想拿它说事，而且想说……那几块地，卖得可真亏。” “什么……意思？” 胡生彪显得有些不明所以，亏没亏，难道他不知道吗？ 譬如某块地，他从政府手上块一平方买下，如今转手块一平方卖出去，一个平方净赚块，这笔账小学生都不能算亏！ “我的意思是说，明明是一个金疙瘩，偏偏被你当成白菜卖了。”李亚东呵呵一笑。 可胡生彪依然不明所以。 “这么跟你说吧，打个比方，一块地明明价值一千块，你却一百块把它卖掉。你自己说，是不是亏到姥姥家了？” “你是说我卖早了？”胡生彪微微蹙眉。 “不是卖早，而是根本不应该卖！” “为啥？”胡生彪瞪着眼珠子问，这么多地，囤在手上不卖，难不成让他拿来种菜？ 李亚东没有直接搭话，而是反问道：“那不知道胡老大有没有兴趣做这个‘一千块’的买卖？” “这不是废话嘛！”胡生彪狠狠地刮了他一眼。 “那基地的事情……”李亚东适时地饶回到“主题”之上。 “我说你小子鬼心眼怎么就这么多呢！” 胡生彪撇撇嘴道：“如果真像你说的那么好赚，利润能翻出十倍，那这二百亩基地我一分钱也不赚，就按建造成本给你！” 要的就是你这句话！ 李亚东心头一乐，倒也不担心他说话不算话，什么人，什么秉性，打过几次交道后，大概也就清楚了。 “来来，让我告诉你这个妙招……” 胡生彪稍稍凑近了些，听他咬着耳根子讲完后，诧异道：“真的假的，全部造房子，能卖出去吗？” “看吧，你又不信。”李亚东耸耸肩道：“你自己应该也看见了吧，自从海蓝建省之后，全国各地来了多少人，单是目前，起码就有好几万吧。那你说这些人上哪儿住去？全部住酒店，还是睡大街？应急也只是一时，后日总归得寻思着有个自己的住处。” 胡生彪一听这话，并不大的眸子，陡然一亮！ “有道理啊！” “废话，这是一笔躺着都能赚钱的买卖。” “那你为什么不做？”胡生彪疑惑。 “我……看不上。” “……” 其实就李亚东看来，告诉胡生彪搞房地产的事情，不过就是让他快人一步而已，以这家伙的实力与势力，再过个一年，想必自己就能摸到其中道道。 一笔交易就这样达成，对于李亚东的市场判断，胡生彪完全不疑有他，一方面是自己考虑之后，觉得大有可为。另一方面，也是之前的合作经验让他明白，眼前这小子的眼光出奇的狠辣！ 看看他的财富就知道了，个人资产已经超过十亿，这是什么概念？ 胡生彪虽然脸上没有什么表示，但心里同样震撼无比。 而李亚东呢，算是顺手捡了一个天大的便宜。两百亩建设完整的制造基地，包含地皮在内，仅仅花了三百四十五万人民币，你能信？ 胡生彪是典型的一口唾沫一个钉的爷们儿，连造价清单都拿出来给他看了，半点不玩虚的。 这也就是他，在海蓝铁蛋一样的存在，各行各业都要卖几分面子，李亚东估计要换成他当初来建设这个基地，没有五百万，根本拿不下来。 至于现在，海蓝建省后，土地价格爆涨，即便再追加个三两百万，大概也挺悬的。 而且钱还是次要的，关键是时间！ 这给他节约了至少两年时间，用钱都买不到。 …… 望海大酒店如今发展得有模有样，海蓝当下最好的酒店，非它莫属。 硬件设施还是其次，主要是环境，在这样一片洁白的沙滩旁边，建造一家可供吃喝欢乐的酒店，无比的相得益彰，有没有？ 甚至附近见样学样的人也不少，有几幢楼房明显是近两年刚冒出来的，据颜玮娴介绍，也是酒店。 甚至旁边还是几处在建工地，看规模，着实不算小。 显然，一些眼光不俗的人，也意识到了这片天然度假港湾的发展前景。 但毫无疑问的是，没有任何一家酒店的地理位置，可以与望海大酒店比拟。 邱俊杰和周红兵俩人，见到李亚东自然欣喜若狂，特别是周红兵，快两年没见，李亚东都有点不敢认，已然长成了一个大人，猛地一下扑过来，李亚东瞬间感觉被火车头撞中了一样。 没办法，干厨师的人，大概都有些吨位。 在望海大酒店小住了几天后，香港那边终于传来消息。 “老板，有一个汽车品牌我料定你绝对想要，可惜……已经被别人接手了。” 隔着话筒，李亚东都能听出黄德平的惋惜，打趣着说，“你要是说奔驰、宝马，那我肯定想要。不过，先不提德意志的那帮狠角色会不会把它们卖掉，就算真卖，我肯定也卖不起，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 “不不……不是这些巨无霸，这个品牌以我们的实力，应该可以拿下，是jp。” “啥玩意儿？”李亚东一听这个单词，顿时不淡定了，“狗日的，jp被卖了，啥时候的事？” 这个品牌他当然感兴趣了，因为，它是最早进入中国的国际汽车品牌，总归有些感情。 要说第一个在中国整车合资的企业，可不是什么大众、标致、菲亚特，而是jp。早在一九八三年，jp就跟北汽集团签约合资造车，随后推出的切诺基车型，可谓风靡一时，、车型硬朗皮实，是八零年代绝大多数中国男人的梦。 而且，李亚东个人也非常喜欢这个品牌，包括它日后的指挥官、大切诺基、牧马人等车型，硬朗而不造作，深得他心。 他曾经一直有个梦想，驾驶着一辆牧马人，载着自己心爱的人，去一趟西臧，可惜出于各种原因，始终未能如愿。 “就是去年的事，才过去几个月而已，美国a公司，被克莱斯勒全资收购，旗下一共三个汽车品牌，其中一个就是jp。”电话那头传来黄德平的声音。 “日了狗！” 李亚东勃然大怒，如果能把jp收入囊中，意义将十分重大且深远。 情怀和技术层面的因素先不提，他将一跃成为bj吉普的股东，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要知道中国日后的军车技术，很大层面上都来自于jp，例如二零零五年发布的“勇士”吨/吨级战地越野车，便成为了我军的标准车辆装备。 只差几个月时间，居然错过了！ 李亚东蓦然感觉有些心痛，jp既然已经被克莱斯勒这个巨无霸拿下，再想弄出来，无异于痴人说梦。 “克莱斯勒收购jp花了多少钱？”忽然想到什么，李亚东问道。 他既然决定收购一家汽车公司，了解一下国际市场的行情，自然很有必要。 “八亿美金。” “擦……这么贵？”李亚东瞠目结舌。 幸好电话那头的黄德平，及时地补充了一句，“这个金额不是单个的jp品牌，而是整个美国a公司，正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a曾经毕竟是美国第四大汽车公司，敢叫板‘通富克’的存在，所以这个价格并不高。听说它们私底下还有一些交易，具体价格或许还要超过八亿美金。” “原来如此……”李亚东心有戚戚，虽然黄德平解释了一番，但他无疑也发现了自己与这些国际大财团之间的巨大差距。 “老板，我之所以说jp，是因为我觉得你应该有些兴趣，不过这个品牌肯定没戏，我再说说有戏的几个。” “你还不如不说。”李亚东白眼一翻，明知道没戏，还要说出来刺激他一把。 老子用白眼白死你个王八蛋。 黄德平也是一阵无奈，他只知道jp与中国公司合资办厂的事情，又刚好打听到这个讯息，就随口一说，哪知道老板对这个品牌如此情有独钟。 第三百六十五章 人傻钱多 “老板，你有听说过斯柯达这个汽车品牌吗？”黄德平在电话那头询问。 “废话，当然听过。”李亚东白眼一翻，真当他是没见过世面的土老帽啊。 世界上历史最悠久的四大汽车品牌之一，与奔驰、福特、标志齐名的斯柯达，他怎么可能没听说过？ 二战时期，德国佬占领捷克，勒令斯柯达工厂给他们造坦克，随后推出的斯柯达t-和t-中小型坦克，在当时的战场被称作陆地跑车，所向披靡。 斯柯达纯正的欧洲制造工艺可见一斑，难不成斯柯达现在就要卖了？ 李亚东只知道斯柯达最后被大众收入囊中，典型的小鱼吃大鱼，却记不得具体是哪一年发生的事情。 只是……如果是斯柯达的话，他估计……自己应该啃不动。 这个年代的斯柯达，可远非日后被大众玩残的斯柯达可以比拟，在欧洲市场可谓供不应求，如日中天。 “哦，呵呵……”黄德平讪讪一笑，他哪里能想到老板对于汽车行业的了解远胜于他，只是斯柯达目前在亚洲市场不显山不漏水，知名度不高，潜意识里认为老板或许没听说。 原本还打算跟他科普一下，现在既然老板知道，那就最好不过。 “斯柯达要卖？” “倒也没说卖。”黄德平解释，“由于捷克目前正在施行经济体制改革，很多企业都面临私有化的问题，斯柯达也不例外，缺乏国家的支持之后，斯柯达面临重大经济危机，目前正在全球范围内招募有实力的合作伙伴，德国大众和法国雷诺，已经公开表示有意向。” “捷克经济体制改革？”李亚东恍然，猜想：约莫应该类似于中国的计划经济到市场经济的转变，果然任何一项伟大的事业，必将付出惨痛的代价。 中国也是一样，目前国内为了将计划经济过渡到市场经济，正在进行“物价改革”和“价格闯关”。 第一个试验点，便是魔都。 魔都万体馆——此时全国唯一的一个万人体育馆，它还有另一项作用，开大会，全市代表大会，每当这里停满车辆，附近的居民就会议论是不是又要涨价了？ 会议总在下午三点钟左右举行，等开完时，魔都各大商店基本打烊，第二天早上，各大商店重新定价。 商品可谓一天一个价。 此举就造成各大商店货物急剧减少，形成抢购热潮，一段时间后，老魔都人甚至摸出一条规律：一斤肉两斤蛋三斤鱼。意思就是说：一斤肉等于两斤蛋等于三斤鱼，如果发现肉涨了，蛋没涨，就赶紧抢购蛋。 人民币的实际购买力，已经不在人们的考虑范围之内，大家都觉得钱不值钱，唯有商品才是值钱的。 一个货币失去了它存在的意义，人们如弃敝屣，这无疑是悲哀的。 中央的方法是好的，奈何手段缺乏章程，最后的结果可想而知。 物价闯关最终以失败告终，自一九年开始，中国经济遭遇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倒春寒”，几个年头都未能缓过神儿来，间接导致了波及全国范围的“三角债”危机。此局面直到一九九二年小平同志第二次南巡，给经济市场注入了一针强心剂后，才算真正被打破。 “我说德平同志，你觉得以我的实力，有染指斯柯达的可能吗？”李亚东苦笑。 真当大众和雷诺是吃干饭的？ 再说了，斯柯达未必能瞧得上他。没听人家说嘛：招募有实力的合作伙伴。 他的那点底蕴，在这样一个诞生于一五年的巨无霸面前，可着实汗颜提“实力”二字。 要知道，据说捷克有三分之一的劳动力都在为斯柯达工作，如此情形，你能想象一下它的规模吗？ “不是啊，我是在想他们宣称招募合作伙伴，不谈染指的问题，咱们可以争取与他们合作，这样共同开发中国这样一个巨大的潜在市场，他们何乐而不为？”黄德平解释道。 他这样想倒也不无几分道理，但李亚东却知道，所谓的“招募合作伙伴”，只是斯柯达方面比较委婉的说法，毕竟也是一个诞生于上个世纪的汽车老大哥，总归要些脸面，实际上他们肯定已是孤木难支，要不然能被大众收购？ 李亚东想是真想啊，可做人呐，总归得有点b数，要想啃下这样一个巨无霸，他的修行还欠点火候。 “还有呢？”李亚东问，想了想后，又补充了一句，“靠谱点的。” “兰博基尼。”黄德平说，“这个绝对靠谱，目前只有克莱斯勒一家公司在接触，据说报价四千万美金，还有点一口价的意思，我们肯定有能力拿下。” “大牛啊。”李亚东情不自禁地眼前一亮，不过很快，就黯淡下来。 想要吗，自然是想的，然而……要来却半点卵用没有。 不懂车的人大多都有一个误区：认为越是高端品牌，实力肯定越雄厚。 事实上，现实的情况恰好相反，绝大多数的高端汽车品牌，都是小角色。 而真正的巨无霸，则是那种以中低端汽车为主力的大众化汽车公司，譬如福特、大众、标志等。 很多高端汽车品牌的规模，小到你都不敢想象，或许只是在欧洲的某个小镇上，拥有一家占地几百坪的作坊，仅此而已。 而这样的规模能够干嘛？ 生产发动机，还是生产变速箱？ 那都是一个笑话。 实际上，他们啥玩意儿都生产不了，真正的核心汽车零部件，都得向其他大型汽车公司定制。 而他们要做的，无非只是组装，讲究一点的说法，就是纯手工制造。 西方国家如同兰博基尼这种名气很大，但自身实力完全可以忽略不计的汽车品牌，多不胜数。 这些品牌如果是被实力强大的汽车公司收购过去，稍加运作，或许还有点赚头，但像李亚东这样从零开始汽车菜鸟，拿来可谓半点作用没有。 他要的是技术、配备，以及经验，而不是一个中看不中用、市场叫好不叫座的高端品牌。 “pass！下一个。” “不是啊，老板，这个不是挺好的嘛，价格便宜，名气又大。” “你懂个屁！” “……” 黄德平是不太懂其中道道，因此显得有些悻悻，连说话都带着些许的委屈感，“还有就是英国利兰汽车公司，这几年亏到姥姥家了，目前正在大肆甩卖旗下产业，说来也奇怪，好像没什么人愿意接手。” “利兰汽车公司？”李亚东托着腮帮子想了想，好像没听说过啊，不禁问道：“小公司？旗下有什么品牌？” “小？不不……老板，这家公司一点都不小，也是一个巨无霸，还是国有集团。旗下品牌一箩筐，什么g、、捷豹、路虎……” “我去……那不就是罗孚吗？”黄德平一番话还未说完，便被李亚东打断，恍然大悟道。 “诶，老板，这个你也知道啊？”黄德平大为诧异道：“他们旗下确实还有个品牌叫罗孚。” “你特么早说罗孚我不就知道了，绕来绕去干嘛？”李亚东白眼一翻，可惜黄德平注定还看见。 “可……”黄德平弱弱道：“人家就是叫利兰汽车公司啊。” “好了，好了，说说他们的具体情况。” 李亚东其实也搞不懂其中道道，罗孚他之所以了解，是因为那场南汽和上汽之间的撕逼战，当年可谓闹得沸沸扬扬，但凡生在这个年代、又对汽车行业稍微有些关注的人，不可能没听说过。 由此，他才在那段时间里，闲来无事，对这个“英国汽车工业革命的最后幸存者”——罗孚，做过一番了解。 不过，了解的初始是从英国宇航将其收入囊中开始，对于它之前的发展历史，倒是知之不详，毕竟年代过于久远。 “情况很简单，利兰公司是一家国有企业，不过近十来年始终处于亏损状态，英国政府不堪重负，有意甩掉这个包袱，现在想要找人接盘。不过，目前好像并未听闻有任何公司表示出意向。” “为啥？”李亚东询问，在他看来，这家集团旗下着实有几个好品牌啊，譬如、捷豹、路虎，那都是能馋得他留口水的国际知名品牌。 你再看看上汽荣威就行了，连罗孚的商标都没收到，仅凭设备和技术，便能在日后的中国混得风生水起，如果李亚东没记错的话，在他上辈子嗝屁的二零一八年，上汽荣威在国产品牌里，也是能抗大旗的角色。 “这个……具体原因没打听到，我估计……应该是价格太贵吧。”黄德平斟酌着回道。 “怕还真是。”李亚东情不自禁地点头，他约莫记得……应该，好像，大概是明年，也就是一九年，福特从英国宇航手上收走了捷豹，价格好像是二十五亿美金。 这还单单是一个名牌！ 而他们整个集团得报价多少钱，天知道？ 纵观整个世界，能吞下这样一个巨无霸的，估计还真没几家公司。 或许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最终才被英国宇航占了便宜。 为什么说占便宜？ 因为……好吧，就叫利兰公司，因为利兰公司是国企，而宇航是私企。而这个宇航是干嘛的呢，听名字就知道，人家可不造汽车，玩的是飞机和大炮，也造火箭和导弹。 像这样一家公司，你说他收购利兰公司干嘛？ 明显就是借鸡生蛋嘛。 李亚东不好去揣测英国宇航收购利兰公司花了多少钱，但肯定不是什么天数字，因为这家公司他以前了解罗孚集团的时候，关注过，好像在八十年代末，资产也就百亿美金的规模。 它能拿出多少钱，收购利兰这样一家自己根本用不到的公司？ 飞机和导弹还造不造了？ 按照正常的商业思维，一家公司对自己本身的业务并没有帮助的情况下，还要斥资收购它，那么一定是有触目可及的利益摆在眼前。 绝对达不到一九年福特收购捷豹时那样的价码，单一品牌便敢叫价二十五亿美金。 要知道这可是八十年代啊！ 在李亚东看来，福特未免有些人傻钱多的意思，要知道在两千年的时候，它把路虎收入囊中的时候，也就花了二十七美金。 可时间上却跨越了整整两个时代。 最后好了，在两千零八年的时候，福特又把捷豹和路虎打包卖给了阿三的塔塔集团，价格为二十三亿美金…… 怎一个人傻钱多能够形容。 更奇葩的是，被福特死都玩不转的路虎捷豹，到了阿三手上，却成为集宝盆。截止到李亚东上辈子的二零一八年，塔塔集团以上的收益，都来自于捷豹和路虎这两大品牌。 从以上的事件中，我们大致可以得出一个结论：这两个品牌本身并没有问题，只是没遇到好的伯乐而已。 第三百六十六章 选中目标 李亚东约莫想起来了，罗孚公司早前确实被一家公司并购，一九八八年英国宇航将其收购后，又把它更名回来，被冠以集团，这才有了罗孚集团。 此举不外乎两重含义。 第一，给它拾掇拾掇，提升一下逼格，争取卖个好价钱。 第二，宇航里的某些大佬们缅怀过去，想要保存下这个英国汽车工业革命遗留下来的独苗。 不过事实证明，情怀再美，终究抵不过现实利益，一九九四年，德国宝马从英国宇航手上，收购了罗孚集团…… 当然，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李亚东回忆起了当时的收购价——八亿英镑。 括弧：还是缺少了一个捷豹品牌的罗孚集团。 八亿英镑是个什么概念？ 众所周知，英镑很值钱，排在世界“最值钱”货币榜第五位。 八十年代末的英镑更值钱，与人民币汇率约为:，八亿英镑，也就相当于一百二十亿人民币，同等于三十二亿美金，零头不计。 福特……真是人傻钱多。 福特收购一个捷豹，在一九八八年的时候，就花了二十五亿美金，而宝马在一九九四年的时候，收购包含“路虎”、“”、“g”、“罗孚”等品牌在内的整个罗孚集团，才花了三十二亿美金。 这还不绝，更绝的是，两千年的时候，福特又从宝马手上购走单一路虎品牌，价格为二十七亿美金…… 而这个冤大头却是美国历史上截止二零一八年为止，唯一没有破产过的汽车公司，也实在是令李亚东十分费解的一件事。 好了，绕回到主话题。 英国宇航在罗孚集团身上肯定大赚特赚了一笔，这一点毋庸置疑——得出这个结论的原因，是因为其公司性质为私企。 如果是国企为了挽救民族工业，那就另当别论。 而英国宇航脱手整个罗孚集团揽回多少财富，这笔账不难算：一九年出售捷豹给福特集团，回款二十五亿美金。一九九四年全盘脱手整个罗孚集团给宝马集团，回款八亿英镑，粗略折算为三十二亿美金。 所以，总共就是五十七亿美金。 而正如李亚东所了解的情况，八十年代末整个英国宇航的总资产不过百亿多美金，它会拿出二分之一、或三分之一的资产去收购利兰公司吗？ 可能吗？ 一家公司的总资产，可不代表现金流。 一家市值百亿的集团，手头能有十亿现金流就算很不错。 所以，李亚东斗胆猜测，英国宇航收购利兰公司的价格，并不高，撑死不会超过二十亿美金。 蓦然想到这里，他感觉自己的呼吸有些加重。 就算它二十亿收购的好了，然后转手一卖，五十七亿美金…… 抛开其他问题先不谈，单是这笔买卖，就大可做得啊！ 二十亿美金，无疑是一笔庞大的数目，但如果真要弄，也不是没有办法。 李亚东目前所有的现金流，加上集团旗下的产业，肯定超过十亿美金，而拿十亿美金向银行贷款十亿美金，一比一的贷款比例，问题并不大。 当然，这个价码是利兰公司给到“自家兄弟”英国宇航的，给到别人是个什么价码，天知道？ 所以想归想，真想将整个利兰公司收入囊中，估计以他的实力，还是够呛。 “德平，你有打听过，那家利兰公司有拆分旗下品牌出售的打算吗？” 李亚东的心倒也不大，深知“人心不足蛇吞象”的道理，但凡能从利兰公司手上弄来一个品牌，就很心满意足。 多了在没有找到接盘侠之前，也不一定能玩得转，说不定还会成为累赘，要知道国外的员工福利机制可是相当严格的，多少巨无霸一样的集团，就是被庞大的养老金体系给拖垮的。 他最想要的是路虎，原因很简单，因为国人喜欢。 当然，他个人也挺喜欢。 说句不好听的，路虎这个品牌的重心要早放在亚洲市场，早就火了。 这样一个大铁疙瘩，不好停车不说，还耗油，完全与欧洲市井小民的消费观念相驳，除了英国原产地的那帮心有情怀的老头子们外，恐怕也只有遥远东方的一个“有车进，必加长”的神奇国度、且是一个庞大的汽车消费市场，可以毫无保留的接纳。 其次是捷豹。 倒不是喜欢这个品牌，而是看中了它的技术。 诞生于一九三七年的“美洲虎”，可是勒芒赛道上的不可磨灭的传说。 自五十年代开始，捷豹便在勒芒赛道上一骑绝尘，先后拿下七座勒芒大奖赛的冠军奖杯，这也证明了此品牌卓越的操控及稳定性。 什么是勒芒大奖赛？ 它的全名叫作：勒芒二十四小时耐力赛。 勒芒二十四小时耐力赛同世界一级方程式锦标赛(f)、世界汽车拉力锦标赛(r)，并称为当今世界最著名和最艰苦的三大汽车赛事。 不同于其他的赛车运动，勒芒二十四小时耐力赛不仅需要车厂造出一台最快的赛车，还需要是一台兼具速度和稳定性的赛车。同时还必须很省油：比赛中尽量少的进站加油有利于获得胜利。 三名车手为一个车组，驾驶一台赛车，完成连续二十四个小时的竞赛。可以说一路狂飙，整整飙满一天一夜，车手的赛车服都是定制的，想要跑出好的成绩，身体排泄都是直接解决。 不可谓不残酷，对赛车手的身体和心理素质，以及对车辆的整体技术要求，都不是一般的苛刻。每年全球最著名的汽车制造公司，例如保时捷、法拉利、梅赛德斯等，都会派队参加，竞争尤其激烈，然而就是这样的情况下，捷豹还能夺冠七次，由此可见，这个品牌的造车实力。 说句不好听的，把日后国内的类似于众泰品牌那样的汽车，放到勒芒大奖赛上跑一跑，先不提成绩，指定比赛还没结束，汽车就报废了。 一九六一年，捷豹-typ晨星，更被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永久珍藏，与馆内其他的伟大作品一起，作为人类明的传奇，流传于世界。 捷豹s-typ，还与戴安娜王妃意气相投，成为其加入皇室的首选御用座驾，一路见证了英国皇室的美丽传奇。 总而言之一句话：这是一个很牛的汽车品牌。 至少在这个年代，丝毫不比奔驰和宝马的技术差。 实际上福特收购捷豹，就是为了在本土及欧洲市场，与bba一较高下。且在九十年代初期，也确实取得了不俗的成绩，可惜之后，鬼知道捷豹遭遇了什么，或是说福特干了什么，捷豹汽车的销量每况愈下，直至跌落主流阵营。 还有。 如果价格合适，李亚东也想将其收入囊中，这个极具个性的精品小车品牌，在中国还是很有市场的，甚至日后的中国人民，亲切地称呼它为“二奶车”。 至于g和罗孚，李亚东的兴趣不大，就留给日后的南汽和上汽去撕逼吧。 “这个……就不太清楚。”黄德平回道：“英国那边传来的消息，只说利兰公司正在大肆甩卖旗下不动产，并未提及品牌。我在那边的联系人也不是什么行家，很难打听到具体信息，真想知道利兰公司有怎样的打算，恐怕还得亲自飞过去接洽一下。” “嗯。”李亚东下意识地点头，即便黄德平根本看不见，又问，“还有别的吗？” “有……” 黄德平准备得很充足，确实下了一番狠功夫，又介绍了两家正处于破产边缘的汽车公司，一家是美国的，一家是意大利的。不过，在李亚东看来，都不及利兰公司那边好，这两个汽车品牌他甚至都没听过。 “这样……”李亚东说道：“你准备准备，把手头上的事情先放一放，以此事为重，立刻飞往英国，与利兰公司那边接洽一下，然后把具体情况反馈给我。” “好。” …… 这通电话打得很久，李亚东耳朵都被话筒膈应红了，起身来到这间颜玮娴特地为他布置的贵宾房的阳台上，甩了甩臂膀，活动身体。 收购一家国际汽车公司这件事，多少也有些无奈的成份在。 毕竟此时国家的工业水平十分落后，不管是理论层面，还是硬件设施，他自然也想手把手的研发自己的汽车核心部件。 奈何凭现在国内的工业技术，恐怕连个单顶置凸轮轴都造不出来，遑论其他发动机核心配件。 从无到有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真要去等待中国工业水平腾飞，至少需要二十年。 他哪里耗得起？ 他的想法很简单，并非生搬硬套，而是借助国外公司已有的技术、经验、配备，包括人才，站在一个相对高的基础之上，再去研发适合国人的产品。 这个想法应该没有毛病，促进民族工业的发展，取人家的长处，来弥补自己的短处，相信国家层面也乐见其成。 …… 黄德平已飞往英国，此举成与不成，都不能打断李亚东的计划，利兰公司若不行，他就另谋下家，全世界那么多的汽车公司，而他又生了一个死命砸钱的心思，不信就砸不下来一家。 所以，在等待英国那边消息的同时，李亚东也没闲着。 胡生彪的制造基地已经被他收入囊中，目前还空荡荡的，像个鬼厂一样，得趁着当下海蓝人才济济，挑选一些合适的人才加入进来，晚了可就没好货。 颜玮娴那辆走私而来的蓝鸟轿车被李亚东征用，在三亚这边找到一家小型印刷厂，印制了几捆招聘启事，带着齐家兄弟一起，三人来到海口。 第三百六十七章 人才济济 时隔不过数日，再次来到海口，入目的景象又是一个翻天覆地的变化。 大街上除了背着行囊、越来越多的人外，仿佛一夜之间，又突然冒出了无数的地摊小铺。 人们兜售五花八门的玩意儿，有来自京城的糖葫芦，有来自湘省的臭豆腐，有来自新省的羊肉串，有来自鲁省的大馒头…… 整个中国的特产仿佛在这里聚齐，来自天南地北的人民，暂时忘却家乡的语言，操着蹩足的普通话，进行着生涩的交流。 但这种生涩之中，又挟杂着无尽的欢悦，以及一个梦想…… 每一名闯海者，都怀揣着一个梦想，而这些有梦之人，就是李亚东心中最理想的员工。 最热闹的地方，还要数海口人民公园这边，整座公园里比肩接踵，一眼望去全是人头。人们在这里汇聚，甚至是暂住，等待着某个能带领他们实现梦想的人出现。 公园一侧，东湖近水边的一段斑驳老墙附近，人流最为集中。墙壁上贴满了密密麻麻的自荐书，内容包括来自于哪里，拥有什么手艺等等，这就是著名的闯海墙。 而一些机关单位，以及个体户老板，想要招聘合适的人才，也总会来到这里，因为这里可供选择的对象最多。 闯海墙的正前方，被大家自觉的腾出一片空地，那是留给招聘者的专属空间，否则你自荐书写得再好，贴在闯海墙上，可人家老板压根挤不进去，看都看不见，又有什么用？ 这个秩序无需旁人维持，大家不约而同的遵守。 李亚东是知道这个地方的，所以他哪儿都没去，直接来到这里。 当造型别致的蓝鸟小轿车从后方缓缓驶来时，聚集在这里的闯海者们纷纷避让，腾开空间让车通行，且眼神异常明亮，因为大家心知肚明，又有招聘者来了，而且应该还是颇具实力的那种。 李亚东从车上走下，望着一双双炙热的眼眸，蓦然发觉自己印的几捆广告纸，有点多余的意思。 “哇，这应该是个大老板呢，还有保镖！” “这不是废话吗？不是大老板能开得起这种进口小轿车？” “只是看模样好年轻啊，也不知道是干嘛的？” “管他干嘛的，只要有奔头，我就跟着他干！” “切……还不知道人家老板愿不愿意要你呢。” 围观的闯海者们议论纷纷，李亚东带着齐家兄弟走进闯海墙下的那片空地，这里已经有七八名类似于个体户老板的人，徘徊在闯海墙边不停打量，物色着心目中合适的雇工。 李亚东瞥了一眼那堵又长又高的闯海墙，看到上面张贴着密密麻麻的自荐书，顿时头都大了。这要一顺看过去，非得把他眼睛都看花不可。 要知道，他准备招聘的人，可不是一个两个，只要是人才，他来者不拒，这玩意儿绝对不怕多，再多他都有办法消化掉。 干脆也懒得看，来之前准备很齐全，示意齐家兄弟从后备箱里搬出一张长条桌，以及三张板凳，三人直接往空地上一座，一个现场招聘会的架势，就此摆开。 弄得围观的闯海者们面面相觑，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不去看闯海墙，反而大大咧咧地坐在这里。 这个年代的人，哪里见过这样的招聘架势？ “来，大家安静一下，听我讲几句。”李亚东抬手示意道。 大家极为配合，现场顿时安静下来，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 “我们公司，目前正处于建设初期，大力招聘有理想、有抱负、有能力的三有人才。方方面面的人才我们都需要，我知道能站在这里的人，都不乏理想和抱负，那么，如果同时你也具备一技之长的话，就可以上前报名，看看你是否是我们公司想要的良才。” “老板，你们是什么公司啊？”有人忍不住地出声询问。 “哦，对了，忘了介绍一下。”李亚东呵呵一笑，“主要公司名字暂时还没取好，我们公司的性质很特殊，在海蓝民营企业里属于独一份，我们是一家汽车制造公司，说白了，我们主要从事的就是造汽车的工作。” 哗—— 此言一出，现场一片哗然。 “造汽车？”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地瞪大眼睛，这个年代造汽车，跟三十年后的造火箭，大概也没有太大区别，都属于常人想都不敢想的高科技范畴。 想干吗？自然是想的，这样的工作有奔头、有钱途，现场无人不想。 可想归想，听李亚东一番话说完后，围观的闯海者们不下千人，却无一人胆敢上前。 实在是有点怂啊，造汽车，他们哪里会？ “……”这就比较尴尬了。 原本李亚东还以为，汽车制造的活计一亮出来，报名的人应该争先恐后才对。 “我说各位，你们别有太多顾忌，不是说让你们直接上手造汽车，我就算现在让你们造，你们指定也不会。放心吧，汽车到底该如何造，怎样造，都会有专业人士指导你们。而且生产制造这一块，只是我们要招聘的一个人才类型，我们在海口那边已经有建设好的两百亩生产基地，这么大的一个厂区，各式各样的人才都需要，譬如什么财务人才、管理人才，甚至是保安、烧饭阿姨等等，我们都需要。只要你自认有一技之长，那么，就大可以走上前来。我能承诺的一点是，在海蓝，你不会找到比我们待遇更好的公司。” 听他这么一说，现场渐渐有些躁动起来，众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有种蠢蠢欲动的意思。 “老板，是不是什么手艺你们都要？”一个长相白白净净，看似来斯斯，身材也很瘦小的年轻人，却是第一个从人群中走出。 “那就要看你会什么手艺。”李亚东打量他一番后，呵呵一笑。 “我是木匠。”年轻人肩膀上背着一条尼龙编织袋，不过也不奇怪，大多数的闯海者都是这般造型，他们千里迢迢来到海蓝，也不知道能不能马上找到工作，一些必要的生活用品，肯定得带齐。 “木匠？当然要。”李亚东点头，一辆汽车里不乏木艺装饰，巧手的木匠，自然是不可或缺的，即便是机械化生产，让有功底的木匠师傅去操作，肯定也比普通人更加适合。 年轻人一听这话，脸上顿时一喜，这才脱离人群，走到简易的招聘台前，笑着问，“老板，需要露一手吗？” “哦？”李亚东诧异，笑了笑，“如果可以，当然最好。” 他原本并没有临场考验的打算，寻思着先把人招到位，以后不行再淘汰就是，想不到对方主动提出来，那就最好不过。 年轻人二话不说，将肩膀上的尼龙编织袋取下放在地上，拉开拉链在里面一阵翻找，什么锯子、凿子、刨子、墨斗……一股脑儿全拿了出来，最奇葩的是，还从袋子里抱出一节木头桩子。 “家伙事儿挺齐全呀。”李亚东惊讶道。 “那可不？吃饭的东西，走哪儿带哪儿。”年轻人呵呵一笑，“那我就速战速决，给老板造个小凳子瞧瞧？” 李亚东也不说话，做了个请的手势。 别看这小伙子瘦不拉几的模样，干起活儿来却力道十足，锯子拉得“吱吱”响，锯末飞扬。 而且手脚非常麻利。 看他做手工，好似在欣赏一门艺术，一个圆滚滚的木头桩子，短短几分钟，就被他分割成一个个精巧的小部件。 他没有利用铁钉或胶水那些现代化辅料，全部采用榫卯结构，对于原材料的利用率，精准到令人发指的程度。 一颗木头桩子，最终除了地上的那堆锯末外，几乎全被他利用到位。 短短几十分钟而已，一张四平八稳，甚至配备有流线型靠背、中间还雕刻有一个“囍”字的小椅子，就这样呈现在李亚东眼前。 熟稔到极致的木匠手艺，令人叹为观止，简直就是鲁班传人，不服都不行。 李亚东甚至还跑过去试坐了一下，结实、稳当，浑不似临时赶工出来的东西，毫不吹嘘的说，刷层油漆可以直接拿去买。 从小生活在农村的李亚东，也见识过不少木匠师傅，甚至他四姐夫就是名木匠，可他四姐夫的手艺，跟眼前这个小伙子一比，简直就是给祖师爷丢人。 这无疑真是个人才，怪不得敢第一个站出来。 “你叫什么名字？” “回老板，我叫欧阳亮。”小伙子呵呵一笑。 “欧阳，复姓？”李亚东猜想这家伙祖上怕是真有什么传承，点点头，“很好，欧阳亮，恭喜你被录取。” 还不待欧阳亮兴奋一下，底下突然传来声音，“木匠也能造汽车啊，他要能行，那我们几兄弟估计也能行。” 这次齐刷刷地走上前四人，皆是一副蓬头垢面的造型，八成在街头露宿了好几天，每人都背着一个破破烂烂的粗布包。 “也是木匠？”李亚东上下打量着他们。 “不不……”为首一人年龄稍长，约莫三十出头，留着一头崔健式的长发，脸型蜡黄且消瘦，一看就是长期营养不良造成的，摆手道：“我们是做手工的，真论起来，将来在汽车上雕个花儿什么的，肯定比木匠好使。” 欧阳亮“哼哼”两声，懒得理会他。 李亚东笑着问，“做什么手工的？” “啥都做，有啥做啥。”为首这人显然是四人中大哥一般的存在，呵呵笑道：“要不……也给老板你露一手？” “可以。”李亚东点头。 “兄弟们，抄家伙。”大哥一声令下，另外三人也没个讲究，直接席地而坐，纷纷打开包裹，取出一些极其古怪的家伙事儿，什么锉刀、镊子、刻刀之类的东西。 而大哥却是眼神四处张望，最终定格在齐虎身上，准确的说，是定格在他脖子上挂着的一枚玉佩之上。 “老板，要不我们就造这个？” 李亚东诧异，“你想仿造这枚玉佩？” 这枚玉佩是他送给齐虎的生日礼物，在香港周大福买的，八万八千块，材质为上好的和田美玉，一个千手观音的造型，工艺十分复杂，明显是出自大师之手，可不是那么好仿的。 “对。”大哥点头。 既然他这么有信心，李亚东就姑且让他一试，示意齐虎取下玉佩。 大哥接过玉佩后，眼神明显一亮，手握得更紧了一些，显然也是个识货之人，然后从自己的包裹里，一脸肉疼的取出一块椭圆形的玉石坯料。 李亚东虽然不是很懂玉，但一眼就能看出这坯料光泽黯淡，并不是什么好东西。 “开工！” 不曾想，这四人还是团体合作，每人都有自己所擅长的领域，玉石切割是一人，粗雕是一人，微雕是一人，最后的打磨又是一人。 娴熟的配合看得围观众人频频点头，果然有两把刷子。 他们的速度同样非常快，饶是搞微雕的那个，将一个断了柄的放大镜，用一根铁丝架在鼻梁上，哪有什么观察酝酿，齐虎的那块玉佩放在身前的地面上，手里拿着他们自己的那块玉石，上手就来，持有刻刀的右手如同一台精密的机械一般，稳定、且摆动迅速，就一个字，干就对了。 约莫也就四五十分钟，一块与齐虎那枚玉佩相比，除了材质，其他几乎毫无区别的千手观音玉佩，摆在了李亚东眼前。 不吹牛的说，要是给他们换上一块一样的和田玉，把雕刻出来的成品摆进周大福，照样能八万八千块卖出去，没毛病。 大哥似乎看出了李亚东三人的惊讶，略显得意的说道：“老板，这其实不算什么，这么跟你说吧，这些个小饰品，只要给我们一样的材料，哪怕不用机床，我们手工弄出来的都能以假乱真。” 李亚东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问道：“你们几个是从哪里来的？” “这个……”大哥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如实回道：“义乌。” “……”李亚东瞬间了然，就说呢，什么地方能培育出这样的人才？ 敢情是个造假团伙…… 不过，毫无疑问，这四人确实是人才。 “你叫什么？”李亚东望向大哥问道。 “耿通达。”大哥回道，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耿直的耿。” “……”李亚东楞一下，笑道：“好吧，耿通达，恭喜你和你的三名小兄弟，被我们公司录取了。” “喔……” 四人欣喜若狂。 “哥，咱们是不是终于可以吃上饱饭了？” “对呀，哥，是不是不用再睡公园？” “嘘嘘……小声点。” 第三百六十八章 造车，我是认真的 正所谓高手在民间，中国地大物博，天知道民间隐藏着多少能人异士？ 而海蓝建省则是一个契机，致使很多不安于现状的能人异士，纷沓而至，着实被李亚东捡了个漏。 他在海口待了三天，抱着优中选优的想法，招聘到将近一百名高人。 为什么说是高人？ 因为这一百人，每人都有一项自己的绝活，有些人的本领，甚至丝毫不比欧阳亮和耿通达那些人弱，涵盖各个方面，当真应了那句老话：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 这些人虽然手艺各有不同，但却有几点共同的特性：脑子聪明、性格坚韧，能吃苦耐劳。妥妥的潜力股，有没有？ 所以管他是干嘛的呢，李亚东照单全收。 原本还想再招聘一些，不过，一来想想，基地那边短时间内肯定无法投入生产，前期拥有这支百人团队，大概也就足够。 二来，最好的人才基本被他挑完，剩下倒也不是非要不可。 既然如此，就暂且这样，以后这些工作自然有人来做，犯不着他亲力亲为。 而今天，他则需要前往秀英码头，去迎接一个人——他给这支百人团队，找的带头大哥。 时值正午，烈日当空，五月中旬的海蓝，夏日的气息已经不算陌生。 李亚东三人穿着花衬衫、大裤衩，站在码头外面等候。一辆轮渡刚刚靠岸，与年前的人影稀疏不同，现在每一辆来岛的轮渡之上，都是人头攒动、黑压压的一片。 朱云富老远的就注意到李亚东三人——洗得蹭亮的黑色小轿车，配搭三个花衬衫的阵容，想不让人注意都难。 “老弟啊，这南方的气候还真是好，京城这个季节还要穿外套呢，这边一件衬衫都显多。”朱云富背着一只行李袋，手腕上挽着一件西装外套，汗流浃背的从人群中走出。 这副模样很大程度上不是受气温所致，而是因为轮渡上的人实在太多。 “朱大哥，你要再不来，我都准备回京城请了。”李亚东呵呵笑道。 说动朱云富来海蓝，可着实花了他一番功夫，自从《汽车制造许可证》到手后，他就联系了朱云富，可这家伙硬是不信，你说烦躁不烦躁？ 最终他发了一个毒誓：老子要骗你，以后生儿子没！ 这样才把朱云富给弄了过来。 “啥都别说了，先带我去你所谓的汽车制造基地。” 说实话，朱云富倒现在都有些将信将疑，哪怕李亚东发了如此凶残的誓言——他总觉得这孩子读书把脑子读坏了。 从海蓝政府手中拿到《汽车制造许可证》不说，还收购了一个别人建好的制造基地，怎么感觉全天下的好事都被你占尽了呢？ “行行，你说咋地就咋地。”李亚东苦笑。 知道不让他见到真东西，是不会乖乖就范的。 没有接风洗尘，也没有客套寒暄，一行四人驱车，直接来到位于三亚的制造基地。 入眼的是一大片刷了白石灰的厂房，其中还竖着几幢楼房，那是基地的行政楼，以及员工宿舍。 基地被一眼望不到头的院墙圈在里面，大门处正有四五名小伙子拿着扫把打扫卫生，这些就是李亚东前几天招聘的人，已经把他们都带了过来，还安排了宿舍，现在主要是在打扫卫生，置办生活设施什么的。 这里闲置了一年多时间，里面几乎什么都没有，小到食堂里的锅碗瓢盆，大到以后的机器设备，都有重新添置。 “老板好！” 蓝鸟车驶进大门，几名小伙子立马停下手中动作，透过车窗和李亚东打招呼。 “嗯，辛苦了。”李亚东摇下车窗，笑着点头。 而同坐在后排的朱云富，却是眼神亮得吓人，望着眼前的景象，口中喃喃道：“还真有啊？” “朱大哥，我知道你一直觉得我有毛病，但现在你应该明白，不是我有毛病，而是你潜意识里不愿相信。” “这么说……许可证的事情也是真的？”朱云富感觉脑子有点晕乎。 “那还有假？”李亚东呵呵一笑，拍了拍前排座椅，道：“阿龙，到行政楼。” “好的，东哥。” 五分钟后，当一张用木框表好的《汽车制造许可证》，呈到手上时，朱云富整个人激动得都说不出话，身体更是情不自禁地颤抖起来。 “这……这……” “行了，别这这这了。”李亚东哈哈大笑，把他拉到外面的走廊上，伸手指向楼下的一片厂房，笑着问，“怎么样，朱大哥，比起你的饮料三厂如何？” “那……那不能比！” 朱云富狠狠地咽了口唾沫，饮料三厂不过三个车间，两幢办公楼，占地五十亩的样子，而这里却是整整两百亩地！ 再说了，一个是造饮料的，一个是造汽车的，能有可比性吗？ 李亚东笑了笑，看了他一眼后，说道：“我请你来的目的，正如之前在电话里说的一样，这座基地缺少一位领导人，而那个人，非你莫属。” “你……就这么信任我？”朱云富正色着问。 “必须的。”李亚东拍着胸口说道：“打心眼里信任，从不怀疑。” 朱云富心里若说半点感动没有，那也是假的，特别是在饮料三厂被人架空之后，笑了笑，“老弟啊，早就看出来你不是一般人，可事实证明，我还是小瞧了你，这才多久的功夫，居然闯下这样一番大事业。得，既然你这么信任老哥，刚好我也对这个行当有些兴趣，啥也不说了，你在前面好好指挥，老哥就在后面埋头干，争取把这个事业给它弄起来。” “要的就是你这句话！”李亚东哈哈一笑，与他伸手握住一起。 “对了，朱大哥。”忽然想到什么，不由问道：“那京城那边……” “简单，回去就给辞了，辞职信都写好了，交上去就会批，你信不？” 朱云富的话虽然说得洒脱，但眸子里的那股失落感，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 “朱大哥，你放心，在我这里没有那么多道道，反正我就认准了你这个人，从今天开始，只要你愿意干，在这个基地里，你永远都老大。” 朱云富拍了拍他的肩膀，由衷道：“行，有你这句话，老哥我就啥也不想了，改明儿回去拾掇拾掇，把家伙事儿都带来，好活赖活，下辈子就在这里了。” “别弄得好像很艰苦的样子嘛。”李亚东笑着说，“你可以把嫂子她们也接来，我在市区给你们弄幢小别墅，以后在这里安家也成，有空再回京城看看，不管怎么说，海边住着肯定要比京城舒坦。” “那……那得花多少钱呀？” 朱云富有些意动，如果可以，谁又愿意与家人分开？他并不怀疑李亚东有这个财力，只是感觉自己过来这边还什么贡献没做，就要人家的房子，未免有些说不过去。 “要不了多少钱的。”李亚东呵呵一笑，“我说朱大哥，你别老拿国企那套思维想问题，一个月几十块的工资，说真话，你就算不嫌少，我还拿不出手呢，给老总配套房子，在外国是很正常的事情，别想太多。” “是……这样吗？”朱云富不知是真是假。 “真的。”李亚东无奈，“退一万步说，即便我不给你配房子，凭你自己的工资，在海蓝买幢房子，还不是洒洒水的事情。” “我工资多少？”朱云富诧异，要知道京城那个四合院，他可是拿着父母的积蓄，加上自己和老婆俩人整整奋斗了十年的工资，才买过来的。 “不如你问问他俩的工资是多少。”李亚东伸手指向齐家兄弟，关于朱云富的工资，他还真没想好，毕竟基地还没开工，但毫无疑问，肯定是年薪，且不会低。 朱云富显得不明所以的望向齐家兄弟，这俩人他不是第一次见，知道是李亚东的“跟班”。 “我们俩啊……”齐龙呵呵一笑，“按人民币来算的话，一年几十万吧。” “多少？！” 朱云富眼珠子猛地一瞪，还以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 “五十几万总有。”齐虎是个实诚的孩子，一本正经的回道。 “……”朱云富瞬间懵逼，可怜他这么大的一个厂长，还是人大代表，一年工资加奖金，撑死不过两千块。 而李亚东的一名跟班，一年的工资居然高达几十万！ 这是什么差距？ 这时，李亚东适时地插话，“朱大哥，你的能力我是知道的，你的工资比他们俩，只高不低。” “等等……你让我缓缓，缓缓……” …… 缓了大约半个小时，朱云富始终没能彻底缓过神儿来，午饭是在临时搭建的食堂里解决的，大厨也是位高人，精通川、鲁、粤，三大菜系，特别是一手地道的川菜，就连李亚东都不敢说有十足把握胜过。 吃过午饭后，李亚东让齐家兄弟把人聚集了一下，带着百来号人，浩浩荡荡地来到一间铁门上锁的厂房前。 大家列队整齐，没有急着开门的意思，李亚东先将朱云富给大家介绍了一下。 “诸位，这位是朱云富，朱大哥。国企厂长出身，今后就是这座基地的一把手，所有事情，事无巨细，他说的话，就等同于我的话，大家必须遵守。听明白了吗？” “明白！”底下众人异口同声地回道。 单是一个国企厂长的身份，都令在场众人拜服，再加上朱云富的年龄摆在那里，哪有人敢不服从。 “朱厂长，你说几句吧。”李亚东示意道。 “好。”朱云富点头，朗声道：“听说大家都是能人，很高兴能和你们一起工作。大家也都看见了，基地目前百废待兴，要做的工作很多，辛苦是必不可免的，谁让你们是第一批员工呢？不过，正因为你们是第一批员工，这才是最大的机遇，你们能想象一下规模如此庞大的一座汽车制造基地，将来会有多少员工吗？我告诉你们，至少不下五千人，而这样的一支部队，难道单凭我一个人就可以统领吗？自然不是，我需要一些得力的助手，我不知道那些人是否在你们当中，但我希望在！” 要不怎么说是当过厂长的人呢，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就令底下百来人，一个个的热血沸腾，眸子里精光闪烁。 “阿龙，开门。” “是，东哥。” “吱呀。”厚重的铁闸门应声而开。 偌大的车间里空荡荡的，唯有中间位置，停放着两辆光可鉴人的……虎头奔。 “哇，大奔呢！” 众人眼神明亮，若不是顾忌有领导在场，真恨不得立马冲过去仔细摸摸、瞧瞧。 “听说这车一辆要好几十万呢。” “是啊，我们老板还真有钱，厂里啥都没有，先整两台大奔玩玩。” 大家议论纷纷，不明白老板带他们来看大奔，是个什么意思。 就连朱云富都不明所以，向李亚东投去询问的目光。 而李亚东也不说话，挥手示意了一下，齐家兄弟一人抱着一把工具，从车后走了出来，什么榔头、扳手、老虎钳之类的。 “老弟，你不会是想……”朱云富一看这架势，约莫猜到什么，大为诧异。 “对。”李亚东呵呵一笑，“把它们给拆了，拆成渣，这帮人都是汽车小白，朱大哥你得给他们上上课，科普一下汽车零部件。最好能让他们每个人，都能达到把一堆零部件，重新组装成一台车的地步。” “那也不用拿两台大奔当试验品啊！”朱云富一脸肉痛的望着那两辆连牌照都没上的虎头奔。 “没事，就用它们，配置齐全。”李亚东倒是毫不在意，这两辆车是他让胡生彪弄来的，什么渠道他也懒得管，价格只有市场行情的一半。 “这……”朱云富一阵犹豫，实在下不去手啊，几十万的豪车，拆成一堆零部件，不带这么败家的。 李亚东知道如果不做点什么，他大概一辈子都下去手，二话不说，从齐龙手里夺过一把大铁锤，在众人不敢置信的目光中，迈着大步走了过去…… “嘭！” 结结实实的一铁锤，直接砸在汽车引擎盖上，弄得在场众人惊呼不止。那一锤子与其说是砸在汽车上，倒不如说是砸在他们的心头上。 真敢呐…… “我告诉你们，造车，我是认真的，正所谓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你不去研究摸索它，又怎能了解它，而不了解它，又怎样造出它？” 朱云富听得一阵汗颜，默默地从齐虎手中接过一把大扳手…… 尽管真的很心痛，但他心知肚明，李亚东的话，十分有道理。 第三百六十九章 抵达英国 距离黄德平离开香港五天之后，英国那边终于传来消息。 实际上他的办事效率已经不算低，他在那边毕竟只有一个孤家寡人，事事都要亲力亲为。 “老板，我接触到利兰公司的一名高管，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他嘴里套出信息，利兰公司方面并不排除拆分旗下品牌出售的想法。不过，我申请与他们公司领导人会面，却遭到拒绝……” 黄德平在电话那头，将自己了解到的情况娓娓道来。原本单听一个开头，李亚东心里还有些小兴奋，可听到后半段，又情不自禁地蹙起眉头。 “被拒绝？你没有告知自己的身份吗？” 黄德平公开的身份是：东方红置业公司，总经理。 而东方红集团在香港也不算小角色，鉴于目前英国与香港的关系，利兰公司的管理者们，应该可以很轻松的打听到他们的实力。 大家同为亿万级别的公司，你就算强上一些，也总归在一个级量，没理由傲成这样。 “怎么可能不告知？”黄德平说道：“我写了拜帖，还把名片夹在其中，让那人一起帮我递上去，可最后反馈回的信息就两个字：不见。” “妈的，一个都要卖身的玩意儿，还骄傲个屁，有这种猪一样的管理者，也难怪会破产。”李亚东骂骂咧咧道。 “老板……我猜想对方可能瞧不上我，或者认为我们没有诚意，英国上流层面的那帮老家伙们，把面子看得比金子还重。你如果真想打这家公司的主意，要不，亲自过来一趟？” 李亚东想了想，此时倒不是置气的时候，为了心中的梦，为了民族工业，该忍的还是得忍，回道：“也好。” …… 此去英国也不知道要多久，这种大型收购的事宜向来繁琐，李亚东花了一天时间，把海蓝这边的事情安排了一下。 主要就是基地的初期规划问题，首先得注册一家公司，公司名字他倒也想了几个，最后征求朱云富的意见，确定为“龙腾”。 龙腾汽车公司。 寓意为：巨龙腾飞。 另外，就是设施配套，基地里目前什么都没有，机器设备这些暂且不急，得一步一步的来，现在就算想要采购，也没有渠道。不过在此之前，倒是可以先把其他方面的东西规划好，例如员工宿舍、集体食堂、办公设备，包括工具房，活动场地等等。 朱云富也决定这两天就回京一趟，然后立马赶过来，他在这边的住处，李亚东已经让颜玮娴在帮忙物色，只要有他坐镇基地，李亚东就不太担心。 再一个就是颜玮娴，李亚东给她加了一个头衔——海蓝财务总管，直接与香港那边的财务总部挂钩，负责海蓝这边的一切经济支出。 反正望海大酒店那边，经过几年的发展，运营情况稳定，邱俊杰也可以帮到不少忙，平时她也没有太多事情。 有颜玮娴与朱云富互相配合，目前这边的小摊子，应该足以应付。 五月二十二号，李亚东准备动身离岛，颜玮娴驱车将三人送到秀英码头。 “真的不要我去？我可是在英国长大的。”颜玮娴笑着问。 “算了，海蓝这边同样要人主持大局，朱大哥毕竟初来乍到，很多事情还需要你帮衬。”李亚东笑着摆手。 “那你多久能回来？” “这个……怕不太好说，得看事情顺不顺利。” “哦……” 李亚东总感觉气氛有些不太对，不愿多耽搁，挥手与颜玮娴道了别。 …… 离开香港有一阵了，得知李亚东回来后，最高兴的莫过于李婷婷，赖在家里不愿意去学校。 虽然别墅里的人都对她很好，但她毕竟第一次远离家门，还跑到千里迢迢的香港，原本有个亲人在身边还好，可她小叔叔又时常不在家，这令她总感觉心里空落落的，每当夜深人静时，就会止不住的想家。 “小叔叔，你这次回来应该不会再走了吧？”别墅大厅里的沙发上，李婷婷把李亚东的一只胳膊紧紧地抱在怀里，生怕他跑了一样。 小丫头在香港生活了两个多月，从头到脚、从里到外，几乎全变个模样。身上的衣服和饰品，都是香港时下最流行的，就连皮肤都好了不少，水灵水灵的。 这得益于小黄牛、黄夫人，以及她的私人保镖王慧珍的照料，不仅教会了她穿衣打扮，还教会了她保养护肤，和简单的化妆技巧。 对于学演艺的女孩子来说，这些也是必备基础。 性格也活泼开朗了许多，有时候心情好的时候，还能给别墅里的人，表演一个在学校学会的舞蹈或是歌曲。 现在给人的印象，妥妥就是一位富家千金，身上没有丝毫的乡土味。 原本的俏皮可爱之中，也多出了一抹美艳。 是的，美艳。 据王慧珍汇报，学校里越来越多的小伙子，试图接近婷婷。 有些知道的，她已经口头警告过，不知道的那些，就实在没撤。 反正这个漂亮大方、单纯善良，似乎跟谁都能交上朋友的姑娘，在她们班上已经有点“团宠”的意思，只怕过不了多久，就会波及全校。 这是一朵奇葩，就香港来说，但凡有点姿色的姑娘，大多比较傲气。可她身上却半点没有，而且她还有钱，又懂得分享，你说不宠她宠谁？ 婷婷在学校的事情，王慧珍都会定期给李亚东汇报，所以他一清二楚。 有人宠着她侄女，她不反对，但如果哪个小兔崽子敢打歪主意的话，哼哼…… “这个……”望着婷婷闪烁着晶莹泪花的大眼睛，有些话李亚东实在不忍心说出口，总不能直接告诉小丫头，明天他就要飞往大洋彼岸的英国吧？ “婷婷，我知道你舍不得小叔叔，可你已经年满十八，是大人了，要有自己的交际圈，听说你在学校交到不少朋友，那不就挺好嘛。如果感觉无聊了，可以把她们约出来玩嘛，来咱们别墅也行。小叔叔还要工作，不可能一直陪在你身边，如果不赚钱，怎么让你住大房子、吃好吃的，买漂亮的衣服呢？” “那我不要住大房子，不吃好吃的，也不买漂亮衣服，小叔叔就不要这么辛苦跑那么远工作了，在附近找个工作不好吗？”撒娇大概每个女孩子与生俱来的本领，小丫头也不例外，嘟着嘴反驳道。 “这个……恐怕不行，小叔叔的工作有些复杂，跟你说了也不懂，总之得到处跑。”李亚东怜爱地摸了摸她的脑壳，笑着回话。 李婷婷就像一只慵懒的小猫一样，窝在他怀里，脸上一百个不乐意，显然还没被他说服。 “这样吧，等明年一定把奶奶接过来，把二宝也带来，看你小姑姑愿不愿意来，要愿意让她把孩子也带来，一起来给你作伴，你看成不？” “真的？”小丫头猛地坐起，一脸兴奋。 “必须的，不过……小叔叔得撸起袖子多赚点钱啊，不然这么多人来了，可养不起。” “小叔叔你骗人，你是亿万富翁，怎么可能养不起奶奶她们几个？” “……” 李亚东一阵无奈，小丫头片子长大了，还真不好糊弄，小时候一块并不存在的糖果，就能骗去镇上打二斤酱油回来。 既然糊弄不行，只好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好好安抚，花了李亚东大半天的时间，才好容易把三步一回头的小丫头，送去了学校。 …… 翌日上午，李亚东来到红方红大厦，黄德平的得力助手杰克，已经领着五位西装笔挺的男人，以及三位打扮时髦的女人，等候多时。 “老板，这几位你大概还不认识，这边几位是我们集团新聘的师傅，还有两位，是外聘的资产统计师，我给你一一介绍一下……” 这个年代在香港，但凡上得了台面的公司，必须得有自己的律师团队，这跟资本主义社会开放的法律体系有很大关系。 公司日常的经营之中，一言不合就会有人找你打官司，若是没有自己的专业律师团队，迟早要被人玩废。 李亚东很少在公司露面，这些人都是第一次见到活的，一个个的极为殷勤，同时也在心里感叹：传言果然不虚，他们老板真的好年轻。 特别是三名女士，眼里多少有些异样。 没办法，像这样一个既帅气、又年轻，还多金的钻石王老五站在眼前，大概是个女人都会生起些小心思。 “既然都准备好了，那就启程吧。” 在李亚东示意下，一帮人浩浩荡荡地杀往机场。 …… 英国。 世界著名的两大日不落帝国之一。 何谓“日不落”？ 即阳光无论何时都能照耀在领土之上的国家。 不可谓不霸气。 英国在最鼎盛时期，殖民地涉及到全球八十四个国家，共达一百多块殖民者，大的例如埃及这样的整个国家，小的至少也是像泽西岛、马恩岛、香港岛，这样美丽的岛屿。 富甲天下，称霸世界。 当然，这个年代的英国早已不复昔日之辉煌，世界霸主的地位已经被后起之秀美国，以及苏联夺去。 但不可否认的是，英国依旧是老牌世界强国，不论是经济，还是军事，都要比此时的中国，强大太多。 相距甚远的国力之下，难免会产生不太平等的待遇。 刚下飞机的李亚东，就体验了一把。 开着高档沃克斯豪尔汽车的出租车司机，见他们一行气度不凡，热情地上前推荐租车服务，还下意识地询问，“japas？” 八十年代的日苯富甲一方，号称可以买下美国，去到哪里都令人不敢轻视。 “不，我是中国人。”李亚东用憋足的英回道。 司机听罢，还诧异地打量他一番，脸上的笑容瞬间黯淡不少，但还是询问是否需要租车。 “不用。” 李亚东直接摆手，带着一行人，坐上旁边停靠着的三辆劳斯莱斯。 黄德平早就在此等候多时。 弄得出租车司机眼珠子差点没掉在地上，还跟几名同行大呼小叫，大致的意思是说：中国人啥时候鸟枪换大炮了？ 听听……裸地鄙视有没有？ 这更令李亚东下定决心，一定要将这个国家引以为傲的汽车品牌，至少收入一个，到口袋里。 第三百七十章 不按套路出牌的利兰公司 伦敦街头淅沥沥地下着小雨，天空布满阴霾，工业革命给这座城市带来了繁华，同样也遗留下了难以弥补的灾害。 黄德平在市北的郊区，租下了一座民宅：三层小洋楼，前后都有庭院，其实就是一幢小别墅。因为考虑到兹事体大，住在酒店多有不便，就将这里作为众人在英国的临时大本营。 倒是当合李亚东的心意，住在酒店其他都好说，主要时不时的需要集思广益、开个会议什么的，就显得有些麻烦。 黄德平办事向来靠谱，别墅里聘请了四名女佣，照顾大家的日常饮食，以及打扫卫生，停在门外的三辆配有司机的黑色劳斯莱斯，也是租赁的，方便大家平时出行。 旅途劳顿，在别墅里休整一日之后，李亚东便开始着手办正经事，英国佬有些礼节，他不是太懂，但如同黄德平、杰克这些从小在英女王的光环下长大的人，却知之甚详。 杰克一大早便出了门，以公司高级代表的身份，去利兰公司沟通高层领导会晤的事宜。 他去的也快，回来的也快，带回了一个令人惊讶的消息：利兰公司高层拒绝与李亚东会面。 这太奇怪了，完全不合情理。 要知道李亚东可不是黄德平，作为香港东方红集团的老板，他亲自前来，诚意十足，并且是以卖主的身份，想与正在变卖家产的利兰公司高层见个面，居然被拒绝？ 于情于理都说不通。 正常来说，有买主上门，他们应该扫榻相迎才对嘛。 别提他们歧视中国人的事情，李亚东压根就没透露他的身份，且看对方如此草率的样子，大概也不会详细调查他的背景。 而对于香港人，英国佬应该没有歧视的想法，在过去的八十九年、包括现在，香港都是他们殖民地，很大程度上属于他们的一部分，香港近些年华资崛起，收购英国资产的例子，多不胜数。 “这其中怕还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隐情。”别墅的客厅里，黄德平蹙眉说道。 这话其实根本不必他说，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 “难道他们压根就没有向外资出售产业的想法？”杰克挠着脑壳问，早上屁颠屁颠儿的跑到利兰公司，最后却吃了个闭门羹，他心里也不痛快。 “不。”黄德平摆手，“据我了解的信息，他们旗下已经有些不动产，被芬兰人和西班牙人买走了，只是规模都不大。” “那是什么原因啊，有卖主上门，居然还不愿意见，没道理的事情。”一屋子人百思不得其解。 “德平。”忽然想到什么，坐在黄色牛皮沙发上一直没说话的李亚东，侧头问道：“你之前递给他们的那份拜帖，具体是什么内容，还记得吗？” “当然。”黄德平点头。 “那好。”李亚东指了指玻璃茶几上放着的笔纸，示意道：“把它重写一遍，尽量不要落下一个字。” “好。”黄德平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办了，而且还很细心地使用了中。 约莫十分钟后，李亚东手里拿着一张布满字迹的a纸，认真地品读了一遍。 这份“拜帖”，行上并没有什么毛病，首先介绍了自己的来历，然后表示己方公司对他们公司旗下的一些汽车品牌，有着浓厚兴趣，希望与他们具体洽谈一下。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莫非这帮英国佬连香港人都开始瞧不起了？李亚东心里想着。 “德平，我记得你之前跟我说过，目前好像没有其他公司对利兰公司旗下的汽车品牌表示出兴趣，到底是没有兴趣，还是也像我们一样，想要洽谈，却遭到拒绝？” “这个……还真不知道。”黄德平摇头。 商场上的事情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就好比福特集团，如果他们派人过来收购利兰公司，最后却吃了闭门羹，他们好意思说出来？ “奶奶个熊！”李亚东不由一阵火大，早知道这样，他就不来了，不远万里跑过来，还特地带来一支团队，眼下却连对方的大门都进不了，你说这叫什么事。 “老板，是我的错。”黄德平一脸尴尬道。 “不，不怪你，你的事情办得很好，我是在气那个鸟利兰公司。”李亚东摆手道。 “那老板，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杰克弱弱地询问。 怎么办，凉拌！ 李亚东越想越火大，英国根本不是他们的主场，来到这里就好像一只断了腿的蚂蚱，完全蹦跶不起来。 就说李亚东，作为现场唯一一个英语盲，要是把他仍在伦敦市中心不管，恐怕自己都找不回来。 在这样的情形之下，他能怎么办？ 可要让他就这样灰溜溜的打道回府，他又实在不甘。 狗日的，事没办成事，舟车劳顿，还憋了一肚子火，换你，你能爽？ 但作为一名领头人，就算心里再怎样无奈，也不能表现出来，因为一旦你都表现出没撤，底下的人就更不用提。 “这样，大家先休息一下吧，我去打几通电话。” 他这样说着，迈着轻快地步伐回到房间，这使得客厅里的人顿时心神大定，猜想老板肯定有些办法，能撬开利兰公司这个生人勿进的大铁疙瘩。 而实际上，李亚东哪里有什么办法？ 他在国际上的关系与影响力，约等于零。 他坐在主卧室的写字台前，托着腮帮子沉思。一个人若是身在异国他乡，遇到什么麻烦的话，最容易想到的事物有两个。一是自己的亲人，二是自己的国家。 以目前的情况来看，亲人显然无法带给他帮助，所以，他很自然而然的想到了国家。 他思忖良久，最终以“此事若成，对于国家也大有裨益”的想法，说服了自己，翻开随身携带的小电话薄，给中央办公厅的孔思清，去了一通电话。 京城比伦敦快上八个小时，这边现在是上午十点，那边已是晚饭时间。 原本也就碰碰运气，不曾想，电话才响两声，便被接通。 孔思清听闻他在英国，而且还有意收购英国的汽车品牌，大为惊讶，连声音中都透露着激动。 这是一件国家想干，但碍于颜面，以及经济实力的问题，始终没能干成的事情。 “小李同志，这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啊，我相信首长他问老人家也一定乐见其成。你要真能把英国的汽车品牌拿下一个，对于国家的工业发展，作用简直不可估量！” “是啊，我也是这样想的。”李亚东笑着说。 “那你给我打电话……莫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孔思清无疑是个心思活络之人，很快就猜到他的目的。 “可不是？”李亚东说着，便将此事的原委，从头到尾讲述了一遍。 “原来如此……” 孔思清沉默少许后，问道：“意思就是说，对于利兰公司那边的情况，你们现在基本一无所知，而对方又不合情理的拒绝了会面，所以事情就僵在这里？” “正是。”李亚东说道：“我们现在在英国的处境很尴尬，想要了解一下利兰公司那边的情况，再对症下药，却苦于没有门路。之所以打这通电话给你，是想借助国家的力量，看看能不能从大使馆那边，得到一些助力。” “我明白了。”孔思清回道：“这件事情事关重大，我立刻汇报给首长，相信他老人家肯定会有所安排，你等我消息。” “好。”李亚东将自己在这边的联系方式告知之后，便挂掉电话。 实在没撤，剩下的也唯有等待。 …… 李亚东并不排斥西餐，却做不到一日三餐都食用，他吃惯了五谷杂粮的胃口，香肠、面包和培根这些东西，总有种怎么吃都吃不饱的感觉。 黄德平和杰克这些人倒是无所谓，吃得很香甜，香港被英国奴驭了十载，一些生活习性早已不分彼此。 李亚东也不管他们，找不到大米，就自己和面下了碗面条，厨房是开放式的，大家都聚集在客厅里，那娴熟的手法，看得在场众人面面相觑，特别是三名女性，眼神可谓亮得吓人。 原本以为只是年少多金，外加气质非凡而已，现在一看，居然还下得厨房，像这样的一个男人，简直就是稀世珍品，有没有？ 重点来了，他还没有结婚！ 这三名女性中，有两名是红方红集团的律师，据她们了解到的讯息，老板似乎连个女朋友都没有。 而她们俩人之中，有一人也未结婚，二十七八岁的年纪，颇为有些姿色。 旁边的两名“姐姐”，就一个劲儿地对她使眼色，弄得陈乔伊一脸娇羞。 她难道不想吗？ 可关键，老板看她的眼神异常清明，丝毫没有杂念，若非如此，只要老板稍加暗示一下，她也不是傻子。 “乔伊，老板似乎忘了煎鸡蛋，煎鸡蛋你不是最拿手吗，赶紧帮忙弄两个啊？” 杰克倒是个乐于助人的性子，陈乔伊他早就认识，很好的一个姑娘，样貌、学识，以及家庭背景都不差，就是眼光有些高，与他女朋友是闺蜜，若真能把她和老板撮合在一起，恐怕从此得感激他一辈子。 即便以杰克一个男人的眼光来看，他们老板都是妥妥的西贝货。 身家亿万，硬是连个绯闻女友都没有，这在香港简直是可想象的，你说西贝不西贝？ 杰克自认也是一个妥妥的型男，若非留意到老板看他的眼神正常无比，他都怀疑老板是不是gay？ “哦……好。”陈乔伊递给他一个感激的眼神，赶紧上前帮忙煎鸡蛋。 李亚东推辞未果，也就随她的便，只能心里说声：姑娘，实在不好意思。 一碗面条还未吃完，客厅里的电话响起，黄德平正准备接，被李亚东抬手制止，“别动！” 这让众人意识到，这通电话非同小可。 果然，李亚东接起来后，热情地称呼道：“孔大哥，怎么样了？” “小李同志，与我所想一样，首长他老人家对此事异常重视，甚至亲自挂了通电话到英国，让大使馆那边全力配合你，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很快就会有人找上门来，你有什么事情，就吩咐他们去办好了。” 听他这么一说，李亚东心里止不住的一阵激动，脑子里不自觉地浮现出一幅伟人像，实在没料到首长会因为他的事情，如此亲力亲为。 颤抖着声音问道：“首长……他老人家，可有什么指示？” 这两个字，也令在场竖起耳朵的其他人，心头不禁猛地一震。 首长——这种称呼似乎只有大陆那边才有，特指中央政府里位高权重的存在。 香港会在九七回归的事情，已经不是什么秘密，现场每个人都知道，实在没想到，他们老板在大陆的关系，竟然已经强悍到这种程度！ 政府里有人好办事——这是商场上所有人都明白的浅显道理，而他们老板的关系已然直达天听。这是不是意味着，他们公司未来必将百尺竿头，坚不可摧？ 一想到这里，在场每个人的脸上，都是笑意盈盈。愈发坚定了要在东方红集团死磕到底的心思。 “有。”电话那头的孔思清压低声音说道：“首长说了，希望小李先生不惜一切代价促成此事，祖国会记住你的贡献。” 这一刻，李亚东真有种热泪盈眶的感觉，深吸一口气后，沉声道：“还请孔大哥转告首长，我李亚东必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力求有所斩获，但愿不辱使命。” “好，话我一定带到。” 第三百七十一章 驻英大使 事情正如孔思清所言，下午三时许，一辆黑色的红旗小轿车，在别墅门口缓缓停下。 在英国街头出现红旗小轿车，本就是一件令人诧异的事情，而那特殊的牌照，也令李亚东等人知晓了来者的身份。 “中国驻英使馆的车？” “不，这可不是普通的使馆车辆，而是大使的专车。” 众人惊讶，之前电话里的内容，李亚东并未向他们提及，所以，此刻看到驻英大使的车停在门外，一个个望向李亚东的眼神，都有些异样。 老板的关系，真的强悍到如此程度，来趟英国，居然连大使都给惊动！ 而李亚东也不解释什么，挥手道：“走，随我出门迎接。” 八十年代中国的外交关系相对薄弱，而常驻几大世界老牌强国的大使，没有一个是简单角色，容不得他不重视。 这些人日后的成就都不低，李亚东多少知道一些，只是一时无法确定，此时的驻英大使是哪一位。 司机是一个模样机警的中年人，小跑下车打开后车门，一个戴着圆边眼镜、有着古铜色皮肤、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的老者，从后座走下。待他下车之后，另一边的车门才打开，走下一位面容姣好的青年女子，约莫是类似于秘书一样的身份。 李亚东本能的感觉这名老者有些眼熟，十分笃定是位大人物，小跑上前，微微躬身，笑着说，“大使您好，我是李亚东。” “你就是小李同志啊，嗯，果然一表人才。你好，我是冀超铸。”大使很随和，上下打量了李亚东一番后，笑着伸出手。 竟然是他！ 李亚东心头一震，就说有些眼熟嘛，还真是个厉害角色。 此人现在已经老了，约莫已过花甲之年，但放在十年、乃至二十年前，他在中国，可谓家喻户晓的人物。 不信可以回去翻翻以前的老照片，很多太祖、以及周总理进行国际外交的场合，都有此人的身影。 他为敬爱的周总理做了十七年翻译，见证了中国外交的发展，被誉为“中国红墙第一翻译”，甚至一九七二年尼克松访华时，都是他全程进行的中英同声翻译。 美国著名评论家福克斯·巴特菲尔德，曾在报纸上这样评价冀超铸：“冀先生非常宝贵，因为美国政府没有完全合格的从英到中的同声翻译。” 冀超铸很爱国，从一件小事上就能看出端倪。 民国时期他出身在山茜汾阳的一个名门望族，一九三八年为了躲避日苯侵华的战火，年仅九岁的他跟随父母去往美国。高中毕业后，他以优异的成绩考入哈佛大学，但在他大二那年，抗美援朝战争爆发，他毅然从哈佛辞学，回到国内，就读于清华大学化学系。 而且，他还有一个很厉害的哥哥，或是说枭雄一样的哥哥——冀超鼎。 此人曾任中国人民银行副董事长，被誉为“中国最干练的经济学家”。 国民党的覆灭，跟他有很大关系。 冀超鼎不单是一位经济学家，还是一名地下党。一九四四年，孔翔熙任命为中央银行外汇管理委员会主任。那时，冀超鼎就建议他，发行国民党金圆券。结果造成了严重的经济危机，致使经济彻底崩溃，加速了国民党统治的覆灭。 死后国葬。 陈厉夫在《成败之鉴》回忆录中，名曰：“冀超鼎祸国阴谋之得逞。” 当然，冀超铸的能耐丝毫不比哥哥差，他是一位著名的外交家，在这个年代，或许没有之一。 三年之后，他将上任联合国副秘书长。 “冀老，真是愧不敢当，让您亲自登门，应该是我们去大使馆拜访您才对。” 知晓了对方姓名后，李亚东愈发显得恭敬，并非在意他的身份，而是从心里感激这位老人为祖国事业奉献的一切。 “小李同志这是哪里的话，你们此次前来英国，所图甚大，意义非凡。老头子我听闻国家出了这样一位栋梁，早就迫不及待地想要一见，比起你们现在谋划的事情，老头子我上任驻英大使一年，倒显得有些碌碌无为，心中颇为惭愧，若能助你促成此事，也算将功补过。” “冀老严重了，还请进屋一叙。” 李亚东将冀超铸和那名女秘书请进屋里，嘱咐佣人上了茶水后，给众人使了眼色，大家会意，各自退回房间。 “小李同志怎么会突然想到收购英国汽车品牌？”冀超铸品了口茶水后，笑着问。 他接到首长电话后，匆匆赶来，所知细节并不多。 “我在海蓝拿到了一张《汽车制造许可证》，有意发展民族汽车工业，但国内目前的整体工业水平实在太低，汽车的核心部件只能依赖进口，我想改变这一局面，思来想去，最好的办法，莫过于收购一家国际汽车公司，借助他们相对成熟的工业基础，再谋发展。也是机缘巧合之下，打听到利兰公司正在抛售旗下产业，便赶了过来，可哪知……” “原来如此。”听他一番解释之后，冀超铸点点头，也算弄清了事情原委。 “不过，小李同志，实事求是的说，此事……只怕不太容易。” “哦？”李亚东蹙眉询问，“莫非冀老清楚其中隐情？” “不。”冀超铸摆手道：“利兰公司方面为何如此反应，目前我也不知，还需调查。我的意思是说，即便他们愿意见你，想要从他们手中收购到汽车品牌，成功的可能性估计也不是很大。” 李亚东若有所思，又问道：“冀老的意思是……他们不愿意卖给我们？” “对。”冀超铸点头，“到了你这个层面，有些事情大概也没什么顾忌，我可以实话跟你讲，我国的轻工业是强项，而重工业则是短板，你以为国家不想发展重工业吗？而这些西方列强们，往往只愿意出售给我们机械成品，却丝毫不愿透露技术，其中是个什么道理，相信你应该能明白。而你不要忘了，这个利兰公司可是国企。” “这……”李亚东眉头紧皱，“应该不至于限制得这么厉害吧？那美国和我们合资成立的bj吉普呢？而且据我的了解，英国现在跟我们的关系，应该处于历史最好时期吧？” 两年之前，也就是一九八六年，英国女王，对中国进行了盛大的国事访问。这是历史上英国君主首次对中国进行国事访问，中英各方面的合作迅速发展，一度被誉为中英关系的“历史最佳时期”。 “美国？美国不一样，美国现在得依靠中国制约苏联，北边的战争你肯定也清楚，那几个小国家背后都是苏联在支持，我国为此付出了不小的代价，美国自然得有所表示。而英国不一样，国际政治关系十分复杂，很多东西只是表象，他们对中国开放的贸易条件，都是他们迫切需要的东西，例如中国物美价廉的日化用品，以及属于战略性资源的稀土等等。而处在发展关键时期的我国，其实各种资源都很匮乏，对于英国这样的西方列强来说，所需的并非单单只有重工业技术……很多东西，其实，也是一种无奈。” 冀超铸长叹口气，看了若有所思的李亚东一眼后，继续说道：“就说香港问题，你应该也知道，当初清政府签订的不平等条约里，只有新界和九龙是租借，而香港岛，则是正儿八经的永久割让。而前几年，迫于美国对中国的需要，强加给了英国政府压力，促成了《中英联合声明》的签订。你觉得英国政府能舒坦，他们一年得从富饶的香港掠去多少税收？收复香港我国政府自然高兴异常，随即给英女王发了国书，邀请她访华，你觉得丢了香港的她能高兴吗，可她偏偏还是来了……所以说，国际政治关系问题，不能单看表面。看起来好的，不一定就好，看起来差的，也未必就差。” 李亚东苦笑，向冀超铸投去感激的目光，这些事情他若不说，自己恐怕一辈子都捋不清楚，“那……按冀老所言，我们想要收购英国汽车品牌的事情，其实压根就没戏？” “这件事情有两重难处，一是技术限制。正如我刚才所言，国际关系中，总是包藏祸心，越是强大的国家，为了稳固自己的地位，越是见不得后起之秀，美国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你觉得堂堂的日不落帝国，如今却要仰美国人的鼻息，他们能开心？第二点，就是面子问题。这就好比地主家的女儿要出嫁，一个穷小子看中并凑齐彩礼，你觉得地主能把女儿嫁给他吗？” “不能。”李亚东尴尬一笑。 “不过，以中资收购英国汽车品牌的可行性，微乎其微。若以港资收购，倒也并非完全没有可能。” “此话怎讲？”李亚东眼神猛地一亮。 “因为港资收购的话，面子问题起码可以照顾，香港虽小，但经济实力却不弱，在亚洲能排进前三甲。再一个，眼下距离九七回归还有将近十个年头，而英国本土的汽车工业已经凋零，将汽车工业挪移到他们还可以统治十年的香港，姑且一试，说不定能起死回生呢，未尝不是一种延续民族汽车工业的方法。在此基础之上，再提出一些限制条款，例如汽车制造重心，必须放在香港之类的，你也知道，香港将来要一国两制的，若你可以接受，还是存在一定的成功概率。” 要不怎么说姜还是老的辣呢，听完冀超铸的一番分析之后，李亚东顿时感觉自己两辈子加起来，真是白活了五十几年。 分析得不可谓不透彻，且仔细品味，也合乎情理。 但是……若要将英国的汽车品牌收入囊中，却只能在香港发展的话，李亚东却不太想要。 要来也没什么鸟用。 是，你们的品牌是好，技术也是世界一流的，但如果你们限制得这么狠，老子不玩了行不行？ 老子去弄个小国家的二流品牌玩玩，也比这样玩着舒坦。 冀超铸人老成精，似乎从他表情中看出一些端倪，笑着说道：“小李同志可千万不要有消极想法，若真能拿下他们的汽车品牌和技术，即便有些限制，对于国家的工业发展，也具有深远意义。” 蓦然想起孔思清的那通电话，以及首长的嘱托，李亚东稳了稳心神，点头道：“这样吧，冀老，还是得请您先帮忙打听一下利兰公司那边的情况，看看其中到底有什么隐情，之后我们再从长计议，您看如何？” “我也是这个意思，今天过来，主要还是跟你碰个面。” 俩人达成一致意见，李亚东欲要挽留冀超铸享用晚餐，不过被他拒绝，说是兹事体大，必须尽快查实。 如此，李亚东也不好强求。 第三百七十二章 中国菜 八十年代的英国，在李亚东眼里，竟有种暮气沉沉的感觉。 譬如他现在漫步在伦敦街头，四周都是匆匆赶路的行人，大家安静异常，没有什么言语，甚至不会左顾右盼，仿佛这座遍布历史古迹的城市，对于他们来说，没有半分吸引力。 且大多数都是中年人，以及老者，年轻人十分少见。 这令李亚东蓦然想起了三十年后的日苯，他在上辈子的二零一七年，曾去过一次，街头尽是步履蹒跚的老者，仿佛整个国家正在死去。 是不是繁华过尽，便会迎来荒凉？ 这种荒凉并非指实物，而是指心理层面的变化。 据说发达地区的人民都不热衷于传宗接代，是思想的超然，还是责任的淡薄？ 李亚东不知，但他刚才过斑马线时，因为没有及时避让一名孕妇，被交警口头警告了一下，这让他明白：在英国，一名妇女一旦怀孕后，大概是可以为所欲为的。 据杰克介绍说，英国有一项很奇葩的法律。法律规定：孕妇可以在任何公共场所随地小便。 这也就意味着，如果有需要，孕妇能要求警察把大檐帽摘下来给她们当尿壶，且警察还不能拒绝。 看到老外们为了鼓励生育，如此煞费苦心，李亚东也是有些醉了，他很想广而告之一下：在遥远的东方，有个神奇的国度，正在施行计划生育，超生罚款，且作用不大，各位有兴趣可以了解一下。 行走在这个气死沉沉的国度中，才越发衬托出此时的中国劳动人民，有多么干劲十足。 这或许也与他刚从海蓝过来，有很大关系。 根据家里佣人提供的信息，一行人找了老半天，才找到一家中式餐厅。 老板确实是一个黄皮肤的面孔，这令李亚东隐隐有些期待，即便菜单上的菜品丝毫没有技术含量，全是西红柿炒鸡蛋、酸辣土豆丝之类的，一道红烧肉算是工艺最复杂的菜，售价也不含糊，英镑，也就相当于人民币五十多块，国内普通工人一个月的工资。 结果一块卖相还不错的红烧肉塞进嘴里后，令李亚东突然生起了想要打人的冲动。 红烧肉加糖这件事情，本身很正常，国内中部地区的一些省份，也好甜口，但他这个肉，完全就像抹了一层蜜，甜到让人怀疑刚塞进嘴里的是不是一块糖？ 咀嚼两下，柴到不行，红烧肉的软糯感，完全不见踪影。 抛开贫困因素不提，就这种红烧肉，放在国内狗都不吃，居然还敢卖五十大洋一份。 这不能忍！ “把你们老板叫来，我要找他聊聊。”李亚东招手唤来一名服务员，她是店里唯一的华人服务员。 “x&bsp;?？”小姑娘一脸懵逼的望着他。 “……”这使李亚东意识到，对方除了生有一张黄皮肤面孔外，实际上压根不是中国人。 黄德平将他的话翻译了一遍，小姑娘瞬间领悟，唤来老板。 一个西装笔挺的中年人，进门时见他坐在收银台后，遮住头不看的话，确实有几分电影里英国绅士的味道。 他倒是会讲中，告知李亚东店里的菜品是经过英国人的口味改良的，大概已经不再适合中国人食用。 “那你还叫中餐厅？”李亚东望着他颇为得意的神色，不由一阵火大，“你这是挂着羊头卖狗肉，懂不懂？” “这管你什么事？”老板皮笑肉不笑道。 李亚东一阵气结，好像确实不管他的事。 他之所以气，他气这家伙真本事没有（从菜谱上就能看出端倪），却把中国菜改得面目全非，这样的行为会让老外误以为中国菜就是这样，就是这么难吃。 往小了说，是砸中国菜的招牌。 往大了讲，是给中国人抹黑。 “亏你还是中国人！” “谁告诉你我是中国人了？我是一名正宗的英国公民，从小在英国长大，哦，忘了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女儿，她也一样，她甚至出生在英国。”他说着，指向刚才那名女服务员。 而小姑娘则是一脸迷糊，好奇的打量着父亲，和那个表情愠怒的年轻人，不知道他们在聊什么。 李亚东看了她一眼，蓦然感觉有些悲哀，她明明拥有中国人的血脉，却从出生开始便远离祖国，父亲甚至没有教给她自己的母语。 “德平，结账。” 为了表示自己的愤怒，李亚东当着老板、店内所有员工，以及四五桌客人的面，将他们点的十几道菜，全部倒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然后，在众人诧异地眼神中，用蹩足的英说道：“这，根本不是中国菜！这样的菜，在中国狗都不会吃！” “你……” 望着客人们的眼神明显有些了些变化，刚才还始终保持“绅士风范”的老板，顿时面色大变，大叫道：“我要告你！你影响我的生意，还诬蔑我的餐厅！” “告我？好啊，你去告啊，我们这里十二个地地道道的中国人都不承认你的菜是中国菜，你去告试试，看法官是信你这个假中国人，还是信我们？” 李亚东不屑一笑，带着一行人头也不回的走出餐厅。 弄得餐厅老板险些没气炸肺，可烦心的事远不止如此，几桌客人不知何时达成一致意见，要求免单，因为他们感觉自己遭遇了消费欺骗，如若不然，他们将利用法律途径，来维护自己身为英国公民的合法权利。 …… 从餐厅出来行走不远，居然碰到一家农贸市场，令李亚东大为兴奋，扭头对身后众人笑着说，“我知道你们很多人认为刚才的菜还是可以吃，但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们，那些都垃圾，今天就让你们见识一下，什么叫作真正的中国菜！” 众人相视一望，都有些乐了，哪里不知道老板这是准备亲自下厨？ 好不好吃暂且不提，单是吃一顿亿万富翁烧的饭，这个牛就足够吹一年。 因为人数众多，李亚东购置了不少食材，很多菜虽然叫法一样，但模样却不是他所熟悉的，也只能凑合着用。 回到家后，他便脱掉外套，撸起袖子开干，誓要为中国菜正名、让这些备受西方化荼毒的香港同胞们，尝尝祖国最正宗的口味。 几名女士帮忙打下手，陈乔伊最为投入，还特地上楼换了身运动装，同样撸起袖子干得热火朝天，尽挑最脏最累的活儿，又是杀鱼，又是剁肉。 弄得李亚东都有些不好意思，让她休息会儿都不听，也只好作罢。 李亚东那娴熟的刀法，利索的颠勺，看得在场众人叹为观止，这摆明的就是一位技艺超高的大厨嘛！ 整整弄了十六道菜，中国八大菜系全部上齐，等到菜品一一摆上椭圆形的餐桌上时，众人除了献上膝盖，已经没有其他想法。 “老板，不服都不行啊。”杰克吞咽着口水说道。 “是啊，这些菜恐怕一般的酒店大厨都做不出来。” “更难的是，英国这边的很多食材都不一样，利用这些食材还能做出如此地道的中餐，可不是普通厨师能有的水准。” “看老板做菜简直就是欣赏一门艺术，真是大看眼界。” 众人纷纷附和。 “行了，少拍马屁，准备开饭。”李亚东笑骂道。 大家呵呵一笑，一起动手，摆餐具的摆餐具，倒酒的倒酒，正准备开吃时，门外突然传来汽车鸣笛声，李亚东跑到窗口一望，只见一辆银色的小，从院门口缓缓驶进。 李亚东走了出去，发现是前天同冀超铸一起来的那位女秘书，笑着问，“凌小姐，莫不是事情有眉目了？” 凌雪笑了笑，“对，冀老让我过来接您，他在大使馆等着。” “这怎么好意思，打通电话来我自己过去就好了，还要劳烦凌小姐你亲自跑一趟。” “应该的。” 这位凌小姐，李亚东虽然不太清楚是什么底细，但从冀超铸打量她时的慈爱眼神中不难看出，只怕并非秘书身份那么简单，俩人应该有些沾亲带故的关系。 “行，凌小姐先进屋坐会儿，我去换身衣服。” 凌雪进屋之后，才发现大家正坐在餐厅吃饭，即便李亚东一再强调自己并不饿（主要是怕冀老久等），但还是让他先把饭吃完，说冀老那边其实还有些其他事情在处理，也不知是真是假。 “凌小姐，要不一起吃点，我们也刚开始？”李亚东站在餐桌旁，笑着对坐在客厅里的凌雪示意。 “不用了，我已经吃过。”凌雪笑着摆手。 杰克扭过头去，打趣着说道：“凌小姐，不吃你肯定会后悔的哦，这顿饭你在英国绝对吃不到。” “哦？你们吃的什么？”凌雪其实也就二十七八岁的年纪，听他这么一说后，感觉有些好奇，迈着步子走了过来。 一瞧桌面上摆着满满当当的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中餐时，大为惊讶，“这……谁做的？” 她下意识地望向刚才那位给她倒茶的佣人，能做一手这么地道中餐的英国人，她还是头一次见到。 “我做的。”李亚东呵呵一笑。 “你……”凌雪不敢置信的望向他。 “对。来，凌小姐尝尝看味道如何？”李亚东顺手递给她一双筷子。 就这玩意儿还是黄德平跑了好几个超市才买到的，人家英国佬当工艺品在卖。 凌雪鬼使神差的接过，坐下后尝了一筷子摆在身前的一道水煮肉片，眸子猛地一亮。 “好香啊，比我们大使馆的厨师烧的都好！” “那是，我们老板的手艺，堪称鬼斧神工，就这桌中餐，找遍整个英国也是独一份儿。”杰克哈哈笑道。 “就你话多，吃的堵不住你的嘴。”李亚东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 杰克讪讪一笑，不再说话。凌雪却是点头道：“他说的对，我在英国待了一年多，这么美味的中餐还是头一次吃到，冀老如果知道你有这么一手，今天只怕就跟我一起来了。” “哦？”李亚东诧异，打趣着问，“冀老莫非也是个老饕？” “说老饕还不算对，应该说是资深老饕，使馆的大厨就是他亲自找的，可手艺依然比不上您。”凌雪呵呵笑道，手上的筷子也没停，在这异国他乡，如此地道的家乡美味，简直可遇而不可求。 “那简单。”李亚东呵呵一笑，“冀老劳苦功高，为国家鞠躬尽瘁，等到了大使馆，我给他做几道家乡美食尝尝就是。” “当真？”凌雪眼神明亮，她很清楚眼前这人的身份，他若不提出来，可不敢要求他做饭。 “当真。”李亚东点头。 “呵呵……那就谢谢李先生了，看来冀老今晚有口福了。” 第三百七十三章 釜底抽薪之策 一间简洁的办公室里，木艺茶几上摆放着三道美食：刀削面、过油肉、羊杂割。 冀超铸大快朵颐，只感觉一张嘴巴根本不够用。 “小李同志，想不到你还有这么一手，叹为观止啊，纵然比起我老家山茜的本地大厨，也是不遑多让。” “冀老喜欢就好。”李亚东呵呵笑道。 “喜欢，喜欢的很呐！” 冀超铸一口羊杂，一口面汤，这熟悉的家乡口味，勾起了他都快遗忘的儿时记忆，令他心神荡漾，整个人舒服地眯起眼睛，感慨万千，“在这大洋彼岸的英国，居然还能吃到如此地道的家乡风味，实乃人生一大幸事。” “冀老严重了，我看使馆大厨的功底也不差，大不了我教会他几道山茜特色美食，这样您以后就天天可以吃到了。” “此话当真？”冀超铸猛地抬起头来，眼神明亮。 “当然。”李亚东笑着点头。 “那太好了！”冀超铸一脸兴奋，呵呵笑道：“这人老了，也没有其他嗜好，就好这一口，小李同志见笑了。” “这有什么，民以食为天，追求美食本就是人之天性。” “小李同志年纪不大，心境却很超脱，难能可贵。” “冀老谬赞。” 俩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直到冀超铸将三道美食吃得一干二净。 凌雪适时地走进，收了碗筷，还上了茶水，冀超铸这才谈论起正事，“小李同志，你前两天让打听的事情，已经有了眉目。” 李亚东点点头，摆出一副静待下的模样。 “事实如你所想一样，其中确实存在猫腻，你先看看这份件。” 冀超铸说着，将旁边布艺沙发上，早就准备好的一页资料，递了过来。 一座大使馆里，情报部门是不可或缺的，摆在台面上的还是小头，真正的大头早已渗入整个国家社会，那些常人不可洞察的隐秘，则是他们日常工作的重心，能量不容小觑。 譬如这份资料，就很详细地介绍了在四月二十七日，以及五月九日，美国福特集团和德国宝马集团，曾相继派遣过高级代表，赴英国拜访利兰公司高层。 不过，他们的遭遇与李亚东一行一样，全都吃了闭门羹。 而这些跨国巨头派来的代表们，可没有他这样的韧性，见面未果，扭头就走了。回去指不定会怎样汇报，把利兰公司的傲慢无礼，严厉抨击一番，估计是少不了的事情。 类似于福特和宝马这样的跨国巨头，总归有些傲气，在他们眼里，利兰公司只不过是一个小角色，而一个小角色如此傲慢无礼，这笔买卖能成才怪。 “原来美国佬和德国佬已经快我们一步，这是为何？若说英国佬看不上我们也就算了，毕竟暂时的国力差距摆在那里，但美国和德国，他们应该还不够资格，也没有实力瞧不起吧？”李亚东挠着脑壳问。 “不是瞧不起，正如你所言，英国还没有资格瞧不起美资与德资，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他们压根不想出售旗下品牌。”冀超铸解释道。 “这……”李亚东却是越听越迷糊，“不对啊，冀老，他们如果不想卖，为什么要放出消息？退一万步说，就算真不想卖，完全可以当面说明，没理由把人家拒之门外，这可不像他们所倡导的绅士行为。” “我所说的‘他们’，并非指英国政府，利兰公司在英国政府手上连续亏损超过十年，政府方面早就想甩掉这个包袱。是处理利兰公司事务的那帮家伙们不想卖，切确地说，是不想卖给其他人，因为……他们已经有了一个内定的下家。” “英国宇航！”李亚东恍然大悟。 “哦？”冀超铸小小的诧异了一把，“原来你也知道这家公司，看来多少也做过一些功课嘛。” “略微打听到一些风声，不知是真是假。”李亚东讪讪一笑。 “那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是真的。且宇航方面已经在和利兰公司接触，准备全盘接手他们公司。” “冀老，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件事情背地里应该有些见不得光的交易吧，宇航收购利兰公司的价格，绝对会被压得极低。” “显而易见的事情。”冀超铸递给他一个赞许的眼神，“你想想看，负责利兰公司财产处置的那帮人，为什么会拒绝与福特、宝马，甚至是和你会面？其目的就是不想让你们这些人参入进来，抬高利兰公司的价值，如此一来，就能给英国政府造成一种他们的汽车品牌无人愿意接手的假象，这样英国宇航趁机以低价接手，岂不顺理成章？很显然，宇航方面私底下已经和那帮家伙达成交易。此举说白了，就是资本家与政府官员勾结，侵吞国有资产。” “这么？”李亚东瞠目结舌，“这……未免也太明目张胆了点吧？” “谁说不是呢？”冀超铸感慨道：“问题一直是国家治理之中的一颗毒瘤，不管是在社会主义国家，还是资本主义国家，据我了解的情况，我国北方的苏维埃政权，比这有过之而无不及，很多国有资产都被政府官员勾结金融寡头所侵吞，甚至包括我国，问题一样是一个令人很头疼的问题。” “那咱们不能给它揭发了？大使馆应该有这个渠道吧，破坏他们的阴谋诡计，让大家公平竞争。”李亚东问。 冀超铸下意识地摇头，笑着说，“揭发他们不难，但公然揭发他们，对咱们来说，绝对百害而无一利。” “哦？”李亚东诧异，“此话怎讲？” 冀超铸却是岔开话题问，“你对英国宇航了解多少？” “不多，只知道他们是一家军工企业，制造飞机大炮什么的。” “嗯，足够了。”冀超铸点头，“那你应该清楚，在资本主义国家，任何一家涉及到军工的企业，背景都硬朗无比。就譬如宇航，它的几大股东，都是英国数一数二的金融寡头，用咱们的话说，就是大资本家。而这些人的本事用一句‘手眼通天’来形容，都毫不为过。英国毕竟是资本主义国家，资本为王，他们团结起来的力量，一定程度上甚至可以影响到英国议会。基于这样的一个前提之下，咱们如果公然破坏他们的好事，你觉得他们能舒坦？” “您的意思是说，他们会报复咱们？”李亚东问。 冀超铸点头，“你应该明白，英国宇航本身的业务与汽车制造没有交叉点，他们收购利兰公司，无非是想低买高卖，从中谋利。假如咱们揭穿他们的阴谋，致使利兰公司估值大增，在无法确保一定盈利的前提下，他们肯定会放弃收购计划。而咱们中国有句老话，叫作‘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如此深仇大恨，他们岂能让咱们好过？以他们的影响力，不说别的，给咱们添点堵，破坏我们的收购计划，也是一件简单至极的事情。还有一点……”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看了李亚东一眼后，继续说道：“你要考虑到此事一旦揭穿之后，其他势力的渗入。譬如美国福特和德宝宝马，他们意向还是有的，否则不会派代表前来，你有把握在公平竞争之中，胜过他们？” “没……有。”李亚东尴尬一笑。 这点b数他还是有的，且不提资金实力，单是国家影响力，这个年代的中国与美国、德国，也完全不在一个级量。 “那按冀老的意思，咱们只能干瞪眼？”李亚东撇撇嘴道：“这件事情反正黄了，不过走之前我也不会让这些黑心资本家好过，必须找家报社把他们揭穿！” 冀超铸笑眯眯地看了他一眼，那模样似乎在说：你小子还挺坏啊。呵呵笑道：“我刚才也说了，揭穿他们的阴谋这件事情，其实并不难，不过，得讲究方法……我说小李同志，别轻言放弃嘛，凡事皆有两面性，宇航弄出这么一出，其实对我们而言，也是有好处的。” “好处？”李亚东诧异，讪讪一笑，“冀老，恕我直言，我真没看出好处在哪里。” “好处显而易见呀。”冀超铸笑着说，“起码帮咱们把福特和宝马这两只猛虎拦在了门外。” “什么……意思？” 李亚东显得有些不明所以，不过，转瞬间，眸子又陡然一亮，连声道：“冀老，您的意思是说……咱们还有机会？” 冀超铸笑着点头。 “……”李亚东不由一阵无语，心说有办法，您倒是赶快说啊。您知不知道我这心里都凉了？ “今早情报人员将信息传递过来之后，我苦思冥想了一上午，在这个看似不可能的局面之中，倒也想到一招釜底抽薪之策，理论上是有几分可能性，但成与不成，还得试过之后才知道。” “釜底抽薪？”李亚东眼神猛地一亮，听起来挺刺激的样子，是他喜欢的调调，赶紧询问道：“冀老，什么计策，还请赐教。” “此事若想办成，需要两方协作，你可能还得辛苦一下，出趟远门。”冀超铸看了他一眼后，说道。 “那有什么，我大老远的英国都跑来了，只要事情有戏，跑趟北极都行！”李亚东满不在乎道。 “那倒不至于。”冀超铸呵呵一笑，抬起右手，竖起四根手指，道：“我的计划其实很简单，就四个字——里应外合。” “里应外合？”李亚东挠了挠脑壳，显得有些不明所以。 “来，听我细细跟你道来……” 第三百七十四章 美国之行 一趟大使馆之行，令李亚东明白了一个道理：为什么古代社会中，上到君王，下至县臣，身边都有一个出谋划策的人，谓之“军师”。 现代社会中同样如此，各国政府背后有幕僚、智囊团，大型公司里也有专职策划事宜的人。 你不得不承认，这个世界上比你聪明的人，比比皆是。 就好比冀超铸。 对于他只花了一个上午想出来的“釜底抽薪之计”，李亚东只能用一个成语来形容——五体投地。 如果不出意外，他感觉这事能成，这令他有些兴奋。 而且，兴奋的事情，远不止如此。 因为，他马上要前往美国…… 此行的目的虽然主要是为了完成冀老“里应外合”之中的“外策”，但毫无疑问，他马上就可以见到苏姑娘了。 他其实早就有前往美国探望苏姑娘的打算，并在去年的那份回信中表明心意，奈何苏姑娘的信件迟迟没有寄来，也不知道她是个什么想法。抱着尊重她的态度，李亚东还是决定等得到她的回复之后，再作计划。 可这次他是因公出差，顺便探望一下苏姑娘，自然顺理成章。 鉴于英国宇航方面已经在接洽利兰公司，所以此事宜早不宜晚。 第二天一早，李亚东便带着自己的团队，再次来到大使馆。 他留下了两名资产评估师，以及三名律师，还有黄德平。 “德平，冀老这边会提供给你们相应的资料，你们首先要做的事情，就是对利兰公司旗下的所有汽车品牌，进行全方位的资产评估。” 黄德平点点头，问道：“老板，那评估完之后呢？” “评估完之后听从冀老差遣，他让你们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可怠慢！” “那不能够。”黄德平正色道：“老板你放心好了，对于冀老我们也十分尊敬，一定会听从他的安排。” “那就好。” 将他们稍作安排之后，李亚东又来到大使办公室，准备跟冀超铸道个别。 办公室里除了他外，凌雪也在。而且房门的墙壁旁边，还摆放着一只黑色行李箱。 “冀老，其实您告诉我联系方式就行，还要让凌小姐亲自跑一趟，这……”李亚东怪不好意思的。 “无妨。”冀超铸从简易的胡桃木办公桌后走出来，笑着说，“那个抠门的老家伙跟小雪有些渊源，有她在场，应该能帮你省下一大笔钱。” “哦？”李亚东诧异地看了凌雪一眼，实在没想到她还能与美国的亿万富翁扯上关系。 既然有熟人当面，自然最好不过，他也不再多言。 …… 上午十点半，伦敦希思罗国际机场。 李亚东带着齐家兄弟、杰克、陈乔伊，还有一名男律师，以及凌雪，一共七人，踏上了从伦敦飞往纽约的航班。 八十年代末，美国房地产空前繁荣，纽约这座城市的建设度，已经达到一定规模，高楼大厦比比皆是，其上挂着各式各样的大型广告牌。单从这一点上来看，似乎与三十年后的纽约，并无太大区别。 在这个大多数中国人还在为一辆凤凰牌自行车而奋斗的年代，汽车在美国已经普及，成为每家每户必备的基础交通工具。街头上的人们流行穿着牛仔裤、化衫，以及运动鞋。旁边的咖啡厅里，坐着享受下午茶的贵妇人。 看似一切都很繁华，生活也很安逸。 不过，这是白天的纽约。 到了晚上，这座城市便是名副其实的罪恶之都。 罪恶往往隐藏在黑暗之中，枪械与毒品的泛滥，使这座城市充满了暴力，夜空之中不时会有枪响传来，普通的凶杀案在这个年代的纽约甚至不足以见报，良家妇女绝不会在夜晚出门，饶是拥有正经营生的男人们，在下了出粗车后都会要求司机不要先走，其目的仅仅是为了让司机目送他走完距离楼道的那五米距离。 这些社会面貌方面的事情，李亚东等人是从凌雪那里得知的。 她似乎对纽约非常熟悉，约莫曾经在这里生活过。 不过，她没有多谈论的意思，众人也不好寻根问底。 一行七人下榻在一家假日酒店，休整一夜后，第二天一早，凌雪表示要先去拜访一下那位冀超铸口中的“抠门的老家伙”，跟他约个议事的时间，李亚东昨天听她说这个年代的纽约如此混乱，有意让齐家兄弟陪她一起，不过被她拒绝，最后她带走了杰克与另一名男律师。 所以，李亚东只能带着陈乔伊，以及齐家兄弟，前往隔壁的波士顿。 他其实十分不愿带着陈乔伊这个大号电灯泡，去见苏姑娘，可把她一个女孩子留在酒店，未免有些不妥，也只能如此。 而且，他确确实实的需要一名翻译。 汽车是通过酒店租赁的，一辆银灰色的劳斯莱斯，并配有司机。 虽然英国的汽车工业已经凋零，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们所创造的一些豪华品牌，依旧是经典中的经典、这个世界上绝无仅有的存在。 李亚东喜欢坐劳斯莱斯，重点是“坐”字，并非它贵，而是因为坐着真舒服，配上一名专业司机，甚至感受不到来自轮胎的反馈。 相较于纽约街区里随处可见的涂鸦街景，波士顿这边的城市面貌就要显得整洁、雅得多，甚至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书卷气。 这座城市建造在一座半岛上，通过一个狭窄的地峡与大陆相连，城市不大，面积只有一百二十五平方公里，哪怕算上将近土地面积一半的水域在内，也不及魔都的三分之一。 但就是这样一座小城里，却坐落着八十多所高等学府，超过二十万的大学生在此就读，要知道这座城市里的总人口也才六十万。 这也就意味着，你在街头每看到三个人中，就有一名大学生。 诸如哈佛、麻省理工等世界顶尖名校，也都坐落于此。所以，这是一座名副其实的学术之城。 李亚东没有找到苏姑娘之前，却先见到了郭琦。 想要在偌大的哈佛大学里找一个人，谈何容易？ 要知道，哈佛大学的设施分配在二十几个地方，单是位于坎布里奇的主校区，就有二百二十四英亩，而一英亩又约等于六亩地，你算算面积有多大？ 简直就是大海捞针。 原本他都打算通过校方渠道入手，不过，他约莫记得苏姑娘在信件中提到过，郭琦在校外不远的一家酒吧打工。 有了这样一条线索，寻找起来就容易得多，这也得益于司机对这座城市了如指掌，在临近哈佛的第二家小酒吧里，李亚东便打听到了郭琦的消息，不过他不在，他上的是晚班，给了那名长满雀斑的服务生二十美金，并且在点了四杯最贵的鸡尾酒之后，在酒吧老板的默许下，服务生一溜烟儿地跑了出去。 大约二十几分钟后，一脸懵逼的郭琦进入酒吧。 他听朋友说有一个很有钱的中国人在找他，门外停着的那辆劳斯劳斯他也看到了，但他实在不记得自己在美国有这么有钱的朋友，或是老乡。 当看清吧台前坐着的那位年轻人时，郭琦的表情大概可以用“惊悚”二字来形容，简直活见了鬼！ 不过，也就那一下，继而便是一脸的激动。 “东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来看看你不行吗？”李亚东站起身来，打趣着说。 郭琦猛地扑过来，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在这异国他乡，蓦然见到万里之外的家乡故人，那种兴奋，是难以言表的。 “喝什么？”李亚东示意他坐下后，问道。 郭琦看了眼吧台后笑眯眯地老板，小声回道：“东哥，算了，这里的东西很贵。” 其实他大可不必如此，反正老板也听不懂中。 如此也能看出，这名肥嘟嘟的老板，平时只怕没少给他施加淫威。 这也令李亚东明白，这位他大学生涯中唯一结交的知心朋友，在美国混得并不好。 不过想想也就释然了，郭琦的家境在国内或许还算不错，可父母那每月不过百来块的工资，供他在美帝读书，又谈何容易？ “我请你呀，怕什么。”李亚东呵呵一笑。 “那怎么行！”郭琦摇头，“你大老远的跑过来，虽然我知道你主要不是来看我的，可你不还是来了吗，不管怎么说，这顿必须我请。” 他说着，用流利的英和老板知会了一声。 坐在李亚东旁边的陈乔伊自然不会错过这样的好机会，稍稍凑近了一些，咬着耳朵小声翻译了一遍，令李亚东明白了郭琦的意思：他是让老板将这四杯酒水挂自己头上。 不用问，肯定是准备用工资抵扣。 李亚东是清楚郭琦性格的，他虽然生得一副质彬彬、瘦瘦弱弱的模样，但心里却有着一股子自己的倔强，所以也没拒绝。 不过，心里已经打定主意，临走时，肯定得想办法帮衬他一把。 他比过去在国内的时候更瘦了。 俩人寒暄了大半个小时，郭琦想从李亚东身上知道一些国内的事情，李亚东也想了解一下他在这边的处境，终于话题谈到苏薇身上。 “东哥，你还别说，这个点刚刚好，马上到了午餐时间，通常这个点她都在前面的一家快餐店里打工。”郭琦抬手在那块魔都牌手表上瞥了一眼后，笑着说道。 “打工？”李亚东诧异。 心想不能够啊，苏姑娘来美国的时候，他塞了两万美金，后来回信的时候，又寄了十万美金的汇票，按理说不会缺钱啊，怎么会跑到快餐店打工？ “是啊，和她们同宿舍的一个叫朵恩的女孩子一起。” 这个叫朵恩的女孩子苏姑娘曾在信中提到过，对她很是照顾，李亚东也想见一见，跟她道声谢。 “走，带我过去，刚好我们可以在那边吃个中饭。” “好。” 第三百七十五章 苏姑娘、朵恩 这是一家兜售炸鸡、汉堡、可乐、咖啡的小餐厅，美国街头最常见的快餐店，就好比中国街头的包子铺。 廉价的食物在这个年代通常只需花上一两美刀便能吃饱，资本主义社会底层阶级不二的选择，反而是那些带有“中餐”字样的餐厅，里面的菜品对于他们来说都是天价。 然而，就是这种不健康的低劣食品，进入中国之后摇身一变，居然成了普通民众可望而不可及的一种奢望。 一九八四年四月二十日，中国第一家“洋餐厅”——义利快餐厅，在京城西单口的西绒线胡同挂牌开张，市领导亲自位临剪彩，西方国家驻京记者也闻讯而至，随后发出电讯，将其比喻为“中国改革开放的又一次进行”。排队就餐的民众塞满整条胡同，很多人在瑟瑟的寒风中至少等待了两三个小时，才得以品尝到来自国外的“高端美食”。 而更多的老百姓，只能蹲在一旁的墙角边凑个热闹、过过眼瘾，望着大快朵颐的富人同胞们，默默地吞咽口水。 这或许也算是一种悲哀。 只是当时的他们哪里知道，咱们老祖宗传下来的五谷杂粮，比那些劣质的洋食品，不知金贵多少倍。 餐厅里人头攒动，像这样的大众餐厅本就是薄利多销，若是人流再不够的话，大概也就可以关门歇业了。 一个上身穿着印有餐厅名字的红色t恤衫、下身穿着蓝色直筒牛仔裤、对比之下显得身材娇小的女孩子，是人群中的焦点。 无他，因为她有着一头乌黑的长发，以及一张充满古老东方神秘色彩的脸庞，那份来自异域的风情，使得餐厅里男人们的眼神，总会不经意间地向她瞟去。 大庭广众之下，大多数人还算比较克制，但这里毕竟是ara，还是八十年代的ara。 “漂亮的东方小妞，我有一根你从未见识过的神奇宝贝，想要见识一下吗？” 一个光着膀子、穿着战地夹克背心的中年老男人，嘴里说着粗鄙的话语——自从约翰列侬被狂热的粉丝刺杀后，这种打扮在摇滚歌迷心中，便被视为一种经典与信仰。 这种事情屡见不鲜，黑发女孩上完餐点后，一言不发地快速离开。 但与她的默默承受、或是说逃避不同的是，每每发生这样的事情时，总会有一个金发碧眼、身材高挑，左手中指上有一颗骷髅纹身的漂亮白人女孩，站出来替她“回敬”回去。 “噢，安德鲁，这可真是一件大新闻，什么时候你的那根小牙签变成了神奇宝贝？维他酒吧的薇薇安告诉我，赚你的钱总是最容易的，往往一支烟的功夫也就完事了。” “哈哈……”在场的食客们哄堂大笑。 “你……”丑事被人当众揭穿，安德鲁恼羞成怒，“可恶的朵恩，信不信我掏出我的大家伙来吓死你？” “来呀。”白人女孩轻蔑地瞥了他一眼，甚至朝他的裤裆位置做了个勾手的姿势。 安德鲁还准备再说点什么的时候，突然感觉身后玻璃窗外透进来的温暖阳光，也不知被哪个可恶的家伙遮挡住，这令他更为恼怒，也适时地找到了一个转移话题的机会，猛地扭过头，正准备发作，却发现是两个肌肉虬结的老外，使他张大的嘴巴又乖乖合拢。 他是做好了“失去这片阳光”的打算，然而，那两名居高临下地打量着他的大汉，显然就是冲着他来的。 这时，一个听不懂的淡淡声音，从俩人身后传来，“扔出去，扔进外面的垃圾桶。” 在餐厅里食客们不明所以，继而大为惊讶的表情中，体重至少超过两百斤的安德鲁，如同一个木偶玩具般，被那两名肌肉高高鼓起的东方人，直接提出去扔进了街边的垃圾桶，任他再怎样反抗都是徒劳。 朵恩美眸闪烁，其实她早就注意到门外刚刚驶来的那辆劳斯劳斯，她们的小店还从没有接待过这样的富豪。 “谢谢先生。”她以为对方是为她打抱不平，至于目的，显而易见，她长得这么美…… 不过，眼前这个如她一般高的东方帅哥，也不差。她喜欢他那淡淡的口气，以及望向安德鲁时那种如看蝼蚁的目光。 关键，他还有钱。 像这样的一个男人，即便刚刚上演了一场蹩足的英雄救美，但朵恩权当他已经成功。 是的，他成功引起了朵恩姑娘的兴趣，所以，并不介意与他发生点什么。 “不用。” 然而，朵恩有些吃味了，她蓦然发现这个男人的眼光并不在自己身上，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身后。 一旁陈乔伊脸上的表情，比她好不到哪里去，直到十分钟前，她才弄明白老板匆忙赶来波士顿的原因。 原来……他已经有了女朋友。 一个不施粉黛，犹如洁白的雪莲花一样美丽的女孩。 餐厅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苏姑娘自然也注意到，她的表情在扭头地那一瞬间定格，继而，用力地眨了眨眼睛，确定并非思念成疾。 与此同时，她的眼眸化成一汪秋水，她的心融成一股暖流。内心的思念在刹那间决堤，脑子里一片空白，本能驱使着她不顾一切的冲过来，一头扑进了那个让她无比眷念的港湾。 “你来了。” “嗯，我来了。” 李亚东将她紧紧搂在怀里，轻轻地拍打着她的后背。 “啪啪啪……”餐厅里响起一片掌声，爱情的甜蜜氛围在小小的空间里弥漫，这样的场景最能打动人。 不过，欢笑声中也伴随着几声长叹。这个美丽的东方女孩突然杀出一个乘坐莱斯莱斯，并配有两名贴身保镖的男友，令很多对她想入非非的男人，瞬间美梦破灭。 胖胖的餐厅老板娘杵在二人身后，很想提醒一下自己的员工，这是上班时间，不过瞥了眼门外的那辆银灰色劳斯莱斯，以及旁边垃圾桶里刚刚爬出来的安德鲁后，欲言又止。 “苏，这就你的那个李？”朵恩已经吃味完毕，她是一个很聪明的女孩，想要和她上床的男人能从这里排到哈佛，所以她并不会因为这种召之即来的玩意儿，去破坏自己珍贵的友谊。 “你知道我？”李亚东扭过头来，向她投去善意的微笑。 “你的英还真是有够烂的。”朵恩呵呵笑道：“我家苏的宝贝李，我怎么可能不知道？你都不知道我们美丽的苏，因为你拒绝了多少帅气的哈佛男生，她是我见过最专一的女孩，你如果不将自己所有的爱都留给她，哼哼……” 她说着，还扬了扬自己的小粉拳。 “谢谢你，朵恩小姐。”李亚东由衷道：“谢谢你对我女朋友的照顾。” “不不……我照顾苏可不是因为你，她是我的小宝贝。”朵恩笑得很灿烂，将苏姑娘拉了过去，然后在她白净的脸蛋上，狠狠地亲了一口，哈哈笑道：“不过，你如果一定要感谢，我也不能拒绝。那么，请来点实际的吧，苏曾经跟我讲过，你是一名很成功的商人，起先我还有些怀疑，不过现在我信了，既然如此，富有的李先生，你应该不介意请我这样漂亮的姑娘，吃顿大餐吧？” “乐意之至。” “任何地方？” “任何地方。” “噢，苏，你的眼光真不错，找到一位慷慨的男友。那么亲爱的李，我和苏的其他朋友可以参加吗？” “当然。” …… 这顿大餐被放在晚上，朵恩兴奋地跑回了学校，大概是准备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其他朋友，下午的时光独属于李亚东和苏姑娘两个人。 他们依偎在一起，漫步在波士顿街头，一辆银灰色的劳斯莱斯，缓缓地行驶在身后的街道上。 “为什么会在快餐店打工，我寄给你的钱难道没有收到？” “没有，收到了。不是钱的事情，因为朵恩在这里工作，所以我就和她一起，再说这样也能锻炼我的口语水平。” “你跟她的关系很好？” “嗯，我们睡在上下铺。她对我很照顾，她是一个很坚强的女孩，家庭情况并不好，父母离异，我从她身上学到很多。” 李亚东搂着苏姑娘的肩膀，从手指的触觉上能判断出这件白色t恤的粗糙质地，“怎么不买些好衣服？” “这衣服不好吗？”苏姑娘扯着t恤下摆，示意给他看，“含棉量百分之七十呢，十美金一件，还是大减价的时候才买到的。” 显然在她看来，一件价值三四十块人民币的衣服穿在身上，已经非常奢侈了。 “可……你现在是个小富婆，这么多钱放在身上不用也是浪费啊。”李亚东苦笑，他是想把最好的东西都给苏姑娘，给人家压根不舍得用，你能怎么办？ “怎么会浪费呢，我存起来了，你以后如果要生意周转，再问我要，我拿给你。” “……”李亚东拍了拍脑门，无言以对的意思，找到这么贤惠的一个媳妇儿，也是没撤。 “对了，你怎么会突然来美国，难道我的信收到了，应该没那么快吧？” “没有，是因为公事……” “哦，我弟弟的事情谢谢你，我打了电话到香港，你不在，他们说你特地交代过这件事，说事情已经解决。你不知道，我收到家里的信时，差点没急死。” “我们之间还需要说谢谢吗？放心吧，你家那边有我照料着，一切都好，我在那边投资了一家小商场，苏洋以后就在那里工作，估计等你回国的时候，应该都在县城里安家了。” “谢……” “又来？” “哦……” “谢就不必，你要真想表达心意，那就……” 苏姑娘望着他凑过来的脸，俏脸一红，轻声道：“不要吧，他们还在后面看着呢。” “那又怎么了，媳妇儿亲老公，天经地义的事情，警察来了都管不着，还他们？” 苏姑娘挣扎了少许后，还是踮起脚尖，献上了一抹红唇。 而李亚东这个大坏蛋，趁机摆正脑袋，与苏姑娘嘴对嘴碰在一起，不等苏姑娘惊吓着跳开，他紧紧地将苏姑娘拥在怀里，俩人就这样，深吻在波士顿街头…… 第三百七十六章 望夫石 朵恩倒也没有真的痛宰李亚东，或者说，在她心中顶级的大餐就是这样。 会餐地点是临海而建的一家风景宜人的餐厅，两层楼的规模，占地面积并不大。正所谓靠海吃海，特色自然是海鲜。 李亚东包下了二楼的一间小型宴会厅，会餐以自助餐的形式进行，来的人还真不少，足足二十几个，如此也能看出朵恩的交际圈。 当然，这些人苏薇也都认识，只是不及她熟络。 都说美女的朋友是美女，到场的男生只有三人，其他的全是清一色的大美女，她们为参加这场宴会，显然精心打扮过，十有七八都穿着漂亮的裙摆，纷纷露出大长腿，简直能晃死个人。 就譬如齐家兄弟，哪里见过这么多漂亮洋妞，这样的阵仗？一人盛了一份食物后，找了个靠墙的位置坐下，如同两根木头。 但偏偏，美国的姑娘们对这类肌肉虬结的硬汉，向来喜爱。几名姑娘结伴端着餐盘凑了过去，举止开放、且充满挑·逗意味。 不吹牛的说，只要齐家兄弟有那个胆子，今晚一人牵走一个不是梦。 这就是美国。 现场唯一没有刻意打扮的女生，可能就是苏薇，还是穿着下午的那身装扮：上身是一件印有“stat&bsp;droppg&bsp;ars&bsp;th&bsp;sto”（滴水石穿）的白色t恤，下身是一件蓝色直筒牛仔裤，脚下是一双帆布小白鞋。 简单到无法衬托出女性生而具备的性感。 不过，即便是身着一袭精美黑色百褶裙、露出半球的朵恩，也注定无法抢去她的风头，因为今晚，她才是主角。 那位将为这场晚宴买单的男人，含情脉脉地望着她享用美味的餐点，眼里再也容不下任何一个女人。 “好吃吗？” “好吃当然好吃，可这么贵……你就算有钱，也要节约点，像这样花，总有一天会花光的。” 得，又被媳妇儿教训了一顿。李亚东讪讪一笑。 他很想告诉眼前这个姑娘：像这样的晚餐，只要你喜欢，可以一直吃下去，吃到死，他也不会破产。 不过想想还是算了，那样并不能给他带来半分快感。 勤俭节约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挺好。 “朵恩小姐。” 趁着郭琦和苏薇就一个学术问题展开探讨之际，李亚东端着一杯红酒，找到如同宴会女王一般的朵恩。 “亲爱的李，怎么了？”朵恩见他有话要说，与交谈甚欢的朋友们打了声招呼后，来到窗边。 “有些事情想和你聊聊。”李亚东笑着说，眼神不经意间瞥到她的胸前，不过很快挪开。 却哪知这个眼神刚好被朵恩捕捉到，妩媚一笑，特地放缓语速说道：“亲爱的李，说实话，我对你也很感兴趣。不过，我可不会为了性·爱，而毁掉我珍贵的友谊。当然了，假如你能说服苏一起的话，那我们三人，应该能够拥有一个美妙的夜晚。” “……”李亚东聚精会神的听着，可谓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听是听懂了，却是一脸懵逼。 心说姑娘你想啥呢？ 能不能不要动不动就用下半身思考问题？ “朵恩小姐，你想说的不是这个，我是想感谢你对我女朋友的照顾，并且，我希望你能继续照顾下去。” 李亚东说着，将一张早就准备好的瑞银储蓄卡，递了过去，“苏是一个很单纯的女孩，因为从小家境不好，所以对自己过于苛刻，这是我不愿看到的。这里有一笔钱，当作你们俩人的开支，我希望朵恩小姐可以经常带她去吃吃大餐，买些好看的衣服，以及女孩子喜欢的东西什么的。” 他的这番话说得很慢，也不知是不是喝了几口美国的水，或是吃了几口美国的食物，竟还真被被他没有语法错误的说了出来。 他倒是想过让陈乔伊来翻译，但想想，还是自己亲口说出来，显得更有诚意。 “哦？连我也有份儿？”朵恩下意识地接过银行卡，美眸里有些异样。 西方国家的消费理念与国内迥异，他们奉行aa制，除家人之外，哪怕是最好的朋友聚会，也是各付各的那份儿，金钱在他们眼中是极其珍贵且私有的东西，很难与旁人分享。 “当然，你与我女朋友是最好的闺蜜，在我们国家的观念里，这样的一层关系，应该受到优待。” “中国还真是一个神奇的国家，我喜欢你们对待朋友的方式，有机会真想去看看。那么亲爱的李，这张卡里有多少钱？” “五十万，密码是我女朋友的生日，你应该知道。” “多少？！”朵恩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还下意识地问，“美金？” “当然。” “噢，亲爱的李，你可比我想象中富有得多。天呐，苏竟能找到像你这样的男友，我真的是要嫉妒疯了！” 朵恩激动得满脸通红，饱满的胸脯不停地颤抖，猛地扑过来把李亚东紧紧抱住，还在他脸上“嗯嘛嗯嘛”的狂亲了几口。 如此大的动作，也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视线，大家诧异地长大嘴巴，有些人还下意识地望向苏姑娘，心说：朵恩这也太过分了，挖墙角也不收敛一些。 “这……”郭琦坐在苏姑娘对面，目瞪口呆，即便他清楚朵恩是个什么性子，但也觉得这番举动有些过于疯狂。 而苏姑娘先是诧异地瞪大眼睛，紧接着，当她看到李亚东手忙脚乱地推开朵恩，而朵恩则扭过头来对她一脸兴奋地做着“耶”的姿势时，心里就稳了。 她可能比现场任何一个人都了解这个睡在她上铺的女孩，中国有句老话，叫作“不疯魔不成话”，用来形容她，倒显得十分贴切。 她一旦兴奋起来，做出的事情着实能吓死人，比如：在某个深秋的夜晚，她突然说想男人了，然后一丝不挂的跑到宿舍楼底下狂奔了一圈，结果很可惜，那时候太晚，楼底下没有男人。 苏薇很清楚她处于“发情期”的眼神，并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当然了，男朋友被一个女孩子这样亲，心里若说一点醋意没有，那也是假的。 可能怎么办呢？ 那个“疯子”，已经一溜小跑地扑进她怀里，“苏，从今天开始，我要包养你！” 她这样说着，一脸兴奋。 “为……为什么？”苏姑娘不明所以。 “不为什么，因为我喜欢你。不，我喜欢你们这一对！”她伸手指向李亚东。 如此，大家才知道刚才的事情是虚惊一场。 只不过这丫头又疯癫了一把而已。 李亚东苦笑不止，朵恩劣质的口红在他脸上盖了好几个章，自己擦了半天没擦掉，只好把郭琦唤过来一起擦。 “学校附近有房子出租吗？好一点的那种，最好是设施齐全的公寓房？”李亚东注意到朵恩与苏姑娘打闹在一起，而苏姑娘并没表现出任何异样，心神大定。 “东哥，这里可是美国，只要有钱，啥玩意儿没有？”郭琦笑了笑，知道他在考虑什么。 “我想租套房子，至少三室一厅的那种，复式的更好，你搬过去和苏薇、朵恩她们一起住。” “啊……这……这太不好吧。”郭琦大惊。 “你先别忙着拒绝。”李亚东解释道：“我想要经常和你们联系，写信太过繁琐，准备在房子里开通国际长途，这样你也可以隔三差五的跟家里人联系。再一个，她们俩个女孩子住在一起，我不太放心，有你在，总归有个照应。是兄弟就帮哥哥这个忙。” 他说着，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拿着，别拒绝。我还有要事，明天就得走，这件事情就交给你去办，多余的钱就当日常生活费用，你看你和苏薇两个，一个比一个瘦，多买点好吃的补补。” “这……”郭琦蹙了蹙眉，没有伸手去接。 “小琦，苏薇的性子你应该清楚，穷人家出来的孩子，舍不得吃，舍不得穿，我是真把你当兄弟，所以才拜托你照顾她。再说了，咱俩兄弟之间，你还在读书，而我又出了社会，照顾一下也是应该的。真要见外，可就不拿我当兄弟了。” “那不能够。”郭琦苦笑着接过银行卡，道：“放心吧，东哥，我一定把薇姐照顾得白白胖胖的。” “你也一样，我们在北大时老师就说过，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下次再见你时，如果还这么瘦，看我不抽你。” “呵呵……好。” “密码是你生日。” “嗯。”郭琦重重地点头，心里一阵暖流涌过。 …… 奢华的五星级酒店，总统套房里。 空气中弥漫着汗水与甜蜜交融在一起的味道。 这注定是一个兴奋而激烈的夜晚。 一方不停地索要，一方毫无保留的给予。 双方鸣金收兵时，巨大的落地窗外，已经亮起鱼肚白。 苏姑娘像只慵懒的小猫，趴在李亚东结实的胸膛上。 “你睡一会儿吧，不是说今天还有要紧事吗？” “舍不得睡，能多看你一眼是一眼。” 苏姑娘俏脸一红，心中如同吃了蜜一般，蓦然想到什么，问道：“我要是怀孕了怎么办？” 要知道他们刚才几番如此激烈的战斗下来，没有采取任何避孕措施。 “那就生呀。” “可……我还要读书呢。” “没事，孩子照生，书照读，真要怀了孕，生完孩子再去读嘛。你如果喜欢读书，可以一直读下去，读到老。至于孩子，你就负责生，我来养，最少要生俩，不，多多益善，可劲生，越多越好，最好一年一个。” “……”苏姑娘撇撇嘴道：“我才不要生那么多，搞得好像猪一样。” “你本身就是一只小懒猪嘛！”李亚东哈哈大笑，再次翻身把她压在身下。 蓦然感觉身下有一个异物顶住自己，苏姑娘顿时花容失色，“还来？” “那能怎么办，谁叫我家媳妇儿这么诱人呢？” …… 事实证明，过度纵欲真的挺伤身，躺在床上还没什么感觉，一爬起来就觉得浑身酸痛。 金碧辉煌的餐厅里，苏姑娘看他坐在那里不停地在身上捶捶打打，做贼心虚一般地跑到自助式餐台前，弄了个小碗，麻利地装进去四个水煮蛋，然后捂着碗口跑回来。 “来，全吃了，有好处。” “哟呵，懂得怪多的呀。”李亚东笑眯眯的打量着她。 苏姑娘俏脸一红，道：“我是听朵恩说的。” “朵恩呐。”想起那姑娘，李亚东其实也有点大头，道：“你可不能跟她学坏。” “才不会呢。她其实人挺好的，就是那……那方面有些开放。不过，我有我的原则。” “嗯。”刘亚东笑着点头，他也就是随口一说，对于苏姑娘这种中国好姑娘的心思，可谓一清二楚。至少在这个年代，中国还存在至死不渝的爱情。 半个小时后，哈佛大学门口。 “等郭琦那边房子找好就搬过去，记得及时把电话告诉我，你如果想我了，我就飞过来。” “嗯。”苏姑娘依偎在他怀抱中，这次不是李亚东紧紧抱着她，而是她用力地抱紧这个男人，企图让这最后一刻的温存，更加长久一些。 “老板，再不走我们会错过会面时间。”陈乔伊心里五味杂陈，她好容易对一个男人动心，奈何，却早已名草有主。 “好，知道了。” 银灰色的劳斯莱斯缓缓启动，苏姑娘静静地站在这座古老且庄严的校门前，似乎与背景融为一体，化成一块望夫石…… 第三百七十七章 费尔南德 李亚东一行回到纽约假日酒店时，已经临近中午，凌雪等人早就等候多时。 “李先生，你看起来很疲惫啊？”凌雪见他哈欠连连，不由问道。 “哦……有点。”李亚东讪讪一笑，“昨晚没怎么睡好。” 凌雪是一个很聪慧的姑娘，且社会阅历与生活经验都很丰富，仔细地瞅了两眼，见他一副脚步轻浮的模样，约莫有了些猜测，还下意识地望向他身后的陈乔伊。 而这个眼神，刚好被陈乔伊捕捉到，没好气地“回敬”了她一眼。 陈乔伊倒是想啊，她昨晚就睡在李亚东他们隔壁，鬼使神差地耳朵贴在墙壁上听了半个晚上，也心痒痒了半个晚上，打心眼里佩服老板的战斗力。如今看来，他不仅下得厨房，还上得厅房，这样男人，近乎绝种了好吗？ 这令她羡慕死了那个叫做苏薇的女孩。 “会面时间是下午一点对吧？”李亚东问。 凌雪点头。 李亚东抬起手腕上的劳力士看了看，道：“这样，刚好地方也不远，酒店好像有自助餐，你们先去吃个便饭，咱们十二点四十出发。” “那老板你呢？”杰克问。 “我不饿，补个觉。” “哦……” 众人离开房间，房门应声而关。 “来看老板昨晚真的累得不轻啊。”杰克嘿嘿一笑，眼神同样不由自主地瞟向一旁的陈乔伊。 “死开！”陈乔伊对他可就不那么客气，直接赏了他一肘子。 “这……啥情况啊？” 杰克显得有些不明所以，向齐家兄弟投去询问的目光，想了解一下几人昨天跑出去，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齐家兄弟会鸟他吗？或是说，会透露李亚东的行踪吗？ 以他们对李亚东的忠心程度，上套私刑都不顶用，口风那是一等一的紧。 …… 诺斯资产管理公司，位于纽约曼哈顿区的百老汇大道上，距离闻名世界的华尔街，仅有两分钟车程。 一幢十七层的巴洛克风格建筑，看起来有些年头，从门前仍有空余的车位上能看出，这家公司的业务状态并不繁忙。 不过，能顽强的生存在华尔街周边，从著名的黑岩、领航、摩根、惠灵等大型资产管理公司的围剿中，觅得一线生机，至少能说明，这家公司亦有些自己的优势。 凌雪到了这里后，显得轻车熟路，拒绝了工作人员的接待，带着众人直接乘电梯到达九楼。 一名面容姣好、秘书打扮的白人女性，似乎知道她要来，已在电梯口等候。 “凌小姐，这边请。”她做了个请的手势，态度十分殷勤。 这更令李亚东好奇，凌雪跟这家公司的老板，到底是什么关系？ 会面的地点并不是在会议室，美女秘书直接将他们带到总裁办公室门外，并示意保镖不能入内。 李亚东干脆只带了凌雪和陈乔伊俩人进去，让其他人在旁边的会客室里休息。 一间充满了欧式古典韵味的办公室，巨大的红木办公桌上，一颗偌大的地球仪最为抢眼。李亚东很容易地从上面寻到中国的位置，因为那块犹如雄鸡般的区域，被人用彩笔瞄成了红色，粉红色，与这间主体色调为绛红色的办公室，极为不协调。 黄褐色的古董沙发上，坐着一位身着条纹衬衫、深灰色马甲、须发半白，但身材保持极好的老者。 “噢，亲爱的小雪，你终于来了，我迫不及待地想再次见到你。”他笑着站起身，竟说得一口流利的汉语。 “费尔南德叔叔，您好，我也期待与你再次相见。”凌雪率先走了过去，与他来个贴面礼，举止大方。 “容我向您介绍一下，这位就是香港东方红集团的老板，李亚东，李先生。” “费尔南德先生，您好。”李亚东笑着伸出手。 “噢，李先生，你竟比我想象的还要年轻，实在令人惊讶。”费尔南德的态度很热情，他长得很高大，目测身高至少有一米九，为了配合李亚东的高度，握手的时候甚至微微俯身。 一个很懂得做生意的人。这是李亚东对他的第一印象。 他当然得表现出热情，因为李亚东或将成为他有史以来最大的客户，带来了一笔至少超过十亿美元的大生意。 不过，能赚多少，就很难说。 只怪那个该死的老同学，居然把小雪弄来，他明明知道，对着这张脸，自己说不出任何硬气的话…… 刚才那名女秘书适时地走进，居然特地端来一壶绿茶，还给在座每人倒了一杯，然后才躬身退出去。 “费尔南德先生，我来此的目的，想必凌小姐已经跟你讲过。冀老告诉我，你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不知这笔生意，贵公司可否受理？”李亚东笑着问。 实际上冀超铸的原话是：那个老家伙虽然抠门，但确实值得信赖，他对中国化很热衷，不比美国大学里的研究中国历史的教授们差，这是一件令他引以为豪的事情。不过，在我看来，依旧很片面。唯有四个字，他确实琢磨透了，那就是“一诺千金”。 能得到冀超铸如此评价，使李亚东对此人在信誉方面的品格，不疑有他。 不然，其实美国有更具备实力的选择。 然而，此事若没有一些关系及信任的基础存在，很容易节外生枝。 所以为了安全起见，李亚东听信了冀超铸的话，哪里都没去，只找到他这位在哈佛时期的老同学。 “当然可以受理。”费尔南德的回答很干脆，成功架起生意桥梁，“不过，李先生，这是一项庞大的收购案，单是需要动用的资金，就以十亿计。还有财务审核、设配评估，土地工程造价估算，债务产权清晰等等，以及最后繁琐至极的价格谈判，都需要耗费大量的人力和财力。难度着实不小。” “这些我都清楚，否则也不会劳烦到费尔南德先生。”李亚东笑着点头。 实际上在他看来，站在费尔南德的角度讲，这件事情繁琐是繁琐，但难度有多大，却谈不上。 唯一能称得上难度的，大概只有资金问题。 因为英国那边的冀老，以及他的团队，会为费尔南德的收购计划，提供一个绝好的契机。 至于资金，如果有必要，他甚至可以提供，但只怕费尔南德不会同意，因为如此一来，他就更没有什么收取佣金的理由。 倘若没有一定的利润，人家会为你尽心尽力的办事，仅凭一层情感关系？ 连冀老都说了，费尔南德是个很抠门的人。 李亚东要的是万无一失，因为机会只有一次，鉴于这种情况，他宁愿让费尔南德赚上一笔。 比起佣金，他更看重的是费尔南德的诚信。 甚至，为了能令他坚守住这份诚信，不至于见财起意（也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因为这件事情对于中国工业的影响，实在太大），有很多细节，李亚东和冀超铸达成一致意见，都不打算同费尔南德讲，譬如：他们本国的福特集团，一样对利兰公司很感兴趣。 李亚东明白费尔南德以上这番话的意思，无非就是先打造出一副“事情十分棘手”的局面，从而为自己争取最大的利益。很常见的商业谈判技巧。 不过，他不在乎，他只希望一切速战速决。他有种感觉，收购利兰公司旗下品牌的计划，时间拖得越长，自己越没戏。 “既然如此，那就请李先生详细介绍一下你的目标，需要我帮你拿下对方的哪几个具体产业。”费尔南德呵呵笑道，他感觉眼前的这个年轻人还是很可爱的，全然不像他平时应付最多的那些老谋深算的家伙。 这样才有得谈嘛。 他原本还一直以为，那个老同学肯定会狠狠地榨压他一把，不然怎么会把亲爱的小雪都弄过来呢？ “乔伊。”李亚东微微侧头。 陈乔伊会意，从随身携带的黑色公包里，取出一份早就准备好的件，递到费尔南德手上。 费尔南德瞥了眼纸张上绿豆大的字，下意识地蹙眉，他虽然有健身的习惯，身材也保持得极好，可年龄毕竟已过六十，不服老都不行，只得起身走到办公桌前，给高挺的鼻梁上，架上了一副老花镜。 仔细地将整份件全部阅读完后，费尔南德诧异地抬起头，用很中国化的口吻问，“玩这么大？” “不算大。”李亚东呵呵一笑，“若非资金有限，我都想拿下他们整个公司。” “牛！”费尔南德竖起一根大拇指，果然是个中国通无疑。 “不过……李先生，如果是按你的这个方案进行收购，所涉及的资金可就不像昨天小雪所说的十亿左右，这都……” “是这样的，费尔南德先生，如果你方有资金方面的压力，我方直接提供也可以。” “ooo！那怎么行？没有压力，完全没有压力，以我的实力，足够融资到这笔钱。”费尔南德连连摆手。 李亚东苦笑，果然如他所想一样。 “这件事情没有问题，只要李先生给出时间点，我方可以随时展开收购计划。那么，我觉得是时候谈论一下佣金了。” 费尔南德重新落座后，摘掉老花镜的眼睛，越发显得明亮。 第三百七十八章 贷款 李亚东笑了笑，也不说话，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业内的代理收购案例，佣金标准通常为五个点，不过，既然是老同学介绍过来的，再加上小雪也在……” 费尔南德说到这里，看了眼坐在对面沙发上的凌雪。不知是不是李亚东的错觉，他居然从这个眼神中看出了一丝爱意，并非慈爱，而是那种恋人眼中才有的爱意。 心想：应该不能够吧。这老头子比凌雪大这么多。 再说了，人家凌雪还管他叫叔叔来着。 “所以，我给到李先生一个非常合理的友情价。”费尔南德继续说道：“个点，不能再低。当然，这是顺利完成收购的价码。如果收购计划不幸失败，那么，李先生只需支付我们所耗费的成本即可。” “个点？”李亚东在心里捋了捋，这个佣金费用不可谓不高，而且这家伙深谙议价之道，第一句话便把感情因素加入其中，并主动做出让步，倒让他不太好用力砍。 正在思忖之际，不曾想，对坐的凌雪却率先开了口，“菲尔德南叔叔，这个佣金未免也太高了，个点，那么十亿就是四千五百万，而李先生的收购计划还远不止十亿，这也就意味着，如此轻松的一笔买卖，您至少可以从中狂赚大几千万美金，这也太狠了。” “噢，亲爱的小雪，事情真的没你想得那么简单。”费尔南德脸上堆满笑意，“这项收购案涉及金额庞大，费尔南德叔叔也需要进行融资，而融资自然需要支付高额的利息……” “可刚才李先生也说了，如果费尔南德叔叔您有资金方面的压力，他这边可以直接提供资金支持。” “这……”费尔南德一脸尴尬，“好，我们抛开这个不提，亲爱的小雪，你要知道，如此庞大的收购案，想要办好的话，费尔南德叔叔至少要派遣一支加强连远赴英国，而这些业务精英的酬劳，日常开支，包括奖金，可都不是一笔小数目。” “这能花多少钱？费尔南德叔叔还拿我当小孩吗？”凌雪叹着气道：“怪不得我母亲常说，费尔南德叔叔您什么都好，就是把金钱看得太重。” “这……”听她这么一说，费尔南德整个人瞬间怔住，望着她的脸，眼神甚至有些迷离起来，“她……她真的这样说。我……我还以为我在她心中一无是处。” “不，母亲经常对我说，说费尔南德叔叔是一个很好的男人，她因此生能结实到您，而感到庆幸与幸福，她很感激您留给了她一段美好的回忆……” “噢，不不，我的琴，她竟然是这样想的，我一直都误会了她。噢，亲爱的小雪，你的话让我深埋在心中的思念再也抑制不住，我得走，马上就走，我要去中国找我的琴，我要告诉她，她是我一生挚爱，这么多年过去，我对她的思念从没有停止过，晚后的余生，我要与她长相厮守在一起……” 费尔南德有点癫了，火急火燎地从沙发上站起，竟是打算扔下眼前的摊子，直接夺门而出，幸好被凌雪阻拦住。 “李先生，要不……你们先出去等一会儿，给我们一些空间。”她一脸尴尬地扭过头来说道，只怕自己都没想到费尔南德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好。”李亚东约莫了解了一些俩人之间的渊源，笑着点头，带着陈乔伊先离开了办公室。 接下来的事情发展就有些迷糊了，李亚东这个主事人，反倒成了陪衬。在凌雪的主导下，陈乔伊与另一名律师，同诺斯公司的业务代表，签订了一份委托代理收购协议，其他条款大致不变，唯有佣金，从最初的个点，降低到了两个点。 知道这是什么概念吗？ 十亿美金，一个点就是一千万美金。而按照李亚东的收购方案，此事所涉及的资金规模，或将高达二十多亿美金，这也就意味着，凌雪的一番举措，至少替他省下了五千万美金！ …… 假日酒店。 纽约之行因为有冀老的关系，以及凌雪的同行，出奇的顺利。诺斯公司那边正在紧急筹建业务团队，而李亚东他们，也没有太多时间在美国久待，这是一场釜底抽薪的战役，对于时间与节奏的把握，要异常精准，否则一切都将是徒劳。 这也就意味着，他们在与时间赛跑，任何一点耽搁，都或将导致满盘皆输。 杰克等人已经订好明天一早返回英国的机票，而李亚东将比他们更早离开美国，他与齐家兄弟三人，会在今晚十点钟登机，目的地香港。 离开之前，李亚东单独找凌雪，向她表示感谢。 “凌小姐，这次多谢了，正如冀老所言，确实替我节省了一大笔资金，此事如果能办成，我必定重金酬谢。” “不，李先生。”凌雪笑着摆手，“这件事情不光对您意义重大，对我、对冀老、对祖国，都具有深远影响，我只是做了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实在不值一提，酬谢就不必。再说了，我可是国家公务人员，这样做不合规矩。” “也是哈。”李亚东呵呵一笑，“那如果是作为朋友，送给凌小姐一件小礼物，应该不算破坏规矩吧？” “那就要看李先生的小礼物，小到什么程度。”凌雪莞尔一笑。 “对了，你和费尔南德先生……”忽然想到什么，李亚东还是忍不住好奇询问了一句。 “我和他其实什么，只是他和我母亲曾经是很好的朋友，而我，又和我母亲……” 她说到这里停顿住，伸手摸向瘦嫩的脖子，从白色衬衫里取出一个带束链的圆形小银盒，然后在其上设计精巧的机关上一摁，将它开启。 原来是一个相框吊坠，里面有一张黑白照片，保存完好，而照片上的女人，看起来竟和凌雪有九分相似。 李亚东知道这肯定是她母亲年轻时的照片无疑，若非存在年代差异，着装与发型迥异，俩人看起来简直一模一样。 令人不得不感慨，基因果然强大。 “这是我母亲当年在哈佛时的照片，而给她拍这张照片的人，就是费尔南德叔叔。”凌雪解释道。 “你母亲和冀老是同学？”李亚东约莫有些了然。 “是的。与费尔南德叔叔也是同学，说同学或许还不太准确，他们曾经是恋人，初恋。” “那……”李亚东下意识地看了凌雪一眼，她显然是一个纯种的中国人，如此也能看出，这对恋人最后并未能结合在一起。 “因为战争。那时抗美援朝战争爆发，中国与美国在战场上兵戎相见，如同冀老毅然从哈佛辞学一样，我母亲也回到了祖国。为此，她舍弃了自己的爱情。” “原来如此……”李亚东喟然长叹，“战争，人类社会的第一大罪恶。” “确实如此。”凌雪深感赞同，“其实我知道，我母亲最爱的并非我父亲，而是费尔南德叔叔。如你所见，费尔南德叔叔也一样。也不知是不是天意，费尔南德叔叔的妻子在年前去世，现在我倒是希望他能去中国找我母亲，因为她太孤独了。” “你父亲……” “我父亲已经过世十多年，那年我才上初中。” “哦，不好意思。” “没事。” …… 香港。 这片土地虽然目前还不完全属于中国，但从飞机上下来的那一刻，李亚东还是感觉到一阵轻松、一阵踏实。 而在国外，他即便行走在坚硬的水泥地上，依然有种漂浮在空中的感觉，仿佛地表的作用力在将他排斥，就像无根的浮萍。 只有祖国、只有家的所在，才能令他产生浓烈的归属感。不管相隔千山万水，亦像有种引力存在一样，吸引着他不断靠近。 回到家中住了一晚，以一款苹果公司出品的卡带式随身听搞定李婷婷之后，第二天一早，李亚东来到东方红大厦。 “兰姐，贷款手续都准备好了吗？” “全在这里了。”财务兰姐提起手中的公包，示意了一下，继续说道：“与银瑞方面也已做好沟通，我按您的意思，稍微透露了一点贷款用途，他们表示出浓厚兴趣，就等着您回来商谈具体细节。” “很好。”李亚东笑着点头。 他之所以在这个时间点赶回香港，就是为了解决资金问题，这次他所图甚大，所需资金也十分庞大，单是自己的现有资金完全不够，向银行贷款，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虽然需要支付高额的利息，但李亚东不在乎，因为他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完整计划：如果一切进展顺利，收购利兰公司旗下品牌的计划，非但不会吸走他的现金流，还能让他大赚特赚一笔。 当然，千里之行始于足下。饭还得一口一口的吃，眼下拿下瑞银的这笔贷款，则是当务之急。 上午十点。 李亚东一行抵达香港瑞银总部，银行方面对这个级量的贷款也十分重视，特地安排了一名副总与他们会面。 会议的过程并非十分顺利，银行方面初步给出的贷款金额，只有五亿美金——这是银行方面基于东方红集团的资产状况，给出的一个相对可控的授权金额。 可五亿美金够干嘛的？ “罗伯特先生，您要清楚一点，我存在你们银行的现金都不止五亿美金，这是打发叫花子吗？”李亚东的口气算不上好。 “噢，尊敬的李先生，千万别生气嘛，这只是一个初步授权金额。如果您需要更庞大的资金，我们可以进一步协商嘛。当然，为了规避风险，我们也需要了解一下李先生接下来的资金去向，听闻李先生正在英国部署一个大计划，可以告知的部分，还希望李先生可以尽可能的多透露一些，以便我们根据此项投资进行风险等级评估，适当地追加授权金额。” 讲实在话，李亚东真的不想把英国那边的事情过分透露，毕竟此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奈何，银行也不是傻子，他们对于风险把控，看得比什么都重，也只能避重就轻地讲了一些大致内容，并且出示了一部分相关件。 最终，经过一番激烈地讨价还价，在李亚东接受了一档让罗伯特笑眯眯的利率方案之后，瑞银方面同意贷款给他十三亿美金，为期一年。 第三百七十九章 诱饵 英国。 中国驻英大使馆二楼，一间临时布置出来的办公室里。 黄德平和杰克，包括几名律师，以及两名资产评估师都在。除了他们外，还有四五名精干的年轻人，都是冀超铸从使馆抽调出来的工作人员，帮助他们一起进行繁琐的资产审核及评估工作。 “冀老，差不多了吧？”李亚东与冀超铸站在门外的走廊上，没有进去打扰他们的工作。他昨晚刚刚抵达英国，一大早便马不停蹄地赶过来。 世界上永远没有不劳而获的事情，世人只知道亿万富翁们贪图享乐的一面，却不知他们的财富，多么来之不易。 起步之初，不显山不露水的辛劳，不足为外人道。即便是成名之后，你以为他们乘坐私人飞机到处转悠，是为了周游世界吗？你以为他们去参加一场美女如云的晚宴，只是为了艳吗？ 实际上，大多数身价不菲的富豪，都是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他们每天要做的事情，比我们普通人多得多。 马阿里曾经就说过一句话：我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创办了阿里巴巴。 这其中或许有些傲娇的成份在，但也透露出了他的内心诉求：如果一切可以重来，他更渴望做一份小点的事业，能像普通人一样，早上睡个懒觉，晚上出门蹦个迪啥的，那样多舒坦。 然而，过于安逸的人生，与财富永远是成反比的。 “嗯，今天应该就能出结果。”冀超铸点头道。 “冀老，其实也不必弄得这么精确嘛，反正我们这边也是打酱油的。”李亚东笑着说。 “话是这么说不错，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英国政府同意了呢？你要是不想弄得这么精确，我是无所谓，反正最后损失的也是你的钱。” “那……那还是弄精确点吧。”李亚东讪讪一笑。 跟钱过不去的人，都是缺心眼。 等待的时间总感觉十分漫长，趁着闲来无事，李亚东便跑到使馆一楼后面的厨房，兑现自己的诺言，手把手地传授了两位大厨几道山茜特色美食。 下午两点多，李亚东正和冀超铸坐在办公室里喝茶，黄德平捧着一份资料，敲门走进。 “冀老，老板，你们让最先统计的路虎品牌，结果已经出来了。” “哦？”李亚东点头，道：“说来听听。” “路虎品牌旗下的硬件设施，基本都集中在位于英格兰西米德兰郡的索利赫尔超级工厂，这座工厂占地一百五十公顷，是全球最大的铝制车身生产基地，设施配套十分先进，我们通过冀老提供的资料，进行了详细的核算，再加上技术层面的知识产权估值，粗略估算出品牌价值约为七亿一千七百万美金。不过，老板，这个金额应该略低，因为无法进行实地考察，所以我们只能计算冀老提供给我们的数据，他们实际的硬件设施，应该更加完善一些，因此，资产评估师那边给出合理推算，路虎品牌的实际价值，应该无限接近八亿美金。” “八亿？”李亚东下意识地点头，比他心中所想的还要便宜一些，他原本估计应该能达到十亿美金。 毕竟也是一个高端豪华品牌，而且还是能批量生产的那种。 忽然想到什么，不由问道：“那捷豹呢？” “捷豹品牌估算起来就很麻烦。” 黄德平回道：“利兰公司旗下最难估值的品牌就数它，硬件方面的设施还好说，主要是知识产权，也就是技术层面的价值，很难进行一个精确的界定。它与路虎品牌不同，路虎品牌就知识产权这一层面来说，珍贵之处在于四轮驱动技术，其他方面并不存在完全的亮点，而这一技术的受众程度有限，配备四轮驱动的车辆也不是目前市场的主流。可捷豹品牌不同，它在发动机等汽车核心部件方面的技术水平，一直处于世界一流水准，而这方面的技术，受众群体就大了，可以说对任何一家汽车制造厂，都具备一定作用，哪怕如同福特汽车那样的巨头，也能从中取长补短，优化自己的发动机等汽车核心部件，所以……老板，你应该懂我意思吧，这个价值很难去界定，就好像一件古董，有人愿意出一万收购，有人愿意出一百万，得看买家的心理估值。” 李亚东点点头，“说白了，它是个宝，有些汽车核心技术是独一无二的，就看你有多么想得到它。” “对，就是这个道理。”黄德平呵呵笑道。 “罢了，既然路虎品牌的价值已经粗略估算出来，那么就用它来做诱饵好了。”李亚东说着，望向一旁的冀超铸，“冀老以为如何？” “你都说是诱饵了，那么一条胖蚯蚓和一条瘦蚯蚓，又有多大区别呢？就用它吧。”冀超铸笑着说。 …… 本杰明最近春风得意，过往的十来年，他的官途一直不太明朗，在国资部一个副检查长的位置上，任劳任怨的干了这多么年，只是想提个正而已，却始终不能如愿。 如今年过半百，原本他已经不再指望，就打算再混几年，拿着副检查长那点可怜的退休金，过个平平淡淡的晚年。 可世间事情向来操蛋，你拼命去争取，它就是不来，你不去想后，它却静悄悄地来了。 他最近得到一份美差——替国家甩掉一个重包袱。 这件差事或许不能令他升职，却足以使他下半辈子做个富裕的小老头。 所以，原本设想好的很多事情，都需要重新规划。 譬如，等拿到那笔不菲的佣金之后，他将移民美国，噢……在此之前，他或许得先找个不错的理由，提出辞职，至于那点可怜的退休金，留给政府养狗吧。嗯……生病，患有绝症，呸呸，应该是伪造一份假病历，这似乎是个不错的主意。 他是一个很聪明的人，即便头顶上有那些大资本家罩着，还是不准备冒一丝的风险，不给政府任何秋后算账的机会。 正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这精神好了，胃口自然就好，早上起床后，本杰明哼着小曲下了楼，看到餐桌上已经备好早点，迫不及待地走了过去，正准备伸手去拿那块煎制得恰到好处的培根时，肥嘟嘟的爪子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 “天呐，该死的龌龊老头，你洗手了没？不洗手请滚下我的餐桌！” 一名与他身材截然相反的干瘦老妇女，手里拿着一根搅拌棒，插着腰杵在餐桌旁破口大骂。 “我刚刚洗漱完。”本杰明下意识地弱弱回话。 “噢，你这个肮脏的老东西，刚洗漱完很了不起吗？那你吃过早餐后，午餐是不是可以不吃？赶紧把你那只有一半作用的肥屁股，从我干净的凳子上挪开。” “艾莲娜，我告诉你，不要太过分！” “我的上帝，我听到什么了？这个从头到脚一身软的没用老头，居然还有这么男人的一面？” “……”望着妻子夸张的动作，连本杰明自己都楞了一下，他也不知自己刚才哪来的勇气，说出如此强硬的话来！ 是的，强硬。 与他草根出身的背景不同，他的妻子出自一个古老的家族，在政商两界都有不俗的势力。 天知道他当年怎么会瞎了眼，疯狂的追求她？ 最后娶回来根本不是妻子，而是一个老巫婆。 是的，老巫婆！ 她那病态的洁癖，已经进化到一种荒诞的程度，就说做那事的时候，她现在已经开始使用酒精进行消毒，而且必须反复清洗多次。 本杰明对她已经到了忍无可忍的边缘！ 他思索少许，终于找到了自己硬气的根源。 他马上就是一位千万富翁了，要什么没有？何必再受这老巫婆的鸟气？ 等他到了美国后，他要在夏威夷岛上买幢房子，享受着美丽的海滩和温暖的阳光。他去过那里一次，一个如同天堂般的地方，有很多比基尼美女，他要每天睡一个，不洗澡就睡！ 眼前的老巫婆不知道的是，他的能力丝毫不减当年，只是跟她一起时，提不起兴趣罢了。 想通了这些事情后，本杰明挺了挺胸膛，看都不看旁边那个聒噪的老巫婆一眼，直接伸手将那块美味的培根，塞进嘴里。 “噢，该死的老东西，你还翻了天不成？”艾莲娜勃然大怒，抄起餐桌上一块抹布，向他砸了过去。 “够了！”本杰明将抹布抓在手中，缓缓地站起身，怒视着艾莲娜，厉声道：“你这个干瘪的老太婆，我已经受够了，我要跟你离婚！” “噢，上帝啊，这可笑的老头今天吃错药了吗？居然敢跟我替这两个字？”艾莲娜轻蔑一笑。 她不相信眼前这个死肥猪敢这样做，他今天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的家族赋予的。她的家族既然能赋予，自然也有办法收回去。 “别当我是在开玩笑，我说到做到，我要立即跟你离婚！”本杰明眼神明亮，他即将得到的千万财富，可没有和这个老巫婆分享的打算。 一分都不留给她！ “好啊，离就离。”艾莲娜向他投去鄙视的目光，她笃定这个没种的糟老头，两分钟之内就得向她跪地求饶。 因此，她潇洒的回房换了身衣服，还拎起了自己最喜欢的纪梵希挎包。 “走啊？” “走就走！” 让艾莲娜死都没想到的是，这个可恶的老头居然并没有向她求饶，而是一路驱车将她带到法院（英国离婚必须通过法院）。 当法官将一份双方自愿离婚协议书交给她手中时，她才猛地回过神儿来。 “你是不是疯了？” “是，我是疯了！”本杰明哈哈大笑，“你个该死的老巫婆，你出钱买的房子以后自己住，从此我们再无瓜葛！” 本杰明潇洒地离开法院，脚步轻快，仿佛整个人都年轻了十岁。 他知道那个老巫婆的兄弟肯定会报复他，不过他不在乎，他手上的这份美差已经到最后阶段，只差一锤定音。他们再有能力，也不可能立马让他下台，而只要再撑几天，等成功签署完资产转让协议之后，他就是名副其实的千万富翁，到时候他们如果真能把他弄下台，他反倒得感谢他们。 本杰明哼着小曲来到国资部，准备赶紧着手把还未处理完毕的一些扫尾工作结束，可刚到办公室，屁股还没坐热，办公桌上的电话便响起。 “喂，本杰明，立刻来我的办公室。” 电话那头是部长的声音，态度有些不善。 这不禁令本杰明心中咯噔一下，心想：那个老巫婆的家族关系，应该还不至于强大到这种程度啊。 只怕……是请了部长帮忙做工作吧？或者，换句话讲，说说情？ 本杰明越想越是这样，原本还有些慌张的心情，顿时稳定下来。 这件事情谁说情都不好使！ 于是，他昂首阔步地来到部长办公室。 第三百八十章 鱼儿上钩 “部长，您找我？” 本杰明昂首阔步的姿势，在进门之后还是收敛了几分，即便寻思着过几天这老头就管不了自己，但积攒在心头多年的威严，也不是说散就能散的。 “你负责的利兰公司事务，现在进度如何？” 原来不是那个老巫婆捣的鬼。本杰明顿时心神大定，只当是部长不满意自己的办事效率，呵呵笑道：“部长请放心，已经进入最后的议价阶段，具体件昨天已呈交议院，相信这两天审批结果就会下来。” “听说利兰公司仅仅只对外出售了几处小产业，而包含所有汽车品牌在内的大部分资产，将被宇航集团全盘接手，那你与他们谈判下来的最终价码是多少？” “回部长，十八亿美金。”本杰明有些心虚的说道。 “偌大的一个利兰公司，五个知名汽车品牌，单是工厂总占地面积加起来就超过一千英亩，还不包含其中世界一流的制造设备，才十八亿美金？” “不是啊，部长，这个价格低是低了点，但如果宇航方面不接手，根本没人有意向，放在政府手里，还将继续亏损下去，不如把这个烂摊子扔给他们，至少他们承诺不会进行裁员，这样数万名职工的利益，就可以得到保障。”本杰明解释道。 “那照你这么说，国家亏损就是白亏损了？” “也不能这么说……”本杰明讪讪一笑，心里想的是：国家有钱啊，这么点亏损算个屁。至少烂摊子甩出去，以后不会再亏了。 “我问你一件事。” “部长请讲。” “自从你负责处理利兰公司事务的半年多来，除了宇航集团外，就没有其他公司表示过对利兰公司旗下的汽车品牌有兴趣？” 本杰明心里陡然咯噔一下，这是一件他极力隐藏的事情，不明白部长为什么会突然问起，难道露馅儿了？ “没有，绝对没有，要有的话我早就处理了，也不会等上大半年，才等到宇航集团愿意接手。” 部长深深地看他一眼，下意识地点头，他对本杰明还算了解，此人能力平平，胆小懦弱，量他也不敢谎报军情，除非他不想干了。 他又哪里知道，眼前的这个家伙还真的不想干，因为再干下去也看不到希望，而希望一旦破灭，便容易滋生出邪恶。 有时候老实巴交的人发起狠来，那才叫一个疯狂。 “叫你过来是想通知你一下，这件事情得先停一停。因为除了宇航集团外，又有一方势力表示出了意向，而且开出的价码不算低，符合国家利益。” “啊？”本杰明瞬间傻了，心想这事我怎么不知道，我才是利兰公司事务的主理人，哪个王八蛋居然绕过他，直接找到部长？ 这样一来……那他的千万财富……岂不是岌岌可危？ 这怎么能行！ 他连婚都离了，还颇为大气的什么都没要，必须得到这笔财富啊，否则以后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不是啊，部长，这不合适吧。宇航集团也是好心好意，帮政府接下这个烂摊子，费时费力地与我们洽谈了几个月，现在流程都走到最后有一步了，突然停下，只怕他们背后的那几位大人物，会很不高兴啊！” “不高兴？他们的心情重要，还是国家利益重要？”部长没好气道：“不过，宇航方面作出的努力，国家也看在眼里，放心吧。对方的收购意向只有一个品牌，不会让宇航集团白忙活一场。” “哦……一个品牌啊。”一听这话后，本杰明躁动的心情，总算安定了不少。心里想着：就算这一个品牌被人收购走，他大概也算勉强完成了与宇航那帮大佬们的协议吧？大不了损失一部分佣金就是，至少大头还在。 “对了，部长，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收购方，到底是谁啊？”忽然想到什么，本杰明赶紧打听道。 万一是那些曾经被他拒绝会面的公司，直接接洽到高层领导，事情可就麻烦了。 “中国。” “啊？” “中国政府。他们有意收购走路虎品牌，直接找到外交部。” “原来如此。”本杰明暗自松了口气，下意识地问，“部长，我们不是对中国一直有技术封锁吗，如果是他们收购的话，上面应该不会答应吧？” “这是你该关心的事吗？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 “哦……是是。” 其实本杰明还有一个问题想问，那就是中国政府鼓捣出来的这件破事，得耽搁多久？ 他现在可是在与时间赛跑，一来此事拖得越久，越容易生出事端；二来，他怕那个老巫婆的家族对他下手。万一这件事情还没处理完，他就被整废了呢？ 实事求是的说，他现在有些后悔了，悔不该这么冲动的离婚，把自己的时间弄得如此紧迫。 当然，说来说去，还得怨那个天杀的中国政府！ 一个乞丐国，还妄想收购国际顶级越野品牌路虎，简直痴人说梦。 但他心知肚明，人家既然找到外交部那边，这个问题恐怕连部长都无法解答，也只能作罢。 …… 中国驻英大使馆。 李亚东刚刚接到消息，冀超铸已经回到使馆，便立马从别墅赶了过来。 “冀老，诱饵放出去了？” “放了。”冀超铸示意他在沙发上坐下后，让凌雪上了茶水。 “那鱼儿上钩了吗？” “当然。”冀超铸呵呵笑道：“英国宇航给利兰公司开出的价码，我已经打听到，是十八亿美金。而我们只是收购它的一个品牌，便开出八亿美金的价码。英国政府方面就算再不想卖给我们，也得斟酌一下。外交部那边已经在与议院那边沟通此事，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 “结果肯定还是不会卖。”李亚东摊摊手道。 冀超铸点头，“不卖是正常的，卖才叫不正常。他们要把路虎卖给我们，我还真得重新规划一下与英国政府的外交关系。” “不过，至少我们的目的已经达到。”李亚东呵呵一笑。 “是啊。”冀超铸同样笑了笑，“估计英国宇航那边的几个老头子，这会儿正在骂娘呢。” “哈哈……”李亚东大笑，“反正我们也听不到。” 冀超铸今天所做的事情，便是“里应外合”中的“里策”——阻止英国宇航的收购计划。 之所以使用国家身份，则有四层含义。 第一，方面行事。以冀超铸的身份，一举一动都可算作外交关系，英国政府想不重视都难。 第二，也是为了掩人耳目。此举其实与李亚东早前盘算过的“找家报社揭发英国宇航的阴谋”的事情，效果是一致的。唯一不同的是，没有将此事宣扬出去。 这也就意味着，例如福特、宝马那些集团，依旧会认为利兰公司不打算鸟他们。因此，自然也不会觍着脸再往上凑。 而李亚东这边，便能合理的避免与这些巨无霸们正面交锋。 第三，此次事件也算一个很好的外交试探。眼下，英国与中国明面上的关系确实不错，互相展开了一系列的贸易交流。但对方到底是表里如一，还是心是口非，一试便知。 最后一点，才是为费尔南德的大军过境，做好铺垫。 英国政府内部捣鬼的官员，以及英国宇航方面，肯定不会轻易暴露他们的灰色交易，口风只怕比谁都紧。 不用想，负责利兰公司资产处置事务的官员，汇报给上层领导的消息肯定会是：没人愿意接受利兰公司旗下的品牌，最终宇航挺身而出，愿意接下这个烂摊子。因此，只好把这个大包袱，作价卖给宇航。 而此时中国政府突然表示出意向，则会令英国政府进一步的认为：看来他们的汽车品牌确实吸引力不大，也只有中国这样的三流国家，才会产生兴趣。 那么与此同时，假如来自美帝的诺斯公司突然杀到，表示出意向，且开出不俗的价码，你觉得英国政府会怎样？ 他们对美帝可没有什么技术好封锁的，人家的科技水平甩他们二里地，而且，他们对美帝的外交政策，向来都是极力交好。 这一招“里应外合”，或许会多花些钱，但指定要比李亚东自己去计划收购，成功率大得多。 所以，他才对能想出这个办法的冀老，佩服得五体投地。那缜密的逻辑，环环紧扣，算无遗策，不服都不行。 …… 英国宇航。 行政楼里的一间奢华办公室中。 这里的景象与冀超铸所想如出一辙，几名西装笔挺、皮鞋蹭亮、马甲口袋中揣有名贵怀表的老者，仪态举止哪还有往日的绅士风范，拍桌子的拍桌子，破口大骂的破口大骂，与菜市场中被菜贩杀猪后找过来算账的糟老头，其实也没有太大区别。 “可恶的中国人！” “是啊，我们潜心布局这么久，眼看就快收了，他们跳出来搞破坏。这群该死的黄皮猴子！” “我看他们简直就是不自量力，且不提政府会不会把路虎品牌出售给他们，想从我们嘴里夺肉，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伊森说得对，绝对不能让他们的奸计得逞，皇室那边近两年与中国人走得很近，我们必须有所防范，以免万一。” “有道理。这样吧，今晚在我的山庄举行一场宴会，各位将手中资源都动用起来，要让那群黄皮猴子明白，想要收购我大英帝国的汽车品牌，他们只有在梦中才能实现。” “赞同。” “赞同。” “赞同！” …… 这晚，一场盛大的宴会在伦敦东郊的豪斯比山庄举行，与会者非富即贵，庄园外的停车场中，豪车如云，庄园之内，亦是美女如云。 而现场听到最多的一句话，便是：那群不自量力的黄皮猴子！ 第三百八十一章 大军杀到 仅仅三天。 冀超铸就收到了英国政府的回复，结果不出所料，英国政府拒绝了中国政府欲要收购路虎品牌的提议。 理由很直白：出于对这一民族汽车品牌的未来发展着想，他们并不认为中方是合适的买家。 潜台词就是：你们中国根本没有能力经营好这个世界顶级越野品牌。 话虽然不怎么中听，但不得不承认，他们说的是实情。 以中国如今的经济坏境、人才储备，以及工业水准，倘若政府真的引进了路虎品牌，九成九的是会死翘翘。 这就好比把迪士尼乐园开到非洲最贫穷的埃塞俄比亚，除了守着一堆宝贝眼巴巴地看着、坐等破产外，再无其他出路。 想要体验驾驶的乐趣，首先就得学会开车，然而此时的中国，更像一个蹒跚学步的孩童。 不过，泱泱中华，地大物博，人才济济。在这个还没完全摆脱“非知识分子管理知识份子”的年代，政府玩不转的东西，不代表所有人都玩不转。 因为中国出了个李亚东。他的国际视野、发展眼光，这个世界上无人能及。 这就好比路虎和捷豹在欧洲人手上死都玩不转，强大的宝马和福特集团差点没被玩坏掉，可到了阿三国小小的塔塔集团手中，一样被玩得风生水起。 中国政府被扫地出局，英国上流社会一片欢喜。 国资部的副检察长本杰明乐了，英国宇航背后的几位大资本家们开心了，双方人马还为此举行了一场庆功酒会，庆祝英国政府重启宇航集团对利兰公司的全盘收购案。 宴会地点依旧选在一位大资本家的私人庄园里，毕竟双方私底下的这种亲密关系，实在不宜公开暴露。 “噢，亲爱的本，我知道你对女人的兴趣不大，那你就多喝点酒吧，今晚一定得尽兴，不醉不归。” 上流社会的荒淫无道，普通人可能无法想象，特别是这种掺杂着灰色利益的小型聚会，越是不雅的行为，越能将他们紧密地联系在一起。 奢华的大厅里随处可见衣着片缕的性感·美女，只要在场的男人们示意，她们便会立刻趴下来，配合对方的一切需要。 此时，名贵的虎斑木沙发上，铺就着从中东空运而来的纯手工地毯上，悬挂着十八世纪古董名画的墙壁边，早已混战成一片，传来一阵阵勾人心魄的娇喘。 本杰明望着这一幕幕香艳的景象，早已口感舌燥，内心的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强烈，他是一个正常男人，怎么可能不喜欢女人，不是不想，而是不敢，那个患有深度洁癖症的老巫婆，每天晚上睡觉前，都要将他全身上下拿放大镜检查一遍，他哪里敢在外面沾花惹草。 不过，那是过去。 现在，他自由了！ “不，尊敬的伊森阁下，我对女人的兴趣丝毫不比你弱，今晚……我打算放纵一回。”本杰明望着像软若无骨的白蛇样、缠绕在伊森身上的两名拥有魔鬼身材、天使面孔的小模特，吞咽着口水回道。 “哦？”伊森诧异少许后，却是不惊反喜，自然也留意到他的目光。在两名小模特挺翘的丰臀上各自拍了一下，示意道：“去，照顾好亲爱的本，今晚，你们是属于他的。” 两名小模特扭着盈盈一握的腰肢贴了上来，本杰明体验到前所未有的刺激，没有前戏，恨不得立马提枪上阵，可就在他刚拉开裤裆拉链时…… “天呐，伊森，你还有心情在这里寻欢作乐，大事不好了！” 一个身影从门口冲进，神态慌张，伊森一眼就认出他，那是自己的老朋友，罗杰斯。 只是很可惜，他有自己的癖好，所以像这样的聚会，很少参加。 “怎么了，我出身伟大阿道夫家族的老朋友，就算天塌下来，你都不应该丢弃你那与生俱来的绅士风度？”伊森手里摇晃着一只红酒杯，笑着问。 “真的出大事了，又有人对利兰公司出手，而且来势凶猛，是一家美国公司！”罗杰斯没心思跟他打马虎眼，用严肃的语气说道。 “什么？！” 伊森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继而阴沉下来。如同川剧变脸一样切换自如。 不只是他，大厅里的其他人也纷纷围拢过来，脸色同样阴沉。他们还算好的，多少已经发泄了一把，唯有本杰明，鸟都还没掏出来，突然来这么一出，瞅了瞅眼前两个摆出一副任他蹂躏模样的女人，狠狠地咽了一口唾沫，咬咬牙，又把拉链拉了起来。 真是见了鬼！ “什么时候的事？”伊森问。 “就是今天下午，我也是刚刚得到消息，议院那边再次终止了我们的收购案。”罗杰斯回道。 “混蛋！”伊森气极，直接把手中的酒杯摔在地上。酒杯应声而碎，酒水流淌在洁白的地板上，犹如鲜红的血液。 “刚打发走黄皮猴子，美国佬又杀到，这件事情还有完没完！” 伊森的话得到一人的附和。 “是啊，前期一直都很顺利，怎么到了最后关头，搞出这么多破事？” 也有人表示担忧。 “美国佬可不像黄皮猴子，很难缠啊，他们如果来真的，我们的收购案只怕得搁浅。” 还有人产生疑惑。 “要说中国政府直接找到外交部也就算了，怎么一家美国公司跑出来搅局，我们一点风声都没收到。” 此人一番话说完后，现场众人齐刷刷地将目光投向本杰明。 这是他们在政府的内应，而且作为利兰公司财产处置案的主理人，有外资表示出收购意向，应该首先找到他才对，然后他就可以像往常一样，直接把对方打发走，这是他该尽的义务。 “这……各位尊敬的先生们，我也是刚从罗杰斯阁下口中才得知此事。”本杰明弱弱地回话。 “怎么可能？任何公司如果有收购意向，不应该先找到你这位主理人吗？怎么会直接跳到上层？”有人反驳。 “可……我真的不知道啊。”本杰明欲哭无泪。 “不会对方已经洞悉了我们的计划吧？”有人试探性的问。 “是啊，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毕竟这样的行为不合常理。”有人点头。 “或许……对方来头很大，嫌麻烦，直接找到国资部，误打误撞的绕开了我们？” “还有一种可能。”一个眼如鹰隼的干瘦老头，将目光定格在本杰明身上，淡淡道：“有人背叛了我们，得到了更丰厚的回报。” “不不……莱恩阁下，我绝对没有背叛诸位，我敢对天发誓……”本杰明吓得面色苍白，仓皇解释。 “好了！”伊森面色不善的瞥了他一眼后，厉声道：“我暂且相信你，立刻给我滚回国资部，将具体信息打听清楚后汇报上来。我警告你，我们为此事耗费了几个月时间，如果最后收购失败，你不仅一毛钱得不到，还要承受我们的怒火！” “我……”本杰明很想辩解一句：那些美国佬突然杀出，还直接绕过了我，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啊？可他心里也明白，眼前的这几个老家伙，绝对不是什么能讲清道理的人，也只能把到嘴的话，给吞了回去。 连连应是，弓着腰，仓皇地逃离这座庄园，如同丧家之犬。 要知道，就在五分钟前，他还是这里的座上宾。主人为了款待他，甚至不惜送上自己心爱的玩物…… 他原以为自己很重要，已经获取了他们的友谊，此时才发现，自己太过天真。在那些大人物眼里，他充其量只是一个工具，用时需要细心呵护，不用时，则如弃敝屣。 …… 费尔南德的人马终于杀到，声势浩大，比李亚东准备的可充足得多，有种台风过境，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架势，总共一百零三人，全是业内资深人士。 真正的百人军团，打的是速战速决的心思。 这也是李亚东的要求。 不过，他们暂时并未与李亚东、甚至是冀超铸方面接触。 其目的不言而喻。 入驻在伦敦皇庭大酒店，已于今天下午直接找到英国国资部，接洽了他们的部长，并递交了一张收购意向书。 意向书的核心内容是：美国诺斯资产管理公司，欲收购英国利兰公司旗下的路虎与捷豹两大品牌，意向收购金额为十五亿美金。 要知道，英国宇航收购整个利兰公司、包含旗下路虎、捷豹、g、、罗孚五大品牌，不过出价十八亿美金。 而他们才意向收购两个品牌，便报价十五亿。 这令英国政府很难不动心。而且，这只是报价，“报价”这两个字背后的潜台词就是：还可以谈。 再加上，他们可是美国公司。 英国的汽车品牌到底是给到盟友去继续发扬光大，还是留给宇航集团试水经营、或是被他们不知道卖到哪里去，哪个选择更好，的确值得好好商榷一番。 要知道，美国可是世界第一大汽车消费国，汽车事业如日中天，英国政府想都没想过美国人会把他们的高端品牌往三流国家出售。 骄傲的美国人向来不屑于做这种事情，实际上他们对于发展中国家的技术封锁，比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都要严密。 于是，这张收购意向书被国资部部长呈到议院后，立即引起了重视。 相比起早前中国政府提出收购意向时，议院里近乎全员反对的情景不同。对于这一份收购意向，很多人表示支持。 当然，反对的声音也不是没有。 那怎么办呢？ 既然意见无法统一，也只能开会讨论。 所以接下来的几天，英国下议院每天都会就此事召开一次会议。 第三百八十二章 该死的美国佬 费尔南德那边的进度，比李亚东想象中慢上一些，迟迟没有得到结果。 当然，此事也不能怪他们。 只能说李亚东小觑了英国宇航背后的那帮大资本家们的能量。 他们给政府施加了不小的压力，背地里走的门路恐怕更多，以至于在议院的会议中，总是不乏反对的声音。 这一等，就是整整半个月。 三方势力，谁都有些不耐烦了，包括英国政府方面也是一样。 而费尔南德也不是什么善茬，只准英国宇航发难，就不准他发难吗？ 他下了一招险棋，弄得李亚东一颗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上了——准备撤军。 让你特么的拽，老子不要了行不行？ 英国政府对他们的动静自然在时刻关注，收到风声后，瞬间慌了神儿。 立刻做出反应，准备同时约谈美国诺斯公司，以及英国宇航。 奢华的古典风韵办公室里，三方势力齐聚，巨大的椭圆形会议桌旁，一边坐着英国政府方面的十几位官员，本杰明也在其中。 另一边，居左的是英国宇航的高级代表。伊森领头；而居右的，则是美国诺斯公司的高级代表。费尔南德领头。 值得一提的是，李亚东也在，他坐在己方代表席的最边缘，伪装成诺斯公司的一名代表。 他不同于冀超铸，对方两股势力中，没有人认识他，而且美国是一个多种族构成的国家，亚裔的占比并不少，很常见的事情。 之所以一定要来，是因为他清楚这或将是一锤定音的关键会议，以免对方提出什么苛刻的条件，而费尔南德不知如何应对。 举个很简单的例子：假如英国政府答应诺斯公司收购路虎和捷豹，却要求他们多少多少年之内不能将品牌转卖呢？ 这种可能性并非不存在，为了确保民族品牌不落到外交不好的国家手中，也不算多么苛刻的条件。 而对于李亚东来说，这种条件他是肯定不会接受的，宁愿放弃收购。 “伊森先生，费尔南德先生，你们好，今天之所以把你们同时约过来，就是想将此事做个了结。鉴于你们两方都对利兰公司旗下的汽车品牌有兴趣，为了保障国家利益，我们需要你们给出完整的收购方案，以及具体的收购金额。我们会进行相互对比，再决定将存在争议的路虎与捷豹两大品牌，出售给哪一方。” 果然是一锤定音的会议。李亚东心想。 费尔南德的大军这半个月来，也没闲着，他们可以从英国政府手中得到更为详细的品牌资料，甚至还进入工厂做过实地勘察，已经对两个品牌的状况一清二楚。 路虎品牌的估值与李亚东团队的粗略估算相差不多，八亿美金出头。至于捷豹，它的固定资产估值为九亿四千万，零头不计。至于技术层面的知识产权，很难进行精确估值，也只能参照近几年其他汽车品牌的收购案，给出一个对比性的估值——六亿美金。 这个金额其实还算保守，在世界高端科技领域，一项技术兜售个几十亿、乃至上百亿美金的例子，多不胜数。 这也就意味着，费尔南德的团队，对这两大品牌给出的收购上限金额，为二十三亿四千万美金。 当然，这是一个相对理想化的数据。实际上一些不太好计算的附加消耗，会一定程度上拉低品牌价值。譬如员工福利及养老金。 这也是令英国政府十分头疼的一个问题。要知道这两大品牌旗下，可足足拥有将近三万名员工。 “费德勒阁下，你这是什么意思，就是说比谁出钱多咯？”伊森阴沉着脸问。 他才不想和对方比砸钱，那与他们低买高卖的想法完全相驳。 “你可以这样理解，一切以国家利益为重。”政府一方人马中，居中的一位光头老者回道。 “国家利益？”伊森嗤笑道：“如果真是为了国家利益，难道不应该把本国的财产、民族品牌留在国内吗？而你们现在却视本国的企业于不顾，让我和这帮美国佬坐在这里比砸钱，这是哪门子国家利益？” “话不能这么说，利兰公司近几年一直处于亏损状态，国家为此贴补不少，如果能收回一些，难道不是国家利益吗？再说了，伊森先生，如果你们宇航能给出一个更好的价码，我们依然会视你们为第一选择。”钱德勒一脸平静的回道。 言下之意很明显：别特么的整天提情怀、提情感。想要成功收购利兰公司，ok，请加钱。 伊森还想再说点什么的时候，却被钱德勒挥手打断，“好了，这个问题不用再纠结，这是议院一致通过的结果。所以伊森先生，你还是与你的代表们好好讨论一下，给出你们的最终方案。” 伊森气极，他虽然不惧这个钱德勒，但对方同样也不惧他。 这时，费尔南德开了口，“尊敬的钱德勒阁下，我们诺斯公司一直诚意十足，且态度始终未变，贵政府提出的一些条款，例如不允许大幅裁员什么的，我们全部接受。实际上通过贵政府提供的资料数据，我们对路虎和捷豹两大品牌进行了重新估值，发现他们的实际价值确实要超过十五亿美金。” “嗯。”钱德勒听罢，情不自禁地点点头。甚至还瞥了伊森一眼，那模样似乎在说：看看，看到没有，看看人家的态度，再看看你们的，你这个吝啬的糟老头。 “既然如此，那费尔南德先生的最终出价是……” “十五亿八千万美金。这是我的团队重新计算后，给出的最终价码。” 一下将价格提升了八千万美金，政府官员这一边，众人皆是含笑点头，对于美方代表的态度，很是满意。 而宇航那边，伊森等人的表情则正好与他们相反，一个个望向费尔南德的眼神，恨不得生吞了他。 他们并非没钱，却得考虑一个问题：过高的价格将利兰公司收购过来划不划算？ 此事也算策划了小半年，举个很简单例子：别到时一块钱收购过来，转卖出手的时候却只值八毛钱，那可就尴尬了。 他们自然也对利兰公司的资产做过全盘评估。它旗下最值钱的就是捷豹品牌，路虎其次，至于另外三个，只能算作小品牌，加起来也就撑死抵个路虎。 按照他们尽量“吝啬式”的评估法，评估师给出的五个品牌的总价值，不过也就二十八亿美金。 他们原本打算用十八亿美金收购过来，然后转手一卖，净赚十亿。多好的买卖，偏偏被人临门怼了一脚。 你说他们心里对费尔南德有多狠？ 说句不好听的，若非对方带了十几名保镖同行，并且与政府一直在频繁接触中，他们都打算将这个该死的老家伙永远留在英国。 “好，我们将资金追加到二十亿，二十亿美金！这是我们能给到的极限！”伊森与旁边几人商议一阵后，心里淌着血说。 “噢，宇航果然硬气，直接追加两个亿！” “是啊，这可比美方更为大气。” “所以我就说嘛，宇航其实是个不错的买家。” 伊森的话引起了不小轰动，甚至包括钱德勒，望向他的眼神都有了一丝异样。 然而这时，一个挺不和谐的声音传来。 “恕我直言，各位。对，他们确实追加了两个亿，但你们要明白他们的收购目标。他们要的是整个利兰公司，二十亿收购利兰公司，我方十五亿八千万才收购两个品牌，余下的三个品牌难道就这么不值钱？如果是这样的话，我都有意将它们一并拿下了。”费尔南德呵呵笑道。 他的话也算一语点醒梦中人，众人细细一想，可不是？两方出价金额不过相差亿美金，难道说g、、罗孚这三大品牌，加起来才值亿？ 如此一想后，才发现宇航追加的两个亿其实也就那么回事，毕竟它们的起步价就很低。 反而愈发凸显得美方更有诚意。 “该死的美国佬！”伊森等人气得牙痒痒。 理论上的利润值只剩下八亿美金，真的不多了。之所以说是理论，因为假如将利兰公司收购过来，谁也不敢保证立马就能找到下家，而这五个品牌加起来，员工要超过六万人，六万人啊！ 裁又不能裁（这是英国政府的底限），养老金还得发，这可是一笔极大的开销。 利兰公司在政府手中为什么会亏损？ 汽车销量不好是一个原因，主要还是被这六万张嘴巴吃亏的。 万一拖个几年时间五个品牌还没变卖出去，那这八亿美金还能剩下什么…… 双方都在遵守与政府早前协商好的条款的前提下，给出了最终的收购价。钱德勒等人随即也开始讨论起来。 “我说一句，钱德勒阁下，如果路虎和捷豹品牌被美方买走，那么余下的三个品牌，我们宇航集团将不会接手。”伊森冷笑着开口，试图向官员们施压。 意思很明显：好肉如果被人挑走，剩下的烂摊子你们就自己收拾去吧，老子不伺候了。 果然，一众官员们听他这么一讲，纷纷蹙起眉头。 不得不说，伊森想要的效果达到了，这句话确实给官员们造成了不小的压力。 李亚东适时地给费尔南德使了个眼色，费尔南德瞬间领悟，呵呵一笑，朗声道：“尊敬的钱德勒先生，以及各位官员们，请不要以为我刚才是在开玩笑，如果竞争对手真的打算这么做，那么，我方将以他们的价码，二十亿美金，全盘接手整个利兰公司。” “你……” 官员们笑了，而伊森却气得差点没有一口老血喷出来。 该死的美国佬！ 第三百八十三章 首长贺电 这场会议持续了很长时间，以伊森为代表的英国宇航几度挣扎，将收购价提升到二十二亿美金。 而费尔南德这边，也将收购价追加至十八亿美金。 最终，英国政府将路虎和捷豹两大品牌，以十八亿美金的价格，出售给了美国诺斯公司。 将g、、罗孚三大品牌，以亿美金的价格，出售给了英国宇航。 为什么会是亿？ 因为在李亚东的示意下，费尔南德将这三大品牌的价格喊到了六亿。 这个价格拿下这三大品牌，在李亚东看来，是绝对不会亏的，谁是最终的接盘侠，他都门清。单是一个品牌，应该都不止这个价码。 奈何，英国宇航这帮狗犊子，嘴上说不要，心里却并没有空手而归的打算，直接加价了五千万。 考虑到资金有些小缺口，且接下来，还有很多地方需要用钱。所以，李亚东放弃了。 还是那句话，人心不足蛇吞象，做人要懂得知足。能够成功拿下路虎和捷豹两大品牌，已经让他心花怒放。 …… 如此大规模的资产交割，还是跨国收购案，处理起来极为繁琐，没有一两个月的时间，是不可能完成的。 不过，这些事情都有费尔南德那边在处理，李亚东倒是乐得清闲，他只需要付钱就行。 至于他与费尔南德之间的交易，肯定得等相关件全部签署完毕、路虎和捷豹品牌彻底归于诺斯公司旗下之后，才能进行。 中国驻英大使馆。 晚上八点多，一场算不上盛大，但气氛极好的晚宴，正在欢声笑语中进行。 入座的除了李亚东一行外，再就是大使馆的工作人员。 “可惜了，我的那位老同学今天不能到场，否则一定要与他一醉方休。” 冀超铸高兴异常，平时其实不怎么喝酒的他，今晚也算是豁出去了，一上桌便与李亚东连干三杯。 “没事，有的是机会，等收购事宜全部办妥，费尔南德先生就算大摇大摆的走进中国大使馆，英国政府也只能干瞪眼。”李亚东呵呵笑道。 类似于大使馆这样的机构，外面不可能没有英国政府的眼线，他刚才进来时，都戴了顶帽子。 眼下很多手续还未办妥，费尔南德确实不太适合出现在这里，万一被英国政府察觉出端倪，那么一切，都可能功亏一篑。 “好了，不说他了，说说你吧，小李同志。你这次可为祖国立下大功，成功拿下路虎和捷豹这两大国际高端汽车品牌，不光是对中国的汽车工业发展影响巨大，对整个民族工业，都有着难以估量的借鉴与推动作用。” “冀老严重了，作为一名中国人，我自然也希望祖国越强盛越好，而我本身就有意发展民族汽车工业，此举也是利人利己，并没有你说的那么伟大。”李亚东讪讪笑道。 “小李同志谦虚了，在我看来，一个年轻人立志发展民族汽车工业，这本身就是一个有理想、有抱负的伟大目标嘛，你们说是不是？”冀超铸哈哈大笑。 “是！” “太是了，造汽车的事情，寻常人只怕想都不敢想。” “别说造汽车了，我现在连开汽车都不会。” “你这算什么，在没来英国之前，小轿车我总共才坐过两回。” “那你还真够窝囊的。” “哈哈……” 大厅里总共摆了六桌，除了门口的守卫外，使馆里的工作人员全部到齐。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这是一件值得每个中国人都高兴的事情。 大家欢声笑语，其乐融融，饭吃到一半时，旁边服务台上的电话突然响起。 “别动，我来！” 冀超铸喝止住了起身小跑过去准备接电话的工作人员，迈着大步走到服务台前。 这部电话可不一般，下午的时候，已经被使馆的技术人员切换到加密线路，这件事情知道的人并不多。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冀超铸担心晚上聚餐，会错过某些重要电话。 下午李亚东回来时，他便第一时间将这个好消息汇报到了中央方面，并让对方立即上报首长，算算时间，首长应该已经收到。 “喂，你好，我是冀超铸。” 电话那头的人暂时身份不明，但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后，冀超铸瞬间立正站好，原本微驼的脊梁，也挺得笔直，表情肃穆。 “是的，首长，我们美方的合作伙伴，已经成功拿下利兰公司旗下的路虎和捷豹品牌，目前正在进行资产交割事宜，等他们交接完后，我们这边就可以全盘接手。” 首长！ 以冀超铸的身份，能被他称作首长的人，绝非等闲。现场所有人都屏气凝神，侧耳倾听，哪怕他们注定什么都听不到。 “这个……实不相瞒首长，此事可喜可贺，我们确实举办了一场小会餐，使馆的全体工作人员，包括小李同志和他的团队们，现在都在我旁边……哦，好的，首长。” 电话那头应该下达了什么指示，冀超铸放下话筒后，开启了免提。 “同志们好啊。” 电话的扩音器里，传来一个苍老却浑厚的声音，那具有鲜明特色的“川普”，即便透过电话上的小喇叭传递出来时，已经有些变味，但依旧可以很容易的分辨出来。 生活在这个年代的中国人，对这个声音大概都不会陌生，且听过一次之后，应该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现场所有人，霎时间齐刷刷地站起，目视着那部黑色电话，内心激动，眼神敬畏，根本不用任何人指挥，异口同声地喊道：“首长好！” “嗯……好好。同志们吃得开心吗？” “开心！” “那就好。使馆的同志们，你们长年背井离乡，远离亲人和朋友，辛劳的为国家外交事业做贡献，正是因为有你们的存在，祖国才能融入世界大家庭，我以一个普通中国老人的身份，对你们表示真挚的感谢，也想告诉你们，祖国很想念你们……” 电话那头的老人，果真如同一位普通的老爷爷一般，和蔼地叙说着一些事情，他的一番话还未说完，大厅里的使馆工作人员们，却已是一个个的泣不成声。 “好孩子们，不要哭，祖国正在慢慢走向富强，国家亏欠你们的，等条件允许后，一定会慢慢补上。今天是个欢乐的日子，祖国在你们的努力之下，又强大了一分，你们是祖国的骄傲，是人民的骄傲，应该高兴才对。” 这个并不激昂的声音，却好似拥有一种魔力，他这样说着，大厅里的工作人员们果然不哭了，纷纷擦干眼泪，破涕为笑。 “小李同志他们也在对吧？” 蓦然被点名，李亚东心头猛地一震，没人能体会他此刻内心的感受，旁边的齐家兄弟不能，黄德平不能，杰克不能，陈乔伊这些人更不能。 这是一位他有生以来最敬重的老人！ 此刻，他正在呼喊自己。 “是的，首长，我们……在！”他颤抖着声音回话。 “呵呵……小李同志，我也算对你闻名已久，不曾想还未谋面，却先通了电话。嗯……声音很宏亮嘛，当是一位仪表堂堂的帅小伙。你很不错，这次做了一件大事，无愧于中华好儿女，无愧于国家之栋梁，我代表祖国人民，感谢你。” “不……不用。首长，我只是做了自己的份内之事。” 李亚东有些惶恐地回话，令旁边的黄德平等人面面相觑，他们还是第一次见老板如此模样。 他们虽然也清楚电话那头是个大人物，也跟着众人一起站起，但其实并不清楚具体是谁。 杰克与齐龙相邻而坐，见他的身体同样激动得颤抖起来，拿手肘碰了碰他，投去询问的目光。 齐龙刚想开口，却欲言又止。若是换作几年前，他或许就将对方的名字脱口而出了，可这几年跟着东哥走南闯北，见过大世面，不光脑子灵活不少，素质也提升许多。他突然意识到，直呼这位老人名字的行为，十分不敬。 “好一个份内之事，在你身上，我看到了中华复兴之希望。” 电话那头的声音里透着些许欣慰，顿了顿后，继续说道：“不过，此事尚未圆满，不宜掉以轻心，还需谨慎对待。我会在京城静候佳音，等着你凯旋而归的捷报。” “还请首长放心，我李亚东一定不辱使命！” “嗯……好。行了，你们继续吧，别把饭菜弄凉了。” 电话挂断，可现场众人激动万分的心情，却久久无法平息，李亚东也是一样。 …… 豪斯比山庄。 这里同样在进行晚宴，但宴会厅里的气氛，却与中国驻英使馆里的气氛，截然相反。 巨大的长条餐桌上，摆放着一份份精致的菜肴，却根本无人有胃口享用，众人只顾着埋头喝酒，不时啐骂几句，以发泄心中的不满。 一个衣衫不整的肥胖老男人，战战兢兢地杵在餐桌旁。 他倒是想坐，可主人根本没有给他安排席位。 并且，他已经在这里站了足足半个小时，却根本没人理他。 ‘你们不能这样！’他在心里呐喊。终于忍不住地开了口，“伊森阁下，答应我的酬劳，是不是可以兑现了？” “酬劳？噢，该死的本杰明，你还想问我们要酬劳吗？” 他不提这事还好，一提起，伊森愈发火冒三丈。也就是顾忌他大小是个政府官员，否则真想唤来保镖弄死他。 “可……伊森先生，当初我们的协议是，利兰公司旗下的五个品牌，每个价值两百万美金，现在你们收购走三个，理应付给我六百万美金。” “六百万？想得美！” 伊森猛地站起，脸上阴沉得像要滴出水来，“你个死肥猪，动动你的脑子好好想想，当初我们是怎么说的？是帮我们低价拿下利兰公司，低价懂吗？现在只收购到利兰公司旗下的三个小品牌，却花了我们整整亿美金，这叫低价吗？而你呢，你从中贡献了什么，什么都没有！即便这个价格，还是我们自己谈下的！” “我当然做了贡献。”本杰明也是豁出了，因为他已经无路可退，婚也离了，不出意外马上还要丢工作，如果拿不到这笔钱，他的后半生只怕得去与睡在伦敦桥洞下的乞丐为伴，“如果不是我，福特和宝马集团这两个巨无霸，早就将利兰公司瓜分了，宇航集团拿什么跟他们斗，不要说三个品牌，你们一个都未必能拿下。” 他说的是实话，不过伊森不爱听。招来保镖，取来钱夹，从里面掏出一把英镑，也懒得数，直接甩在了本杰明的脸上，道：“我告诉你，死肥猪，你就值这么多，再在这里叽叽歪歪，小心我对你不客气。现在，立刻，给我滚出这座庄园！” “你……”本杰明屈辱极了，内心的最后一丝尊严告诉他：往地上吐口唾沫，然后扭头就走！ 奈何，现实的境地却不允许他这样做，地上的那些英镑，大约价值几万美金。这不是一笔小数目，尤其对于现在的他而言。 他下意识地弯下了腰，开始捡钱，心里怒自己不争。 “哈哈……”餐桌上的众人大笑不止。 得多谢这个该死的死肥猪，总算替他们驱散了几分压在心头的怒火。 不过，他们不知道的是，现在就笑，未免有些过早。 有些事情的发展，就连李亚东都未能预料到，他原以为英国宇航收购走的三个品牌中，至少是不愁卖的，因为宝马集团需要。 而实际上，宝马看中利兰公司的品牌是路虎，并非。在上一世中，宝马集团就是因为拥有了路虎之后，才诞生了x系列车型，并非他们迫切想要的品牌，他们旗下并不缺少精品小车，譬如宝马、系列。 即便后来，宝马分拆了罗孚公司，品牌再三思索之后存留下来，也没有归于宝马阵营，而是把它单独拎了出来。 因此，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g、、罗孚这三个品牌，都将死赖在英国宇航不肯出嫁，而宇航方面又不懂经营汽车品牌。不尽人意的销量，还有几万名工人要养，不仅没让他们大赚一笔，反倒亏成了翔。 第三百八十四章 殖民地崛起（恭贺第一盟——浮砶盟主！！！） 李亚东算了算时间，这一轮交叉收购要想彻底完成，恐怕得到年底。趁着目前己方比较空闲的时候，他开始布局接手路虎和捷豹之后的事情。 这两个品牌他并不打算全部保留下来，自始至终都没有这个打算。原因很简单：他玩不转。 现在的他不过刚开始接触汽车工业，正儿八经的纯新手，且目前国内的市场环境，也不足以消化这两个高端汽车品牌，能玩好一个，就已经算很不错。 人贵有自知之明，与其贪多嚼不烂，不如细嚼慢咽。 专心经营好一个品牌，以此作为根基，慢慢探索、开拓创新，壮大中国民族汽车工业。如此计划，在李亚东看来，方为上策。 那他为什么还要收购两个汽车品牌？ 原因同样简单：赚钱。 无论是路虎还是捷豹，都有其独特魅力，不怕没人要。 而他心中其实早就有了计划：留路虎，售捷豹。 因为来自于未来的经验告诉他，路虎更加符合中国国情。 不过，在出售捷豹之前，他还需要做一件事——偷师。 平心而论，这个年代的捷豹技术肯定要强过路虎技术，且路虎专注于越野车型，对普通轿车的制造经验约等于零。而李亚东的龙腾汽车公司，未来总不可能光生产越野车吧？ 现在手里有这么好的资源，如果不将它利用起来，简直人神共愤。 实际上，将一个汽车品牌收购过来，继而借鉴、偷师它的技术，然后再将它转手卖掉的行为。在汽车界屡见不鲜。 上辈子，宝马集团拥有了x系列车型之后，不就把路虎转卖给了福特集团吗？ “偷师”这两个字讲起来虽然难听，但其实并不算什么很龌龊的手段，大家心照不宣的事情。起码我曾经拥有过对吧，不像日后国内的某些致力于圈钱的汽车品牌，拿着尺子将人家的车型一比一的仿造，结果外壳是一样了，内涵却天壤之别，那才叫既尴尬又不要脸。 想要偷师，自然首先得需要人才。若想将捷豹品牌卖个好价钱，它本身的大体框架是不太好动的，即便挖墙角，也不宜闹出太大动静。 所以，还得组建自己的人才团队。 中国本土目前是很难找到汽车制造业相关的技术人才的，因此，李亚东只能将目标放在香港，以及英国当地。 他安排了两班人马。一班人马由杰克带队，返回香港，招聘高水准的机械人才。一班人马由黄德平带队，留在英国，目的也是一样，不过附加了一个条件——能适应前往中国工作。 此事正在紧锣密鼓的筹备着，李亚东依旧留在英国，哪儿也没去，就等着费尔南德那边从英国政府手中接收完全部资产。兹事体大，正如首长在电话中所言，不到最后一步，绝对不能掉以轻心，他必须得守着。 夏去秋来，转眼间，两个月过去。 伦敦，李亚东租住的小别墅。 餐厅里的长条桌上，摆放着几样色香味俱全的中式菜肴，两老一少，总共三人，围坐在旁边。 “老同学，这段时间辛苦了，来，我敬你一杯。”冀超铸大笑着提起酒杯。 眼下诺斯公司对路虎和捷豹的收购案，已经全部结束，容不得他不高兴。 “冀，想要跟我喝着杯酒也可以，但你必须自罚三杯，因为我有些生气。”费尔南德瞟了他一眼后，撇撇嘴道。 以他这样身份及年龄的人，恐怕也只有在面对旧日故友时，才会露出这样略带孩子气的一面。 “哦？这是为什么？”冀超铸诧异。 “因为你伤害了我们的友谊，对我隐瞒了一些事情！” 这个理由倒是很充分。 冀超铸楞了一下，下意识地问，“什么？” “哼！你心知肚明，利兰公司旗下的汽车品牌，是在英国资本家的诡计中蒙尘的明珠。并非无人问津，特别是我们拿下的路虎和捷豹品牌，更是两块香饽饽，这是一笔利润丰厚的收购案。你知道吗，德国宝马集团已经派人与我接洽，他们看中了路虎品牌，想要以十亿美金的价格，从我手中收购。而我们本国的福特集团，也已经找到我，他们看中了捷豹品牌，想以十八亿美金的价格，从我手中收购。而我们从英国政府手上拿下这两个品牌，总共才花去了十八亿，天呐，转手一卖，竟然能净赚六个亿，多么丰厚的一笔生意？我却一直被蒙在鼓里，你对我隐瞒此事是个什么意思，莫非怕我见财起意？” 费尔南德忿忿不平的说完这番话后，冀超铸赶紧好言解释，说是此事对于中国影响巨大，是上方领导要求不能透露太多细节。 而一旁的李亚东，则是心中一凛，笑眯眯地望向费尔南德。你猜怎么着，他还真怕这家伙见财起意，毕竟是整整六亿美金的利润，他可没有冀超铸对费尔南德知根知底，在他看来，如此一笔巨富，足以令这个世界上的绝大多数人，丧心病狂！ 他虽然与费尔南德签署了委托代理的协议，但当初由于时间紧迫，且由凌雪主导，所以手续十分简洁。倘若费尔南德真想违约，他还真没办法，了不起能得到一笔不菲的违约金。 “好好。”冀超铸解释了一阵后，笑着举手投降，道：“老同学，这次算我错了，我受罚，我受罚还不成吗？” 说着，一口气连干三杯爱尔兰威士忌。 “这还差不多。”费尔南德面色稍缓。 “费尔南德先生，那您看我们之间的手续，什么时候开始办理？”李亚东适时地插话。 “当然是越快越好，伦敦的鬼天气我已经受够了，恨不得立马离开这个地方。再说了，我还要去你们中国找我的琴，所以你这边赶快安排，我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多待！” 听他这么一讲，李亚东心里顿时稳了，感叹冀老对他的评价果然不虚，什么叫作一诺千金，这应该就是。 如今回头一想，此事之中如果缺少了费尔南德这个关键人物，只怕很难成功。 笑了笑，道：“好！来，费尔南德先生，千言万语都在这杯酒中，我也敬您一杯。” …… 李亚东这边与诺斯公司的资产转让手续，要比他们与英国政府之间的手续，稍微简洁一些。 主要双方不必再做详细的资产清算，很多数据都是最近刚出炉的，直接拿来用就行。 耗费了一个月出头的时间，双方终于在背地里悄悄地做完交割。 与此同时，费尔南德也带领着他的大军，第一时间撤出英国。 他也怕英国政府找他兴师问罪，还是回去待在自己老巢里比较好，既安全，又能避免很多麻烦。 实际上他的做法明智无比，他前脚刚走，后脚英国政府便收到消息：诺斯公司将刚从他们手中收购走的路虎与捷豹品牌，全盘转售给了香港东方红集团。 这令英国政府的高层领导差点没气炸肺，香港，那可他们的殖民地！ 而如今英国的民族汽车品牌，居然被来自殖民地的公司买走。 这简直就是一种耻辱！ 接下来的几天，一家名为“东方红集团”的香港公司，在英国彻底火了。 虽说香港华人资本的崛起，英国人有目共睹，在香港老牌英资企业被新崛起的华资收购的例子也屡见不鲜，但那毕竟是在香港，是在他们的殖民地本土上。这还是第一次，来自殖民地的华资公司，直接渗透到他们国家内部，购走了人尽皆知的民族品牌！ 一时间，类似于“香港人买走了我们的民族汽车工业”。 “英国的骄傲何在？” “殖民地人民的崛起！” “归还香港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等等，带有这样粗体字标题的章，充斥着英国各大报纸杂志。 英国绝大多数的民众都很愤怒，英国政府更是如此，甚至还派了代表前往美国，想找诺斯公司讨个说法。奈何，诺斯公司的总裁费尔南德消失了，据知情人士透露，他去了遥远的东方，去寻找自己的爱情去了。 英国政府很不爽，又找到美国政府，结果除了得到一堆类似于“谁叫你傻”这样的话以外，什么都没得到。 诺斯公司，包括东方红集团，他们所有的交易行为都符合国际法律。英国政府就算再不爽，也不得不承认，路虎和捷豹品牌，真的已经归香港东方红集团所有了。 或是说，归中国人所有。 因为，东方红集团的法人及唯一股东，是一名中国人！ 这件事情英国政府虽然已经调查出来，却没敢透露出去，因为国内民众已经对政府的无能表示出强烈不满，所以，也只能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吞。 此事一经曝光之后，与英国国内的骂声一片，截然相反的一个地方，就是香港。 香港民众近百年来，一直生活在英女王的光环之下，英国，对于他们来说类似于一个“中央层面”的存在，有点神圣不可侵犯的味道。 而这次，他们本港的一家公司，却直接冲进了这片神圣不可侵犯的领域，并为他们这片小小的海岛，带回了两大世界高端汽车品牌。 想想都感觉很刺激！ 许多香港人表示，以后如果再买汽车，非路虎与捷豹不买。不为别的，只为支持本港品牌，这是一种荣耀。 香港自有史的记载以来，还从未拥有过自己的汽车品牌。 至于中国大陆，有些消息灵通的人，虽然知道香港最近发生了一件大事，但却并不知道那家声势正旺的东方红集团，是属于中国人的企业。 而各大报纸也并未披露此事，想必是受到了上方领导的指示，用意不好揣测。 所以，高兴归高兴，不过高兴的氛围只局限于小范围内，以及小部分人之间。 第三百八十五章 视察工厂 进入深秋的英国十分寒冷，某些地方甚至已经飘起雪花。 干净整洁、略显萧瑟的州级公路上，三辆黑色劳斯莱斯打头，后面跟着八辆黄色大巴士，一路飞驰，很快进入了伍尔弗汉普顿市。 这是一座位于英国英格兰中部的城市，空气清新、景色宜人。捷豹品牌的制造工厂，就坐落在这座城市之中。 车队靠近工厂，早就接到通知的保安提前开启闸门，车队畅通无阻，一直行驶到主厂房门口，才缓缓地停下。 这里已经有不下百来人列队整齐，在此等候。他们都是捷豹工厂的高级管理人员，得知捷豹品牌被香港公司收购之后，虽然每个人心头都不太得劲，但此时此刻，却没有一个人敢表露出来。 公司性质从国有变成私企，这也就意味着，撑在他们头顶的那层保护伞，瞬间消失。且越是高层领导，越是担忧，担忧会失去薪资不菲的职位。 虽然他们都很清楚，新老板与政府有协议，不会大规模裁员，但公司易主，领导岗位的变更，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忐忑——这是此刻萦绕在众人心头共同的情绪。 当他们看到从那八辆大巴士上，至少走下来两百多号人后，心中的忐忑，进一步演变成了不安。 新老板为什么会带来这么多人？难不成打算把他们全部换掉？ 容不得他们多想，那位领头的年轻人，已经在保镖的防卫下，迈着大步走了过来。 “热烈欢迎李先生回家！”如同之前排练时一样，众人异口同声地喊道。 “嗯，各位辛苦了。”李亚东淡笑着点头。 他用的是中，一旁的黄德平适时地翻译。 “尊敬的李先生，我是工厂的负责人，皮尔斯·亚当，容我引导您参观一下您的产业。”一位留着地中海发型的中年人，躬身成九十度，极尽殷勤的说道。 他无疑是现场所有人中，心情最为不安的一个。 因为按照常理来说，一家公司一旦被收购之后，大多数新老板都会撤换掉原有的负责人，让自己的亲信来担任。 皮尔斯甚至已经做好了让位的打算，只希望新老板能在参观完基地之后，体会到他卓越的管理才干，给他一个副职的岗位。 如此，他便心满意足了。 他最害怕的是新老板会直接辞退他，毕竟工厂一直处于亏损状态，从某种层面讲，也能视作是他的不作为。 “好。” 以李亚东为首的一帮人，在皮尔斯等管理者的引导下，浩浩荡荡地穿梭在各个厂房之间。 李亚东身后的这帮人，都是黄德平和杰克前几个月招聘的，总共两百四十二人，三分之一来自香港，三之一是英国本土人，还有三分之一，则是黄德平委托英国的国际头公司，从全世界各地招聘而来。 而这两百四十二人，可谓都是机械制造业的精英，李亚东按照学历、经验、技术资质等多重因素，给他们每个人都开出了不菲的薪资，且他们也都愿意未来前往中国工作。 他们来此的目的只有一个——搬空捷豹工厂。 当然，这里所谓的“搬空”，并非指物质层面，而是技术层面。 这座工厂真的很大，说实话，李亚东都懒得细看，因为越看下去，他就越舍不得卖。 逛了约莫一个多小时，也仅仅逛完了基地的三分之一。随后，众人来到一间大礼堂。这是基地日常举行员工代表大会的场所。 李亚东和黄德平、杰克等人，高坐于舞台之上，能坐在他们旁边的，也只包含皮尔斯在内的五六位基地核心管理者。 下方除了李亚东带来的人马外，基地中层以上的管理者全部到齐，双方人马加在一起，至少超过一千人。 礼堂里落针可闻，异常安静，大家齐刷刷地注视着那个年轻得有些过分的老板，等待着他训话。 特别是基地原有的管理者们，好多人一动不敢动，生怕给这个还不清楚脾性的新老板，留下不好的影响，以至于惨遭革除。 毕竟今天他带来了那么多人，这些人足以替换掉他们中的四分之一，谁也不想成为其中一个。 新老板来者不善啊！很多人情不自禁地想着，心里发苦。 眼下，英国的汽车工业凋零，很多工厂都已关闭，他们一旦离开捷豹，很难再找到更好的对口工作。 然而，让在场众人诧异的是，新老板并没有新官上任三把火。他似乎早已洞悉了大家的想法，第一句话便是，“大家不要紧张，刚才大致的参观了一下，基地管理得井然有序，如此来看，在座各位应该都是合格的管理者。所以，暂时我并不打算撤换掉任何岗位，包括负责人。” 此言一出，现在压抑的气氛顿时一扫而空，众人皆是长出口气，发自内心的感到欣喜，也对这位新老板，有了一个很好的第一印象。 特别是旁边的皮尔斯等人，兴奋的表情中甚至还带着些许的错愕，能够保持原有职位不变，他们幻想过。当然，也仅仅存在于幻想中。 毕竟对方跨国而来，甚至连肤色都跟他们不同，能如此信任他们，这确实令人始料未及。 “对于捷豹这边，我目前也没有准备改革的地方，一切维持现状好了。而我对在座的原有工作人员们，也只有一个要求。” 李亚东说到这里顿了顿，在场众人也齐刷刷地竖起耳朵，他指向底下前排坐着的自己带来的那帮人，继续说道：“我需要你们竭尽全力的培养这批人，把他们每个人都尽快带出师。你们也知道，我在你们国家还有一个路虎品牌，而在我的国家，汽车版图未来会更大，所以急缺人才。人才培养计划是我目前对你们的唯一要求，也是硬性要求，做得好的，会有奖励，做得不好的，就可以直接卷铺盖滚蛋！” 黄德平将他的话做了完整翻译，众人一听后，哪敢不重视，一个个的频频点头。 皮尔斯更是拍着胸口保证，“尊敬的李先生，还请您放心，把我批人交给我，不出一年，我就能将他们培养成真正的高素质汽车技术人才。” “一年？不，时间太久。我只给你半年时间，半年时间若能达标，你会得到一笔丰厚的奖金，若未能，那么……后果你懂得，这件事情我非常重视。”李亚东再次强调道。 皮尔斯心中一凛，连声道：“好的，尊敬的李先生，如您所愿，半年时间，我保证将他们都培养成合格人才。” “很好。” …… 在伍尔弗汉普顿市待了一天后，第二天一早，李亚东与黄德平等人，又来到相距不远的索利哈尔市。 这座城市曾被英国媒体评选为“最宜居的城市”。路虎的灵魂工厂、全球最大的铝制车身制造工厂——索利哈尔工厂，便坐落于此。 这座工厂很古老，二战时期便存在，当时还不属于路虎品牌，甚至当时根本就没有路虎品牌。在二战期间，这里是一家军工厂，替英国政府生产坦克发动机。 二战之后的一九四五年，为了重振英国经济，罗孚汽车公司从英国政府手中无偿获得了这片土地的使用权，为了充分发挥工厂的规模优势，罗孚汽车公司决定研发一款全新车型。一九四七年夏天，首批原型车组装完成，新车被命名为“d&bsp;rovr”，路虎品牌由此诞生。 自一九四八年后，索利哈尔成为了路虎品牌的专属工厂，一直沿用至今。 李亚东一行来到这里后，依旧受到了领导层的热情接待——不热情也不行，在这片占地一百五十公顷的土地上，他们瞩目望去的所有一切，都属于眼前的这个男人。 工厂的总负责叫哈恩，一个精瘦的小老头儿，昨天发生在伍尔弗汉普顿市的事情，他已经打听清楚，从捷豹方面传来的消息称：他们共同的老板是一个很好说话的人，且没有撤换掉一个管理层岗位。 这令哈恩兴奋异常，他是真开心，接待时的笑脸不是装出来的。 然而，等参加完工厂、展开例行会议的时候，新老板的第一句话却是…… “这位是黄德平先生，从今天开始，他将是索利哈尔工厂的新负责人。” 哈恩傻了，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他自认比起皮尔斯那个晚辈来说，不管是经验和能力，都要强出不少。 凭什么他能继续待在原位，自己却被撤掉？ “至于哈恩先生……” 好在，新老板适时地补充了一句，“我将重新任命你为副总负责人，协助黄德平先生管理好工厂，薪资待遇保持不变。” “哦，好好……”哈恩长出口气，如果薪资待遇保持不变的话，倒也不是不能接受降职半级，说实话，做一把手的压力也挺大。 再说了，他也没得选啊。 对于路虎这边，李亚东可就不比捷豹，与高级管理层里的每个人，都面对面的认识了一番，并对他们的工作范围，做了详细了解，还认真听取了他们对于工厂未来发展的看法。所以，这场会议持续的时间很长，中午在工厂餐厅吃完饭后，下午接着开。 随着对路虎工厂越来越沉入的了解，李亚东以一个未来人的眼光去审视，也渐渐地发现了很多问题。一条条相对应的改革措施，也在脑子里慢慢成型。 路虎品牌目前的状态，简单点来说，可以用四个字来形容——半死不活。 销量很不稳定，有些月份好，有些月份差，有些季度处于亏损状态，有些时候又能小赚一笔。 不过总体来讲，还是处于亏损状态。 这其中最大的问题，莫过于车型老旧、销售市场单一。 目前路虎的主要销售市场，还是本国，其次是欧美洲，至于亚洲的销量，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李亚东在索利哈尔市暂住了下来，他得首先将路虎盘活，与此同时，还要将它的亚洲市场建立起来。 是，以路虎的高端定位，这个年代的中国鲜有人能买得起。但别忘了，亚洲还有四条小龙，他们的经济可丝毫不比欧美国家差，就譬如这个年代的日苯，号称可以买下整个美国，可谓富得流油。 英国政府无力抢占他们的市场，却不代表李亚东，也攻不下。 他对于未来汽车发展的趋势了解异常，十分清楚消费者想要的是什么。 基于这一前提，大概一切都有可能。 第三百八十六章 改进路虎车型 “早啊，老板。” 清晨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落在整洁而精致的客厅里，黄德平从沙发上站起，向刚下楼的李亚东打招呼。 这座小别墅是李亚东专门为他租的，规模不大，占地约莫九十平方，不过有两层空间，优点是距离索利哈尔工厂很近。所以杰克等人只能住在酒店。 之所以如此，是李亚东对黄德平的工作重新进行了安排，在没有找到更合适的人选之前，他将暂时担任索利哈尔工厂的总负责人。 他如果愿意，也可以将妻子和两个女儿接过来住，李亚东都可以安排，不过他说不必，也就随他去了。 他办事向来成熟稳重，且有自己的见解，深得李亚东器重，思来想去，目前确实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 至于香港的东方红置业公司，也只能暂时交由杰克打理。 “早。吃过了吗？”李亚东点头后，笑着问。 “还没。” 佣人已经将早餐准备好，就摆放在餐桌上，黄德平显然是在等他一起。 “那就一起吃吧，刚好跟你说点事情。” “好。” 俩人一边享用着丰盛的早餐，李亚东一边叙说道：“你目前的首要工作有两点。第一，搞清楚工厂里的各项设备，以及背后的供应商。同样的设备，我需要完完整整的置办一套，然后发往海蓝的制造基地，我要将那里打造成路虎品牌的亚洲工厂。第二，人才问题。这些设备运过去，海蓝那边的人可玩不转，你需要在不影响这边工厂正常运行的前提之下，尽量从各个岗位中抽调出一些人手，让他们日后前往海蓝工作。待遇问题可以增加，具体细节你去谈。” “好的，老板。有时间限制吗？”黄德平问，他总有这个习惯，每次获得一项新任务后，都要过问时间。 这虽然只是一个小细节，却也能看出他对待工作的认真态度。 李亚东思索片刻后，回道：“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这么多设备需要运输，也不是一趟能完成的，你尽量安排吧，但我希望在农历新年之前，第一批设配，以及第一批外籍员工，能够入驻海蓝。” “清楚，我会办妥。” 早餐吃完后，黄德平率先驱车前往了工厂。 别问哪来儿的车。 李亚东则留在家里打了几通电话。 他现在的产业十分分散，不可能事事亲力亲为，也使不出分身术，但每隔一段时间关注了解一下，还是十分有必要的。 香港那边一切正常，那是他的大本营，人才济济，正常情况不会出现乱子。 京城那边的东方红广场建设问题，进度有些落后，这使得他联系完蒋腾飞后，又不得不打了通电话到中建局，催促他们加快进度。 最后一通电话才打到海蓝，朱云富等他这通电话也算有些时日，声音很激动道：“老弟啊，听说你拿下了英国的路虎和捷豹这两大品牌？” “哦？消息挺灵通嘛，你怎么知道的？”李亚东好奇地询问。 他收购完路虎和捷豹之后，国内外的新闻都稍微有些关注，知道国内此消息的传播范围并不广，国人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太在意，国内知道他是东方红集团老板的人，局指可数。而朱云富只知道他前往国外“打”去了，对于细节并不十分了解。 “当然是听海蓝领导班子的人说的，他们现在对我们公司可重视了，隔三差五的就会派人过来瞧瞧。”朱云富笑呵呵的回道。 “原来如此。”李亚东了然，忽然想到自己打这通电话的目的，开口说道：“那就最好不过，朱大哥，你找个时间尽快与海蓝政府方面接触一下，让他们把我们基地周边的空余地皮全部划给我们，小山头都没关系，以后全部给推了。” “啊？”朱云富惊讶，忙不迭地问，“怎么还要地啊，我们现在两百亩的厂房全空在这里，还不够？” “不够，远远不够。”李亚东笑着说，“朱大哥，你是没来英国这边看，你知道人家……哦，现在应该说我了。你知道我在这边的工厂规模多大吗？足足一百五十公顷，也就是两千两百五十亩，海蓝那边的两百亩算什么，还抵不上这边十分之一的规模。以前我也是把汽车制造想象得太简单了，这玩意儿占地，非常占地，所以我们那个摊子还太小，得趁着现在土地价格便宜，大规模扩展，否则日后根本无法满足我们的需求。” “两千两百五十亩？”朱云富尖叫一声，明显被吓到的意思。 “是啊。海蓝基地的那点面积，还抵不上这边的一个整车组装厂，所以必须扩大。你去跟海蓝政府交涉一下，就是把附近居民拆迁，也要至少给我拆出两百公顷的土地，你就跟他们这样说，说我要把路虎品牌引进到国内，将海蓝打造成路虎亚洲生产基地，他们不会不同意。” “亚洲生产基地？！”朱云富只觉得自己这辈子受到的惊吓，都不如今天一天多。 “怎么了，不好吗？海蓝四面环水，刚好临近南海，连接太平洋，将海蓝作为中心，以海运方式运输，足以辐射整个东南亚。” “好……好是好啊，只是……我们现在把你买的那两辆大奔拆得稀巴烂，越是研究，越感觉到造车的技术难度，就这样的基础条件，你一下子玩这么大，合适吗？”朱云富弱弱地问。 “哈哈……”李亚东大笑道：“朱大哥，你是不是怂了？” “谁……谁……好吧，我承认我有点怂。”朱云富叹着气道：“不研究不知道，一研究吓一跳，那两辆大奔里面的构造，跟我过去修的那些解放车完全不同，好多东西我都没见过，都不知道干什么用的，特别是电子设备，简直一窍不通。琢磨都琢磨不透，还怎么造？” “朱大哥，千万别怂，一切不还有我吗？”李亚东笑着说，“放心吧，你遇到的这些麻烦，我早就想到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最快年底之前，第一批路虎汽车的制造设备，就会运到海蓝。而且，我还会从这边工厂抽调一些专业的技术人员过去。所以，没有玩不转的东西，你们到时候跟着学就行。” “真的？！”朱云富大喜过望。 “那还有假？你就等着接受设备和人员就行，该安排的厂房和宿舍什么的，提前安排一下，这些老外对生活品质有要求，你跟颜姐商议之下，把他们的住处给装修装修，再配备点生活设施什么的，人家能放弃国内的优越生活跑到我们那穷乡僻壤也挺不容易。还有就是扩大基地规模的事情，千万别忘了，海蓝接下来的地皮肯定会越来越贵。” “我说老弟啊，你就放一百个心吧，你在前方战场上拼死拼活，我还能不做好后勤保障，一准给你弄得妥妥的。” “那就好。” 打完电话之后，李亚东从木艺茶几上抓起一把车钥匙，告别佣人出了门。 门外停放着一辆银灰色的大家伙——路虎最新款揽胜车型。不过说实话，以李亚东一个未来人的眼光看来，不说丑吧，总感觉有些老气，配不上它世界顶级越野品牌的称号。 这款汽车配备了升v合金发动机，力道确实十足，一脚油门踩下去，推背感很强。不过，那耗油也真的是高。 非土豪开不起啊！李亚东叹了口气，一路咆哮着行驶到两公里外的索利哈尔工厂。 黄德平有他的事情要办，他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办。 杰克等人已经从酒店过来，一个个的工厂里瞎转悠，不知道要干嘛，李亚东也打算近期先让他们回香港。 “杰克，陪我去一趟设计院。”反正他也没事，便被李亚东抓来做壮丁，因为他需要一个翻译。 “哦，好。” 俩人驱车来到设计院，一幢五层楼的流线型建筑，在整个工厂里独树一帜，老远就能看见，里面有专业的设计人员六百多人，是他手上的一笔宝贵财富。 不过，这些人才的灵感和创意，还太老套，需要人稍加点拨一下。 而那个人，自然就是他。 老板亲自到访，使得设计院里的工作人员立刻进入全神贯注的工作状态，高层领导更是结伴来到门口迎接。 为首的两个人，李亚东昨天已经照过面，一个叫戴维斯，一个叫史蒂芬，分别是设计院一二把手。 在他们的陪同下，李亚东将整个设计院视察了一遍，也了解一下路虎品牌的未来车型趋势。 “老板，您觉得如何？”一间油泥造型房里，戴维斯指着放置在中央的一座“路虎防御者”一比一的油泥模型，神色有些得意的问道。 这是他们正在设计研发的一款全地域硬派越野车，预计会在两年后发布，不吹牛的说，都可以直接搬上战场做军车使用，标准的硬汉配置，主打欧美市场。 “要我说实话？”李亚东淡笑着望向他。 这使得戴维斯不由微微一怔，下意识地与身旁的史蒂芬对视一眼。 这可是他们近几年最得意的作品，老东家英国政府喜欢得很，一直催促他们加快进度。 难不成东方人不喜欢这种硬派的调调？ 也只有这种解释了。 “老板，当然，我们很乐意接受您的指导。”戴维斯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嘴里说着言不由衷的话。 实际上心里想的是：你说吧，你即便说烂了嘴，我也不会大改的，了不起给你改个灯泡，我可是一个有原则的设计师！ “创意是好的，车也是一辆好车，但如果我了解的情况不错，你们是想将它当成路虎未来的主打车型对吧？” “当然，如此完美的一辆汽车，犹如夜空中的明星，作为主打车型，丝毫不过份，它具备挑战同级一切越野车的能力。”戴维斯望着眼前的巨大油泥模型，一辆陶醉的回道。 “这就是问题所在。方向上出现了错误，正如我刚才所言，我并不否认它是一辆很好的车型，阳刚霸气，适合全地域驰骋，看到它的第一眼，我脑海中就浮现出一幕景象：一个肌肉硬汉驾驶着它跋涉在荒凉的戈壁上，如履平地。但我冒昧的问一句，这个世界上那种喜欢野外探险的人有多少？是他们的占比多，还是城市里循规蹈矩着生活的人多？你们能想象一下伦敦的街头全是‘路虎防御者’的样子吗？反正我是无法想象。原因很简单：因为那种场景不可能出现。所以，这辆车只能成为公司旗下的一个标杆，一把利器，却注定无法成为主打销售的车型，市场不会为它的大规模销售买单。” 李亚东的一番话说完后，现场众人表情各异，杰克深感赞同，史蒂芬若有所思，戴维斯神态有些彷徨，沉默少许后，有些不服气的说道：“老板，恕我直言，如果不将它作为接下来的主打车型，那您还能找到更合适的新车型吗？” “你说呢？”李亚东呵呵一笑，道：“带好你们正在设计的方案，到办公室开会。” 是时候让你们见识一下来自于二十一世纪的路虎了。 第三百八十七章 解雇总设计师 路虎索利哈尔工厂，设计院五楼，行政会议室。 这里是整个设计院中规格最高的会议室，只在举行高层领导会议、商议重大车型设计方案时，才会启用。 巨大的椭圆形会议桌前，来自设计院的外观设计部、结构设计部、电气设计部、技术设计部等，多个部门的，总共二十三名首席设计师，已经落座整齐，用好奇的眼光打量着居于首位上的那名年轻得有些过分的老板。 听说老板对他们的设计方案存在很大质疑，并有意指导。这令在场众人感觉有些惊讶，亦感觉有些可笑。 一个来自于连自主品牌都没有的、重工业基础约等于零的小角落的人，有何见识与资格，对他们的优秀设计吹毛求疵？——他们都以为李亚东是一名香港人。 很多人心里窃笑不止，等着看他的笑话。 当然，只要不傻，这种情绪他们是不会表露出来的。表情依然显得很专注，摆出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 “先把你们的设计成果，不管是在售车型的未来改款，还是全新设计的新车型方案，呈上来给我看看。”李亚东慢悠悠地说着，一旁的杰克适时地翻译。 作为英国殖民地的香港，但凡有点学识的人，都会一口流利的英语，反而普通话，很多人说不利索。 李亚东对路虎品牌其实不算陌生，他一直比较钟意这种风格硬朗的越野车，上辈子甚至有购买的打算，钟意的目标是揽胜，奈何价格太高，一直没舍得下手。 路虎品牌的车型不算多，历史上所有车型加起来，两只手就能数完。而在这个年代，车型就更少，少到令人感觉寒酸。 目前索利哈尔工厂在生产的车型有五种，不过其中三种是小批量生产的本土车型，也就是说根据英国国情设计的内销车，而真正的全球性车型，只有两款：揽胜和卫士。 甚至，卫士目前还不叫卫士，它的名字就叫路虎。 所以是的，路虎最早其实是一款车的名字，后来才被当成品牌使用。因为自四十年代“路虎”这个名字诞生之后，在接下来的整整二十二年里，索利哈尔工厂只生产一款车型，就是路虎，在一九九零的时候，它才与品牌区分开来，被重新命名为“卫士”。 说句题外话，“路虎”最早也不叫路虎，而是叫“陆虎”，是因为引入中国时“陆虎”品牌已经被注册，所以才将中名字改成“路虎”。 卫士是路虎品牌的第一款车型，见证了路虎品牌的从无到有，可谓路虎旗下的最大功臣。 至于揽胜，则是七十年代才诞生的。它的诞生很大程度上影响了路虎品牌接下来的发展轨迹，以及市场定位。 卫士是一款严重偏科的车型，它的设计灵感源于jp。实际上就是从模仿jp开始，所以配置简洁、硬朗皮实。从它的名字中就能看出一些端倪，这款车备受军方喜爱。 而揽胜则是大尺寸豪华越野车，配置高端、采用轻量化车身设计，更加适合普通人驾驶。 著名的英国首相温斯顿·丘吉尔，他的座驾就是一辆揽胜。 这两款车型风格迥异，销量也不分上下（因为揽胜很贵），所以，就造成路虎品牌目前的发展理念很模糊，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 除了这两款在售车型外，路虎还有两款在设计中的车型。一款就是之前提到过的“钢铁硬汉”——防御者。一款则是路虎发现。 它们就好像是卫士与揽胜的延伸——品牌朝着两极化发展。 这无疑是一个错误的方向，市场对一个汽车品牌的定位往往只会有一个，硬汉和绅士是两种迥然不同的风格，鱼和熊掌向来不可兼得，所以必须做出取舍。 “我们先来谈谈品牌定位的问题。”李亚东将眼前的一大堆资料推开，望向众人问道：“各位畅所欲言，说说你们心目中对路虎品牌的看法、将它定位于一个怎样的品牌？” “当然是专业的越野车制造品牌。”戴维斯第一个发表意见。 “说具体点。”李亚东示意。 “我们拥有世界顶级的四轮驱动技术，拥有能适应绝大多数地貌的底盘调校系统，它是当之无愧的越野王者，这是我的看法。” “所以在你心中，这个品牌的定位更偏向于越野？”李亚东问。 “可以这么说。”戴维斯点头，“所谓越野车越野车，如果丧失了越野性能，就好像国王丢掉了皇冠。因此我的设计理念，所有的其他细节，都必须遵从保证越野性能最大发挥的前提。” “那你对揽胜这款车型怎么看？”李亚东饶有兴致的问。 “说实话，我不认为它是一款很合格的越野车，它的诞生主要是与另一款车型细分市场。而事实证明，即便我们耗费了如此多的物力财力，揽胜车型的销量，与销售了几十年的路虎车型相比，也就在伯仲之间。” 我也感觉你不是一个很合格的一把手。李亚东在心里感慨道。 不是说戴维斯不好，实际上这个人很有才。奈何他的设计理念，与路虎未来的品牌定位，不太相符。 “史蒂芬，说说你的看法？” “好的，老板。”史蒂芬点头，“实不相瞒，揽胜车型就是我主导研发的，在这方面我与戴维斯先生存在很大分歧。目前世界上生产硬派越野车的厂家不少，例如jp、悍马等等，我们品牌的起源，便是以jp车型为基础，如果再与他们的发展方向一致，我们很难占据优势。所以我个人觉得，路虎品牌想要发展壮大，就必须另辟蹊径，走一条别人没走过的路。只是这条路到底是什么，我……目前还不太清楚，仍在探索之中。” “啪啪啪……”会议室里突然响起一阵掌声，这使得众人不由微微一怔，声音来自于他们的老板。 “很好。”李亚东向史蒂芬投去赞赏的眼光，这才是一个拥有发展眼光的真正良才。 “我告诉你这条路是什么。”李亚东顿了顿后，眼神扫视过在场所有人，一字一顿道：“我们要做suv中的劳斯莱斯！” “这……”此言一出，现场很多人都面面相觑。 劳斯莱斯这个品牌他们自然不陌生，那是他们英国人的骄傲，世界至尊级汽车品牌，奢华到一种极致。 而正是这种奢华，却与越野车的设计理念完全相驳，越野车的性质决定了它的实用性必须大过舒适性，这在汽车制造业内近乎一个真理，没人能够打破。 甚至可以说，如果一台越野车按照劳斯莱斯的工艺去制造，那它恐怕就不再是一台越野车。 将奢华与讲究皮实耐用的越野车结合在一起，难道不显得很违和吗？ 当然，也有几人托着腮帮子若有所思，眼神愈发明亮。史蒂芬就是其中之一。 “这是不可能的，越野性能和奢华享受，怎么可以兼顾？”戴维斯紧皱着眉头，出声反驳。 李亚东看了他一眼，淡淡道：“那就牺牲掉一部分越野性能。” “什么？！”戴维斯大惊，连声道：“老板，你要清楚，我们可是一家专业的越野车制造商，如果牺牲了越野性，等于自断双臂，也就意味着失去了核心竞争力，那我们还剩下什么？” “剩下的东西多了。如同轿车一般的奢华享受，再加上远胜轿车的通过性，便是我们的最大卖点。” “那我们干脆造轿车不就行了？”戴维斯有些火了，噌地一下站起来，心里已经把李亚东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 还不等李亚东有所表示，一旁的杰克微微眯眼道：“戴维斯先生，请注意你的态度！” “我……”戴维斯蓦然意识到眼前这个人自己的老板，显得有些不服气的坐了下来。 李亚东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后，问，“戴维斯，你能接受我的这些理念吗？” “不能。老板，你的理念是错……” “那好。” 他的一番话还未说完，便被李亚东挥手打断，做了个请的手势，道：“你现在可以走了。” “啊？” 别说戴维斯，现场所有人都瞬间懵逼。 “你……说什么？”戴维斯不敢置信道。 “我现在正式通知你，戴维斯先生，你被路虎公司解雇了。”李亚东淡淡道。 他其实不想这样做，但又不得不做，关键还在于戴维斯的身份，他是设计院的一把手，如果他的理念与自己都不一致，以后的工作还如何开展？ 将他降职留下来也不行，他毕竟在设计院干了这么多年，积威已久，势必会给接下来的继任者的工作，造成一定影响。 “可恶的香港人，你会后悔的，很快你就会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路虎品牌落到你手中，简直是灭顶之灾，我敢笃定，三年之内，这个品牌一定会被你玩废掉！” 戴维斯骂骂咧咧地拂袖而去，他没有低声下气的请求李亚东将他留下，他是一个设计天才，有着自己的傲娇，以他的经验，走到哪里都可以找到一份不错的工作。 李亚东这本没有“杀鸡儆猴”的行为，却使得会议室中一时间针落可闻，大家都有点坐如针毡的意思。 他们可不比戴维斯，没有他那样的完美履历，即便不担心工作问题，却也不见得就能比路虎这边早已习惯的工作环境更好，谁也不敢去触这个新老板的霉头。 他的狠辣，与他和善的外表明显相反，第一天视察设计院，就解雇了总设计师，手笔不可谓不大。 第三百八十八章 扩展产品线 “还有人愿意说说自己的看法吗？” 李亚东环视众人。奈何，眼神瞥到哪里，哪里的人就纷纷低下头。 开什么玩笑，刚刚总设计师“说错了话”，直接就被解雇了，他们暂时还不想慷慨就义。 “那好。”李亚东点头，淡笑着说：“我知道你们当中绝大多数人，还是不太认可我的理念，以及我对路虎品牌的重新定位。”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望向一旁的史蒂芬，“越野性能和奢华享受、或是说乘坐舒适性，真的不能兼顾吗？” 史蒂芬尴尬一笑，道：“老板，理论上讲是这样的。就譬如我们的揽胜，设计它时为了增加舒适性，我们修改了悬挂系统，加长了车身尺寸，很大程度上牺牲了它的越野性能。” “是吗？”李亚东呵呵一笑，反问道：“那这部分牺牲掉的越野性能，你们就没思考一下，怎样把它弥补回来吗？” “什……什么意思？”史蒂芬情不自禁地眼前一亮，隐约间好像抓住了点什么，但一时又说不上来。 “很简单，正如你刚才所说，为了制造揽胜，你们修改了悬挂系统，使它变得更软，这样肯定会降低它的通过性。那你们有没有想过，在此基础之上，给它重新设计一个悬挂系统，让它在变软的基础之上，多出一项新功能……可以上下调节车身高度。如此一来，在遇到复杂路况时，我们就可以启用这一功能，使它原地拔高几厘米，这样它的通过性不就补救回来了？” “可调节悬挂？！” 听他这么一说，会议室里的设计师们，皆是眼前一亮。 这是一个他们过去闻所未闻的概念！ 一个天才构想！ “是啊！”史蒂芬猛地一拍大腿，一脸激动道：“老板，这真是一个绝好的创意，从技术层面上讲，也可以实现，在悬挂系统上增加四只伸缩臂即可！” “这只是一个例子。”李亚东呵呵一笑，“还有很多越野性能缺失的方面，我们都可以通过其他的办法弥补回来，像是什么缓坡陡降系统、上坡辅助系统，这些技术目前业内不都是存在的嘛，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把它们利用起来……” 他不紧不慢地叙说着，在场设计师们的眼睛越来越亮，仿佛上帝正在为他们开启一扇扇小窗户。 此时才发现，他们的这位新老板，可绝对不是什么汽车小白。实际上他对汽车行业的了解，十分透彻。 特别是那如同潮水般源源不绝的奇妙创意，令人叹为观止！ 奇才啊！ 此人若是致力于汽车设计，将会达到怎样的高度，现场众人简直不敢想象。 “好了，说了这么多，只是想推翻戴维斯先生刚才的那条谬论。科技在发展，时代在进步，我们汽车行业同样要与时俱进，不然就会被市场所淘汰。一些过去看似不可违背的真理，放在今天，其实我们都可以利用现代科技的手段去弥补。而且这还是现在，各位要明白，世界科技仍在不断发展之中，天知道将来会有多么优秀的汽车科技诞生。基于这一前提之下，为什么汽车的越野性能和乘坐舒服性不可兼顾？” “是啊，还是有可能的。” “对，我们以前的设计理念太过陈旧，今天听老板这么一说，确实启发不少，用电子科技去弥补越野性能的缺失，这一创意实在太伟大了！” “如果朝着这样的方向发展下去，我们品牌必定能走出一个截然不同的路，创造出独树一帜的卖点。” “可不是？这样就可以完全与其他越野品牌区分开来，甚至短时间内无法找到竞争对手。” 在场众人议论纷纷，频频点头。每个人都获益良多。 “现在，还有人不赞同我对路虎品牌的重新定位吗？”李亚东笑着问。 在座的设计师们纷纷摇头，他们都是走在汽车科技最前沿的人，对于未来趋势的嗅觉，远超普通人，直觉告诉他们：这是一条对的路。 汽车制造业的未来发展，理应紧扣时代脉搏，从纯机械到电子辅助的方向，慢慢转型。 “很好。”李亚东点点头，道：“那么，下面就请大家一起告诉我，路虎品牌的全新定位是什么？” “制造suv中的劳斯莱斯！”底下人异口同声道。 李亚东笑了，讲得口干舌燥，总算说服了一帮设计师，与他达成一致理念。 这一点很重要，他们是路虎品牌的基石，如果他们的设计方向与自己的理念相左，以后只怕得设计出来一辆四不像。 “好了，既然品牌定位已经确定。那我们再来谈谈车型问题。” 众人侧耳倾听，这次是发自肺腑的，不再是做样子给老板看。 “我们目前的车型太少，全球车型才两款，连基本的产品线都没有构建起来。”李亚东感慨道。 “产品线？” 这样的一个新鲜名词，使在座众人不明所以。 “所谓产品线，就是指一个完整的车型阵营，我们主打的是越野车，那么，也就意味着我们需要在越野消费市场的各个细分领域，都要拥有相对应的车型。就譬如揽胜，史蒂芬，你对这款车型的定位是什么？” “高端精英人士座驾。”史蒂芬想了想后，又补充了一句，“那种偏爱自己驾驶，闲暇时会带着家人一起出游的人。” “实际上你的定位还不太精准。”李亚东说道：“不管你信不信，除你所说的这部分人群外，揽胜这款车如果用心打造，进一步增加它的舒服性，以及兼顾好越野性后，它将取缔一部分小轿车，成为政府行政单位，甚至富豪老板们的专属乘用车辆。因为它的某些优点，是轿车无法比拟的，譬如通过性。举个很简单的例子，若是一位富豪在街上遭遇歹徒，你觉得他是乘坐一辆劳斯莱斯更安全，还是乘坐揽胜更安全。” “那肯定是揽胜，街道上的台阶以及小护栏什么的，不足以阻碍它的通行，它可以更好的摆脱歹徒。”史蒂芬讪讪一笑。 “嗯。不过我要说的不是这个，回到我们的话题。我们利用揽胜满足了这一部分人群之后，那剩下的消费者呢，低产阶级我就不说，中产阶级呢，他们并不一定买不起揽胜，但揽胜对他们来说不太适合。第一个车型太大，他们或许根本用不到这么大的空间，第二个油耗太高，第三个这样一个大家伙，家里的车库根本塞不下。还有等等因素，都会造成不适合，价格因素也是一个很大的原因，难道我们就直接放弃这部分中产阶级消费者吗？” “老板，有一个问题。”史蒂芬若有所思的说道：“其实我们并不是没有看清这片市场，目前正在研发的‘发现’，就打算定价略低于揽胜，但我们似乎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再去如何细分市场，设计出更廉价的车型，岂不是会拉低我们的品牌档次？” “你能考虑到这一点，很不错。”李亚东赞赏地看了他一眼后，笑着说，“品牌的档次固然需要维护，但若想将路虎品牌发展壮大，单靠一两个车型打天下，是行不通的，此举或将换来一片美誉，得到无数头衔，可最终的结果，在我看来，也只能是赔本赚吆喝。兰博基尼的名气够大吧，名声够好吧，它走的就是纯粹的高端路线，可结果呢？我早前得到消息，它在前不久被克莱斯勒以四千万美元的价格收购，仅仅四千万啊，如此优秀的一个品牌。是什么造成它的价值如此低廉的？你们再反观一下当今世界的汽车巨头们，走纯粹大众路线的我就不说了，那与我们的品牌没有可比性，我就说说德宝的奔驰和宝马，谁能否认它们不是高端品牌？可他们一样有售价一两万英镑的中低端车型。” “老板，我明白了。”史蒂芬用力地点头，“只要我们保持超高的制造水准，即便造出稍显廉价的车辆，消费者们也不会因此看低我们。” “正是这个道理。”李亚东大感欣慰，“消费者也不是傻子，什么样的价钱买什么样的车，只要质量有保障、车型有亮点、技术有特色，我们就算造出一部揽胜价格一半的车辆，他们依然不会否认我们的品牌价值。” 不光是史蒂芬，在场的所有设计师们，都下意识地点头。回顾老板所举的那几个例子，兰博基尼以及奔驰和宝马，不得不承认，他说得很对。 这也令他们意识到，路虎如此优秀的一个品牌，为什么目前还会处于亏损状态。 是车型不够好吗？ 不不，绝对不是，市场反应一片良好，他们的两款车型在世界范围内赞誉满满。 关键还在于，他们没有把握住市场，浪费了太多资源。 以他们占地一百五十公顷的规模，原本可以造出更多的汽车，而眼下却仅靠两款车型，去赚取世界上少部分富人的钱，焉有不亏的道理？ “眼下在售的两款车型，路虎这款车……嗯，我打算把它的名字改一下，现在不比过去，我们不光只是有它一款车型，而且我们的公司名字也叫路虎，有些不太适合，将它更名为‘卫士’，各位感觉如何？”李亚东笑着问。 “卫士？”众人相视一望，纷纷点头。 “好啊，卫士卫士，确实符合它的硬朗特征。” “是啊，还具有一些象征含义，它的一些小改车型，一直都在为军队服务。” 大家都没意见。 “那就这么定了。”李亚东一锤定音道：“我刚才看过它的改款设计方案，秉承了一贯的硬朗做派，还算不错。再加上它注定不会是我们新品牌定位下的主打车型，所以我也不打算改动它，就按你们的设计方案来。”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然后继续说道：“揽胜，这是一个很有潜力的车型，它不光是我们现在售价最高的车型，将来也一直会作为我们品牌的旗舰车型，所以，我们得在它身上多花些心思。” 李亚东拿起一张设计图纸，指了指说，“一些细节有所欠缺，还不够高端上档次，来，你们都围过来，我按照我的想法稍加改动，你们看看效果如何？” 他的话音落下，众人纷纷起身离开座位，聚拢到他身旁。 而李亚东则拿起一笔铅笔，开始在设计图纸上细心描绘…… 第三百八十九章 组建中国设计院 李亚东并没有对揽胜这款车型做很大改变，只是以一个未来人的眼光，适当地“修整”了一下外观。 他倒是想要一步到位，改成自己曾经为之着迷的第四代揽胜，奈何，却还得考虑到这个年代的制造工艺。这就好比他能把《阿凡达》的剧本交给刘为强，可刘为强也只能拿着剧本干瞪眼一样。 提升了一下腰线，增加了一丝运动气息。改了一下中，使它拥有了未来的家族式脸谱。在前门两侧增加了“鱼鳃”式线条，让它看起来更为霸气。然后就是在车身一些部位来了些镀铬装饰，用以衬托它的档次。 可就是这么简单的改变，却使得周围的外形设计师们，一个个的眼睛瞪着滚圆。 “太漂亮了！” “是啊，老板，您的这些创意一定想了很久吧，与我们的揽胜无比贴合，没有一样显得违和与多余。” “岂止是不显多余？你们发现没有，如此细微的几处改变，却瞬间使这辆揽胜档次感提升不少，变得雍容华贵很多！” 在场几名外观部的设计师们，皆是兴奋异常，他们在设计一辆汽车时，总是太在意整体造型的完美，却忽略了细节对于整体的贡献。 在他们看来，老板刚才那寥寥几笔，很好的向他们诠释了一个道理：细节决定成败。 “感觉还行吧？”李亚东呵呵笑道：“不过说实在话，我也只能在外观上给些意见，至于内部构造，以及电气和技术层面的事情，只能你们自己去琢磨。相信我们新的品牌定位，应该能给到你们一些灵感。” 众人皆是笑意盈盈，纷纷点头。 “这是我们在售的两款车型，再说说还在设计之中的车型吧。防御者就不多谈论，它与卫士一样，不是主打，你们按照原有的理念去设计。我想说的是发现。” 李亚东顿了顿，取过另一张设计图纸。 讲实在话，第一代路虎发现真的是丑，模样活脱脱的就像把桑塔纳的屁股切掉，然后把车身抬高，再强安上一个带顶棚的大屁股一样。 反正以李亚东的眼光来看，就是这样，明显感觉不和谐。 “发现这款车，怎么说呢，如果按照这张设计图制造的话，卖肯定也能卖出去，但只怕很难在市场上取得绝对竞争力。我有一个更好的外观设计方案，你们看看如何。” 李亚东说着，把这张设计图纸翻了个面，在空白的背面上描绘起来。 他准备直接跳过第一代路虎发现，从第二代开始制造，这款车型上辈子应该是诞生于一九九九年，足足比现在晚十年。 他琢磨了一下，四四方方的外壳，应该没有技术难度，但不太确定，打算画出来让这些专业的设计师们看看。 他没有专业绘画基础，所以画得很慢，甚至得借助尺子才能将线条画直，好在设计院里最不缺的就是这些绘图工具。 半个小时后，一辆歪歪扭扭的第二代路虎发现，跃然于纸上。 它比设计师们的第一代设计，更加粗狂，更加运动，也显得更加厚实和饱满。 “怎么样？”李亚东笑着问。 蓦然发现身后没有反应，扭头一望，才发现杵在身后的一帮人，包括杰克在内，全部傻眼了。 一个个像看怪物一样地望向他。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提提路虎发现的历史了，这部车的构想，早在七十年代就有，当时路虎还特地邀请了本田公司一起研发，奈何后面路虎的母公司出现债务危机，被英国政府保护性收购，变成了国有资产，小日苯才没有便宜英国政府的打算，中途跑路走了。没了本田的技术支持后，路虎只能自己研发，历经一个时代，到了八十年代末，才设计出来自觉完美的车型。 然而…… 眼前的这个人，却直接把他们耗时这么多年设计出来的汽车，从外观上彻底推翻，并给出了一个更完美的方案。 “老板，这该不会是您临时起意吧？”史蒂芬吞咽着口水问。 “哦，没有，我一直有造车的打算，在脑子里构思了很多年，别的方面也琢磨不透，就想了几个外观模型。”李亚东讪讪一笑。 也只能如此解释，不然就显得太妖孽了。 时代的特色限制了人们的想象，很多在李亚东看来不算复杂的创意，但在他们眼中，完全就是神来之笔。 “老板，您没有从事汽车设计，简直就是世界汽车工业的巨大损失。”史蒂芬感慨道。 他的话得到了其他人的一致附和，不管是之前的“以电子科技来弥补越野性能”的理念，还是现在对汽车外观设计的高远视野，无不凸显出他们老板的高超设计天赋。 李亚东被这帮人夸得都不好意思了，实际上自己几斤几两，清楚的很，也就是仗着多活了一世，在这里抄抄书罢了，实在没什么好炫耀的。 “好了，我们讲正事。这样的一个汽车外形，工业技术上有难度吗？” “没有。”史蒂芬摆手道：“以揽胜的制造设备，稍加改动，制造出这样的外观并不难。” “那就好办了。”李亚东笑着点头，“既然你们都觉得这个车型外观更好，那么就按照它，重新设计打造，里面该改动的结构设计，赶紧着手改动，我要看到它尽快上市。” “好的，老板。”众人纷纷点头。 “如此一来，我们就拥有了两款主打车型，但是还不够。我这里还有一个外观设计，画出来给你们看看，你们得想办法把它打造成路虎品牌的起步车型，定位于小型越野车。刚好与揽胜的全尺寸大型越野车，以及发现的中型越野车，形成完整的产品线。” 李亚东说着，又开始低头描绘起来…… 又是半个小时过去，一辆外形依旧粗狂，但粗狂中亦带有几分“可爱”感的车型，出现在纸张上。 有了刚才的事情，众人惊讶归惊讶，但至少还能沉得住气。 “老板，如果说刚才那辆发现，多少还带有一丝揽胜的味道，那么这辆车，就是彻彻底底的全新车款，我敢保证，全世界都找不出与它有粗略相同感的车型。这是你自己构思出来的吗？”史蒂芬一脸激动道。 “是的。”李亚东讪讪一笑，不然还能怎样，说自己从未来偷师的吗？ “老板，你真是个天才！”史蒂芬感慨万千，“这辆小型越野车的外观非常时尚，给它配上一台升发动机就完全足够，能极大的压缩制造成本，然后再以一个相对亲民的价格推向市场，绝对不用担心销量。老板，这是您的设计，我觉得您应该替它命个名。” “这个……实际上它的名字我已经想好了。” “哦？”众人纷纷竖起耳朵。 “神行者。” …… 一场会议开到下午三点才结束，包括李亚东在内，大家居然都忘记了吃饭。最后不得不让食堂师傅重新开火，烧了一大桌子菜。 没办法，工厂周边比较冷清，没有合适的聚餐场所，除非跑到市区。 这场会议的意义很重大，不仅重新定义了路虎品牌的发展方向，还组建了完整的产品阵营。 在硬派越野方面，有卫士和防御者两大车型。卫士不说，已经在售，而防御者的设计也已进入尾声，稍微加快一点进度，明年应该可以上市。 在豪华越野方面，有揽胜、发现、神行者这三大车型。分别对应大、中、小，三档suv细分市场。 揽胜这款在售车型，也不必多说，一些外观上的小改进，很好完成。 发现的话，原本已经可以着手上市，不过由于外观大幅变动，里面的机构也得随之变动，这需要不少时间，预计最快得到明年年末，才能问世。 至于神行者，这个最复杂，需要重新进行设计。李亚东给了设计师们三年时间，也就是说，他们得在一九九一年，完成这辆车从内到外的设计与研发。 值得一提的是，在李亚东的上辈子，路虎神行者诞生于一九九七年。这也就意味着，他将这款车型硬生生的提前六年问世。 李亚东心知肚明，只要再熬个两三年，路虎品牌就将大放异彩。它的技术本就世界一流，再加上他启发了设计师们不少灵感，以及他从未来“抄书”而来的靓丽外观，三者相加，不火就没道理了。 值得一提的是，李亚东还在会议上宣布了一项岗位调整：任命史蒂芬，为路虎设计院的总设计师。 吃完饭后，李亚东带着杰克，来到史蒂芬刚刚搬进来的新办公室。 这间办公室原本是属于戴维斯的，非常大气与奢华，甚至配备有独立卫生间和隐藏式卧室。 “老板。”史蒂芬殷勤地招呼李亚东在真皮沙发上落座，并亲自泡了咖啡。 这些表现可不是装的，也不是全部因为他刚刚给自己升了职，史蒂芬现在是真的打心眼里佩服这个年轻人。 “有件事情想和你商量一下。”李亚东没有动咖啡，他向来不碰这种速溶咖啡，现磨的还会喝一些，不是摆谱，而是本身就不喜欢咖啡。 “老板有事尽快吩咐。” “在说件这件事情之前，我得跟你讲讲我接下来的汽车发展计划……”李亚东说着，便将海蓝那边的事情，以及自己的未来汽车蓝图，完完整整地讲了一遍。 “您想把路虎引进到中国，在中国建厂？”史蒂芬瞪着眼珠子问。不怪他有些诧异，因为在他看来，中国人哪里买得起路虎，他们又不是没尝试过开拓中国市场，结果显而易见。 “是的。”李亚东点头，“不过我并非看中中国目前的市场，此举有两重含义，一是开拓整个亚洲市场，亚洲穷归穷，但富裕的国家也有几个，而他们，便是我们的目标。第二，则是为了我接下来的中国汽车制造版图，打基础。刚才我也跟你说了，我准备发展中国汽车工业，中国人暂时虽然鲜有能买得起路虎的，但一些几万、十来万人民币的车辆，还是不乏市场的。以路虎作为基础，打造出一个全新的、符合中国国情的低端越野品牌，这是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为此，我要从设计院抽调一些优秀设计师，前往中国的海蓝工作，我将在那里组建一个大型设计院，未来说不定连路虎的一部分车型设计，都会放在那边。而这件事情，我需要你帮我完成……你先别忙着拒绝，我不会让他们白白的远离家乡，我会给到他们丰厚的薪资，在目前的基础上，待遇翻倍！” 李亚东不狠不行，中国的汽车工业想要腾飞，人才是不可或缺的，而本身又没有，那能怎么办？ 只能用钱砸！ 把这些老外硬生生的砸到中国去。 “翻倍？”史蒂芬惊讶，像他们这样的汽车设计人才，工资都不低，再翻倍的话……那就太可观了。 “老板，如果是这样的话，我都想去了。”史蒂芬呵呵笑道。 正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哪个人不爱财，在那边工作一年，能抵在英国两年，熬上几年又何妨？ 苦日子先过过，以后不就舒坦了？ “哦？”李亚东心头一喜，如果史蒂芬能去往海蓝工作，那就最好不过。 此人与他理念相通，专业技能出众，还是难得的管理型人才，刚好可以到海蓝那边挑下设计方面的大梁。 至于英国这边，人才济济，找个人顶班，问题并不大。 第三百九十章 乐极生悲 一九年来得很平淡，这或许与李亚东身在英国有关系。远在异国他乡，不同的化氛围麻痹了时间观念，算算日子，距离春节居然已经不远。 李亚东也将回国事宜提上日程。 黄德平不负所托，第一批路虎汽车的制造设备，现如今正静静地躺在香港四大船王之一——董氏家族的远洋货轮上，预计开年就能抵达海蓝。 此事办理起来也并非一帆风顺，若非李亚东以建立“路虎亚洲工厂”为由，属于正常的业务扩张范畴，受到英国法律保护。这批世界一流的汽车制造设备，想进入中国，几乎不太可能。 又花了一个多礼拜的时间，将索利哈尔工厂这边的紧急事务处理妥当，还前往伦敦中国驻英大使馆与冀超铸等人辞行后，李亚东在希思罗国际机场包下了一辆波音，带着包含史蒂芬在内的二十七名设计师，以及黄德平招揽的一百三十二名汽车工程师，加上自己的团队，离开英国，飞往羊城白云机场。 …… “老板，海蓝是一座海岛对吧？” 飞机上，史蒂芬不停地打听着中国那边的情况，他与机舱里其他的一百多名英国人一样，这辈子从没有去过那个有着灿烂明、奈何饱受战争摧残，听说现如今一贫如洗的古老东方国度，即便为了高薪厚禄咬着牙来了，但心里多多少少的还是有些小忐忑。 需要担心的事情太多，听说很多中国人连饭都吃不饱，别到时候他们有钱却买不到食物，那可就尴尬了。 还有，正所谓穷山恶水出刁民，他们都是异乡人，到了当地会不会被人欺负？ 他们可不可以获得咖啡和面包，这些不可或缺的生活物资？ 等等。 “放心吧，中国没你们想象得那么穷。”李亚东哪里不清楚他在想什么，笑呵呵的回道：“海蓝是一座海岛，而且风景丝毫不比你们英国的怀特岛差，只是尚待开发，很多地方还保持着比较自然的感觉。你们到了那边，生活配套设施早已安排好，我还从香港找了几名专业的西餐厨师，他们会照顾好你们的饮食。安全方面的事宜。就更不用担心，你要相信你的老板有这个能耐，足以搞定当地黑白两道。再说了，我们在那边也有专业的安保团队，他们会保障你们的安全。” “那就好。”史蒂芬呵呵一笑。 除了忐忑，他心里亦有些小兴奋，他有过两段失败的婚姻，主要原因还是出在他身上，因为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工作狂，平时对家庭疏于照顾，而英国女人又很难伺候，不能很好的理解他。 他有个做摄影师的朋友，曾于五年前去过中国的京城，从他嘴里，史蒂芬对中国有了一个大概的印象。而他所叙说的很多事情中，中国女人，给史蒂芬留下了深刻印象。 听说在中国，男人根本不用担心女人会有外遇，因为中国女人把贞操看得比生命更重要。他朋友就给他讲过一件刊登于报纸上的真实事件：一名中国女人遭遇歹徒，为了不让对方得逞，竟咬舌自尽。 还有，听说中国男人只需要负责赚钱，家里的事情从来不需要理会。妻子会每天早起乖乖地做好早餐，然后晚上等你回来时，还会打好洗脚水，替你洗去一身的疲乏，在你上床之前，她们就会替你暖好被窝。 吵架——只要丈夫能够带回养家的钞票，那种事情是可能发生的。中国女人会把你当皇帝一样伺候起来。 在史蒂芬眼中，这样的女人，简直就是为他量身定做的有没有？ 而且，他也很喜欢中国女人，那种略带娇羞、蕴含东方古典韵味的面孔。 所以是的，他很希望能在中国，邂逅一个能够陪他白头到老的美丽姑娘。 …… 白云机场。 李亚东一行一百多号人，浩浩荡荡地从机场走出时，吸引了周围所有人的视线。 这个年代一名老外出现在中国街头，便是众人仰望的焦点，像这样一下子一百多名老外从身旁走过的场景，绝大多数人还是平生仅见，纷纷揣测这行人的身份。 街道旁边停着六辆大巴，以及两辆虎头奔，杰克早已在此等候多时。 他于两个礼拜前回到香港，李亚东告知了自己行程，他便特地过关赶过来，做好迎接事宜。 车队没有在羊城多做停留，趁着时间尚早，一路驶往徐闻。众人于当天下午三点一刻，成功转乘轮渡，抵达海蓝岛。 秀英码头。 这里依旧人流如织，自从海蓝建省后，这样的景象似乎就没停止过。 不过，今天的秀英码头有些不太一样。 四处彩旗飘扬，红绸悬空，上百名系有红领巾的小学生，排成两个小方阵、手捧鲜花。在他们旁边，还聚拢着数十位气度不凡的成年人。 李亚东随意扫视一眼，便发现了很多熟面孔。颜玮娴、邱俊杰、朱云富、胡生彪，还有海蓝省委的一众领导，居然连孔思清都在。 他们显然知道自己今天回岛，特地在此等候。 “孩子们，为祖国的功臣，以及我们远道而来外国友人们，献上鲜花吧。”孔思清笑着说道，旁边众人同样笑意盈盈。 他到底是个什么身份，李亚东现在都不清楚，但见他能直接与那位老人接触，不管级别如何，也容不得人不重视。 像他这样的人，如果来到地方上，恐怕连海蓝一把手，都得成为陪衬。 一群祖国未来的花朵们，纷纷上前，找到自己的目标，献上了手中的鲜花。 “诸位，感谢的话我就不说了，一切放在心里，晚上找个地方大家好好聚聚。”李亚东手里捧着一束鲜花，笑呵呵的说道。 “是我们应该感谢你啊！”孔思清上前几步，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小李同志，你这次做成了一件大事，对于祖国的发展，其作用难以估量！” “没那么夸张。”李亚东讪讪一笑，“对了，孔大哥，你能出现在这里，倒真令我十分意外。” “有什么好意外的，应该的。”孔思清笑着摆手，然后压低声音说道：“我这次可是代表首长而来，他老人家亲自发话，要我过来迎接，而且对于你给予了极高评价。” 听他这么一说，李亚东的态度瞬间端正起来，由衷道：“多谢首长关心，万幸没有辜负他的期望。” “当然没有，你做得很好。嗯……走吧，咱们车上说。” …… 孔思清此次前来，是带有使命的，他详细地询问了李亚东对于汽车产业的未来规划，看得出来，中央层面对他手里的两大品牌，非常重视。 当听闻李亚东决定在海蓝建造路虎亚洲工厂，并且决定以路虎作为基础，研发出一个适合中国国情的民族越野车品牌时，兴奋得直拍手。 “太好了！这个想法太妙了！”孔思清真想拿把凿子，把身旁这家伙的脑壳凿开看看，看里面到底装了啥，怎么就这么多的好点子呢？ “实不相瞒，小李同志，我原本听闻你有在海蓝生产路虎汽车的想法，还感觉很惊讶，因为听说路虎汽车一辆要几十万人民币，我们国家有几个人买得起啊，如今才知道，你早已计划好一切。嗯……这个研发民族越野车品牌的构想，真的是好。我相信首长知道后，肯定也会很高兴的。对了，你的这个民族越野车品牌，难道也放在海蓝生产？” “当然不是。”李亚东摇头，“这件事情我考虑很久，根据我国的地貌特征，越野车更适用于北方地区。所以，将来这个品牌的制造基地，肯定也得建设在北方，这样能更好的压缩成本。” “北方？”孔思清倏然眼前一亮，连声道：“京城就属于北方啊，你干脆在京城建厂得了。” “能批吗？”李亚东诧异，因为他知道京城那边有个bj吉普，一个地区建两个越野车制造厂，未免有些冲突，只怕政府不会批准。 “那能一样吗？那玩意儿不是亲生的，还得仰人鼻息，对方给一点技术，咱们就接收一点，不给也只能干瞪眼。而你这个则是完全亲生的，怎么可能不批？”孔思清拍着胸脯说道：“放心吧，这件事情交给我，我来帮你交涉，保准给你弄一块又大又好的地皮。到时弄好了告诉你，你再过来把厂房和设备什么的弄起来，尽早把这个咱们亲生的越野车品牌整出来。” “那就谢谢孔大哥了。”李亚东呵呵笑道，要不怎么说政府有人好办事呢。 以孔思清的身份，他既然都拍胸口了，那这件事情一准没跑。 至于那个竞争对手bj吉普，说实在话，李亚东压根没有放在眼里——一个技术残缺的品牌，怎么跟他掰手腕？ “对了，还有一个品牌，捷豹呢？”忽然想到什么，孔思清问。 “捷豹啊……”李亚东犹豫一下，不知道如何开口。他心知肚明，国家层面绝对不会赞同他出售捷豹。 想想就知道了，中国近些年千方百计的想从西方国家手中，得到更好的重工业技术，可始终没有大的收获。 现在中国终于有了两个国际一流的汽车品牌，怎么可能舍得卖？ 奈何，站在李亚东的层面讲，他必须得卖一个，因为不卖，他接下来就揭不开锅了。 收购捷豹和路虎品牌，掏空了他所有资金，还欠银行十三亿美金。目前手头上还剩下三亿多，可接下来砸钱的地方多了去，这三亿美金还不一定够用。 再说了，如果不卖，他拿什么还给银行？ 他想了想后，还是不打算把这个消息现在就告诉孔思清，笑着说，“捷豹品牌就先放一放，饭得一口一口的吃，咱们现在底子还太薄。孔大哥，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也是。一个个的来，先把路虎引进过来做强做大再说。”孔思清点头。 李亚东陪着笑脸，心里却在苦笑。他寻思着如果把捷豹卖给国家，中央方面舍不舍得出钱？ 一九年啊，这可绝对不是什么好年份。中国经济在这一年，遭遇了改革开放以来，最严重的“倒春寒”。 一句话可以形容年的中国经济——在凶险时求生机，于无声处听惊雷。 这一年，日后的远东集团董事长蒋锡锫，将自己投资一百八十万元的电缆厂，送给了集体，获得了一顶红帽子。 而日后被称为“汽车疯子”的李吉利，也在这年，选择“捐掉”自己的私营冰箱厂，去往鹏城读书深造。 基于这一时代背景，李亚东感觉自己的这个想法，既可笑，又无奈。 难呐…… 捷豹卖是必须得卖的，否则资金链就会断裂，但也不能就这样直接卖掉，那样只怕会与中央层面闹出不愉快。 不管那一方面的结果，都不是李亚东能够承受的。 所以此事，还得好好琢磨琢磨，想出一个折中之法…… 第三百九十一章 美女陪过年 天大地大，也大不过回家陪家人过年。 在海蓝待了几天，将史蒂芬等人安置妥当之后，李亚东就准备离岛。 “什么时候回来？”颜玮娴正在帮他收拾行李，随口问道。 可她不知道的是，这随口的一句话，却使李亚东心里产生了些许异样。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同样的话，也不知为何时起，似乎他每一次离岛，眼前这个女人都要这样问一下，那感觉……就好像丈夫出差前，来自于妻子的询问。 “当然是等过完年了。”李亚东笑了笑，有些尴尬。 “过年啊……”颜玮娴下意识地停下手中动作，幽幽地说道：“我还从没有过过年呢。” 李亚东楞了一下，听到一个纯种的中国人说出这样的话，是很匪夷所思的。不过，回头一想，她似乎确实没有过年的机会。 她还在母亲肚子里时，就到了国外，直到母亲去世后，才回到举目无亲的海蓝，哪有人陪她过年？ 这无疑是一件很可悲的事情。 “要不……你跟我去香港吧，和小黄牛她们一起过年？黄夫人是一个内地情结很深的人，也有过年的习俗。”李亚东这样建议道。 “才不去。”颜玮娴摇摇头，“我跟她们才待了几天而已，又不是很熟。除非……带我去你家过年还差不多。” “这……不太好吧。”李亚东一脸尴尬。 他敢保证，他如果突然带个女人回家，家里人、包括左右邻里，肯定会以为他带了个媳妇儿回来——那些人嚼这个舌根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从他上大学的那年就开始说。 “不行就算了。”颜玮娴显得很无所谓地撇撇嘴，但一双大眼睛里的光泽，明显黯淡了几分。 李亚东犹豫了一下，终究有些不太忍心，想想也怪可怜的，暗叹口气，道：“那好吧。” “真的？！”颜玮娴猛地抬起头，满脸的幸福感，似乎根本没预料到他会答应。 “真的。不过，咱俩这关系……” “你都叫我姐了，还什么关系，就说我是你认的干姐姐好了。”颜玮娴眨巴着大眼睛说道。 “也好。” 就这样，李亚东的回乡之行，多了一位美女作伴。 一行人当天晚上便抵达香港，李婷婷已经放假，眼巴巴地盼着她小叔叔回家好几天，总算把人给盼回来了，激动之情无以言表。 “小叔叔，她要跟我们回家？”晚饭后，李婷婷偷摸着把李亚东拉到一个角落，指着客厅里正在看电视的颜玮娴问。 “是啊。”李亚东点头。 “她……该不会就是我的那位小阿姨吧，可你为什么要叫她姐？”李婷婷歪着小脑瓜不解，她虽然已经融入香港生活，但某些观念依旧停留在内地、或是说家乡的风俗中。 在她们那边，一个长成年的男人，第一次带女人回家，那指定得是媳妇儿。女人也是一样的道理。 “别瞎说。”李亚东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她不是你的小阿姨，不是跟你讲过嘛，你的小阿姨正在美国读书，名叫苏薇。而她叫颜玮娴，真的是你小叔叔认的干姐姐，就像你的媛媛姐姐一样，小叔叔也拿她当干妹妹。” “哦……”李婷婷撇撇嘴，道：“那她为啥要去咱们家过年，她自己没家吗？” “没有，她父母都已经不在……”李亚东说着，便将颜玮娴的复杂身世，简单地给她讲了一遍。 一听说客厅里的那个这么漂亮的小姐姐，居然如此可怜，这辈子还没过过年，李婷婷博爱的同情心，顿时泛滥。 很快就跑过去跟颜玮娴打成一片，一口一个小姐姐，叫得颜玮娴一脸尴尬，当然，更多的还是窃喜。 实际上以她的年纪，李婷婷叫声“阿姨”都不过份，可谁让她天生丽质，又懂得保养呢？ 如果不透露年龄，没人能从她的身材和脸蛋上，看出已经三十一岁了，顶多也就二十七八岁的模样。 这一大一小两个美女，感情发展得极快，第二天便有点亲密无间的意思，拉着小黄牛一起，跑出去购物了——过年回家自然不能空手。 这三个年龄段各不相同，恰好风格迥异的美女，走到大街上可谓一条靓丽的风景线，走到哪儿回头率都是百分之百。 也幸好有王慧珍陪同，不然李亚东还真不敢随便放她们一起出去“祸国殃民”。 而李亚东也没闲着，先去了一趟公司，召集各部门的负责人，开了一个年度总结会，审查了一下本年度的业绩。中午还陪他们吃了个饭，下午继续开会到三点半，又驱车跑到港大。 从苦笑不止的霍副校长手中，李亚东终于拿到了朝思暮想的大学毕业证——这回算是可以回家交差了。 拜拜嘞，我苦逼的学生时代。 …… 一天后，皖省机场。 一男两女，三个明显是大城市来的、打扮时髦、走路带风的人，从飞机上走下。 今年李亚东并没有先回家，而是准备先去苏家拜个早年。主要他答应了婷婷，年后要把奶奶和二宝他们，接到香港给她作伴，他们肯定得跟自己同行，而苏家这边也必须来拜个年，总不能到时候把他们都带到苏家吧，那样不像话，所以只好年前先过来看看，年后就不来了。 三人打车到了宿县，李亚东还特地跑到自己投资在这里的商场看了看。 商场仍在建设之中，目前主体结构已经完成，只差外墙和里面的装修，在这种小县城，你不能奢望他们的建设速度能比肩京城那边的中建局，这个进度已经算很不错。 “苏洋。” 李亚东老远的就看到一个戴着红色工程帽的年轻人，不是苏洋，还能是谁？ 田三石已于中半年的时候返回京城，所以这边的项目现在主要是他在监督。 值得一提的是，田三石和邱虹已经准备结婚，据蒋腾飞私下透露的消息，俩人正式那个啥了，就在汽车里，被他逮了个正着，那就一个尴尬。 不过，李亚东暂时还未收到请帖，也不知道到底啥时候，他原想着送这两位当年一起到京城的同乡一幢小洋楼，可目前还半点没准备。 “李哥！”苏洋猛地一回头，对这个声音太熟悉了，等看清来人，证实了自己的想法后，一脸激动地狂奔过来，“今年咋这么早，我还以为你大年初几才会过来呢？” “开年有事，怕抽不出时间，所以就提前来了。”李亚东拍了拍他的肩膀，小伙子估计在工地上没少吃苦，身架子比以前看起来锻炼得结实了一些。 “诶，这位是？”苏洋瞪着眼珠子跟好像完全变了个人一样的李婷婷打了声招呼后，又将目光投向颜玮娴，眼神中明显有着一丝戒备。 这个女人过去从未见过，而且长得极美，关键……站在李哥旁边还很般配的样子，他不得不替自己那个相比较起来，显得“土不拉几”的姐姐，狂捏一把汗。 “哦，这位是颜姐，我的干姐姐。”李亚东呵呵笑道。 “干……姐姐。”苏洋心里咯噔一下，那也就是说，没有血缘关系咯？ 这时，颜玮娴笑着问，“你就是苏薇的弟弟？” 李亚东还未有所表示，苏洋便反问道：“你认识我姐？” “不认识，但知道。” “哦……” 四人坐着小黄包前往庄子的路上，苏洋一直显得心不在焉，因为一个问题一直缠绕着他——这个干姐姐到底是个什么概念？ 他们这边以前有种风俗，大人看到那家闺女长得好，趁还小的时候认个干女儿，等长大后，大多数就直接嫁给了他们的儿子。 这叫亲上加亲。 来到苏家后，苏家二老的表现与苏洋如出一辙，虽然依旧很热情，但对待颜玮娴时，热情之中总带有一丝防备。 似乎生怕她把自家女婿给拐跑了一样。 而且他们也不得不承认，这女人有这个资本。他们整个县都找不出这么漂亮的姑娘。 “叔叔，阿姨，中半年我去了趟美国，见到薇薇了。” 饭桌上，蓦然听李亚东这么一说，苏家三人顿时一惊，瞬间把颜玮娴的事情抛在脑后，忙不迭的追问起来。 “你去了美国啊，还见到薇薇了？那她在那边怎么样，一切都还好吗？” “是啊，薇薇这孩子从小性子倔，没什么忍劲儿，在美国那边没被人欺负吧？” “李哥，你姐有没有长瘦啊？” 在三人热切的目光中，李亚东将自己去到美国，见到苏姑娘以后的所见所闻，跟他们如实地讲了一遍。 当然，床戏那段掐掉了。 “这么说薇薇在美国那边一切都挺好的？” 李亚东点头，“放心吧，叔叔，阿姨，还有小洋。薇薇在那边好得很，也交到不少朋友，而且那些外国朋友们也都对她挺好……” “哦，对了。”忽然想到什么，李亚东起身回到房间，从自己的小电话薄上，抄了一个电话走出来。 “县里邮局应该能找到打国际长途的电话，我在美国那边给薇薇租了个房子，这是房子里的电话，你们以后也不要给她写信了，那个慢的很，几个月都不一定都收到，如果想她了，就打这通电话，挑早上邮局刚开门的时间点，她那边上课晚，一般能接到。” “哦，好好……”苏父用仅有的一只手，将抄有一串古怪电话号码的小纸片，郑重其事地放进上衣的口袋中收好，决定明天就去县里打电话。 他已经一年多未听见过女儿的声音，内心的思念根本不足以言表。听说打国际长途很贵，不过他不在乎，以后就算砸锅卖铁也是时常跟女儿联系一下。 晚上睡觉的时候，李婷婷和苏洋他媳妇儿小娟睡，苏洋原本准备和他爸一起睡，结果被苏母一脚给揣进了李亚东的房间，而她自己，则拉着颜玮娴的手，一口一个“好姑娘，晚上你就跟阿姨睡吧”。 李亚东三人并未在苏家久待，实在是时间不允许，小年他们还得在路上过，第二天就准备离开。 临行时，李亚东找苏父聊了聊，塞给了他五万块钱。他是有些病在身的，肠胃一直不好，李亚东也是上次去美国，才从苏姑娘哪里得知，让他拿钱去看看。 苏父起先不愿接，李亚东好说歹说了半天，甚至连“您好好保重身体，这样将来我和薇薇生个大胖外甥，才好孝敬您啊”，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才使得苏父终于肯接下。 第三百九十二章 干鱼塘 李亚东三人抵达他们家乡的小县城时，已经是隔日。李婷婷兴冲冲地跑回家，却吃了个闭门羹，木板门上悬挂一把大锁。 “走吧婷婷，回村子吧，八成都回去过年了。”李亚东招呼着一脸悻悻的李婷婷。 今天已经是腊月二十六，他大哥大嫂回家也很正常。来到作坊这边一看，果然也关了门。 他们是从省城租车回来的，幸好聪明没让司机先走，所以又重新上了车，向着村子的方向驶去。 半个多小时后，当出租车临近村子时，李亚东能明显感觉到周围的变化：路还是原来的泥巴土路，却铺上了一层煤渣，不显得泥泞，而且路面明显被扩宽了许多，现在别说行驶一辆小轿车，大解放都能碾过去。以往的庄稼地不见了，变成了一口口水塘，而且面积都不小，就像把一个“田”字，合并成了“口”字。 “小叔叔，这是我们村子吗？”李婷婷伸着脖子望向车窗外，一脸迷糊，总感觉走错了路。 她对于村里兴办合作社的事情，只是知道，却不清楚会挖水塘。 而一旁的颜玮娴，望着眼前的山山水水，眸子里却有些异样。不是嫌弃，而是惊讶。 她一直以为李亚东出身于某个大户人家，却从未想过，这个如同彗星一样耀眼的男人，居然是从这种穷乡僻壤走出去的。 她倒是迫不及待地想下车感受一下这片土地——到底怎样的水土，才能养育出如此优秀的男人？ 是的，优秀。 越是了解李亚东，颜玮娴就越发感觉他近乎完美——他富可敌国，却不贪图享乐；他身边美女如云，却从不沾花惹草；他拥有神秘且强大的靠山，可待人处事，依然保持谦逊。 这样的一个男人，大概了解他的女人都会爱上吧…… “我看你是读书读傻了吧，连自己的家都不认识了？”李亚东没好气地赏了她一颗板栗。 “才不是。”李婷婷嘟着嘴巴，揉着小脑袋瓜，有些不服气的说道：“是这变化也太大了。” “大？”李亚东呵呵一笑，缓缓扭头望向窗外，淡淡地说，“不管它怎样变，即便把它翻个面，我都不会认错。” 就是这片土地，生他，养育了他。 树不能断根，人不能忘本。 车子平稳驶进村子，畅通无阻。两部载着塑料大水箱的拖拉机停在村头，这使李亚东明白了修路的必要性——村里也不知道是谁家的鱼塘，正在“干鱼”。 这是一种方言说法，就是指放干鱼塘里的水，然后将里面的鱼都抓起来的意思。 那两部拖拉机显然是鱼贩子开来的，现场收购，然后拖到县里贩卖。 那片鱼塘的岸埂上站了很多人，这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在缺少娱乐活动的农村，绝对值得围观。 突然进村的出租车，自然也吸引了大家的注意。 “八成是亚东回来了吧？” 村民们纷纷猜测，村里能有这种排场的人，也找不出第二个。 “喔……李老幺回来咯，又有好东西吃咯！”熊孩子们无疑最兴奋——干鱼这样的热闹事，他们是不可能错过的，因此，村子里的娃娃头们几乎全部聚齐。 出租车的出现，成功转移他们的注意力，一窝蜂地狂奔而来，直接把前面的路围得水泄不通。 大人们破口大骂，抄起棍子赶都赶不散。 “大牛叔，别管他们了，我就在这儿下好了，刚好碰到干鱼，下来凑个热闹，好多年没看到了。”李亚东从车上走下，取了行礼，付完钱，让司机先走了。 颜玮娴和李婷婷的突然出现，居然比大牛叔手里的棍子还管用，熊孩子们看到她们后，硬是不敢靠近。 “哇，这两个女的真好看，比我家年画儿上的人还好看。” 熊孩子们窃窃私语。 “什么年画儿？我看比电视剧里的明星还好看？” “可……她们是从哪儿来的？” “李二蛋，你是不是傻，没看你亚东叔把她们带回来的吗？” “诶，你们说……她们该不会是李老幺的媳妇儿吧？” “两个？” “哇靠，李老幺这么牛，娶了两个媳妇儿回来！”一个长得肥头肥脑的家伙，怪叫了一嗓子，声音可着实不小。 李婷婷一听，瞬间怒了，叉着腰破口大骂，“张富贵，你丫是不是欠抽，睁开你的狗眼看看，你姑奶奶是谁！” 张富贵一下被骂懵了，睁着一对眯眯眼瞅了又瞅，然后不敢置信道：“李霸王！” “算你小子还没瞎！”李婷婷叉着腰，“哼哼”了两声。 李霸王是她的外号，至于由来，说来就话长了。 她自小在城里长大，只在寒暑假的时候才回村子，而长期生活在城里的她，不怎么容易和村里孩子玩到一块儿，再加上她性子乖巧，村里孩子老是欺负她。有一次他们玩跳房子，李婷婷爱干净，怕衣服弄脏，所以跳得很慢，其他孩子就笑她是王八。 她为此哭了好几天，最后她的靠山——大魔王李亚东发飙了，带着她横扫了整个村子，敢喊“王八”的小兔崽子，见了一个打一个，非但如此，还让他们把这两个字倒过来念，迫于李老幺的淫威，熊孩子们只能服软。 所以，“王八”就变成了“霸王”。 “李霸王，你咋像换个人一样？”张富贵笑嘿嘿的问道，他对李霸王的那点破事门清，都是他哥告诉他的，所以别看这名头唬人，他一点都不怕。真让他怕的李霸王身后的那家伙，那可是村子里的大魔王，凶名赫赫，也就这几年去外面读书后，好像变好了。但也保准突然兽性大发，原形毕露，所以必要的敬畏，还是要有的。 “你姑奶奶我天生丽质行不行，寒假作业写完没有，还不赶紧滚回去写？”以李婷婷在村子里的威严，也只能在这些至少比她小半轮的熊孩子面前耍耍威风。 “要你管，略略略……”张富贵吐着舌头，给她做了个鬼脸。 气得李婷婷缩在白色羽绒服里的手，也不知道薅到一把什么，直接砸了过去，结果一看，居然是一把糖果…… 那可是最好的糖果，荷兰进口巧克力夹心奶糖，她自己都没舍得吃，特地揣在兜里，准备回家逗二宝的…… 亏了。 这时，原本围观干鱼的不少大人们，也从塘埂上走了过来，纷纷跟李亚东打招呼。 他们的眼神要利索些，倒是认出了李婷婷，直夸这丫头越长越水灵，也用好奇的眼神偷偷地打量着颜玮娴，不敢细看——这是一种自卑感引起的胆怯。 “婷婷，你从包里拿些糖果给孩子们分分，东西先放在这里，我待会找人一起拿，你带颜姐先回去吧，我去看看干鱼。” “我不嘛，我也要看，等下一起回。”李婷婷说着，打开一只行李箱，从里面掏出一包糖果，开始天女撒花。 李亚东也懒得管她，跟颜玮娴打了声招呼后，自顾自的走了，来到塘埂上，摸出一把中华，见人就发。 寒暄一阵后，才有空注意池塘里。 好家伙，水放得已经见底，就好像鱼都在水面上飘着一样，还真不少。而且，放水之前肯定还用渔捞过，上层水面生活的鲫鱼、鲢鱼、胖头鱼都没有，只剩底部的大家伙——草鱼、黑鱼、鲶鱼、黄瓜丁等。 池塘里有不少人，这大冬天也不怕冷，下水衣在这样泥泞的塘底里不好走，一个个的全都光着脚，穿着单衣，半身陷在淤泥中，忙得不亦乐乎。 好多人注意到李亚东，挥着满是泥巴的手跟他打招呼。一个鹤立鸡群的大胖子，很快引起了李亚东的注意。 不是张春喜，还能有谁？ “小东，赶紧地，下来啊，这小一滩子里有条大青鱼，至少十五斤，大田叔已经吹了牛·逼，我今天要能抓到直接提走。”张春喜自然也发现了李亚东，朝着他挥手道。 “是不是啊，十五斤？”就说这小子不能这么勤快，果然是无利不起早。 看来这块鱼塘是大田叔家的。 “十五斤还是我初步估计，刚才窜到我面前晃了一下，狗日的，没抓到！” “这鱼塘才养一年，能有这么大的鱼？”李亚东总感觉这小子是想骗自己下去。 “倒还真有。”张春喜还未说话，忙着在一旁跟鱼贩子称鱼的大田叔，笑呵呵地说道：“四月份放鱼苗的时候扔了两条进去，当时一条就有八斤多重，合作社请来的专家说，这种鱼吃螺丝、蚌壳什么的，可以富塘，而且长得也很快。你看这么大的鱼塘，就两条青鱼，一年长个七八斤，不算什么。专家还说这种鱼最大一条能长到一百多斤呢。” “那大田叔你舍得？”李亚东笑呵呵地问。 正所谓物以稀为贵，青鱼在农村鱼塘混养的模式下，不适合大规模投放鱼苗，所以价格一直居高不下。 农村里很多小孩子脖子上挂着一块鱼舌头，那玩意儿就来自于大青鱼身上。 “你这孩子，有啥不舍得的，这也是托你的福，今年家里又养鸭又养鱼，日子好过不少，不差这一条鱼。”大田叔笑骂道。 “那要真这样我可就下去了？”李亚东跃跃欲试，小时候他没少干这样的活计，跟张春喜两个，隔三差五的就会去小河里摸鱼。 “哎呀，你就别下去了吧，再把衣服给弄脏了。你要想吃鱼直接从叔这篓子里拿就好，叔还能跟你计较吗？”大田叔瞅着他一身干净得有些过分的衣服，制止道。 “没事，我下去玩玩，好多年没摸过鱼了。”抱着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打算，李亚东下定决心，今天必须和张春喜一起把那条大青鱼给摸上来。 他啥也不要，就要那块鱼舌头，给二宝戴着刚好，据说可以辟邪、祛病。 第三百九十三章 胡秀英看对眼 当李婷婷撒完糖果，带着颜玮娴来到塘埂上时，李亚东已经脱了外衣，只穿着一身蓝色秋衣，在满是淤泥的池塘里玩得不亦乐乎。 “这……”这番景象，别说颜玮娴彻底看傻了，就连李婷婷都‘啊’一了声，显得不敢置信。 今时不比以往，随着她对小叔叔的事业越来越了解，就越发清楚小叔叔的身份不一般——那在整个香港，都是能排得上号的大人物。 俩人下意识地相视一望，颜玮娴苦笑，“你小叔叔还真是有够接地气的。” “可不是？他咋也没个讲究，还真跑下去，弄得好像个泥人一样……”李婷婷微微无语。 打个不太恰当的比喻，俩人现在的心里感受，就好比看到美帝的里根总统在菜园里浇粪一样。 “春喜兄，还能不能行了，从你腿边窜过去都逮不住，让你平时少吃点！” “我靠，小东，你这话就不厚道了，那鱼明明是从你裤裆底下窜过来的！” “我日，这么偏门的过挡球谁接得住？而且我还没家伙事儿，你手里拿个渔捞子干啥使的？” “这不是水太浑，没看清嘛……” 俩人鱼没抓到鱼，倒是扯起皮来，逗得围观众人大笑不止。 “我还就不信了……诶，春喜，在你后面，一屁股坐死它！” 张春喜也是豁出去了，抖着二百多斤的肥膘，猛地一个转身，直接扑倒在过膝深的浑浊塘水中。 “快快快！小东，我扑住尾巴了，狗日的，劲儿挺大，快摁不住了！” 李亚东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在如此泥泞的池塘底，竟还能健步如飞，三步做两步，快要临近时，连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施展出一招旷世绝学“蛤蟆功”，从天而降，把那只大青鱼死死地摁在淤泥里。溅起的泥汁喷了旁边的张春喜一脸，连嘴巴里都是。 “呸呸……狗日的，立马提回去炖了，今天不吃了这条鱼，难消我心头之恨！”张春喜恶狠狠道。 这条青鱼真是大，俩人用渔捞子只能兜住包含脑袋在内的一小节，一个人拖，一个人抬，硬生生地把它给弄上了岸。最后过磅一称，好家伙，足足十七斤三两，提起来尾巴挨地，脑壳都能到李亚东的胸口。 “你不冷？”颜玮娴单是望着李亚东一身泥巴的模样，都感觉浑身打冷颤。 “冷什么呀，热死了，不信你下去试试，脚陷在泥巴里，不使出吃奶的力气根本拔不出来，走两步身上就见汗了。” 颜玮娴脑袋摆起了花，抛开爱干净的问题不谈，她感觉自己下去就上来了，这种活注定只能男人干。 “诶，小东，这位美女是……你媳妇儿？”张春喜瞥了眼颜玮娴，诧异道。他刚才忙着抓鱼，倒是没留意到她和李婷婷出现。他用的是普通话，因为李亚东和颜玮娴也是在用普通话沟通。 “媳你妹，这是我姐。” “姐？”张春喜递给他一个“你小子别逗我”的眼神，心说你有几个姐，我还不知道，啥时候多出来一个这么如花似玉的时髦姐姐？ “干姐，认的。”李亚东没好气道。 “哦……”张春喜嘿嘿一笑，问，“我说小东，你这个姐忒漂亮了，有对象不？都说肥水不流外人田，哥们儿还单着呢？” 这话他是用方言说的。 “你啊？”李亚东一辆嫌弃地打量了他一番，道：“先把你这一身肥膘切掉五十斤，估计还有一丝希望。” 张春喜一脸悻悻，这不能够，他养这身肥膘容易吗？ 他其实也就随口说说，一看对方就是大城市里来的金贵姑娘，怎么可能瞧上他这样的乡巴佬。 “走了走了，晚上就吃这条鱼，红烧一盆，乱炖一盆。” 张春喜的一身肥膘，总算不是毫无用武之地，这么大的一条青鱼，往肩膀上一甩，扛起来还能一路小跑。 “去我家煮？”李亚东几人跟在他身后，李婷婷替他抱着衣服，行礼有村里的几个小伙子帮忙提，他和颜玮娴倒是清闲。看到张春喜光着个脚丫子一溜烟地往他家跑去，不由问道。 “这不是废话吗，我家房子都倒了，去哪儿煮？回村里了，还不在你家吃喝拉撒？” “……” 这小子倒还真不拿自己当外人。 家门口早就聚集了一大帮人，这会儿已经都收到风声，知道李亚东回来了——据小道消息称：还带了个水灵姑娘回来。这可高兴坏了老李家的一帮人，之所以没有跑到鱼塘那边迎接，是因为老李家的几口子抓紧时间拾掇了一下——可不能给儿子丢人，那些小娃娃们也说了，对方长得跟电视里的明星一样，一看就是大城市里的金贵姑娘。胡秀英还特地换上了大儿子买给她过年穿的带毛领的青布袄子，在她的指示下，家里的所有人都好好地拾掇了一番，焕然一新。 “婶儿，看我和小东抓了啥，晚上你可得露一手了。”张春喜把大青鱼扛到门口，肩膀一抖，直接摔在地上，笑嘿嘿道。 “这孩子，赶紧进屋洗洗，把衣服穿上，也不怕着凉。”胡秀英笑骂道，眼神却压根不在他身上，甚至不在同样泥兮兮的儿子身上，而是在他旁边的那个水灵姑娘身上——嗯，模样俊俏，条子也好，身子丰腴，屁股也大，好生养。 胡秀英越看越喜欢，那是打心眼里的一百个满意。 而杵在她边上的李亚民和陈月娥两口子，却是望着那个穿着白色羽绒服、烫着波浪卷发、化着淡淡妆容、皮肤白皙透亮的丫头，一时间有点不敢认——这是他们的女儿？ 咋就一年没见，突然从一个小丫头，变成了这么水灵的一个俏姑娘了？ “爸，妈！”李婷婷看到俩人的第一眼，眼睛就红了，内心压抑已久的思念，瞬间爆发。手里抱着李亚东的一堆衣服，就扑到了二人怀里。 “嗯……我家婷婷果然长大了。”陈月娥心里的思念何曾比她少半分，捧着女儿的脸，左看右看，眼睛都啥不得眨一下。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一旁的李亚民眼里布满血丝，硬是忍住没落泪。 “富贵那孩子还真没说错，婷婷就好像变了个人一样，怪不得都说大城市里的水土养人。”刘金菊望着眼前贵气逼人的大侄女，眼里精光闪烁，她在为自家二宝的将来算计——既然小叔子能把婷婷弄到香港读书，从头到脚变了个模样，好像真正变成了大城市里的人，那他家二宝没理由不能变成城里人啊，小叔子有多疼她家二宝，她心里门清。 “小东，还不请人家姑娘进屋坐。”此时此刻，老李家在场的只怕只有一个清明人。李亚军对李亚东使了个眼色说道。 “没事，不是外人。”李亚东如何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特别是他娘，那眼神儿未免也太赤果果了吧，这也就是颜玮娴这种蹚过大风大浪的女人，要是换苏姑娘那种，非得被她看到地缝里去不可。 这个误会实在不好再深入下去，赶紧解释道：“娘，大哥大嫂，三哥三嫂，还有乡亲们，我跟你们介绍一下。” 李亚东说着，指了指颜玮娴，“这位是我认的干姐姐，名叫颜玮娴，海蓝人。她父母去世得早，没什么亲人，这不过年了嘛，就带她来我家热闹一下。” 颜玮娴适时地微微欠身，笑着和大家打招呼。那落落大方、彬彬有礼的优雅举止，在这个小县城里大概也找不出第二个姑娘。 奈何……这么好的一个姑娘，居然不是老李家的儿媳妇儿。 现场众人微微一怔，暗道可惜，老李家几人更是一瞬间感觉心肝痛——巨大的失落感席卷每个人心头。 胡秀英一把拉过李亚东，咬着耳根子问，“干姐姐，什么干姐姐，不是处的对象？” “不是，娘。”李亚东苦笑，“就是关系比较好嘛，认的姐姐。” 胡秀英一脸狐疑的问，“这姑娘结婚了？” “那倒没有。” “有对象？” “好像……没有。” “那还瞎认什么干姐姐啊，你俩不是关系好嘛，我看你姑娘挺不错的，处个对象多好，你也老大不小了。”胡秀英教训道。 以一个农村妇女的眼光，倘若此时颜玮娴和苏姑娘并排站在一起，胡秀英心目中的儿媳妇绝对是颜玮娴。 第一，苏姑娘肯定不能有她这份从容、不能有她看起来这么“知书达理”；第二，苏姑娘个头偏瘦，看起来不好生养。 也幸好俩人讲的是悄悄话，外人听不见，李亚东随便找了个理由，“不是啊娘，你不知道，她看起来年轻，实际上比我大不少。” “那也没事嘛，女大三抱金砖，大点好啊，知道疼人，你从小就不会照顾自己，处个大点儿的对象，娘放心。” “……”李亚东不由无语，不打算在这个话题上多纠缠，借故遁走，“哎呀，娘，身子凉了，冻死我了，我先去洗澡换身衣服。” 说着，一溜烟儿地跑进了屋。 第三百九十四章 不玩了，我摊牌了 农村里缺乏娱乐，逢年过节最欢乐的气氛，往往就在餐桌上。 半掩的大门外夜色朦胧，因李老幺回家喧嚣了半下午的村子总算安宁下来，不过，老李家堂屋里的热闹，却丝毫不减。 四方桌上摆满了色香味俱全的菜肴，重头戏是摆放在中间的一个碳炉子，里面金黄色的汤汁煮得“突突”响。下午逮住的那条大青鱼，烩上一颗从菜园里拔回来的新鲜大萝卜，无需其他太多佐料，一样香飘四溢，令人垂涎欲滴。 “啧啧……小东，你还别说，这好酒就是好酒，入口绵软，不冲头不说，还甜咪咪的。”张春喜今晚反正是没打算回县里，也不客气，提着飞天茅台当水喝，知道错过这个村可就没那个店。 “好喝你就把我两个哥哥陪好，我不是不行了，酒量退步不少。”李亚东将李二宝抱在怀里，小家伙今年总算不认生，坐他怀里抱着一个玩具汽车，乐得呵呵笑。 他倒并非真不能喝，而是不想喝，实在是在外面喝得太多。回家之前还喝高了好几场，都没缓过神儿来。 颜玮娴就坐在他旁边，左侧是胡秀英。 “来，姑娘，多吃点。你们回来太突然，家里没什么准备，等明天再去镇上买点好吃的，阿姨给你露两手。”胡秀英说着，从碳炉子上夹了一大块青鱼肉，到她碗里。 她刻意放缓了说话语速，颜玮娴无法全部听懂，但至少能明白个大概意思。 “阿姨您太客气，已经很多菜了。您也吃。”颜玮娴说着，也从面前的盘子中，夹起一撮猪耳朵到她碗里。 “诶，好好……”胡秀英一边吃着，眼神就没从她俊俏的脸蛋上挪开，那是越看越满意，这是恨不得晚上就让她跟小儿子圆房，直接生米煮成熟饭，把这个百里挑一的好姑娘，给留在老李家。 “对了，婷婷，在香港那边书读得怎么样？”李亚民望向女儿问道。 “当然好了。”李婷婷一脸得意道：“连老师都说了，我将来肯定能当大明星。我比班上同学都晚入学一学期，可现在专业科，不管舞蹈、声乐，还是演艺，我都能排进班级前十名。我下个学期的目标是进入班级前三！” “我家婷婷出息了。”李亚军呵呵笑道。 “那可不？来，三叔，我敬你一杯。”李婷婷举起一杯橙汁。 “哈哈……好，来。” 忽然想到什么，李亚民又问道：“还有小东，你呢。你中半年应该毕业了吧？” 李亚东就知道这一茬是死都无法避过的，幸好他有先见之明，回家前去港大取了毕业证。 笑了笑，也不答话，回房摸索一阵，不大会儿走了出来，将一个有着烫金大字的红皮本，交到了大哥手上。 “这是什么？”满屋子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 “当然是毕业证书了。”张春喜呵呵一笑，眸子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艳羡。 听他这么一说，老李家几口人顾不得吃饭，纷纷站起身，凑到李亚民身边，望着他郑重其事地翻开红皮本，眼神明亮。 “老大，赶紧地，赶紧读读。”胡秀英不识字，一脸激动地催促道。 “兹证明，李亚东同学在我校学习期间，已完成经济学专业本科学习计划，业已毕业，经审核符合《香港学位条例》，授予‘经济学’学士学位，特发此证。香港大学。校长……” 胡秀英小心翼翼地从大儿子手中接过毕业证，捧在手里摸了又摸，两只眼睛里噙满泪水，生怕滴下来弄脏毕业证，赶紧用袖子抹了一把，感慨万千道：“总算毕业了，总算学成了，老李家总算出了个大学问的人，读书读到岸了，我也算对得起老李家的列祖列宗了！” “娘，没你说得那么夸张，这才是大学毕业而已，正所谓学海无涯，想到岸还远着呢。”李亚东讪讪一笑，上前将他娘拉扯着坐下。 “啊？”胡秀英瞪着眼珠子问，“还没到岸？” “嗯，早的很。”李亚东笑着解释，“这才是学士学位，上面还有硕士学位、博士学位……真要读，能读一辈子。” “这……”胡秀英突然有种白高兴一场的感觉，心想：咋个读书还没止境了，问道：“那你还要读吗？” “不读了。”李亚东摆手道：“读得差不多就行了，再往上面读，除非以后打算做一辈子的学问，那不是我的志向。” “哦。”对于小儿子的这个想法，胡秀英倒是不反对。真要让儿子读一辈子书，天天扑在书本里，想想也挺恐怖的。 就连李亚民也点头道：“嗯，有个大学毕业凭，已经算是很高的化了。再往后面读，得看个人志向，家里强迫让你读，估计也读出个好来，这方面你自己拿主意。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对了，你中半年就毕业了，那下班年你在干嘛？在香港那边参加工作了？” “咋在香港那边参加工作？”还不待李亚东回话，胡秀英就说道：“应该回国啊，就这样的化水平，国家还能不给安排个官？” 她是一心希望儿子好好读书，将来做大官。这个想法自从李亚东考上大学的那年起，就深埋在她心头。 “是啊，小东，娘说得有道理。香港那边能给安排官职不？要不能肯定得回来啊，就你这留学归来的大学生，国家还能不分配个好工作？”李亚军也支持母亲的想法。 其他人虽然没有说话，但从表情上不难看出，也都是这样想的。也唯有清楚李亚东一些底细的李婷婷和颜玮娴，下意识地望向他，心里揣测着他会如何回答。 李亚东看了看二人，又看了看母亲和几位哥嫂，寻思着大概是时候将自己的事情告诉他们。 以前瞒着家人，是因为自己在做的事情，与读书有冲突，而他们又对自己在读书一途寄予厚望。 现在不同，他已经毕业。 是时候了。 不玩了，我摊牌了。 “是这样的，其实我未来的路早就规划好，我接下来要说点事情，不过你们得先缓口气，可能有点吓人。”李亚东讪讪笑道。 “啥事情啊，还能吓人？”老李家的人还未说话，张春喜却先瞪着眼珠子问，“小东，你该不会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吧？” “是啊。”胡秀英心里咯噔一下，拍了一下李亚东，连声道：“你这孩子，到底干了什么，快急死娘了，还不赶快说。” “娘，不是坏事，你别激动，听我慢慢跟你讲。”李亚东恨不得一眼珠子瞟死张春喜，原本打算让家人有点心理准备，怕陡然把事情说出来会吓到他们，不想却起了反作用。 “没做什么非法事？”李亚民蹙眉追问。 “怎么可能？”李亚东一脸苦笑，“好了好了，你们就别瞎猜了，听我说就行。” “我呢，在香港办了个公司，规模……不算小。目前旗下有三个产业，一个是搞金融的，跟我学的专业对口。一个是搞娱乐的，就是拍电影什么的。再一个就是搞商业地产，主要就是出租办公室的活计。” “啥玩意儿？”在座几人一听，眼珠子瞪得滚圆。 “我说小东，你搞那个什么金融就不提，你也说了跟你专业对口。那拍电影和出租办公室是怎么回事？特别是拍电影，那玩意儿是一般人弄玩得转的？你搞成了？”张春喜诧异道。 “当然搞成了，不搞成我在这里说什么？”李亚东没好气瞪了他一眼，突然发现把这家伙今晚留下来吃饭，是个错误的决定。 当然，他就算不留。这厮也指定不能走。 “不是啊……”李亚军挠着脑壳问，“小东，你哪有时间干这么多事情？” “不用我干，我都是请人干的。” “小叔子。”刘金菊眼神炙热，笑嘻嘻地问，“你做这么多行当，得要不少钱吧？” 她的话算是问到正点上了，其实这些产业，李亚东即便跟他们说，他们也想不出个花儿来，关键还在于钱——这方面李亚东纠结着到底该如何开口。 真心不吹牛，他怕吓到家人。 你想想啊，在这个万元户都能惊动整个县城的年代，他的那些财富…… “是要不少钱。”李亚东点头，眼神扫视过众人，特别是他娘，还下意识地伸手扶住她，“这个香港公司的资产，目前加起来应该价值几十亿人民币。” 静！ 堂屋里硬是安静了十几秒。 最先缓过神儿来的反而是张春喜，一对眯眯眼居然能瞪成铜铃一般，一脸呆滞地问，“多少？” “几十个亿人民币吧，我没细算，主要那些资产大多以港币论值。” “噗通！” 一个二百多斤的胖子，一屁股坐在地上，动静儿可着实不小，整幢楼房都好像抖了三抖。 可此刻却没人能注意到他，老李家的一帮人，依然沉浸在那个思想无法触及的数字之中。 好半晌后，直到张春喜像个没事人一样的从水泥地上爬起来后，他们才终于回过神儿来。 第三百九十五章 老李家彻底发了 “娘，你没事吧？”李亚东发现她娘明显呼吸加快，有些担忧地询问。 “我……我……”胡秀英竟被惊吓得连一句完整话都说不出来。 刘金菊比她更不如，她对金钱最为敏感，整个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一瞬间，脑子里充斥着无边无际的想法。 终于，还是大哥李亚民最先稳住心神，一脸惊恐道：“小东……你说的是真的？” “爸，小叔叔说的确实是真的，他真有一家很大的公司……不，应该叫集团，也有很多钱。他……他是一位亿万富翁。”不待李亚东回话，一旁的李婷婷已经适时地施以援手。 大家的目光瞬间转向她身上。 李婷婷看了李亚东一眼，见他未有表示，这才敢细细地说道：“小叔叔有多少钱，我也不清楚，但我知道肯定很多。他在香港的那家集团公司，我虽然没去过，但经常能在报纸上看到。他在香港最好的富人区——太平山上，有一幢大别墅，那规模……应该比咱们家这幢三层楼的占地面积十个还大。再说小叔叔为了照顾我上学吧，他给我专门配了一辆丰田旅行车，价值八十多万，还有一名私人女保镖，年薪一百多万。他还给了我一张银行卡，就跟咱们这里的存折差不多，但是可以在机器上直接付款，香港那边的大商场里都有这样的机器，怎么刷都刷不完……” 她慢悠悠地说着，在场众人安静听着，身体是没动作，但内心的震撼却是愈发强烈。 几十亿的数字大是大，却离他们太过遥远，很难想象。远没有李婷婷说的这些“小事情”、他们可以遥想的小事情，来得震撼。 为了让婷婷安心上学，专门配了一辆车，价值八十多万！ 还专门配了一个私人女保镖，年薪一百多万！ 这是什么概念？ 张春喜都快疯了，下意识地就想说：狗日的小东，赶紧把那女的开了，我去给婷婷当保镖。 “你怎么能赚这么多钱？”李亚民额头都见汗了，望向弟弟问道。 “这个……说来话长，反正就是赚着赚着，就有了。”李亚东讪讪一笑。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从自己眼睛里看对方，都是一副白痴像。 亿万富翁啊！ 他们老李家居然出了个亿万富翁！ 全中国都没有吧。 这怎能不令他们震撼？ 大家望向李亚东的眼神明显不同，特别是刘金菊，那双眼睛里迸射而出的目光，都不足以用炙热来形容。 “小东，那你这么多钱都存银行里，不怕政府给没收？” “小东，像你这种……算不算资本家？” “是啊，国家说是允许一部分人先富起来，但你这也……富得太离谱了吧？” 李亚东喟然长叹，果然是家人啊，他们得知自己富甲天下后，惊讶归惊讶，但惊讶之后的第一反应却不是欣喜，而是担忧。 正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个道理，当下这个年代中国人，即便大字都不识一个的，也能懂。 “我看……小叔子你以后就待在香港，尽量别回来。”刘金菊建议道，心里默默地加了一句：钱能回来就行。 “这……”众人你看我，我看你。知道这是个馊主意，但也心知肚明，为了小东的安全，或许还真是个好办法。 “放心吧，没你们想得那么吓人。”李亚东笑着摆手，“实不相瞒，我的生意已经做到国内了。” “啊？”众人大惊。就感觉这种行为有点“自投罗”的意思。 “我在内地目前也有几个产业，在首都那边有一座在建的城市广场，未来会是内地业务的中心。在海蓝那边。”李亚东说到这里，指了指颜玮娴，继续说道：“也就是颜姐她家那边，有座汽车制造基地，正准备投资造汽车。” “造汽车？”众人一阵惊呼。心说：我们连开汽车都不会，你就准备造，你这胆儿也太肥了吧？ “小东，是不是啊，那玩意儿你都玩得转？”张春喜飞天茅台摆在眼皮子底下，都已经顾不上喝。主要今晚误打误撞听到的“机密”，实在吓坏了他的小心肝。 “我是玩不转，不过有人玩得转，我在英国弄一百多号洋鬼子过来，交给他们玩，我掌握大方向就行。” “我去……洋鬼子还能听你使唤？”张春喜瞪着眼珠子问。 有些话说出来有些悲哀，但现实的情况确实如此——这个年代的中国人背地里称老外为洋鬼子，但大多数人照面之后，都会殷勤地喊声“洋大爷”。 “当然得听了，打个不太恰当的比如：你养的狗听你使唤不？道理其实差不多，我给他们发工资，他们当然得替我做事。” “你这是要翻天啊，连洋鬼子你都敢奴役。”张春喜无限感慨道。 李亚东也就是实在不想在此事上多谈论，担心进一步吓到他们——他如果告诉在座几人，自己把英国佬的民族汽车品牌、而且还是世界一流的汽车品牌，设计弄来两个，估计大家都要癫。 “可……小东，说来说去，你这种行为跟资本家也没什么两样，还是个大资本家。就不怕国家治罪？”李亚军皱着眉头问道。 他的话也令在座众人心头一惊，特别是胡秀英。她不懂太多道道，就感觉凡事做得太过头未必是好，满脸担忧地说，“是啊，小东啊，你得注意点分寸啊。” “娘，没那么夸张。”李亚东笑着摆手，望向李亚民说道：“大哥应该清楚啊，《私营企业暂营条例》中半年的时候不是已经颁布了吗，国家现在支持多种经济，已经没有什么资本家的论调了，只要能为国家经济做贡献，都是社会主义的好同志。” 李亚民点点头，“话是这样说没错，可正所谓物极必反，你这个也太……我这一年为了村里合作社和县里鸭脖子生意的事情，一直在社会上走动，听到不少风声，国家目前重大政策失利，经济十分动荡，我们这边还好，大城市里都快乱套了，听说好多以前偷偷干了企业的人，现在全把企业捐了。小道消息说：不捐就得查办，最后说不定人都得进去。捐了不仅以前的事情一笔勾销，还能得顶红帽子，以后再干企业，就是一路绿灯。你在香港那边的公司我就不说了，你在首都和海蓝那边的事业，应该不是今年刚开始干的吧，特别是京城那边，我早就猜到你在那边干了大买卖，不然不可能这么多年都不问家里要钱，还偷偷给娘和亚军塞钱……看着我干嘛，对，这些事情我现在都知道了。那你这个性质可就跟他们一样，也属于政策没出台前偷摸着干了企业，私自赚取了国家利益。现在风声这么紧，你就不怕……” “不怕。”李亚东赶紧将他打断，不敢让他再说，因为他留意到他娘脸都吓青了。知道不透露点“特殊关系”，不足以打消家人的担忧，淡笑着说，“大哥，你说的那些都是小打小闹的企业，我跟他们不太一样，实不相瞒，我的事情国家是知道的……呃，我是指中央层面。” “啥？”一听这话，别说李亚民眼珠子猛地一凸，哪怕没他见多识广、思想政治觉悟高的李亚军、陈月娥等人，甚至包括对这些事情压根就不懂的胡秀英和刘金菊，都是一脸呆滞。 中央——这两个字对于中国人来说是具有非凡意义的，那是国家中枢所在，整个国家的核心，真正的大人物全在中央。 他们家的小东，居然能跟中央层面扯上关系？ “就是首都的党中央。”李亚东解释。 “天呐，中央里的大人物知道你？”李亚民惊讶。 “知道还不办你？”张春喜补充。 办你妹……李亚东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后，望向几位家人道：“中央里的首长给我下过指示的。” “啥指示？”众人蓦然一惊，纷纷下意识地端坐好，仿佛接下来他们也要接受中央领导的指示一样。 “说是让我放开手脚干，尽最大努力带动一些地方经济，把它们盘活盘通。” “中央首长真的这样说？”李亚民仍有点正在梦游的感觉，他不是怀疑这句话，实际上他都不敢相信中央首长会亲自给他小弟下达指示。 “真的。”李亚东点头。 “那……小东，意思就说你随便干，都没事？”陈月娥关切地询问。 “差不多吧，只要是干实事，中央方面的态度是大力支持的。” 听他这么一说，且模样不像作假，满屋子人不禁长出口气。这下好了，他们家小东有中央首长支持，那肯定没人敢动了。 “小东，中央领导凭啥对你这么好？”张春喜不敢置信地问。 李亚东递给他一个“你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的眼神，没好气道：“因为我的生意做得足够大，大到可以影响到国家层面，他们需要我。” 这是一句实话，实际上李亚东分析过中央层面的思想，正是因为他足够“大”，所以他们才对自己一路绿灯，不然他的下场不会比此时的李吉利好多少，该捐的还得捐。国家需要他，他是一朵奇葩，需要他发光发热，在摸着石头过河的改革开放事业中，给他这个突然冒出的异数一个机会，看他能否蹚出一条小巧却平坦的捷径。 “那就是说真的不会有事？”李亚民紧蹙的眉头，终于缓缓地舒展开来。 “真没事，稳的很。”李亚东呵呵一笑。 “那就好，那就好。”胡秀英侧着耳朵听了老半天，能听懂的不多，但只要知道孩子不会有事，那就好了。挥挥手道：“来，吃饭，菜都凉了。小颜啊，你也吃。” “好的，阿姨。” 心里的那层担忧消除后，众人终于回转到家里多了个亿万富翁的喜悦中来，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老李家这回算是彻底发达了！ “二宝呀，怎么又跑妈这里来了，去你小叔叔哪儿，赶紧去啊，一年没见，你小叔叔可想你了……” 李二宝是个透明人，刚才正好趁着大人们谈事情，没人注意他，他偷摸着钻到桌子底下，把那颗小叔叔给的、他爸不让在吃饭时吃的奶油胖胖糖舔完后，感觉嘴巴有些腻歪，爬起来准备让他妈夹口肉给调和调和，可哪知还没扑到怀里，就被他亲妈直接推开。 一脸无辜相。 第三百九十六章 花姑娘 夜深人静，时间估计已至凌晨，李亚东是因为刚回家，有些兴奋得睡不着，而旁边的某位大胖子，则是因为获知了天大“隐秘”，思绪万千，完全不能自已。 乡村里的月光似乎总比城市里明亮一些，透过玻璃窗撒落在房间中，亦能有一些照明度，俩人大眼瞪小眼。 “小东。” “嗯？” “你说……我……能不能……” “墨迹个蛋蛋，有屁就快放！” 挨了一句骂，张春喜瞬间就开窍了——不管旁边这家伙怎么变，他就算变成地球总统，那也是跟自己一起穿开裆裤长大的发小。 如此一想着，便嘿嘿笑道：“你说我以后跟你混怎么样？” “哦？”李亚东楞了一下，问，“烤鸭的生意不做了？” “做，家里人做就行了。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我就是觉得吧……你看你现在这么牛·逼，而哥们儿又有这个渠道，这么一条大腿横在面前，不抱白不抱不啊，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不要脸啊。李亚东心里想着。 不过也难得。以他今时今日的身份，知根知底的人，敢这么不要脸的也没几个。 “我随你的便啊，不过你自己要考虑好，跟我出去的话，一年到头估计也就过年能回来一次，到时候别哭鼻子就成。”李亚东撇撇嘴道。 “哭你妹！” “我没妹。” “……”张春喜一阵语塞，心想：这怼人的话到了这厮身上怎么就不好使了呢？正色道：“我说真的，不跟你开玩笑。出去见见世面，指不定也能带个颜姑娘那样的漂亮媳妇儿回来呢。” “春喜兄，老子再跟你强调一遍，她不是我媳妇儿，是我姐，我干姐姐，懂不？” “切……忽悠谁呢？真以为我窝在这小县城里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就你俩这关系，一看就不正常。电视剧里都放了，南方那些有钱的老板……喏，就你这种，身边总有个女秘书，白天能办公，晚上能暖床，妙用无穷……咋的，还想反驳不成？嘿，哥们儿不接受。” 李亚东直接在被窝里一脚踹了过去，结果发现踹在了一堵墙上——狗日的吨位太重，嫩不动。 “小东，我要跟你混，就咱俩这关系，你准备安排个啥美差给我？” “扫厕所成不？” “你好意思？” “有啥不好意思的，你这个死胖子，就该好好的劳动改造改造。” “狗日的，你要真敢，老子就跟你拼了，士可杀不可辱！” “卧槽，死胖子，你一身肥膘别怼我身上，老子被你压得踹不过气来了！” “再说，给我安排个啥职位？” “总经理行不？董事长行不？老子把位子直接让给你行不？” “这还差不多！” 俩人在床上打打闹闹，鬼知道什么时候才睡去的，第二天早上不见人起来吃早饭，李亚民也是个大狠人，最见不得懒惰性子，直接进屋扯了被子，冻得俩人顶着四只熊猫眼、打着哆嗦从床上爬了起来。 天公作美，连续阴沉了好一阵儿的天空，今天终于放晴，冬日的暖阳简直就是上天的恩赐，没有什么比沏上一壶茶，沐浴在寒冬腊月的阳光中，更惬意的事情了，如果旁边再有人陪聊，那基本就是屁股生根不想动了。 刚过早饭点，一大帮村民便不约而同的赶过来——腊月季节索性无事，找个地方拉家常，无疑是打发时间的好办法。而老李家门前的水泥坪，就是最好的聚集地。 村民们是明智的，这边人多热闹不说，聊天的过程中还有零食拌嘴，男人们亦能尝到传说中的“大中华”，孩子们也能得到几颗找遍整个县城都没有的好糖果。 李亚东跟他们吹了会儿牛皮后，拍拍屁股站起身——本不想动的，可没办法，他今天必须得出个门——四姐年前生了个小外甥女，他到现在都没见着，这说不过去。 “你去哪儿？”颜玮娴俨然已经成了他的跟屁虫，她即便再怎么成熟稳重，面对一大帮子把她当成“仙女”看、还沟通有障碍的村里人，总归有些不适应。 “去我四姐家，她年前生了孩子，在外面就不说了，回家不去看看，见面非得打我不可。”李亚东呵呵一笑，从堂屋里把三哥的“大幸福”推了出来。 “我跟你一起。” “你去干嘛？”李亚东拍了拍摩托车的皮座，“这玩意儿可不比小轿车，也没个头盔，跑起来风吹在脸上像刀子割一样，冷的很呐。” “带我去。”颜玮娴坚持道。李亚东要不在，她感觉少了主心骨一样。 她的处境李亚东多少能体谅一些，无奈，只好把她给带上。 临行时，胡秀英也不知从哪里翻出一条大红布“兜头”，亲自上手，把颜玮娴的一颗脑袋包成粽子，就露出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手艺也是绝了。 “娘，你咋不给我也弄一个？”李亚东瞥了一眼颜玮娴——时髦的蓝色牛仔裤，外加黑色翻领皮夹克，配上一条鲜红鲜红的大“兜头”。也是有些醉了，打趣着问道。 “你一个大老爷们儿弄这个像话吗？没事，男人皮厚，冻不着。”胡秀英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 李亚东一脸悻悻，朝乡亲们道了一声别后，松开手刹，“花姑娘，坐稳了。” “你才花姑娘呢？”颜玮娴没好气道。头上这玩意儿要不是阿姨亲自上手的，她死都不会戴——不过你还别说，戴上这玩意儿后，还真不怎么冷。 眼下“村村通”工程还不知道在哪里，农村的泥巴土路多数不太好走，再加上前段时间下了好一阵儿的雨，许多道路都挺泥泞，颜玮娴不得不向前靠了靠，以防摔下去。 “花姑娘，抱住我的腰，路不好走，掉下去可不负责。” “哦……”颜玮娴面上一喜，不过李亚东注定看不到，伸出戴着毛绒手套的手，从他后背揽过，紧紧地环住他的腰。 这一刻，世界仿佛静止了。 男人身上传递而来的温暖，即便在厚厚的羽绒服和毛绒手套的双重阻隔下，依然能透进了她的身体——她从未与他如此近距离的接触，一瞬间，感觉心跳加快，脸上发烫——这种感觉只有在大二那年，那段懵懂的初恋时，她才有过。 她下意识地俯下身子，将整个脑袋贴在男人的后背上，心里突然生出了一个傻傻的想法——如果这条路永远无法走完，那该有多好。 …… 小野村。距离李亚东他们村子不算太远，直线距离估计只有三四公里，主要乡村土路弯弯曲曲，所以多少耗费了一些时间。 村子很穷，比李亚东他们村里穷多了——实际上他们村现在已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富裕村，农村合作社一搞起来后，单是今年，每家每户赚的钱，就能抵过去好几年的营收。 整个村里只有唯一的一幢两层小楼房，那无疑就是他四姐的婆家。 李亚东其实多少有些过意不去，自从四姐结完婚后，这里他还是第一次来，以往每天过年回家，都是两个姐姐火急火燎地赶回娘家看他。 摩托车的轰鸣声在宁静的小山村里显得特别突兀——在这个二八大杠都是宝贝疙瘩的年代，这样的大家伙什儿，在农村里足以引起围观。村民们听到动静后，纷纷从破旧的土砖房里走出，踮脚眺望，想看个究竟。 “诶，这小伙子，有些眼熟啊？” “我说王大嘴巴，你是不是瞎，冬梅她弟弟你都不认识，冬梅结婚时的大戏白给你看了。” “哦……这就那个出国留学的大学生啊？” “可不是？冬梅她娘家也不知祖上积了什么德，生出这么个好儿子，一个人，把整个家都带富了。你看看冬梅她家的几个兄弟姐妹，那是一个比一个活得滋润。” “何止整个家啊，他们整个村子都被带富了。听说就是冬梅这个争气的弟弟想的主意，让他大哥在村里搞了个什么合作社，带着他们村子一帮人，又是养鸭又是养鱼。我可打听过了，他们村今年每家每户，把家里的吃喝、上交什么的全除开，平均还能落个百来块纯收入，富得不能动啊！” “是啊，一个人有能耐，全家富，整个村子富。你们说咱们村怎么就没出个这么好的后生呢？” “那能怎么办？这种事情碰就碰上了，想是想不来的，都是命啊……” 村民们不自觉地就聚拢在一起，议论纷纷，望着那辆摩托车径直驶向村里唯一的楼房，眼里满是艳羡。 黄家门前的小坪上，黄国栋蹲在地上，手里拿着一块苕果（红薯干），正在逗一个还不会走路，坐在木椅里的孩子玩，这玩意儿类似于日后的学步车，但缺少万向轮，结构就好比一个小马扎周围用木框罩起来一样。 小娃娃穿着一身带斑点小红袄子，头发长得很快，竟已能扎起一个冲天辫，小脸胖乎乎的，还挺红润，腮帮子上面好像挂了两只小苹果，煞是可爱。 摩托车的轰鸣声渐渐临近，黄国栋也注意到了，抬头一望，仔细瞅了瞅，然后一脸惊喜道：“小东！” “姐夫。”李亚东呵呵一笑，眼神却下意识地望向那个同样朝他看来，一双乌黑的大眼睛里充满无尽好奇的小娃娃。 “这就是我的外甥女？” “是啊。”黄国栋哈哈笑道：“已经能吐几个字，不过时行时不行的，她妈天天教，也不知道今天好不好使。” 说着，从木椅里抱起女儿，指了指李亚东，笑着说，“来，琪琪，喊舅。” 小娃娃没反应，大眼珠子盯着从摩托车上下来的李亚东二人，眨都不眨一下。 “忘了吗，妈妈不是天天教你吗，舅舅，舅舅，你以前喊得可好了。” “jo……” “哈哈！”李亚东大笑，一溜烟地跑过去，从黄国栋手里夺过小外甥女，在红扑扑的小脸蛋“嗯嘛”就是一口。 也是奇了怪，小娃娃竟然让他抱，还给亲，不哭不说，被他胡茬挠在脸上大概有些痒痒，还乐得咯咯笑。 这可高兴坏了李亚东，比二宝那货可爱多了，抱在怀里爱不释手。 第三百九十七章 欠抽的大外甥 李冬梅得知弟弟来了后，自然高兴异常，一溜烟地从屋里跑出，不过眼神却始终停留在颜玮娴身上。看了个仔细后，把李亚东赶紧拉到一旁，问这是谁。 得知不是弟弟带回来的媳妇儿后，一脸悻悻。 “我说小东，你也老大不小，该处个对象了。” “好了好了姐，你怎么也开始婆婆妈妈起来。”李亚东手里抱着琪琪，直接遁走，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结，实在是在家里的时候，他已经被他娘折腾得够呛。 “姑娘，坐。”外面天气不错，李冬梅从屋里搬出椅子，还倒了茶水。 “哦，好……的。”颜玮娴犹豫了一下，她原本想跟着李亚东一起叫“姐”的，可一眼就能看出这姑娘肯定比自己小，叫妹妹潜意识里又感觉不太合适，就干脆啥也没叫。 “琪琪，看舅舅给你带啥了。”李亚东把孩子交给她爸抱，笑呵呵地从摩托车上解下带过来的袋子，从里面摸着一个小红盒，然后把袋子递给了他姐。 在小丫头好奇的眼神中，李亚东打开小红盒，一块金灿灿的小金锁，静静地躺在里面——这玩意儿农村有种说法，叫作长命锁。过去只有地主家的孩子才能戴得起，而且一般都是银的。李亚东感觉银的有点土，就弄了块金的——给二宝也弄了一块，已经交给他妈，不过二宝估计是没戴的命，他妈说这孩子野，又喜欢乱跑，指不定就跑哪里去弄丢了，先给他收起来，等大点再戴。 “哎呀，小东，你给她卖这个干嘛，多贵的东西啊。”李冬梅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怨他乱花钱。 她也就是昨晚没在娘家吃那顿饭，李亚东也懒得解释太多，昨晚的事情自然会有人跟她讲。呵呵笑道：“没事，好看嘛，还吉利。” 黄国栋的父母随后从菜园回来，看到李亚东来了，也是热情得很——老俩口从儿子那里得知不少事情，心知肚明，他们家能有如今这副好光景，都是托了眼前这小伙子的福。 就说他们家的这幢红砖楼，还是人家小伙子出钱盖的呢。 要知道，他们家原本可是村里垫底的穷人家。老黄家两代人，几十年的光景里，做的最对的一件事情，就是跟老李家结亲，儿子娶了他们家的小女儿。 中午自然是好酒好菜摆了一桌，因为黄国栋喝不了酒，还特地请了两个堂哥过来陪客，着实把李亚东灌了不少，幸好有颜玮娴这个女中豪杰拔刀相助，否则一准就撂倒在饭桌上了。 李亚东也是直到今天才知道颜玮娴这么能喝——黄国栋那两位号称一人一斤酒量的堂哥，硬是被她给放倒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完了还像个没事人一样。 酒量堪称惊悚。 “姐，跟你商量个事。”吃完饭后，一家人坐在门外的小坪上晒太阳。 “你说。” “我打算年后让娘去香港住一阵儿，弄点好东西给她调养调养身体，再加上那边医学发达，做个全身体检。娘毕竟年纪大了，要有什么毛病的话得趁早治疗。”李亚东心里很清楚，他娘的身体大毛病没有，但小毛病真不少，都是以前给累坏的。 你想想啊，他爹死得早，那年他大哥也才刚长成人，他娘一个人拉扯这么几个孩子，还要供他们读书，像他四姐这种实在读不下去的就不说，只要孩子能读，那是拼了命都会供。吃了多少苦，天知道？李亚东那时候还小，等他长大了，家里环境倒适当好了一些，毕竟几个哥姐都成了人。 他娘上辈子是六十八岁的时候走的，对于她们那一代人来说，不算短寿，但也绝对不长。这辈子李亚东说什么也要让他娘至少多享十年清福。 “这是好事啊，还要商量？怎么，娘不同意去？”李冬梅笑着问，难得弟弟有这片孝心，她心里也是暖暖的，她比弟弟更清楚她娘吃了多少苦，眼下到了晚年，是该好好的享享清福了。 “那倒没有，我昨天刚回来，这事还没来得及跟她说，也不知道她愿不愿意去。不过，假如你和琪琪去了，再加上婷婷也在那边，让她把二宝也带上，那我估计她肯定会去。” “你想我去香港？”李冬梅诧异，“还把琪琪带上，我们娘俩去干嘛呀？家里还有活儿要干呢，我都闲了一整年，现在琪琪也大了，打算开年把琪琪交给她爷爷奶奶带，我和你姐夫都去县里帮忙。” “哎呀，姐，县里的活儿让大哥请人干就好了，不用把自己搞得这么累，再说了，姐夫不还在吗？你把琪琪先带大嘛，刚好过去跟娘做个伴，你要不去娘能待得住才怪，婷婷平时又要上学，晚上才能回来。” 还不待李冬梅回话，一旁的黄国栋已经开口道：“冬梅，要不你就去吧，小东说得有道理，去陪陪娘，顺便带琪琪去香港玩玩。我姑娘也算是有福了，这走路还没学会呢，就能出国玩，人家盼都盼不来的好事，呵呵……” “是啊冬梅，听你弟的，陪你娘去那边住一阵儿也好，家里现在一切都好，也没什么好操心的。”黄家两口子也适时地插话道。 “那……好吧。”李冬梅点点头，她倒不是真不想去，对于农村人来说，有出国旅游的机会，谁不想去？她不过也就二十来岁而已，思想其实还挺活泛。主要是农村里忙碌惯了的姑娘，总感觉放着一大家子不管，跑到国外玩，有些太不合适。 李亚东心头一喜，知道搞定了四姐，那他娘那边就基本没跑。 …… 太阳开始西垂。 下午回去的路上，李亚东总感觉颜玮娴整个人都趴在了自己背上，不由问道：“你不是没喝醉吗？” “你喝两斤白酒试试，看醉不醉？”身后幽幽地传来一句话。 但如此清晰的条理，这样的对答如流，依然让李亚东感觉她应该没喝醉。 后背顶着一团柔软，这使李亚东心头有些异样，很正常的生理反应，毕竟颜姑娘可是位正儿八百的大美女。 回到家中，门口小坪上的人不减反增，下了摩托车才发现，他二姐一家三口回来了。 李春兰上下打量了颜玮娴一番，倒是没有询问什么，显然已经清楚她的身份。 只在心里叹息：娘说的果然没错，确实是个好姑娘，咋就成了什么劳什子干姐姐呢？ 皮痒的小东，有两个姐姐还不够吗？ “志强，哑巴了？” 李春兰和赵大成与李亚东寒暄一阵儿后，发现儿子四仰八叉的坐在靠背椅上，一边磕着瓜子，一边玩着从二宝表弟那里抢来的玩具，真是气不打一块儿出。 这小子从小到大都不懂得叫人，教都教不会，别人还以为他两口没教，实际上为这事都不知道打了多少次，可就是没用，你说气不气人。 李亚东眯起眼睛打量了一番赵志强，他这个大外甥今年已经十三岁，上了初中，个头也窜高不少，一米六五肯定是有的，俨然一个小大人。与年龄、身高同样渐长的，还有他的脾气和个性——也不知道跟谁学的，蓄了一头长发，刘海都遮住了眼睛——虽然他二姐一直强调自己对孩子如何如何管教，但从这一点小细节上，李亚东就能看出，孩子之所以长成这副德行，他俩口子绝对脱不了干系。就说这头发，长成这样还不剪，你做家长的就不会拿把剪刀“咔嚓”掉吗？ 说来说去，还是平时太纵容。 “小舅。”赵志强头也不抬地喊了一句，四仰八叉的身体更是动都没动。 果然，李春兰见儿子已经喊了，就不再多说。至于赵大成，正捧着一把瓜子蹲在地上跟老乡们聊天呢。 这小子欠抽！ 李亚东心里想着。必须得好好捯饬捯饬，不然肯定还是和上辈子一样，再大点就把派出所当成旅馆，或许还不止，毕竟他家这会儿可比上辈子富裕得多，也盖起了村里为数不多的红砖楼。 这样一想着，李亚东把他二姐拉到屋里。 “干啥呀？”李春兰不明所以。 李亚东将房门一关，示意她在床边坐下后，正色道：“姐，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你可能不爱听，但我必须得说，谁让你是我亲姐呢。” “啥事儿啊，搞得紧张兮兮的？” “志强。” “志强咋了？”李春兰依旧云里雾里。 “姐，你不觉得志强的性格，很有问题吗？” “哦，你说这个啊，这孩子就是性格有点内向，不怎么爱理人。” “内向？”李亚东白眼一翻，指着玻璃窗外，道：“姐，你应该搞错的吧，就他那四仰八叉的坐在人堆里的模样，那叫内向？” 李春兰楞了一下，问道：“那……那不然叫什么？” “叫缺少教养！” 李春兰的脸色瞬间垮了下来，这也就是说话的对象是她最疼爱的小弟弟，换成旁人你试试，不冲过来跟你干一架才有鬼。 第三百九十八章 赵志强地狱生活伊始 李亚东自然注意到她的脸色，踱步来到她旁边坐下，拉着她布满老茧的手说道：“姐，所以我刚才说了嘛，我说出来你肯定不高兴，不过谁让你是我亲姐呢？我就问你一句，志强到乡里上初中后，是不是经常打架？” “你……你咋知道？”李春兰诧异。 “我猜的，他这种性格可不是内向，正好相反，而是外向到已经没边儿了，在大人面前都这样，在学校里跟那些年龄差不多的同学们活在一起，一言不合还不得打架？” 李春兰心里的那点火气顿时消了，细细一想之后，她也不得不承认，弟弟的话不无几分道理，而且猜测的也十分准确，叹着气道：“可不是？隔三差五的就打架，为这事我和你姐夫一个学期至少往学校跑了十八趟，要不是塞了钱，那老师和校长指定就不让读了。” “姐，话说到这份儿上，我有什么就说什么，你和姐夫对孩子的教育方式，肯定存在很大问题，不然不能变成这样。” 李春兰看了他一眼后，眼睛瞬间就红了，他们两口子只有这一个宝贝儿子，国家正在搞计划生育，他们也没有添乱的打算，没准备再生，“可……这平时骂也骂了，打也打了。就说这打架的事情，也不知道打了他多少回，他就是不改，你说怎么办呐？” “姐，我看这孩子你和姐夫是管不了了，或者说已经错过了最佳的管教时期，要不……就交给我吧。” “啊？”李春兰一时没明白这话的意思。 “让我带走，我来管教，不敢跟你打什么保票，培养出来什么栋梁之才，但起码会让他变得知书达理，将来不会危害社会，即便平平淡淡的过一生，至少不会让你和姐夫担心。”李亚东解释道。 “带哪儿去？像婷婷一样，带到香港？”李春兰问，如果是这样的话，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下午回来，婷婷那孩子她已经见到了，变化不可谓不大，不仅模样变得俊俏不少，性子也落落大方得多，还知道找她这个二姑主动搭话，这在以前可是没有的事情，总是问到头上，才会答一句。好像在香港待了一年之后，整个人一下子长大了五岁。由此可见，香港真是个好地方。 却哪知李亚东摇头道：“不，志强那孩子不能去香港，他跟婷婷不一样。” “啊？” “姐，穷养儿富养女的道理，你总该听说过吧？要说内向，婷婷以前的性子才叫内向，所以到香港见过大世面之后，性子转变不少，变得活泼开朗很多。可志强不同，他的性子本就外向，再让他的生活过分优越的话，就好比火上浇油，将来不翻了天才怪。所以，他肯定不能去香港。” “那你想把他带哪儿去？” “首都。”李亚东解释道：“我在首都待了这么多年，那地方挺熟的，有些朋友，也有个住处。我打算把志强弄到那边，找人看着，好好地磨练一番，就不信磨不掉他身上的这些小性子。” 他这番话说得咬牙切齿，李春兰听得也是心惊胆战，就感觉儿子马上要下苦牢一样，半天不敢表态。 “小东啊，这样……能……能行吗？” “姐，你就放心好了。他就是头犟牛，只要你们不在身边，我也有办法给他弄成马儿。” 什么叫我们不在身边？李春兰越听越心慌，脑子里情不自禁地浮现出一抹画面：儿子被绑在木桩子上，被人拿皮鞭在抽，一抽一道血痕，偏偏旁边还没人，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这……这事有点大，小东，你等我跟他爸商量一下，再说行不？” 李亚东哪里不明白这是二姐打起了退堂鼓。商量，商量什么？跟他那个老实巴交的二姐夫商量？ 他们家大大小小的事情，从来都是她说了算好吗？ 李亚东心里其实也挺急的，他是真想把赵志强上辈子的烂德行讲给他姐听，可又实在没法讲。再说了，他就是讲出来，他姐也指定不能信啊。 “姐，你肯定也知道，我是完全为志强好。他今年已经十三岁，性格养成了一半，幸好还有一个最叛逆、也最能改变人的青春期没过，如果不把握好这个机会，再像现在这样放任下去，眼下是在学校里小打小闹，将来出了社会，再闹出大乱子来，可是要坐牢的。” “哎呀，小东，你……你别吓唬姐姐啊，你让我好好想想，好好想想……”李春兰已然有些抓狂，她承认小弟说得有些道理，可……她实在舍不得孩子，不在身边也就算了，主要怕在外面受苦，被人欺负。 李亚东无奈，不好再说什么。 他就算再有心，但如果他二姐硬是不答应，也是无用。 …… 夕阳西下，月亮冉冉升起。 张春喜回了县里，说是得好好准备准备，然后跟李亚东一起出去闯世界。这是一顿老李家的家宴，当然，如果颜玮娴能按照李家众人的心思，成为他们家媳妇儿的话。 饭桌上难免又提起昨晚的话题——毕竟又有人需要科普一下。而这个喜悦再怎么分享都不会感觉腻歪。 李春兰和赵大成听得一惊一乍，哪怕是赵志强，眸子里都精光闪烁，终于开始正视起那个经常让他挨揍的罪魁祸首——他但凡考试考砸，回家吃板子的时候，小舅就是母亲嘴里的榜样。不过，以往在他看来，小舅就是那种只会读书的书呆子罢了，有个什么鸟用，他一点都不稀罕，他仰慕的是电视里那些走哪儿都是前呼后拥的大哥，还有大老板。现在才终于示意到，他小舅居然也是个这样的大老板。 亿万富翁——是个概念，他还有点琢磨不透，但感觉应该挺牛·逼的样子，他就仰慕牛·逼的人，所以眸子里透着一股热忱，心里打定主意，等读完这个破初中后，就去跟小舅混，总有一天，他也能当上大哥。 李春兰兴奋异常，老李家几兄妹都没什么大的坏心眼，但如果说“实际”一点的，也就数她。 “小东啊，你都是亿万富翁了，还准备造汽车，我不管，等汽车造出来后，不说第一辆，第一批里面，必须得给姐留一辆。” “我说二姐，你会开车吗？”刘金菊醋溜溜道。心想：你一个嫁出去的闺女，凭啥这么多要求，没见人家小叔子的两个亲哥哥都没发话吗？ “老娘不会学吗？”对她，李春兰向来没什么好脾气。 刘金菊哼哼了两声，倒也不敢顶嘴，以前挨的巴掌现在脸上还发烫，只能在心里埋汰了一句：就你这个庄稼把式的老娘们，粗胳膊粗腿，拖拉机你指定玩得转，小轿车？别把方向盘给拧下来了。 “姐，这个没事，你去学吧。不过话要先说好，得学得很溜才行，你只要能达到这个标准，就算车还没造出来，我买辆给你都成。”李亚东呵呵笑道。 他倒是巴不得家里有人会开车，这样逢年过节的回来，可就方便得多。 就好像今天，骑着一脚踹，顶着西北风，来回一趟四姐家，差点没把他冷成狗。 “真的？” “这话说得，我啥时候骗过你。” 李春兰“嗯啊”了一声，高兴得合不拢嘴。丈夫赵大成在一旁傻呵呵地陪着笑脸。 吃过饭以后，大家各忙各的去了，堂屋里欢声笑语就此散去，李春兰独自找了张靠墙的椅子坐下，倒是蓦然想起了儿子的事情。 小弟的能耐超乎她的想象，她这时就在想啊：小弟这么有能耐的一个人，看人的眼光肯定极准，如果志强真像他说的那样，长大进入社会后会作奸犯科，那可如何是好？ 怕也只能交给他好好调教一番吧？ 他这么有钱，这么有势，总不会真的看自己的亲外甥受苦吧？ 李春兰琢磨了好一阵儿后，又跑去把窝在房间里看电视的丈夫喊了出来，将此事的来龙去脉，给他细细地讲了一遍。 “你说怎么办？” 赵大成蹙眉问，“小东真这样说的？” “那还有假。” “小孩子打打架，应该很正常吧，小东自己小时候不也经常打架？”赵大成反问，他感觉自己儿子没那么坏。 “那也没有你儿子这么能打，你算过没有，平均一个礼拜就要打一次。” “这话说的，好像不是你儿子一样。” “你说什么？！” “哦，没没，没什么。” 李春兰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后，说道：“小东说要把志强带到首都，说他在哪儿有房子，有朋友，找人看着志强，磨练他一番。你说要不要去？” “首都？”赵大成倏然眼前一亮，面色犹豫了一阵后，咬咬牙道：“去，为什么不去！你别听小东吓唬你，那可是首都，生活条件甩咱们这里十万百千里，志强能受什么苦？再一个，你想想看，那边的学校环境、老师水平，我们这边的怎么比？这可是送咱们儿子去深造，那里是受苦？” “真的？” “肯定的。” “哦，那我晓得了。” 听完丈夫一席话，李春兰心里无疑安定不少，仔细地斟酌一番后，终于起身走进了李亚东的房间。 第三百九十九章 老少离家 新年在欢乐的氛围中渐渐过去，像这种一家人高高兴兴的日子，总感觉过得非常快。 原本其实多多少少的还有些琐事，譬如村里合作社、以及县里一品鸭脖的事情，可这些事与李亚东的那个爆炸性身份相比，就显得有些微不足道。 李亚民原本是打算等小弟回来后，带他四处逛逛——村里各农户家走一遭、县里今年新开的几家店铺里视察一番，毕竟没有小弟投资的钱，这些事情是不可能办不起来的，可自从得知他已是亿万富翁之后，想想也就算了——才知道小弟出主意搞这些东西，完全是为了他们打算，甚至有点玩票的性质，哪里会真的在乎？ 说句不好听的，他们就算玩赔了，估计小弟也不会皱下眉头。那就自己慢慢折腾吧，不浪费他好容易回家的时间，毕竟他在家里也待不了几天。 正月初三的时候，李亚东去了一躺县里，给田磊挂了一通电话，让他先不要去京城，提前在省城那边买好飞机票，等他们一起——此行不比以往，因为带着母亲同行，所以李亚东提前安排好了一切，免得临时火急火燎，让母亲受折腾。 是的，经过再三劝说，外加家里人一起帮忙游说，他娘终于同意去香港住一阵儿——因为明白李亚东的心意，知道他准备把娘弄到香港检查身体，所以这件事全家人都是支持的。 正月初十的早上，村里还是炊烟袅袅的时候，两辆小黄面，一前一后地驶到老李家门口。 “小东，拾掇好了没有？” 张春喜穿着雪白的回力鞋、跑绒的黑色羽绒服——一套明显新置办的“时髦”行头，屁颠屁颠儿地从车里跑下，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兴奋劲儿，藏都藏不住。 外面的世界那么大，他想去看看，迫切地想。以前没胆子，现在他兄弟发达了，在外面混得人五人六的，他感觉自己的胆子也肥了。 结果跑进屋一看，李亚东那厮居然还没起来。 “我去……有没有搞错，今个儿什么日子，能不能麻溜儿点？” 这小子冲进房间就是一顿机关炮，李亚东想睡都睡不着，把脑袋从被窝里探出来，睡眼朦胧地瞥了他一眼后，没好气道：“急个蛋蛋。” “老子就急怎么了？老子长这么大连省城都没去过，马上就要去首都，还要出国去香港，老子激动，老子兴奋，老子睡不着……你赶紧地，再不起来我可掀被子了！” “别别别……”李亚东真是怕了这死胖子，狗日的不比别人，说掀真敢掀。这大冬天的，农村没有空调，房间里的温度估计就在零度以上一丢丢，他就穿了条裤衩，被子一掀开，那滋味有多酸爽，谁试谁知道。 家里今天的早饭是李春兰做的，因为胡秀英换上了一套崭新的波司登羽绒服，不好上灶台弄脏——在这个年代的中国老百姓心中，去一趟首都是一件极其庄严且神圣的事情，饶是胡秀英这个年纪的人，也得打扮得利利索索的，才好意思去。 李亚东的计划是要先去一趟京城的，因为得把赵志强给安排一下，然后一帮人再从京城转机到香港——倒也不用太赶，顺便带他娘在京城玩几天，看看名胜古迹，城楼已于去年对外开放，上去走一遭也是极好的。 他二姐李春兰倒是想去，却也知道去不得，去了只怕就回不来，那样送孩子去首都改造的计划，无疑就功亏一篑。 赵志强这会儿还是很高兴的，穿着他妈昨天特地上街给他卖的新衣服，在门外的小坪上蹦蹦跳跳，期待着接下来的首都之行。 小舅说送他去首都上学，那有什么，上就上呗，首都多好，刚好不用再听他妈一天到晚在耳边絮叨，还能避免挨揍，想都想不来的好事。 他半点也没感觉到不舍，有的只是兴奋。 一家人吃过早饭后，就准备启程，刘金菊眼里的艳羡藏都藏不住，她也想去啊，可……小叔子没叫她。 倒不是李亚东对她有什么想法，主要家里得有个女人在呀，不然如果他娘在香港住一年，家里估计也就废了。再说了，有个女人在家，他三哥晚上回来也能吃口热乎饭。 “金菊啊，我不在家，家里里里外外都要细心点，桌椅板凳经常擦擦，别压了灰，后院的鸡鸭早上放出去，晚上要清个数，别搁外面被黄鼠狼叼走了，还有菜园里到了播种的时候，萝卜白菜还得种一点，别荒废了……” “哎呀，娘，我知道了，你去吧，在香港好好享福。”刘金菊醋溜溜地回道。 “唉……”胡秀英叹了口气，望着眼前的家，还是很不放心，可也没办法，几个儿女都要她去，根本不容拒绝。 平心而论，去趟首都，她倒有这个心思，年轻时也曾幻想过，算了了一桩心愿。可去香港、去国外，她就真的不太想去。她都这么大把年纪了，一个糟老太婆子，去哪里干嘛呀，周围全是外国人，话也听不懂，指不定还得给儿子丢人。 “我说大妹子啊，你就放宽心一些，家里不是还有我们吗，亚军和金菊他们要是平时忙，你那个小菜园就交给我了，保管跟你拾掇得好好的，你就多住一阵儿，别急着回，好好享享亚东这孩子的清福，等年底一起回，到时小菜园里的大萝卜、绿白菜指定不能少，随吃随有。”大田叔杵在一旁笑呵呵地说道。 得知胡秀英要出国，村里人也是纷纷赶来送行，几乎每家每户都来了“代表”。人心都是肉长的，这些年老李家对他们怎样，大家都心知肚明，特别是村里那个农村合作社，摆明的就是专程给他们弄的，而且他们跟着合作社翘着屁股干了一年，也确确实实的得到了好处，日子比以前好过不少。 “是啊，英姐，你别担心家里，有我们呢，左右大事帮不了，平时帮忙拾掇拾掇，喂喂鸡鸭什么的还是可以照料的，你就安心在那边住着。” “老姐姐，你算是苦了一辈子的人，现在孩子们出息了，也该享享福了，别整天惦记着那几只鸡鸭，那能值几个钱，等过年回来，想吃鸡鸭上我家抓去，多少管够。” “是啊是啊，我看那菜园子也别种了，撒点辣椒种子让它自己长，别荒了就行，等啥时候回来想吃菜，直接上我家菜园去摘就行了。” “对，就是这个理儿……” 乡亲们热情异常，胡秀英又是个多愁善感的人，眼睛都给弄红了，呵呵笑道：“那就麻烦大家了，赶明儿回来，看看那边有啥好玩意儿，给大家捎点。” “哎呀，说这话，亚东年年回来不都捎了吗？” “就是，别说了，我看这日头也不早，听说还要坐飞机呢，可万千别让人家开飞机的师傅等急了，赶紧上车吧。” 在家人和一群乡亲们的簇拥下，李亚东一行分两班，坐上了两台小黄包。 “志强，到地方要听你小舅的话，不然看我回来不收拾你！”李春兰红着眼睛说。 “知道了。”赵志强眼神根本不朝她看，上车就把他爸塞给他路上吃的一包油筒饼，给拆了。 李亚东也就是没跟他坐一辆车，不然非得一巴掌扇过去不可。 现在当你爸妈无所谓、巴不得离得他们越远越好是吧？等过段时间，就要让你小子明白：这个世界上除了父母外，没人会拿你真正当回事。 不让你小子哭爹喊娘要回家，他就把“李”字倒过来写。 “得，你们也甭送了，都站着别动哈。”张春喜坐在头车的副驾驶上，对着窗外众人招呼了一声后，扭头道：“走着，师傅。” “好嘞！” 这两辆车都是他特地从县里租的，包车一天，初十的日子，理论上讲年还没过完，价格自不用说，还是他自己掏的腰包——他跟李亚东之间，也不能计较这点钱。 汽车是直接开往省城的，不打算去县里坐大巴，一是麻烦，二是大巴车拥挤，而胡秀英又有些晕车——这事李亚东上辈子就清楚。 “娘，你要不然先睡一觉，等坐飞机就好些，没汽油味。” “哪里睡得着啊，我没事，你别管我，把琪琪抱好。” “哦……” 母亲一张泛青的脸，越发坚定了李亚东要买辆豪车的打算——啥车都不行，必须得劳斯莱斯。那车是他坐过最不“晃悠”的车。他也就是之前没考虑到这一茬，不然指定就从香港开一辆回来了，母亲也不用受这个苦。 “司机师傅，在前面停一停。” “哦。”司机倒也没多想，以为要上厕所什么的。 等车停下后，李亚东将怀里的孩子交给他四姐，直接走了下去。 “我来开吧。” “啊？”司机微微一怔，心想：这事之前没提啊，这辆车可是他的宝贝疙瘩，年前表兄弟想借去练个手，他都没给。 “行了，师傅，我这兄弟的水平甩你二里地不止，人在香港都是开大奔的。”一旁的张春喜帮腔道。 司机师傅一脸犹豫，就是因为知道这是个大户人家，而且眼前这个年轻人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才没有第一时间拒绝，否则早就一口唾沫喷死他了。 李亚东也不为难他，从兜里掏出一张老人头，递了过去，“放心吧，不会弄坏你的车。真要弄坏了，照原价赔。” “那……那好吧。”司机实在无法抗拒啊，接过钱，坐到了后座。但心里还是不太放心，眼神留意着他的一举一动。 结果发现确实是自己多想了，人家那技术熟练得一匹——看一个人会不会开车，两个细节就能反应。一是起步松离合时车身的抖动状态；二是切换档位时的熟稔程度。 “娘，好点没？” “嗯，确实好多了。”胡秀英面色稍缓。 “那就好。”李亚东笑了笑。 “小东，开车难不，啥时候也教会我开车啊。”张春喜看他盲操的换挡动作帅得一匹，一脸艳羡地说道。 “有啥难的，等到了香港我那里有车，你自己去折腾好了。” “好！”张春喜心头一喜，愈发对接下来的美好生活，充满期待。 第四百章 踏破铁鞋无觅处 李亚东一行抵达约定好的省城汽车站时，田磊早就等候多时，旁边停着两辆黑色桑塔纳，前挡风玻璃里还夹着红色的“进出证”，想必是政府机关的公车，曾听这小子说过，他父亲是镇长——乡镇机关不一定能配得起两部萨塔纳，但托关系找来两部，应该问题不大。 “这位一定就是阿姨吧，阿姨您好。”田三石这小子这些年一直在社会上摸爬滚打，早就炼成了一个人精，一行人刚下去，眼神就落在胡秀英身上，热情地上前打招呼。 省城的方言跟李亚东家那边的有些不同，不过区别也不是很大，听懂不成问题。 “哦，好好……”胡秀英一边应下，一边侧头望向儿子。 “娘，我跟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一个好兄弟，姓田，名字叫三石，你就叫他三石好了。” “哦。”胡秀英点点头，倒也没多想，三颗石头，这名字倒是挺好记的。也没感觉土气，再土你能比得上农村的“狗蛋”、“二柱”？ “阿姨，你别听东哥瞎说。”田磊没好气的瞥了李亚东一眼，“我叫田磊，三颗石头的磊。” “这孩子……”胡秀英拍了李亚东一下，笑骂道。她还信真了，真以为人家孩子就叫三石呢。 不过，由此也可见，这孩子跟儿子关系肯定极好。不然不能开这种玩笑。 她又哪里知道，当李亚东介绍说自己是他兄弟时，田磊心中着实暖了一把——田磊现在已经很清楚李亚东到底是个什么家底，说句实在话，以他今时今日的财富与地位，能被他喊一声兄弟，田磊是打心眼里感觉与有荣焉。 在李亚东的介绍之下，田磊与众人一一认识了一下，并打过招呼后，邀请他们上车。 “走吧，东哥。” “去哪儿？” “当然是去我家啊。” “啥玩意儿？”李亚东诧异，“这……不好吧。” 虽然他早就有意去田磊家看看，但眼下这种情况，明显不太适合啊——拖家带口的，老少都有，还带了个死胖子，大过年的往人家家里跑，怎么说都有些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的？多少年了，你每次过年都要路过省城，硬是一次都没去过我家，好意思吗？” “这个……”李亚东一脸尴尬，确实有些不好意思，“但现在情况不是不同嘛，人太多了，下次吧，下次。” “没下次，就这次，阿姨都来了，再不去我家坐坐，你好意思，我都不好意思。”田磊板着脸说。 “不是啊，你买的几点钟的飞机啊，有时间吗？” “当然有了，我知道你最近反正也没什么急事，没买今天的飞机，买的后天的。” “后天？”李亚东心里不禁“卧槽”一声，敢情被这小子忽悠来了，不然还能在家里多待一天。 “是啊，既然都来了，怎么不得在我家住一天？” “你家住得下？”李亚东数了一下人头：他、死胖子、他娘、他四姐、赵志强，再加上二宝和琪琪。总共七个人，正儿八经的拖家带口。 “哎呀，东哥，你就放心好了，能住下的，实在不行，邱虹她家也能住啊。” 这狗日的谋划已久，李亚东还能怎么办？ 也只能一脸悻悻地上了车，路过一家百货公司时，还让司机停了一下——虽然田三石死活不让买，但李亚东多讲究的一个人？大过年的拖家带口地往人家跑，再一个大空手，那就真没脸了。鬼知道他爸妈抽不抽烟、喝不喝酒，反正李亚东和张春喜一人抱了一箱，外加两箱水果，一股脑儿地塞进了后备箱。 田三石的家距离市区还挺远的，汽车足足开了半个多小时，居然还是临近长江边上的一个小镇子——李亚东心里明亮，这里以后一开发，高档小区建起来，就是妥妥的江景房了。当然，目前江城的城市中心都没建设好，想要开发到这边来，至少需要二十年。 小镇子虽然偏僻，但跟农村相比区别还是挺大的，楼房不少。不过，也就那一块儿，汽车开过那一段“镇中心”后，周围的景象就开始荒凉起来，大片大片的土地居然闲置在那里，其上长满了狗尾巴草和芦苇之类的植被。 “怎么不种点庄稼？”李亚东问。 坐在他旁边的胡秀英也是情不自禁地点头，作为一个地地道道的庄稼人，她看到这么多平坦坦的土地闲置在这里，多少有些心疼。 “倒是想啊。”田磊指着车窗外说道：“光我们镇上，像这样闲置的土地就有上万亩，要真能种上庄稼，得养活多少人？镇上的人也就不用跑到市区捞营生了。” “不能种？”李亚东约莫有些了然，突然想起了他办鸭厂的那个江中村。 “是啊。”田磊点头，“因为靠近长江，土地沙化太严重，大多数庄稼都不适合种，即便种上产量也很低。以前还有人种，现在市里工作机会增多，都去那里捞营生了，越来越没人愿意开荒种地。” 他这么一说，李亚东就彻底明白了，感慨道：“倒是有些浪费。” 能不浪费吗，他心知肚明，就眼前的这些荒地，再过个二十年，那可就是正儿八经的香饽饽，地产开发商们得为这些地皮，挣得头破血流。 “谁说不是呢。”田磊苦笑，“这些地要是不荒废、利用起来，我们镇也不至于这么穷，全市垫底的贫困镇。” 李亚东呵呵一笑，正准备透露点天机，给田三石分析一下这里的地理优势，却忽然想到什么，眼前情不自禁地一亮，甚至有种猛拍大腿的冲动！ 有句话叫什么来着，哦，对了：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这些地皮他有用啊！ 他未来的汽车版图，国内至少要建三座主机厂，海蓝：主产高档车；北方：主产越野车；中部：主产小轿车。 海蓝就不说了，大框架已经在那里。至于北方，有孔思清拍板，基本已是铁板钉钉的事情。 现在唯一就是在中国中部地区建厂的事情，还没着落——这也与他的想法有些关系，总打算把捷豹那边的事情全部搞定后，再计划生产小轿车的事情，所以一直没太琢磨。 其实现在想想，这件事情宜早不宜迟，因为大规模的厂区建设，注定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提前把它弄好，等以后技术和配备到位后，就直接开造，多利索？ 中部，江城可就是正儿八百的中国中部地区。未来这里还真有不少汽车制造厂，什么东风本田、东风日产、东风雪铁龙，不就都在这里吗？ 还有一点，这里可是自己的家乡省会城市。 既然一定要选择在中国中部地区建厂造汽车，而自己的家乡又就在这个选择范围之内，自然没有便宜别人的道理。 这样一想着，李亚东的思想顿时活泛起来。因为视野所及的范围有限，不由问道：“对了，田三石，你刚才说你们镇有多少亩闲置土地？” “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一万亩肯定不止，大部分的土地基地都是闲置的，利用起来的只是一小部分。” “那就妥了。”李亚东呵呵一笑，“回去跟你爸打声招呼，在这一万亩地里划个最平坦的地势给我，如果没有大的障碍物，我要一半。” “啥玩意儿？”田磊一听懵了，他坐在副驾驶坐上，扭过头来不敢置信的望向李亚东，道：“东哥，你要这些荒地干嘛？” “你这不是废话吗，当然是有用了。”李亚东笑了笑，反问道：“我的汽车制造计划，你难道一点都没听说吗？” “听说了啊，你在海蓝那边不是在搞了吗？”田磊不解。 “那你就真的啥也不知道。”李亚东摊摊手，解释道：“海蓝那边只是计划中的一部分，未来主产高档汽车。而在内地这边，我还准备建两座主机厂，其中北方一座，未来主产越野车，而另一座，我打算建在中部地区，未来主产小轿车。懂了没？” 田磊自然懂了，脸上猛地浮现出一抹狂喜，连声道：“东哥，不该不会……是想把生产小轿车的工厂，建在我们镇上吧？” “回答正确。” “天呐！”田三石的脑壳里瞬间空荡荡的，被这巨大的喜悦一下冲晕了头。 “怎么，不乐意？不乐意那我就换个地方。” “不不不……那不能够！”田三石差点没从座位上跳起来，“必须建在我们这里，我们这里好啊！地皮便宜，劳动力充足，背靠长江，水资源也充足，道路也是四通八达，以后车辆运输，土路水路都可以走，哪里还有比我们这里更好的地方？” 不得不说，这小子确实是个聪明人，情急之中做的一番推销，却把李亚东心里的想法，说出来了一个七七八八。 “行了，不逗你了。”李亚东笑了笑，正色着说，“至少目前我确实有了这个意向，不过具体成与不成，还得实地考察一下地皮，看适不适合建造工厂，然后还得看你们镇、以及市政府方面的政策条件。如果这些方方面面的事情都没问题，我的这个意向，应该可以确定下来。” “懂了！”田磊一脸兴奋地说，“土质结构你大可以放心，我生在这个地方最了解，你可以让专家过来看，庄稼是不太适合种，但建厂房肯定没问题。至于政府方面的政策，那就更不提了，如此大规模的投资计划，还是外资，真要能引进来，他们做梦都能笑醒，还能不给点利好政策？”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嘿嘿笑道：“东哥，回去我就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我爸，你信不信，他八成能蹦起来？” 第四百零一章 激动的田茂春 田磊的家其实也是在一个村庄里，村子不大，跟农村没法比，估计加起来也就几十户人家，也有将近一半的住户住的还是那种土质结构的房子，就是拾掇得干净整洁一些。 当然了，他爸大小也是个镇长，他们家在村里还算富裕家庭——两层红砖楼。 整个村里最气派的一幢房子，就建在他家隔壁，整整五层，狗日的在这个年代居然就贴了瓷砖——这玩意儿李亚东家的楼房都没有，之前倒有这个想法，只是建房子那会儿在县里晃荡了一圈，没找到卖瓷砖的，索性也就没强求。楼前还有挺大个院子，你猜怎么着，院墙上还盖了琉璃瓦，妥妥的土豪有没有？ “怎么唯独这户人家这么富？”汽车缓缓地行驶在村里铺就着鹅卵石的路面上——这些人居然把鹅卵石从村口铺了一条贯穿整个村子的路，李亚东真不知道该说他们富裕好呢，还是无知好。指着那幢鹤立鸡群的楼房问。 “镇上唯一一家合法的采沙站，被他们家承包去了。”田磊笑着解释。 李亚东心中了然，原来是沙老板，有些忿忿地说道：“虽说是合法的吧，但采沙这种勾当，依旧有些祸害乡里的意思，特别是没有专业开采设配的情况下，对生态坏境的破坏很大，你们这里的土地沙质化，跟这不无关系。这也就意味着，这户人家赚的钱，很大程度上都是在牺牲你们家乡坏境的基础上获得的。” “这个……”田磊一脸尴尬道：“东哥，这话下车就别说了。” “为啥？” “那是邱虹她家。” “……” 汽车刚驶到门口，约莫听到动静，房子里就有人跑出来——还是两家一起。 邱虹她家倒是就她一个打开铁闸门，走了出来。而田家这边，则是全家出动，两个女的，一大一小——李亚东这才知道，原来田磊还有个妹妹，挺小的，估计才十二三岁的模样。他做镇长的父亲也特地出来迎接，穿着一身工整的干部服——按理说在家不能是这样的打扮，也不知是刚才单位回来，还是有些别样的想法。 “哎呀，欢迎欢迎，欢迎李总一家光临寒舍。”田茂春态度热情，看到胡秀英从车上下来，甚至特地上前搀扶了一把——他也就四十多岁的年纪，确实比胡秀英年轻不少。 这也令李亚东明白，自己的那点破事，已经全被田三石“出卖”给了他爸。 “田叔叔客气了，这位应该是田阿姨吧，您好您好。”人家这么热络，而且还是长辈，李亚东自然不能落了下乘。 众人相互认识了一下后，田茂春赶紧请大家进屋，邱虹不自觉地就凑了上来——这两户人家对她来说，大可不必开两道门。 “李亚东，你这拖家带口的，是准备上哪儿啊？”她笑眯眯地问。 “到田三石家串个门，顺便去你家拜个年，怎么，不欢迎？”李亚东打趣着问。 “那不能够，怎么可能不欢迎，但就怕你进了我家门，就不太好出来了，我刚还在跟我哥说，田三石接了一个以前欺负过我的家伙回来，我哥非要冲出来，被我给拦住了。” “……”李亚东微微无语，道：“邱姑娘，咱们说话得讲道理，我啥时候欺负你了？” “没有？” “没有。” “那我回去喊我哥了。” 嘿，我这暴脾气！ 你有哥你了不起啊，谁还没两个哥？ “得，爱叫就叫。”李亚东白眼一翻，招手把张春喜唤了过来，指着他说道：“邱姑娘，看到没，哥们儿也是带了帮手的。” “就他？”邱虹斜睨着一身肥膘的张春喜，一脸嫌弃。 “就……我，怎么了！”张春喜其实压根没搞明白俩人在谈啥，不过，他知道小东应该需要他，那么他就必须得挺身而出，挺着胸脯回道。 “那你让他跟我来。”邱虹朝着张春喜勾勾手道。 李亚东努了努嘴，示意道：“春喜兄，你去会会她哥，看看什么德行，还生了三头六臂不成？” “哦……” 张春喜去的快，回来更快，好像身后有条野狗在追一样，闷头冲进田家的堂屋里，把李亚东刚拿到手的一杯茶，都给撞洒了。 “搞什么飞机？”李亚东没好气道。 “狗日的，小东啊，隔壁千万别去，去了就出不来了，幸好老子聪明，多留了个心眼，不然这会儿就趟在哪儿了。” “是不是啊，这么夸张？”李亚东白眼一翻，搞得好像邱家是什么阴曹地府一样，他还就不信这个邪了。 慢悠悠地踱步来到门外，正准备过去瞧瞧的时候，却猛然发现邱家大铁门外，此时黑乎乎的一片。 定眼数了数：一，二，三，四，五！ 足足五个一脸横肉的彪熊大汉，正目光不善地死死盯着他。 李亚东倒没像张春喜那样没出息，抬头看了看天，嗯……天气依然晴朗，没有下雨，那就好。然后，一个潇洒地转身，打哪儿来的回到哪儿去了。 他从未有那一刻像现在一样，认为国家的计划生育政策，是一项无比英明神武的好政策！ 也从未有那一刻，这么怀念齐家兄弟。 狗日的，你敢信，那女的居然有五个哥哥？ 怪不得邱姑娘如此刁蛮任性，这一刻，李亚东全部释然了。 他倒是无所谓，却是替田磊默哀起来。 中午，田母张罗了一大桌子饭菜，显然早有准备，鸡鸭鱼肉样样不缺，甚至也不知道从哪里倒腾出了一些小海鲜。 算是卯足了十二分的力气，来招待李亚东一行。 邱虹也来了，捧着自家的饭碗，自顾自地走过来夹走几只虾，闲庭阔步的很。 “哎呀，小虹啊，找张椅子坐下来嘛。”田茂春明显对这个准儿媳妇有些小意见——没看自己正陪着大老板吃饭吗，你在旁边“钓鱼”，还钓来钓去的，成何体统？ “没事，田叔叔，你别管我，我脚冷，走走活动一下。” “……”田茂春大概对她也是没脾气了，索性眼不看心不烦，把注意力集中在李亚东和胡秀英身上。 “来，胡姐，这是小磊特地找贩子订的海鲜，咱们这里不容易吃到，您尝尝看。”说着，夹了一大块带鱼，到胡秀英碗里。 “诶，好好……”胡秀英多少有点不自在，听儿子说这人可是镇长呢，顶大的官儿了，还这么客气，真是个好官儿啊。 “李总，咱们也走一个？”他用的是询问的语气。 “田叔叔，我讲真的，真的不用这么客气，你这一个总一个总的，我跟田磊还怎么处？你叫我小东就行，小李也行。”李亚东苦笑。 “这样啊，那……那好吧。那我就叫小东好了，这样感觉亲切。”对方谈到儿子的问题，田茂春倒是不敢反驳，儿子能攀上这样一层关系，是他始料未及的——早几年，儿子只说跟了一个老板做生意，人家对他不错——实际上也确实如此，每年都能拿回不少钱，几万几万的。但那时，田茂春并未对此事上心，只当儿子有这个财运，甚至根本没把那个老板放在心上。也就是今年回来，儿子将自己一年的工作简单地汇报了一下（这是老田家的一贯作风），其中暴露出几大“疑点”，田茂春便随口询问了几句，这一问不要紧啊，才发现儿子背后的老板，来头居然这么大！ 大到匪夷所思！ 资产数十亿，据说中央方面还特地派人接触过，这是什么概念？ 妥妥的红色资本家啊！ 他怎能不重视？ 人若说没点私心那是假的，他今年四十又六，正值从政的黄金年龄，完全有能力更进一步，甚至……两步。可关键，他是实打实的泥腿子背景，完全没有上层关系，所以即便能力摆在这里，却始终不能如愿。若是眼前这小伙子能帮衬一把的话…… 不吹牛的说，以他能直达天听的门路，只需一句话，自己跳出这个贫困镇、冲进市政府，那是妥妥的事情。 “爸，有件事情我得跟你说说。”田磊突然说道。 “啥事儿啊，不能吃完饭再说？”田茂春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心想媳妇儿不懂事也就算，你这孩子怎么也这么不懂事？没见正陪客人吗，谁有心思理你那点破事。 “真不听？”田磊下意识地与李亚东相视一望，嘿嘿笑道：“不听那我就不说了，你可千万别后悔。” 他也就是心头激动，安耐了好一阵儿，打算逗逗父亲。却哪知他父亲人精一样的人物，哪是他想逗就逗的，早就洞察到刚才那个眼神，意识到这件事情只怕跟李总有关系，顿时上了心思，没好气道：“还翻了天不成，拿你老子开涮，还不赶紧说。” “哦。”田磊装逼不成，反被劈，一脸悻悻地将李亚东有意在他们镇上建厂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啥玩意儿？”田茂春猛地眼珠一凸，整颗心脏都开始砰砰跳，不敢置信道：“你是说……李，哦不，小东，小东打算在我们镇上建汽车制造厂？” “是的。” 哪怕得到儿子如此肯定的回答，田茂春依旧有些将信将疑，赶紧扭头望向李亚东，脸上堆满了笑容，问，“小东，这是真的吗？” “田叔叔，我确实有这个意向，不过，最终能不能敲定下来，还得具体看看本地的土质情况适不适合建厂，再一个，也得看看你们镇上和市里的政策支持力度。” “那有什么问题！”田茂春大手一挥，有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这事就是天王老子也别想给他搅黄——八百年才盼来的天大机遇啊！ 只要这个汽车制造厂能在他们镇上生根，给他个市政府的二流官职，他还懒得干呢！ 第四百零二章 诚意满满 因为心知肚明李亚东只能在江城待一天，所以田茂春恨不得把一分时间抠成两半来用，吃过午饭后，嘱咐妻子和儿子好好招待李亚东一行，便火急火燎地出了门。 下午，一大家子人反正也没什么事，便坐在田家客厅里看电视。 二宝最开心了，田母大概把家里所有的好吃的全搬了出来，把小茶几上摆得满满当当，他搬了张小马扎坐在旁边，大快朵颐。 琪琪最可怜，大眼珠子望着哥哥眨都不眨，馋得直掉口水。可惜没办法，她还太小，大多数东西都不能吃。 “哎哟，我可怜的琪琪。”李亚东被她不停吐舌头的模样给逗乐了——小家伙很好的继承她妈的基因，当然，她爸长得也不差，像个瓷娃娃一样，可爱死人不偿命。从她妈手里接过来后，抱在怀里逗弄，剥了一块牛奶软糖让她舔了舔，小家伙差点没幸福死，两只肥嘟嘟的小手不停地薅，就想把那块天底下就好吃的东西抢过来，然后一把塞进嘴里——这样舔舔太不过瘾了。 那猴急的小模样，惹得众人哄堂大笑，李亚东更是差点没笑背气——都说女生是这个世界上最可爱的生物，这句话还真没毛病，愈发下定决心，将来必须得生个女儿。 “诶诶诶……啥情况？” 正所谓乐极生悲，嘴巴还没合拢呢，悲剧发生了——小家伙尿了。 这个年代国内还没有尿不湿那种神器，小孩子都用破旧衣服做成的尿片，但那玩意儿吸水性有限，要是来泡大的，根本止不住。 “哈哈……”望着李亚东湿漉漉的裤裆，屋子里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真是的，我吃饭前刚给她把过尿，抱了一中午都没事，被你接过去不到两分钟就尿了。”李冬梅显得有些无语，也不知从哪里扯出一条毛巾，忙不迭地准备去拭擦被尿湿的布艺沙发——这要是在自家还好说，在人家总归感觉不好意思。一旁的田母笑着说没事，上手帮忙一起擦。 “怪我咯？”李亚东比她更无语，轻戳着琪琪的小脸道：“是不是报复舅舅不给糖吃？” “啊呜，啊呜……”小家伙倒是半点不适感没有，反而乐得咯咯笑。 “算你狠。”李亚东将孩子交给他娘，拿了行李，去房间里换了条裤子。 “报应啊，有些人喜欢欺负女孩子，以后注定要被女孩子欺负。”邱虹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外，显然也听说了刚才的事情，望着李亚东衣衫不整的模样，开心的很。 “田三石，管好你媳妇儿！”李亚东没好气道。 “好了，你就少说两句，成年烂谷的事情，别老是挂在嘴边。”田磊侧头道。 “要你管？” “……”田磊瞬间哑火。 李亚东算是看出来了，田三石这辈子的幸福日子，基本已经到头。 当然了，正所谓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人家乐意，那也没办法。 一个字——贱！ “对了，你俩啥时候结婚啊？”忽然想到什么，李亚东问。 “日子还没定，不过应该就今年了。”田磊回道。 “我们结婚，李大老板准备送点啥？”邱虹笑呵呵地问。 “你一个沙老板的女儿，还能缺啥？”李亚东笑眯眯地反问。 “那缺的可就多了，飞机大炮样样没有。” 李亚东白眼一翻，懒得跟她扯犊子，“啥时候请帖发来再说吧。” …… 田茂春是下午四点多回的家，同行还多了几个人，这处长的那主任的，反正李亚东也没能记清，都是市里来的领导，一起过来邀请他出去吃饭，说是市委的几位大领导，已经在酒店等候。 这群人什么目的不言而喻，亲自找上门来，倒省了李亚东的功夫。再一个，看在田茂春的面子上，这顿饭也是必须要去吃的。 “春喜，一起。” “我……也去？”张春喜被这一屋子领导的架势已经给吓傻了——在没来省城之前，他这辈子接触过的最大的官，只是他们乡的乡长，还是以前跟他爸到乡里办事时，老远的看了一眼，县级领导都没照过面，更别提市级。听说市长也在，心里简直发了毛。 李亚东凑到他身边，搂着他的肩膀道：“必须得去啊，你不去谁帮我挡酒？我说你小子别这么没出息好吗，就是一群市级小领导，放开点，平时咋样就咋样，千万别怂，不然我以后还怎么带你干大事？” “哦……”张春喜深吸一口气后，挺了挺腰杆，想起自己的兄弟可是亿万富翁，还得过中央首长的亲自指示，心里的底气顿时足了不少。 出于某种目的，在市领导的示意下，田茂春把儿子也带上了。 东湖大酒店，望水阁。 当李亚东一行赶到时，包厢里圆形的餐桌上，已经有四个穿着干部服的中年人，坐在那里。 “这位一定就是李总吧，幸会幸会。”一个面白无须的中年人，笑呵呵地迎了上来。 然而，他的目标却并非李亚东，而是旁边一脸懵逼的张春喜——讲实在话，顶着一个将军肚、满脸富态，并且特地打扮过一番后的张春喜，看起来确实要比李亚东更像老板。 “那个……曾市长，这位才是李总。”旁边人小声地提醒道，还不留痕迹地指了指李亚东。 这就尴尬了。 曾市长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那模样似乎在说：怎么不早介绍？ 旁边的官员一脸无辜，心说：你火急火燎地，也没给我机会啊？ 好在曾市长也是大风大浪里蹚过来的人物，赶紧掉转枪头，笑着伸出手，“哎呀，像李总这样的大人物，必定神龙见首不见尾，恕曾某人眼拙，眼拙，哈哈……” 一个大尴尬，就这样淡忘在笑声之中。 “李总，这边请，容我跟您介绍一下，这位是市委的李书记，跟您还是本家。” 一二把手居然到齐，如此也能看出他们对李亚东的重视。 实际上李亚东有所不知的是，江城市毕竟是省会城市，官员们的等级虽然看似和其他市级领导一样，实则权利要大得多，与省委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自从下午田茂春火急火燎地赶到市里汇报此事后，他们便利用省委渠道，将李亚东的底细彻底调查了一遍——打听到的消息，竟比田茂春汇报的情况还令人震惊。 此人刚刚从英国收购了两个国际一线高端汽车品牌——据说其中还有国家的助力。 这份创举，可谓前无古人，也能间接的说明此人的财力，以及手眼通天的本领。 两个国际一流的汽车品牌啊，凭这份底蕴，要能在他们市里建造一座汽车制造厂，对经济的推动作用先不提，单是这份荣誉，便重若千钧啊！ 酒菜很快上齐，显然早有安排，众人边吃边聊，张春喜很好的履行了自己的职责——原本确实有些心惊胆战，但真正坐上桌后，才发现这些市领导们其实一样两只眼睛、四条腿，并没有比他多出三头六臂。但凡有人敬酒，还不待李亚东说话，他必定已经把酒杯怼了过去，大有一种“想灌我兄弟，先把老子放倒再说”的架势。 且他的酒量也确实生猛——一身肥膘可不是白长的，都是酒肉伺候出来的，已然有点无底洞的意思，单是一口一杯的气势，就令人生畏。 “李总，听说您对于在河岸镇建厂，还有几分顾忌，不妨说出来听听，我们市委一定会尽竭尽全力，为李总营造出一片投资的沃土。”说话之人还是曾市长，李书记稍显矜持，他毕竟是一市的领头人，不好太过“低声下气”，一口一个“总”、还一口一个“您”的——虽说近几年随着多种经济的崛起，商人的地位呈直线上升，但在一些老学究的眼中：商人依旧是商人，财富换来的地位，也不能跟学识相提并论。 李亚东笑了笑，道：“其实就两点，一是政策问题，二是地质情况。” “哦，地质情况李总大可以放心，我们已经安排了江城大学的地质学教授，明天会陪同李总亲自视察一遍那边的地质情况。退一万步说，即便河岸镇的地质结构确实不太适合兴建大型工厂，我们市还有很多闲置的好地块，绝对能满足李总的需求。”曾市长笑呵呵地回道。 他也是抱着不把话说死的心态，俗话说得好：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谁知道河岸镇那边的地质结构，符不符合人家的标准——这可拥有国际一流技术的大型工厂，标准再怎么严格，似乎都不足为奇。 反正无论如何，这个大财主是绝对不能放走的。甚至省委那边，都已经下了死命令。 可他这番话刚说完，田茂春的脸色便瞬间垮了下来，耷拉着脑袋，灌了口闷酒。 就连旁边的田磊，脸色都有些不太好看。 李亚东很好地留意到二人表情，笑着说道：“多谢曾市长好意了，不过，河岸镇肯定是我的首选，还是明天先看看再说吧，不为别的，就因为那是田叔的管辖范围，有他帮忙照看着，我心里踏实。” 这番话说完后，田茂春脸上的表情瞬间由阴转晴，连脊梁都下意识地挺了挺，一番举止背后似乎有句潜台词：看到没有，你们这帮家伙，我找来的关系，岂是你们说抢就能抢走的？人家还就认准了我这个人，你们有脾气？ 田磊呵呵笑了笑，向李亚东投去了一个感激的眼神——东哥这句话，可是给足了他爸面子。 “那是肯定的，那是肯定的。”曾市长陪着笑脸，不留痕迹地瞥了田茂春一样，心里感慨：这个老田，这回算是要飞黄腾达了，真不知道走了什么运，竟攀上了这么一号大人物。 “那李总，咱们再谈谈政策问题，我们市委班子下午召开了一个紧急会议，就香港东方红集团到我市投资办厂的事宜，在我们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给出了一系列的利好政策。”曾市长说到这里顿了顿，向身侧一伸手，旁边一人将早就准备好的一份件，交到他手上。 然后继续说道：“李总您过目之下，没有那个地方政府能比我们更有诚意了。如果我们有什么遗落、或是李总有什么不太满意的地方，可以直接提出来，咱们再磋商一下。” “好。”李亚东笑着接过，仔细地看一遍，眼神越发明亮。 这份件可以四个字来形容——诚意满满。 为了把他的汽车制造厂引进来，江城市市政府也算煞费苦心。 就说其中一点，土地使用问题，在第十三条政策里这样写道：按照土地使用面积的收取买卖金，且按正常工业用地标准的收取，余下土地，无偿交付对方使用。 这是什么概念？ 那百分之十的价格折扣就不提，这也就意味着，如果李亚东买下五千亩地，那么，江城市政府将白送给他一千亩！ 一千亩未来的江景房地皮啊！ 第四百零三章 蒋腾飞借钱 翌日，李亚东在田家刚吃好早饭，市政府的一帮人就好像定好了闹钟一样，一行五辆车，风尘仆仆地杀到。 李书记今天没来，不过曾市长依然在，还带来了两位江城大学的地质专家。 一行人驱车走走停停，把河岸镇上万亩的闲置地皮，几乎走了个遍。 “曾市长，李先生，这里的地质情况虽然有些沙化，不太合适庄稼种植，但搞工业建厂是完全没问题的。” “是啊，别说建厂了，只要地基打牢，盖大楼都行。” 两名地质专家仔细勘测过后，给出一致意见——此地可以建厂。 实际上李亚东也就是图个心安，因为他无法将河岸村与日后自己所知晓的江城地块，划上等号，不清楚它将来是个啥情况。既然香港那边填海为地都能盖起高楼大厦，心里大致清楚，这里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得知这个结果后，现场可谓皆大欢喜。当然，最高兴自然还要数田茂春。 一行人随后又来到镇政府，就相关问题进行了详细磋商。 耗费了一天时间，李亚东大手一挥，在一张全镇地形图上，圈了一块地，约莫有四五千亩，但具体面积，肯定要等实测之后才知道，反正多点少点问题不大。 李亚东承诺会在一个月内启动建设计划后，拒绝了饭局邀请，双方握手散会。 晚上，田家的饭桌上。 李亚东想了想后，嘱咐田磊道：“要不……你明天就别去京城了，那边的小业务反正已经收缩到几乎没有，广场还没建成，一时半会也没什么事，你就留在家里吧，刚好监督好这边的工程建设。再说了，你今年不是还要结婚吗，人在家里也好准备准备。” “也行。”田磊点点头，这几年背井离乡，一直在外打拼，如今准备结婚了，他也想在家多待些日子。 至于田茂春，就更别提了。这样一个大型工厂项目，敲定在他们镇上落户不说，现在儿子又成为负责人，还能留在家里。 就感觉这可能是他人生中最愉快的一个新年了。 “等我到香港后，就会安排人带资金过来，另外再从海蓝那边抽调几名老外过来，至于工厂该怎么建，他们比较有经验。你这边要做的就是配合好他们，抓牢工程进度与质量，我可不想最后造出一个豆腐工程，或是拖上三五年还没建好。” “那不能够。东哥，你就放心好了，说句心里话，我比你更希望这个工厂早点建成，然后做大做强，这样我们整个镇的经济都能被带动起来。”田磊笑着说道。 “那就好。”李亚东点头。 …… 第二天早上，李亚东一行离开田家，田茂春和田磊、以及邱虹，亲自将他们送到机场。 对于老李家的几口人，包括张春喜，这可是他们第一次坐飞机，一个个的显得既激动，又紧张。 “婷婷啊，这飞机飞在天上，安全吗，会不会掉下来？”李冬梅下意识地抱紧怀里的琪琪，显得有些担忧地问道。 “小姑，你就放心好了，飞机是这个世界上最安全的交通工具了，比汽车、火车安全得多，一架飞机平均三百万次起落才会发生一次事故……”李婷婷耐心地给她科普了一遍，当初她第一次坐飞机时，那个好心人的话，她居然都记下来了。 听她这么一说后，众人心头顿时安定不少。 紧接着，除了飞机升空的时候，大家着实紧张了一把外，后面就没太大问题。 胡秀英还笑呵呵的说道：“这坐飞机确实比坐小轿车舒坦。” 至少她头不晕了。 “娘，这有什么，你要真喜欢坐，我以后给你买一架，带着你全世界飞。”李亚东显得很开心，难得她娘能在旅途中露出笑脸。 “这孩子，瞎说什么胡乱，这么大家伙什儿，得要多少钱啊，能买得起？” “奶奶，看吧，你又忘了小叔叔是啥人了。”旁边的李婷婷打趣道。 “真能买？”胡秀英这时才想起，自己的小儿子可是亿万富翁——虽然她至今没琢磨透那到底是多少钱。 “娘，能买，像这种飞机其实也不贵，几千万就能买一架。”李亚东笑呵呵地说道。 恰好这时，一名空姐从他旁边走过，本想问他要不要喝点什么，一听这话后，直接甩了他一个大白眼。 胡秀英一听几千万，顿时吓了一跳，她就能捋明白一个万元户都是顶大的事儿，连连摆手，“小东啊，你千万别买啊，娘不爱坐，这么高，怪吓人的。” 李亚东笑了笑，没说话，已经将购买私人飞机的事情，记在了心里的小笔记本上。 这个世界上只要是他娘喜欢的，只要他能办到的，没有不拿下来的道理。 …… 飞机抵达首都机场的时候，蒋腾飞已经在接机口等候。 实际上李亚东并没有通知他，知道他在监督东方红广场的工程，目前处于关键时期，不想耽搁正事。想必应该是田三石通的信。 他自己开着田三石的那辆魔都牌小汽车，又不知从哪里找来一辆丰田皇冠，载着一行人，回到李亚东在京城的四合院。 “咿呀，小东，这房子可以啊，古色古香的，很有味道啊。”一行人刚进门，便四处张望起来，张春喜啧啧地说。 “可不是？院子里竟然还有荷塘，小叔叔你以前读书时就住这儿吗，你可真会享受。”这地方李婷婷也是第一次来。 “你以前在北大读书，家里人还一直以为你在首都遭了罪呢，没想到日子过得这么逍遥。”李冬梅没好气道。 李亚东一脸尴尬，从背后扶着她的肩膀说道：“姐，我错了，错了还不行嘛，那时候我哪敢跟你们说我在做生意呀，给娘寄了两百块钱，还被大哥臭骂一顿，根本不敢开口。都是我的错，我弥补，保管让你、琪琪、娘，还有咱们一家子人，以后过得舒舒服服的，只要你们一句话，要啥给啥。” “这还差不多。”李冬梅笑了笑，看了眼怀中的小宝贝，一脸幸福。 她女儿好命，摊上了这么一个有本事的舅舅，这辈子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 当然，她也好命，有这么一个好弟弟。 “小东啊，我看在这里住着挺好嘛，就别去香港了吧？”胡秀英一眼就爱上了这个地方，真是好：房间都围成一个院子，院子里有树有花，还有小池塘，再养点鱼，养点鸡鸭，那就更完美了。 “别啊，奶奶。”李亚东还未说话，就被李婷婷抢了先，“奶奶，咱们可说好的，你要去香港陪我的。” 说着，直接凑到她奶奶怀里，一个劲儿的撒娇，还一个劲儿的“我不嘛，我不嘛”，弄得胡秀英也是实在没撤。 四合院里啥都有，田三石只要在京城里，基本都住在这里，所以一切都拾掇得干干净净，柴米油盐也样样不缺，什么都不用添置，就足够住下一家人。 李亚东嘱咐大家先休息一天，等明天带他们去逛逛首都的名胜古迹，自己却没闲着，与蒋腾飞一起出了门，来到王府井这边在建的工地。 东方红广场的主体结构已经完成，硬是在周边还略显古朴、落后的环境中，拔起而起了一座偌大的“超现代化”建筑，眼下还没建成，都有点地标性建筑的意思。目前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内外部装修——年前他逼了一逼，作用还是有的，预计能在今年夏天之前按时完工。 在蒋腾飞的带领下，李亚东头戴安全帽，跟随他里里外外的视察了一遍，倒没有发现重大问题。 “不错，这件事情你办得很好。不过也别骄傲，越是最后关头，越容易出现问题，必须得把好关。”俩人返回汽车上后，李亚东说道。 “嘿嘿，东哥你放心好了，我现在连家都没回了，平均一个礼拜才回去一次，就住在京城饭店，眼睛几乎没离开过工地，一准给你盯得牢牢的。” 这家伙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一看就知道肚子里藏了坏水。 李亚东没好气道：“有屁就放！” “这个……不是有点不好意思嘛，呵呵……”蒋腾飞搓着手道：“就……想问你借点钱。” “借钱？”李亚东诧异，要知道他对手下人向来不薄，蒋腾飞跟了他四年多，至少也给他发了十几万的工资。 要知道这可是八十年代啊，十几万，什么概念？ 足够一家人吃香的喝辣的，天天下京城饭店都没问题。 “对。” “两个问题。第一，你的钱呢？第二，借钱干嘛？”李亚东也是一个有原则的人，再好的关系，借钱也必须给个正当理由。 他底下的这帮小兄弟，都是穷苦出身，外面的花花世界对他们诱惑太多，他可不想看谁走了歪路。 “我的钱在呀，都存着呢，但……不够啊。” “干啥不够？” “娶媳妇儿。” “啥玩意儿？”李亚东眼珠子一瞪，问，“你有媳妇儿了？” “多稀奇，我都二十二了，不能有个媳妇儿？” “不是不能有，我说你小子的花花公子生活结束了，能沉下心来好好地过日子了？” “不沉也不行啊，有了。”蒋腾飞耸了耸肩，一脸无奈。 更无奈的是，这次一击必中的姑娘，来头有些不一般，父母都是留过洋的，思想很开放，有点看不上他，提出了一系列要求，说是如果不答应，就算把孩子打掉，都不把女儿嫁给他。 “东哥，你说这事能让他们干？虽然那小家伙一不留神地来了，打了哥们儿一个措手不及，但那毕竟也是哥们儿的亲骨肉啊，咋能让他们给祸祸掉？”蒋腾飞咬牙切齿地说。 “是不能。”这一点李亚东还是赞同的。问道：“对方开了什么条件？” 第四百零四章 浑然不知的赵志强 提起这茬，蒋腾飞就是一阵头大。 “说是要有车有房。车呢，必须得是进口小轿车，得皇冠车以上的档次。房呢，必须得是单门独院的小洋楼。还说要彩礼，十万现金。” 李亚东沉默少许后，淡淡地说，“那他们家的女儿，咱们国家没几个人娶得起。” 有车有房就不说了，这才八十年代，就敢张口要十万彩礼，胃口真不是一般的大。 “是啊，我也是这么说的，可他们不管啊。现在把小瑶关在家里，门都不让出，说是给我半个月的时间准备，不行就把孩子打掉。” “这对父母！”李亚东不由一阵火大，把孩子打掉不伤害他们女儿的身体吗？ 而且听蒋腾飞这口气，那女孩明显是喜欢他的。就不为女儿的终生幸福着想一下？ 随口一张，就是豪车、豪宅、巨额彩礼，难道钱真的比什么都重要？ “哪户人家？”李亚东倒还真想会会这对父母，他们要真的把钱看得如此重要，得，甩他们一笔钱，直接让蒋腾飞把那女孩带走。 “他们家离这不远。” “哦？那带我去看看。” 蒋腾飞点点头，瞬间有种找到主心骨的感觉，二话不说，启动汽车，一溜烟地向前驶去。 正如蒋腾飞所言，那女孩家确实距离王府井不远，约莫一刻钟不到，俩人就来到目的地。 只是…… 望着眼前的三层小洋楼，门口还停着一辆虎头奔，以及一辆丰田皇冠。李亚东诧异，“这女孩家挺有钱啊？” “是啊。”蒋腾飞点头，“我听小瑶说，她爷爷那辈就出了国，她十三岁时才和父母一起回来的。她爸妈好像还经常跑去国外做生意呢，不怎么着家，平时家里就她和佣人。” “独生女？” “对。” “卧槽！”李亚东直接一巴掌甩了过去，把蒋腾飞一下给拍懵了。 “咋了，东哥？”他揉了揉脑袋，一脸无辜相。 “你小子发了懂不懂，还搞得好像被人宰了一刀一样。”李亚东没好气道。 “啥……意思啊？”蒋腾飞弱弱地问。 “猪脑子啊！这女孩家多的不说，几百万身家肯定有，又只有一个独生女，那将来这些财产归谁？还不都是女儿的。那假如你把他们家女儿娶了，这些财产岂不就成你的了？” “是哦！”江腾飞猛地眼前一亮。 “是你妹是，不早说。”李亚东白眼一翻，如果对方是这样的经济条件，以及家庭状况，那对蒋腾飞提的那些要求，就不算过分了。 倒完全可以理解。 就譬如他，举个很简单的例子，如果他将来和苏姑娘只有一个女儿，谁想成为他的女婿，那还真得好好甄选甄选，门当户对，怕也是必须要考虑的事情。 总不能把自己辛苦一辈子挣的亿万家财，直接便宜了如同蒋腾飞这样的一穷二白、也没化、也没背景、品性算不上恶，但也绝对算不上好的后生仔吧？ “回去。” “啊？这来都来了，东哥，你不帮我进去撑个台面？” “撑你妹啊撑，得了便宜还卖乖。”李亚东没好气道：“钱我借你，找个时间把婚事定下，赶紧结了。” “诶，好好。”蒋腾飞眉开眼笑道。 俩人回去的路上，忽然想到什么，李亚东说道：“我有件很重要的事情，要交代给你。” “啥事啊东哥，比工地那边的事情还重要？”蒋腾飞诧异，言下之意很明显：工地那边还没结束呢，再交代我其他事情，不怕把工地搞砸了？ “是的。”李亚东点头，“工地那边无非就是派个人看着，你让小猛过去也行，但这件事，你必须亲力亲为。” 听他这么一说，蒋腾飞顿时打起十二分精神，道：“东哥，你说。” 于是，李亚东便把赵志强的事情说了一遍。 “就这？”蒋腾飞显得很意外，心想：一个小毛孩，咋能和投资几千万的东方红广场相比？ “就这！我告诉你，那可是我的亲外甥。” “哦……”蒋腾飞注定无法理解李亚东对于亲情的重视，甚至这个世界上的大部分人都无法理解。 他对亲情的极度重视，来源于重活一世的领悟——这个世界上什么都可以是虚的，唯有血脉亲情，做不了假。 “这件事分为两部。首先，你帮忙联系一所初中，学校不用太好，但必须得有一个尽职尽责的班主任，你要跟人家搞好关系，那孩子爱打架，得提前跟人家老师打声招呼。其次，四合院那边，平时洗衣做饭要安排一个人，另外，还得有个人时刻看着那孩子，接送上下学什么的。这个人得有点化，能指导那孩子学习，还得有点气势，能吃得住那孩子。” “啥意思？”蒋腾飞挠着脑壳问，“东哥，我说，你听听，看是不是这个意思哈。就是说在学校找个关系，把那小家伙看紧，然后在家里也要找人把他盯牢，除了这两个地方外，其他地方他哪儿也不能去，除了读书外，啥也不让他干。是这意思不？” “对。”李亚东点头，“那小子的性子必须得磨一磨，平时只准两点一线，让他没有时间、也没有机会搞歪门邪道。” “那我懂了。” 蒋腾飞应了一声后，忽然想到什么，又问道：“东哥，那……不听话，能打不？” “废话，当然得打。你要不打他，指不定他都敢打你！” “哦，那就好办了。”蒋腾飞长出口气，心想：既然能打就好办多了，不然真像伺候皇太子一样，那才叫麻烦。 “不过，我警告你，只有犯错、不听话的时候才能打，如果被我知道你请的人有恶意虐待那孩子的倾向，不光那些人跑不掉，你也得把脑袋洗干净等着我削。” 蒋腾飞蓦然感觉脖子以上凉飕飕的，嘿嘿笑道：“那不能够，那不能够，我弄个趁手的兄弟过去，指定不能胡来。” “那就好。” 俩人回到四合院时，蒋腾飞眼神四处瞟了瞟，总算在小荷塘边，找到了翘着屁股往里面扔石头的赵志强，向他投去一个同情的眼神。心想：小朋友，赶紧玩吧，没剩几天了，过几天就该坐牢了。 晚上一家人自己烧的饭，吃完饭后，看见颜玮娴正在院子里散步，李亚东走了过去。 “我打算带我娘他们在京城玩几天，然后去香港，你呢？” “不想我跟着？” 李亚东苦笑，“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平心而论，他是希望颜玮娴能跟着去香港的，最好就在那边住下，他娘太喜欢这姑娘了，即便语言不通，也总愿意拉着她唠嗑。但心里又很清楚，这样下去容易出问题。 至于什么问题，显而易见：如果他娘就认定了这个儿媳妇怎么办？ 那他娶还是不娶？ “放心吧，我陪阿姨在京城玩几天后，就回海蓝，不会跟着你们去香港。京城我也是第一次来，想看看。”颜玮娴笑了笑，她是一个很聪明的女人，如何不明白眼前这个男人心里在想什么？ 说实话，她其实是有机会的，通过一个新年的时间，她找到这个男人最大的弱点——孝顺。 颜玮娴有种感觉，如果阿姨真的喜欢她，以至于认定了她，这个男人至少有七成把握会娶自己。 可是……她却不愿意这么做。 这个世界上有两种女人，一种愿意耍心机，一种不愿。后者并非不会，只是单纯的不愿。 她想，她应该就是属于后者。 她知道这个男人爱的不是自己，所以，即便阿姨现在就逼着他们结婚，即便这个男人答应了，她也不会同意。 如果爱他，就不应该让他恨自己，不是吗？ “嗯。”李亚东点点头，知道这姑娘早就洞穿了他的想法，也没有矫情的去解释什么，只是笑着说，“到时我让人提前买好机票，内地的火车我不知道你坐过没有，但最好不要尝试。我去机场送你。” “好。” 颜姑娘笑了笑，心说：其实这样也挺好。 …… 京城可以游玩的地方就太多了：、故宫、八达岭长城、北海公园、颐和园、卢沟桥、十三陵、天坛公园、香山公园、觉生寺、白龙潭、十渡风景区、周口店遗址、龙庆峡、大观园、什刹海、妙峰山、石花洞、京东石林峡、仙栖洞、金海湖、白河峡谷、珍珠湖、玉渡山…… 数都数不完。 接下来的几天，李亚东便带着一家老小，开始了悠闲自在的爬山玩水。为此，还专门买了部海鸥牌相机——这可是绝顶稀罕的玩意儿，不吹牛的说，八十年代在旅游风景区里，你如果脖子上挂着一部海鸥牌相机，那绝对比在街头裸·奔的回头率还高，是个人都想凑过来套个近乎——目的是为了入个镜，哪怕最后照片他们根本收不到，依然乐此不疲。 甚至从某种意义上讲，在这个年代，如果你能拥有一部海鸥牌相机，那你就离“十万元户”，不远了。 殊不知，李吉利就是靠这个起家的，八十年代初砸锅卖铁买了一部相机——估计还不是“国红”海鸥牌的。到处给人拍照，短短几年，便赚了好几万，有了资本后，才弄起“北极花”冰箱。 李亚东才发现，这个年代的京城其实还挺好玩的，破破旧旧的，却保留着几分自然之美。 就譬如在北大隔壁的圆明园里的那片福海中，你敢相信吗，他们弄了两条船划下去，结果上来时，多了两船鱼——四五斤一条的大鲤鱼啊，可劲儿地往他们船上跳，也没人惹它们，像吃了兴奋剂一样。 大部分都放生了，单是提回去的一小部分，就着实美餐了好几天。 一行人玩了四五天，大家都挺开心，包括赵志强也是一样，愈发觉得跟着小舅来首都，是一个无比明智的决定。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他的快乐旅行只剩下最后一天了。 因为，蒋腾飞那边已经帮他联系好了学校，也替他找好保姆和看守人——一个外号“生畜”的兄弟。 第四百零五章 劳斯莱斯 颜玮娴已于今早离开了京城，飞往羊城，李亚东带着胡秀英一起去送的行，而他们几人，也将于下午飞往香港。 现在只剩一个问题需要解决——赵志强。 四合院里。 蒋腾飞带了两个人，一个看起来忠厚老实的阿姨，以及一个身材魁梧、满脸横肉的年轻人。 这位阿姨看起来还挺靠谱的，只是，这个凶神恶煞的小兄弟…… “啥来路？”李亚东把蒋腾飞拉到一旁，决定“资质审核”一下，总感觉不太行。 “东哥，这家伙外号我就不提了，有点吓人，大名叫付东来。别看长得凶，脑子亮堂，典型的胆大心细型。高中化，能能武，我这几年结交的小兄弟里面，最靠得住的一个。” “哦？”听蒋腾飞这么一说，李亚东上下瞅付东来一眼，把他唤了过来。 “东哥。”他嘿嘿笑道，一对小眼睛里精光四溢——这就是传说中的东哥啊，可算见到活的了。 如今的李亚东在五道口周边一带，近乎一个传说，凡事跟他沾边的人，这些年都发了，他就好像天神下凡、所向披靡，没有他搞不定的事，也没有他盘不活的人——草帽胡同的八大金刚、柳条胡同的齐家兄弟，这些过去都是什么人？ 穷得身上连一个钢镚都掏不出来、街坊邻居表面笑呵呵的对待，实则背地里天天骂祖宗十八代。就这种原本注定要朝二流子方向发展的烂泥，硬是被他怼上了墙。 现在这十来人，哪一个不是富得流油？ 个个家里盖了新房子，天天大鱼大肉，走起路来都带风，左右邻里都当菩萨一样供着。 而这些人之所以能发达，全都是因为跟了一个好大哥——东哥。 不吹牛的说，在五道口的一帮小年轻们之中，谁如果说曾经有幸见过东哥，其他人都得刮不相看。不止如此，平时要真有什么事杠上了，还得掂量掂量。 在他们心中，东哥就是神一般的存在。 而如今，这个神，就站在眼前。你说付东来能不激动吗？ “东来是吧？” “是，东哥。”付东来下意识地俯下身子——他生得高大，一米八五的个头，总感觉让东哥仰着头跟自己说话，有些不太合适。 而这一个小细节，也令李亚东心里稍稍安定了一些，确实有些细腻心思。 “具体事情小飞应该都跟你讲过，说实话，挺操蛋的一个活儿，有把握胜任吗？” 付东来看了他一眼，心说：东哥，您这是在开玩笑吗？我老付家祖人保佑，才让我有机会跟上您，别说调教一个小孩子，都是贞洁烈妇，老子都能把调教成荡·妇·！ “那必须有把握！”付东来拍着胸口说道：“东哥，我也不说大话，给我一年时间，如果不能把您外甥培养成天天向上的好学生，我任凭您处置，断胳膊断腿，谁皱一下眉头谁是孙子！” 他也算是豁出去了，打算用一年时间，来搏一个未来——作为飞哥的亲信，关于东哥的事迹，他听说不少，其中就有猛哥“卧底”饮料三厂的事情，同样耗费了一年时间。不过，你再看看现在的猛哥。飞哥在王府井那边替东哥干大事业、造大楼，五道口的两家公司，现在全由他说了算，要多威风有多威风。 “没那么夸张。”李亚东呵呵一笑，赞赏地看了他一眼，正所谓人不可貌相，倒还真是个聪明人。他很清楚对方要的是什么，对于人才，他向来不嫌多，倘若这小子真要这个本事，给他一个好前程又如何？ “就按你说的办，一年时间，我会准时验收。如果效果达到，你以后就去东方红广场那边上班，如果没达到，我也不要你的胳膊和腿，咱们就当没认识过。如何？” “好！”付东来重重地点头。 中午新来的阿姨试了下手艺，给大家做了一顿饭，没有什么大花样，都是很普通的家常菜，味道也还行，倒是正和李亚东的心意——他可不是准备给赵志强找个保姆，好生伺候着，只是单纯的为了不让他饿肚子、平时有干净衣服穿，仅此而已。 吃过饭后，一家人开始收拾行礼，准备去赶飞机。赵志强这时才回过神儿来，大叫道：“家婆（方言）、四姨，你们都要走？” “对呀，志强啊，你家婆要去香港那边的大医院检查身体，四姨得陪着去，你在这边好好读书，你小舅都安排好了，要听话，别再老是打架了。”李冬梅走过来拍着他的肩膀说道。还不留痕迹地往他裤兜里塞了一张大团结——她刚才可听见弟弟跟那个满脸横肉的小伙子说了，以后一天只准给两毛钱，多一分都不行。她知道自己这外甥被她姐惯坏了，这几年家庭富裕了，平时一给就是好几块，怕他一时适应不了。 胡秀英也适时地走了过来，叹着气道：“志强啊，这里吃喝不愁，得好好学习，别恨你舅，他也是为你好，你以后会明白的。” 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老李家的人都很清楚。包括她在内，也确实觉得这个大外甥的性子有些毛病，所以也赞同儿子的做法。 “我不嘛，我不嘛，我也要跟你们去香港，我还以为你们都留在这儿呢，你们不能把我一个人扔在这儿！”赵志强哪里能听得进去她俩的话，撒泼上吊着要跟她们一起走。 动静儿闹得不可谓不大，满屋子人都被惊动了。 李亚东来到堂屋一看，那小子正耍赖一般的躺在地上不起来，两只腿还不停地蹬来蹬去，险些没蹬到在旁边好心劝说的他娘，不由一阵火大，正准备上前给他一脚的时候，已经有人抢了先。 付东来二话不说，走上前如同拎小鸡一般，直接把赵志强提到了院子里。 “站好！” 他抖着一脸横肉，如同怒目金刚一般，确实挺吓人的，赵志强有点被吓住了，站在那儿一动不敢动，向胡秀英和李冬梅等人投来求救的目光。 “小东，这……” “娘，你别管，你越护着他，他越成不了气。” “唉……”胡秀英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长叹口气。 这时，付东来从兜里掏出一根铁钥匙，在院里的青石板上画了一个圈，道：“我没让你出来，不准出来，听到没有。” 没反应。 “嘭！”付东来直接一脚踹了过去，音调升高几分，“听到没有？！” “呜呜呜……”回答他的是一阵嚎啕大哭。 “停！我数三声，立马给我停住！” “呜呜呜……”赵志强哪里会理他？ 撒泼放赖、外加打雷下雨这招，从小到大屡试不爽，一边哭，还一边向屋檐下的几人望去，那眼泪婆娑的模样，可谓见者尤怜。 “一！” “二！” “三！” “嘭！”又一脚踹了过去，硬是把赵志强踹得一个踉跄。 看得一旁的蒋腾飞满头大汗呐，心说：这小子还真敢呐，人都在看着呢！ 不过，这一脚果然收到了成效，雷声停了，雨声也止了。 赵志强倒是想反抗，可面对身前的一堵墙，又实在生不起反抗的心意，也只能不停抽搐着站在圆圈中，不敢逾越半分——他算看出来了，他赖以生存的绝技，失效了。 “小东，这能行吗？”李冬梅蹙眉问道。 “不是已经行了吗？”李亚东淡淡一笑，看了付东来一眼，倒是有了些期待。期待着一年之后，他能还给自己一个怎样的外甥。 他不知道的是，付东来身上的秋衣已经湿透——他有意在东哥面前表现一番，却又担心做过头。 幸好，东哥是真生了要打磨这小混蛋的想法。 一家人提着行李陆续走出门。 “家婆，四姨，婷婷姐！”赵志强不敢哭，只能放声大喊。 “娘，走了，别看他，你越看，他越觉得有盼头。” “唉……”胡秀英加快步伐迈过门槛。 院子里传来声音。 “我叫你动了吗？啊？给我退回去！” “你凭什么管我？！” “凭你家人把你托付给我！” “我不要你管！” “还轮不到你来做主！” “我要出去！” “你动一下试试？” “我就动！” “来？” “嘭！” “啊……小舅，李亚东，我恨你，我没你这样的舅舅！” 门外正准备上去的李亚东，听到这鬼哭狼嚎的声音后，苦笑摇头。心想：恨吧，只要你以后不祸害我姐，随便恨。 …… 一行人抵达香港时，天色已晚，杰克和齐家兄弟前来接机，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是整个停车场的焦点。与它一比，后面的那辆虎头奔，瞬间黯然失色。 李亚东到京城来的第二天，就让齐家兄弟先去了香港，并交给他们一个任务：购买一辆劳斯劳斯，作为他娘在香港的代步车。 俩人倒也不笨，找到了同住在一个山头上的潘笛生，让他帮忙弄的，省了不少事情。 “娘，这车你坐坐试试，看还晕车不？”李亚东将胡秀英扶上了劳斯莱斯宽敞的后座，让他四姐抱着琪琪也坐了上去，车上已经有了司机，一个四十多岁、面色和善的中年人，应该是刚招的，李亚东就坐在副驾驶座。 “老板好。”司机殷勤地打招呼。 李亚东点点头，道：“怎么称呼？” “我姓冯，老板叫我冯师傅就行。” “行，冯叔，回家吧，尽量慢点，我娘晕车。” “诶！”中年人重重地应了一声，他对这位新老板多少有些了解，知道是一位了不得的风云人物，去年收购英国的路虎捷豹，在整个香港闹得沸沸扬扬，据说是个很年轻的人，如今一看，果不其然，更想不到的是，为人还挺和善，这就十分难得了。 也令他对这份新工作，充满信心。 冯叔的驾驶技术堪称一绝——看一个人的驾驶水平如何，有两种极端，一是看极限速度，也就是说：一辆车，看你能开多快；二是看平稳性，好的汽车配上好的司机，即便过减速带时，一样如履平地，老板坐在后排喝香槟都可以。 “诶，小东啊，你还别说，真不晕了，也没汽油味儿。”胡秀英原本已经做好了大口吸气的准备，过了一阵儿后，才发现是多余的。 “那就好。”李亚东笑着点头，“得感谢人家冯叔的技术好。” “老板严重了，主要还是车好。”冯叔呵呵一笑。 第四百零六章 黑脸红脸 香港，太平山，李家别墅。 胡秀英的来到，无异于皇太后驾到，别墅里的人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好生伺候，奈何，她却习惯不了这样的伺候。 早上起来被褥照样自己叠整齐，洗漱完毕后，照样下楼打扫卫生，到了吃饭点，照样会去厨房帮忙。 李亚东劝说了几次，无果，也只好作罢。 别墅自然是金碧辉煌的，可正是这种金碧辉煌，却令胡秀英觉得不接地气，在她看来，还比上京城里的那个四合院住得自在。 若说整个别墅里她唯一喜欢的地方，可能就是屋后的那个花园——有花有草，有草坪，有游泳池，还有球场，正好给她孙子玩耍。 依晨依雨这两个可爱的丫头，她也很喜欢。两个大姐姐愿意带着二宝玩，她坐在草坪上晒着太阳，怀里抱着还不会走路的琪琪，看着三个孩子在远处嬉闹追赶，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这辈子能活到这般模样，她已经很知足。 李亚东一回到香港后事情就不断，这么大的一家集团，旗下几个公司，生意横跨半个地球，又是新的一年到来，很多方面都需要他掌舵。不过，即便再忙，他还是抽出了一天时间，带着母亲前往香港玛丽医院做了一个全身检查，结果三天后拿到，与李亚东所想一样，大毛病没有，但小毛病不少，类似于毛细血管堵塞、骨痛风湿等等，谨遵医嘱，李亚东拿了一批效果最好、但也最贵的药，还买一大堆补品，准备给母亲慢慢调理。 李冬梅倒是挺喜欢香港的，这里高耸入云的高楼大厦、琳琅满目的超市商店、丰富多彩的娱乐项目等等，所有的一切，都令她感觉无比新鲜。 把她带来一个明智无比的决定，胡秀英年纪大了，本不想接触这些新鲜事物，可女儿总爱拉着她去——俩人有事没事就会下山，还会拉上江奶奶和黄太太，几人乘坐着劳斯莱斯，四处逛街游玩，渐渐地，胡秀英倒也适应下来、也体会到其中一些乐趣。 李亚东是看在眼里，喜在心头。原本他往他娘床底下塞了一百万港币现金，可她就是不花，你说急不急人。现在每次出门多多少少的会花上一些，毕竟不管是女儿也好，还是孙子、外甥女，以及江奶奶、黄太太，都以她为首，而她又是个富婆，一些开销自然得由她付账。 她是那种典型的自己苦一点不要紧，但不能苦了孩子，和亏待朋友的性子。 李婷婷若是放假，那家里指定不能有人，一准会拉着奶奶和小姑姑到处游山玩水，吃香的喝辣的——她感觉自己先来香港，理应尽到地主之谊。 总之，母亲来到香港之后的生活，比李亚东想象的过得还要快乐一些。所以，他也就彻底放下心来，开始将注意力放在自己的工作上。 黄德平从英国回来，同行的还有几名美国佬——来自福特集团。 福特看中捷豹已久，打算利用捷豹品牌，抢占欧美市场的中高端汽车市场份额，用以制衡德国三大巨头bba、以及日苯的“两田”。 实际上，在去年东方红集团刚从美国诺斯公司手上拿下捷豹时，他们便已经派人上门接洽过，不过那时时机未到，李亚东没有与他们会面，使用了一招“拖”字诀，硬是拖小半年，没说卖，也没说不卖。 至于现在嘛，虽说时机还未成熟——捷豹的核心技术还没有全部到手。不过，已经“偷师”到一部分，倒是可以接洽一下，李亚东也怕这么一个“人傻钱多”的主儿被他给拖跑了，打算先喂点饵料。他心知肚明，与这种大集团谈判向来繁琐——打前锋的人根本做不了主，怎么不得谈几个月？等谈妥后，捷豹那边的偷师计划肯定已经大功告成。 东方红大厦，顶层会议室里。 “老板，这位是劳伦斯先生，福特集团的高级代表，这位是……” 一行五名美国佬，黄德平一一介绍了一下，为首的是“卷毛”劳伦斯。 “李先生您好，您去年在英国的所作所为、对于路虎和捷豹的收购案，简直堪称奇迹，令人不服都不行啊……” 劳伦斯一开口，就将李亚东全方位无死角的夸奖了一番。虽然有些恭维示好的成份在，但也能看得出来，他确实对李亚东相当佩服。 一个殖民地的公司，居然反收购了霸主国的民族资产，这种例子即便是整个人类发展史上，都不多见。 路虎和捷豹在半年之中两度易主的事情，在去年可谓世界汽车业的重大新闻，由于它们最后的所有者身份有些出乎意料，所以，不乏一些大型公司抱着学习与研究的心态，对这两桩收购案进行了详细分析，从分析之中就不难看出——这显然是一场蓄谋已久的阴谋，美国诺斯公司和香港东方红公司，根本早就串通一气，把英国政府耍得团团转。 这也就是香港这个弹丸之地现在的背景有些特殊——说是英国的，中国人不承认，且《中英联合申明》已经签订。说是中国的，英国毕竟还有几年管辖区，有两个国家都牵扯其中。否则，英女王不灭了东方红集团才有鬼。 “劳伦斯先生严重了，小小的商业手段而已，不值一提，而且事情已经过去，就无需再谈了。咱们还是说说正事吧。”李亚东笑着摆手，黄德平快速翻译。 “好。李先生快人快语，倒是正合我意。”劳伦斯笑了笑，然后继续说道：“自从去年开始，我们福特集团就已于贵公司接触，表示有意收购捷豹品牌，当时贵公司因为刚刚接手捷豹，很多事情还没捋顺，一直推脱说‘过段时间再说’，那不知李先生现在有没有确定下来，是否愿意出售捷豹品牌？” “实不相瞒，我确实考虑清楚了，打算卖掉捷豹和路虎之中的一个。不过，至于卖掉哪一个，目前还没想好。想必你们也知道，宝马集团也与我们接洽过，想要收购路虎品牌。”李亚东半真半假地说道。 劳伦斯一听这话后，微微蹙眉，道：“恕我直言，李先生，根据我们得到的消息，您已经在中国的海南地区新建了路虎工厂，还有消息称，您打算将那里打造成路虎亚洲工厂，所以……” 劳伦斯的话虽然没有说完，但潜台词已然明了：你小子不要睁着眼睛说瞎话好吗，真当我们是吃白饭的，早就对你的那点底细一清二楚。 “是啊，原本是有这个打算。”李亚东呵呵笑道：“连第一批设配都到了海蓝，可宝马集团给出的价格相当不菲啊，令我有些犹豫。那些设配我拿来造别的汽车，也是可以的，你们既然能了解到这些，大概也清楚我有创立中国自主汽车品牌的想法。” 劳伦斯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一时不好从他表情中判断出真假，沉吟少许后，回道：“李先生，我觉得您已经做这么多工作，路虎工厂都建到一半，现在放弃，未免有些可惜。您放心，我们福特集团一样诚意十足，肯定会给到您一个满意的价码。” “可惜是有点儿，但我也在考虑另外一个问题。就发展自主品牌而言，手里握着捷豹，比握着路虎，显然更加适合啊。相信这一点，你们也清楚。”李亚东淡笑着说。 他之所以绕来绕去，目的其实就一个：抬价。 跟饥饿营销是一个道理。 “这个……” 这番话劳伦斯还真反驳不了，因为确确实实是这个道理，捷豹的核心技术绝对甩路虎二里地不止。 “所以说句实在话，我还在犹豫中，今天之所以与你们会面，也是想看看你们能给捷豹品牌出到怎样的价码，相互对比一下。” 劳伦斯点头，正准备说话，李亚东插了一句，道：“还请劳伦斯先生想好了再说，我这个人有个毛病，超级讨厌讨价还价。所以，你最好能给我一个最终的准确价码。否则，如果价格太低，我将直接不做考虑。” 狗日的！ 劳伦斯心里直接把他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你说你一个年级轻轻的小伙子，哪儿来的这么多套路？ 跟他谈判，劳伦斯真有种比跟那些老成精的人物谈判，还要艰难的感觉。 “这一点李先生请放心，我们的价格绝对诚意十足。”劳伦斯说着，将早就准备好的一份件，递了过来。 李亚东接过看了看，呵呵一笑，然后直接站起身，道：“德平，送客。” 弄得劳伦斯几人面面相觑，连声道：“李先生，您收购路虎和捷豹两大品牌，总共才花了十八亿美金，我们用十八亿美金收购您一个捷豹品牌，难道还不算诚意十足？” “劳伦斯先生此言差矣，我能低价收购来路虎和捷豹，那是我的商业运作成果，这与你们无关，我即便一美金将它们收购到手，也不能以此来定量它们的本身价值。捷豹品牌的技术有多先进，相信你们福特集团应该清楚，说句不好听的，那些世界一流的汽车核心技术，是很难用金钱来衡量的。我再回答你另外一个问题，是的，你们非但不显诚意十足，而且一点诚意都没有。你们当初想从诺斯公司手中收购捷豹的时候，开口价就是十八亿美金，现在跑到我这里，我让你给个最终价码，你还是十八亿美金。那么，我想请问劳伦斯先生，诚意何在？” “我……” “好了。” 劳伦斯还想再说点什么的时候，已经被李亚东挥手打断，“解释的话我不想听，你们如果真想收购捷豹品牌，麻烦回去好好地跟集团内部的管理者们商量一番，再给到我一个有诚意的价格。否则，咱们暂时还是不要见面了，我真的很忙。” 李亚东说着，拍拍屁股直接走人了，弄得劳伦斯几人不由一阵火大。 而这时，唱红脸的该上了。 “诸位还请不要介意，早就跟你们说过，我们老板行事雷厉风行，最不喜欢磨磨唧唧。他其实人还是挺好的，你们要真能给到一个令他满意的价码，他说不定当场就拍板了。” 他这么一说后，劳伦斯几人的脸色倒是缓和不少——这种雷厉风行性格的人，在商场人并不少见。而这种人非但不难缠，其实是最容易搞定的。 或许，他们真的功课没做足，还没摸清此人的脾性吧。 “好了好了，几位消消气，一路舟车劳顿，怪辛苦的。我已经在香港最好的酒店，安排了饭局，给各位洗洗尘……”黄德平说着，带领劳伦斯一行下了楼。 而在旁边的一个角落里，李亚东手里端着一杯红酒，望着他们的背影，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 上辈子福特集团从英国宇航手中收购走捷豹，花了足足二十五亿美金。如今同样的年份，不将价格怼到、甚至怼破这个数，他会卖？ 当然，怼也不能硬怼，多少要些技巧。 第四百零七章 烫头 李亚东给琪琪买了一辆学步车，这可把小家伙给乐坏了——她算是走路晚的，快一岁还不会走路，二宝像她这么大时都能一溜小跑。她每天要不待在妈妈怀里，要不待在家婆怀里，望着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姐姐，和二宝哥哥在花园里追逐打闹，艳羡的很。奈何，两条小短腿不争气啊，这回总算梦想成真，一站进车里后，就乐得咯咯笑，下一秒，便噌噌地倒腾着两条小短腿，向着二宝哥哥他们奔了过去。 “哎呀，这孩子，你慢点啊，走还没学会呢，就开始跑。”李冬梅跟在旁边看护着，感觉又好气又好笑。 “姐，你甭管她，让她去玩吧，摔不到的，这车设计得很好。”李亚东也坐在草坪上大笑不止，小家伙估计做梦都想着走路，想着和二宝哥哥他们一起玩，瞧这火急火燎地小模样。 “好像是摔不着。”李冬梅笑着走了过来，干脆也懒得管，花园四周有铁丝，小家伙再能跑也不可能跑出去，问道：“这东西应该很贵吧？” “不贵，便宜。”李亚东呵呵一笑，心想：不贵才怪，就这么个破玩意儿，一千八百块港币，不是富二代根本用不起。 “小东，黄姐说明天带我去剪头发，修一修，再烫成她那样的，你说能行吗？”忽然想到什么，李冬梅从背后揽过自己又粗又黑的辫子，有些踌躇地问——这辫子她从小留到大，在家里的时候总被人夸，可到香港住了半个月后，却总被人嫌弃土——婷婷那臭丫头已经说她好几次了，而且她自己走大街上也发现，香港根本没人留大辫子，都是直发、短发，或者黄姐那种最流行的烫发。 “你啊？”李亚东盯着她的大辫子瞅了一阵后，托着腮帮子回道：“不成。” “哦……”听他这么一说，李冬梅的眸子里明显有些失落。她之所以踌躇，是担心自己驾驭不了那样的发型，看来自己这个乡下来的姑娘，还真的与大城市里的时髦发型无缘。 “你才多大，就弄黄夫人那种发型，那种发型都是中年妇女弄的，给咱娘弄一个还差不多，你要真想弄，就弄个婷婷那样的波浪卷发型，那配你这张脸型才好看，还显年轻。” “啊？”李冬梅微微一怔，万万没想到弟弟是这样的想法，支支吾吾道：“那样的头发不好吧，都……是小姑娘弄的。” “你不是小姑娘？你才比我大一岁，今年不过二十五，别老是搞得自己好像七老八十了一样。” “你才七八十了呢。”李冬梅没好气地给他一肘子，然后笑着问，“真能行？” 哪个女人不爱美啊，农村姑娘也是姑娘啊。 “一准行，等下次姐夫再见到你时，指定都不敢认。心里估计还得想着：我媳妇儿怎么一下子变这么漂亮了？”李亚东笑呵呵地说道。 “没大没小，不理你了。”李冬梅唰地一下红了脸。 不过女人这种生物嘛，向来口是心非，背过身去之后，脑子里回响着弟弟刚才的话，幻想起丈夫再见自己时的表情，心里顿时涌现出一股甜蜜，头也不回地说，“那我可真去剪了？” “剪吧剪吧，把娘也带去，给她弄个烫头。” “给娘弄烫头？”李冬梅瞬间转过身，“她肯定不会弄的。” “你咋知道？我说她会弄。”李亚东信心十足，他娘也是女人啊，是女人就爱美，比真金还真的真理。再说了，她娘不过五十几岁，年轻的很呢，时髦一把怎么了，现在不比以往，又没有什么农活可干。 “那我去跟她说说试试？”李冬梅指向不远处的别墅，她娘正在屋里洗头。 “好……” “哇哇哇……” 俩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李亚东正准备回话，蓦然听到一阵哭声，使得二人瞬间一惊，猛地扭头望去，才发现是虚惊一场。 琪琪没事，学步车也没翻，就是二宝那家伙，不知啥时候屁颠屁颠儿地跑进屋里摸出一把棒棒糖，给依晨依雨一人发了一根，他自己嘴里也叼着一根，唯独没给妹妹。 你说琪琪能不哭吗？ “二宝！” 李二宝一脸无辜相地跑过来，看了眼板着脸的小叔叔后，赶紧地下头，用左脚在草坪上画着圈圈。 “你裤兜里不是还揣了好几根吗，为什么不给妹妹一根？”李亚东觉得有必要给他上上课，让他明白：男子汉大丈夫，照顾妹妹是自己的责任。 “她……她不是不能吃吗？”李二宝弱弱地回话，对于自己的小叔叔，他还是挺怯的，有事没事就喜欢给他上政治课。 “……”李亚东猛地一拍脑门，得，自己犯糊涂了——琪琪能吃棒棒糖吗？ 自然是不能的。 敢情他还没人家二宝拎得清呢。 不过，身为叔叔的威严是不能丢的！ 为什么古代有个成语叫作“金口玉言”，为什么皇帝下的命令绝对不更改，即便意识到错了，也得咬牙怼完。 就是因为威严不可丢，否则，以后就太好弄。 “那你也不能当着妹妹的面，堂而皇之地吃好吃的呀，你明知道她不能吃，还要诱惑她，这是什么行为？” 李二宝一脸委屈，心说：我玩累了，想休息会儿，感觉嘴里缺点货，哪里想到这么多？ “知道错了没？” “知道了。” “以后还敢不敢了？” “不敢了。” “赶紧把两个姐姐拉走，去找个角落把糖吃完，再回来陪妹妹玩。” “哦……” 还别说，从这以后，二宝再也没在琪琪面前吃过零食，还养成了一个毛病——喜欢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偷偷地吃零食。 当然，这是后话了。 翌日，刚吃过早饭，别墅里便开始了一场“劝说大会”。 “娘，你就去嘛，人家江奶奶都说了，只要你烫个头，她也烫一个，人家年纪比你大得多呢。”李冬梅拽着胡秀英的胳膊说道。 “是啊。”黄夫人也帮腔道：“阿姨，很正常的事情，别说您，香港这边七八十岁的老阿姨们，都有烫头发的习惯呢，头发烫完后，整个人都显得有精神。” “这……不太好吧，我这糙头糙脸的，还打扮个啥呀。”胡秀英苦笑着说，“还说要去外国人开的理发铺子，那不是让人看笑话吗？” 她所说的理发铺子，就在湾仔，黄夫人以前经常去，关系挺熟络，据说手艺很好。 李亚东坐在沙发上看着几个女人拉拉扯扯，倒是看出来了，她娘并非真不想去，再劝劝估计也就去了，只是不太好迈开这一步而已。 拍拍屁股站起身来，笑着说，“得，娘，你要不想去外国人的铺子，干脆我带你去我公司里弄吧。” “你公司还能弄头发？”别说胡秀英诧异，在场几个女人都显得很意外。 “那可不？你们可别忘了我有家娱乐公司，里面有不少大明星呢，他们都有专用的发型师，啥头发不能弄啊，手艺甩那些普通理发店里的师傅二里地不止。” “是哦。”黄夫人猛地一拍大腿，“那些人可都是给大明星做头发的，手艺好的很。” 讲实在话，胡秀英其实也挺想去儿子的公司里瞧瞧的。 既然如此…… 自家又有这个渠道，被众人推攘一阵后，也就上了车。 …… 东方红大厦，二十六层，东方红娱乐公司。 “所有人都给我打起精神！” 随着陈家英一声大喝，巨大的开放式办公厅、包括旁边的各间办公室、以及一些设配间里，不管是普通职员也好，还是明星大腕也罢，全都下意识地整理了一番仪表，打起十二分精神。 “啥情况啊？”有些不明所以的人，还小声打听起来。 “你这不是废话吗，能让陈总亲自跑到电梯口迎接的，那指定只有大老板了。” “大老板！你是说……大老板来了？！”很多新晋的员工一听这话后，皆是情不自禁地眼前一亮。 要知道，他们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老板，可是近两年整个香港最炙手可热、也是最为神秘的人物。 炙手可热的原因就不提了，此人的发家史近乎一个传奇，甚至还有很多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谜团。 去年中半年，《明报》已经披露过东方红集团的资产，保守估计，总资产不低于二十亿港币。 而后，在年底的时候，《明报》再发头版，甚至对早前的错误评估，公开道歉——这次是东方红集团成功收购路虎和捷豹之后。明报请了专业的财经专家，详细评估了东方红集团旗下的一系列产业后，给出了一个惊人的数据：这家集团的总资产，或将高达、甚至超过，一百五十亿港币！ 这是什么概念？ 整个香港明面上能压过这个财富值的人，根本不用一只手，三根指头就能数得过来。 这也就意味着，这家个人独资的百亿集团背后的那位老板，轻轻松松地，便能挤进香港富豪榜前五名。 而且，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外传：这个名为李亚东的人，现年不过二十几岁！ 甚至，都没结婚，都没有子嗣！ 于是，整个香港历史上，有史以来最大的钻石王老五，就此诞生。 不知道多少香港女人，做梦都想嫁给他。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提一下此人的神秘性了。 他从不接受任何媒体采访，也不出席任何商业活动，以及名流聚会。甚至，他都不怎么着“家”——某报记者，曾猫在东方红大厦外面守株待兔了整整三个月，只为偷拍一张他的照片，结果说出来都没人敢信：一个季度，他硬是没来过一次公司！ 疑似对象的照片，倒是拍了一箩筐，可最后都被证实，根本不是。 鬼知道他跑哪儿去了。 白白耗费了三个月时间，连一张照片都没“偷”到，业内人士听说此事后，原本有些念头的，也纷纷打了退堂鼓。 李亚东这个名字，在香港的资本市场上，已经算是如雷贯耳。但是，真正见过他的人，可谓少之又少。 就连不断扩张的东方红集团里，都有好多员工不知道大老板长啥模样，你说他们能不好奇吗？ 因此，当陈家英带着一众公司高管赶到电梯口迎接时，开放式办公厅里的工作人员们，看似都在认真工作，实则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了那座数字不断攀升的电梯上，包括曾经有幸见识过李亚东的老员工们，也是一样——像这种大人物的风采，瞻仰多少次都不够啊。 “叮咚！” 电梯达到。 合金门板缓缓地开启，整个楼层里的所有人都屏气凝神，想要一睹传奇风采。 有人走了出来—— 一个穿着青布褂子、皮肤枯槁、半白的头发扎成一条长辫子甩在脑后的老婆婆。 “这……”所有人都傻眼了。 说好的大老板呢，说好的本港最大的钻石王老五呢？ 咋出来一个老婆婆？还是那种土里土气、看起来就像从大陆那边偷渡过来的农村老太太？ 更令众人傻眼的还在后面。 一个气度不凡的年轻男人出现了，低头哈腰地跟在老婆婆身后，就跟个儿子一样。 “这……”好多老员工眼珠子都差点没瞪出来——这不就是他们的大老板嘛，化成灰都认识啊！ 咋这副德行？ “娘，到了，这就是我跟你说的娱乐公司。” 哗—— 这淡淡地一句话，引起一片哗然。 敢情还真是个儿子啊。 这也就意味着——皇太后驾到了！ 只是……这位皇太后的模样，与他们脑子里幻象的，差距未免也太大了。 第四百零八章 明星堆里一日游 从电梯里一顺走出来一堆妇女，还有四个孩子，其中一个还被人抱在怀里，弄得在场众人面面相觑。 这是什么节奏？ 逛菜市场吗？ “老板……”陈家英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刚刚接到电话，老板打来的，说他等会儿过来，还以为是来视察工作什么的，咋这个阵容？ “哦，你们自己去忙吧，我带我娘她们过来剪个头发，没什么要紧事。”李亚东笑着摆手，示意大家散摊儿，他能明显感觉到他娘和四姐她们，被这么多西装革履的人盯着，有些不自在。二宝更是紧紧地抱着他的大腿，藏在身后，只露出一个小脑袋瓜，好奇地张望着——他们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 “……” 这句话弄得在场众人都无语了：你丫的神龙见首不见尾，好容易来趟公司，居然是带一家老小来剪头发的…… 还能不能上点心？ 眼下东方红娱乐，可是整个香港数一数二的大型综合娱乐公司啊，哥哥？ 不是发廊好吗？ 当然了，这些小心思他们也就只能在心里想想。人家就是逛街逛累了，上来拉泡屎，你也没辙啊。 “哦，好好，那老板还有阿姨，您们请自便……”陈家英也是苦笑不止，赶紧把身旁的一众高管都给打发了。 李亚东带着众人径直来到化妆间，最近公司里正在策划一场明星见面会，要拍一些宣传海报，化妆间里的熟人着实不少：古惑仔五子都在，byod四人也在，还有几个挺面熟、但一下叫不出名字的明星，咦……等等！ 一行人走进来后，里面的人纷纷站起，都笑着叫“老板好”。李亚东瞅着杵在角落里的一个短发姑娘，仔细地打量了一阵儿，终于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想不到这位天后也加盟了他的公司。 “静雯，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咱们集团的总裁，李亚东先生。”郑一健注意到李亚东的目光，笑着走过去，对此时只有二十岁、刚刚进入娱乐圈、还挺胆怯的王靖雯说道。 “老……老板好。”王靖雯红着脸，小声地喊了一句。 “东哥，这是英姐刚签的一名歌手，别看年龄小，但音质很有特色，名叫王靖雯。”郑一健又扭头笑着对李亚东说。 “嗯，我知道她。”李亚东点头。 “啊？”此言一出，别说其他人微微一怔，就连王靖雯自己都吓了一跳，不明白这位集团的oss，怎么会认识她？她可没有自以为是到，可以得到这种级别大佬的青睐。 “哦……忘记在哪里了，听她唱过一次歌，很不错的嗓音条件，有自己的风格，早晚能在乐坛闯出一片天地。”李亚东也只能这样说道，不然无法解释，为什么他一进门就盯着人家小姑娘猛瞧。 众人一听这话后，再望向王靖雯的眼神，明显有些不一样。 “靖雯，还不快谢谢老板。”郑一健也是有些醉了，所有人都意识到这番话意味着什么，偏偏当事人自己却没听懂。 “哦……谢谢老板。”王靖雯是真没听懂，她才刚出校门，来香港也不过两年，其实就是个小姑娘。 郑一健凑到她耳边小声嘀咕道：“靖雯呐，你这回算是遇到贵人了，得到大老板的赏识，公司绝对会力捧你，星途璀璨啊。” 这时，王靖雯才反应过来，心里顿时生出一股狂喜，一口气给李亚东来了好几个九十度鞠躬，连声道：“谢谢老板，谢谢老板……” 小姑娘刚进社会，似乎也就这么一句词儿，不过态度却很诚恳。 “好了，不必如此，是金子总会发光的。不过呢，你这名字最好改一改，王靖雯这个名字不太适合在娱乐圈发展。”李亚东笑着摆手。 这回倒是不用其他人提醒，王靖雯挺机灵地说道：“那还请老板帮忙取个艺名。” 她可是听说了，古天楽大哥的这个艺名，也是老板帮取的——结果很明显，人家确实火了。 李亚东佯装思忖少许后，回道：“那……要不然就叫王菲吧。” “王妃？”众人皆是眼前一亮，够高档、够大气、够响亮！ “芳菲的菲，不是你们想的那个‘妃’。”李亚东知道他们想岔了，笑着解释了一句。 “菲、菲，那也挺好！” 不能够不好啊，毕竟是大老板亲自赐名。 “真好，谢谢老板。”王靖雯自己倒是更倾向于后面一个“菲”，感觉前面那个太高调。 “嗯。”李亚东笑着摆手，示意无碍，“行了，都别楞着了，该干嘛干嘛，发型师们有空吗，帮我娘她们弄个洋气点的发型？” 那能没有吗？ 七八名发型师顿时凑了上来，有些明星发头刚弄到一半，直接就晾在那里，也是没撤——没人不想在大老板面前表现一番，换成她们也是一样。 “你们几个中谁手艺最好啊，最好的去给我娘弄？” “托尼老师！”众人齐刷刷地指向一人。 “那就你了，没剪好中午可不给饭吃。”李亚东打趣着说。 “那不能够。”托尼老师嘿嘿一笑，有些小兴奋，知道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只要把皇太后伺候好了，指不定以后就变成太后御用发型师了。到那时，一个能让太后低头的男人，公司里谁还能不给点面儿？ 铁蛋一样的存在！ 趁着家里几个女人剪头发的空隙，李亚东把琪琪抱在怀里，就坐在化妆间里跟众明星聊起天来——反正他们也没事，发型师被占用，也只能坐着吹吹风。 “傻强呢？”古惑仔五子围坐他身旁，离得最近，他们在公司的地位很特殊，因为曾跟李亚东一起压过马路、撸过串，所以平时即便公司高管见到了，也得笑呵呵地打声招呼，更别提一帮后进公司的小明星们，张口闭口都是“大哥”。 “强哥跑到浅水湾选场地去了，这不《赌神》要开拍了吗，有场戏是在海边。”甄自丹笑着回话。 “哦？已经拍到了吗，那进度挺快啊。”李亚东稍显诧异。 是的，他把《赌神》给拍了，抢了王胖子的戏，反正他以后注定是个烂片大王，这样的好戏给他拍了也摆脱不了这个尴尬的名头。 所以，李亚东两年前就把《赌神》的剧本给写好，并且融合了香港赌片之精髓——将发哥和星爷的两个系列的内容融为一炉，弄了一个贯穿民国与现代的大系列，一共有七部，并且钦点了演员阵容——赌神由发哥饰演，赌圣由星爷饰演，赌侠由华仔饰演。 三人也都签了合约，以东方红娱乐现在的声望与财力，以及刘为强的技术，他们没有拒绝的道理。 不过，李亚东现在产业众多，一直四处奔波，倒是没太关注电影的拍摄进度。既然第一部已经拍完，便寻思着抽个时间去电影院看看。 “你们呢，最近忙吗？” “忙呀，怎么不忙，除了拍戏外，还要录歌，活动也不少，今天回公司拍宣传海报，已经算是休息了。”陈小春笑呵呵地回话。 虽然工作很忙，但看得出来，包括他在内，五人其实都挺幸福——作为一个明星，忙碌已是日常，可怕的是不忙。不忙，也就意味着你熄火了。 与他们闲聊一阵后，李亚东又将视线投向byod四人，他们也围在旁边，但见老板与五位老大哥讲话，没敢插嘴。 “嘉驹，你们呢，在公司一切都还好吧？” “都好。”黄嘉驹笑着点头，“承蒙老板和英姐关照，让我们能安心做音乐，一切都很顺利，第一张专辑已经发行，市场反应不错，目前正在筹备第二张。” “那就好。”李亚东会心一笑，他是打定主意不让黄嘉驹英年早逝的，倒想看看他，这辈子能达到怎样的高度。 “哦，对了。”忽然想到什么，李亚东拍了拍旁边一人的肩膀，道：“古仔，你去帮忙找个小本子过来。” “哦。”古天楽也没多问，屁颠屁颠儿地跑了出去，很快拿来一个崭新的笔记本。 “来吧，各位大明星们，一一签上你们的大名吧。” “干……啥？”众人面面相觑，要说别人问他们要签名也算了，这位……你就算要内裤，我现在也能脱下来给你啊。 “不是我要，是我侄女，那丫头催了我五六回，可每次一到公司就忘了，再不拿回去交差，非得找我吵架不可。”李亚东笑着解释。 “原来如此……”众人呵呵一笑，也都上了心思，还特地询问了李婷婷的名字，不仅纷纷签下飘逸的大名，还一人送上了一句祝福话语。 不吹牛的说，就这个小本子，扔到李婷婷就读的香港演艺学院，能把那些做梦都想成为明星的孩子们，馋得直掉口水。 中午就在公司吃的工作餐，几位发型师也都拿出了看家的本领，平均一个发型至少拾掇了四五个小时，特别是托尼老师，那真是比给他亲娘烫头发还认真。 到了下午两点多，早上一起过来的几个女人，全都变个模样。 李冬梅的长辫子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头酒红色的大波浪，配上早上出门时特地换上的一套黑色连衣裙，身上那股子原本浓郁得化不开的乡土气，顿时烟消云散，妥妥的都市时髦女郎有没有？ 即便跟旁边的几位女明星比起来，也不见得逊色多少。 这回我姐夫有福了。李亚东心里想着。 胡秀英也是一样，原本黑白两色掺杂着的长辫子消失不见，换上了一头乌黑亮丽的时髦烫发，整个人看起来至少年轻了十岁不止，反而凸显得身上的青布褂子异常老土——这样的时髦老太太，穿点带亮片的华贵衣服，才显得比较搭配。 与她二人一比，江奶奶和黄夫人的变化，虽然也有，但就显得不是那么大。 “娘，你这头发真好看。就是……身上的衣服显得有些土。”李冬梅眼神都离不开镜子——这或许是她这辈子最漂亮的时候，连自己都被迷住了。 “嗯……你的也好看。”胡秀英也是笑得合不拢嘴——原本还有些担心，但见围观的一大帮人都夸好看，那点担心也就烟消云散了。 “确实不错。”连李亚东一个未来人的眼光看来，这几个发型也都没什么毛病，特别是她娘，简直就像换了个人一样，气质提升不少。 论一个发型的重要性啊。 “不愧是托尼老师。”李亚东拍了拍发型师的肩膀。 这使得托尼老师受宠若惊，连声道：“阿姨和老板喜欢就好。” “嗯……这样，你留个电话，下次我娘再做头发，我就直接找你，你来我家好了。”李亚东想了想后，说道。 “诶，好好！”托尼老师狂喜不止，赶紧从自己的化妆台抽屉里，翻出一盒名片，从中抽出一张，恭敬地双手呈上。 李亚东接过放进口袋里，示意他们各自休息后，拉着他娘的手道：“走咯，头发也做了，该去换几身衣服了，姐说得没错，娘你这褂子也太土了，完全配不上你漂亮的脸蛋。” “你这臭小子，没大没小的，连娘的玩笑都敢开了？”胡秀英笑骂道。 她虽然这样说着，却也难得没有拒绝儿子买衣服的提议。 倒是印证了那条真理：这个世界上没有女人不爱美，而爱美这件事，是从来不分年龄层次，以及身份地位的。 在一声声的再见声中，一家人谈笑风生地离开了公司。 第四百零九章 基地变化 “停车！我叫你停车！” “我说你小子胆子怎么这么小，别激动嘛，没看哥们儿开得这么溜，怕个蛋蛋。” “狗日的，死胖子，赶紧给老子停车！” 太平山顶，盘山公路上，一辆丰田商务车正在风驰电掣，从里面传来一阵阵破口大骂。 张春喜消失了有一阵儿，拉着齐家兄弟学车了。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今天屁颠屁颠儿地找到李亚东，说自己已经出师，准备带他出去溜一圈，让他见识一下自己的水平。 结果就发生了以上一幕。 狗日的，他比琪琪那小不点还能嘚瑟，人家是走路还没学会就开始跑，他是直线还没开溜就玩起漂移。 李亚东坐在副驾驶座上，肠子都快悔青了，这就是所谓的上了贼车啊！ 天可怜见，他这辈子才刚刚开始呢，还想多活几年好吗？ 关键，这死胖子一个大新手，他有意把方向盘薅过来，又不敢动，担心他一下乱了阵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窗外的风景在急速倒退，亦如他的生命正在飞快流逝一样…… 你说急人不急人？！ “你停不停，不停老子让你永远都摸不到汽车！” “吱——” 一个地板刹，使得轮胎在沥青路面上，画出两条清晰的印记，就好像灰色的纸张上，被人泼下两道墨汁。 李亚东感觉胸口发闷，想吐——天地良心，他的身体素质向来极好，航空母舰都不晕。今儿个是真开天辟地头一遭，居然晕车了。 “砰！”李亚东夺门而出，来到驾驶室门外，怒喝道：“给老子滚下来！” “干啥？不开回去？” “老子来开。” “让我练练嘛。” “练你妹，有你这样练车的吗？开这么快干鸟！” “快吗？我感觉很慢啊，周围的一草一木都很清晰啊？” “……” 你特么的以为自己是藤原拓海呀，李亚东二话不说，上下其手，把这死胖子从驾驶室里拖了出来。 “自己胆小就胆小呗，还怪我开得快……”张春喜一脸悻悻，小声嘀咕道。 李亚东懒得鸟他，慢悠悠地驱车回到别墅。 黄德平回香港已经有几天，不过昨天才到家，这几天一直陪着劳伦斯那帮家伙唱红脸。这会儿正陪着两个女儿玩——他是个典型的好父亲，也是位好丈夫。每次出差回来，不管行程如何赶急，也必定会抽出时间给妻子和女儿每人挑选一份礼物，这次还多买了一些，因为得知李亚东的家人来了。 礼物都是从英国带回来的，算不上贵，却显得很用心，大人的都是一些生活用品。譬如胡秀英，就给她带了一条绣花丝巾，令老人家爱不释手。小孩的都是玩具，二宝获得了一把电子激光枪，带声儿的那种，兴奋异常。 黄德平看到老板回来，让两个女儿带着弟弟妹妹自己玩，踱步走了过来。 “走了？” “嗯。”黄德平点头，笑着说，“事情跟您所想差不多，跑回美国要价格去了，估计过段时间还会再来。” “来就来呗，不过我跟你交个底吧，价格没到达二十五亿美金之前，我不会再跟他们见面，你跟他们慢慢磨。” “二十五亿？”黄德平大惊，对方现在出价十八亿美金，硬生生的提价整整七个亿，还是美金。这未免也太…… “感觉我太心黑是吧？”李亚东呵呵地问。 “那倒没有，生意就是生意，谁都想自己的产业能卖个好价钱。但我担心价格太高，会不会把他们给吓跑？毕竟福特集团可是眼下最好的买家，像捷豹这样的一个巨无霸，即便放眼全世界，也没有几家汽车公司能够轻易吞下。” “这个……不太好说。但我预计他们应该能出到这个价码，因为捷豹品牌对于他们接下来的商业布局，意义非凡。当然了，凡事无绝对，你自己多留个心眼，有什么不对劲的话，及时通知我。”李亚东倒也没把话说死，历史轨迹在他的干预下，总归变了变，既然如此，谁也不敢百分之百的保证，结果就一定不会变。 “好，我清楚了。” “什么时候回英国？” “明天吧。” 李亚东笑着摆手，“倒也不用这么急，多住几天，好好地陪陪老婆和孩子。” “行，那就后天。” “……” 李亚东耸了耸肩，知道他是个工作狂，也就随便他去了。 …… 黄德平要赶着回英国，李亚东其实也无法在香港久待，他得前往海蓝主持大局。 眼下，路虎汽车的生产设备已经到了一批，设计师和工程师们也都不缺，汽车工业的这盘大棋，完全可以开始慢慢地落子。 好好的在家里陪了母亲和四姐两天后，李亚东也将自己的工作情况，如实地讲了一遍。母姐二人倒也通情达理，让他安心去，还说造汽车是大事，耽误不得，不用理会她们，她们在香港衣食住行都有人照料，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搞定家人后，李亚东又把张春喜喊了过来。 “春喜兄，你呢？有什么打算没有，或是说想干什么，我给你安排。” 张春喜如果和他娘与四姐一样，是来香港旅游的，那李亚东也就不会管他，让他天天玩就成。但关键他不是，他的想法一早就表明：出来闯世界。 再说了，一个年纪轻轻地小伙子，整天游手好闲，那完全是在浪费青春。 “你要走？”张春喜问。 “对。我要去海蓝，其实离的也不远，就是交通不太方便，所以显得有些远，还是会经常回来看看的。你什么打算？” “那还有什么打算，当然是跟你去了！”张春喜理所当然道。 “海蓝不比香港，条件至少差十倍，你自己可想清楚了，我也不知道你想做什么，在香港这边的公司里给你安排个职位，怎么样？” “不怎么样！想把老子甩了？我才不干呢，话都听不懂。” “得得……”李亚东算是怕了他，动不动就开始搞阴谋论，大手一挥，道：“那就一起去。” 他原本是打算给张春喜谋个既体面又安逸的差事，既然他硬要跟着自己四处奔波、喝风吃土，那就随他了。 …… 三月份的倒数第二天，李亚东一行四人，抵达海蓝。 秀英码头的人流终于减少了一些，不如先前那般拥挤，想必过海的十万大军，该来的也都来了。 朱云富开着一台怎么看怎么有些别扭的虎头奔，过来接他们。 “行了，别瞅了，拆成一堆零件，然后重新组装好，来回折腾了不下上百次，是个好东西也得被玩废掉。”朱云富一脸心疼地说道。 这可是一辆价值几十万的虎头奔啊！ 硬是给了基地里的那帮小兔崽子们练手玩…… “挺好的，至少还能开，那就说明那帮小子们手艺学得还可以。”李亚东笑了笑，倒是看得开。 汽车进入海口市区后，周围的变化很明显：人流增多，到处张贴着招聘告示，街头小贩随处可见。 不过，最明显的变化，还是城市里一个个热火朝天的工地。 李亚东心知肚明：海蓝的房地产热潮，开始了。 在未来的几年之中，这座海岛的秩序将变得极为复杂。人们眼中充斥着金钱和，毒品和枪械泛滥。 “对了，朱大哥，我让你组建的基地安保队，现在什么规模了？” “已经不小了，现在这边到处都是找工作的人，像这种没有什么技术含量的工种最好招，目前到岗了两百多号人。不过，我说老弟啊，你说要招五百名保安，有这个必要吗？” “朱大哥，海蓝现在人口暴增，来了很多外地人。有一个道理你应该明白：人多就容易出是非。所以，我觉得还是有必要的。” “好……吧。”朱云富撇撇嘴，他就感觉白养着这么多天天在基地里转圈的人，有些浪费钱。 一行人抵达位于三亚的汽车基地时，这边已经大变了模样：以原有基地为中心，方圆几乎半公里内，都在大兴土木。挖土机、推土机的轰鸣声，不绝于耳。 年前李亚东不是让朱云富问海蓝政府要地吗，对方倒也爽快，得知他们打算在岛上兴建路虎亚洲工厂，二话没说，直接划了两千五百亩地，以良心价格，出售给了龙腾汽车公司。 进入基地后，朱云富带着李亚东一行到处视察了一下。 这里已经不像去年那样空荡荡的，随处可见人头，四幢六层员工宿舍楼的阳台上，也挂满了晾晒的被单、衣物什么的。 就连基地里的车间，也被填满了好几个，堆放着大量崭新、精致的器械设备——这些都是上个月，香港董氏家族的远洋货轮运过来的，工人们正在英国技术工程师的指导下，紧锣密鼓地进行安装。有些甚至已经到了调试环节。 至于这些英国佬们，李亚东可着实没亏待他们。 不仅给他们以五人为单位，从香港那边招聘来了一大帮翻译，还在基地里给他们专门打造一座公寓式住宅楼，虽然只有四层，但里面全部进行了精装修，家用电器齐全。 不止如此，就连食堂那边，都专门请了西餐厨师，给他们开了小灶。而且，还特地定下规矩，若是他们离开基地，想到外面溜溜，必须得有翻译和保镖同行。 拿着高额薪资，享受着比中国工人更优越的生活条件，他们要再不把脑子里的东西，一股脑儿地倒出来，李亚东非得抽他们不可。 所幸，目前这帮老外们表现得都还不错。与中国工人们相处融洽，也不吝啬传授他们一些技术。 张春喜一进入基地后，眼神就亮得吓人，他没有去过香港的东方红大厦。从过年的时候知道李亚东是亿万富翁后，就一直听说他如何如何有钱，虽然见识了奢华的别墅和劳斯莱斯汽车，但那些家伙什儿太小，似乎体现不出亿万富翁的家底。 直到此刻，才是真的明白：他这个兄弟真的有够牛·逼的，这得多大一块地啊，这么多房子，这么多机器，这么多工人——他随便这样一圈晃悠下来，居然已经瞧见了二三十个老外。 而这些所有的一切，全是他兄弟的！ 还能说啥呢，此刻心里就一种感受——与有荣焉。 第四百一十章 猛虎的中庸之道 龙腾汽车基地，临时设计院。 为什么说临时呢？ 因为这是一个车间改造而成的办公场地——胡生彪那家伙脑门缺根筋，建造这处基地时，死命盖厂房，其他的建筑少之又少，根本不够用。很多配套设施李亚东都要重新建造，已经在新购置的地皮上进行，不过没那么快，也只能先将就将就。 场地一角，开放式会议室，巨大的椭圆形会议桌前，从英国过来的二十七名设计师全部到齐，还有十三位年轻的中国小伙子，都是新招聘的“高级知识份子”，化程度最低的，也是中专毕业生。李亚东有意将他们培养成国产汽车设计人才，不过饭还得一口一口的吃，先从学徒做起，给英国佬打下手。为此，他们最近也在拼命学习英。 基地里的第一批设备正在紧锣密鼓地组装、调试，那一百多名索利哈尔工厂过来的英国工程师，最近都很忙碌，且这样的忙碌，还得持续好一阵儿，直至今年秋天，路虎汽车的最后一批设备抵达海蓝。而眼前的这些设计师们，李亚东自然也没有让他们闲着的道理。 路虎品牌无需他们去管，索利哈尔工厂那边的设计院会负责，而他们要做的，则是全力研发新车型、属于中国的自主品牌车型。 这也是李亚东今天将他们召集在一起的原因，得给这些设计师们，规划出一个大致的奋斗方向。 “各位，组建中国海蓝设计院的目的，早前已经跟你们讲过。你们将负责未来两个中国自主品牌汽车的研发与设计，咱们先一个个的来，先以你们所熟悉的路虎品牌为基础，设计研发出一个全新的中国越野车品牌，而这个品牌的名字，我也已经想好了，叫作‘猛虎’。”李亚东一本正经地说道，一旁的小眼镜麻利翻译。 取名字向来不是李亚东的长项，想不出什么逼格较高的名字，寻思着这个品牌既然脱胎于路虎技术诞生，那么就保留下其中一个“虎”字，然后开始任意组合，想了很多，譬如什么中虎、虎、勇虎、老虎之类的等等。 最终，还是敲定了“猛虎”这个名字。让人查了查，商标还未注册，赶紧给它抢注了。 “猛虎？” “不错，光听名气都透着股彪悍劲儿。” “通俗易懂，霸气十足，我感觉可以。” 底下众人一听，纷纷点头，感觉很霸气，用以作为越野车品牌的名字，倒显得相得益彰。 “猛虎这个品牌，我有意将它打造成中国最好的越野车品牌。不过，大家也都清楚，中国当前的经济条件有限，即便是最好的品牌，售价也不宜过高。目前我给它定下的价格区间，是在-万人民币元之间。而在这一档价格区间之内，我们也要去细分市场，至少设计出三款大、中、小型越野车。我这样说，各位应该能够理解吧？” 底下众人你看我，我看你。理解他们肯定理解，但，这个也太难了…… 史蒂芬举手发言道：“老板，如果是参照这个价格区间来设计新车型，对于大型越野车，我还有些把握，二十五万元人民币的价格，也就相当于六万七千美金左右，造出一台车不成问题。可……一部小型越野车，六万元人民币的起步价，这个……该怎么造？” 他们以往设计的都是高档豪华越野车，制造成本至少也在十万美金以上，六万元人民币，也就相当于一万六千多美金，说句不好听的，连个车壳都买不起，还怎么玩？ “有难度？”李亚东笑着问。 “这……肯定是有的。”史蒂芬点头道：“老板你所谓的六万人民币，应该还是售价，这也就意味着，在保证利润的前提下，或许要将它的制造成本压缩在一万美金之内，这……也太难了。” 李亚东呵呵一笑，道：“感觉难，那是因为你们的思想观念还没有转变过来，我如果告诉你们，在中国内地的一些汽车制造厂里，利用三千美金就能造出一部越野车。你们会怎么想？” “天呐，不可能吧？” “是啊，三千美金，一台发动机的价格都不够啊。” “那造出来的能叫车吗，还是越野车？” 底下的一帮英国佬们，各个大眼瞪小眼，都感觉不可思议。 “好了好了。”李亚东淡笑着摆手道：“我知道你们都是很好的设计师，有着自己的专业标准，难度肯定有，不过要学会克服。你们在海蓝也待了一个多月，相信对于中国的经济多少有些了解，虽然我个人很不想承认，但也不得不承认，如果咱们以路虎品牌的标准来制造汽车，那么，即便造出来，中国目前也鲜有人能买得起。所以，根据中国当前的切实经济条件，我们必须做出改变。” 底下的一帮英国设计师们，都下意识地点头，这一点他们自然清楚。但如何改，却是一个难题。 “第一，从原材料上改变。” 李亚东掰着手指头，给出了一些自己的想法，“路虎汽车采用的是全铝车身，猛虎品牌不必如此奢华，我们完全可以采用更为廉价的钢铁。与此同时，再以路虎汽车作为参照，适当地缩减车身尺寸，以此来平衡油耗。而这一改一缩，就可以省下两笔费用。” “第二，从零部件上改变。中国重工业技术虽然不发达，但地大物博，工厂更是不计其数，其中不乏一些优质的零部件供应商，譬如有个品牌，叫作‘万向’，我不知道你们听说过没有，他们生产的万向轮物美价廉，甚至已经远销国外，我们完全可以跟他们签署战略合作协议，拿到价格最低廉的好产品。诸如他们这样的零部件供应商还有很多，我们可以设立自己的标准，与他们签署协议，让他们去制造。中国的劳动力很廉价，他们能够在保证质量的前提下，将一个零部件的成本压缩到极低的程度，这一点，是你们英国注定无法拥有的优势。而且，这些事宜，我已经让朱厂长安排了工作人员上门洽谈，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这对于你们设计研发来说，应该能降低很大一部分成本。” “再有第三个，从技术层面改变。中国人对汽车的认知还很生涩，所以期望值也很低，说不出来你们可能都不信，当下很多中国人，对于一部汽车的期望值，低到只要它能开、不容易出问题就行。反而，如果我们在汽车上加入许多高科技的配置，他们却全然不会用。所以，对于猛虎品牌的研发，你们大可不必过分的去考虑舒适性，只要抓牢安全性和实用性这两点，便已经足够。非但如此，许多技术方面你们还得尽量浓缩、甚至减配。就譬如发动机，天呐，就说揽胜好了，、乃至合金v发动机，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们，就目前而言，中国汽车消费者对于动力的要求远没有这么高，哪怕是越野车，-的排量，就完全足够。还有变速箱，大可不必去选用既不稳定、造价又昂贵的五速自动变速箱，还是以手动为主，适量在中高配车型中，加入既稳定又实惠的四速自动变速箱即可。” 李亚东一番话所完后，底下众人若有所思，这些话完全颠覆了他们的造车理念——以往，他们总以造出最好的汽车为目标。可现在，听老板这意思，大概是要摒弃技术，造适合中国老百姓的汽车，以至于要往“差”了造。 “老板，您所说的这三点，确实能极大程度的压缩造车成本，但……请恕我直言，如果是这样的话，那造出来的汽车可就完全没有亮点了，会显得十分中庸。”史蒂芬叹气道。 “诶，你还别说，我要的就是中庸！”李亚东拍着手道。 他比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人，更明白中国汽车消费者的心理。至少在未来的三十年内，“中庸风格”都是中国汽车消费者所喜爱的——完全没必要搞得那么极致，他们根本用不到。差不多的造型，差不多的安全性，差不多的舒适性，差不多的操控性，差不多的油耗，差不多售价。许许多多的差不多加在一起，便构成了一部中庸车型。 这也是为什么大众品牌，能在中国经久不衰的原因，德国佬很好地抓住了中国汽车消费者的口味。 “既然这样……倒是可以尝试一下。”史蒂芬苦笑。 他实在不敢苟同老板的想法，在他看来，一个完全没有个性和特点的品牌，如何在激烈的市场竞争中脱颖而出？ 来到海蓝后，他对中国的汽车消费市场，也做过一些了解：中国也并非想象中的那么落后，国内大大小小的汽车制造厂，也有几十家。还有例如大众、jp这样的合资品牌。特别是bj吉普，那可是他们将来最直接的竞争对手。 不过，也没办法，谁让他是老板呢，他说做就做呗。 再一个，与老板相处一阵下来，史蒂芬也发现，他们的老板虽然很年轻，但却是一个极有远见与才华的人。他倒想看看，老板是否一如既往的有远见，这条中庸之道，是否能在中国走通。 “很好。”李亚东笑着点头，“还是那句话，饭要一口一口的吃，事要一步一步来做，我们先集中精力研发猛虎品牌的旗舰车型，也就是大型越野车，只要把它弄出来，剩下的中小款车型，也就不足为虑。这段时间我会陪着你一起，让我们共同完成这款车型的研发，各位有没有信心？” “有！”底下众人异口同声地回道。 没有也得有啊，没见老板斗志昂扬吗，谁如果敢在这个时候唱反调，那就纯属找虐。 第四百一十一章 猛虎大帅 李亚东但凡来到海蓝，肯定会入住在望海大酒店，颜玮娴甚至在酒店里专门给他重新装修了一个房间，各种配套设施一应俱全。 值得一提的是，这个房间就在她自己的房间隔壁。 当然了，肯定要比她的房间奢华得多。 过去的两个多月时间，颜玮娴显得极为开心，这一点，酒店里的员工，可谓感受最深——颜总向来是一个对待工作很认真的人，不管私底下关系如何，可工作就是工作，酒店里的任何人，哪怕是邱俊杰，只要在工作中犯错，她一样照骂不误。然而这段时间，颜总硬是没有发过一次脾气，就算真有不走运的家伙犯错，撞到枪口上，也顶多就是批评教育几句，远没有到伤肝动火的地步。 至于缘由，酒店里只要眼睛不瞎的人，大概都能看得出来。 听说颜总有时候还会亲自下厨房为大老板煲汤呢。 员工们倒是巴不得大老板一辈子都不要走才好，反正大老板也不管他们。 时间已至六月上旬，又是一个略显燥热的夜晚。 李亚东六点多才从基地回来，吃过周红兵为他特意准备的海蓝鸡饭后，感觉浑身油腻腻的，忙不迭地冲进房间洗起澡来。 温热的水流冲走了一身油腻，也洗刷走了一天的疲劳，这两个多月来，他几乎成了一名上班族，朝九晚五，有时候还不止，真可谓累得够呛。正洗着洗着的时候，蓦然听到门外响起高跟鞋磕碰在地板上的声音，不由吓了一跳，“谁？” “我。” “你……怎么进来的？” “门没锁啊。” “……”李亚东拍了拍脑门，这是他的一个老毛病，住在这种小单间里面，总爱忘记锁门，大概潜意识地觉得：反正外面的东西也都是自己的，锁个毛线哦。说到底，还是大房子主惯了。 “那你也不能随便进来啊，总该敲个门吧？” 李亚东心想：幸好这洗手间不像日后的很多酒店里一样，是那种透明结构的，否则岂不是一览无遗了？ “我敲了，敲了半天没听见反应，一扭门把手又发现门没锁，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呢。对了，你在干嘛呀？” 大概是刚才水流太激烈，把声音遮掩了吧。李亚东心里想着。没好气地回道：“这不是废话吗，待在洗手间里还能干嘛，我在洗澡。” “哦，那你洗吧，我炖了雪蛤花旗参，放到阳台上给你凉凉。” 李亚东道了声谢，心里感觉五味杂陈，他又不傻，如何看不出颜玮娴对他的好，可…… 他又洗了一会儿，感觉差不多后，擦干身体，正准备开门，一想不对劲啊，一直没听到高跟鞋走回来。 “你还在？” “嗯，我在阳台吹吹风。” “那个……你能不能出去一下？” “干嘛？你又不是没穿衣服。” “真没穿，衣服没拿进来。” 外面沉默少许后，高跟鞋的“蹬蹬”声响起，李亚东原以为颜玮娴要走呢，却突然听到一个“吱呀”声，对于这个声音他并不陌生——房间里的柜门有点问题，一打开就会发出这个声音，不过并不影响使用，他也没太在意。 “我帮你拿吧，外面风挺大的，刚洗完澡容易吹感冒，穿短袖短裤就可以了吧？” 李亚东刚想拒绝，然而，为时已晚，门外猛然传来一阵大笑。 “哈哈哈哈……”颜玮娴望着衣柜里的景象，眼泪差点没笑出来，衣柜里木质横梁上挂着一排t恤、大裤衩，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那一排六件，清一色的红三角内裤——就说为什么每次说要帮他洗衣服，总不让呢。 还有种嗜好？ 喜欢穿红内裤？ “不准笑！”李亚东勃然大怒，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这内裤是年后在香港时，他娘和四姐出去逛街的时候给他买的，硬要让他穿，不穿还不行。 最过分的是，有两件内裤上面还有卡通图案——葫芦娃和孙悟空。 “这些都是我娘给我买的，今年是我的本命年。”李亚东解释道，今年他刚好二十四岁，本命年在中国老百姓的观念中，是不太好的年份，据说红内裤可以冲走霉运，所以他娘才硬要他穿。 然而，这理直气壮的说辞，却并未收到很好的效果。 “哈哈……好好，那今天是穿葫芦娃呢，还是穿孙悟空？” 李亚东怒不可遏，道：“啥都不穿，赶紧地，立马给我出去，我自己来！” “好吧，好吧……”颜玮娴还是乐得咯咯笑，蹬着小碎步离开房间，并给他带上房门。 李亚东猛地从卫生间里冲出，光着个屁股蛋，先不忘锁死房门，然后奔到衣柜旁，一把薅出六件红内裤，直接往地上一扔，发泄式地跺了几脚后，才捡起来扔进垃圾桶。 打定了主意，从此跟红色绝缘。 不过，一做完这件事情后，李亚东就后悔了，因为……他没内裤穿了。 果然冲动是魔鬼啊。 这个点显然找不到卖内裤的地方，而明天一早公司又有重要事情，还不得不一大早的赶过去。 你说这操蛋事情给整的。 自己的蛋蛋，含着泪也得保护好啊，恰好他又正值血气方刚的年龄，真要没点防护措施，很容易“抬头”的。 无奈之下，也只好一脸悻悻地从垃圾桶里捡起一条不带图案的红内裤，跑到卫生间里好好地搓洗了一遍，用衣架挂好，晾到了阳台上。 只希望它明天早上能干。 …… 翌日，李亚东一大早便带着齐家兄弟和张春喜，来到龙腾基地。 之所以这么火急火燎，是因为今天是一个重要的日子。忙忙碌碌了两个多月，在他这个开了挂的家伙的领导下，一众设计师们齐心协力，终于完成猛虎品牌旗下的第一款车型、也是旗舰车型的外观设计。并且，成功制作出了油泥模型——这是汽车外观设计的一个重要环节。 所谓油泥，是一种可塑性极强的工艺材料，可以将它想象成橡皮泥，做油泥模型就好比孩子们利用橡皮泥捏出某种造型。不同的是，油泥造型需要十分专业的工具，且个头很大，都是与实车一比一的比例。其过程就好像一群工匠们精心雕刻一块巨大的璞玉一般，容不得半点马虎。 猛虎的旗舰车型，在李亚东与设计师们的讨论下，命名为“大帅”——通俗易懂，利用中国古代军队里的主宰者称谓，来凸显出它的特殊地位。 猛虎大帅的油泥模型，在史蒂芬的督导下，直至今天凌晨三点才完工。 几名造型设计师们，虽然几乎一宿没睡，但精神依旧很饱满。特别是史蒂芬，两只眼睛里都泛着光，哪有半点睡意？ 早就在临时设计院门口等候多时，看到李亚东的蓝鸟轿车缓缓驶来，迫不及待地上前打开车门。 “好了？”李亚东手里提着一袋豆浆，笑着问。 “当然，立下了军令状的事情，哪敢拖延？”史蒂芬嘿嘿笑道：“老板，实车的立体效果，绝对会让你眼前一亮的。” “哦？是吗？那就最好。”李亚东呵呵一笑，说实话，他也很期待。 二维平面上设计得再好，看着再怎么赏心悦目，终究只是一堆线条，自然没有三维立体的，具有冲击力，同时容易发现弊端——这也是哪怕在三十年后，电脑科技如此发达的时代，汽车设计，依然脱离不了油泥造型的主要原因之一。 “老板，请。” 在史蒂芬的带领下，一行人迈着大步走进厂房。 厂房的东北角，有一处全封闭的无尘工作室，那里就是油泥造型室。猛虎大帅的油泥模型，由四名设计师同时操刀，足足制作了半个月，期间为了避免被外部嘈杂的工作坏境打扰，造型室一直处于大门紧闭的状态，除了负责这一项目的几位设计师外，其他人几乎没有进去过，哪怕是李亚东，也只在开工的那天，才进去过一次。 所以真的很期待。 造型室的大门被打开，一大帮人鱼跃而入。 只见，在室顶无影探照灯明亮的光芒照射下，一个长约五米，宽约两米，高约米的庞然大物，威风凛凛的“停放”在众人眼前。 它秉承了大哥路虎硬朗粗狂的风格，线条刚硬而饱满，三车窗的设计，标准的七座结构，车身看起来敦实而不臃肿，乍一看有点jp牧马人的味道，其实不然，若让李亚东来说的话，倒更像奔驰大g。 实际上，在设计这款车的时候，他就是以奔驰大g作为参照，所以，确实有些相像。 但绝对不是完全照抄，就比如前脸造型，就与大g迥异，他采用了路虎品牌日后的金属格式的家族前脸造型。还有很多方面，都有来自于他和设计师们的天马行空的创意。 不过，你还别说。将这些创意融合在一起，图纸设计了上百张，最后确定下来的这一档，将它完完整整的立体呈现出来后，效果好得让人惊讶。 第四百一十二章 胡秀英想家 “老板，您感觉如何？”史蒂芬笑呵呵地问。 “嗯……不错，很不错！”李亚东绕着巨大的油泥模型仔细地审视了一遍后，脸上满含笑意。 史蒂芬一听这话后，顿时心神大定，至于旁边的其他人，更是乐得呵呵笑。 这两个多月的相处下来，在场每个人都很清楚，老板是一个多么精益求精的人，能被他用“很不错”这三个字来形容，那就说明他对于眼前的设计成果，真的非常满意。 也不枉他们没日没夜的翘着屁股干了这么久。 “似乎确实没什么毛病，你们有从立体造型上，看出什么不和谐的地方吗？”李亚东绕来绕去，绕来好几圈后，停下步伐，望向设计师们问道。 众人纷纷摇头，就算以他们的专业眼光来看，这都是一件堪称完美的作品。 “老板，实不相瞒，我已经仔细审查了几百遍，每一处设计都显得相得益彰，真的没有明显瑕疵。这是一件杰作，即便未来改款时，也不适宜大幅变动。甚至，我个人觉得……” 史蒂芬欲言又止，李亚东没好气道：“有什么话就直说。” “我觉得吧，这款车型放在猛虎品牌旗下，未免有些浪费，适当调整尺寸后，放在路虎品牌旗下作为一款新的全球性车型，都是可以的。” “是啊，其实我也有这种想法。” “呵呵……史蒂芬先生的想法跟我一样，这款车型真的很上档次，若只放在中国作为一款本土车型出售的话，确实显得有些浪费。” “谁说不是呢？” 史蒂芬的话引起了在场设计师们的纷纷附和，令人诧异的是，他们居然都有这个想法。 “行了。”李亚东笑着摆手，没好气道：“别拿中国不当市场，不管你们信不信，我可以在这里预言，中国绝对会是未来全世界数一数二的汽车消费市场，如果这款车真能风靡中国，那我的目的就达到了，要是其他国家的消费者们喜欢，那就更好，难道猛虎品牌就不能出口到国外吗？” “这个……” 一群英国设计师们相视一望，呵呵地笑了笑，都没有怎么应声。他们实在想不出，有哪个国家会向中国进口汽车。 当然，你如果要说旁边的什么老国、缅国等小国家。那就当他们什么都没想，那种国家的汽车消费能力，能不能弥补回运输以及渠道拓展的成本，都很难说。 李亚东也懒得跟这群家伙解释什么，实际上，中国从来都不是一个被世界所看好的国家。 甚至可以说，社会主义，在大多数的世人眼中，本身就是一个错误的社会结构。 但你猜怎么着？ 中国还就富了！ 中国还就强了！ 还就硬生生地蹚出来一条自己的路！ 这一点，这个世界上，目前恐怕也只有李亚东一个人知道。 他为什么要弄猛虎品牌？ 是，以大帅的时尚外观，即便放在路虎品牌阵营里，都不显违和。可那毕竟是路虎，英国人创造的品牌，根系在那里。 不符合他发展民族自主品牌的初衷。 再一个，如果将大帅放在路虎品牌旗下，他该如何造？造出来该卖多少钱？这个年代中国人能买得起吗？ 卖二十五万？ 此举唯一的后果，就是葬送路虎这一个世界顶级越野品牌，也与他对路虎“suv中的劳斯莱斯”的品牌定位相驳。 所以，不管是为了发展民族汽车工业也好，还是基于对路虎这一品牌的发展前景考虑，创造猛虎品牌，都是必要之举。 他其实是走了一条与日后的中国汽车制造商们相反的路。日后的国产汽车几大巨头，因为受资本、环境、技术等因素的制约，都是从平民化向高端化发展，譬如吉利到领克、哈弗到长城再到y。但他的起点较高，直接省略了这漫长的品牌进化史。 讲道理，脱胎于全球顶级越野品牌“路虎”技术打造而成的“猛虎”品牌，不出意外的话，只要一经面世，必定能引起国人的热捧。 因为这样一个为中国人量身定做，且技术一流，价格还适中的自主汽车品牌，放眼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都是独一份。 …… 既然猛虎大帅的外观造型没有问题，剩下的事情就好办了。 当然，说好办那是相对于李亚东而言，因为接下来他没有什么可以插手的地方。 而对于结构设计师，包括机械设计师们来说，可一点都不好办。 举个很简单的例子，这么大的一个玩意儿，按老板的意思，得用一部排量的发动机来拉动它。这让设计师们，总有种小马拉大车的感觉。 但这是老板的硬性标准，他们无力改变，他们能改变的就是，如何让这部的发动机，在与变速箱等相关零部件的搭配下，爆发出更强劲的动力。 这显然不是一件轻松事，需要漫长的时间进行设计与调校。 李亚东给他们定下了一个期限：为期一年半。一年半之内，他要看到样车。 是有点逼迫的意思，但他们现在是在中国工作，而不是在英国，且拿的也是双倍工资，可不能再像在英国工作的时候那样，屁大点儿事也要分几天来做，中国人向来吃苦耐劳，在基地里，他们身边的例子比比皆是。 当然了，要让这帮英国佬们改变过去安逸的工作状态，一下子进入到中国节奏中，也是有些难度的，难免有人心生不满。 所以，李亚东耍了一手萝卜加大棒的政策。 在此之外，还定下了一个奖励制度：倘若他们能如期完工，且样车没有重大毛病的话。将许以每一位参入设计的设计师们，一笔不菲的奖金，外加两个月的带薪假期。 如此一来，算是很大程度上平衡了他们心中的不满。 他们之所以来到中国，无非就是为了多赚点钱嘛，既然如此，多花些时间在工作上，似乎也显得无可厚非。 再说了，他们在这边也没什么亲朋好友，其实也没有太多休闲娱乐的必要。 在海蓝这边一直待到六月底，英国运来的第三批路虎汽车制造设备，也已到位，李亚东督促工人们安装调试了一阵儿后，该做的工作基本做完，也就准备离岛。 他得赶去京城，那边有三件事情急需他去处理。第一，东方红广场已经完工，等着他过去验收。第二，孔思清那边一个星期前传来消息，说是汽车工厂地皮的事情，已经帮他物色好，等他过去视察。第三，蒋腾飞要结婚，请帖已经发过来，日子定在七月九号。 当然，在去京城之前，他肯定得先回趟香港。 把母亲和姐姐扔在那边两个多月，期间一直没抽出时间回去看看，实在有些过意不去。 对于张春喜的工作问题，李亚东也已有了安排。他对制造汽车的事情兴趣浓厚，原本有意留在海蓝龙腾基地，不过李亚东还是把他带走了，打算给他扔到京城去，刚好那边如果工地开工，缺少一名监督员。 他现在手底下的员工是不少，但知根知底的人却不多，每一个能完全信任的人，他都希望运用到刀刃上。 …… 再次回到太平山上的李家别墅时，李亚东蓦然有种回到家的感觉——这里的家不是指国家，而是指，远在几千公里外的那个偏远小山村。 还是头一次产生这种感觉，果然他娘在那里，那里便是家。 “琪琪，来，到舅舅这里来。”李亚东刚下车，便看到别墅里面一溜小跑出来一个小不点，定眼一看，是他的外甥女琪琪，两个月不见，小丫头居然已经可以走路，走得还挺稳当。 “舅……” 竟然连说话都利索不少，这可把李亚东给乐坏了，小跑过去将她抱起，猛亲了几口。 家里人都在，因为是周末，小黄牛和李婷婷也在，好不热闹。 值得一提的是，小黄牛已经正式从港大毕业，心心念念着想去东方红集团上班，有意从事金融行业，李亚东便给何诗涵挂了通电话，让她自己去报道。 胡秀英和李冬梅在香港待了半年后，变化不可谓不大，李冬梅妥妥的已是一副富家少奶奶的打扮，胡秀英没她那样敢穿敢打扮，几十年养成的勤劳性子，也不是说改就能改的，闲来无事在花园里圈了半亩菜园，播了些蔬菜种子，说是以后省得买，李亚东也是醉了，挺洋气的一个后花园，硬是被她整出了乡土气息。 不过，无所谓了，只要他娘高兴就好，权当锻炼身体了。 李亚东能明显感觉到他娘的气色好了不少，脸也圆润了一些，看来这样的药物与食材的双重调养，确实收到了成效。 “小东啊，我寻思着……过来也住了挺久的，是该回去了吧。”饭桌上，胡秀英显得有些踌躇地说道。 她自然清楚儿子和孙女都不想让她走，包括女儿似乎都不急着回去，可她，真的有些想家了。想家里的阿猫阿狗，想家里的厨房田地，想家里的左邻右舍…… 在香港住着好是好，什么都不用管，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可就是日子过太舒坦，总让她有种不真实的感觉。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家里的穷窝窝比较实在，住着安心。 “娘，干嘛突然提这个，你后院菜园里的种子不是刚播下去吗，怎么的也得等菜长出来啊，你要不在了，谁来打理？”李亚东多少能揣测出一些他娘的心理，不过即便他娘再想家，暂时也不能让她回去。因为回去就没人照料，不好调理身体。 “菜园里没事，我看了看，土挺肥的，隔三差五浇个水就行。” 李亚东正准备说点什么的时候，李婷婷已经插话道：“不行。奶奶，说好的过年一起回去的，你不能说话不算数。” “哎呀，傻丫头，奶奶这……这不是住不惯嘛，等奶奶回家拾掇拾掇，下半年养点鸡鸭，种点菜啥的，过年你们回家才有得吃嘛。”胡秀英苦笑。 “不嘛，你宁愿不吃，就想奶奶在这里陪着我。” 李婷婷撒起娇来可比李亚东管用多了，吊着她奶奶的手死都不撒，耍无赖的意思。可你猜怎么着，胡秀英还就吃这一套。 “唉……好了好了，那就再住两个月，再住两个月……” 实在拿这个大孙女没撤。胡秀英怜爱地摸了摸她的脑壳。 第四百一十三章 开放庆典 京城，李家四合院。 “卧槽，这什么情况？！”李亚东刚走进东厢房，就有种想扇人的冲动。 他的紫檀木精雕四方桌，四条腿如今只剩下三条。另一条倒没丢，只是粉碎性骨折，用黑胶带缠成了麻花。 据说是清代莲纹底座的大花瓶，原本修长的瓶口不见了踪影，只剩下一个像被狗啃了样的瓶肚子。 墙壁上挂着的民国著名画家黄宾虹的水墨画，被人故意在上面摁了几个红手印。 还有，他能明显感觉到，屋里的瓶瓶罐罐少了几样。 幸好他的老子骑牛罐，用棉絮包裹着，一直存放在卧室的保险柜中，不然…… “东哥，这……都是你那外甥弄的，吵着闹着要回家，不送他回去吧，就趁人不注意搞破坏。”蒋腾飞杵在一旁弱弱地回话。 “打了没！”李亚东气得两只鼻孔都在冒气，臭小子，还真是翻了天！ 这也就是赵志强那小子白天在学校上课，现在不在四合院，否则今天不叫他屁股开花，李亚东就把“李”字倒过来写。 “肯定打了！”蒋腾飞点头道：“狠狠地削了几回，现在老实不少，这些东西都是最开始一个月弄的，这两个月倒是不敢再搞破坏。” 李亚东深吸一口气后，点点头，总算听到了一点好消息。 “学校那边呢，打架没？” “也是一样，刚进学校那会儿，不出三天指定要干一架，我都不知道往学校跑了多少次，像个孙子一样，给校长和老师送礼，不然肯定被开除了。东来后来见他在学校打一次架，就胖揍他一顿，现在不敢再打了。” “揍得好！”李亚东阴沉着脸道：“告诉东来，那小子再敢整什么幺蛾子，就狠狠地揍，别揍出什么毛病来就行。我还就不信了，一个十四岁的毛头小子，无法无天了不成！” “行。”蒋腾飞下意识地抹了把汗，知道东哥这次是真发飙了。 李亚东这次回京城，并没打算在四合院住，一来确实有很多地方要去；二来，按照蒋腾飞的说法：赵志强那小子最近刚安生了一些，这个时候最好不要让他看见家里人，以免功亏一篑。 李亚东想了想，约莫有些道理。 一辆崭新的黑色皇冠轿车，飞驰在未来的四环路上，不多会功夫，便抵达了五道口。 这就是蒋腾飞人生中的第一辆座驾——原以为能混个像田三石那样的魔都牌小轿车，就已经很满足。不曾想，直接跳到了这样的档次。 面子是挣了不少，奈何钱却是借的。 借了李亚东五十万，欠了一屁股债。买了一辆皇冠轿车，还买了一幢九层新的小洋楼，也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还清。 五道口的“一帆风顺”两家公司门前，停着一辆军绿色的大解放，员工们正忙忙碌碌地往上搬东西——主要是没来得及处理完的货物，张经理说公办设备什么的就不要了，新公司那边都有。 所谓的张经理，就是小猛。 是的，他们今天要搬新公司了。 二环里，王府井附近的那座时髦的城市广场，现在只要是个京城人，大概都听说过，那就是他们新公司的所在地。 再看看眼前这两间小平房，有种麻雀变凤凰的感觉，有没有？ 每位员工脸上都挂着灿烂的笑容，心里亮堂得很，知道这回总算熬出了头。 “诶，蒋总来了。” 看到一辆黑色皇冠轿车缓缓驶来，员工们笑呵呵地招手示意。 是的，蒋总。 作为未来东方红广场妥妥的主要负责人之一，“经理”这个称呼，似乎已经不足以衬托蒋腾飞的身份，于是，大家都纷纷改了口。 齐虎率先从副驾驶座上走下，打开后排车门，众人看见他时，才知道，东哥居然也来了。 一大帮人顿时迎了上来，他们都有一阵儿没见到李亚东了。 “东哥！” “老板！” “嗯，大家好吗？”望着眼前的两层小平房——这里是自己事业的起点；望着眼前的这些员工——他们是自己的第一批员工。 可以说，自己能有今天，这些人功不可没。所以对于他们，李亚东向来不吝啬笑容。 有一点他还是蛮骄傲的，自从他创立一帆公司开始，如今五个年头过去，当初招聘的第一批员工，没有一个人离职。 “好！”大家异口同声地回道。发自肺腑的声音，自从跟了东哥以后，他们每个人身上所发生的变化，都是清晰可见的。 不吹牛的说，就眼前这帮自觉有份量围上来的老员工们，每一个拎到这座四九城里，都是妥妥的富人。 谁还不是个万元户了？ “那就好。”李亚东笑着点头，道：“各位，是时候兑现我的诺言了。当初你们决定跟着我干的时候，我就跟很多人讲过，未来不敢说许你们一辈子荣华富贵，但肯定会提供给你们一个更好的前程，大家在这样的两间小平房里、在这样艰苦的环境中，跟随我奋斗了这么久，是时候做出改变了！今天，咱们搬家，而进入新公司后，你们在场的十几位老员工，每一个，至少都是主管以上的级别！” “噢——” 现场顿时爆发出一阵热烈欢呼，每个人脸上都激动不已。他们中所有人都趁空闲的时候，跑到东方红广场那边去看过，整个京城里怕再也找不出比那更气派的公司了吧亲？ 能在那样的大公司里做一名主管，若非东哥现在当着他们的面亲口说出来，在场谁敢信？ 要知道他们里面，小学化程度的都有好几个呢，这辈子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实际上对于这一点，李亚东也有所考虑，不过，这却并不是他认为最重要的东西，他最看重的，还是这帮人的忠心。 他宁愿要一个忠心耿耿的小学生手下，也不要一个见风使舵、墙头草一般的名牌大学生。大不了以后慢慢培养就是。 “好了好了。”蒋腾飞催促道：“麻溜地搬东西去，那边礼炮都准备好了，特地请先生算了开门卦，可别错过了好时辰。” “得嘞！”众人欢喜着散去，一个个干得起劲的很。 李亚东几人并没有在这边久待，跟一帮老员工们照了个面后，便先驱车赶了过去。 王府井。 今天这里热闹非凡，无他，因为日夜赶工、建造了整整一年的城市地标性建筑——东方红广场，将于今日正式对外开放。 这是一个集公司办公、商贸百货、酒店娱乐的大型综合体，三幢主建筑错落有致，在旁边低矮的楼房，以及老旧的胡同的映衬下，显得特别高端大气，而且除了主建筑外，周边的绿化也做得非常出色，简直就像公园一样。 不说去里面消费吧，就是进去溜一圈，似乎都能提高人的档次一样。 熙熙攘攘的市民，都想第一时间进去凑个热闹，而且听说，待会儿还有好看的活动可以欣赏呢。 “目前商贸楼的商家入驻率有多少？”由于街头人流极多，皇冠车几乎在以龟速行驶，闲来无事，李亚东便开始打起一些情况。 东方红广场有三幢主建筑，分别为：十二层的写字楼、七层的酒店，以及五层的商贸楼。 而像这样的城市地标性商贸楼，自然不存在招商的问题。实际上都是商家自己主动找上门的，而从广场刚开建的时候，其实就已经有人上门咨询过。 写字楼也是一样，十二层楼目前至少已经预租出去四层，也是因为东方红广场竣工的时间点非常好，毕竟去年《私营企业暂行条例》才刚颁布，工商局那边的营业执照都不够发，创办公司的比比皆是，而目前京城里甚至根本没有一家正儿八经的写字楼，市场太需要合适的办公地点了。 也唯有酒店那边，暂时只是做了内外部装修，里面设施还没有置办，等老公司搬过来后，蒋腾飞他们便会着手打理，将它打造成一家企业自营的超高档酒店。 “入驻率不错，一楼我们自留了几间黄金铺位，其他的已经全部出租出去，因为本身就是装修好的，所以非常方便，大多数商家已经上货，准备借着今天我们开门大吉的好日子，走一波销量。二楼的入驻率也能达到九成，三楼能有六成，四楼能有三成，至于五楼，你不是说要建超市吗，所以暂时没对外出租。我感觉已经很不错了，毕竟广场才刚刚建好，而我们也没有对外招商，都是他们自己主动找上门的。”蒋腾飞详细地回答道。 “嗯……还算可以。”李亚东点头。 他今天说是来验收工程，其实这一环节也就走个过场，蒋腾飞和小猛等人早就验收过，主要还是来参加广场的开放庆典。 原本倒不至于这么赶急，可广场完工已经一个多星期，蒋腾飞盼星星盼月亮等着搬进去，特地找算命先生算了一卦，说今天就是本月最好的日子，提前安排好了一切，你能怎么办？ 趁着今天这个好天气，干脆将两件事情一起办完得了。 第四百一十四章 京师荣光 进入广场的两条宽阔石板路上，都有保安设卡，因为时间还没到，所以关卡暂时还没打开，外面黑压压的人头一片。 皇冠车好容易穿过人墙，达到关卡外面，蒋腾飞从后车窗探出一个头，安保立马放行。 三幢主建筑外面青石板铺就的广场中央，搭建起了一座红色高台，已经有不少穿着五颜六色演出服的演员们，在旁边准备，看造型，北方的大秧歌是少不了的。 中建局的几位领导，带着工程帽，已经在办公楼底下等候。 虽然整个工程蒋腾飞等人早已验收过，并没有什么问题，但在没有得到李亚东点头前，他们依旧不敢掉以轻心——因为李总不签字，他们就拿不到尾款。 “徐工，好久不见。” “是啊，李总，好久不见。”一个圆脸中年人，上前与李亚东寒嘘一阵儿后，开始引导他视察工地。 东方红广场项目属于整体承包，建造与装修都由中建局一手完成，这样的好处显而易见，不仅速度更快，而且整体效果很好。 三座主体建筑的内部装修风格，参照的是这个年代的香港大型物业标准，其实算不上十分奢华，中规中矩的样子，可如果你刚从王府井大街上的某个驴肉馆子打完牙祭后走进来，就显得特别高大上，金碧辉煌。 一行人四处逛了逛，花了一个多小时，明显的毛病确实没有，很多东西李亚东通过蒋腾飞隔三差五的汇报，其实心里已经很清楚，毕竟是国家单位，不可能偷工减料。 于是，也就很利索地在验收清单上签了字。 一旁的徐工明显长出口气，这项工程利润确实不菲，但也着实把人折腾得够呛，再要整出点啥毛病，他估计自己会心脏病发作。 “谢谢李总。”徐工呵呵笑道，赶紧把手里重若千钧的验收件，小心翼翼地塞进公包中装好。 “先别忙着谢。” 李亚东的一句话，令徐工脸上的笑容骤然凝固。 “也别紧张。”李亚东笑着说，“东方红广场的项目完成得还不错，也让我看到了中建局的能力，所以我手里还有一个项目想交给你们，不知道有没有兴趣？” “还有？”徐工一吐出这两个字后，立马就后悔了，恨不得甩自己俩耳光。真是玩了一年命给他玩怕了，送上门的钱居然潜意识里不想赚。 这是病啊，得治。 立马解释了一句，“哦，我是想说，李总的项目还真多。” “不多，接下来在京城里，应该也就这一个大项目了。” “大项目？”徐工狠狠地咽了口唾沫，心情很复杂。 说到底，他就是一个打工的，中建局是国有企业。 一个工程做下来，他固然有奖金不假，却也有限得紧，主要还是替国家赚钱。 他得权衡一下，犯不犯得着搭上老命。毕竟这位李总的工程项目，真的很难做，钱像大水淌来的一样，死命砸，上面领导自然是高兴，可他们却差点没被砸死，没日没夜地豁了老命在干。 “嗯，比东方红广场项目大得多。”李亚东点头。 “大……大多少？”徐工忙不迭地问，一个东方红广场项目，就差点没弄废他，再来个大，他怀疑自己能不能撑得住。 “东方红广场项目占地不过五十几亩，而那个项目，有两千多亩，你说呢？” “两千……多亩？”徐工眼珠子猛地一凸，下意识地摁住胸口，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 “怎么？不想干？” “不不不……绝对没有。”徐工又不傻，就算真不想干，也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啊，传到局里领导耳朵里，那还得了？ 讪讪笑道：“只是这么大的一个超级工程，我一个人估计负责不过来，得向局里汇报一下，让局里来安排调度。” “我也是这个意思，那就麻烦徐工转达一下，如果中建局方面有意向，就尽快和我联系。”李亚东心知肚明，中建局肯定不会错过这送上门的生意，只是这位徐工，大概真的被他玩坏了。 得，也不缠着他不放，让他休息休息，换其他人来也行。 “一定一定……” 送走了徐工等人过后，广场上陆陆续续地有汽车驶来，老公司那边的人第一批赶到，接下来就是各路记者，还有市委派过来的领导——他们对李亚东的身份知之甚详，这样的重要日子，自然要过来表示一下。 令李亚东意向不到的是，北大方面，居然也派了人过来。 这可是开天辟地头一遭啊，没听说过哪所大学会派校领导来出席商业活动。 “郑主任，赵老师，没想到你们会来，走，我们里面坐。” 来人是郑鲜明和赵无衣，李亚东第一时间迎了上去，这令市委派过来的几名领导有些吃味，刚才他们过来时，这位李总可没有这么热情，只是简单地打了声招呼，更没有亲自接待他们，负责接到他们的是蒋腾飞和小猛。 “小李同学不参加剪彩？”郑鲜明见旁边高台上剪彩仪式已经准备妥当，诧异地询问。 李亚东瞥了眼高台底下的十几部相机，笑着摆手，“不剪了，有人剪。” 他是实实在在的尝到了做透明人的好处，就譬如在香港，他可以大摇大摆的一个人，跑到铜锣湾最繁华的路段吃碗牛腩面，李超人敢吗？四叔敢吗？刘銮熊敢吗？ 成日出个门三五成群的，累不累？ “郑主任，他就是这个低调性子，在北大读书那会儿就这样，恨不得所有人当他透明的才好。”赵无衣笑呵呵地插话，倒是对李亚东的想法知之甚详。 “小李同学年纪轻轻，便能有这等心性，视名望如浮云，难得呀。”郑鲜明感慨道。 “没那么夸张，正所谓人怕出名猪怕壮，纯粹嫌麻烦。”李亚东讪讪一笑。 说着，引导二人进入了办公楼。 郑鲜明与赵无衣能来祝贺，就已经很难得，以他们的身份，肯定不会参加剪彩活动，这一点李亚东心知肚明。 一行人乘坐电梯直接来到了顶楼，这是十二层办公楼里，目前唯一布置好的一层，办公设备一应俱全。 一间会客厅里，齐家兄弟上了茶水，三人坐在沙发上相聊甚欢，窗外传来礼花齐鸣的声响。 通过俩人，李亚东对北大的改变，有了个大致的了解，因为他那一亿人民币的捐赠，北大可谓彻头彻尾的换了新颜，倒是羡煞了隔壁邻居。 “小李同学，我们这次是受校长所托，过来祝贺一下，也没带什么贵重礼物，这里有校长题的几个字，聊表心意。” 实际上李亚东老早就注意到赵无衣手里拿着的那个黑色画桶了，约莫有些猜想，所以没好询问，看来正如他所想一样。 郑鲜明取出画桶里的一张卷起的宣纸，放在玻璃茶几上缓缓地摊开。 入眼的是四个强劲有力的毛笔大字——京师荣光。 所谓“京师”，便是指北大，北大原名叫作“京师大学堂”。 “荣光”二字就很好理解，骄傲的意思。 落款处还有丁时孙校长的署名。 “希望小李同学不要嫌弃。” “这么会？！”李亚东用力摆手，眼神注视着茶几上的宣纸，内心激昂万分。 虽然只是简简单单的四个字，但却出自北大校长之手，道明了他李亚东，在北大师生心中的地位——母校的骄傲。 这是一种肯定，对于李亚东来说，胜过黄金万两。 “阿龙，小心收起来，拿去装裱一下，把它挂到我的办公室。” “是，东哥。”齐龙会意，小心翼翼地将它卷好，走出会客厅。 郑鲜明和赵无衣并未久待，等到楼下剪彩仪式完毕，市委领导在蒋腾飞等人的陪同下上来时，就已经离去。 与他们的会谈，就要显得乏味得多，除了吹捧还是吹捧，李亚东耳朵都听起茧了，不过人家上门祝贺既是客，一顿酒宴是必不可少的，就在附近的京城饭店，摆了五桌，公司所有员工全部到齐，大家都很开心，老员工们也确实好久没有相聚，大家可劲儿的敬酒，直接把李亚东给撂倒了。 一觉醒来已是第二天上午，抬手看了看表，九点一刻，险些耽误了正事——今天与孔思清约好，要去丰台那边看地皮。 “死胖子，起床了。”他们就下榻在京城饭店，张春喜睡着在他隔壁，李亚东穿好裤子后火急火燎地过去敲门。 这家伙昨天也喝断片了，比他还先倒下。 敲了足足两分钟，才把张春喜给喊醒，还是齐家兄弟比较自律，昨天其实也喝了不少，李亚东让喝的，毕竟在自家地盘上，犯不着这么警惕，哪个不怕死的要敢在京城饭店里滋事，也算他有种。但这会儿不仅吃过了早饭，连晨练都回来了。 上午九点半，一行四人开着田磊的那辆魔都牌轿车，离开京城饭店。 蒋腾飞倒是有意把自己的皇冠腾出来，不过李亚东没要，人家的婚车，开着总感觉不自在，倒不是抠那点钱不愿意买车，自己本身就是造汽车的，买那么多别的品牌的车，像话吗？ 等年底龙腾基地那边路虎汽车就可以投产，到时还怕没车开？ 第四百一十五章 欠债是爷 李亚东原以为，孔思清应该会给他找个鸟不生蛋的穷乡僻壤，毕竟所需地皮面积极大，到了地方才知道，不是那么回事，而是距离城区不远的一个工业区。 工业区很大，分为好几块区域，里面遍布着大大小小的上百家工厂，基本都是六七十年代遗留下来的老企业，厂房简陋，设备陈旧，在垂死的边缘挣扎，有一批甚至已经“死”了：厂区里空荡荡的，厂门都无需上锁，因为里面已经没有值钱的东西，缺乏修缮的厂房垮的垮，倒的倒，一副破败凋零的景象。 孔思清并没有过来，他这种在中央核心部门工作的人，用日理万机来形容都毫不为过，能帮李亚东物色好地皮，已经算是很关照。 不过，早就做好了安排。 负责接待李亚东一行的，是丰台区委的一帮干部，还有京城市政府的一名副市长，柳胜前。 他带着李亚东视察起区政府特批的一块地皮，据说总面积两千一百八十亩，很平整的地貌，且周边交通也发达，李亚东很是满意。 “对了，柳市长，我看这里面还有好几家工厂啊，都腾出来了？” “那是自然，中央方面下的特别通知，我们哪敢怠慢，都是几家入不敷出的企业，花了几个月的时间整顿清理，都给关门了，里面也没什么东西，李总到时候建厂房的时候，直接推掉就行。”柳胜前笑着解释，看得出来市政府对于他在此投资汽车厂的事情，非常重视。 一帮区委领导就更不用说了。 “那就好。” 一行人走走停停，四处查看，午饭都没顾得上吃，直到下午三点多，才将整个场地大致的视察了一遍。 完全没有问题，能在靠近城区的地方弄到这么一大块地皮，已经在李亚东的意料之外，孔思清倒是兑现了自己的承诺。 晚上陪一众领导们在城区的人民大饭店吃了顿饭后，李亚东四人干脆就地住下，因为明天，还要去区政府签署土地转让的相关件。 夜里，李亚东打了通电话给蒋腾飞，得知中建局方面已经派人接触过他，就让他们直接派人到这边来谈。又去了一通电话到海蓝，如同江城那边的工地一样，也让朱云富派了几名英国工程师过来。 …… 再次看见徐工的时候，李亚东倒是乐了。 “徐工，我还以为中建局这次会安排别的负责人过来呢。” “上面的领导说，我跟李总合作过一次，熟门熟路好办事。这不，又派我来了。”徐工笑呵呵地回话，只是那模样，却比哭还难看。 可怜他这百二十斤的肉啊，要知道在接下东方红广场项目之前，他可是很富态的，体重足足有一百六十四斤。 一年时间，瘦了整整四十斤。 而眼下这个工地，至少得干两年…… “放心吧，徐工，只要这个工地继续帮我保质保量的拾掇好，到时候第一批汽车下线，一准给你留一台，算是我私人送给朋友的礼物，这应该不算行贿受贿吧？”李亚东知道这老小子心里有些不太得劲，带着情绪干工程可不行，只好给他来点甜头。 不管怎么说，这老小子水平还是有的，是个人才。项目交给他来负责，只要认真搞，李亚东还是挺放心的。 果然，徐工一听这话后，顿时眼前一亮，“那不能，那不能，朋友送的礼物，哪能叫行贿呢。” 心里美滋滋的很，他对于李亚东多少有些了解，寻思着这个土财主造出来的汽车，怎么的不得好几万呐，心里的那点小不爽，也瞬间荡然无存。 那就撸起袖子好好干呗，瘦成皮包骨头就皮包骨头吧，以后再补回来就是。 要知道，他干下一个几千万投资的东方红广场项目，也就拿了一千多块的奖金。 因为海蓝过来的英国工程师还没到，李亚东不得不在丰台多待几天，能赶在七月九号蒋腾飞结婚时回去就行。 闲来无事，李亚东就带张春喜和齐家兄弟，再次来到已经属于他的地皮这边。 四人漫步在杂草丛生的空旷场地里，李亚东指着地面说道：“春喜啊，这地方可就交给你了，海蓝那边的事情你也清楚，猛虎的第一款车型一年半后应该就能问世，算它调整调整再花半年时间。所以，这边的项目，务必要在两年内完工，不能再拖，整好后还要安装设备什么的，半年时间只怕又跑不掉。现在全在砸钱，这么多钱砸进去，一直看不到回头钱，你应该能明白我有多着急。” “放心吧。”张春喜点头道：“别的事情我做不了，监督好工地，天天拿着个大喇叭在后面催他们，还是能干的。” “也是，反正你脸皮这么厚。” “操！” 四人逛了一下午，着实走累了，因为是工业区，没死的工厂总归还有几十家，所以周边餐馆、小卖部什么的倒有不少，老远的一个“东北大铁锅”的招牌，吸引了四人的注意。 或许来得太早，饭馆里一桌客人也没有，老板看到四人开着小轿车过来，殷勤得很。 “几位，想吃点什么？本店的铁锅炖菜份量足、味道好，那在方圆二里地，都是鼎鼎有名的。” “有什么？”李亚东问。 “那就多了，鸡鸭鱼肉样样不缺，还有东北大鹅，配菜辅料就更多……”老板如数家珍道。 “鹅？”李亚东望向张春喜，主要得满足一下死胖子的，其实他和齐家兄弟对于东北菜都不陌生，就这胖子这辈子还是头一次走进地道的东北菜馆。 “这个可以有。”张春喜嘿嘿笑道。 “那就东北大鹅炖酸菜吧。”李亚东示意。 “得嘞，四位里面找位子坐，马上生火上灶。” 地道的东北大铁锅，使用的都是土灶台，店里就是。四人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围坐在大灶台旁边，特色是有了，但这大夏天的，这样的吃法，其实也是一种煎熬，头顶的吊扇转得飞快，吱呀呀地响，像是要掉下来一样，可根本不顶事。 “老板，赶紧地，冰啤酒先提几瓶来。”张春喜吆喝道，胖子都怕热，他也一样，身上的白衬衫早就汗湿一片。 “来咯！” 一人半瓶冰啤酒下肚后，才感觉身上的温度渐渐降下。 不大会儿功夫，炖得七八成熟的酸菜大鹅就下锅，老板又在上面放了个竹蒸板，搁上一大盘馒头和红薯块、土豆块等杂粮掺和在一起的主食拼盘。 “乖乖，早就听说东北人豪爽，确实挺豪爽的，吃饭都不用上桌，直接灶上就开始了。”张春喜吞咽着口水说道。 “那是豪爽吗，那是懒。”李亚东笑了笑。 反正他感觉东北人是挺懒的，啥玩意儿都是一锅乱炖，也没点研究，其实很多东西并不能掺在一起吃，不说会中毒吧，营养成份会被破坏掉。 当然，这或许也跟东北的气候环境，有些关系。 东北有个地方叫根河，位于大兴安岭附近，又名“中国冷极”，听说那里一年平均气温只有-，最低气温更是低达-，炒菜指定是行不通的。 大铁锅的缝隙里噌噌往外透着烟，大约五分钟后，老板过来揭开锅盖，“几位慢用。” 你还别说，这大夏天，大汗淋漓的吃着东北大炖锅，外加冰啤酒，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酒过三巡，店里渐渐进了些客人，清一色的的确凉白衬衫，约莫是附近工厂的领导，像这样大铁锅，里面全是肉，普通工人应该不容易消费得起。 “哎呀，这一天天的，办公室外面堵成了墙，真是烦也烦死了。” “我说老王，你还算好的，你们厂就那么大，业务也少，你明天去我那边看看，办公室外面算什么，那些王八犊子现在都敢冲进我办公室了。” “哦？那你怎么办？” “凉拌！他们乐意待在办公室里就让他们待着，还敢动手不成，瞪着个眼珠子以为老子怕他啊？” “得了吧，你们二位，那帮家伙能放你们下班就算不错了，你们再看看我。” “你怎么了？” “喏……” 旁边一桌人的谈话，引起李亚东的注意，一个留着地中海发型的中年人努了努嘴，他同样顺着对方示意的方向望去，发现饭馆门口杵着几个人头，时不时地朝里面张望一下，似乎生怕里面的人跑了一样。 “我去……都追到这里来了，我说老陈，这几个小子该不会待会儿还得跟你回家吧？” “你说呢？”被同伴称呼为“老陈”的地中海中年人，苦笑不止。 “阴魂不散啊！” “谁说不是呢……” 不光李亚东注意到几人的谈话，张春喜三人也是一样，好奇地小声嘀咕道：“小东，这几人啥来头啊，咋吃个饭还有人守门，犯了事？” “犯毛线。”李亚东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后，解释道：“欠了人家钱，讨债的。” “卧槽，不是吧，欠了人家钱还在里面大鱼大肉，像个大爷一样，债主就在外面干守着？”张春喜瞪着眼珠子问，感觉不可思议。 讲道理，债主不应该才是大爷，欠钱的才是孙子吗？ 怎么情况完全反过来了？ “说了你也不懂，这里面的事情很复杂。”李亚东苦笑着摇头。 心知肚明，一九年，国企三角债危机，终于爆发了。 第四百一十六章 三角债危机 时间缓缓流逝。 这个东北大铁锅大概确实有些名气，生意还挺火爆，里面的的确凉衬衫越来越多。 而与之相对应的，饭馆门外的讨债大军，规模也越来越庞大。 店里的服务员并不多，只有三个，老板还要帮忙掌勺，确实挺忙的。趁着他们不注意的空隙，两个全身脏兮兮的小伙子，一溜烟儿地跑了进来。 “王厂长，能不能给俩馒头，我们已经一天没吃饭了。”俩人来到一张灶台前，可怜巴巴地望着其中一个白衬衫说道。 “搞什么飞机，老黄呢，老黄！”王厂长却是理都不理他们，猛地将手中筷子拍在灶台上，朝着厨房的方向大吼道。 “诶，来了，来了！”老板火速冲出，笑呵呵地问，“怎么了，王厂长？” “怎么了，你说怎么了？你这生意以后还做不做，什么阿猫阿狗都放进来，我们就是看你这里馆子大、安静，才过来吃饭的！” 老板一听这话后，又瞅了瞅杵在灶台旁边的、两个如同乞丐一样的年轻人，哪里还不明白什么缘故，顿时火冒三丈！ 手里操着一把铁勺就冲了过来，怒喝道：“行啊，你们两个小子，敢跑到我的店里来撒野，打扰我的客人吃饭。我数三下立马给我消失，不然别怪我找人来削你们！” 他能在工业区这边开这么大的一家饭馆，岂能没点凭仗？ 他是最早一个来到这里开饭店的东北人，旁边五六家东北饭馆全是他带出来的老乡，但凡店里有点事，没有不来帮忙的道理。 换成其他饭馆也是一样。 所以这一片的东北饭馆，是出了名的不能招惹。 “三！” “不是啊，老板，他欠我们钱。”两个小伙子中的一人，赶紧解释道。操着一口不太流利的普通话，明显是外地人。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这里是我的地方，你们的事情我不管，但不能影响我的客人吃饭！” 小伙子自知站在这个角度讲，他确实理亏，于是不再理会老板，望向王厂长，怒火中烧地说，“姓王的，你欠我们厂二十万，有钱在这里大鱼大肉，却一分钱都不还，不要太过分！” “二！” “老黄，等等。”王厂长站起身来打断了老板，先灌了口冰啤酒，然后说道：“既然你们把话说到这份上了，那我今天还必须得给你们捋一捋，免得别人真以为是我王良贵欠了你们两个小子的钱。” “不是吗？” “当然不是！”王良贵厉声道：“首先，申明一点。那二十万是我们厂欠你们厂的，不是我王良贵个人欠你们的。再说了，我们两家工厂都是国家的，有一个共同的上级，这也就意味着，我们的钱是国家的，你们的钱也是国家的，大家都一个娘生的，何必逼得这么急，等厂子有钱了，自然会抽出来给你们。” “这话你从去年年底就开始说，我们都调查清楚了，你们厂明明有钱，就是不给！”小伙子义愤填膺地说道。 “调查，你们把什么调查？”王良贵嗤笑道：“是，我们厂账面上是还有点小钱，可那是周转资金。厂里难道不要购买原材料，不要维护机器设备吗？把钱都给你们了，难不成让厂里停工？要知道政府对我们可是有任务的，耽误了国家的大事，你们负得起责任吗？” “你……这是强词夺理！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的道理，还偏偏被你说得理直气壮。你知不知道，我们厂去年过年连工人工资都没发，就是因为平时太信任你们这样的所谓兄弟工厂，把货都赊给你们，而你们拿了货后，现在又不肯结账，我们厂都快被你们给拖垮了！” “笑话！”王良贵反驳道：“就你们厂在外面有欠账，我们厂没有？”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伸手指向周边一圈人，“你问问他们厂有没有，还有他，他，他……哪个厂在外面没有几十万的债务？行，你两个不是很能吗……” 王良贵说着，提起放在椅子旁边的黑色公包，从里面掏出一把单据，道：“来，看到没有，这里都是欠条。这张是五万的，这张是三万的，这张是八万的，喏，还有这张，二十二万的！来，就这张好了，你们拿去要，要来多的两万也不用给我，就拿这张二十二万的欠条，抵你们厂的二十万债务，行不？” 两个小伙子瞬间懵逼，望着递到眼前的欠条，根本不敢接。不过话又说回来，接了也没用。要能要过来，这个姓王的会给他们？ 人家亲债主都要不来的钱，更别提他们，真要去了，不被人家一脚踹出来才有鬼。 “怎么，不吱声了？不吱声就给我滚出去，别打扰我吃饭！”王良贵气冲冲地收拾好公包，重新落座。 “行了行了，我说你们两个，打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吧，弄得好像两个乞丐一样，何必呢……”老板挥了挥手，语气倒是缓和了一些。 他的饭馆开在这里，对于这里面的道道，清楚的很，眼前这两个小子是可怜，但吃饭的这群白衬衫们，其实也不好过，吃好了这顿，赶明儿还有没有，也挺难说的。一旦工厂开始入不敷出，只怕一样得加入讨债大军的行列。 “老板，能给俩馒头吗？我们两个好几顿没吃了。”其中一个小伙子可怜巴巴地望着老板，另一个人都有点站不稳的样子。 “这个……”老板下意识地望向门外黑压压的一片人头，摇头道：“不行。” “嘿！我说你这老板，咋就这么抠呢，两个馒头能值多少钱，至于见死不救吗？”张春喜看戏有一阵儿了，看到这里彻底坐不住，噌地一下站了起来。 老板也是一阵头大，毕竟是客人，还是开着小轿车来的，不敢得罪，笑呵呵地跑过来，小声解释道：“这位小哥，不是见死不救，也不是舍不得这俩馒头，而是不能给啊，你知道这些讨债大军有多少吗？好几百人啊，天天在工业区这边晃荡，以后还会越来越多，这个先例一开，以后可就不得了了。” 听他这么一说，张春喜倒是没话了。 “行了。”这时，李亚东笑了笑，向那两名小伙子招手道：“如果不嫌弃的话，就过来一起吃点吧，这老板实诚，份量挺足，一大锅肉我们四个倒还真吃不完。” “那可不？整整六斤的大鹅呢。”老板呵呵一笑，这样的结局无疑最好。 嫌弃？对于一天没吃饭的两个小伙子而言，还能有嫌弃的道理吗？ 俩人一溜烟儿地冲过来，连道几声谢后，才搬来凳子坐下，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饭馆里的其他食客，包括王良贵，都向李亚东等人投来异样的目光，他们的心理与老板一样，不是舍不得俩馒头，而是不好“惯”着这些讨债大军，否则后患无穷。 而饭馆外面，就更不得了了。 讨债的活计绝对不是人干的，他们都肩负着巨大的使命、肩负着全厂上下的希望，要不到钱，根本就没脸回去。所以很多人，离家已经好几个月，身上的钱早就花光，比乞丐好不到哪里去。 原以为小虎和小利冲进去，绝对会被赶出来，却不曾想，俩人竟然在里面吃起肉来，一个个的馋得口水直流，不自觉地就向门口聚拢过来。 “诶，干嘛呢，干嘛呢，一帮人堵着我的门口，还让不让人做生意了，我告诉你们，这可是违法行为，赶紧散开，不然我可报警了！”老板说着，端起收银台上的一部红色电话机。 这一举动的威慑力很大，讨债大军们都是国企职工，奉公守法的意识很强，纷纷向后退去。 这一切李亚东全都看在眼里，望着同胞们那一张张面黄肌肉的脸，既然遇到了，还能怎么办呢？ 长叹口气，道：“老板，都放进来吧，店里不是还有几张空灶台嘛，挤一挤应该能坐下，给他们弄顿好吃的吧，算我的。” 老板诧异地扭头望向他，不光是他，店里的其他人也一样，要知道外面可有好几十号人呢，还全都饥肠辘辘，再有钱的主儿，也禁不起这样吃啊。 “确定？” “放心吧，不会差你钱的。”李亚东笑着说。 这一点老板倒是相信，不说别的，外面的那辆小轿车，就比他这饭馆值钱得多。 “得嘞，你们今天也算走了运，遇到一位好心的小伙子。”老板退开一个身位，让开大门，还做了个请的手势。 既然有人付钱，那么，来者即是客。 一大帮人顿时涌了进来，虽然都是灰头土脸的模样，但还挺有素质，排成长队来到李亚东身前依次道了声谢后，才各自找空灶台坐下。 “小伙子，随便上？”老板进厨房之前，还特地过来询问了一下。 “上吧，让他们吃饱喝好，既然遇到了，就帮一帮吧。也只能帮他们这一顿。” “你是个好人。”老板朝他竖起一根大拇指，欢欢喜喜地走进厨房。 李亚东苦笑摇头，他能做也只有这么多，哪怕他富可敌国都没用，这是一道中国人民必须要硬蹚的坎儿。 三角债危机的爆发，并非偶然，而是计划经济多年积累后产生的恶果，一九年物价闯关失败后，通货膨胀十分严重，商品从抢购变成滞销，这一恶果也就开始荼毒整个国家。 据人民银行数据统计，一九年全中国陷入三角债的资金高达一千零八十五亿。而且，这还仅仅是一部分，统计之外的可能还有两倍、乃至三倍之多。 各企业之间严重缺乏流动资金。 受三角债的影响，企业之间的信任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京城里前段时间还搞了一场奇葩的“易货博览会”，各家企业将棉花、机床什么的放在一起，有看到需要的就用货物换回去。仿佛社会一下退步到原始明程度。 “讨债大军”遍布全国各地，出现在火车、汽车上，出发时厂里还要为其践行，场面十分悲壮，一般都会说“兄弟们，我们厂还能不能生存下去，就看你们的了。” 国家也为此伤透脑筋，就任副总理后，还亲自前往东北清理三角债，一个月就清理掉一百二十四亿，但依旧显得杯水车薪。 想要真正解决三角债问题，也只能等到一九九二年小平同志第二次南巡，发表重要讲话，重振国民信心。 除此之外，再无他法，任何的个人财力，都无法填补这样的一个大窟窿。 大概唯有时间，才能抚平这一伤痕。 第四百一十七章 蒋腾飞大婚 蒋腾飞的婚礼如期举行，什么接新郎子、闹新房等事情，李亚东也没去掺和，他要一去了，小猛那帮家伙估计还会有所顾忌，放不开手脚去折腾蒋腾飞，也就踩准时间来到东南大酒店，准备参加晚上的喜宴。 这个年代能在大酒店里办结婚酒，顶威风八面的事情，但凡能宴开个十来桌，就足够亲戚朋友吹半年。而像蒋腾飞这种，直接把东南大酒店二楼，偌大的一个宴会厅给包圆的，整个四九城里，恐怕也找不出几个。 现场很热闹，宴开四十六桌，除了亲朋好友外，蒋腾飞的那帮小兄弟，但凡能上点台面的，也基本都到了。 “东哥到，劳力士金表两块！” “龙哥虎哥到，礼金两万！” 门口唱礼司仪的声音一响起，原本嘈杂的宴会厅中，骤然安静下来，众人齐刷刷地扭头望去，脸上的表情各异。 一群小年轻们，身上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激动劲儿，藏都藏不住，望向李亚东三人的眼神，有种粉丝看到偶像的感觉。 草帽胡同的一帮街坊邻居们，皆是笑意盈盈，向李亚东投去和善的目光，有种自家长辈看出息晚辈的感觉。 至于蒋腾飞的一群亲戚们，则各个大眼瞪小眼，满脸的不敢置信，议论纷纷。 “诶，这三个小伙子啥来头啊，随礼随一万？”蒋腾飞他大姨瞠目结舌道。 要不是身在现场，打死她都不敢信，随便来三个人，随礼竟然随出两个万元户。 要知道，她这个亲大姨，知道外甥发达了，又在大酒店里办酒喜酒，不好给他落面子，咬着牙，砸锅卖铁才随了两百块。 就这，刚才司仪唱礼的时候，还收获了满满的一拨赞许：大家直夸她这个大姨体面。 “我说大姐，头发长见识短了吧，一万算什么，你也不留意一下之前那个音儿。那个什么东哥，随了两块劳力士金表呢！”蒋腾飞他小舅，吞咽着口水搭话。 “不止一万？” “废话！那可是劳力士金表啊，只有南方的那些大老板才戴得起，据说一块好几万呢，而且人家一送就是两块！” “我的天呐！” 不光是蒋腾飞他大姨，旁边的一众亲戚们，个个都傻眼了。 硬是想不通啊，他们家这个以前人人都说要变成二流子的小飞，这才短短几年时间，咋就发成这样，又买豪车又买豪宅，还能结识到出手如此阔绰的朋友。 “我听说……小飞跟了一个年轻的大老板，你们再看看这三人，明显是以穿灰西装的那个小伙子为首，后面两个穿黑西装的，更像电影儿里的保镖，该不会……” “怕还真是！” 在一众亲戚们的猜测声中，蒋腾飞已经从宴会厅最里面，火急火燎地冲了出来，人还未走近，略显激动的声音便已经传来。 “东哥，我还以为你在丰台那边有急事给耽搁了，来不了了呢。” “可能吗？”李亚东呵呵一笑，瞅着这小子一副西装革履、打着领带，还特意喷了个摩丝头的模样，倒挺像那么回事，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蒋腾飞嘿嘿地笑了笑，心里高兴得紧。东哥不仅来了，还送了大礼，算是给足了他面子。 “阿龙阿虎，你俩小子也是的，意思意思一下就行了，送这么大礼干嘛？”蒋腾飞笑骂道，东哥他就不说，那点钱对他而言九牛一毛都算不上，可他真没想到，齐龙和齐虎也能随这么大礼。 “飞哥，结婚大事，一辈子就那么一次，应该的。”齐龙呵呵笑道，一旁的齐虎也用力点头。 俩人对于蒋腾飞，总归是心存感激的，毕竟是曾经的大哥，若不是他，俩人也没机会接触到东哥，自然也不会有今时今日的好日子。 一万块钱虽然不少，但对于现在的俩人来说，也算不上伤筋动骨。 “得，啥也不说了，兄弟两个的情谊做哥哥的记下了。”蒋腾飞点点头，邀请三人入席。 宴会厅里虽然摆了四十六桌，但只有一桌是主席，一般来说，得坐新郎新娘的嫡亲长辈，譬如爷爷奶奶、爸爸妈妈之类的。什么叔父姨娘、哥哥姐姐，都没资格落座。而这一桌已经坐了不少人，李亚东一眼就瞅见了蒋腾飞的父母，笑着打了声招呼。 完事后，正准备在旁边的一桌落座，可蒋腾飞不依啊。 “东哥，你就别给我上眼药了，哪能让你坐次席？” “没事，主席都是你自家的长辈，我坐过去算啥意思？”李亚东笑着摆手，找了张凳子，有意坐下，可屁股却始终落不下去，蒋腾飞从背后架着他，只差没抱起来。 “是啊小东，过去坐吧，都不是外人，小飞早就拿你当哥哥了。”蒋父也走过来帮忙劝说。 李亚东心里苦笑。可关键哥哥，也没资格坐主席啊，蒋腾飞她亲姐姐，蒋琬，现在就坐在自己这张次席上。 这时，从主席上又过来一人，一个西装笔挺的面白中年人，笑着说道：“这位应该就是东方红集团的李总吧，您能来参加小飞和瑶瑶的婚礼，那是看得起他们，再让您坐次席，这要是传出去，我们两家以后可都没脸见人了。” “对，就是这个理儿！”蒋父附和。 “你是……”李亚东诧异，他不认识眼前这人，而这人似乎对他知之甚详。 “东哥，这是我岳父。”蒋腾飞介绍道。 “哦，失敬失敬。”李亚东笑着与他握了握手。 钟城看着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感触良多，总算搞懂了一句话——后生可畏。 太年轻了！ 他经营着一家不太正规的进出口公司，为什么说不太正规呢？因为这个年代中国的进出口贸易执照非常难搞，普通人想搞到一块，都不叫难如登天，而叫痴人说梦！所以，他即便从事着海外贸易，但商品都要从香港中转，更变货物性质后，再输入到国内，也就是钻政策的空子，打擦边球的意思，不算什么稀奇事，只要不较真儿的话，算不上合法，也不算违法。因此，一年之中有大部分时间都待在香港，对于东方红集团，可谓如雷贯耳，巨无霸一样的存在。 香港有多少人想与这位李总亲近一二，钟城心知肚明，奈何基本没有渠道，此人太过低调。不曾想，今天却能在女儿的婚礼上，邂逅这位传奇色彩浓厚的商业天才。 讲实在话，他之所以会把自己的宝贝独生女嫁给蒋腾飞，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知晓他是东方红集团旗下内地公司的小领导，且据传，他与李亚东私交甚密。 他为什么会要求蒋腾飞买豪车，买豪宅，还要准备十万彩礼？ 他难道差这点钱吗？ 他难道不知道蒋腾飞根本没这么多钱吗？ 这里面的缘由，除他之外，天底下没人能知道，哪怕他妻子都不知。 他心知肚明，这个年代中国能一次性拿出这么多钱的人，少之又少，而以蒋腾飞的关系来说，若想搞到这笔钱，似乎只有一个渠道——找他的老板借。 而一旦李亚东借给了他这笔钱，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与外界传闻一样，俩人的确私交甚密。 那么，蒋腾飞这辈子再差，也不可能差到哪里去。 否则，自己好歹也是个百万富翁，以蒋腾飞这样的泥腿子背景，想娶他的女儿，门都没有。 就像他之前说的那句话：即便是孩子打掉，都不行！ 蒋腾飞恐怕这辈子都捋不通这件事，他之所以能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其实还是沾了李亚东的光。 新郎和新娘的双方父亲，同时过来拉人，李亚东实在没撤，也只好坐上了主席。 “东哥，你跟介绍一下……”蒋腾飞说着，将在座的长辈们，依次给李亚东介绍认识。 李亚东也没拿捏，把兄弟的长辈当成自家长辈，起身一一握手。 而在座的长辈们，更不敢拿捏，刚才的一番打听下来，已经知道眼前的这个小伙子，就是小飞的老板，据说还是整个中国数一数二的大富豪，握手的时候也都站起身来。 “这个就是我媳妇儿，钟瑶。小瑶，还不赶快叫人。”蒋腾飞最后才介绍了自己的婆娘。 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姑娘，估摸还不到二十岁，长相很甜美。只能说蒋腾飞这小子有福了，人财两得。 “东哥好。”钟瑶乖巧地说。 “嗯，你也好。”李亚东笑着点头，还不忘打趣地说了一句，“以后小飞要敢欺负你，就告诉我，我替你削他。” “对对……找小东就对了。”蒋父哈哈大笑，连声道：“这个小兔崽子，从小就不让人省心，擀面棍都不知道打断了多少根，嘿！就这样都治不了他，倒是练出了一身糙皮厚肉，我和他妈现在是彻底没辙了，怕也只有小东才能治得了他。” “爸，今个儿啥日子啊，讲这个……”蒋腾飞白眼一翻。 而钟瑶一双大眼珠子里，则是精光四溢，她如何不明白蒋腾飞的嚣张性子，寻思着这下总算找到了靠山，不然以后还真不一定能吃得住他，望向李亚东笑嘻嘻地回道：“好，那就谢谢东哥了。” “没事，男人娶媳妇儿，本就是用来爱护的，不是欺负的。”李亚东笑着摆手。 钟瑶一脸得意，递给蒋腾飞一个眼神，那模样似乎在说：听到没，好好学学！ 蒋腾飞一脸无奈，心说：今天把东阿给弄来，到底是对是错啊？ 这以后还能有安生日子吗？ 第四百一十八章 进出口贸易许可证 东方红广场已经正式开放，目前正在大力招聘工作人员——这不是什么困难事，想要来这座城市地标性建筑里上班的京城市民，比比皆是。而蒋腾飞与小猛等人要做的，就是择优录取。 他们接下来的工作任务，确实挺繁重。 第一，要把商贸楼五层的大型超市给筹建起来。 在商贸楼里开超市的好处显而易见，以当下京城的零售业环境，开一家现代化的超市，赚钱是毋庸置疑的。而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能极大程度的吸引人流，这对于底下的四层商铺来说，绝对裨益良多。 第二，得把七层的酒店规划好。 虽说酒店只有七层，但李亚东一点也不想含糊，二环里也没有什么高层酒店，他要将这家酒店按星级标准打造成一家超高档酒店，还得在里面设立一个高端会所，不对外营业，只给“必要之人”派发可供进入的免费卡。 其目的不言而喻，一家公司想要长远发展，不可避免的要和政商各界人士搞好关系，李亚东深谙关系的重要性，他或许不会亲自去笼络这些关系，但手下必须具备这样的人才，也需要这样的一个平台。 第三，就是发展公司的主业务。 香港那边的业务小团队，目前已经签下五六个国外二三流的品牌，涵盖服装、钟表，以及饰品之类的商品。得将商贸楼一楼预留的几个黄金铺位利用好，将它们引进过来。 除此之外，还得放眼全国的大型商场，开发新的店铺门面。 这些事情自然不用李亚东亲力亲为，但他也没闲着，还有一些比较重要的事情，蒋腾飞等人根本搞不定，得由他亲自出马，给他们搭好桥，就比如《进出口贸易许可证》。 这玩意儿非常难搞，不比《汽车制造许可证》好弄，八十年代末，全中国拥有进出口资质的公司，几双手就能数得过来。 不吹牛的说，只要拥有了这玩意儿，躺着都可以赚钱！ 中国人对洋玩意儿，向来趋之若鹜，不好说是奇心理，还是民族劣根性，反正现实摆在眼前。 你想想看，假如你在八十年代末，就能随意从国外进口商品到国内，面对一个近乎没有竞争的市场，能不发？ 就说老牟同志当年从苏联用罐头换飞机的事情，他的想法很好，胆子也很肥，可一个人根本玩不转，最后照样得找到京城的一家拥有进出口资质的公司合作，才把苏联的四架图-飞机进口到国内，出售给了川航，从此牟利至少超过一个亿。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如果李亚东能拿到《进出口贸易许可证》，那老牟同志的这手罐头换飞机的把戏，他就可以随便玩，还是一个人、光明正大的玩。 你说爽不爽？ 当然了，也不是说没有这玩意儿，就一定没办法把洋玩意儿搞到国内。手段还是有的，只是挺麻烦的，费时费钱不说，还有不少制约——起码进口飞机这样大宗商品的事情，想都不用想。 原本按照李亚东的计划，是打算把香港公司作为中转点，利用香港公司的名义引进国外商品，再以京城公司的名义向香港公司拿货，鉴于香港与大陆的特殊关系，以及京城公司的港资背景，这个方法是可行的。 不过，还是那句话，这样做吃力不讨好。单说一点：关税，一批货就得缴纳两份。 以前是不敢想啊，不过现在嘛……李亚东觉得倒是可以追求一下。 人嘛，总归得有点追求，万一成了呢？ …… 李亚东是不可能找到孔思清的，早几日就给他去了通电话，约他见一面，不过他最近似乎很忙，说等等，所以李亚东也只能干等着。 今天总算等来了音讯，孔思清让他去北海公园会面。 至于为什么是这样一个地点，李亚东也懒得问，没点神秘感，他就不是孔思清了。 公园的石板路上，俩人并肩而行，头顶茂密的树叶遮挡住炙热的阳光，只有一些零碎穿透树叶间的缝隙，在石板路上撒出各种不规则的图案，像是一块硕大的七巧板被人打乱了一样。 周围的空气很阴凉，倒是一个避暑的好地方。 “怎么突然想到搞《进出口贸易许可证》？”孔思清淡笑着问，从表情中看不出心里想法。 “孔大哥，你这话说的，你不觉得这玩意儿我必须搞一个吗，不然很多事情都不太好办。”李亚东呵呵笑道。 “你是说造汽车的事情？” “是啊，一辆汽车零部件上万个呢，总不能全依赖自给自足吧，国内的工厂也无法全部满足，有些质量还欠些火候，多少得向国外进口一部分。” “话是这样说没错，但对于你造汽车方面的进口事宜，国家不是已经特批了红头件吗？” “这个……”李亚东讪讪笑道：“件总归不太方便嘛，没正规的执照好使。” 孔思清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笑骂道：“得了吧你，别以为你心里的那点小算盘，我不知道，是在为你东方红广场那边的业务铺路吧？” “孔大哥慧眼如炬。”李亚东适时地献上一记马屁，没办法，毕竟有求于人啊。 他倒也没真想着蒙混过关，提进口汽车零部件的事情，只是找个打开话匣子的借口罢了，裸的要，总归有些尴尬。 再说了，孔思清是啥人？ 岂是这么好糊弄的。 “不是啊，我说小李同志，老祖宗有训：故推一心，任一意，直而行之耳。意思就是告诉我们，做事得专心专意。你专心专意的把汽车事业搞起来，不就挺好的嘛，搞这么多门道干嘛？” 我去……还能不能好好聊天了，动不动就尬言。李亚东心里吐槽道。不过脸上还是笑呵呵地回话，“没办法啊，底下好多兄弟跟着混饭吃呢，光干一行非得饿死不可。就说汽车行业好了，你也知道，现在都在砸钱，几年之内都未必能见到回头钱，收回成本更不知道猴年马月。真要光盯着这一个行当，八成汽车还没造出来，我就先饿死了。” 他这么一说后，孔思清倒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也不得不承认有几分道理。想了想后，说道：“你应该清楚，进出口贸易是国家改革开放的重中之重，一直牢牢地把控着，且经营资质都在国企手中，还从未有过授权给私人或私企的例子。” “孔大哥，你放心好了，咱们可以约法三章，我如果拿到资质，绝对不会乱来，只会把国外好的东西引进到国内，不会把不该卖的东西流到国外去。”李亚东约莫猜测出一些他的心理想法，拍着胸口保证。 “这还不够。”孔思清摇头。 也幸好李亚东心里早有准备，知道这件事情注定轻松不了。 听这话的口气，是要跟自己谈条件咯？ 也罢，反正哥们儿有的是好处让你心动。 “孔大哥，我就直接说了吧，如果国家能给我进出口贸易的资质，我愿意……从国外进口几架飞机，捐赠给国家。”李亚东决定效仿一把老牟同志，不就是几火车皮罐头嘛，跟这个证儿一比，蝼蚁与大象的区别。 “啥玩意儿？”孔思清一听这话后，眼珠子猛地一瞪，不敢置信地问，“你还有这个渠道，什么机型，高端货？” 这也就是他，有过从英国政府手里“偷鸡”的先例，要换成一般人，孔思清非得一个白眼白死他。 “不不不……”李亚东赶紧摆手，有些话可不能乱说，特别是当着像孔思清这样身份的人的面，他要万一当真了，汇报了中央层面，到时自己又搞不到……那放古代，可就是欺君之罪，要灭九族的。 “我哪有这个渠道，搞不到什么高端货，就寻思着国外在役的，或是退役的小客机，摸索摸索，搞几架应该不成问题。”李亚东特地把“小客机”这三个字，加了重音，不好让对方会错意。万一以为他可以搞到战斗机，那可就掉大发了。 “哦，原来是这样……”孔思清脸上刚生出的些许激动，顿时收敛起来。 他倒也没往战斗机那方面想，就寻思着如果这家伙能搞到波音、或是湾流公司的高端机型，那也是极好的。那玩意儿中国政府根本无法采购，技术封锁，不说几架，能搞来一架，对于国家的航天事业就大有裨益。可惜，他终究还是想多了…… “几架？”苍蝇再小也是肉啊，今年国家经济遭受重创，一架客机至少几千万，在孔思清看来，这件事情还是有得商量的，眼下私营经济已经开放，再开放国际贸易，只怕也是迟早的事，先弄个个例试试水，似乎也是必要之举。 当然了，这是他的想法，最终拍板的可不是他，他只负责将事情打听清楚，等汇报上去后，上面的人自然会给到结果。 李亚东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岔开话题问，“孔大哥，你觉得几架能行？” 他也明白孔思清只是个传话人，想咨询一下他的意见，毕竟他更懂那些首长们的心理。 “问我啊？”孔思清没好气道：“问我当然是越多越好了。” 得，算我没问。李亚东撇了撇嘴，想了想后，试探性地说，“两架？” “你这么有钱，两架，少了点吧？” 擦，什么叫我这么有钱，两架就少了点？ 杀猪啊？ “孔大哥，不少了吧，一架客机几千万起步呢，两架妥妥的上亿了。”李亚东佯装着一副很为难的模样，他自然不能告诉孔思清自己的想法。 也没法子说。 难不成告诉孔思清苏联马上要解体，咱们准备准备，可以过去捞金了？ 不说对方会不会信，如此一来，未免也太妖孽了。要知道眼下苏联可是世界第一大国，怼得美帝没脾气的存在，谁能想到它会解体？ “上亿确实不少，但你也别诓我，以你的手段真要有了进出口贸易资质，一亿人民币对你来说，怕也只是小事一桩。”孔思清露出一副“我已经将你看透”的眼神，思忖少许后，继续说道：“你要真让我建议，我建议五架，这样刚好可以填补一个小型机场，能让首长们动心的可能性比较大。” 李亚东还能说啥？ 答应了。 实际上十架之内他都能接受，至少在眼下这个时代，这个证儿是黄金都换不来的，谁用谁知道，心里其实早就做好打算，之所以还摆出一副讨价还价的嘴脸，也是商人习性使然。 好处总归也是有的，他要直接开口十架，最后不捐个二十架出去，才有鬼。 第四百一十九章 婷婷恋爱了 李亚东在京城一直待到八月初，孔思清那边始终没有传来消息，便知道这件事情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敲定的。倒也能理解，这种特例事件，总得给中央层面一些时间考虑，便不打算再等，反正不管《进出口贸易许可证》能不能搞到，他的国际贸易业务都将展开。 搞不到的话，那一切就按原计划行事。若能搞到，他多少也有些别的想法——苏联解体这件事情，潜藏的商机可着实不少。 黄德平那边，最近每天至少以十通电话的频率，传呼他回港，因为福特集团开始闹情绪了，收购价码开到了二十三亿八千万美金，有种再不卖就拉倒的架势。 李亚东从黄德平的口气中能听出来，他已然使出来浑身解数，逐渐无法掌控局面，也不好再给他施加压力，打算亲自去会一会那帮家伙，刚好时机也成熟。 去年安排在英国捷豹工厂的那两百多名机械高材生，目前已经完成使命，抵达了海蓝。 …… 香港，李家别墅。 李亚东回来的这天刚好是周末，挺难得的是，他娘和四姐居然都在。 后花园里。 李冬梅正守在泳池边，看着孩子们在水里嬉闹——这炎炎夏日，没有什么比一汪清水更有诱惑力了，孩子们玩得不亦乐乎。小黄牛也在一旁，不过俩人都是一身连衣裙的打扮，显然没有下水的打算。 依晨和依雨这俩丫头，已经学会了狗刨式游泳，在水里显得游刃有余。 二宝一脸艳羡，可也没辙，圆鼓鼓的小肚皮上套着一个鸭子造型的黄色泳圈，不好掌握方向，更多的还是随波逐流。 就连琪琪这小不点都下了水，脖子上套着一个绵软的幼儿专用泳圈，两条小短腿在水里可劲儿蹬，虽然蹬了半天依然停滞不前，但丝毫不嫌气馁，一张小脸上满是兴奋。 “这玩意儿好啊，在哪里买的？”李亚东乐得哈哈笑，指着琪琪脖子上的泳圈问。 “你算是别说了。”李冬梅苦笑着看了他一眼，然后指着女儿说道：“就这小丫头片子，看到哥哥姐姐们在水里玩，拉都拉不住，穿着衣服就想往水里跳，把我都搞吓着了，不让她下去吧，还可劲儿地哭，最后没撤，媛媛说以前好像看到过哪里有卖这样的泳圈的，我跟她俩差点没把整个香港的百货商场逛遍，最后才在九龙那边的一家老外开的母婴店里找到的，还死贵死贵的，就这么个小玩意儿，一点折扣没有，两百八十块！” “挺好的，能买到就算不错了，看把小家伙给乐呵的。”李亚东笑着点头。 胡秀英正在自己圈的小菜园里面，忙着给被毒辣太阳晒得焉耷耷的小菜苗浇水。 讲实在话，李亚东也挺佩服他娘，住在香港顶级富人区太平山上，硬是不知道从那里把锄头、铁锹、钉耙这些农用家伙事儿，全给搞齐了。脑子里不禁浮现出一抹景象：冯叔开着劳斯莱斯载着他娘满香港转悠，最后来到某个远离城区的小村落，问当地村民买了这些家伙事儿，然后一股脑儿地塞进劳斯莱斯的后备箱，那些村民的眼神都挺古怪。 想着想着，不禁笑出声来。 “对了，婷婷呢？”忽然想到什么，李亚东不由问道。 今天是周末，婷婷应该放假了才对，往常这个日子不总是会拉着奶奶和小姑姑出去玩吗？今个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么好的日子居然不利用起来？ 一旁的小黄牛欲言又止，不过李亚东没注意到。 李冬梅解释道：“说是今天要跟同学出去玩，早就约好了。” 李亚东“哦”了一声，倒也没太在意。婷婷在香港待了一年有余，有个自己的朋友圈，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因为是刚回香港的第一天，所以李亚东哪儿都没去，就在家里陪了他娘和四姐一天——实际上福特集团的谈判人员已经抵达香港，不过李亚东并未告知自己今天返港，而是明天。二十几亿美金的生意又怎么了，天大地大，也大不过家人，照样得排队等着。 晚上，出去潇洒了一天的李婷婷，终于赶在晚饭前回家。李亚东总感觉这丫头眼神有些闪烁，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行为也有些反常，不再像往常一样，许久没见后就亲昵地往他身上凑。不过，也没太多想，寻思着可能是母亲和四姐的缘故，毕竟以前自己如果出去了，小丫头在香港就真的举目无亲，眼下有人陪着，没那么粘人似乎也属于正常现象。 吃过晚饭后，一家人坐在客厅里看电影，《狱中龙》的样带，电影院还未上映。 年初李亚东不是带家里的一帮女人去公司做头发吗，当时就跟古惑仔五子提了一句，说自己今年会很忙，估计没时间去电影院看电影，这些话他们转告给了刘为强，从那以后，刘为强只要有新电影拍出来，指定会第一时间把样带送过来。上次李亚东回家时看过《赌神》，感觉很不错，发哥、星爷、华仔。赌神、赌圣、赌侠同台，效果出奇的好，经典的戏码，加上他的一些个人脑洞，催生出了奇妙的化学反应，观影之后令人忍不住地拍手称绝，也不愧是能砍下三千七百万票房的年度佳作。 不过，对于这部《狱中龙》，李亚东的兴趣不大。不是说电影不好，而是上辈子看了太多遍，电影剧本完全照抄，连主演也是原版人马，很难再拍出新意。 一个人端着一杯红酒，来到后花园散步，走着走着，发现身后突然多出一个人，没好气地问，“是不是会功夫的人，走路都不带声儿的？” “不好意思，老板。”王慧珍讪讪一笑，犹豫了一下后，还是开口说道：“我觉得有些事情，还是得让您知道。” “哦？”李亚东诧异地看了她一眼，问道：“关于婷婷的？” “是。”王慧珍点头，“李小姐让我保密，我也答应了，但……我可能要让她失望了，因为……我不想失去这份工作，我师父的武馆一直处于亏损状态，如果我失去了这份工作，武馆只怕很难再运营下去。” “你得为你的决定感到庆幸。”李亚东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后，不再对此事上多作评论，蹙眉问，“什么事？” 显而易见，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李小姐最近跟一个男同学，走得很近，俩人下课后经常去外面吃饭，今天还跑到浅水湾那边玩了一天。” “男同学？就他们两个？” “平时在学校下课吃饭的时候，倒也不一定，有时也会有其他的同学一起，但今天，就他们两个。” “浅水湾？跑到浅水湾那边玩什么？”李亚东不得不刨根问底，大哥既然把婷婷交给他，他就不能让婷婷出现任何闪失，交友不慎也算。 也幸好王慧珍今晚找过来，她如果再慢点，这些事情被李亚东自己获悉，唯一的结果，就是直接辞退，没有丝毫回旋的余地。 至少在香港，李亚东绝不能让婷婷的一举一动，脱离自己的视线。 “游泳。” “游泳？”李亚东不自觉地蹙起眉头，又问：“穿泳衣？” 王慧珍下意识地看了他一眼后，轻声回道：“是。” 李亚东微微眯眼，半天没有反应，过了好一会儿后，才举起手中酒杯，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 一旁的王慧珍，突然有种很荒谬的感觉，仿佛周围气温瞬间下降了好几度。 半晌后，一个淡淡的、听不出喜怒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他们俩人，可有……什么亲密的举动？” 王慧珍不好去定义老板对于“亲密”二字的标准，想了想后，回道：“只是牵了牵手。” “那以你看来，他们俩人现在是什么关系？玩得比较好的同学，还是……别的？” 王慧珍只要不傻，就知道此时容不得半点虚言，咬牙道：“应该……是恋爱关系。” “恋爱？” 望着老板一张莫无表情的脸，王慧珍此时的内心十分忐忑，她担心老板会责怪自己没去阻止，但她也有苦衷——这一年多的相处下来，她与李婷婷相处极好，对方张口闭口都是“姐姐”，也从没拿她当保镖看待，知道此事无法撇开她，便央求过她很多次，让她保密，李婷婷是一个很讨人喜欢的小妹妹，鬼使神差之下，她竟然答应了，默许了俩人渐渐地发展关系。 但今天，老板突然回来，却令她意识到，这样是不对的，她恐怕会为此付出代价，而这份代价是她无法承受的。所以，才及时悬崖勒马，只希望……为时不晚。 “对方……就是那个男同学，你对他了解多少？” “不是很多，李小姐上课时，我一般都在校外等着，所以只知道他是演艺学院大二的学生，比李小姐高一届，家境似乎一般，其他的一概不知。”王慧珍如实回道，想了想后，又补充了一句，“如果老板有需要，我可以调查一下。” “不用。”李亚东摆了摆手，脸上的表情依然看不出喜怒，只是淡淡地说，“你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就行，但我希望你记住，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另外，我觉得有必要提醒你一下，如果婷婷出了什么事，而你又有失职之嫌，相信我，后果绝对不是辞退你这么简单。明白吗？” 王慧珍的身体情不自禁地颤抖了一下，恭敬低下头，郑重其事地回道：“明白！” 她心里很清楚，这是裸的威胁，中国有句俗话，叫作“伴君如伴虎”，百万年薪哪是这么好拿的。但她同样明白，眼前这个人，绝对有威胁她的资本。 以他的势力与资本，玩死她不比玩死一只蚂蚁困难多少，她能兴起的所有反抗，都将是一个玩笑，香港每年横尸街头的人，比比皆是。 “去吧。”李亚东背过身去，轻轻地挥了挥手。 王慧珍轻应一声后，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遁入夜色中。 夏日的晚风吹拂在身上，本应感觉到凉爽，但李亚东依旧燥热难耐——周围的气温其实也并没有那么高。 “婷婷啊，果真是长大了。”黑夜里，蓦然传来一声长叹。 第四百二十章 真真假假的商场 其实站在李亚东的角度讲，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他并不反对婷婷恋爱，她已经是个成年人，有权利支配自己的人生，和体验其中的酸甜苦辣，哪怕最后以痛苦收场又如何，那总归也是她的人生。 世上哪有生而优秀的人，所谓的优秀，必定也是在一次次挫折中，砺炼出来的。 玉不雕不成器，人不学不知义。 人的一生，其实就是一个不断接受风雨洗礼，逐渐优化自己的过程。 但是，婷婷不是他的女儿。 他没有权利去引导她走向某一条路，而以李亚东对大哥的了解，以及这个时代保守风气，他的这种通达想法，注定是行不通的。 而身为叔叔，他能做的，唯有竭尽全力的保护，不让婷婷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仅此而已。 翌日，李亚东特地提前来到东方红大厦，比与福特代表团约定的时间早一些，将杰克喊来办公室。 “老板，有什么吩咐？”杰克一身西装笔挺的打扮，再加上有着一副好看的皮囊，看起来精神抖擞，派头十足。 自从黄德平接手汽车板块的事务后，他就正式晋升为地产公司总经理，手下掌握着数亿港币的大型物业，还有几处物业在谈，以二十八岁的年龄坐上这样一个位置，哪怕是在商业人才济济的香港，也足以让人另眼相看。 李亚东也不说话，将身前桌面上的一张白纸，递了过去。 上面只写了一个名字，杰克拿起一看后，显得有些不明所以，“方敏谦？” “演艺学院大二的一名学生，我知道的就这么多，而你要做的，就是给我将他调查清楚，上至家庭背景，下至个人喜好，事无巨细，关于此人的所有信息，我都要知道。” 演艺学院？大二学生？杰克脑子里的第一想法是：莫非老板看中此人，想培养他？ 不过，这个想法刚生出来，就被他pass掉，且不说以老板的视线，会不会停留在一个大二学生身上，就算真是这样，娱乐公司那边有的是星探，也不可能找到他。 蓦然想起老板的侄女，似乎就在演艺学院上学，眼前顿时一亮，已然将事情揣测得七七八八。 好小子，还真敢泡啊！ 丫的最好是认真的，不然的话……嘿嘿…… “明白了，老板。给我三天时间，我一定将这个方敏谦的祖上三代，以及道德品行，全部调查清楚。” “很好。”李亚东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离开。 跟聪明人打交道，就是轻松。 上午十点，在特地从英国飞回来的黄德平的带领下，福特集团的一众代表，进入东方红大厦。 这次的规模比上次要庞大得多，一共有二十几人，看得出来福特集团对于此行的重视。同时也能侧面反映出：这次若是谈崩，将很有可能不会再有下一次。 劳伦斯几人李亚东上次已经认识过，不过，此次的领头人却不是劳伦斯。 “老板，这位是保罗先生，福特集团的高级副总裁。”黄德平将领头的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人，介绍给李亚东认识。 “你好，保罗先生。” “你好啊，李先生，想见你一面，可真心不容易。”保罗皮笑肉不笑道。 李亚东没有接话，与他握了握手后，示意大家入座。 “李先生，这件事情足足拖了一年，说实话，我们已经失去了耐心，若是实在无法拿下捷豹，我们还会有别的选择，所以麻烦李先生今天务必给出一个明确答复，到底愿不愿意将捷豹品牌出售给我们福特集团。”保罗丝毫没有拐弯抹角的意思，约莫确实有些不耐烦，开门见山地说道。 实际上，若非他们才是意向购买者，以他的身份，如同李亚东这个级量的公司老板，他都懒得理会。 香港东方红集团与美国三大汽车巨头之一的福特集团，就犹如萤火与皓月的区别。 “保罗先生此话何意啊？”李亚东佯装着十分诧异地看了他一眼，道：“难道我的态度还不明确吗？如果不打算出售捷豹品牌，又何苦要与贵公司不断磋商价格？” 言下之意很明显：老子要是不打算卖，还跟你谈来谈去谈个鬼啊，当老子闲得慌？ 但你猜怎么着？ 保罗还真有这种想法，他总有种感觉：这个黄皮猴子在逗他们玩！ 反正这个狡猾的黄皮猴子深谙此道，去年英国政府不就被他耍得团团转吗？ “那李先生的意思，就是说愿意卖？” “当然了，卖！早前与劳伦斯先生会面之后，我便一直在琢磨这件事情，最后拿定主意，相比较起来，福特集团比宝马集团显得更有诚意，所以我很愿意与贵方达成这笔交易。” 保罗下意识地点头，还情不自禁地笑了笑，心想：看来自己或许错怪这家伙，他似乎也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可恶。 “既然如此，李先生，今天我刚好带来了律师团队，择日不如撞日，那就先把初步的转让协议，签署一下吧。”保罗说着，向身侧之人挥了挥手。 几名西装笔挺的老外会意，纷纷从公包里取出早就准备好的件，可就在这时，一个笑呵呵地声音传来，“慢着，慢着……” “嗯？”保罗下意识地蹙起眉头，真想一巴掌呼过去，心里咆哮：你丫的又想整什么幺蛾子？ “保罗先生，我有意出售捷豹品牌，也将你们视为可靠的收购方，这两点没错，但这个价格……”李亚东笑呵呵地搓着手，哪有什么亿万富翁的形象，十足的一个街头最常见的市侩商贩。 “价格？”他不提这茬还好，一提起保罗就火冒三丈，对方耍得一手好太极啊，而他们又对捷豹品牌志在必得，此消彼长之下，硬是在原来的基础上，将价格提升了整整五亿八千万。 还是美金！ “李先生，二十三亿八千万的价格，莫非你还嫌低？”保罗直愣愣地盯着他，眸子里的怒火似乎就要四溢而出，这个黑心的黄皮猴子，亏自己刚才还以为错怪了他。 呸！ “是低啊。” 保罗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这个王八蛋，他竟然还真敢恬不知耻地说出这三个字！ “李先生，我希望你明白一点，以你从英国政府手中收购走捷豹的价码，在对比我们所给出的价码，你至少从中赚走了十亿！整整十亿美金啊！才一年不到的时间！” “这个……我当然明白。”李亚东点点头后，露出一副苦笑表情，长叹口气道：“实不相瞒，保罗先生，将捷豹品牌出售给你们的这件事，我的压力真的很大。” 保罗笑了，怒极反笑！ 他直到今天才明白：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可以不要脸到这种程度！ 短短一年不到的时间，轻松狂赚十亿美金，好了，钱赚得太多，他有压力了…… “保罗先生千万不要误会，你听我道清原委，便明白了。” “哦？”保罗双手环胸，摆出一副静待下的模样。 他倒还真想看看，这个诡计多端的黄皮猴子，今天还能把天说破了不成？ 压力，压你妹！ “相信以福特集团的能力，保罗先生应该清楚，我之所以能从英国政府手中收购到捷豹和路虎品牌，其中不乏中国政府的帮助，而我，又是一名中国公民。” 保罗没有搭话，只是下意识地点头，这些他当然清楚。 “那保罗先生更应该清楚，西方强国对于中国这样的发展中国家，一直有技术封锁的惯例。” 保罗轻“哼”了一声，算作回答。 “话说到这里，保罗先生其实应该已经能明白我身上所背负的压力。中国的重工业水平极其低弱，政府一直有意从西方强国引进好的技术，可始终无法如愿。这下好了，我有幸从英国政府手中拿下两个国际一流的汽车品牌，极大程度的弥补了中国的重工业技术。保罗先生不要忘记，这其中还有中国政府的帮助，而我又是一个中国公民，你觉得中国政府对于这样好不容易搞到手的宝贝，会舍得再出售出去吗？” “这……”听到这里，保罗情不自禁地蹙起眉头。 他原以为对方会编织什么花言巧语来蒙蔽他，不曾想，对方居然道出了一个实情。 这个问题根本无需回答，像中国这样的落后国家，走了狗屎运才捡到两个宝贝疙瘩，怎么可能再送出去？ “所以啊，保罗先生，我的压力真的很大。显而易见的道理，我若出售捷豹给你们，必定得罪中国政府，你应该很清楚，中国是社会主义国家，一党专政，得罪国家政府的后果有多么恐怖，一般人根本想象不到。可以说……完全是冒着杀头的风险，也幸亏我的公司总部设在香港，家也按在香港，不然借我个胆子都不敢这样玩，也不怕告诉在座各位，我甚至都做好了移民的准备，一有不对，只能向其他国家政府寻求庇护，我这完全是在玩命啊！保罗先生，如果筹码太低，我完全犯不着啊，你说是不是？” 第四百二十一章 成交 保罗傻了，对方问他“是不是”，他基于这一事实，将对方所说的情况在脑子里捋了捋，很快得出一个答案：是啊！ 社会主义的专横霸道，这个世界上谁人不知？ 跟社会主义政府唱反调，偷摸着甩卖他们也参入贡献才好容易拿下的宝贝，这种行为纯属就是找死好吗？ 想通了这一点后，再望向对面的这个年轻人，保罗的眼神明显柔和了几分——这家伙还真不幸，明明是个极具商业才华的年轻人，却生在这样一个不平等的国度中，他的才华注定会被大幅压制。 所幸，他并不迂腐，有着和他们民主、自由的资本主义社会公民一样的开阔视野，至少替自己想好了后路。 保罗甚至敢断定，这家伙变更国籍是迟早的事情。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种行为的代价不可谓不大啊，听闻此人在中国大陆还有不少产业，倘若与中国政府闹掰，不损失一笔是不可能的。 “李先生，我承认，你确实背负了一定的压力，但我还是那句话，十亿美金的收益，足以释放所有压力。” 对方的口气明显有了些变化，这令李亚东的心里相当舒坦，他的目的已然达到。那么，接下来提提价，就显得顺理成章。 对方哪里能搞懂他的运筹帷幄？ 诚然，李亚东心知肚明，出售捷豹品牌，肯定会引起中央方面的不满，但他已经想好了补救措施，相信应该能让那些首长们满意。 再说了，他与中央层面那说不上很牢固、但也不算十分薄弱的关系，这些老外们是注定无法知晓的。 “不不……”李亚东苦笑着摆手，“保罗先生，你把事情说得太简单了，一旦促成这笔生意，我将冒着与中国政府彻底决裂的风险，影响我在中国境内的生意还是小，关键，我可能这辈子都无法再踏上祖国的土地，这其中的辛酸，你不妨换位思考一下？” “这个……”保罗将这次的收购计划从头到尾捋了一遍，才发现，原来并非对方故意拖延时间，或是说耍他们，而是因为对方心中有着如此大的顾忌。 说实话，站在他的角度讲，福特集团无论如何，都不会因为一笔生意，而与美国政府决裂，哪怕这笔生意令他们垂涎三尺都不行。 利益固然诱人，但所需要付出代价，更为巨大。 人家能做到这一步，已经非常难得、诚意满满。只怕换成另外任何一个中国公民，都不敢做出如此“胆大妄为”的事情。 这个年轻人，很有野心，也很有胆识，只是手段十分冒进，如果能撑住不“死”，将来前途可谓不可限量。 他的身上具备了一个成功商人的所有要素。 “那……我倒是想了解一下，到底多少价码，才能令李先生不惜铤而走险？申明一句，我只是问问，福特集团应该不会接受，价格出到这里，已经超出了捷豹品牌的实际价值，再高，不符合我们的利益，我之前也说了，我们还有另外的选择。” 另你妹啊另，真当老子是汽车小白啊，世界上就那么几个知名汽车品牌，九成九的还已经名花有主，李亚东腹诽道。不过，脸上还是不动声色，伸出三个手指道：“三十亿，美金。” “什么？！”别说保罗了，在座的所有人，甚至包括黄德平，都瞬间懵逼。 什么叫作狮子大开口？ 这就是！ 而作为李亚东而言，狮子大开口怎么了？哦，你丫的想探老子的底，老子就得告诉你啊？ 你是我二大爷啊？ 给你一个注定出不起的价码，自己揣摩去吧。 至于会不会吓跑这帮人，他也考虑过——这帮家伙不愿万里从美国跑到英国，又从英国来到香港，总不至于这么不经吓吧？ 再说了，他也没说不给还价啊？ “李先生，你在开玩笑吧，你应该知道，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美国的a汽车公司你应该听说过吧，那是美国曾经的第四大汽车公司，去年被克莱斯勒并购，明面上支付了八亿美金，再加上从第三方手中收购的股票金额，加一起不过也才十五亿美金，而你这个价格，足够买下两个a公司了！”保罗眉头紧锁，经过以上的一番讨论后，不说愤怒吧，但总感觉对方有点不可理喻。 “我这人不喜欢拐弯抹角，是因为保罗先生你刚才问，我才说出来的，但这确实是我的心里价位。”李亚东苦笑着耸了耸肩。 “能谈吗？”保罗有种欲要起身的架势。 这个价格是福特集团绝对无法接受的，他这次负责来港，不管成与不成，就是要将这件事情彻底搞定，实际上集团方面已经给到他一个底限区间，但这个金额，超出区间太多。 李亚东蹙了蹙眉，一半是装的，一半是真实的内心反应，狗日的好脾气估计真被磨光了，动不动就准备走人——这是市井商场里最常见的戏码，但你还别说，没有一个商家不吃这一套，百试百灵。 “这样吧，既然已经谈到这一步，那保罗先生不妨亮出贵方的底牌，看看与我的心理价位差多少，如果实在太大，那就算了。我要付出的代价实在太沉重，也希望你们能够理解，我必须权衡利弊。” 他这番话的语气特别沉重，再配合一脸愁容的表情说出来，显得十分真诚——实际上李亚东也感觉自己学坏了，他以前其实是个挺老实本分的人，不知不觉中，似乎已经到了一种“人生如戏，全靠演技”的地步。 只能说商场果真是一个大熔炉，不学会尔虞我诈，很难飞黄腾达。 保罗并没有第一时间回话，而是托着腮帮子沉思起来，还不时地向他打量几眼，企图从他那张“真诚”的脸上，找出一丝破绽，可惜……他失败了。 “既然如此……那好吧，李先生，那我就实话告诉你，我临行时，董事会商议之后给到了一个最终价码，这是我们能够出到的极限，超过这个价码，哪怕是一分，我们也不会作考虑。” “哦？”李亚东面色很平静地问，“多少？” “二十五亿！” 果然，李亚东微微眯眼，想必上辈子英国宇航，就是止步如此吧。 但，你个糟老头子坏得很，我会相信你？ “五亿的落差啊……呵呵……”李亚东苦笑摇头，道：“那要不然就算了吧，实在差得太多，没法谈了。” 说着，自己先站起身来。 他此时脸色看似很平静，实则心脏差点没跳到嗓子眼上，他在赌！ 赌一个堂堂福特集团的副总裁，不可能如此没有城府。 哦，别人一问，你就透老底？ 能有这么老实？ 也别提谈到这一步，对方或许没有办法的事情。正所谓人外有人山外有山，李亚东活了两辈子才明白一个道理：永远别觉得自己有多聪明，也永远别认为别人有多笨。 那些自以为很聪明，在商场砍了老半天价，最后逼迫得老板险些开口骂人、总算完成交易、洋洋得意离开的人，大部分都是猪。 保罗虽然刻意隐藏，但眼神中的一丝闪烁，还是被有心的李亚东，很好的捕捉到，心里顿时稳了。 这个糟老头子，果然坏得很！ “李先生就真的不再考虑一下？我们今天若是离开，将不会再回来。” 拼心理素质的时候到了，要换上辈子的李亚东，这会儿指定腿肚子都打颤了，但这辈子不一样，身份高了，视野开阔了，连跟伟人都通过电话，一颗心脏也砺炼得出奇的大，微笑摇头，“不了，差得太多，得失不平衡，我不作考虑。” 说着，还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但保罗却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他身负重任，如今底牌还未揭开，怎么可能走？ 见这家伙一次，等了半年，下次再见，鬼知道什么时候？ 福特集团未来的市场布局中，一个用以抗衡德国bba和日苯“两田”的汽车品牌，是不可或缺的，眼下美国本土市场饱受侵袭，若不强力反击，损失的岂止是几十亿？ 而捷豹，这个勒芒赛道的传奇、在欧美地区口碑甚佳的品牌，则是他们认为最合适的战略性资源。 必须要拿下——这是他临行时，董事会一帮大佬们的原话。 “李先生，我需要一间单独的办公室，只有我们两个人，外加我方的一名翻译，详细地磋商一下。另外，还需要一部国际电话，我的底限已经给出，而李先生的态度又摆在这里，我需要致电回集团，咨询一下总裁等人的意见，看他们怎么说。说实话，我不想白跑一趟，但具体如何，还得看他们的意思。” 装，继续装。李亚东佯装着思忖少许后，才说道：“那……好吧。” 俩人离开了会议室，一名翻译紧随其后，去了李亚东的私人办公室，午饭都没出来吃，从上午十一点，一直讨论到下午四点半，期间谈论了什么，外人不得而知。 一大帮人只能在会议室里干坐着，领导都没吃饭，他们自然不敢擅自离开，一个个的饿得饥肠辘辘，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蓦然发现门口多出两个人时，众人才猛地一个激灵，齐刷刷地坐好。 “签约吧。”保罗笑着说，但那模样如何都不像开心的样子。 “叫律师上来吧。”李亚东也唉声叹气地吩咐黄德平，仿佛吃了大亏。 “哦。”黄德平心里痒痒得很，恨不得立马知道最终的成交价码，但也知道不是时候，去到隔壁打了通电话，叫来了集团律师。 双方律师对立而坐，开始审阅、起草件。 “老板，成交金额是？”陈乔伊问。 “二十六亿八千万美金。”李亚东答。 一旁的黄德平听闻这个金额后，下巴都差点没掉下来。 他是现场唯一一个知道李亚东心理价位的人——二十五亿。 而在这场会议开始时，对方的出价并没有到达他的心里价位，只有二十三亿八千万。 短短半天时间，他硬是凭一己之力，令对方出价突破自己的心理价位不提，还超出一亿八千万美金！ 这样的效率，这样的赚钱速度，都不足以用恐怖来形容。 而是惊悚！ 第四百二十二章 婷婷的心意 由于李亚东接手捷豹品牌之后，几乎未对该品牌做过任何调整，一年前的捷豹是怎样，现在基本还是怎样，所以转手出售的时候，显得十分方便，至少比当初美国诺斯公司从英国政府手中收购时，省事得多。 这些事情李亚东交由黄德平全权处理，而他在收到福特集团二十六亿八千万美金的全额转账后，第一件事情，便是偿还了瑞银的十三亿美金贷款。 这使得他在瑞银的客户等级，瞬间提升了一个档次，从原来的钻石级别，晋升为白金，授信额度也大幅提升，从十三亿美金，增加到二十亿美金。 这也就意味着，只要李亚东愿意，且在集团公司运转正常的前提下，他将可以随时从瑞银贷款二十亿美金，以供周转。 值得一提的是，眼下这个年代，中国政府在世界银行的授信额度，都没有这么高。 这玩意儿好是好，真要遇到点什么事情，倒是可以应应急。不过李亚东觉得吧，这个信用额度一时半会儿他应该是用不到的，毕竟利息也着实不低。 还清银行贷款后，这二十六亿八千万还剩下十三亿多一些，再加上他余存的接近三亿美金，抛开东方红集团不谈，目前他的流动资金，高达十六亿多美金，可谓真正的富可敌国。 李亚东算了笔账，如果没有其他隐情，他目前的总财富值，应该与李超人基本持平，大约都在两百亿港币上下。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距离问鼎华人首富，指日可待。 李超人的赚钱速度能快过他？ 说实话，他还真的不信，他也就是抢跑了几十年而已。 …… 李亚东心里很清楚，等福特集团收购捷豹的事情一公开后，他便会重回舆论中心，一些麻烦事也会随之降临，所以趁着最近稍显空闲，他得赶紧将婷婷的“早恋”问题，处理一下。 太平山，李家别墅。 是夜。 一家人吃完晚饭后，还是想往常一样，凑在一楼客厅里看录像带，一边看着电影，一边唠着嗑，一边享用着餐后水果，其乐融融。 “婷婷，陪我去花园散散步吧，我有些话想跟你说。”李亚东没有凑在女人堆里，站在沙发后面说道。 “啥事儿啊小叔叔，看电影呢，看完了再说不行？”对于别墅里的其他人而言，看电影或许只是看电影，但对于李婷婷来说，更是一种学习与憧憬，所以她对看电影这件事情，向来十分认真。有些不太乐意地嘟着小嘴建议道。 “很重要的事情。” 李婷婷看了他一眼，显得有些狐疑，但还是“哦”一声，随即从沙发底下摸出粉红小拖鞋，撇着嘴站起身来，还将手里刚咬到一半的苹果，塞到了二宝怀里。 二宝望着那颗狗啃了一般的苹果，一脸无奈，心说：大姐，别当我是垃圾桶好吗，这又不是在村里的时候，到处都是好吃的，咬成这样我不也稀罕呀。 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偷摸着把苹果滚进了沙发底。 后花园。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李婷婷突然感觉室外的气温有些冷，倒是后悔没披件外套出来。 “小叔叔，啥重要事情啊？”她凑过来挽着李亚东的手，笑嘻嘻地问。 “我今天去了一趟你们学校。” “啊？”李婷婷脚步微顿，俏脸上明显闪过一丝慌乱，弱弱道：“你……去我们学校干嘛？” “不是专程去，只是路过而已。”李亚东视线往前看，权当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 “哦。”李婷婷悄悄地吐了吐舌头，长出口气。 “但我在校外看到你了，本想下车跟你打声招呼，见你旁边有人，就算了。” “是……是吗？” 李亚东一听她这口气，就知道自己蒙对了——恋爱中的男女嘛，刚趁假期去海边游了泳，已经算是褪去一部分的羞涩，如无意外，关系将变得更加亲密。 他也就是瞎猜的，实际上他今天哪里去过演艺学院？ 之所以要编织这个谎言，完全是为了保护婷婷和王慧珍的关系——若他直接道明事实，婷婷必然会联想到是王慧珍出卖自己，俩人肯定会生出间隙，这不利于她的安全，李亚东不想让事情发展成这样。 平心而论，王慧珍是个很不错的私人保镖，与婷婷的关系也处理得极好，平时都以姐妹相称，一旦失去，将很难再找到更好的人选。 “那个男生，我看你和他的关系很亲密，是……同学吗？” 李婷婷的一张俏脸瞬间通红，下意识地从李亚东的手臂里侧抽回手，站在原地低着头，不敢说话。 打死她都没有想到，自己做得这么隐秘，还是被小叔叔给发现了，倒果真应了那句老话“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嗯？”李亚东转过身来望向她。 “是……”李婷婷的声音微不可闻。 “只是同学？”李亚东追问。 回答他的却是一阵哭泣。 李婷婷此刻的心情很复杂，如同一个偷了东西的孩子被家长发现，可潜意识里又认为哪个东西是无主的，她应该有资格“偷”。 李亚东长叹口气，道：“婷婷，别怪小叔叔管得宽，你父母既然将你托付给我，我就有义务照顾好你，你应该很清楚你爸的性格，他是肯定不会允许你读书期间谈对象的，这种做法是对是错，我不予评论，但既然大哥不允许，我就不能纵容，否则就是我的不对。你能理解小叔叔的苦衷吗？” “呜呜……我……我知道。”李婷婷带着哭腔点头。 “你喜欢他？” “他……很好。” 李亚东苦笑摇头，从裤兜里掏出一条蓝格子手帕，替她擦干眼泪，拉着她在草坪上坐下。 “傻丫头，咱们绕开那个男孩的话题不谈，淡淡你的未来吧，你的梦想是成为大明星对吧？” “嗯。”李婷婷依旧低着头，双手抱着膝盖，轻轻地抽泣着。 “那你想过没有，谈对象对于明星而言，是大忌。即便那些成名已久的明星，都不敢轻易处对象，有些已经有了对象的，还得藏着掖着，生怕被别人知道。而你还在往这条路上拼搏的时候，便处了对象……我打个不太恰当的比喻，这对于你的梦想而言，无异于一剂毒药，你原本或许只需花三分力气便能实现梦想，可有对象之后，只怕花三十分力气，都未必能够如愿。你……真能为了他，放弃自己的梦想吗？” 李亚东的这番话可绝非危言耸听，时代特色赋予的保守风气，是无法回避的，这个年代不光大陆那边思想保守，香港啊，美国啊，或许是其他什么国家，相对于三十年后来说，其实都一样，只是保守的程度不同而已。 可哪怕是在三十年后，明星恋爱问题都是娱乐圈大忌，更别提这个时代。 大家应该都听过一个名词，叫作“玉女”，还有什么“玉女掌门人”之类的。这些都是这个时代香港娱乐圈的特有名词。 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名词？ 原因很简单，娱乐公司的噱头，因为“冰清玉洁的少女”，更容易被大众所喜爱。 粉丝的心理很简单：自己的女神或男神，即便明知自己得不到，也不想让别人得到，他（她）如果能一生不娶（嫁）就最好。 反之，一个已经有对象的明星，很难被更多人的喜爱。 无他，因为女神或男神已经有主，他们没了盼头、没了臆想。 这也是为什么娱乐圈里很多人结婚之后，就逐渐息影息歌的原因——大多并非自愿，而是被迫。 李婷婷其实是有着无与伦比的优势的，有李亚东这个娱乐公司boss的叔叔在，只要她稍加自律：保持好身材、呵护好容貌、注意异性关系，一举成名几乎是妥妥的事情。 李亚东也始终坚信这一点——凭婷婷的条件，他可以轻而易举的捧红她。 但如果她并不克制自己，做出一些损害星途的事情来，譬如处个对象，更严重点的，来个同居，那即便李亚东再有能力，给她制定最好的电影角色、给她写最好的歌，没有观众喜欢，终究也是白搭。 说白了，所谓的明星，其实是建立在粉丝基础之上的。 有粉丝基础，你才是明星，粉丝的多寡，也就是衡量你红的程度，以及身价的标准。 “我……”李婷婷一时有些无言以对，表情显得十分痛苦。 讲实在话，她在选择接受这份感情的时候，并未考虑这么多，那个男生对她很好，是的，她有些心动，仅此而已。 直到此刻听到小叔叔讲出这番话，才蓦然发觉，这样的选择，居然对自己的梦想影响如此之大。 李亚东也不催她，给她足够的时间考虑，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摆出一副静待下的模样。 他需要一个答案，需要明白婷婷到底是怎么想的，才能确定接下来的计划。 李婷婷内心挣扎良久，潜意识里尝试着想将他忘记，哪怕只是一瞬间也好，可惜……她终究还是失败了，那张如同冬日阳光一般和煦的脸庞，死死地镌刻在她的脑子里，仿佛永远都挥散不去。 她明白，自己大概是无药可救了…… 蓦然闭起双眼，让两行清泪自行滑落脸颊，咬着牙道：“他……如果愿意娶我，我……我可以不做明星。” “傻孩子啊……”李亚东怜爱地摸了摸她的脑袋，如同小时候一样，轻声地说，“你其实不用这么急着回答我，要不先回去睡一觉，明天再告诉我答案？” “不。”令人诧异地是，李婷婷这次丝毫没有犹豫，坚定地摇了摇头，“不用，我已经想得清楚。小叔叔，你会帮我的对不对？” 她说完这话后，用泛着泪花的大眼睛望着李亚东，一脸期待。 李亚东自然明白她所谓的“帮”，是个什么概念，喟然长叹，“这个问题我暂时无法回答你，我清楚了你的心意，却对那个男孩子，还一无所知。他对于你的喜爱，能否也达到这个程度，还尚可未知，总得等我先了解一下他吧。你觉得呢？” “嗯！”李婷婷用力地点头，小叔叔没有直接拒绝，就说明这件事情有希望，只要他肯帮忙，那这件事情就绝对能成，拍着胸口回道：“放心吧，小叔叔，他对我的喜欢肯定只多不少，他说过，愿意为我做一切事情，上次我开玩笑说让他跳海，他居然真的从好几米高的岩石上跳下去，差点没吓死我，呵呵……” 李亚东望着婷婷脸上露出的幸福笑容，同样笑了笑，但这份笑容中，却隐藏着几分担忧。 很明显，她爱得很深，若那个男生真的不错，也就罢了。若不是呢？ 那婷婷该有多么伤心…… 未曾谋面的小伙子啊，你最好不要令我失望。 我为你甚至做好对抗亲大哥的准备，你若负我、负婷婷，你让我如何饶你？ 第四百二十三章 终极考验 杰克说到做到，正好三天时间，将厚厚的一沓资料交到李亚东手上。 资料非常详细，关于那个方敏谦的家庭背景、朋友关系、个人行为喜好，包括邻居老师们对他评价，全都有。 一个工薪家庭的孩子，父亲是公车司机，母亲是裁缝铺子的临时雇工，生活状况非常一般。 手里拿着资料的时候，其实李亚东潜意识里是想从这个小伙子身上，找出某种不可接受的“污点”的，这样或许是最好的结局。 可惜……他失败了。 论模样，浓眉大眼、鼻梁挺翘、高大阳光，妥妥的美男子一个。即便将他的照片与古天楽的放在一起，都不会显得毫无色彩。 论学习，从小到大的“别人家的孩子”，他本有机会考上更好的大学，因为梦想放弃了，在大一的时候就接拍过奶茶屋的广告，妥妥的明日之星——不过这个名字以及这副面相，李亚东并不熟悉，看来出于某种原因，上辈子并未大红大紫。 论品性，是那种会早起帮邻居倒垃圾，过马路时会搀扶老太太，在学校里会主动帮老师处理琐事的类型。熟悉他的人皆是好评如潮，李亚东从杰克收集的信息中，硬是没找出一条不好的评价。 “这是个很优秀的小伙子啊。”李亚东感慨，心里寻思着：他跟大哥的这场“架”怕是干定了。 “是啊，确实挺优秀。”杰克深表赞同，这些资料都是他亲自搜集的，所以感触比李亚东更深，“老板，讲实在话，可塑性很强，若是有公司愿意签下他，再着力打造一翻，应该能培养出一个明日之星。” 李亚东下意识地点头，托着腮帮子沉思起来，杰克的话给了他一丝启发，他决定给这个小伙子出道难题，若他连这一关都能迈过去，成全他二人又何妨？ “你过来。” 杰克会意，快步来到办公桌旁，附耳倾听。 李亚东交待了一番后，杰克贱贱地笑了笑，道：“明白了老板，包在我身上。” “嗯，去吧。” “是！” …… 方敏谦感觉自己最近行了大运，走在大街上都能被星探发掘的戏码，以前只在杂志上看到过，不曾想，自己居然也能撞上。 他能感觉得出来，对方不是骗子，因为对方没有要求他做任何事情，只是给了他一张名片，让他自己回去考虑，说如果有意向，可以随时到东方红娱乐公司面审。 东方红娱乐公司啊！ 天呐！ 那可是近几年香港最炙手可热的娱乐公司好吗，被他们签下的艺人，几乎每一个都红了，从古惑仔五子，到byod，再到最近横空出世的音乐才女王菲，无一不是红得发紫啊！ 据说对方还是香港最有钱的娱乐公司，没有之一。 你再看看他们近年来的作品，香港电影票房榜几乎是他们家的后花园，去年差一点就给包圆了，即便如同发哥那样的天王巨星，都抢着加盟他们的新戏。传闻圈内很多已经成名的艺人，都想跳槽到他们公司，甚至公开表示出意向，隐隐有种以此为荣的意思。 更何况是他这样一个星途还未开始的菜鸟新人？ 此时的心情，只能用“欣喜若狂”这四个字来形容。 手里攥着名片，他第一时间找到自己心爱的女生，迫不及待地想将这个好消息与她分享。 “婷婷，我感觉就快成为明星了。”方敏谦将手里名片递了过去，一脸兴奋。 成为明星，是就读于演艺学院里的每一个学生的梦想，他也不例外。 李婷婷看了看名片，脸色很平静，这件事情她已经知道，小叔叔说是最终考验，她也默许了——似乎并不是一件坏事。她也想知道，这个男孩到底爱她有多深。 至于她和东方红集团之间的关系，在学校里肯定是保密的。一来小叔叔有过交代，说是为她的安全考虑。二来，她只要不傻，就不可能透露这件事，否则整个学校里全是想成为明星的人，还不得烦死她？ “你怎么了，好像不开心？” “哦……没有啊，我开心，替你高兴，就是感觉好像要感冒一样，身体不舒服。” “啊？那我陪你去看医生吧。” “不，不用，已经吃过药了。” “哦。” “对了，你打算什么时候过去？” “这样的好机会，我可不愿错过，当然是越快越好了，我打算明天就去。” “嗯，那……祝你成功。” “呵呵……应该能行，毕竟是他们自己主动找上门的，听说这样的情况基本都会签约。” “嗯。” …… 翌日，上午九点半，方敏谦刻意打扮了一番，换上了一套昨晚刚买来的潮流男装，还特地做了个头发，乘坐出租车来到东方红大厦。 来之前他已经打过电话，与对方约定的时间是十点，不过他担心路上堵车什么的，特地提前出了门。 电梯匀速上行，当抵达二十六层、合金门缓缓开启的那一刻，方敏谦一双眼睛亮得吓人——就这样随便扫一眼，他就发现了至少三四位明星。要换平时，他肯定会冲上去要签名，但今天不同，他得保持矜持。 再说了，以后机会多的是。说不定用不了多久，还会有人问他要签名呢。 他有种感觉，自己应该属于这里！ 前所未有的自信！ 一个漂亮的小姐姐将他引导进一间会议室，甚至给他沏了一杯咖啡，明显是手工研磨的，不愧是大公司。 “方先生请稍等，因为您提前到了，面审经理那边，暂时还抽不出时间。”小姐姐笑着说。 “哦，没事的，没事的，经理的其他事情要紧，我等着就行。”方敏谦连连摆手，直到小姐姐离开会议室，并带上房门后，才缓缓落座，眼神四处打量着，试图缓解内心的紧张。 蓦然注意到会议室的一角有一个探头，他赶紧端坐好身体，一动也不敢动。 虽然他是提前来的，对方通过摄像头观察他的可能性不大，但也不得不防。但凡是在校大学生，对于面试方面的小故事，多多少少的听过一些，还是小心为上，听说越是大公司，越注重细节。 “这家伙，倒还挺机警。”与此同时，据此五十米外的一间机房里，一男一女两个人，盯着十几块显示器中的其中一块，哈哈大笑。 “小叔叔，我就说过嘛，他很聪明的。”李婷婷盯着显示器里仪表不凡的情郎，一双大眼睛里满是小星星。 “但愿吧，希望不要聪明反被聪明误才好。” “小叔叔，又来，你怎么一点都不相信我的眼光？”李婷婷嘟了嘟嘴，不乐意道。 李亚东苦笑摇头，眼睛要真的好使，这个世界上就不会有测谎仪那种东西诞生了。 “看看吧……”他也只能这样回道。 上午十点，杰克踩着点来到会议室。手里还拿着几份空白表格，完全就是一副例行公事的模样，没有露出丝毫破绽。 “方敏谦？德叔昨天在街头发掘的那位对吧？你好，我是东方红娱乐公司的签约经理，你可以叫我杰克。” “您好您好，杰克经理。”方敏谦起身几十度鞠躬行礼，态度表现得非常谦虚。 “嗯，请坐吧。” 杰克拿出几份表格让他填写了一下，完了后便开始交谈起来，询问的问题中规中矩，都属于应该咨询的正常范畴，譬如有没有演艺和歌唱基础，家庭背景是否健康等等。 方敏谦也都如实回答。 “对了，应该没有女朋友吧？”杰克好似忽然想到什么，显得不经意地问道。 “这个……”方敏谦前面一直对答如流，唯独这个问题，微微犹豫了一下，讪讪笑道：“有个关系比较要好的女生，但还没有到表明男女朋友身份这一步。” 杰克蓦然收敛起笑容，正色着问，“这些我不需要知道，我现在询问你有没有女朋友，你只要告诉我有或没有就行。” “应该……没有。” “什么叫应该？” 杰克微微蹙眉，显然对这个回答很不满意，表情显得十分严肃，“方敏谦，我实话实话，你的各方面条件都很优秀，具备偶像气质，又是科班出身，我很有意向签下你。但有一个方面，在签约流程中具备一票否决权，那就是恋爱问题！你应该明白，像你这样的新人，若想成为明星，必须付出一些代价，而恋爱问题，则是重中之重，那是未来星途上一块的绊脚石，公司对此零容忍。这一点是要写进合同的，别说是你，即便是我们公司已经签约的艺人，若不克制自己，私自发展男女关系，我们都可以直接提出解约。我希望你不要自误，若想进入我们公司，未来想成为明星，就必须杜绝与异性之间的亲密关系。能做到吗？” 方敏谦沉默了，他其实是知道一些娱乐公司对于这方面的考量的，但从未想过会这么严格，他原以为只要做得够隐秘，不让报纸披露，不让粉丝知道就行。看来，并非如此。 倒也能理解，只是…… 第四百二十四章 学会放下 监控室里。 李婷婷一双大眼睛死死地盯着显示器，一眨不眨，就连呼吸都似乎已经停止。 她嘴上虽然说得信心十足，但内心若说没有丝毫的担忧，那也是假的。 毕竟那一纸合同的诱惑力，对于任何一个像成为明星的人来说，都太大了。 李亚东比她稍微好一些，但也有限得紧，眼神同样没离开过显示器。 会议室中。 “杰克经理，我想问一下，这一条款写进合同中，有期限吗？” “没有。” 杰克摇头，解释道：“我希望你明白一点，只要你从事这个行业，走这条路，公司方面无论如何都不会赞成你谈恋爱，更不会同意你结婚，恋爱问题是星途的最大禁忌！对你绝对百害而无一利，你要理解，公司这样做，也是为你好。站在私人角度讲句话，小方，你自己要考虑清楚，一边是你的前途，一边是你那个还未表明关系的小女友，你必须做出取舍。作为业内人士，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如果你的背景里有恋爱关系的成份在，且不愿舍弃，不会有任何一家公司愿意签约你，不信你可以去试试。” 方敏谦低着头，内心正在极度挣扎中，良久，轻声地问，“杰克经理，这么说，只要我愿意放弃这层关系，从此与她划清界限，东方红娱乐公司就会签下我？”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这是重中之重，另外还有一些小细节需要商谈。” “那……我愿意。” 杰克眸子里掠过一丝寒光，冷冰冰地问，“确定？” 方敏谦诧异地抬头看了他一眼，不明白对方的口气，为何突然间像变了个人一样，此刻脑子有些空白，只是下意识地点头，“确定。” 他没得选，虽然他也很喜欢那个女孩，但，自古圣贤书中就一直说、包括从小父母也谆谆教导他：男人，应该以事业为重。 是的，以事业为重。 他没有妄读圣贤书，也没有辜负父母的教诲，应该……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 至于那个女孩，他只能说声抱歉了。 这样一想着，方敏谦原本晕沉的脑袋，也渐渐地清明起来，“杰克经理，那我们签约吧。” 然而，对面的杰克却四平八稳地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双手环胸，冷笑望着他。 方敏谦并不傻，感觉事情有些不对劲，正准备追问一下的时候…… “嘭！” 会议室的房门被一股大力撞开，一个梨花带雨、从气息上都能感受到悲凉意味的漂亮女孩，冲了进来。 “婷婷，你……怎么会在这里？！”方敏谦大惊失色，眼神有些闪烁，不敢与其对视。 “这是我家的公司，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李婷婷泪如雨落，带着哭腔声嘶力竭地怒吼道。 此刻的心情唯有四个字能形容——伤心欲绝。 就是眼前的这个男孩，他明明说过，可以为她做任何事情，哪怕去死！ 当初因为自己的一句玩笑，他毅然从几米高的岩石上跳海，似乎也很好的证明了这一点。 而如今呢，你当时的勇气哪里去了？ 你承诺的海誓山盟又去了哪里？ 仅仅为了一个明星梦，你就将我舍弃，还敢说爱我胜过所有！ 负心汉！ “什么？！”方敏谦一双眼珠子瞪得滚圆，显得不敢置信。 他虽然知道婷婷家很有钱，但也从未将她与大名鼎鼎的东方红集团联系在一起，据说这家公司市值超过百亿，他岂敢想象？ 这时，李亚东也踱着步子走进会议室，里面的声音确实有些大，惹得外面开放式大厅里的不少工作人员，好奇地伸头打量，他用余光瞟了他们一眼后，那些人赶紧低下头去，如同做贼心虚的小偷一般，随手带上了房门。 “不用看，我是她叔叔，也是东方红集团的所有人。”李亚东莫无表情地回敬了方敏谦一眼，淡淡道。 “你……我……婷婷……”方敏谦瞬间明白了所有事情，全身力气仿佛一下被抽空，瘫软在旁边的座位上。 “老板。”杰克适时地让出了座位。 李亚东踱步走了过去，坐在方敏谦对面。 “你大概已经想明白了，不错，这是一次考验。我也是最近才知道婷婷正在处对象，说句实话，对于她在大学期间处对象这件事情，她的父母是不赞同的，我也不赞同。但婷婷一直跟我说你如何如何好，对她如何如何爱护，即便她的父母依旧不会赞同，但至少婷婷说动了我，我甚至有意成全你们，抗下这份压力，去做她父母的工作。可惜啊……我才对你考验一次，你就令我失望了。” “我……”方敏谦痛苦地抱紧脑袋，不敢与其对视。 他虽然对商业圈里的事情了解甚少，但也知道眼前这个人的能量，那在香港，绝对是能呼风唤雨的存在。 而他，居然是婷婷的叔叔！ 他悔不该没对婷婷的家世刨根问底啊，否则，今天肯定会以喜剧收场，若他再与婷婷结婚，一个小小的星途，又算得了什么？ 悔恨、懊恼，这两种情绪充斥着方敏谦的整个内心。 “你这个骗子，你这个大骗子！”正所谓爱之深恨之切，婷婷的眼泪自从在监控室听到方敏谦那句“我愿意”后，就没停止过，冲过来在他的后背上拍打了几下，然后又推攘一阵儿，对面如同死人一般的方敏谦，痛苦地捂着嘴，夺门而出。 “跟上，出了什么事，唯你是问！” “明白！”杰克一溜烟地追赶上去。 “我……可以走了吗？”方敏谦失魂落魄道。 “你很急？” “我……没脸待下去。” “在你走之前，我觉得有件事情，或许有必要让你知道。别以为我有意设了一个局，引你入瓮，这个选择是很难，这点我知道。但我同样询问过婷婷，你知道她是怎么回答的吗？” “她……怎么回答？” “她说‘如果他愿意娶我，我可以不做明星’，这是她的原话。” 方敏谦的身体猛地一颤，眼眶里打了好半天转儿的泪水，终于决堤一般的流下。 “事已至此，你已经失去了追求她的权利，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纠缠她，如果被我发现，后果绝对不是你所能承受的。懂吗？” 方敏谦猛地抬起头来，很想反驳两句，很想说“我错了，请再给我一次机会吧”，可面对眼前这个男人如同刀锋一般犀利的眼眸，到嘴的话，又被吞了回去。 “懂……”他有气无力地回话，声若蚊蝇。 他似乎真的没有权利了，或是说……没有资格。 婷婷的家境比他优越何止百倍，为了他，却甘愿放弃自己的梦想。 而他呢，身在福中不知福，为了一个明星梦，几乎不假思索的就放弃了她。 他们俩人的爱，明显不对等，所以，他不出意外的败了。 一败涂地！ 方敏谦走了，如同行尸走肉一般下了电梯，但这件事情远没有结束。 杰克走进办公室。 “人呢？” “在休息室，英姐她们几个女人正在安慰。” 李亚东点点头后，手指敲击在实木桌面上，发出富有节奏的“哒哒”声响，思忖了有一阵儿后，说道：“这个方敏谦，让他在香港消失吧。” “啊？”杰克大惊，下意识地问，“消失？” 他必须得搞清楚啊，因为汉字博大精深，“消失”这两个字的含义实在太多。 万一误解了老板的意思，那可就掉大发了。 “不是要他的命，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让他离开香港，最好永远不要回来。也不能拿钱砸，我并不想让他过得太舒坦，懂吗？” 方敏谦那小子如果真是什么烂货，纯粹欺骗婷婷的感情，不吹牛的说，李亚东真会让他彻底消失。以他如今在香港的势力，轻轻松松地便能不惹一身腥的办成此事，吴志熊在他的暗中支持下，目前在香港的地下世界，最少能稳坐头三把交椅，这种小事情甚至到不了他那个层面。 但他不是。 平心而论，这个方敏谦不算什么坏人，所以李亚东也不好过分打压，让他身无一物的离开香港，就权当对他的小小惩戒。 至于缘由，谁让他害婷婷伤心呢？ 而他李亚东就是这么护犊子。 同时这样做，大概也能让婷婷尽快走出伤痛。 “明白。这个简单，一闷棍敲晕，放在远洋货轮上运到非……” 杰克贼兮兮地献上自己的计策，但一句话还未说完，便被李亚东摆手打断，“这些我不需要知道。” “哦。”杰克意犹未尽，一脸悻悻地点头。 “去吧，尽快搞定，我不希望他再与婷婷碰面。” “了解。” 当天夜晚，香港包氏的一艘驶向非洲埃塞俄比亚的远洋货轮，在尖沙咀天星码头，鸣笛起航…… 接下来的几天，婷婷完全像变了个人一样，往日脸上总挂着的俏皮可爱的笑容，消失不见，茶不思饭不想，身子骨一日比日消瘦。 李亚东看在眼里，叹在心头。 安慰的话已经说了一箩筐，或许有点作用，或许没有。这是一道坎，必须得靠自己迈过去，相信经历此事之后，婷婷应该会成长不少。 胡秀英和李冬梅等人，也是一个劲儿地打听状况，她们并不知情，李婷婷只说在学校功课没学好，被老师批评了，她们也弄不清真假。 而李亚东也替她保守了秘密。 “小叔叔，你……把他怎么了？”一个午后，李亚东正坐在花园里看书，李婷婷走过来踌躇地问道。 “放心吧，我并没有伤害他，只是让人送他去了一个很遥远的地方。”李亚东合上书，示意她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李婷婷坐下后又问，“那……我还能见到他吗？” “傻丫头。”李亚东伸手摸着她的小脑袋瓜儿，摇摇头，“大概……是见不到了。” “可……我想他怎么办。小叔叔，我想他，好想好想……”李婷婷扑倒在他怀里，蒙着头，放声大哭。 李亚东长叹口气，轻声道：“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但你要相信小叔叔，再见他，未必是一件好事，那个男人不值得你这样做。傻丫头，你已经长大了，要学会……放下。未来的某一天，你肯定会遇到真正的白马王子。但他……不是。” 第四百二十五章 你小子忒坏 九月初，美国媒体首次披露了福特集团成功从香港东方红集团手中收购捷豹品牌的事情，此消息一经传出，在内业掀起轩然大波。 如同李亚东所预料的一般，东方红集团再次被推到风头浪尖。 香港很多市民都对东方红集团的行为表示不解，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把好容易拿下的国际知名汽车品牌，又转手给他人。 他们的不解，李亚东可以完全无视，但来自中国大陆方面的质疑，他却必须作出回应。 孔思清已经三度致电，要求与他会面，李亚东一推再推，说是需要几天时间。 九月五日，李亚东抵达海蓝。 九月十日，李亚东抵达京城。 东城区，国家机械科学研究院。 上午十时许，仍显炙热的阳光下，一群身着白色的确凉衬衫的人，站在研究院的大门里侧，望着前方的道路翘首以盼。 对于李亚东为什么将会面地点选择这里，孔思清百思不得其解。不过，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今天必须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这个解释不是给到他的，而是需要他带回到党中央。 中央层面获悉东方红集团将捷豹品牌出售给美国福特集团后，有些首长已然震怒，若非那位老人阻拦，说先看一看，看看对方是否有什么难处，李亚东这会儿恐怕已经在大牢了。 “你们说……那个姓李的会来吗？”有人擦着汗渍问，明显等得有些不耐烦，他们同样率属于中央部门，但却有着自己的派系，就好比孔思清，他的第一首长便是那位老人。 实际上，李亚东今天只约了孔思清一人，但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用中央某位首长的话说“这是妥妥的资本主义行径，自私自利，全然不顾国家大局，应该枪毙”，已然超出可控范畴，几位大首长纷纷派来了自己的亲信，欲获知第一手信息，孔思清自然无法拒绝他们同行。 “他敢不来！”有人瞪着眼珠子说。 “就是，无法无天了不成，他怎么从英国政府手中拿下路虎和捷豹品牌的，自己难道没点数？没有国家的帮助，他拿个屁！胆子还真是够肥的，私自就把捷豹品牌给卖了，连个招呼都不打一下！” “要我说咱们就得赶紧动手，把另外一个路虎品牌直接接手了，免得这个败家子又拿去卖了。” “说得有道理，如此重要的工业资源，放在个人手上，实在不妥，唯有国家接管，才能真正的发挥作用，利国利民。” “我赞同，要不我们回去联名向……” “好了！”一帮人七嘴八舌的吵得孔思清头都大了，扭过头来，没好气道：“是不是不愿意等，不愿意等就进屋坐着，没让你们一定跟出来。”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都不吱声。 他们一行人虽然职务相当，但那位老人眼下手握大权，而孔思清又是他的嫡系，能量自然不是其他人可以比拟。 “动动你们的脑子好好想想，国家接手？你以为你们能想到的东西，首长们想不到？国家是这么好接手的？要知道路虎品牌的总工厂可在英国，英国政府能同意咱们的枝触蔓延到他们境内？不一刀切了你才鬼！” 他这么一说，周遭的一帮人顿时没了想法，皆是苦笑不止。 “还有，你们真当那个李亚东是软柿子啊，任你揉捏，以他那个级量的富豪，真把他逼急了，更换国籍，寻求别国的政治庇护，哪个国家不欢迎？” “对对，孔兄说得都对，是我们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有人赶紧接了一句，生怕他来个没完没了。 孔思清瞥了他一眼后，不再理会，继续眺目街道尽头。 研究院的位置有些偏僻，再加上属于军事管理区，所以前方的这条柏油路上，空旷异常，别说车了，连个人都看不见。 又过了大约一刻钟后，道路尽头出现一辆军绿色的大卡车。 “来了？” “不像吧，那个李亚东会坐这种车来？” “确实不像。”就连孔思清都摇了摇头。 “应该是给研究院送货的车吧。”有人猜测。 研究院前方有一个岗哨，执勤士兵上前查看过车辆后，直接放行——他们已得到消息，要给一个名叫李亚东的人放行。 汽车驶进门口后，直接停了下来，从副驾驶上跳下一个人，不是李亚东，又是谁？ 齐家兄弟随后从带斗篷的车尾部跳下。 “孔大哥，怎么站这儿？”李亚东笑着问。 孔思清诧异地打量了他一番，见他一副灰头土脸的模样，好像几天没洗澡一样，答非所问道：“你这是从哪儿来的，还坐这种车？” “海蓝啊，一路开过来的，所以才花了这么长时间。” “……”孔思清不由一阵无语，心想：老子在这里等得火烧屁股，你小子倒好，弄了一辆大解放，慢悠悠地从海蓝开到京城？ 天上的飞机，地上的火车，已经容不下你了吗？ “你知道我为什么火急火燎地找你会面，这件事情中央方面需要一个解释，进屋谈吧。”孔思清板着脸说。 “不急。”却哪知对方笑着摆了摆手，然后指着身后的汽车说道：“车上有些东西，非常宝贵，要不然我也不会亲自押送过来，一路上都没怎么合眼呢，你还是先接收一下吧，我也能松口气。” “哦？”孔思清诧异，心想：什么东北宝贵到这种程度，需要你这个亿万富翁亲自押送。 别说他了，在场的一群官员都是这样的想法。 随即，一行人在李亚东的指引下，踱步来到车尾。 车里面装着的是一个个大纸箱，码放整齐，着实不少，偌大的车厢占去了四分之三。 “这什么？”孔思清好奇地询问。 李亚东笑呵呵地也不回话，而是向着身侧挥手道：“阿龙阿虎。” 齐家兄弟会意，皆是一个健步就跨上了车厢，选了一个靠外面较小的纸箱，合力抱了下来。 然后拆掉封条，将其打开。 周围的一众官员们纷纷凑上来，心里像有只猫爪子在挠一样，迫不及待地想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什么宝贝疙瘩。 结果发现只是一堆资料，大失所望。 “这什么资料这么多？”孔思清下意识地伸手拿起一份，翻开看了看，却是两眼一抹黑。因为上面全是英，也唯有一些黑白图片，能够看得进眼。 李亚东刚想揭开谜底的时候，一旁的孔思清却陡然一声惊呼，“这是！” 说着，手上动作明显加快了几分，不停地翻阅资料，只看图片——虽然他根本看不懂，但发动机、变速箱等汽车零部件的造型，他还是认识的。 眼神亮得吓人！ “孔兄，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啊？”旁边有人伸着脑袋，因为视线不同步，所以看得不仔细，猴急地询问。 还有几人亲自动手从箱子里拿起其他的件，也翻阅起来。 “宝贝！”孔思清吞咽着口水说道。 “孔大哥果然聪明，看来已经知道是什么了。”李亚东笑了笑，这样最好，免得还要他解释。 话说这几千里的路程，确实把他累得够呛。 他倒也想过托运什么的，但是不放心，这个年代国内的物流服务意识实在不敢恭维，而这些东西没了也就没了，海蓝龙腾基地那边虽然还有一些整理出来的汉译版件，但没有这么全，更多的内容还在那些机械高材生的脑子里。 “捷豹的？”孔思清倒也不笨，眸子里泛着光问。 “当然。”李亚东笑着点头。 “全都是？”孔思清不敢置信地指向车厢里面。 “对，实不相瞒，就技术层面来讲，我已经把捷豹品牌搬光了，有些涉及到知识产权的内容，我自己也不怎么敢用，顶多参考参考，怕福特集团找我打官司。所以，干脆就献给国家了。”李亚东笑呵呵地回道。 “你小子……”孔思清猛然大笑，就说跟这个人交往这么久，应该不能够这么自私自利，也不能够这么傻才对，果然背后留了一手啊！ 这时，旁边有人询问道：“李先生，你的意思是说，把这些珍贵的资料，全都无偿献给国家？” “是啊，不管怎么说，我当初能拿下捷豹和路虎品牌，国家也出了力，我这个人从来不做对不起合作伙伴的事情。实不相瞒，我去年到英国的时候，根本就没想过可以拿下两个品牌，能拿下一个，就已经很知足。原因有二，一是玩不转，二是资金不允许。有件事情你们或许还不知道，去年为了拿下这两个品牌，我向瑞士银行贷款了十三亿美金。所以，实际上从成功拿下这两个品牌的那一刻起，我便有了出售其中一个的想法，也必须出售。从那时起，我就开始布局，安排了大批机械高材生进驻捷豹工厂，啥事也不干，就做搬运工，花了大半年的时间，终于将捷豹品牌的技术全部搬空。这不，我自己留下了那批高材生，则把他们搞到手的原版技术件，全部拉了过来，准备献给国家。” “原来如此……”众人闻言，恍然大悟，皆是笑意盈盈。 难得这小子能有这种思想觉悟啊，相当不错，倒是他们错怪了人家，人家哪里自私自利了？ 爱国的很呐！ 这么宝贵的资料，怎么的不得价值几亿美金啊，说上交就上交，眉头都不带眨一下的。 “你这个家伙，未免也忒坏了吧？”孔思清大笑不止，眼泪都差点没笑出来。 “没办法，在商场上摸爬滚打，肚子里没点坏水，根本混不下去啊。”李亚东讪讪笑道。 “哈哈……”现场众人皆是笑得人仰马翻。 这小子坏是坏，但坏得很可爱。 第四百二十六章 国庆将至 国家机械科技研究院，成立于一九五六年，最早是由三个研究所合并而成，渐渐地，发展为全中国最具权威的装备制造与共性技术研究机构。 可以说，这里就是中国工业的摇篮。 中国的轻工业之所以工厂繁多、产业链完整，这座研究院，功不可没。 但重工业…… 不是研究院不给力，也不是研究人员不拼命，怪只怪起点太低，几乎是从零开始构建，且西方列强对重工业都有着严格的技术封锁，他们能从外部吸收的经验约等于零，也只能靠着一股执拗劲儿，自己摸索，自己来。 这无疑也是一个很漫长、很辛劳，且效率极低的过程。 研究人员们对发达国家重工业技术的渴望，只能用“枯苗望雨”来形容。 “快，快！”研究院一幢红砖楼的廊道中，重工业部门的一帮骨干研究员们，在主任薛云峰的带领下，一路狂奔向号会议室。 他们刚刚接到院长的消息，有爱心企业家送来了一批关于汽车内燃机、变速齿轮，以及高级电气结构方面的核心件，迫不及待地想要一探究竟。 天知道他们整日闷在实验室里闭门造车，有多么痛苦和心累啊，他们对于高端知识的渴求，甚至要远超过那些在校大的学生们。 “啪！”办公室的大门被猛地推开。 “干嘛呢，没个轻重。”院长柳景起呵斥道。 然而，薛云峰等人此刻哪有空理会他，一个个直愣愣地望着偌大的办公桌上堆成小山一样的纸箱，内心的激动根本难以掩藏，火急火燎地冲了过去。 “咳咳……”柳景起干咳了两声，望向孔思清等人讪讪笑道：“还望诸位海涵，都是一帮技术人员，平时在实验室里待惯了，不太善于交际。” “无妨。”孔思清摆了摆手。 他不仅不生气，反而对这帮研究人员的反应很满意。从他们身上，孔思清看出了四个字——求知若渴。 如此，这批资料才能物尽其用。 李亚东的想法几乎同他如出一辙，他为什么会把会面地点定在这里，其实就是这个原因。 他可不想自己辛辛苦苦弄来的资料，最后却被一帮庸才浪费掉。他心知肚明，整个中国最顶尖机械人才，全都集中在这里。 一堆他们几乎完全看不懂的资料，到了薛云峰那帮研究院的手中，又是一番别样的景象。 “天呐，v汽车内燃机的制造技术！” “你那算什么，你看我这个，发动机的研发参数，一共进行了次实验研发，而且每一次都有详尽的实验数据，这……太宝贵了！” “变速齿轮的结构搭配居然精密到如此程度，简直不敢想象！” “我这一份更吓人，汽车整体平台构建技术，我的天呐，竟能复杂成这样，跟它一比，咱们红旗汽车的生产平台，就跟个破烂一样！” 一帮人惊呼连连，完全当李亚东一行不存在一样，每个人脸上都充斥着难以言喻的激动，捧着一份份资料，爱不释手。 要知道他们仅仅随手翻阅一下，便发现了如此多馋得他们口水直掉的宝贝，倘若把这堆积如山的资料全部看完…… 所能取得的“真经”，简直不敢想象！ 这完全就是一座金山啊！ 实际上“金山”这个形容，确实很形象，捷豹品牌自三十年代创立，距今五十几个春秋过去，所累积的技术经验，无疑就是一座金山。 这批资料的价值，即便将它们换算成相同体积的钞票，都不见得能划上等号。 不然你以为福特集团那二十六亿八千万美金买的是什么，仅仅是英国的那座捷豹工厂？ “怎么样各位，资料大概也看过了，全是汽车制造业的单一资料，对于你们的研究是否有帮助，或是说作用大不大？如果不能物尽其用的话，我准备将它送往一汽工厂。”孔思清正色着问。 “开什么玩笑！”薛云峰猛地一回头，瞪着眼珠子望着他，管他是谁呢，下意识地往前跨了一步，护住身后的资料箱。 有种想要将它们搬走，就先从老子的尸体上踩过去的架势。 弄得孔思清不由一阵无语，心说：问你话呢，有屁你就快放啊，摆个造型吓唬谁呢？ “云峰，领导问你话呢！”柳景起也是一阵头大。 “哦。”薛云峰这时才反应过来，回想了一下对方刚才的问话，连声道：“这些东西是宝贝啊，对我们的研究作用太大了！你拿去一汽那边，他们只能用来造汽车，但给我们研究，不光是汽车制造业，其他许多重工业领域，都能受到启发。不吹牛的说，等我们研究完这些资料后，国家的整体重工业水平，都将跨上一个台阶！” “有这么大作用？”孔思清狐疑。 “一看你就是个大外行。” “……”孔思清一阵无语，竟也无言以对。 “机械和电气领域的很多东西都是相通的，就说刚才我在资料上看到的那部v合金发动机好了，只要搞清了它的制造方式，未必不能将相同的技术，转化到我们军舰上使用的大功率柴油发动机上，哪怕只是吸收一点精髓，作出一些细微的改变，对于我们停滞不前的技术而言，都是巨大的一步跨越。我这么说，你总该清楚其中的价值了吧？”孔云峰解释道。 想起军舰，孔思清下意识地点头，“那……作用确实挺大的。” 即便他还是没怎么听懂。 “可不是。”孔云峰用力地点头。 “既然这样，那这些资料先留在这里吧，你们一定要妥善保管，丢失一页，可都是重罪！” 薛云峰险些没喜极而泣，拍着胸口保证道：“那不能够！但凡丢失一页，拿我的脑袋来抵！” 孔思清点点头后，不再多言，带着一行人离开会议室。 事情已经了然，他将其他人先打发走了，留下李亚东。 俩人漫步在研究院里的黄泥巴土路上。 “小李同志，这样的事情以后再要玩，可得提前打声招呼啊。”孔思清感叹道。 “怎么了？”李亚东心里约莫有些猜测，但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地问。 “怎么了？你觉得呢？”孔思清没好气道：“我也不瞒你，就为这件事，中央方面都有人想拿你开刀，若非首长阻止，说是先让我跟你接触一下，弄清事情原委，你以为你现在还能好端端地站在这里？当然了，我知道你也不是软柿子，可误会一旦产生，再想弥补，可就难了！” 听他这么一说后，李亚东不由心中一凛，实在没料到中央层面的某些首长，竟如此沉不住气。 如此想来，他还真是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 果然应了那句老话，不知者无畏啊！ “这个……孔大哥，确实是我不应该，下不为例，下不为例。”李亚东讪讪笑道。 “最好是这样。”孔思清苦笑摇头，知道这家伙不是个安分的主儿。 “那……这次事情应该算是搞定了吧？”李亚东笑着问，“我是指中央方面那些发了火的首长们，应该能消火了吧？” “我又不是他们，我哪知道？” “啊？” “行了。”孔思清笑了笑，不打算再吓唬他，说道：“应该问题不大，毕竟你自始至终都没有抛弃国家于不顾，又主动送来了这么一大批珍贵的资料，首长们有情绪的原因，主要还是往坏的方面想了。等知道你并非那样的人，再加上明白你也有难处后，想来火气也该消了。” “那就好，那就好。”李亚东长出口气。 得罪中央首长这种事情，他打心眼里就没想过，除非他不想在中国混。 “对了。”忽然想到什么，孔思清不由问道：“你在海蓝那边那个什么基地……” “龙腾基地。” “对。搞好了没有，路虎汽车啥时候能造出来啊？” “怎么？孔大哥也想搞一辆？”李亚东笑呵呵地问。 “得。你也不甭膈应我，听说一辆要好几十万，我可买不起。” “没事，孔大哥要是喜欢，我送你一辆。” “那你不如送我去死。” “……” “我是寻思着吧，国庆节马上就到了，你那边的车要是能造出来，也可以拉到庆典上充充场面嘛，让国际社会也瞧瞧，咱们中国也是有豪华汽车的。”孔思清解释道。 “国庆？”李亚东猛地一拍大腿，这时才反应过来，今年可是一九年啊！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新中国成立四十周年！ “国庆大典能用我的车？”李亚东两眼泛着光问。 “一号车肯定不行，不过警卫车什么的用用怎么了，路虎眼下难道不是我们中国的品牌？” “那必须是啊！” “所以啊……”孔思清扭头望向他，“关键距离国庆没几天了，你那边能造得出来吗？” “这个……还真造不出，最后一批设备刚到港没几天，还在组装调试，预计第一辆车下线，最迟也得到年底了。不过！” “不过什么？”孔思清追问。 “国家要真能在四十周年庆典上用我的车，没有，我都能变出来！” “从英国？” “当然。”李亚东用力地点头，“孔大哥你就说需要多少辆，民航不行我就包机拉，一架不行就两架，两架不行就三架，一准能在国庆节的时候到位。” “不行，还得早几天，得排练，也要让驾驶员熟悉一下车辆性能，听说英国那边的汽车方向盘都在左边的对吧？” “嗯。没问题，早几天就早几天！”李亚东眼神亮得吓人，找遍全中国都找不出比这更牛·逼的广告了！ 路虎汽车一旦加盟国家四十岁华诞庆典，全中国还能有人不认识？ 也不指望他们现在就买，至少名气搞出去了，这以后…… 想想就爽歪歪啊！ “那行吧，你这个土财主既然这么狠，我就把意见反映上去，看看首长他们怎么说。当然了，这只是我的个人想法，成与不成还不好说，你也别抱太大希望。” “孔大哥你就别谦虚了，你跟首长们朝夕相处，他们的想法你还能不了解？要不你能开这个口？” “这是在拍我马屁？” “没有，绝对没有。”李亚东一本正经地摇头。 “臭不可闻呐！” “哈哈……” 第四百二十七章 汽车抵京 再次来到丰台时，原本空旷荒芜的工业区一方，已经大变了模样。 五六处厂房同时开工，运送砖块与沙石的解放车一辆接一辆，从明显休整过的煤渣路面驶入。场地一角也是人头攒动，砌墙的砌墙，搬砖的搬砖，和沙的和沙，一片忙忙碌碌的景象。 李亚东头戴工程帽，在张春喜与徐工等人的陪同下，四处查看。 “老板好。”两个全身脏兮兮、正在和水泥的小伙子，见到一行人走来，赶紧打招呼。 “诶，你们……” 李亚东能认出俩人倒也不算什么稀奇事，上次毕竟在一张餐桌上吃过饭，只是实在没想到，能在自己的工地上遇见他们。 而对小虎和小利来说，眼前这位可是他们的大恩人，在他们最穷困潦倒的时候，是这人赏了他们一顿饭，并且大鱼大肉，那种感觉就好比快要饿死的人得到一只烧鸡，其中的幸福感和满足感是难以言喻的。 而且，这还不算完。他们又很幸运的在此人的工地上谋到一份差事——每天只需工作半天，就能得到一块钱的收入，足以保障生活，再也不必像以前那样，弄得如同乞丐一般。 李亚东看了张春喜一眼，知道绝对是这个家伙出的馊主意。他上次还劝说过几句，让这俩人回家的，因为心知肚明，三角债的事情根本不是普通的个人能够解决的——讨债，也不是说你赖着不走就能讨回的。而这俩人上次也表示过准备回去，这下好了…… “老板好。” “老板好。” “……” 李亚东一路走来，很快就傻眼了，原来在工地上干活的远不止小虎和小利俩人，上次在东北大铁锅里吃饭的一帮人，几乎全都在。还有一些上次没见过的新面孔，敢情他这里都变成了讨债大军的生活保障地。 “干啥？”张春喜见李亚东一脸无语的表情望着自己，不由问道。 “你说干啥？你还让不让这些人回家了？”李亚东翻着白眼说。 “啥叫我让不让？他们说了，饿死都不回去，总不至于见他们真饿死吧？反正工地上也缺人，而且他们要的工钱也低，干嘛不用？”张春喜反驳道。 李亚东知道这家伙是一片好心，平心而论，对工程建设也有好处，只是……他心知肚明，耗在这里是没有意义的。 原本他们或许生活费用完了，实在熬不住就会走，不可能真的傻乎乎等饿死，现在好了，吃喝不愁，算是有得杠了。 “像这样的人，工地上有多少？” “四五百吧。因为都是干半天活的，有些人上午，有些人下午，所以现在只有一部分人在。” “……”李亚东一脸无奈的拍了拍额头，问，“旁边工厂里的人，就没来找你谈谈？” 讨债大军有了生活保障，附近工厂里的人恐怕就永无宁日了。 “找了啊，但我会理他们吗？狗日的欠钱不还还有理了？” “……” 得，爱咋地咋地，李亚东也懒得管了。以春喜兄的智商，三角债的大问题，是很能透彻地跟他讲清楚的。 李亚东也就是因为身在京城，所以闲来无事过来逛逛。这样也好，指不定他的工地还能提前完工呢。 …… 九月二十四日，下午两点一刻，一架与民航客机有些不同的飞机，缓缓降落在首都机场——这是李亚东让黄德平特地包下的运输机，客舱很小，但货仓很大。 一行人从特殊通道进入机场内部，为首的俩人并肩而行，有说有笑，身后几人排成纵队，步伐与摆手的姿势出奇的一致，但凡有点眼力劲儿的人，就不难看出他们的身份。 “什么颜色？” “那还用问吗，这么庄严的庆典，必须得是黑色。” “嗯。” 机舱缓缓打开，五辆光可鉴人的黑色顶配揽胜车型，映入众人眼帘。 “五辆？” “还有一辆我有其他用处。” “哦。” 士兵们走上前拆卸固定带，孔思清踱步在一旁坐看右瞧，嘴里啧啧不止。 “怪不得一辆要卖好几十万呢，档次还真不是一般的高。” 李亚东笑着回话，“只要不给国家丢脸就好。” “行了吧。”孔思清没好气道：“我现在倒是有些担心抢了一号车的风头。” “那不能够！首长在哪台车上，哪台车才是焦点，这些车终究只是陪衬。”李亚东赶紧回话。 这事儿好容易敲定下来，他可不想临时变卦，所付出的代价也着实不小，不说包机的费用吧，就说这几部车，送出去了还能再要回来吗？ 这种缺心眼的事情他压根就没想过。 这也是他为什么多运来一辆的原因——田磊马上就要结婚，喜帖已经发来，日子定在元旦，原先他是准备送套房子，但上次去田家走了一遭，发现房子还挺新，估计盖起来也没几年，就打消了这个主意。 一部揽胜汽车，大概是个不错的礼物，刚好田磊也用得着，他那辆魔都牌小轿车扔在了京城，千里迢迢的开回去，也是个大难题，干脆直接征用到公司，作为公务车，给他换个新。 田三石那家伙估计得高兴坏，他可比李亚东更先混上路虎，而相对应的，蒋腾飞那小子八成也得郁闷一阵儿，但也没办法，谁让田三石命好，刚好碰上这件好事儿了呢？ 不然李亚东就算掏钱买辆皇冠什么的送过去，也不可能从英国特地空运路虎汽车过来。 再一个，田磊和蒋腾飞终究还是有些区别的。 别忘了，田磊可是李亚东的合伙人，在一帆贸易公司里还有股份呢。当然，那是以前，东方红广场建成后，“一帆风顺”两家公司取消，公司重新组建，他的股份也随之取消。 这是他自己的要求，并不是李亚东提出来的——实在不敢要啊，他知道现在的东哥早已今非昔比，摊子铺得太大，受之有愧。 蒋腾飞自然也是知道这一点的，所以郁闷归郁闷，但应该还不至于有想法。 “你这家伙倒是会说话。”孔思清呵呵笑道。 汽车很快下了飞机，但并没有直接开走，而是先在机场的空地上“练习”起来。 英国处处特立独行，就说欧盟好了，里面那么多国家，大家都使用欧元，它倒好，偏偏要搞个英镑。 汽车也是一样，包括美帝在内的世界几大强国，汽车方向盘都是按在左边，它就偏不，一定要按在右边。 没开过车的、或是说开车不久的人估计还无所谓，真正的老驾驶员，能习惯才有鬼。 这也是李亚东为什么不拉一辆来自己开的原因。 感觉玩不转。 寻思着还是等龙腾基地那边的汽车下线之后再说。 “几位同志，怎么样？能适应吗？”李亚东扯着嗓子询问，多少有些担心，担心还没等到国庆节就给撞了，那他的“终极广告计划”，可就无法实施了。 “报告，可以克服！” “……那就好，那就好。” 为了保证万无一失，一行人足足在机场内部逗留了两个小时，直到四名司机显得轻车熟路后，才准备离开。 “小李同志，那我们就先行告辞了，庆典的时候想必你也会到场，到时就能一堵这几部车的风采。”孔思清坐上了头车的副驾驶坐，降下车窗摆手道。 “孔大哥说笑了，能为国家尽点绵薄之力，在下义不容辞。人现在既然在京城，庆典的时候肯定会到场，但主要还是一堵首长与军队的风采。”李亚东呵呵笑道。 “你这个小李同志啊，没能从政实在是可惜。”孔思清哈哈大笑，也不多言，示意司机可以离开。 等他们都走后，李亚东才爬上了那辆准备送给田三石当结婚礼的揽胜。 没办法，齐家兄弟不敢开，说是怕撞了，李亚东也只能亲自上阵。 狗日的，你还憋说，真够别扭的。 第四百二十八章 心怀敬畏 十月一日，国庆节，也是新中国成立四十岁华诞。 这个年代的国庆节或许不如日后气派、场面，但论节日氛围，却是丝毫不差。 一九年，对于新中国而言，恰好又是一个不太景气的年份，经济动荡，民生疾苦，国家也为此操碎了心。社会、国家、人民，都需要一场热热闹闹的庆典，来冲一冲“霉运”。 因此，今年的国庆节中央层面非常重视，真可谓以举国之力来操办这场盛典。 早上六点，李亚东特地起了个大早，带着齐家兄弟从京城饭店，徒步前往广场那边。满以为这么早肯定能占个好位置，结果刚走到一半，他就放弃了。 长安街上人满为患，用一个“比肩接踵”来形容都毫不为过。没办法，咱们中国就是人多，再加上他脸皮不够厚，没有像某些小青年一样，晃着膀子往前挤，干脆就在原地停下，和一帮比较“斯”的人一样，打算等车队经过。 这一等就是几个小时。说实话，李亚东脚都站酸了，想坐坐也没撤，根本没有下屁股的地方，四面八方全是人，紧紧地贴在一起。他原本其实是站在街边的，硬是被人流挤到了后面的院墙旁。 这时倒真像嚎一嗓子“我也是大学生啊”！ 为啥？ 因为大学生有待遇。 老百姓都很自觉地让开空隙，放大学们站在最前面，他们的准备也比一般人充足，基本都不带空手的，三五成排的拉着横幅，例如一些”小平您好“这样的标语，用了几年还在用，也不知道想点新词儿。 “砰！砰！砰……”蓦然间，远处传来巨大的轰鸣声——礼炮齐鸣，整整四十响，庆典终于开始了。 周围等候多时的人们，也纷纷打起精神。 不多会儿，马路尽头传来富有节奏的“哒哒”声——第一个士兵方阵到了，上百位穿着崭新绿军装的士兵，手握钢枪，昂首阔步。原本还略显嘈杂的街道，自他们进入场景后，顿时安静下来，周围的环境更被渲染出一股庄严与萧杀之意。 士兵方阵足有十几个，代表着海陆空三军的不同兵种，制服也不尽相同，但唯一相同的，就是身上的那股气势——目不斜视、不怒自威，战意盎然！ 他们得到命令，将前往恢弘的广场，接收首长的检阅。所以，哪怕此刻前面正有机枪扫射、有刀山火海，也不能阻挡他们的步伐。 因为他们，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铁血战士！ 是党和人民的忠诚守护者！ 只要国家和老百姓有需要，他们就将使命必达，生死不计！ 李亚东能明显感觉到身旁齐家兄弟的异样，好奇地问，“怎么了？” “这些兵，好多都杀过人！”齐龙沉声回道。 “是啊。”齐虎点头，补充道：“很危险的一帮家伙，隔着老远都能嗅到身上的血腥味儿，有些估计还不止杀了一个两个。” “哦？”听他这么一说，李亚东还下意识地深吸了几口气，可惜啥味儿都没嗅到。 “东哥，虎子是打个比方，你还真嗅啊。”齐龙哈哈一笑，解释道：“就是一种感觉，就好比看到加油站，我们就会想到汽油；看到厕所，我们就会想到……屎一样的道理。看到他们，脑子里忍不住就会想到血，所以感觉鼻子里都是血腥气儿。” 这比方打的……还真是够通俗易懂的。李亚东白眼一翻，刚才那会儿，他确实想到了屎。 “就你们练功夫的人能感受到？” “应该也不是。”齐龙摇头，指着正从眼前走过的一个士兵方阵，说道：“他们这些在战场上厮杀过的人，肯定比我们感受更深，这是一种对危险的警觉。普通人不会太在意这些东西，而刚好相反的是，这些则恰恰是我们平时关注的重点，所以就容易感受到。别说杀过人的人，就是b哥手底下的那些刀手、经常见血的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就跟普通人有大的差别，危险！” 他这么一说，李亚东就大概懂了，笑呵呵地问，“这些士兵应该不是你们的对手吧？” “论比斗的话，一对一肯定不是我们的对手，但论搏命的话，还真不好说。”齐龙一本正经地回话。 “哦？”李亚东诧异，他可是十分清楚齐家兄弟的身手的，不吹牛的说，就他这样的身强力壮的小伙子，一拳砸下去不死也得脱层皮。 “东哥，你可千万别小瞧这些兵，特别是在战场厮杀过的那种，他们或许没什么身手，但经受过炮火的洗礼，意志力绝非常人可以比拟，如果誓要杀一个人的话，身上的所有东西：皮带、钥匙扣、勋章，甚至包括牙齿，都可以变成置人于死地的武器。我一拳砸死这种人的可能性不大，而这种人但凡没死，就不存在不能动弹的问题，等他开始反击的时候，会使出什么招数，就很难说了。” “难不成还真能用牙齿咬？硬生生地把人咬死？”李亚东瞪着眼珠子问，他没有当过兵，家里就大哥当过兵，但没上过战场，所以对其中事情知之不详，也就是看过一些抗战电影，知道战争非常惨烈，但纵然再惨烈也不可能出现用牙齿咬死人的片段。 “那可不？”齐龙点头道：“我爷爷就当了十多年的兵，他那个年代可不像现在，只有边境地区有些小战役，那时小日苯大举进攻，整个中国都基本沦陷了，到处都在打仗，他是真的上阵杀过不少鬼子的，很多事情都是他跟我们讲的。 “我始终记得其中一个故事，那是一个冬天，在东三省那边，具体什么地方我忘记了，我爷爷他们所在连队，为了保护大部队撤离，留下来跟鬼子周旋，立下军令状，要为大部队争取两个小时，他们一个连队不过百十号人，而鬼子却有一整个先锋团，完全是以一敌十的战斗，且敌人的武器装备还更精良。 “我爷爷他们占据了一个有利地势，硬是把子弹全部打光，最后鬼子冲上来，没子弹了怎么办？那就用刺刀干！顶着鬼子的枪口扑上去，一通乱刺就对了，反应慢点的指定要挨枪子，就是一个同归于尽的场面，出其不意之下赶在对方开枪之前把他扑倒的，还能有个活路，就这样，他们硬撑了一个多小时，但距离军令状上的时间还没到，他们的后方即便有路逃遁，依然不能跑。 “而此时连刺刀都不锋利了，有些卡在鬼子的骨头里拔都拔不出来，那能怎么办？就用石头砸！用石头啊，和荷枪实弹的鬼子干，而且对方人数还多，但凡挨了一枪的都不算受伤！最后连石头都砸没了，就开始无所不用其极，哪还有什么其他顾忌，用手抓，用牙齿咬，一口钢牙咬在鬼子脖子上，鲜血狂喷啊！ “用我爷爷的话说‘刚好止渴，干了半天也挺累的’，而他们的连长，被鬼子用刺刀划破了肚子，硬是自己把伤口扯大，从里面把肠子拉出来，就用自己的肠子，把那个鬼子活活勒死了。连长干完这活儿后，甚至还没断气，还有时间看了看表，最后一句话是：兄弟们，狗日的脑子有点迷糊了，不过幸好挺住了，还能跑的赶紧撒开脚丫子跑，别他娘的最后死个光光，明年的今天连个上坟的人都没有……” 齐龙说到这里顿了顿，用沉重地语气补充了一句，“他说这话的时候是笑着说的。” 李亚东听完这个真实故事后，心头也是沉甸甸的。 特别是那个连长的所作所为，令他感到无比震撼——用自己的肠子活活勒死敌人这种事情。要不是今天齐龙说出来，他都无法想象，像他这样的人，平时手上不小心被水果刀划个口子，都痛得龇牙咧嘴，那种疼痛，光想想就让人不寒而栗，只怕不亚于下油锅吧，而他在生命的尽头，留给战友们的，却还是一张灿烂的笑脸…… 这样的人，纵然是地狱都不敢收啊！ “所以啊，东哥。”齐龙说道：“如果这群士兵里也有那样的狠角色，我和虎子身手再好估计也是白搭，你根本无法想象对方有多狠。而我们呢，甚至连人都没杀过。” “是啊。”李亚东下意识地点头，再望向不远处的士兵方阵时，眼神明显有些不同。 无论是谁，面对这样的一群人，都必须心怀敬畏。 必须！ 没有他们，就没有国，而没有国，何来家？ 第四百二十九章 路虎火了 士兵方阵过去之后，便是一辆辆军车驶过，那硕大黝黑的炮口、如同火箭一般的重型导弹，令现场爆发出一阵阵惊呼。 这些国之重器，不但让老百姓见识了我军的强大，也让大家心里充满了安全感。 即便心知肚明，这些武器装备其实还很落后，但受现场气氛影响，李亚东亦有种它们足以抗衡世界上一切威胁的能力。 这是一场视觉的盛宴，也是一个塑造民族自信心的过程。 强烈的民族自豪感，充斥在庆典上每一个人的心头。 最后一辆军车渐渐消失在道路尽头，街道上一下变得空旷起来，但围观群众的神态，非但不显乏味，反而越发专注。因为所有人都知道，真正的重头戏，才刚刚开始！ “咚咚……”街道旁电线杆上安装着的大喇叭里，突然响起了激昂的音乐声。 与此同时，数以万计的人们，齐刷刷地扭头望向一个方向…… “来了！” “是啊！” 所有人的双眼里都泛着光，敬畏与崇敬的神情交织在一起。 一辆黑色的红旗轿车，出现在大家的视线之中，一位老人从天窗中探出半个身子，站立如挺拔的山松，面含笑意，神色慈祥，向道路两旁的群众挥手致意。 现场的气氛瞬间达到，呐喊声、鼓掌声、歌唱声，交织成一片。 “诶，那是什么？” 很快，大家就发现今年首长的出场方式，与过去有些不太一样：首长座驾的后面，左右还各跟着两辆“庞然大物”。 “护卫车？” “这车……档次有点高啊！” “可不是？高大威猛，啥牌子的，以前没见过啊。” 众人议论纷纷，在感慨今年首长的出场方式更场面的同时，也对后方的那四部档次感十足的车辆，产生了很大好奇。 “咋车身上全是拼音字母？”有眼尖的人诧异地说。 立刻就遭到旁边人的鄙视，“我去……兄弟，有点化行吗？那是拼音字母吗？那是英。” “啥？”有老学究蹙眉道：“怎么国庆庆典，搞几辆洋鬼子的车过来，还做护卫车？” “是啊，确实不太合适。”老学究的话立马就得到旁边不少人的符合。 洋鬼子富归富，但咱们不稀罕，那都是可恶的资本家，靠剥削人民才累积的财富，咱们社会主义国家咋能使用洋鬼子的玩意儿，还是在国庆庆典上？ 众人七嘴八舌，受此影响，原本的激动劲儿都减少了几分，这倒是李亚东始料未及的，心说：你们这帮家伙，平时百货公司里洋货上新，也没见你们跑得比谁慢啊，怎么这会儿一个个的都这么识大体了？ “咳！我说各位……别瞎猜了，国庆庆典，怎么可能使用老外的家伙事儿，别说你们不答应，首长也不能同意啊。” 李亚东的一番话，瞬间吸引了周遭一群人的视线，大家齐刷刷地扭头探来。 “小伙子，不是洋玩意儿？”老学究忙不迭地询问，知道他的话有一定道理，中央层面不可能这么没脑子。 “当然不是，这是咱们中国自己的汽车品牌。”李亚东笑着回话。 “咱们中国也有这么上档次的车？”有人眼神显得有些狐疑。 “是啊，真要是咱们中国自己的汽车，以前咋从没有见过，马路上也没有啊。” “没见过很正常，因为还没上市，工厂建在海蓝，上市销售至少也要等到明年了。”李亚东解释道。 “原来如此。”众人恍然大悟。 “对了，小伙子，这车叫啥牌子啊？” “路虎。马路的路，老虎的虎。”李亚东有问必答，权当提前走一波广告。 “嗯，这名字好，霸气！” “可不是？这车也霸气啊，看起来派头十足，就是不知道多少钱一辆，我家外甥正计划买车呢，我看这车就挺好。” “能不好吗？能做首长的护卫车，那至少也是军工质量，个头还这么大，我估计都能当坦克使了。”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得知这车是咱们中国的牌子后，全都表现出极大兴趣，特别是那些家里有人准备买车的，纷纷拉着李亚东打听价格。 “至于价格嘛……倒是有点小贵。”李亚东呵呵笑道。 众人下意识地点头，都表示理解，这样的汽车要是不贵就没道理了。 只要一想想家里以后有人能开这么气派的大车，都上国庆庆典上露过脸的，心里就激动到不行。 “小伙子，你就说嘛，到底多少钱？”一个顶着将军肚、红光满面，约莫有些家底的中年人，颇为豪气地挥手打听，似乎打定了主意要搞一辆。 李亚东看了他一眼，笑着回话，“就这个款式的，比大奔还要贵一点。” “啥？” “这么贵！” 周遭一帮人瞬间傻眼。 大奔，那在眼下的中国，对于普通人来说，就是脑子里可以想象的财富极限。一辆几十万啊，几个人买得起？ 就杵在这长安街上一整天，都不一定能碰到一辆大奔，这个得靠运气。 而这种车，居然比大奔还贵，简直不敢想象！ 得知路虎汽车这么贵后，很多人下意识地脱离讨论圈，开始将注意力放在道路之中的车队上，眼里的艳羡藏都藏不住。 这辈子若能有幸拥有一部这样的汽车，大概也就圆满了。 倒也有几人还未被吓跑，那个顶着将军肚的富贵中年人，就是其中一个，蹙眉问道：“咋这么贵？没道理啊，咱们国家的汽车不都挺便宜吗？” 从这句话中也不难看出，这家伙确实是个有钱人。 “怎么就没道理了？咱们国家还不能有点上档次的豪华车？”李亚东笑着反问。 “不是，我不是说这个。”中年人摆手道：“我说句不太中听的话，咱们国家的技术有限，造出来的汽车指定比不上那些进口汽车，还卖得比大奔贵，这就有点不太厚道了。” “你的这层顾忌，完全是多余的。”李亚东笑呵呵地回话，“路虎汽车的技术绝对是世界一流，它原本其实就是一种进口汽车……” “啊？那你刚才还说，是我们国家自己的。”李亚东一番话还未说完，便被中年人打断。 “听我说完。”李亚东笑了笑，也不在意，便将路虎品牌的收购事宜，大致地给围观众人讲解了一下。 “啥玩意儿，还有这种事情？”众人听完后，皆是大眼瞪小眼，他们真是闻所未闻。悄无声息之间，中国人居然把英国佬的民族汽车品牌收购了。 英国那可是世界老牌强国，若非事实摆在眼前，他们都有点不敢相信。 国家已然强大到这种程度了？ “所以啊，别以为大奔就是最贵的车了，英国佬的劳斯莱斯甩大奔二里地不止，同样，路虎也丝毫不比大奔差。”李亚东口水都快说干了，国人的汽车知识，真的有待提高。 不过，好在经过他的一番解释之后，在场众人都已了然，再望向几辆路虎揽胜霸气外露的车屁股时，眸子里一片炙热。 庆典上突然出现四辆不认识、且有英标识车辆的事情，引起了绝大多数人的疑惑，并不仅仅局限于李亚东他们这一处。然而其他地方，可没人给他们解释。 很多老百姓感觉不满，认为国家此举有些荒唐。 为此，第二天，人民日报特地刊发了一篇报道，标题为“路虎是中国汽车品牌”。 内容通俗易懂，大致介绍了路虎品牌的起源，与发展史，以及中国公司将其收购的事情。 此篇报道一出，强过李亚东一个人解释到死！ 霎时间，老百姓心中的那股不满，转化为满满的自豪感。 很多地方报社，纷纷跟随人民日报的步伐，将此事大书特书了一番。诸如“壮哉我中华”，“威武中国”，“中国工业之崛起”这样的标题，比比皆是。 路虎汽车——这个品牌名字，几乎一夜之间，便被全中国大多数人所知晓。 相比较起来，人民日报上轻描淡写、一笔带过的龙腾汽车公司，就显得不太那么起眼，只被一些有心人记住了。 人民日报没有提及东方红集团，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毕竟香港眼下还未回归，而龙腾公司，则坐落于海蓝。 李亚东手握人民日报的那会儿，真想大笑三声，这笔买卖做得怎一个划算二字能形容，先是在国庆四十周年上露脸，接下来又登上了人民日报。 现在整个中国只要识字的人，谁不知道路虎汽车？ 可以说，路虎在中国彻底火了。 一举取代大奔，成为大多数国民心中，梦寐以求的终极座驾。 这两拨“免费广告”的效果或许短时间还不容易体现出来，但李亚东心知肚明，不久的将来，等中国经济进入高速腾飞状态，路虎汽车在中国的销量，必将迎来一次井喷式爆发。 第四百三十章 朱家变化 在京城一直待到十月中旬，将东方红广场那边的业务初步弄上了轨道后，李亚东再次来到海蓝。 早前去往京城的时候，他虽然在这边逗留了几日，但主要精力都放在捷豹的技术资料上，很多事情都未来得及处理，这次得过来好好地规划一下。 龙腾基地可谓一天一个模样，新起的建筑比比皆是，基地里的人数也在一天一天的增多，眼下已经超过两千人。但是还不够，路虎汽车的制造设备已经全部到位，安装调试的步骤也大概完成，很快就能投入生产，大批的材料需要采购，大批的岗位要逐一分配，所需的人员着实不少。 按照李亚东与朱云富的商议，在今年年底之前，基地雇工至少要达到三千人的规模。 如此，才能初步满足生产需求。 未来，这座基地的人数，肯定要超过索利哈尔工厂的一万两千人。 这些事情都在紧锣密鼓的筹备中，反正朱云富已经拍着胸口保证过，春节之前，第一批路虎汽车肯定会按时下线。对于他的办事能力，李亚东还是很放心的，所以他此次过来，并非主要为路虎汽车的事情，而是捷豹。 三亚城区，一处单门独院的两层小洋楼。 这就是李亚东让颜玮娴帮朱云富一家在海蓝安的家，小楼面积不算大，两层算下来估计也就一百四十个平方，但住下一家三口绰绰有余，小小的，倒也温馨。再加上朱家女儿转校到羊城读书，平时住宿在学校，并不常回，就更显得宽敞。 “来，小东，这可是我特地去农户家买的散养老母鸡，又用火炖了一下午，营养得很，你在望海大酒店那边都不一定能吃到，多吃点，精华在汤头里，也要多喝几碗。” “嫂子，我吃一只鸡腿就好了，这么大的鸡腿，真要两只吃完，饭都没地方塞了。” 朱云富的老婆殷勤到不行，就三个人，烧了满满一大桌子菜，还一个劲儿往李亚东碗里夹菜，小瓷碗里的饭菜堆得老高。 “诶，没事的，慢慢吃嘛，多吃点。知道你是个大忙人，上家一次不容易。”朱大嫂笑着摆手，自己也不吃，还是可劲儿地往李亚东碗里夹菜，弄得李亚东不得不加快消灭饭菜的速度，不然待会儿“小山”就该垮掉了。 朱大嫂之所以这么殷勤，也是有道理的，眼前这个小伙子，完全就是他们家的贵人。 以前在京城的时候，朱家表面上看似挺风光，其实背地里的辛酸，只有自家人知道。就说朱云富，每个月工资不过百，却管理着上千号人，那真可谓赚着卖白菜的钱，操着卖白·粉的心。而几十块工资有什么用呢，越是高门大户，人情世故也多，一年到头存不到几个钱不说，日子还过得紧巴巴。 当然，这些不是重点，若工作一切顺心，即便不能大富大贵，只要一家人吃喝不愁，其乐融融，倒也可以。关键事情并非如此，眼下国家面临重大改革，时不时就下来一个政策，让人应接不暇，丈夫的心事也越来越重，朱大嫂是看在眼里，急在心头，这样下去非得把人给逼疯不可。 这也是为什么她一直劝说丈夫辞掉饮料三厂职位的原因。 不过现在好了，丈夫终于摆脱了那个烂摊子不说，还在这座美丽的海岛上，找到一份更好的工作。 这份工作虽然不见得有多轻松，但至少心不累啊，丈夫每天也是乐在其中。还有一个最实质性的东西——钱。 去年年底的时候，当丈夫将一个存折塞到她手上的时候，她着实给吓坏了，说出来不怕人笑，当时脑子里一瞬间的想法，还以为是什么“安家费”之类的东西。最后听丈夫说是工资，她都不敢想象丈夫平时到底干的是什么活儿，什么工作能一个月给上万块的工资？ 为此，她还特地跑到龙腾基地那边去“调查”了一番。如此，才彻底放下心来。 对于李亚东，朱大嫂心里满满的都是感激，已经认定了他就是家里的贵人，如今贵人登门，岂有不好好招待一番的道理？ 朱云富其实一样有这份心思，只是男人嘛，表现的方式不同。他将对李亚东的那份感激，完全转嫁到了工作之上，每天如同拼命三郎一般。 不过你还别说，饶是一天要换几条衬衫，挥汗如雨，但他却并未感觉有多累，甚至还有点乐此不疲的意思，已然将李亚东的目标当成了自己的目标，时刻都卯足了劲儿，就想要把中国的汽车工业，给它好好地干起来。 “我说老弟啊，国庆节这一出，让人不服都不行啊，眼下整个中国，不知道路虎汽车的人八成也没多少，我说了你可能不信。最近基地门口总有人瞎转悠，说是要一堵路虎汽车的风采，电视上看得不过瘾。还有羊城那边，陆陆续续地已经有老板跑过来下订单，我跟他们说车还没造出来，价格也没定，可那帮不差钱的主儿压根不管啊，似乎商量好了，一人扔下十万块，说是订金，只有一个要求，第一批路虎汽车下线，必须给他们留一辆。”朱云富抿着小酒说道，说不出春风得意。 路虎品牌火了，他大小也是个厂长，没有不高兴的道理。 “哦？还有这档子事？”这一点倒是李亚东未曾预料到的，他虽然知道这个年代中国的有钱人，基本都集中在粤省一带，但这个“有钱”二字，也是相对而言，真正能消费得起路虎汽车的，估计少之又少。如今看来，只怕是有些低估了某些人的赚钱能力。 “这样的订单接了多少？” “目前接了十几个，不过我在跟那些老板的聊天中得知，他们似乎有一个圈子，说是圈子里的人都有意整一辆，好像谁不整就输人一头一样，而且隐隐有种争做第一批国内路虎汽车车主的架势。反正不出意外的话，接下来肯定还有不少人过来，指不定就这样的订单，都能接个上百部！” 听朱云富笑呵呵地说完这话后，李亚东愈发笃定自己小视了天下英雄，南方的有钱人，比他想象中多得多。狗日的这个年代就开始攀比式消费，还是消费顶级奢侈品，没点家底可着实撑不住。 “朱大哥，我还是那句话：质量，是重中之重！人家这种行为完全是信任我们，而且这群先富起来的人，也是我们在国内市场的基础，甚至可以说是衣食父母，可万千不能让他们失去信心。”李亚东正色着说道。 “放心吧老弟，这一点根本不用你说，我自己都会牢牢地把好关。抛开这些南方老板的信任不谈，就是国家层面，我们也万万不能辜负啊！你想想看，都上了国庆庆典的车，如果造出来毛病一大堆，那岂不是给国家打脸吗？”朱云富重重地点头。 他虽然离开了京城，脱离了政府体系，但肚子里那颗忠于党和国家的心，却始终未变。只不过将报效祖国的行为，换了种方式，且从目前的情况看来，以现在的方式，他能为祖国作出的贡献，或许更大。 “是啊。”李亚东对他的观点深表赞同，补充道：“还有一点。现在国际社会都等着看我们的笑话，特别是英国那边，有些报纸甚至公开表示：即便路虎被华人买走，但如果不采用零部件全进口的方式，完全依赖他们，想在中国建厂造出质量合格的路虎，那绝对是不肯的。这完全就是裸的鄙视，咱们可千万不能让他们言中了。” “岂止不能让他们言中？”朱云富瞪着眼珠子说，“我还就要造出跟索利哈尔工厂质量一样好，甚至是更好的路虎汽车，狠狠地甩他们一记耳光！” “对！就是这个理儿！”李亚东哈哈大笑，举起手中酒杯。 “老弟啊，我知道你是个大忙人，产业众多，不可能光顾着一件事，也知道你这次回海蓝，主要是因为江城基地那边的事情。你就放心弄你的，龙腾基地这边交给我就行。我也还是那句话：造不出一样水准的路虎汽车，老哥就退位让贤，去生产线上做一名小工！”朱云富同样举起酒杯，与他碰在一起。 李亚东苦笑摇头，却未应声，他心知肚明，朱云富这话绝对不是说说而已，这事儿以他的性格真的能做出来。 实际上李亚东看中他的，就是这种能豁出性命干事业的态度，非常难得。三十年后，这种人基本就已经绝迹了。 第四百三十一章 两条路 龙腾基地，一幢最新落成、占地超过两万平方的三层建筑，李亚东一大早便赶到这里。 这幢建筑被李亚东命名为“龙腾技术研究院”，与设计院不同的是，这里并不专注于某一款车型的设计与研发，而是致力于汽车整体技术的提升与创新。 譬如发动机，想要车辆拥有更强劲的动力，那么高功率的发动机，以及另辟蹊径的涡轮增压技术，都是必须攻克的关键。 而龙腾技术研究院，干的就是这类事情。 一家依赖于技术存活的企业，倘若没有自己的研发团队，以及独有的技术凭仗，就好比鱼儿没有水，即便能蹦跶一阵儿，消亡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这一点思想觉悟，李亚东进入这个行业之前就已经拥有。所以，哪怕现在龙腾基地根本没有投产，他还是早早的建起了技术研究院。 从某种层面讲，技术研究院就是设计院的苗圃——先进技术在这里开花结果，然后再被设计院加以利用、通过工厂，造出成品，服务于社会，为企业创造利润。 李亚东将它形象的比喻成“基石”，以此来凸出它的重要地位。 而对于如此重要的技术研究院，李亚东对它的投入，也绝对不含糊。 硬件方面，可以说要啥给啥，他通过英国索利哈尔工厂的渠道，将全世界最顶尖的汽车研发设备，全部运输过来。就说最简单的一点：在计算机如此奢侈及昂贵的年代，龙腾技术研究院里的每一位工作人员，人手一台特地从b公司定制的高性能计算机。 另外软件方面，研究院里也是人才济济。第一批入驻这里的人，就是当初李亚东亲自从索利哈尔工厂带回来的一帮路虎工程师。第二批入驻的，则是两个月前，刚从英国捷豹工厂“偷师”回来的两百多号机械高材生。 而这还不算完，捷豹品牌李亚东自从接手后，虽然基本未作调整，但适当地挖挖墙角这种事情，想来也不足以引起大的波澜——事实证明，福特集团压根就没提过这件事。在黄德平的一番运作之下，终归有人抵不住高薪诱惑，一共从英国捷豹工厂那边，挖来了三十八位工程师，全是设计研发领域的高端科技人才——毕竟“名额有限”，要挖，自然挑好的挖。 眼下这幢技术研究院里，拥有接近四百位工程师，来自于全世界各个国家。这是一笔宝贵的财富，放眼整个中国，都是绝无仅有的。 不吹牛的说，国家为此馋得直流口水，可也没撤，这些老外能为私人老板工作，却不见得会为中国政府工作，那样性质就完全不同了。 搞不好以后回国还会被人监视起来，甚至好不好回国，都是个问题。 再说了，中国政府也不可能给到他们像现在这样的薪资待遇。 老板亲自到访，使得研究院里的工作人员，纷纷打起精神——他们身处异乡，对于老板的依仗更多，没人敢轻易得罪。这个地方李亚东来过好几次了，显得轻车熟路，在一名早就等候多时的翻译的带领下，径直上了三楼。 巨大的会议室里，已经坐无缺席，一共十六人，全是研究院的高层领导——对于他们职位的划分，李亚东遵照了他们之前在英国的职位，这是承诺给他们的福利待遇中的一部分，好处也有，更方便管理，毕竟研究院里的一部分人，过去就是他们的下属。 “老板好。”众人纷纷起身行礼。 “坐吧。”李亚东抬手示意之后，在首位上坐下。 “这次把你们召集起来，想必有些人已经知道原因，早前我就讲过，公司在江城那边有一个在建的汽车基地，那个地方属于中国的中部地区，我有意将公司旗下的轿车业务，放在那里生产。但现在有一个问题。”李亚东开门见山道。 “公司旗下现在没有轿车车型。”坐在他左手下方的一名老外笑着接话。 此人叫约翰，原本是英国捷豹工厂的技术研发部门的副主管，黄德平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挖过来，四十多岁的年纪，却总喜欢穿那种带铆钉的夹克，一副老小子打扮，听说是狂热的摇滚迷。 “是啊。”李亚东笑着点头，“约翰说得很对，汽车基地已经在建，却完全没有可供生产的车型。挺蛋疼的一件事情，不是吗？” 旁边的年轻翻译楞了一下，“蛋疼”这两个字可着实不太好翻，但还是机智的找到其他词语代替。 “呵呵……”在座之人都笑了笑，气氛活络不少。 “约翰，你说这件事情该怎么办？”李亚东点头道。 “老板，这件事情原本其实很好办，但关键在于捷豹品牌现在不属于我们，就弄得有些难办，否则以我们所掌握的技术，完全可以在中国投产捷豹汽车。”约翰实话实说道。 “是啊。”有人附和，“捷豹品牌现在被福特集团买走，不但原有车型我们不能再使用，就连一些专利技术，都受到制约，事情确实有些难办。” 李亚东笑而不语，依旧望着约翰——捷豹体系中过来的所有工程师，都是以他为首，李亚东与他只是简短的聊过两次，还算不上十分熟稔，有意看看他的能力。 约翰显然也意识到这一点，收敛起脸上玩世不恭的笑容，正色着问，“老板，既然基地在建，轿车业务肯定势在必行。那么我就想了解一下，老板是想稳打稳扎，还是想走捷径？” “哦？还有两条路可以走？”李亚东淡笑着问，“那什么是捷径，什么又是稳打稳扎？” “捷径很简单。”约翰解释道：“我们虽然没有捷豹品牌，但拥有捷豹汽车的完整技术，以此作为基础，摒弃其中的专利技术，再利用路虎品牌的技术作为弥补。举个很简单的例子，捷豹的v合金发动机就涉及到二十多项专利技术，我们肯定不能用，但同类型的发动机，路虎就有。我们完全可以制造一个‘捷豹’的壳子，再装上路虎的器官，这样便能轻轻松松地造出技术成熟的量产车型，费用和时间都能压缩到极致，老板很快就能见到回头钱。” “回头钱？”李亚东下意识地看了眼来自香港的翻译，心说：不错嘛小伙子，连回头钱都知道了。望向约翰问，“所以这条捷径的就是将路虎和捷豹两个品牌相融合，以最省力的方式造出一个全新车型，只需重新取个名字就可以，打擦边球的意思？” “对，就是这个道理。”约翰点头，想了想后，又补充一句，“如此一来，老板将能很快收回利益。” 意思很明显：你如果想要圈钱，这个法子最快。 毕竟我也不知道你是个啥人啊。 李亚东点点头后，继续询问，“那稳扎稳打呢？” “创建一个新品牌，确定产品定位，以我们现有的技术条件作为基础，重新开始研发，一步一个脚印来。”约翰说到这里顿了顿，看了李亚东一眼后，见他表情如常，然后继续说道：“虽然这样做，必然会耗费不少时间与金钱，但我们也并非毫无基础，比一些初创的汽车公司肯定要事半功倍得多。好处也显而易见，不会诞生出来一个‘假捷豹’，或是‘假路虎’。” 约翰一番话说完后，李亚东并未率先表态，而是笑着问道：“那如果让你选择，你会选哪条路？” 约翰踌躇了一下，挠着脑壳回道：“要我的话，肯定选第二条。第一条路太没挑战性了，回钱是快，却容易造出四不像，假如以它作为一个独立品牌的话，也缺乏技术特色和品牌魅力，只怕无法长远。而第二条路，创造全新品牌，噢……上帝啊，这件事情太有挑战性了，我做梦都想参入一个品牌的创建，这太酷了，与我信仰的摇滚精神一样酷。老板，如果你有意走这条路的话，请一定要相信我，我绝对会投入百分之二百的热情，不敢说造出全世界顶级的轿车，但我有信心，一定可以造出中国顶级的轿车。” 望着约翰一脸期待的目光，李亚东会心一笑，总算黄德平没有看错人，不然他还真得考虑更换负责人了。 利用捷豹的壳子，外加路虎的器官，造出来的那叫啥玩意儿？ 如果他真的这样做了，与日后的某迪和某泰有什么区别？ 圈钱？ 如果只为圈钱，他大可不必造汽车，有的是比这更赚钱的门路。 第四百三十二章 龙腾汽车 “你们呢？” 在座众人倒也机灵，都是和老板第一次正儿八经的开会，面对他的问话，一个个的表现得极为机智：顺着约翰的话说，也都表明这两条路都可行，关键还在于老板的规划。 李亚东知道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干脆一锤定音道：“我赞同约翰的第二条路：重新创造一个新品牌。” 约翰顿时一阵激动，其他人也纷纷点头附和，表示从长远发展来看，这条路显然更好。 “在座也有几位原属于路虎索利哈尔工厂的工程师，但路虎品牌毕竟专注于越野车，在轿车研发领域，只怕比起捷豹品牌的工程师来说，还欠缺一些经验。所以，我有意将这个全新品牌的研发事宜，交给约翰来负责，有人有意见吗？” 众人纷纷摇头，老板的这个决定合情合理，对于全新轿车的研发事宜，现场确实没有人比约翰更有主导资质。 “谢谢老板！”约翰内心的雀跃很好的体现在脸上。 下方一些原属于英国捷豹工厂的工程师们也是一样。 他们因为是后来者，而且总工厂已经被转售，平时总感觉要比那些来自于索利哈尔工厂的同胞们低一头——实际上也确实如此，研究院里的主要管理岗位，都是他们的人。这次总算逮到机会挑下一根大梁，从头到脚都感觉舒坦无比。 “先别忙着谢，这可不是一件轻松事。”李亚东望向约翰，笑着说道。 “这点我清楚，但我乐意从事这份工作。”约翰一脸无所谓地回话。 这个态度就很好嘛，李亚东很是满意。 老话儿说得好：强按牛头不喝水。一个人自己对工作有热情，绝对要比领导去逼着做，效果好得多。 “既然如此，那我就说说我对这个名牌的规划，你们先听听，然后我要确定一些事情。” “好！”众人异口同声回话，纷纷竖起耳朵。 “这个品牌名字，我也懒得去琢磨其他的了。龙腾，就是我们公司名字，我个人感觉还不错，取自‘巨龙腾飞’，用我们中国话说，名字寓意还算不错。就定为‘龙腾’了。” 众人纷纷颔首，表示赞同。 实际上他们反对也没用啊，老板明显主意已定。 不过“巨龙腾飞”，听起来还挺像那么回事。 “龙腾品牌的定位，正如刚才约翰所言，我有意将它打造成中国的顶级轿车品牌，原因有二。第一，我们现如今手上掌握着路虎和捷豹两大品牌的造车技术，以此作为基础，若只造平民化轿车，未免有些浪费资源。第二，眼下的中国汽车市场，其实并不缺少平民化轿车。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也不得不承认，以当下中国自主工业的水平，也实在造不出豪华轿车。德国大众你们应该都知道吧，他们在魔都那边有座工厂，以目前的趋势来看，接下来的十年之内，中国的豪华轿车市场，几乎都将被他们霸占，这一情况或许只能等到中国经济发展到一种程度，汽车消费者自己将大众品牌的豪华定位降级时，才会得到改变。” 李亚东说到这里顿了顿，眼神扫视过在座众人后，继续说道：“而我们要做的、或是说我们接下来的目标，就是抢占德国大众在中国的市场份额。品牌定价不宜太高，与它平级即可，要和它拼的，就是质量和口碑。” “以大众作为竞争对手？”在座的一群英国工程师们，听完李亚东的一番话后，都显得有些不屑。 他们确实也有不屑的资本，大众其实就是一个平民化品牌，只是到了中国才变成了高端品牌。而捷豹和路虎，那放眼全世界，都是妥妥的高端品牌。 倒也有几人若有所思，约翰就是其中之一。 “老板，如果我了解的不错，大众汽车目前在中国的售价，大约在二十万人民币左右。那也就意味着，我们也必须造五六万美金的豪华汽车？” 他特地将“豪华”二字，加了重音。 “是啊。”李亚东苦笑点头，“这就是符合中国目前国情的豪华汽车，再高，在现在的中国，就不属于豪华车的范畴，前面得加上一个‘超’字，而那种价位的汽车，叫好不叫座，并不适合当下的中国汽车消费者。” 约翰倒也明白这个道理，嘴角同样泛起一丝苦笑。 “有难度？”李亚东问。 约翰讪讪笑道：“老板，您对于路虎包括猛虎品牌的一系列改革措施，我也听说过，确实能极大程度的降低造车成本，可如果想以五六万美金造出豪华轿车，难度肯定是有的。解释一句，我所谓的‘豪华’，是站在世界层面而言，至于在中国嘛，五六万美金倒也能造出豪华轿车……” 有一句话约翰犹豫了一下后，终究没能说出口：虽然我已经降低了标准，但跟大众一个档次的汽车，在我心里实在算不上什么好车。 李亚东约莫看出点什么，笑着说，“我们毕竟是企业，首先的前提是得保证大家有饭吃，龙腾品牌是要面向中国市场的，即便我们有能力造出大奔，目前这片市场也很难养活我们。我大约知道你们工程师的心态，都想让自己的技术一展所长，造出最理想的汽车，可理想是理想，就眼前来说，我们还得向现实妥协。不过你们放心，如果将来企业赚钱了，或是等中国经济腾飞之后，我们未必不能推出龙腾品牌的高端车型，到那时，你们的技术就能一展所长了。” 画饼嘛，是领导御下的必备技能，李亚东已经有点顺手拈来的意思。 不过，也不算是完全画饼，如果时机成熟，他确实有可能推出龙腾品牌的高端车型，大众还有个辉腾呢，虽然卖得不咋的，但作为一个“拉升器”，终归提升了一点大众品牌的逼·格。 听他这么一说，约翰顿时又斗志昂扬起来。 “老板，就是竞争大众对吧，您放心，福特收购走捷豹，是要拿到欧美市场抗衡bba的，我们手握全部的捷豹技术，虽说有些制约，但竞争它们的小弟弟大众，还是有把握的。” “那就好。”李亚东笑着点头，“我对龙腾品牌的产品线规划，与猛虎品牌一样，一步一步的来，而且作为一个豪华轿车品牌，产品线甚至不用划分得这么细，先弄出一款车型，利用配置区分就行。车型设计方面的事宜，设计院那边会负责，而你们要做的，就是研发出适合中国国情的轿车发动机等核心零部件。” 龙腾轿车的发动机是必须要重新研发的，一来，捷豹是一个跑车品牌，它的发动机不光造价贵，排量也大。二来，捷豹的发动机都有专利技术，生搬硬套肯定不行。 至于路虎，这个品牌的发动机压根就不适合用在轿车上。硬用也可以，如果不怕造出来一台拖拉机的话。 “了解，我马上就搜集市场调研资料，以及竞品的相关数据，着手研发。”约翰点头。 “时间？”李亚东笑着望向他。 “这个……可能得费些时间，捷豹的一些专利技术不能用，得用通用技术代替，都需要时间进行实验和调校，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搞定的事情。” “我这人有个习惯，对于时间观念比较重视，凡事都喜欢有个计划。”李亚东可不想无休止的等待下去，还是事先给它框定好。 约翰来海蓝也有两个月了，对于中国人的行事风格，多少有些了解，一个个的就跟拼命三郎一样，弱弱地竖起三根手指。 “三个月？” 约翰尴尬一笑，“老板说笑了，是三年。” “三年？”李亚东板起脸来说道：“不行，时间太长，你要知道基地顶多一年半后就能投入使用。正如你刚才所言，你们可不是毫无基础的小白，都是捷豹品牌出来的高级工程师，我只给你两年时间，设计院那边的工作将和你们同步进行，两年之后，我要看到龙腾品牌的第一款汽车投入生产。” “这……” 不光是约翰，在座所有的工程师，顿时感觉压力山大，纷纷蹙起眉头。 “完成计划有奖，不但可以得到一段带薪长假，我还能保证你们在座的每一位，都能获得一笔不菲的奖金！” 李亚东又开始了萝卜加大棒的政策。 众人起先还有点悻悻，直到他把奖金数目报出来后，一个个的顿时激动红了眼，纷纷拍着胸口保证，就是没日没夜的干，也得按时完工。 倒真应了那句老话：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第四百三十三章 治安混乱 想要创造一个全新的品牌，绝非易事，产品研发是关键，但其他的琐碎事情，也着实不少。 趁着最近稍显空闲，李亚东便在海蓝暂住下来，有些必要之事必须由他这个老板来确定，且以他脑子里的“未来世界”，多少也能给到研发人员、包括设计师们，一些灵感。 龙腾品牌的ogo，李亚东将自己的创意讲出来，得到了设计师们的一致好评——他的灵感来自于几个品牌的启发，例如劳斯莱斯、捷豹、红旗。是一条神俊威猛的五爪金龙，以纵向的方式，栖息在车辆的引擎盖上。 这是三维具象的设计，在二维平面上，也有一个稍显抽象的设计：外围是一个椭圆形边框，里面则是一条巨龙盘踞的造型。 这两个ogo未来或将使用在龙腾品牌旗下的高低配车型之上，以此区分档次。 目前设计图纸已经定稿，交给了车间进行制造，相信很快就能看到“金龙漫步”，以及用镀铬材料制作而成的“巨龙盘踞”实物。 既然想起来设计ogo，李亚东自然不会落下猛虎品牌，这是他之前忽略的一件事，ogo虽小，却是一个品牌的脸面与灵魂所在，最终的定稿人必须是他，外人替代不了。 对于猛虎品牌ogo的设计，李亚东虽然有些想法，但感觉不是很好，所以并未事先表露，交给了设计师们操刀。最终史蒂芬取材于一副中国水墨画“虎啸山林”的设计方案，令李亚东很是满意——它是一个二维平面的设计，寥寥几笔线条，便勾勒出一只伫立在悬崖边缘、怒吼狂啸的猛虎形象。 图纸上的感觉确实不错，一样交给了工厂进行镀铬实物制造，到底行不与不行，李亚东打算等看过实物之后再做决定。 解决了两个品牌的ogo事宜后，李亚东又与史蒂芬等几名首席设计师，开了个会。 两件事情，一是挖人。 龙腾设计院里目前人员虽然不少，但多以学徒为主，真正的专业设计师只有几十名，规模还是太小。要知道英国索利哈尔工厂那边的设计院，人才贮备可有数百人。 其实李亚东是有意将设计院的重心从英国向中国转移的，奈何让人背井离乡这种事情，哪怕他这个老板，也不好太过强迫，大不了人家不干就是，好的设计师去到哪里找不到一份工作？ 所以，他就将主意打在史蒂芬这帮“先行者”的身上，试图让他们给自己的英国同胞、过去的同事们，灌点药，能忽悠来几个是几个。另外，也想借助他们的个人关系，从圈内，挖一些人才过来。 第二件事情，就是龙腾汽车的设计。或是说给他们“增加任务”。 实际上这两件事情是有些联系的，以龙腾设计院里目前的人才贮备，肯定不足以同时进行“猛虎大帅”和龙腾车型的设计，他们若想完成任务，就必须“找帮手”。 当然，李亚东也不让他们白忙活。 跟这帮英国佬们目前谈感情，纯属扯淡，所以李亚东很有自知之明的省去了这一步，只跟他们谈钱。 你帮我挖来一名设计师，我就给你多少钱，这些全是额外收入，而且份量还不轻。只要对方合同一签，现金立马发放到手，人民币不喜欢？没事，美金或是英镑，随便你选。 就问你干不干？ 史蒂芬等人还能说啥？像这种动动嘴皮子就能赚外快、且能很好的分担他们压力的事情，傻子才不干。 你还别说，这帮老外劝老外，可比李亚东等人去做思想工作，效果要好得多。 短短两个月不到的时间，从英国、爱尔兰、美国、加拿大等地，相继抵达龙腾基地五十多名汽车设计师，极大程度的扩充了龙腾设计院，也令龙腾品牌汽车的设计事宜，得以顺利开展。 …… 时间已至十二下旬，一九年就要过去，新的一个时代，即将到来。 算算时间，距离海蓝建省就快两个年头过去，这座原本贫乏、萧条的海岛，彻底活了。经济以眼见的速度在腾飞，这本是一件好事，可掩藏在这一片繁荣之后的，却是罪恶的蔓延。 如果说一年之前，海蓝房地产才刚刚兴起，那么此时，就已然达到。整座海岛一片喧嚣，到处都是在建的工地，房价在建造商的哄抬下，几乎每日都是一个行情。海蓝未建省之前，土地的价格不过几十块一平方，而现在，却已飙升过千，价格何止翻出十倍？ 而且疯涨的势头还在继续，丝毫没有终止的意思。 不吹牛的说，在这座海岛上只要你有本事拿到一块地皮，躺着都能赚钱。 在这样的利益驱使下，官场上的之风，日渐浓厚。 人们在交易的时候只使用现金——这个年代没人会傻到把大笔财富存进国家银行，饶是李亚东也一样。有些好地段的洋楼行情，甚至需要几十万一幢，地产投资商们为了赚大钱，往往都是成排购买，几百万、乃至几千万的现金，都需要随身携带，倘若没点防范措施，简直就是行走在草原上的肥羊。 老板们总不是乏保镖，而枪械又成为了保镖们的标配，自从发生过几起恶意伤人和抢劫事件后，这种行为甚至得到政府的默认——若是投资商们的人身安全得不到保障，大笔的资金自然无法在海蓝落户。 枪械泛滥，再加上暴富之后的人们极尽享乐，甚至连毒品这样的玩意儿都敢触碰，导致的后果，就是社会秩序极其混乱。 李亚东是看在眼里，烦在心头。他一个偌大的汽车制造基地就建在岛上，里面每一位员工的安全，都与他息息相关。就说基地里的几百号老外，若是不留神儿嗝屁一个，那事情可就大条了。 他虽然建立了一支安保队伍，但手上拿的玩意儿都是警棍，如何怼得过人家的枪械？ 这件事情不得不防，此时国家孱弱，任何一名老外在中国出事，都非同小可。 “怎么了？似乎有什么心事，不是说这边的事情暂时都处理完了吗？”望海大酒店外面，沙滩上的一张躺椅处，颜玮娴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李亚东身后。 “基地里的事情暂时确实处理完了，不过还有一件事情，必须解决一下。”李亚东扭头看了她一眼后，指着在海边戏水的一对男女说道。 颜玮娴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很快便明白了原委——重点不是那对男女，而是跟在他们身后的两名保镖，穿着大裤衩和贴身的背心，腰间堂而皇之的别着手枪。 “这人姓王，鹏城那边过来搞地产的，随身携带了大量现金，听说我们酒店安全，就一直住在这里，应该带了四名保镖，估计房间里还有两个。” 李亚东感慨道：“现在就是因为像这样的家伙太多，所以搞得海蓝的治安很动荡啊。” “你是在担心龙腾基地那边？怎么不去找找胡老大？” 李亚东摆手道：“我不是担心基地，而是担心基地里的人，他们要都待在基地里面不出来还好说，但那怎么可能呢？特别是那帮老外，万一出来晃荡一圈，惹上什么麻烦，被人一枪崩了，那可不算小事。胡生彪那边我肯定会去走一趟，但还不够，海蓝现在来了不少的过江龙，不见得谁都会卖他的账。这件事情还得从海蓝政府方面入手，我要给他们敲个警钟，倘若我的人出了什么事情，他们一个都别想好过！” 颜玮娴下意识地点头，并未觉得这话很嚣张的样子，心知肚明，以眼前这个男人的能量，只要是他的一句话，哪怕海蓝政府，都得认真对待。 “倒是个好主意，不管是胡老大那样的地头蛇，还是外来的过江龙，总归不敢跟政府对着干，只要政府出面跟他们说清此事，想来应该没人会给自己找不自在。需要我安排吗？” “也好。”李亚东点点头道：“就在咱们的酒店里吧，约那些家伙过来吃个饭。” “好。”颜玮娴应了一声后，便去安排了。 仿佛打通电话让省领导过来吃饭，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他们似乎也必须到场，没有推却的理由。 就连李亚东都没意识到，不知不觉之间，他已经拥有了与一省领导轻松对话的权利。 重点是，“轻松”二字。 第四百三十四章 田磊大婚 一九九零年的第一天，也就是元旦，李亚东与齐家兄弟一起，抵达江城。 今天是田磊与邱虹结婚的日子，请帖李亚东已经收到好几个月了，没有不来的道理。 三人下了飞机后，并未直接前往河岸镇，而是先转道来到江城市区，取了“份子礼”。 这辆路虎揽胜，李亚东早就安排人用解放大卡运到江城，一直存放在临时租用的一间仓库里。取出来清洗一番，顿时焕然一新，然后又在引擎盖上贴了张大红的“囍”字，做完这些后，三人才驱车离开市区。 光可鉴人的黑色路虎揽胜行驶在街道上，吸引了无数人的视线。可以说，但凡注意到它的人，眼珠子顿时就挪不开了。那种感觉就好比三十年后的大凉山区，突然开进去了一辆劳斯莱斯。 “啧啧，这车不得了啊，高大威猛。” “可不是？看起来就上档次，肯定贵的很。” “那还用说，一看就是进口货。就这么个玩意儿，指定能在咱们市里买幢楼呢。” “真是有钱人啊！” “诶，我咋瞅着这车好眼熟啊，好像在哪里见过？” “拉到吧，我天天在市里摆摊，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风雨无阻，我敢肯定我都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车，你还能见过？” “我说真的，我好像真的在哪里见过。到底在哪里呢……” 街道两旁的行人议论纷纷，不过李亚东的车速不慢，并未给他们足够的时间观摩。 河岸镇，田家。 由于两位新人的家离得很近，倒是省去了不少麻烦，婚礼章程很快就进行完，门外延伸出去几十米，一大排房子门前的空地全被腾出来，摆满了流水席。 眼看天色已经不早，承包伙厨的人过来询问，要不要开席，田磊穿着一身黑西装、打着红领带，站在大门外眺望着村口，摆手道：“再等等。” “哦……”大厨一脸悻悻地离开，他已经过来催了三次，很多菜已经烧好，这寒冬腊月的，再不上可就凉了，奈何主人家似乎在等什么重要客人，一直不肯开席。他是有苦说不出，也不敢得罪，毕竟是镇长家啊。 到时别管他的伙食没弄好就行。 “小磊，你说小李会来吗？”田茂春不知什么时候来到田磊旁边，戳着儿子的手臂，小声问道。 “肯定会的。”田磊十分笃定地点头，“就算真有什么事情给耽搁了，来不成，他也会来个电话过来的。既然没打电话，那肯定会来。” “哦。”田茂春同样踮起脚尖望着村口，眉头蹙得老高。 说实话，即便儿子信心满满，但他还是不认为那人就一定会来。 毕竟……那可不是一般人呐。 你想想看他做的都是啥事情？还天南地北的到处跑。不说别的，就说镇上的汽车基地，这么大的一个工程，建了快一整年，他硬是没回来看过一次，你想想他平时该有多忙？ 像这样一个日理万机的人，过手的还都是吓死人不偿命的大事，一忙起来忘记了儿子的婚礼，多正常的事情。 毕竟儿子按规矩讲，也仅仅只是他的一名手下而已。 “小磊啊，快十二点了，过了这个点可就不吉利，要不就等到十二点？”田茂春指着五六十桌流水席上已经坐满的人，用建议的口吻说道。 “爸。”田磊蹙眉道：“多等会儿吧，东哥肯定会来的，客人还没到齐就开席，多不好。再说了，我也不信这个。” “不是啊，小磊。”田茂春朝着一个方向努了努嘴，示意道：“看见没，那张桌子上全是市里来的领导，我都没想到他们今天会来，也算给足了面子，让人家等太久，总归不好啊。” 田磊眉头紧锁，挠了挠脑门后，回道：“那……要不然先等到十二点再说吧。” 说完，还抬手看了看，一块双鸽牌手表：距离十二点大约还有一刻钟。 “行吧。”田茂春叹了口气后，直接走开，等到走近那张市领导的桌子时，顿时换上一张笑脸，“不好意思啊各位……” 田磊依然杵在门口望眼欲穿，很多人都注意到新郎官的表情，纷纷猜测他在等什么人。 有些人闲来无事还计算起来：村里的人，镇上的干部，认识的朋友，田家和邱家的亲戚，还有听说市里来的领导，似乎都到齐了呀，桌子也好像都坐满了，到底在等谁呢？让新郎官盼了又盼？ 一个五大三粗的黑脸汉子突然拽住田磊的胳膊，没头没脑地抛出一句话，“我妹找你。” 说着，就把田磊拖进了屋。 田家二楼，重新装修、拾掇得挺喜庆的新房里，邱虹穿着一身红裙子、化着精致妆容坐在席梦思大床上，旁边还有几个女人，年龄有大有小。 “干嘛？” “你说干嘛？”邱虹没好气道：“你自己看看都几点了，咋还不开席？我妈刚才上来跟我说，说亲戚们的肚子都饿扁了。” “这……不是还有客人没到嘛。”田磊一脸无奈道。 “你家亲戚？这都几点了，拜堂的时候不到也就算了，赶个饭点都迟到，还让这么多人等他，像话吗？”邱虹撇着嘴，有些不太乐意。 “不是。”田磊摇头，“我家亲戚早就到齐了，是东哥。” “啥？”邱虹一听这话，顿时从床上蹦了起来，叉着腰道：“李亚东那家伙不是说好要来的嘛，咋这个点了还没到？” “怕是飞机晚点了，再等等吧，肯定会到的。” “哼！他要是今天敢不来，以后别想进我家的家门！” 田磊不由一阵头大，也不知道是个什么缘故，一提起东哥，媳妇儿就好像吃了火药一样，也只能好生安慰一番，然后火急火燎地下了楼。 很快，十二点到了。 大厨又来催促，说是再不上菜，都成冰溜子了。 田茂春也过来催促儿子，说是实在不能再让市领导们等，别好事弄成坏事。 就连几十张桌子上的客人们，都纷纷向他两父子看来。 “那……”田磊也实在没撤，正准备宣布开席的时候…… “嘟！嘟……” 村口突然传来一阵喇叭声，紧接着便是汽车的轰鸣声，一辆黑色的“大家伙”，沿着鹅卵石铺就的路面，缓缓地驶进村子。 “来了！”一看这架势，田磊就知道必定是东哥来了——他们家可没有能开得起路虎揽胜的亲戚，就算有，这车目前还真的不太好买。 作为东方红集团旗下的员工，田磊自从接手江城汽车基地的建造事宜后，便对集团的汽车事务，做了一个全方位的了解，对于路虎品牌，自然不陌生。 再说了，这款车国庆节的时候可着实威风了一把，他想不知道都难啊。 “还真来了！”田茂春瞪着眼珠子说，皱了老半天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还下意识地问，“小磊，这车，是不是就是报纸上说的大路虎？” “对。” “真霸气！” “那可不？国庆护卫车呢，能不霸气？”田磊哈哈大笑，车还未停稳，便已经迎了上去。 “我去……田三石，流水席啊，这么多人。咋还没开席呀，都十二点了，不会是等我吧？”李亚东下车扫视几眼后，面对几百双眼睛的注视，也感觉有些不太好意思。 田磊呵呵笑了笑，问道：“东哥，咋这么慢？” “别提了，进镇的路上全是拖建材的大车，堵得要死，生怕刮花了你的新车，几公里的路，硬是开了一个多小时。”李亚东苦笑道，他自然知道那些大车都是给他的工地运建材的。 “我的新车？”田磊很好地捕捉到几个关键字眼。 “喏！”李亚东侧身指着身后的路虎揽胜，打趣着说道：“邱虹说你们结婚让我送辆坦克，恕我能耐有限，那玩意儿实在搞不到，就从英国给你运了辆这玩意儿过来，还希望你们小俩口喜欢。” “从英国运来的？”田磊还未应声，一旁的田茂春就显得有些不敢置信地追问。 “是啊，叔叔，也是顺便，国庆的时候从英国一起运过来的。” “天呐！” 别说田茂春了，就连田磊都是大惊失色，颤声道：“东哥，这车……不会是和国庆节上的那几台车，一起运到中国的吧？” “是啊。”李亚东解释道：“一共运来五辆，另外四辆你们肯定也知道去处，这是我特意留下的一辆。” “东哥……”田磊整个人激动到不行，眼泪都差点没掉下来。 田茂春比他也好不到哪里去，绕着车辆不停打量着，还小心翼翼地伸手摸了摸，嘴里啧啧不止。 客人们距离较远，听不清他们的谈话，但见两父子的举止有些怪异，有爱凑热闹的人，便特地跑过来打听什么情况，得知事情原委后，整个村子里顿时炸开了锅。 “我就说嘛，这车怎么看起来这么眼熟，听你们这么一说，就想起来，报纸上有照片啊！” “啧啧……这可不得了啊，国庆护卫车，居然开到自己家来了！” “是啊，这样说也没错。没听刚才他们说嘛，这车还是跟那几辆国庆护卫车一起运到中国的呢！” “老田家这下不得了了，这待遇，放在整个中国，怕也是独一份儿啊！” “可不是？羡慕死人不偿命啊！” 大家议论纷纷，李亚东几人身边聚拢的人也越来越多，大家围着汽车指指点点，脸上的艳羡藏都藏不住。 就连市里来的一帮领导，都望着黑色的揽胜口水直流，不过他们都非常人，很好地按耐住了躁动的心情，并没有像其他“没见过世面的人”一样指指点点，而是把注意力集中在了李亚东身上。 以他们的身份，原本怎么可能来参加一个镇长儿子的婚礼，还坐流水席？ 究其原因，还是因为眼前这个年轻人啊！ 只能说老田家遇上了贵人，羡慕都羡慕不来。 第四百三十五章 潜在威胁 在田家父子的引导下，在市领导们的陪同下，在客人们的敬畏目光中，李亚东被簇拥着，穿过人群，来到田家流水席的主席。 “开席！” 大厨听到这两个字时，险些没喜极而泣。 李亚东和路虎揽胜的到来，令这场婚礼微微有些“变味”，因为客人们的视线不再聚焦在一对新人身上，而是这一人一物之上。 一帮市领导还硬要敬酒，李亚东虽然来者不拒，但基本都是抿一抿意思一下，他们则是满杯来，空杯回，倒也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妥。 好容易打发完他们后，田磊和邱虹敬酒也回来了。 “李亚东，这就是你送我们的结婚礼？”邱虹笑嘻嘻地指着不远处的路虎揽胜问。 “是啊，邱姑娘感觉可行？”李亚东呵呵笑道。 “算你大气了一回。”邱虹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李亚东没撤，这杯酒他要是敢不喝，估计有得受。 当天下午，等客人基本都散后，田磊就猴急地钻进了车，带着媳妇儿出去兜了一圈。 你还别说，新手有新手的好处——方向盘到底按在哪边，似乎并无大碍。 等他们回来后，李亚东笑着问，“感觉如何？” “那还用说，就一个字，爽！”田磊哈哈大笑。 不爽也不行啊，的v合金发动机，一脚油门下去就半桶油。 当然了，以田三石的薪资待遇，总归也是消费得起的。 “我要学开车。”邱虹突然说道。 “干……干啥？”田磊下意识地将车钥匙塞进裤袋里，总感觉大事不妙。 以前让她考驾照都不去考。 “你说干啥？”邱虹瞪着眼珠子望着他，伸出手来，道：“车钥匙上交，这车以后我开，你自个去把京城的那辆小轿车拖回来，拖不回来就再买一辆。” “不是啊，我的姑奶奶。”田磊欲哭无泪啊，连声道：“这么大的一个家伙事儿，你一个姑娘家家的，开着合适吗？” “怎么就不合适了，大才好呢，我就喜欢大的，越大越好！” “……”别说田磊，就连一旁的李亚东，都显得微微有些无语。 邱姑娘就是邱姑娘，真的什么话都敢说啊，周围还有不少人呢，人家没听到开头的，冷不丁听这么一句，不知道会怎么想呢。 “那你咋不弄个解放开？”田磊小声咕哝道。 “啥？你说啥？” “哦，没啥。我说是车子太大了，不适合新手开，这么贵的车，万一开出去弄个磕磕碰碰，多可惜啊。倒时指不定连修的地方都找不到。” “是吗？”田磊的这番话倒是起到了作用，弄得邱虹一阵犹豫。 刚才她偷偷地问过李亚东，说这个配置的车型，全中国目前就五辆，四辆在中央部门，这是民间唯一的一辆。 就冲这一点，这辆车也金贵无比啊。 饶是她是沙老板的女儿，也真心宝贝得紧。 “那是肯定的，新手上路，哪能没点磕磕碰碰。就我那辆小魔都，不也修过好几次吗？可这大路虎不一样啊，我估计开到修车铺去，那些师傅八成都不敢修。”田磊呵呵笑道。 正当他以为成功搞定媳妇儿的时候。 邱姑娘却突然说道：“那这样，我爸的沙场里有大解放，你先教我开那车，那车比这车还大，只要那车学会了，这车还不是手到擒来？” 她说到这里顿了顿，望向老司机李亚东问道：“李亚东，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李亚东递给田磊一个同情的眼神，面对邱姑娘这种从来不忘秋后算账的性子，讪讪笑道：“是，是，你说得都对。” “就知道是这样。”邱虹乐得咯咯笑，再次伸出手来，“看啥？车钥匙上交，男人不能开这么好的车，赶明儿给你买辆便宜的，我出钱。怎么，还不乐意？忘记你之前怎么对我爸妈说的，结婚之后要疼我，要让着我，这才几个时辰就忘记了？你要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我错了，我错了还不成嘛……”面对秋姑娘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外加几分威胁意味的啐啐念，田磊当场就服软了，恋恋不舍地献上了车钥匙。 原以为今天是自己走上人生巅峰的日子，香车和美人一起拥有，结果到最后才幡然醒悟，其实自己就是个悲剧，真正在今天走上人生巅峰的，是他媳妇儿。 一旁的李亚东十分同情田磊，可惜爱莫能助。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事儿也怨不得别人，都是自找的。 既然如此，那就好好受着吧。 李亚东在田家住了一晚，第二天便在田家父子的带领下，来到在建的汽车基地。 原先一眼望不到头、长满芦苇杆的临江荒地，现在重新焕发出活力，几十幢建筑拔地而起，有些已经建好，有些还在继续添砖加瓦。工地上车来车往，随处可见人头，忙得不亦乐乎，有点干劲十足的意思，这倒令李亚东有些好奇。 这种景象他在京城那边的丰台基地里，都未曾见到过，工人们只是在劳作，如同机器，缺乏热情。 要知道那边还是中建局负责的项目。而江城这边的工地，则是由市政府帮忙安排的施工队伍。 田磊约莫看出点什么，解释道：“东哥，由于咱们的汽车基地建造这里，市政府有意将河岸镇的经济搞活，未来或许还有些别的规划，所以特地弄了个‘就地取材’计划，也与我商量过，我感觉挺好的，就答应下来，计划内容就是号召镇上的居民返乡参加基地建设，然后基地建成后，会许诺他们一个工作岗位，所以大家的热情都很高。你不也说过吗，这座基地将来至少要招聘上万名工人，而镇上的所有年轻人加起来也不过上千人，我寻思着安插进来应该问题不大，而且好处大概也有些，他们要能在家门口找份工作，稳定性肯定要比外招的工人强得多。” “是啊，这帮人可靠，好好培养的话，是真能把工厂当成家的那种。”李亚东笑着点头，对于田磊的这个决定，举双手赞同的，好处显而易见，已然体现出来。 “看来你们市政府，确实对咱们的工程上了心思。” “那可不？”田茂春接话道：“为了支持汽车基地的建设，市政府还特地拨了一笔工程款到我们镇上，这可是开天辟地头一遭啊。” “拨工程款？”李亚东诧异地问，“还有这种好事，白给我注资？” “那倒不是。”田茂春讪讪一笑，指着不远处的长江水面，解释道：“主要是为了这个，这笔钱是要来拿修大坝的，以确保汛期江面水位升高时，不至于殃及到汽车基地。” “是哦！”李亚东猛地一拍大腿，他倒是把这茬给忘记了，一心只想着背靠长江好运输，却完全忽视了长江一旦凶猛起来，也是挺吓人的。就好比一九九八年的那场特大洪涝灾害…… 李亚东是切身经历过那场天灾的，想到这里，他望向不远处的江面仔细审视了一番，感觉有点悬啊！ 日了狗，满以为找到一块宝地，结果才发现，实际上是块险地——汽车基地的位置距离长江其实还有一定的距离，大约一两公里的样子，一般的小涝或许还不足以影响到基地，但如果等到一九九八年，那就很难说了，八成得“水漫金山”。 你说这事情给闹得吧。 难不成要放弃这里，重新选择基地位置？ 可望着眼前热火朝天的景象，包括旁边田家父子满含笑意的面容，以及市政府无微不至的政策关怀，李亚东又实在狠不下心现在喊停啊。 解决的办法倒也不是没有，他既然洞悉了一九九八年的特大洪涝灾害，自然可以防患于未然，在那个汛期来临之前，尽量清空基地就行，这样就可以将损失降至最低。 这个办法笨是笨了点，不过还得考虑另一个问题，换个地方就能保证一定不会被淹？ 要知道九八年的洪灾可是波及了半个中国。 想想这个主意倒也可行，但还不够，该筑的大坝还得筑，问道：“叔叔，你刚才说的修大坝，是怎么个修法？实不相瞒，我早前确实忽略了这个问题，基地建在长江边上，洪灾不得不防。” 田茂春表示理解，便将政府的计划，详细地讲述了一遍。 “只修三米？那哪儿够啊，不行，这个绝对不行，太矮了，至少得翻倍。”李亚东想都不想地摆手道。 “修六米？那得要多少钱啊？”田茂春瞪着眼珠子问。 “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修大坝不光是对汽车基地有好处，真要发洪水了，对镇上居民来说，更是一层安全保障。叔叔，趁着这个机会，你得争取啊，说我的要求也可以，看市里什么反应。”李亚东已经想好了，实在不行他自己都得掏钱修。 当然了，他也不是人傻钱多，这本属于市政工程的范畴，肯定要先看看政府的意思。 “那……行！”田茂春用力地点头，大坝自然是修得越高越好，这一点毋庸置疑，他们河岸镇过去也没少受洪涝的折磨。 他心知肚明，眼前这个小伙子可是市领导心中的香饽饽，他既然都这么说了，可以用他的名义，指不定还真能成呢？ 这可是造福一方的大好事。 第四百三十六章 旅游 李亚东不得不在江城暂住几日，主要是田茂春将追加大坝修筑费用的事情汇报到市政府后，市领导们非常重视。 为此，还特地派人与李亚东接洽过。 李亚东的态度很明确：大坝不仅要修，还必须得好好修。倒也没放什么狠话，然而，这份态度在市政官员的眼中，却是充满了威胁意味。 可你猜怎么着？ 市政府还真吃这一套。 东方红集团进驻江城，并在此投资建造汽车制造厂的事情，与市里近几年引进的其他外资项目都不同，一旦落实到位，具有重大且深远的意义，对于江城经济的增长，以及知名度的提升，都有不可估量的作用，容不得半点马虎。 那能怎么办？ 对方要求修筑高坝的事情倒也合情合理，关系到产业的安全，也只能勒紧裤带，调拨资金，重新规划此事。 别说田茂春了，就连李亚东都没想到，市政府居然这么好说话。天地良心，他可半点强迫的意思都没有，原本都寻思着如果市政府不解决这个问题，自己就亲自动手。 只能说对方真的很上道。 此举也令李亚东对江城市政府好感大增。 正所谓“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他也不是根木头，以后再有什么事情，总归不会亏待对方。 在江城待了大约一个礼拜，李亚东决定离开，不过不是回海蓝或是香港，而是打算回趟家。 毕竟都到了家门口。 眼下临近年底，且他母亲又在香港，他有意给老李家安排一个不一样的新年，但成与不成，还得看几个哥姐的意思。 包车回到县城后，李亚东带着齐家兄弟直接来到大哥家，不过家里没人，又徒步来到不远的作坊，二姐李春兰和大嫂陈月娥果然都在。 “小东，今年咋这么早回来？” “是啊，这离过年还有好一阵儿呢。对了，娘和冬梅呢，没一起回来？” 俩人见到李亚东时，自然欣喜若狂，拉着手问长问短。 李亚东有问必答，但在搭话的同时，眼神却一直在打量着二人：俩人都穿着有破洞的旧衣服，身上沾满了鸭毛，头发上也是，眼下寒冬腊月，刚才进门时，俩人还在冷水里洗洗刷刷的，两双手根本不似女人的手，冻得通红，还都裂了口子。 一旁的齐家兄弟眼神同他如出一辙，也在打量着二人，更有几分惊讶。实在没料到东哥的家人居然还在从事如此辛苦的工作。 李亚东心中有愧，他搞一品鸭脖，本意是谋个家族产业，因为清楚两个哥哥的性格，不会伸手向他白拿东西，好让家人变得富足，但绝不是让他们受苦受累。 然而，他高估了家人的经商才能，哪怕是他大哥。也低估了家人的吃苦耐劳精神——这些事情以往自己干干就算了，但现在政策放开，完全可以雇人干，自己做做管理工作就行。 可现实摆在眼前，事情的发展与他所憧憬的，并不一致。 “姐，嫂子，这些活儿怎么不请人干？” “这话说的……我们自己就能干的事情，干嘛要请人？” “是啊，请人难道不花钱吗？这个钱咱们自己赚多好。” 李亚东苦笑，也没有去跟她们讲什么“下者劳力，中者劳智，上者劳人”的大道理，即便说了，她们也不一定听得懂。就感觉这样下去不行，别家族企业没搞起来，家人却先累垮了。 如果真是这样，这个家族企业不干也罢。 不过，话虽然是这样说没错，但想让家人轻易放弃这个赚钱的香饽饽，也绝非易事。甚至可以说，可能性微乎其微。 他大哥像那种做事喜欢半途而废的人吗？ 李亚东决定得抽空给他大哥好好上几堂企业管理的课。至于二姐、大嫂等几名女眷，干脆给他弄走得了，看他还招不招人。 心里有了计划后，李亚东原本弄个别样新年的点子，也就充满了目的性，笑呵呵地说道：“姐，嫂子。娘和四姐在香港住得挺好，特别是娘，经过一年的调养，身体比以往健朗得多，脸上的气色也好了不少。可医生说了，她那身体以前做重活，累伤了元气，得慢慢调养，没个三两年时间肯定不行。所以我不怎么想让她回，但她又三天两头的吵着要回。我就寻思着吧，今年过年干脆你们都跟我一起过去得了，权当旅个游，顺便也能让娘安心在那边住下。你们看？” “这是好事啊！”李春兰有些意动，老李家三个女人，如今母亲和妹妹都在香港那边吃香的喝辣的，留她一个人待在老家里待着，若说心里没点艳羡，那肯定是假的。 再说了，她也着实想儿子了。 实际上从刚才第一眼看到弟弟的时候，她就想打听儿子的消息，但感觉有些不妥。毕竟弟弟大老远的回来一趟不容易，不先问问他好不好，开口就是自家儿子，也太那个啥了。所以，一直忍到现在都没张口。 倒是巴不得能早点离家跟弟弟走，这样就能尽快见到儿子。 陈月娥的这部分想法几乎同她如出一辙，她又何尝不想念女儿？ 寻思着去那边过个年也好，自己的时间容易支配得多，反正干的是自家生意，兴许还能多陪陪女儿一阵儿。至于家这边，就请人顶个缺呗，只要能和女儿多待待，少赚点钱也是可以的。 “我看也行。都说外面的世界多好多好，我跟春兰一样，这辈子还没出过市，趁着过年出去开开眼，长长见识，总归没有坏处。”陈月娥笑着搭话。 “那就这么说定了。”李亚东心头大喜，脸上满是笑容，“等大哥和三哥回来，我再跟他们说说，让提前把家里的事情安排好，就交给哥和勇哥负责得了，再请几个人，咱们一家就放个长假，好好出去逛逛。” “行。”陈月娥会心一笑。 李春兰更是抱着李亚东的胳膊一脸幸福，美滋滋地感叹道：“就说我家小东有本事嘛，打小就看出来了。这不，现在一家人全跟着沾光。出去旅游，多洋气的事情，整个县里也没人敢想啊。” 面对姐姐半撒娇的话语，李亚东也笑了笑，同样感觉心里暖洋洋的，心知肚明，那就是幸福的感觉——就为它，哪怕失去一些钱财，耗费一些时间，错过一些商机，也要手把手的让家人都过上好日子。 …… 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县城店铺里工作的人，便陆续回来。 自从胡秀英去了香港后，老李家一家人便很少回家，哪怕是李亚军两口子，也就一个礼拜回去一次，打扫一下卫生什么的，反正家里也没人，再加上县里又有地方住。 “今个儿什么日子啊，咋弄这么多菜？”赵大成过去没啥嗜好，近几年日子过舒坦了，才慢慢培养了一个，贪那杯中物，平时干活儿的时候倒也不喝，但晚上回来没事，那是必须要怼个几两的，一看堂屋里的四方桌上摆满了菜，顿时乐了，已经开始找自己昨天没喝完的那瓶高粱酒。 “是啊，谁过生？”李亚军也挺诧异，关键桌子上摆了这么多菜，他二姐和大嫂还在厨房里忙活，肥肉星子的味道一阵阵的传出，满院子都是，能香死个人。 这时，厨房里传来一个声音，“亚民啊，回去喊小东他们过来吃饭，下午说是想睡觉，家里有新被褥，我让他过去睡了。” “啥？小东回来了！”满屋子人都一惊，继而狂喜。 饭桌上的气氛很不错，李亚东也没拿齐家兄弟当外人，说是自己朋友，让他们一起上了桌。 将下午提及的事情又说了一遍后，大家都是满口赞同。饶是李亚民，也是笑着点头，“嗯……娘的身体是大事，马虎不得，既然医生都说了要好好调养，那还真不能让她回，回来不说没有那边有人伺候得好，就是一些药啊营养品什么的，只怕也不太容易买到。我们过去聚聚，陪她一起过个年，这是好事。就这么定了吧。” 既然他都这样说了，那这事就是铁板钉钉了，随即便安排起家中的事情来——知道李亚东是个大忙人，开了这么多家公司，还要造汽车什么的，都是能为国家层面做贡献的大事，既然都回了，不可能让他在家耽搁太久。相比较起来，他们这点小事，实在不值一提。 花了两天时间，雇了几个沾亲带故的亲戚替手，又把摊子交给了胡和胡勇俩兄弟，老李家的一帮人，便轻装简行，结伴来到省城，准备从这里乘坐飞机。 要知道他们之中包括李亚民，都是这辈子头一次乘坐飞机，一路上的稀奇劲儿，那是绝对少不了的。 第四百三十七章 宅子 一九九零年一月十日，这一天对于赵志强来说，或许是有生以来最大的幸运日。 李亚东一行并未直接去往香港，而是先乘飞机来到京城。 主要李冬梅两口子实在太想儿子，迫不及待地想见一面。 而家里其他人对首都也是神往已久，反正距离过年还早，便趁着对赵志强验收改造成果的契机，全都一起跟了过来，打算好好游历一番，也算不枉此生。 这个年代的五六线小县城，谁如果说曾有幸去过京城，不吹牛的说，逢人照面之后都要另眼相看。若是能拿出一张在广场，或是八达岭长城的留念照，那就更了不得，羡慕死人不偿命的事情。 一行人下了飞机后，蒋腾飞安排了酒席，小酌几杯抵达四合院时，已经是下午时分。 “乖乖，不都是说大城市的土地贵吗，这还是在首都，弄这么大的一个宅子，要花不少钱吧？” “是啊，这宅子古色古香的，庭院里还有荷塘，放过去地主家都不敢这么建啊，能住在这里面，那可真是享受。” “小东，这宅子是你的？买的？” 宅门刚打开，大家一走进去后，便赞叹不止，直夸是个好地方。 “是啊。”李亚东笑着点头，示意蒋腾飞将三个厢房的门都打开，让大家好好看看，顺便选个住处。 自从田磊回家后，这里的钥匙李亚东便交给了蒋腾飞，让他帮忙照料，即便平时不住人的两侧厢房，也经常拾掇，不好让它落灰。 房子这种东西很神奇，本质上其实也是砖石，但石头搁那里你不理它也不会烂，房子却不行，少了人气，用不了多久，指定就会荒废，严重点的还会垮掉。 “很贵吧？”刘金菊一脸艳羡地询问。 “还好。买来有几年了，当初买的时候是两万块，不过现在肯定不止，应该能翻个两番。”李亚东笑着回道。 这话其实还挺保守，实际上他心里门清，这处宅子就整体而言，目前市值肯定要超过十万块。 地皮和建筑还是小头，主要是屋里的陈设，算得上古董的家伙什儿可着实不少，早几年没什么人重视，也没什么行情，不过近些年国家日益稳定，正所谓“乱世黄金，盛世古董”，古玩行当正在慢慢复苏，这处宅子只会越来越值钱。 这也是为什么早前回来，看到桌椅板凳、瓶瓶罐罐什么的，被赵志强毁坏一堆后，李亚东那么生气的原因。 小王八犊子不知好歹，一通破坏下来，估计能有上万块不见了踪影，这也就意味着：一个万元户被他轻易败掉了。 妥妥的败家子有没有？ “价值六万块的豪宅！”刘金菊一阵惊呼，眸子里精光四溢。 她心知肚明，小叔子并没有在这里安家的打算，换句话讲：这处豪宅显得有些多余。 真是豪宅啊！ 在首都占据这么一大块地皮，高墙大院，有花有树有荷塘，一家人住在里面不要太惬意。 刘金菊反正是一眼就喜欢上了这里。 “怎么样？天天担心志强在这边受苦，现在看到了吧，小兔崽子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小东还特地请了两个人照料，比家里都舒坦多了。”赵大成笑着地对媳妇儿说道。 难得李春兰这次没反驳，一路忧心忡忡的表情，也终于舒展开来。 “小东，志强几点钟放学？” 李亚东抬手看了看表，不过还不待他回话，一旁的蒋腾飞便已经笑呵呵地回道：“大姐，快了。大概再有半个小时，就能到家。” “哦。”李春兰同样笑着点头，“小飞，听说志强在这边读书都是你在张罗，那可真是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蒋腾飞连连摆手，心说：不麻烦才有鬼。 家里一共来了四户人家，除了黄国栋外，都是夫妻成对，因为要在京城里逛逛，肯定得住几天，所以李亚东就让三个哥姐先选了住处，至于他和四姐夫黄国栋两人，倒是好说。 李亚民等人倒也没推辞，那样就显得有些见外。不管弟弟如何了得，但在家里，依旧是个老幺，尊敬他们的这份心意，大家也都受了。 最终，三个哥姐各选了一个厢房的主卧，从表情上不难看出，大家都满意的很。 “乖乖，我那房间的床是用什么木头做的，我看了半天，硬是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又大又稳，我试着抬了抬，重得吓人。”赵大成一副神秘兮兮地模样说道。 李亚军也呵呵一笑，“我那张床也是一样，看着挺单薄，但份量着实不轻，应该是挺名贵的木料。小东大概知道吧？” “这个……还真不知道，这些家具我买房子的时候就都有了，知道应该是挺好的木头，但也没怎么研究过。”李亚东笑着摆手。 陈月娥插话道：“我说你们仨猜个啥劲，国栋不是在这里吗，让他看看不就知道了？” “是哦！” 一帮人也是吃饱了没事干，拉着黄国栋这个木匠，跑进屋里坐看右瞧，最后得出的结论能吓死个人：屋里的家具尽是一些紫檀啊、黄花梨啊，甚至连沉香和金丝楠木都有。 用黄国栋的话说：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敢情屋里藏了一座金山。 “我去……小东啊，那你可赚大发了啊，要按国栋的说法，这宅子都能抵人家一栋大楼了，你才两万块钱买的。”赵大成瞪着眼珠子说。 “姐夫喜欢？”李亚东笑呵呵地问。 “那你这话说的……这样的好房子，还有人能不喜欢？”赵大成倒也没多想，寻思着这样的好房子，能住上几天就算不错。 却哪知李亚东接下来的一句话，把他和自家婆娘都给弄傻了，“要喜欢，你和我姐以后就住这里也成，志强那孩子性子改了不少，很多东西就怕过犹不及，再一直找人管着，以后弄得太老实了也不好。我寻思着吧，他在京城这边的学校已经习惯了，而且这边的教学质量肯定比我们那边好，也就别再换来换去了，干脆就在这边读，你们留一个人在这儿陪着也行，都住下也可以，改明儿我再托人把志强的户口给迁过来，那以后可就是妥妥的首都人。” “在这里住下？” “首都户口？” 李春兰两口子分别从这段话中，捕捉到几个关键性的字眼。相视一望之后，都从对方的眸子里看出一股狂喜。 “小叔子，二姐和二姐夫要都在这里住下，家里的生意怎么办，可就缺人手了。”还不待两口子搭话，一旁的刘金菊已经有些坐不住了。 李春兰两口子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赵大成也就算了，李春兰则狠狠地瞪了刘金菊一眼，有种恨不得一口吃掉她的架势。 刘金菊对此视而不见，她之所以火急火燎地插话，是要争一个理儿：凭啥好处都让一个嫁出去的女儿给占尽了，没见还有两个哥哥坐在这里吗？ 李亚东看了她一眼，哪里不知道她心里的想法。 凭良心讲，他这个三嫂过日子其实也算可以，起码不懒惰，就是为人势力了一点，见钱眼开的那种。 “家里的生意没关系，我还正准备跟大哥谈谈呢，一品鸭脖的生意要真想做大，单靠自家的几个人，是指定不行的。事事如果都要亲力亲为的话，最后大钱赚不到，人也会累得半死，得不偿失。我的意思是，现在政策放开了，一品鸭脖的生意自家人就别再凡事都捞着干，做做管理工作就行，具体的活儿全都请人干，也别担心那些人把钱赚走了，只要效率提高，自己轻松了，才能有精力布局更大的发展。就说我吧，我手上现在至少有十处产业，员工数万人，真要凡事都自己来，累死都没用啊。反正我觉得吧，这事儿尽量往轻松了干，拿它当事业干，而不是只为赚钱，你们如果真缺钱的话，我一人给一坨子就好，就怕你们不要。” “我……” “你给我闭嘴！” 刘金菊下意识地就想说“谁说我不要了，我要啊！就怕你不给”，却被丈夫喝止住，到嘴的话又给咽了回去，一脸悻悻。 她还真就想不通了，这老李家的两个哥哥，脑壳被门给夹了？亲弟弟都是亿万富翁了，随便伸手要一点，一辈子就可以吃香喝辣的，何必搞得自己这么累。 第四百三十八章 心愿 “嗯，小东这番话讲得有道理。” 李亚民若有所思地说道：“我也是第一次干企业，很多方面没考虑到位，如果只是一家人亲力亲为，确实累，而且很难做大做强。这件事情我得好好想一想，你们也别搞得好像自己陷在了里面一样，各家都有各家的生活，眼下家里其实也都不缺钱，有好日子就过好日子吧。我就一句话，一品鸭脖的生意不管做小做大，每年的利润我都分成五份，一家一份，包括小东我也给你留着，不管你看不看得上眼，都必须得拿着。” 李亚东苦笑点头，“行。” 这就是他大哥啊，你要说他固执，他还真的固执，但有时候吧，又固执得那么可爱。 李亚民的这番话，在场众人算是都听懂了。意思就是说：你们各家有好日子就去过，不用老是惦记着家里的生意，我会把它照料好，反正不管你们参不参入、不管赚钱赚多赚少，我还是会给你们分一份。 这个大哥做的，三个字：没话说。 既然大哥已经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了，李春兰也就没了顾忌，她难道想每天累死累活？ 请人干就请人干呗，少赚点就少赚点，至少能陪着儿子啊，还是在首都读书，即便找遍整个县城的同龄孩子，都没人有这样的待遇啊。 再说了，在家里干个十年八年，八成也顶不上这幢房子呀。 只要一想想儿子能鲤跃龙门，变成正儿八百的首都人，李春兰心里就像吃了蜜一样。 “那……小东，我寻思着这个主意可以，志强好不容易改了性子，你不也说了嘛，这下半年在学校一次都没打过架，我怕给他弄回去后又变成老样子，这边环境好啊，就在这边读吧，我跟你姐夫在这里守着好了，到时要能找个工作就找个工作，不行做点小买卖也行，现在多少有些经验。” “行啊。”李亚东笑着点头，“你们如果在京城安家对我也有好处，我在这边有好多业务，隔三差五的要往过跑，到时也能有口热乎饭吃。至于工作问题，这个简单，我让人安排一下就好了。” “是哦！”李春兰猛地一拍大腿，“你在首都这么多买卖，安排个工作还不简单？反正我和你姐夫也不挑，干不了技术活，卖力气还是可以的。” 这下算是好了，住房和工作问题，一次性全部解决。 赵大成也是乐得呵呵笑，出门之前哪里想到过，来趟京城居然还不好回去了，你说这事情给闹得…… 爽啊！ 别人是来一次首都都能兴奋死，他们一家以后可就要在首都安家了。 两口子这边是乐得心花怒放，下意识地就开始打量起这个漂亮的四合院——这里以后可就是他们的家。弟弟给的，别人抢都抢不去，住着安心的很。可刘金菊那边，嘴巴却是翘得老高。 不带这么偏心的！ 凭啥一个嫁出去的女儿对她这么好，自己的哥哥这边一点意思没有？ 她直接不看丈夫，也不看李春兰两口子，笑眯眯地望着李亚东说道：“小叔子，你这宅子这么大，二姐一家三口人，哪里住得下啊。要我说啊，这房子得分一分，不是有三间厢房嘛，一家分一间。” 李春兰刚想怼她两句，不过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她虽然不待见这个弟妹，但一个大哥和一个大弟，那始终还是她最亲的人。 “那也不够分啊……” 李亚东望着她笑了笑，其实心里已经有了主意，不过还不待他将接下来的话说出来，一旁的李亚民已经开了口，道：“你们三家分好了，别管我，家里的生意总得有个人照料。再说了，现在村子里的人可全都跟着咱们家吃饭，哪能干到一半撂摊子，我得留在家里。” 他说完这话后，黄国栋还感激地看了他一眼。他知道刚才大舅媳说那话的时候，压根就没把他考虑在内，没办法，自家媳妇儿不在，他总归是个外人，即便知道是件天大的好事，也实在是人微言轻，不敢插嘴。 “那就刚好啊，小叔子。”刘金菊两眼泛着光。 却哪知李亚东还未应声，一旁的丈夫却没好气道：“好什么好，你就这么想住在京城？我可没说我准备住在这里，家里的房子呢？不要了，荒废了？娘是这两年不好让她回家，以后指定还是要回去住的，我得给她把家料理好，你要住就自己住在这里，我可不住！” “你……”刘金菊瞪着眼珠子望着丈夫，真想把他脑壳撬开看看，看里面到底装了啥？ 咋以前还没发现，自己嫁了一个二傻子！ “你就不替二宝想想……”刘金菊眼睛都红了。 她一句话虽然没说完，但意思已然明了。 这以后赵志强可就是京城户口，可他们家的二宝，还是个小县城里的农村户口。 要知道二宝还是老李家的大孙子呢，凭啥待遇还比不上一个外甥？ 她提到儿子，李亚军倒是情不自禁地蹙起眉头，这一点是他刚才没考虑到——这个年代的“农村户口”备受歧视，甚至连农村人自己都嫌弃，好多人不惜花重金买户口，把家庭住址挂在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位置、或是某某大街，连个门牌号都没有，只为户口本上的那个红色的“非农业”三个字。 但那样的假玩意儿拿在手上，跟正儿八经的在京城安家，肯定是无法相提并论的。 “好了，三嫂。”李亚东适时地插话，不想让三哥为难。他的性格李亚东很清楚，即便动了心思，但最后肯定也不会跟二姐抢房子。 老李家没有那样的人。 他李亚东是那样厚此薄彼的人吗？ 一幢四合院还要分厢房住，寒不寒酸？ 再说了，就他二姐和三嫂这对冤家，能给她们住在一个院子里？ 那指定不出一个月，屋顶都要给掀了。 “就这一排……”李亚东说着，伸手沿着院门左右划了条线，然后继续说道：“我再弄四幢房子，一家一幢。大哥你先听我说完，我其实一直有个想法，咱们家几个兄弟姐妹以后闲下来时，能够住在一起，娘就一家住一阵儿，那多好。这事儿在乡下还不容易实现，各有各的亲戚关系，但搬到城里就不一样。反正房子我先弄下来，全按二姐这个格局和档次来，大哥你要现在不想住也没关系嘛，留给婷婷住也可以，她在大城市住惯了，再回咱们那个小县城，还真不一定能适应，你和大嫂等以后想退休了，再搬过来就是。” 他一番话说到这里顿了顿，眼神扫视过在场一众亲人后，继续说道：“你们也都清楚我现在的家底，我也了解大家的性子，知道给你们拿钱你们也不会要。我就这点小心愿，不是钱的问题，而是想将咱们老李家的人凑在一起，反正这事不管你们答不答应，房子我都先弄起来，如果觉得我的想法可以，等大家忙累了后就搬过来一起住，如果觉得不行，那房子就空在那里得了。” “那哪儿行！”李亚东的话刚说完，刘金菊生怕这天大的好事给整出什么幺蛾子，主动当起说客，望向李亚民和丈夫说道：“大哥，亚军，我觉得小东这主意好啊，一家人都能住在一起，多幸福的事情，还是在首都，别人盼都盼不来的好事。你们再想想娘，她年纪大了，还能有啥盼头，不就盼着能时常见见儿女、见见孩子们嘛，就这么点小盼头，在乡下还不容易实现呢，你们兄弟姐妹五人，全都不住在一块儿。可搬到这里来就不一样了，娘要是想志强了，早上就来二姐这里坐会儿，想琪琪了，吃完早饭后，又能去国栋家坐会儿，还有婷婷……这样一来，你们想想看，娘该有多开心，估计每天都是乐呵呵的，这心情好了，长命百岁都不是梦。” 你还别说，她这番话倒还真说进了众人心坎里。 李亚民和李亚军的脑子里，不自觉地就浮现出胡秀英布满皱纹的慈祥笑脸——那对于他们来说，是这个世界最美的风景。 “哥，我觉得……这事可以，难得小东有这个心。”李亚军望向李亚民说道。 “是啊。”李亚民喟然长叹，深深地看了小弟一眼，感叹当年的调皮捣蛋鬼，果真是长大了。 其实这些事情原本是他这个大哥应该考虑的，奈何能力有限，如今却让最小的弟弟给代劳了。 不过，倒也无所谓。一世两兄弟，既然出发点都是为了这个家好，那么谁来干都一样。 “行吧，就按小东说的办。” 老李家的当家人既然都发了话，那这事就基本没跑，现场众人皆是笑意盈盈。 刘金菊甚至都懒得去计较二姐他们这屋满屋的宝贝疙瘩，能有这个结局，已经美得她不要不要的。 李亚东笑着点头，表示开年就会着手此事。 把一家人都迁到京城居住，这件事情其实也是临时起意。他是有心将家人都聚在一块儿，但这个想法早前还一直停留在脑子里，这次也是发现家里的生意与自己所期望的差别太大，才决定将它讲出来。 京城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家里人住在这里比香港跟接地气，也比老家的小县城便捷不少。 不说别的，他娘现在年纪大了，家附近如果没有好的医院，他实在不放心。 农村里多少老人，就是因为突发疾病，因为得不到及时救治，从而抱憾离世的？ 其实那些病若放在大城市中，根本不足以致命。 第四百三十九章 半成品（新年快乐！） 在沿河这一排买宅子的事情，李亚东琢磨了一下，问题应该不是很大。 首先，朱云富家里的宅子现在是空着的，要过来大概也就是他一句话的事情。 另外，王奶奶、刘叔叔，包括冯阿姨这几户、李亚东有打过交道的人家，虽然住的也是四合院，却是像他以前在草帽胡同里租住的那会儿一样，是那种大杂院的类型，几户人家紧巴巴的挤在一个院子里，若是有机会换个大点儿的房子，以他所了解的情况来看，应该不会有人拒绝，大不了多给点钱就是。 既然此事家里人都同意，李亚东也就将它提上日程，打算最近抽个时间，左邻右里几户人家，亲自上门拜访一下。 一家人皆是笑意盈盈，搬了凳子坐在院子里，有一句没一句的拉着家常，憧憬着往后的幸福日子。门外忽然传来自行车的铃铛声，大家下意识地停下话头，齐刷刷地扭头望去，反应最大的莫过于李春兰。 付东来人高马大，胳肢窝里夹着一辆二八大杠就走了进来，后面规规矩矩的跟着一条“红领巾”，不是赵志强又是谁？ “志强！” 赵志强虽然看到了停在门外的小轿车，但也没太多想，以为只是那个姓蒋的家伙来了，隔三差五就要来一趟，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此时正耷拉着个脑袋，因为刚才挨了训：肚子饿了在街边看到有卖牛肉饼的，想买一个，小贩要价三毛，可他口袋里只有两毛，问付阎王借一毛，说明天还，结果钱没借到，却换来一顿臭骂，说他嘴刁，两毛钱可以买的吃食多的很，为啥偏偏就要买牛肉饼？这会儿猛然听到有人喊自己，硬是呆滞了一下，才不敢置信地抬起头来。 “妈！”臭小子的激动劲儿根本不足以用言语来形容，撒开脚丫子就向那个日思夜想的身影狂奔而去，一边跑，眼泪在空气中拉成一条直线。 腰身被人搂得紧紧地那会儿，李春兰也是喜极而泣——多少年了，自从儿子断奶之后，似乎再也没有这么紧紧地抱过她、没有如此的依赖她。 “哎呀，这孩子，个头倒是窜得挺快，都跟妈一样高了。”李春兰抹了把眼泪后，笑着问，“怎么样，在这边读书好不好？” 她这样一问，现场众人顿时竖起耳朵，其中又数付东来和蒋腾飞最紧张。 俩人平时对这臭小子没少打骂，虽说是东哥授意的吧，但东哥毕竟只是个舅舅啊，眼下人家父母当面，且是东哥的亲姐姐，万一这个心眼贼多的家伙来个断章取义、整点什么幺蛾子出来，只怕连东哥都得挨训，更何况他们？ “好，东来哥和小飞叔叔都很照顾我，挺好的。妈，不信你问他们，我现在都没在学校打架了，乖的很。”赵志强转着眼珠子回道。 蒋腾飞和付东来一听这话后，面面相觑。 这样的回答可跟他们想象的有些不太一样啊。 俩人身负重任：要将一个刺头调教成了乖宝宝，“好”这个字，是绝对谈不上的，俩人门清。 再说了，就这臭小子，啥时候喊过他俩“哥”和“叔”啊？ 这事不正常，只怕其中有诈。 所以此时此刻，俩人不仅没有松口气，反而越发显得忐忑。 “那就好。”李春兰与赵大成相视一望，顿时眉开眼笑。 儿子的变化一目了然，不说别的，过去见到自家亲戚都懒得叫人，现在都知道喊两个外人“哥哥”和“叔叔”。 就凭这一点，这一年的相思之苦，就算没白受。 其他人也是一样，全是笑容满脸，下意识地点头。 更让大家惊喜的还在后面…… “大舅，大舅妈。三舅，三舅妈。姨夫，小舅……” 赵志强显得十分乖巧懂事，身体在原地近乎一百八十度旋转，逢人便叫，头点得如同小鸡啄米一般。 “嗯。一年没见，志强确实长大了，也懂事多了。”李亚民含笑点头。 “是啊，简直就是翻天覆地的变化嘛。”李亚军也是笑意盈盈，“姐，我说句话你别生气，这大外甥突然变得这么有礼貌，我都有点不敢认了。” “哈哈……”老李家一帮人全是大笑不止，包括李亚东也是一样。 他看了付东来一眼，赞许的意味很明显。 可他却不知道的是，就是这一眼，弄的付东来愈发不安起来。心说：小祖宗啊，有什么招就赶紧使出来吧，酝酿这么久，老子有点虚。 倒也不是说老李家的人不熟悉自家孩子，只是原本的意思就是送过来改造，一年说短也短，说长也长，谁知道改造成啥样了？ 包括李亚东这一年也是头一次见到赵志强，总听蒋腾飞说慢慢在改变，特别下半年，似乎确实安分不少，收到的全是好消息，还以为真的脱胎换骨了呢。 也只有付东来这种几乎跟赵志强形影不离，以及蒋腾飞这种隔三差五会上门打听情况的人，才知道。这小子改了改了一些，可断然也没有改变得这么好。 “爸，妈。你们咋都来了？”赵志强内心激动不已，心想苦牢总算是坐穿了，眼神扫视过院子里的一众人，摆出一副乖巧懂事的模样问道。 李春兰一脸欣慰，一边给他拍打校服上沾染的灰尘，一边笑着回话，“那还能为啥，自然是一起过来看你的呗。” 她这话倒也没毛病，若非儿子在首都读书，一家人就算再向往这里，八成也不会绕道过来，而是直接去了香港。 赵志强一听这话后，眸子里多少有些异样，还是被小小的感动了一把。从这一点也很看出，一年的学习改造，总归收到了一些成效。要换过去，他哪里能体会到这份感情，在坐的都是他的长辈，来看看他，不是应该的吗？ “妈，那……咱们啥时候回去？”赵志强一脸期待地询问。原本是想说“那看也看了，咱们赶快回去吧”，这一年来饱受身体与精神的双重摧残，基本失去人身自由，没事就喜欢一个人瞎想，脑袋瓜儿倒是愈发灵活，一瞬间感觉这话语气不对，才换了个说法。 “回去？回哪儿去？”李春兰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却想故意逗逗儿子，为接下来的好消息做个铺垫。 “当然是回家啊，回老家！”赵志强迫不及待道。 在座众人一直静静看着母子二人搭着话，看到这里，蒋腾飞和付东来不禁相视一望，皆是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就说这小子不能这么乖巧，其中果然有诈！ 他这是故意表现出一副自己已经“改造完成”的模样，其目的不言而喻：想要趁早脱离苦海。 你还别说，这个臭小子，还真够狡猾的。 若无意外，这番戏码，无疑是最容易成事的。毕竟已经改造完成，自然不必再继续下去，只怕父母也舍不得已然这么乖巧的儿子，再离开他们身边。 反之，如果他一进门就开始告状，那也就意味着：改造效果不大。八成估计还得继续。毕竟效果也是有的，半年没在学校打架，就是很好的证明。 就连李亚东，突然听到赵志强如此火急火燎地话语后，脸上的笑容也不由黯淡几分，约莫看出了一些端倪。 不过是与不是，现在还不好妄下结论，打算看看再说。 他可不能交给二姐一个“半成品”，这玩意儿就想减肥一样，若不能一步到位，很容易反弹，以至于前功尽弃。 “志强，来，读了一天书估计也累了，先坐会儿，娘跟你说个好消息。”李春兰说着，扯过自己刚才坐的一个马扎，塞到儿子屁股底下，把他摁了上去，自己就蹲在旁边。 这番举止看得李亚东情不自禁地蹙起眉头。 “是这样的。你看你在这边也学乖了，妈和爸都很高兴，看来首都的教育水平确实不一样，你刚才没回来，咱们一大家子人商量了一下，要不就别再换来换去了，你就留在首都这边继续读，我和你爸也……” “啊？！” 李春兰一句话还未说话，赵志强就噌地一下从马扎上站起。 “那怎么行，我已经学好了，你们应该把我弄回家的，怎么能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 这一嗓门可着实不小，且脸上的表情也是鼻子都在冒气的那种，仿佛一年前的赵志强又回魂儿了。 “这……”别说李春兰和赵大成愣住了，老李家的其他人一样如此。 也只有蒋腾飞和付东来，以及李亚东三人，苦笑不止。 十四岁小伙子，终究涉世未深，聪明倒是挺聪明，都知道隐忍和演戏，可惜城府依旧不够，一戳就破。 “这孩子，嚷嚷个啥？听我把话说完嘛。”李春兰心里也不知道是个啥滋味，一瞬间感觉空落落的，苦口婆心道：“你小舅舅打算把这处宅子给我们家，我和你爸寻思了一下，打算以后也都留在首都，陪着你一起。” “真的？”一听这话后，赵志强脸上的表情瞬间多云转晴，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失态，凑过来亲昵地挽着他妈的胳膊。 这番举止，也多少令李春兰好受了一些。 第四百四十章 宅子到手（2019大吉大利！） “真的。” 得到母亲肯定的答复后，赵志强顿时心花怒放，如果是这样的话，事情倒是比他想象的还要完美一些。 他自然也是喜欢京城的，堂堂首都，哪是他们那个穷山僻壤可以比拟的，好玩的地方多了去，可惜他这一年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怪就怪付阎王那厮把他管得太紧。 但如果他爸妈都搬过来住，那情况就完全是两个极端，他们还能不让自己出去玩？ 归根结底一句话，只要能摆脱付阎王，那就万事大吉了。 “姐。”赵志强心里正美滋滋的时候，身侧却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啊？”李春兰望向小弟。 “关于你和姐夫搬到京城后的工作事情，我刚才想了想，要不就安排在我的公司好了。不过我的公司在王府井那边，距离这里有点远，骑车都不太好使，来回得坐公车，而且都是朝九晚五的工作，不仅中午不能回来吃饭，偶尔晚上还得加班。所以我寻思着吧，干脆把刘婶儿和东来俩人暂时留下来，志强毕竟还未成年，总归要有人照顾，一个给他做饭，一个还是像往常一样。你看行不？”李亚东说完这话后，微微眯眼，发射了一个信号。 李春兰适时地捕捉到，联想到儿子刚才的突然爆发，连声道：“那就太好了！” “妈！”她是好了，可赵志强不依啊，猛地从她胳肢窝里抽出手，大声嚷嚷道：“你和爸都在这里了，我中午也可以在学校吃饭，还请人干嘛，不要钱啊？” “钱我出。”李亚东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不待二姐说话，已经抢了先。 “你……” 得，赵志强气得火冒三丈，这下连小舅也不叫了。 原形毕露。 李亚东叹了口气，这哪里像改造完成的样子？ 顶多是原本的刺头磨成了一个尖儿，后面的路还长的很呐！ 赵志强猛地摘下身后的书包，当着这么长辈的面，直接甩在地上，正说点什么的时候，李亚东已经冷声道：“东来。” “是，东哥！”付东来会意，二话不说，走过去如同拎小鸡一般，将赵志强提出了门。 不大会儿功夫，便听到外面的河道旁，传来一阵阵鬼哭狼嚎。 “姐！”李春兰下意识地就想冲过去，却被李亚东起身拦住。 “志强改是改了一点，这个大家都看在眼里，但完全不够，还得好好打磨，你要是为他好，现在即便再心疼，也得忍住，你这一出去，就是害他！” 李亚民也站起身来劝说道：“是啊，春兰，小东说得对，是个什么样子咱们都看在眼里。志强改肯定是改了一些的，这一点毋庸置疑，但正如小东所说，改的还不够。你们两口子要真想望子成龙，就不能惯着他，以后住在这里，晚上下班回家该怎么疼怎么疼，但白天的事情，你们最好别管，我看那个叫东来的小伙子也有分寸。你们也得体谅一下人家，人家真是为你家孩子在做坏人呀。” 付东来这会儿也就不在场，否则很有可能感动得泪流满面。 蒋腾飞就颇有感触：真是个知情达理的好大哥啊！ “春兰啊，大哥和小东说的在理。”就连赵大成也走过来安慰媳妇儿。 李春兰其实又如何不明白这个道理，若非如此，她刚才也不会答应弟弟，可……耳边听着儿子那一声声的“妈”，如同求救一般，哪个母亲能无动于衷啊？ “放心吧，姐，东来有分寸的，这都一年了，不也没出什么事？”李亚东的这句话，比刚才所有人加起来的劝说还有用。 李春兰红着眼睛，长叹口气，坐回到小马扎上…… 五分钟后，当付东来带着衣衫有些不整的赵志强回到院子时，李春兰就开始庆幸自己刚才幸亏没出去。 “爸、妈。大舅，大舅妈。三舅，三舅妈。姨夫，小舅……刚才是我不对。” 不管赵志强是不是真心实意的，但这话他毕竟说出来了，这就是一个前所未有的改变。 一家人纷纷摆手，示意无碍，嘱咐他以后要好好听话。 赵志强也都一一点头应下。 不应也不行，他直到现在才幡然醒悟，他大概是不可能摆脱付阎王的，他爸妈来了都没用。 那厮摆明的赖上他。 狗日的铁砂掌真不是一般的狠呐，拍在身上钻心的疼，谁试谁知道。 “傻孩子，来，到妈这里来。”李春兰红着眼睛招手，等儿子走近后，将他揽进怀里，“别怪爸妈，也别怪舅舅，我们都是为你好，妈就你这么一个儿子，是真的希望你能有个好出息，现在多受些苦，将来就能多享点福……” 俩母子说着热心话，其他人也就适时地散去，陈月娥和佣人刘婶儿张罗晚饭去了，李亚民和李亚军等人进屋看电视，而李亚东则带着蒋腾飞和付东来，来到门外的小河畔。 “东哥，是我办事不利。”还不等李亚东开口，付东来就一脸愧疚地说道。 他脑子里清晰的记得，早些时候他可是拍着胸脯跟东哥保证过，一年时间一定把他外甥教成人。虽说眼下一年时间还未到，但也没差多少，事实摆在眼前，他并没有兑现自己的承诺。 “如果按照咱俩的约定来说，你确实办事不利。”李亚东看不出喜怒地说道：“我刚才在里面说的话，你也都听到了。我现在给你两条路。第一，如果你觉得这个差事自己实在胜任不了，现在就可以走。第二，如果你觉得自己还可以弥补，继续下去还有希望，我就再给你一次机会。这次我也不给你框定时间，那小子什么时候改好了，你就什么时候去找小飞，他会给你安排我承诺的事情。不过，以眼前的情况来看，这件事情谁也不知道会耗费几年时间，或许再有个半年，或许一年，或许两三年，或许他这辈子就这样了。我也不强迫你，你自己拿个主意。” 平心而论，付东来这一年多的付出，成效还是有的。但，奈何是他当初自己拍着胸口保证说一年就能搞定赵志强，李亚东多少还有些期待。 倒真应了那句老话：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之所以没有直接撵人，也是考虑到自己那个小兔崽子外甥，真不是一般的简单角色。 可能他们三人都低估了此事的难度。 “东哥，我还要干！我有把握，早前把事情想得太简单，害您失望了，只要您相信我，我就跟他耗，直到让您满意为止。”付东来想都不想地回道。 他心里十分清楚机会的来之不易，走？往哪儿走，一旦现在离开，他付东来跟一年前有什么区别？依旧是附近街道上一抓一大把的二流子青年一个，不说的，就他这个长相，好工作基本已经与他无缘。 他必须得干，得跟着东哥干，五道口周边现在发达的同龄人，都是这样起来的，似乎再也没有其他的路。 他将此事视作东哥对他的一次考验，无论如何，他都必须完成，只要东哥给机会。 “想好了？” “想好了！” “行吧，那我就再相信你一次，好好干。”李亚东淡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又对蒋腾飞说道：“把东来的工资调一调，每月加一百。” “好。”蒋腾飞应声。 “谢谢东哥。”付东来连声道，庆幸自己刚才没有产生别的想法。 “谢就不必。拿了钱把家里安顿好，别有什么后顾之忧，只要把那臭小子拾掇好，就算帮了我的大忙。”李亚东笑着摆手。 “一定！”付东来用力地点头。 接下来的日子，老李家的一帮人，每天到处游山玩水，倒是苦了赵志强，因为学校还未放假，所以每天只能眼巴巴地望去大家出去旅游，自己则只能跟着付阎王一起乖乖地去上学，说不出的苦逼。 李亚东趁着晚上回家空闲的时间，提着礼物，到左右邻居家里走动了一下，由于价码开得不低，竟然全都有意卖房子，有些人甚至还反过来给他送礼，偷摸着来走后门，想让李亚东买自己的房子。 事情比想象中还简单，朱云富那一处四合院就不说了，李亚东在电话里提了一句后，朱云富的原话是“老弟啊，什么钱不钱的，你不是要重盖吗，直接推了就行，反正屋里也没什么值钱东西，回头我跟街道办打声招呼，至于手续什么的，咱们不存在的，啥时候有空啥时候再办吧”。 爽利倒不行。 所以李亚东又就近另选了三处院子，反正他只要地皮，不看院子本身好坏。 这年头大家估计也都是欠钱泡水喝，一个个的比李亚东还急，生怕他说话不算话一样，恨不得立马把钱拿到手。 得，李亚东也不是墨迹的人，按他们的方便来。直接三处宅子，十一户人家，按照商议的价格，一次性现金付清。 他们倒也爽利，李亚东其实都说了，让他们在房子里过完春节再说，可压根没人听啊，口袋里揣满了钞票，有种立马逃离魔窟的感觉。 才一个多礼拜的时间，居然全部搬完了。 第四百四十一章 路虎下线 宅子都到手后，老李家几个兄弟姐妹来了次抓阄。 这是大哥李亚民的意思，以此分配一下，大家也都不存在意见。 在刘金菊的“搅局”之下，李亚东原有的这处宅子，也就是许诺送给二姐李春兰一家的四合院，也纳入了抓阄的范畴。 说来也奇怪，李亚东最后一个抓，却还是抓中了这处宅子，这也就意味着，他将保持原位置不变。 这或许是最完美的结果，大家对此都没意见，包括李春兰两口子也是一样，表示等新宅子重建好后，就搬过去。 首都可供游玩的地方实在太多，一家人四处晃荡了半个月，依然显得意犹未尽。当李亚东提出来去往香港时，一个个的居然都舍不得走。 “小东，要我说过年就在首都过好了，别去香港。香港有啥好啊，听说地方小的很，说话也听不懂，指定还没有首都自在。” 李春兰最先提出反对意见，倒也在情理之中，毕竟赵志强放寒假还有一阵儿，虽然李亚东表示过，到时会派人送他到香港，但她一年未见到儿子，现在也只能每天晚上见一下，实在不想再分开。 “是啊。”李亚军附和道：“在首都有事没事自个儿还能出去逛逛，到了香港语言不通完全就是个二傻子，想想都不得劲，我看姐说的有道理，就在首都过年好了。” 难得刘金菊也举双手赞同，刚刚抓阄抓到一处宅子，她实在舍不得走，像是走后宅子就会被人抢去一样。 李亚民则是真心对资本主义社会不太感冒，笑着说道：“这样也好，把娘和冬梅接回来，在国外住了一年，怕也有些想家，首都毕竟是国家的中心，而且语言也没代沟，回来住一阵儿，估计娘心里也会踏实一些。” 既然大家都是这个想法，李亚东还能说啥？ 特别是他大哥说的话，想想也确实有几分道理，他娘可不就是一个劲儿地想回家吗？ 点点头道：“那行吧，那你们就先在这里住几天，我让小飞带你们出去逛逛，我就回香港一趟，把娘和四姐接过来。” 大家纷纷点头，李亚民笑着回话，“你路上搞慢点，倒也不急，这边过年的事情我们都会张罗好，就等着你们回来。” “行。” …… 李亚东离开京城后，倒没有直接去往香港，而是来到海蓝。 一个历史的时刻他必须亲自见证——龙腾基地的第一辆路虎汽车下线。 一九九零年二月一日，这一天，不光对于李亚东来说异常重要，对于龙腾基地，对于海蓝省，甚至对于整个中国来说，都有着非凡意义。 一大早，李亚东就从床上爬起来，待到洗漱完毕，门外传来敲门声，打开门一看，是颜玮娴提着一套崭新的深蓝色西装候在门外——李亚东平时没有穿正装的习惯，这次来得比较匆忙，也没准备，颜玮娴得知情况后，特地安排裁缝过来量了尺寸，仅仅花了三天时间，便帮他量身定做了一套。 “穿穿看，看合不合身。” “不合身也没辙啊，难不成还有时间重做？”李亚东呵呵一笑，接过西装外套试了试。 毕竟是量身定做的，不合身的可能性很小，穿上后整个人都感觉精神不少。 “挺好的。”颜玮娴上下打量了一番后，不禁长出口气。 仿佛今天的重要日子，李亚东若不能盛装出席的话，就是她的过错一般。 上午十点，李亚东带着齐家兄弟，开着颜玮娴的那辆黑色蓝鸟轿车，来到龙腾基地。 朱云富等人早就等候多时，三十几位基地高管，陪同着李亚东一起进入总装车间。 偌大的车间里灯火通明，地面被蓝色油漆所覆盖，干净整洁，一套完整的流水线贯穿其中，排列有序。与英国的索利哈尔工厂如出一辙。 不吹牛的说，眼下找遍整个中国，都找不出如此现代化的车间。 一辆路虎揽胜，正在进行最后的前后保险盖等塑料件的安装，众人站在车间的中央通道中，翘首以盼。旁边的质监平台上方，悬挂着一条巨大红色横幅，上书十三个大字——龙腾基地第一辆路虎揽胜下线。 也就三两分钟的时间，塑料件安装完成，汽车通过地板滚轮进入质监区，四名质检员手握不一样的仪器，开始对整车进行质监。 朱云富等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眼神盯着眼前硕大的黑色揽胜，一眨不眨。所有人心里都在祈祷：千万别出岔子。 “报告，经质检，第一辆路虎揽胜十三类、总计一百二十八项指标全部正常，可以顺利下线！” 质检主任的这个声音，落在众人耳朵里，简直就是天籁。 “啪啪啪……” 现在顿时响起一片雷鸣般的掌声。 “成了？”李亚东侧头望向朱云富。 “必须的！”朱云富拍着胸口说道：“我们的质检标准足足一百二十八项，比索利哈尔工厂那边还多出十三项，是目前全世界最顶尖的汽车质检标准，能通过这个质检，就说明我们的汽车就制造工艺而言，已经完全达到世界一流的标准。” “比索利哈尔工厂那边的质检标准还严格？”李亚东诧异。 “是啊。”朱云富点头，解释道：“之所以搞得这么严格，就是不想被人看笑话，也不好辜负大家的期待。如果不是这样，这台车至少能提前一个月下线。”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呵呵一笑，“我现在倒想看看，谁还敢说咱们中国人造不出路虎汽车！以我们的这个标准，造出来的汽车根本不怕他比，他就算把索利哈尔工厂生产的车，和我们的车放在一起大卸八块，也绝对挑不出不足的地方。” 看到朱云富如此底气十足，李亚东心里顿时稳了，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绝对不给别人说闲话的机会。他之前与朱云富的几次沟通，对方显然完全领悟了他的意思。 “好，很好！”李亚东哈哈大笑，迈着步子走了过去，其他人纷纷跟上。 一行三十几人，围绕着黑色的路虎揽胜不停打量，肉眼所及的范围之类硬是找不出一点瑕疵。由此可见，这个严格的质检标准，绝对不是说着玩的。 讲道理，这样的工业水平，完全不是此时的中国所具备的，正如朱云富刚才所言：已然达到世界一流水准。 这辆车的车辆编号非常特殊，尾数是五个零一个一，具有非凡意义，断然没有出售的道理。 它，属于李亚东。 “咱们中国有句老话，是骡子是马，还得拉出去溜溜……” 李亚东一句话还未说完，朱云富便做了个请的手势。 李亚东笑着点头，打开车门，爬上了驾驶座。 终于把方向盘给它扭回到左边了！ 李亚东手握方向盘的那会儿，说不出的舒爽。 “轰——” 随着一阵引擎的咆哮声，在车间里所有人的注视下，黑色的路虎揽胜如同离弦之箭，激射而出。 崭新的轮胎与光洁的油漆地面摩擦间，发出一阵刺耳的“吱吱”声。 众人快步跟了出去。 汽车在厂房外的水泥空地上，以复杂的蛇形路线行驶，车身姿态平稳。众人眺目一阵儿后，心里顿时稳了。 “鸣炮！”朱云富大笑高呼。 厂房门口两侧，火红的炮仗早就摆满一地，工作人员会意，将其一起点燃。 “啪啪啪……” 热烈的氛围瞬间弥漫整个基地，这一刻，基地里不管身处何处，不管是在干什么的工作人员，纷纷放下手中工作，走到视线开阔处眺望，每个人脸上都是笑意盈盈。 因为大家都知道，这阵经久不息的炮仗声，意味着什么。 龙腾基地自挂牌之日起，已经一年有余，在大家的齐心协力之下，终于迈出了最重要的一步。 第四百四十二章 真烦恼 就在第一辆路虎揽胜正式下线的第二天，龙腾基地再传喜讯：第一辆路虎卫士下线，并成功通过严苛的质检与路试。 至此，海蓝的龙腾基地，与英国的索利哈尔工厂彻底同步，一东一西，基本能够辐射全球市场。 这个新时代的开头年，龙腾基地注定消停不了，一大批工作人员都得加班待命，因为登门拜访的人实在太多。 这些人有来自于全世界各地的记者，也有来自于亚洲各个国家的意向投资商，他们的第一目的完全一致——想知道中国人制造的路虎汽车，质量是否可靠。 正所谓真金不怕火来炼，虽然不怀好意的记者确实不少，但只要产品质量摆在那里，就不怕他们瞎bb。 而实际上，这群记者如果利用好，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 得，丫的不是想找老子的毛病、想让老子难堪吗？ 老子成全你们。 在李亚东的授意下，朱云富等人在基地一角的一处开阔水泥场中，弄了一个包含蛇形绕桩、单边桥、滚轮打滑等复杂路况模式构成的试乘试驾场地。 不光是记者们，就连那些意向投资商们，想试便试。 全世界各国的驾照都好使，出示就给开。 没驾照的就没办法，只能由基地的工作人员带着乘坐体验一番。 如果你们觉得这样还不够看出质量好坏，没关系，李亚东又让朱云富弄了一台“半成品”的路虎揽胜——没有组装外壳。就这么赤条条的摆在场地一角的临时帐篷里——脱光了让你们看。 如果觉得眼神不好使的，老子在旁边还给你们准备了超大号的放大镜。 这样的诚意满满，就问你们怕不怕？ 可以说这个年代没有任何一家汽车制造商，能做到如此的坦诚相待。 此举一经展开，全世界各大报纸对于龙腾基地制造的路虎汽车，皆是好评如潮。 哪怕是英国过来的几家媒体，虽然没有夸奖，但也没有贬低。 实在是没辙啊，他们是做好了十二分的准备过来的，手里头握着英国本土制造的路虎汽车的详细数据，本意是想狠狠地羞辱中国人一番，奈何数据一对比、再加上亲自感受之后，不仅没有找出瑕疵，反而隐隐有种中国人造的路虎汽车，比他们英国本土制造的，还要好的感觉。 你说这事情给闹的吧……本想打击报复一下，还楞是挑不出刺。 若是不管三七二十一，故意捏造事实，这个狗犊子东方红集团，也不是吃素的，早在他们进入基地体验的时候，就有负责人公开表示过：任何一家媒体，若敢恶意诋毁、歪曲事实，公然损害己方名誉，己方必定追究法律责任。 意思很明显：实事求是的话随便你讲，但如果敢跟老子玩阴的，老子就告到你倾家荡产。 现如今，东方红集团将捷豹品牌出售给福特集团，圈走二十六亿八千万美金的事情，已经不是什么秘密。 这家公司可谓富得流油，底下也养了一批精英律师，倒还真没有哪家媒体胆敢以身试法。 龙腾基地火了，路虎汽车在中国迎来了一次华丽新生。 随着消息传递出去，越来越多的意向投资商，抵达海蓝。这其中单是中国商人，就不下上百之数，而来自亚洲各国的商人，就更多。 他们都想成为路虎汽车的经销商，有些还是来自于本国的大型财团，有意拿下路虎品牌的全国总代理。 朱云富等一群高管们，每人平均每天至少要接待五批客户，可谓忙得焦头烂额。 即便是这样，效率一样不高。 来自国内的意向投资商们还好说一些，想要调查他们的资料很简单，且按照李亚东的意思，目前只会在北上广三地设立经销店，就在这三地，选择三家有实力的合作商，费不了多大功夫。 主要还是国外。 一个个看似大头都不小，这集团，那会社的，鬼知道实际上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作为汽车主机厂，选择有实力、有信誉、有发展前景的合作伙伴，是至关重要的。 这一点马虎不得。 不然再好的品牌，都有可能被玩坏掉。 这些国外投资商们目前可以接洽，但肯定无法拍板，得派人去他们本国作实地考察。 而这就涉及到一个问题：人到用时方恨少啊。 李亚东是有意组建一个专门的国外考察团队的，各方面的人才也都不是问题，唯一暂时拿不定的主意的，就是领队人选。 不难想象，这只团队一旦走出去，必将接受各种糖衣炮弹的洗礼，这将很大程度上影响最后的考察结果，以至于他做出错误的判断。 所以，他需要一个对自己绝对忠诚、且能经受得住糖衣炮弹诱惑的人，作为领队。 说实话，哪怕他现在麾下几万名员工，但这样的人选，依旧屈指可数，且每一个，基本都已有了安排。 难呐。 而且，还得考虑到人员是否适合的问题。 举个例子，就譬如张春喜，从小一起穿开裆裤长大的，李亚东对他的脾性十分了解，为了这种事情背叛自己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且胆子也不够肥。 可他能胜任这样的工作吗？ 显然不行。 至少目前来讲，大概也只能在工地喊喊喇叭这个样子。 再说朱云富，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李亚东对他的脾性也算得上了解，钱对他来说并非最重要的东西，所以断然没有为此背叛自己的理由。 可他同样不适合。 一来化程度有些低。二来，目前的视野也不太开阔。还不好放上国际台面。 黄德平倒是可以胜任这份工作，可他要坐镇索利哈尔工厂，注定是走不开的。 杰克也能胜任，但李亚东对他能不能经受得起糖衣炮弹这档子事，目前还抱有怀疑态度，这小子有点滑头。 思来想去，他居然硬是想不到一个合适人选。 除了他自己。 但他哪有那个功夫？ 亚洲这么多个国家，来了这么多的投资商，一家一家的考察过去，短时间内，哪里搞的定？ 他的其他事业不用管了？ 再说了，老板也不是这样做的。 眼下龙腾基地的招待所里，汇集了一大批国外投资商，都向基地发出了邀请。这档子事如果不敲定一下，李亚东都不好回家过年——这帮老外反正“年”已经过完了，现在一门心思的就想赚钱。 望海大酒店。 一个风和日丽的早晨，李亚东正在一楼餐厅里享受早点。 火慢炖的青菜瘦肉粥、蟹黄小笼包、溏心鸡蛋，外加两片烤得酥脆的培根。 算不上奢侈，却也丰盛，都是周红兵特地准备的。李亚东但凡入住在望海大酒店里，伙食都是他亲自料理的。 “怎么了，这是？” 李亚东心里装着事，一副食欲不振的模样，恰好被正在例行检查的颜玮娴注意到，手里拿着笔和本子，穿着一套黑色职业装，踏着小碎步走了过来。 “吃了没？红兵弄得有点多，要不一起吃点？”李亚东闻声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后，笑着问。 “好啊。”颜玮娴倒也不客气，刚好她确实没吃。 每天早上起来，不将酒店里里外外检查一遍，她是不会吃饭的。正是因为这份工作态度，望海大酒店的生意才会蒸蒸日上，眼下在这座海岛上，不管谁说起望海大酒店，都会竖起大拇指。 俩人便吃便聊，一旁的服务生和扫地阿姨见怪不怪。他们颜经理对老板的那点心意，傻子都能看得出来。可惜，老板似乎早已心有所属，你说这事情给闹的吧…… “找不到人？” 这事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秘密，既然颜玮娴问，李亚东也就直接说了出来。颜玮娴听完后呵呵一笑，眨巴着大眼睛问，“你看我怎么样？” “你？”李亚东下意识地打量了她一番，情不自禁地眼前一亮。 你还别说，似乎真能行。 论学历，颜玮娴毕业于国外知名大学。 论见识，从小在妈妈肚子里就出了国的人，见识指定不能比头发短。 论气质那就跟别提了，整个海蓝恐怕再也找不出比她更体面的人，这么一个大美女，代表公司出去谈业务，绝对倍儿有面子。 “怎么？不信任我？”颜玮娴自然知晓李亚东烦恼的原因。一来这个职位太过重要；二来，就是信任问题。此时撇着嘴问。 李亚东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后，指着她的手说，“就这么一个溏心鸡蛋，还给你了，你咋好意思说出这种话？还给我！” 还给你才有鬼。 颜玮娴哈哈一笑，将刚剥完壳儿的溏心鸡蛋，直接塞进了嘴里。 你还别说，红艳艳的小嘴儿看起来挺小巧，但容量还真大。 看得李亚东又是一个大白眼翻过去，丫的能注意点形象嘛，好歹也是个大美女呀。 “你要去了酒店怎么办，这事儿一时半会儿肯定搞不定，把整个亚洲市场全部考察一遍，再涉及到后续建店的监督事宜，耗费个几年时间是妥妥的。” “这个问题先放一放。”颜玮娴咀嚼了好一阵儿后，直到将鸡蛋全部咽下去，才摆手说道：“我就问你，酒店的事跟这件事比，哪个对你更重要？” “这还用问？”李亚东耸了耸肩。 望海大酒店之所以建起来的原因，最初只是源自于他想在海边拥有一套房子的想法，仅此而已。 说玩票都行。 而路虎汽车的亚洲市场，这可就是实打实的一番大事业，容不得半点马虎。 “你说啊，我听着。”颜玮娴托着腮帮子问，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模样。 李亚东一阵无奈道：“当然是汽车的事情。” “那我就去。”颜玮娴笑着说。 “……”李亚东下意识地挪开目光，有些不敢与她对视。 “别多想。”颜玮娴呵呵笑道：“主要酒店这边已经走上正轨，其实平时也没什么事。再说了，即便我不在，阿杰也可以管理得很好。我就觉得吧，把我这么大的一个人才扔在这里，未免有些浪费，你觉得呢？” 李亚东苦笑，哪里不清楚她的想法？ 只是这份心意，他该如何回报啊…… 领队人选的事情实际上只是小事，而这，才是正儿八经的真烦恼。 颜姑娘，你能不能不要对我这么好？ 第四百四十三章 小别胜新婚 香港，太平山，李家别墅。 李亚东若再不回来，胡秀英都敢收拾行礼直接走人。眼瞅着距离过年也没几天，离家一年未归，真是急得直跺脚。 “啥？不回老家过年？”听完儿子的一番叙述之后，胡秀英蹙眉询问。 “是啊，就在京城过年，大哥他们都在，估计该张罗的也都张罗好了，就等着我们过去。”李亚东笑着点头。 “你们这些孩子，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也不提前跟我商量一下？过年家里还有好多事情呢，再说了，亲戚朋友难道都不走了？”胡秀英埋怨道。 李亚东心说：要提前跟你商量，你能同意才怪。不过脸上还是陪着笑脸，拉着母亲的手说，“是，是，娘，是我考虑不周……” 胡秀英还能说啥？ 也只能一脸无奈的接受事实，心里也亮堂，知道想短时间内回到自己的那个穷山窝里，大概是不可能的。 一帮孩子变着法子总想把她留在大城市，虽然清楚是为她好，但实在住不习惯。 所幸，京城那个四合院她是去过的，至少要比香港这边的大别墅接地气，如果实在回不了老家的话，去那边过年，似乎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相比起胡秀英，李冬梅虽然也想家，但迫切程度显然不及她。听说丈夫也在京城，顿时没了异议，就想带着女儿琪琪马上赶过去。 李婷婷同她如出一辙，年轻人思想开阔，没那么多细腻心思，用她的话说“只要家人都在一起，上哪儿过年其实都一样”。 值得一提的是，经过几个月的时间缓和，李婷婷终于从那段感情中走了出来，整个人看起来也成熟不少。 倒果真应了那句老话：时间可以冲淡一切。 人类的很多情感，只因人性之中的感性成份在作祟，以为爱得深沉，以为情比金坚，蓦然冷静下来之后，就会发现：其实也就那么回事儿。 于是，曾经的海誓山盟，也就变成了记忆中的一丝点缀、一段很傻很天真的过往，每每想起，总会忍不住地苦笑。 大抵便是如此。 …… 香港这边的三大业务板块，基本趋于成熟，无需李亚东太过操心。 何诗涵所带领的金融团队，一直稳打稳扎，活跃在香港股市中，在过去的八十年代的最后一个年头，为李亚东创造了一亿八千万港币的纯利润。 团队规模也从最开始的五人，发展到现如今的接近一百人，小黄牛目前就在这支团队里实习。 陈家英所领导的娱乐公司，在三大业务板块中声势最浩大，既是一只吞金兽，又是一颗摇钱树。 仅仅去年一年，东方红娱乐的投资费用就高达亿港币，所幸它最终又赚回了亿。 这也就意味着，一九年，它为李亚东创造了亿港币的利润。 而杰克所主导的地产公司，目前在三大板块的业务中，贡献偏弱，去年的利润只有几千万港币。 这倒也不能怪他，主要还是因为早前收购路虎和捷豹的时候，李亚东抽调了集团的大部分资金，暂时搁置了地产业务的拓展。 而自从出售捷豹品牌之后，集团资金回笼，地产公司的业务得以继续发展，目前已成功拿下两处写字楼，相信明年的年报肯定会漂亮得多。 …… 京城。 李亚东带着母亲、四姐、婷婷，以及二宝和琪琪两个小不点，赶回四合院时，已经是腊月二十八。 院门外面挂着两盏大红灯笼，感觉特别喜庆。 “还是回国才能感受到一点年味儿啊。”胡秀英从车上下来后，望着大红灯笼感慨道。 “奶奶，那是肯定的，人家香港人都不过年的，他们过西方的圣诞节。”李婷婷笑着搭话。 “唉……明明就是咱们中国人嘛，老祖宗留下来的春节不过，跑去过人家老外的什么蛋节，你说这叫什么事儿……”胡秀英叹着气道。 李亚东笑了笑，也不好解释，这玩意儿解释起来忒麻烦。 不过，香港倒也并非没人过春节。 院门被打开，一大帮人涌出来迎接，每个人脸上都笑意盈盈。 “娘。” “娘……” “唉，好好。还真是都在啊。”胡秀英眼神扫视过大家，一一点头回应。 “娘，你这是做了头发？”李春兰走上前搀扶，笑着问。 “是啊，都是冬梅和小东这两孩子，非说做了好看……”胡秀英倒显得有些不太好意思，毕竟这么大把年纪了，又是当着孩子们的面。 “是好看。”李春兰笑着点头。 “可不是？” “对啊，好看的很。” 其他人纷纷附和。 饶是李亚民和李亚军俩人，都情不自禁地点头。一年未见，娘从都到脚都换了新，气色也比以前好了不少，俩人是看在眼里，喜在心头。 越发下定决心，在没有彻底调养好身子之前，绝对不能让娘回老家。 如果说胡秀英的变化还算可以分辨的话，那么一身黑色皮草，配高跟皮鞋，再搭配一头大波浪卷发随意披散在脑后的李冬梅，那就真可谓“面目全非”。 简直不敢认啊！ 这也不能怪大家，你想想看她当初出门时的造型：红色的碎花棉袄、千层底大棉鞋，再搭配一根又粗又长的大辫子。 与现在的模样，哪有半分重叠之处？ 她甚至还化了个妆。 “这是……冬梅？” “妈，你看你这什么眼神啊。” “大嫂，是我。” “哎呀呀……”一家人都显得惊讶无比，特别是几个女人，围着李冬梅不停绕圈，嘴里啧啧不止。 陈月娥苦笑道：“不是我眼神不好啊，只是……这变化也太大了。” 李冬梅跟李婷婷终究有些区别，正所谓女大十八变，当年李婷婷去香港的时候，不过刚满十八，有些变化，也可以理解。 但李冬梅不一样，二十好几岁的大姑娘，已经结婚生子，是个啥模样，早就在大家脑子里定了格。 眼下却突然来这一出，站在李婷婷旁边就好像两姐妹一样，哪里看得出来是生过孩子结过婚的女人，妥妥的正值当年的漂亮小姑娘嘛。 “就说了嘛，大城市里的水土养人。”刘金菊眼里的艳羡止都止不住，她也不过就比小姑子大两岁而已，可如今两个人站在一起，简直就是一个小姑娘，一个大妈的区别。 反正她是下定了决心，等小叔子把分给他们家的宅子一建起来，她就带着二宝住过来，不管那个犟牛丈夫了，这事儿没得商量。 在农村待了半辈子，现如今有机会，她也想做做城里人，好处显而易见。 指不定她拾掇拾掇，也能有这个俊俏模样呢？ “冬梅，这毛领子好啊，贵不？啥时候帮我也买一件……”李春兰倒是没她这么多花花肠子，就感觉妹妹拾掇得这么漂亮，自己也得沾沾好处，适当地打扮一下。 这毕竟以后也是在首都生活。 现场所有人都笑意盈盈，但笑得最欢的，指定还要数黄国栋。 他杵在众人身后，一如既往的恪守本分，即便心中对妻女的思念已然有些不可遏制，但依旧很好的按耐住，打算等妻子的家人寒暄完再说。此刻就这么含笑望着妻女，高兴得像个二傻子。 就连他都不得不承认，自家媳妇儿这一拾掇，真心漂亮了不少，就跟电影儿里的明星一样。 他黄国栋何德何能，这辈子能娶到这样的好媳妇儿？ “国栋……”李冬梅好容易与家人寒暄完，眼神定格在丈夫身上。 “诶！”黄国栋重重地应了一声后，赶紧走上前去，从妻子手中抱过女儿，一阵亲昵之后，才与妻子相视一望，又是傻傻一笑。 正所谓小别胜新婚，而且妻子还带给他如此大的惊喜，这注定是一个不眠的夜晚，若要用一句话来形容黄国栋的感受——给老子一身龙袍都不换。 第四百四十四章 美好时刻 这个新年异常热闹，哪怕过去在老家的时候，老李家的人也不可能凑得这么齐，就像刘金菊经常说的那句话“嫁出去的女儿是别人家的”。 李春兰和李冬梅自从出嫁之后，这还都是第一次陪母亲、哥哥、弟弟一起吃发财饭。 李亚东本来还想把张春喜喊过来，不过打了通电话到丰台那边，得知他前两天已经回家去了，也就作罢。 对于今年的发财饭，李亚东特地提了两个意见，都被家人采纳。 第一，把发财饭的时间改到大年三十的晚上。 每年大年三十的凌晨爬起来吃发财饭这件事，一直令李亚东深恶痛绝。 他还特地询问过村里的老人，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习俗。老人们说那是因为过去穷，把发财饭定在凌晨起来吃，就没什么胃口，吃不下太多东西。 李亚东觉得这个习俗必须得改，毕竟今时不比以往，现在日子好过了，还老实按照过去的穷习俗过个啥劲？ 对于老祖宗留下来的习俗，好的嘛，我们自然要遵循，至于可以改进的，自然也要与时俱进嘛。 第二，既然是在北方，那么就入乡随俗，今年的发财饭按照北方的习俗，吃饺子。 一家人吃完早饭就开始忙活，男人们出去采办年货，女人们就在家里制作美食，有些功夫菜必须得提前准备，就吃而言，南方人要比北方人讲究。 举个很简单的例子：丸子。 北方人做丸子，多是几样蔬菜、或是外加一些肉食切成碎，和上面粉即可。 而南方人不同，南方最常见的鱼丸，过年必须要吃的一道菜肴，基本每个家庭主妇都会做，但就是这样一道菜，倘若拿到北方，就完全是饭店里才有的功夫菜。 取新鲜的大鲢鱼，片下肚皮肉，剔除鱼刺，剁成鱼蓉，再佐以适量的调味料，兑入淀粉后，充分搅拌。 这个年代可不存在搅拌机，全靠人工，而想让鱼丸做出来好吃，这一过程，理论上讲持续的时间越长越好。 所以，有时候一搅拌就是一两个小时，想想都累。 李亚东一早就和大哥二哥一起出了门，没开车，弄了一辆三轮车，直到中午才回来，采办了整整一车的年货。用的毛巾等日化工品，吃的蔬菜和肉食，玩的炮仗和烟花，全都不差，应有尽有。 刚走进院子，就闻到一阵浓郁的香气从厨房里飘出，屁颠屁颠儿地跑进厨房一看，原来是母亲胡秀英正在炸酥鱼。 刚刚不是提到做鱼丸的步骤嘛，做鱼丸通常只取鱼肚皮的部分，因为刺比较少，而其他的部分自然也不可能浪费掉，就利用它们来炸酥鱼。 切成大小一致的鱼块，裹上一层面粉，放入油锅中炸至金黄，香死个人不偿命。 吃法也很多，炒着吃，下火锅，都可以。 李亚东从筛子里迫不及待地拾起一块，吃得满嘴流油。 中午大概也基本不用再做饭了，因为厨房里的好吃的实在太多。 炸完酥鱼炸肉丸，炸完肉丸炸藕夹，还有很多东西可以炸，炸完之后不仅利于储存，吃起来也方便，最简单的办法就是下火锅，放进去煮热即可。 家里的女人分工明确，这边胡秀英的油炸食品还没弄完，那边李春兰的鸡血糯米也出锅了。 过年肯定是离不开鸡鸭鱼肉的，相比起其他三样，南方的农村人更中意鸡，家家户户也都有养，过年再怎么的也得杀几只。 农村散养的老母鸡，可谓全身都是宝。 鸡血糯米，是一种李亚东家乡的特色小吃，在别的地方似乎都没见过。 杀鸡的时候把鸡血保留好，然后再将糯米掺入其中，放点盐巴，上蒸笼蒸熟就好。用菜刀将如同红枣蛋糕一样的鸡血糯米切成条状，同样有很多种吃法，看个人喜好。 不过李亚东反正已经等不及了，早就拿着小碗凑了上去，跟他一样猴急的，还有一个李二宝。 小家伙激灵的很，一直待在厨房就没出去过，这里“钓鱼”钓一下，那里“钓鱼”钓一下，小肚皮吃得圆滚滚的。 中午陈月娥还是抽空煮了一锅饭，至于菜就简单了，李亚东这里现成的炭炉子有，酒精炉子也有。厨房里刚做好的好吃的，一样弄一点，煮了一锅大杂烩。 等吃完饭后，没忙完的人继续忙，忙完的则分成两班，一班负责包饺子，一班负责贴对联。 李亚东被分入了包饺子的队伍，毕竟主意是他出的，别人也不太会干。 就说擀饺子皮这件事，老李家的女人一个都不会。 主要还是南北饮食差异化的问题，她们只会擀那种四方形的“包面皮”，有些地方叫抄手。 对于圆形的饺子皮，这一技能还需学习。 李亚东不得不手把手的教大家如何包饺子，所以进度有些慢。 不过话又说回来，大年三十的发财饭，一桌子全是好吃的，作为主食的饺子能吃多少，那也是假的。 主要还是气氛。 “饺子”这玩意儿，对于南方人来说，或许只是一种吃食，但对于北方人来说，却远不止如此，更象征着一些美好的意义。 即便不在家，但一些祭祖的仪式还是要照常进行，用胡秀英的话说“也请列祖列宗来首都过个年”。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四九城里随处可见烟火升空的景象，老李家众人忙碌了一天之后，也终于坐上了餐桌。 吃饭地点在东厢房的堂屋，李亚东还特地把电视机搬了过来。 一家人一边吃着发财饭，一边看着春节联欢晚会，那叫一个惬意。 “来吧，大家一起举个杯，咱们家的发财饭有些年头没有凑得这么齐，我就祝大家往后的日子越过越好。”胡秀英率先提起酒杯，送上了第一个祝福。 她其实之前心里头还有些不太得劲，因为不能回老家过年，不过现在看着眼前儿孙满堂的景象，也就释然了：只要儿孙们都在、都好。她在那里过年，其实根本不重要。 众人齐刷刷地站起身，在一片欢声笑语中，饮尽杯中酒。 随后的祝福话语基本不断，大家纷纷开启敬酒模式。 人数确实有点多，虽然喝的是飞天茅台，但再好的酒也架不住这样喝，几圈下来就感觉脑子有点晕。 不过也没关系，那就暂停一会儿，先看看晚会。 小品《胡椒面》中，陈培斯和朱石茂这一对黄金搭档的演绎，逗得大家人仰马翻。 休息好了后，大家继续开战，老爷们儿中，黄国栋是第一个缴械投降的，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不知不觉间，电视里居然已经开始零点倒计时了。 “二宝！”李亚东大手一挥，李二宝顿时会意，屁颠屁颠儿地跑向门外。 他硬是撑到现在还没睡，就是为了这一茬，表妹琪琪早就与周公约会去了。 等到众人结伴来到门外时，李二宝已经把之前放在屋檐下的几个烟花，全部抱到了院子里，摆放整齐。 “！” “！” “……”堂屋的电视里传来主持人的声音。 “！” 当一个“”字落下声音时，京城的天空，仿佛瞬间被霞光染红，四面八方到处都是炮仗声。 李亚东也适时地将自家的烟花点燃，加入了这一普天同庆的行列。 “砰！” 礼花冲天而起。 一家人依偎着在屋檐下抬头望去，皆是笑容满面。 李亚东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再出现时，手里多了一部海鸥牌相机。 “咔嚓！” 这一刻的美好，被他永久记录下来。 第四百四十五章 丽京花园 大年初一，原本按照家乡的习俗，是要起早出门拜年的。不过今年人在外地，这些事情自然也就免了。 李亚东一大早起来，就往美国去了通电话，那边现在正是下午时分，郭琦接的电话。 “东哥，新年好啊！” “你也一样。”李亚东大笑，问道：“怎么样小琦，晚上咋安排？” “也准备吃个团圆饭。”郭琦解释道：“薇姐出的主意，打算把相识的一群中国留学生都喊过来，就在咱们租住的房子里面热闹一下。这不，人都来得七七八八了，正在厨房里各显神通呢。” 他这么一说，李亚东脑子里顿时有了画面，挺热闹温馨的景象。 一群留学生远在异国他乡，还能在大年三十的晚上聚在一起吃顿团圆饭，很难得的一件事，意义非凡。 如此看来，美国的那间公寓倒还真没租错，以苏薇的性格，只怕会将它打造成一个留学生的临时之家。 “你呢，准备做点啥好吃的？”李亚东笑着问。 “我不行，厨艺不精啊。”郭琦讪讪笑道：“我这水平，也就能弄个酸辣土豆丝，或是番茄炒鸡蛋，实在上不了台面，也就帮忙打个下手什么的，主厨必须还得是薇姐……哦对了，东哥，薇姐还不知道你打电话过来呢，你等着，我这就去喊她，指定得高兴坏。” “好。” 李亚东隔着电话筒都能听到那边的嘈杂声响，看来确实挺热闹。 “喂。”不大会儿功夫，话筒里传来一个略带欣喜的声音。 “媳妇儿，新年快乐。” “谁……谁是你媳妇儿？” “不是你吗？那不好意思，我打错电话了。” “李亚东！” “哈哈……”有事没事逗逗苏姑娘，几乎已经成为李亚东的日常，自从那边公寓里的长途电话按起来后，李亚东平均每个礼拜都要去一通电话。 所以，虽然内心里对苏姑娘思念无比，但总能听到声音，倒也能按捺得住。 俩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聊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话筒那边传来一声大吼“薇姐，糊锅了”，苏薇这才大惊道：“哎呀，完了，我锅里还炖了东西呢，不说了，先挂了。” 说着，还不等李亚东回话，就挂掉了电话。 火急火燎地抢救去了。 …… 老李家的一帮人今年是清闲，都不用出去拜年，不过由于他们住在京城的缘故，有些人肯定会来给他们拜年。 从大年初二开始，拜年的人就络绎不绝，都是一帮跟随李亚东有些时日的老员工，家里的酒席接连几日都没断过。 难得在这异地他乡，还能如此热闹，家里的每个人，脸上都是笑意盈盈。 这些年大多不必回，已经说好的事情，但有几户人家，李亚东还是得去串个门。就譬如蒋腾飞，媳妇儿刚生下一个大胖小子，于情于理，李亚东都得过去探望一下。人家大年初二就上门给他们家拜了年，还送了他娘一件貂皮大衣，紫貂，挺稀罕的玩意儿，据说特地从东北那边搞来的，可见诚意。 …… 蒋家的新宅子李亚东还是第一次来，位于首都机场旁温榆河畔的一个新小区，叫作“丽京花园”，地方倒也好找。里面都是独栋、联排，以及双拼的小别墅，景色宜人，风景秀丽。 这里应该算是目前整个京城里数一数二的高档小区，反正李亚东开着田磊的那辆小魔都，行驶在小区干净整洁的柏油路上时，连扫地阿姨都不拿正眼看他一眼，见怪不怪的意思。 倒也不奇怪，因为小区里的每幢别墅门外，几乎都停有豪车。最次的，那也是桑塔纳的档次。 李亚东甚至还在小区里看到了很多外国人，拖家带口的，显然正是这里的住户。反倒是中国人没见着几个，也是奇了怪。 这个小区给他的感觉有点“国际村”的意思，以前还真没怎么留意，京城里还有这样一个地方。 蒋家的小洋楼在这个别墅成排的小区里并不起眼，位置也显得有些偏僻，李亚东按照门牌号码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 是小区里档次最差的联排别墅，一排六户人家，最右侧的一户。 门前停着一辆黑色皇冠和一辆银灰色虎头奔，皇冠自然是蒋腾飞的，至于虎头奔，李亚东约莫有些印象，好像是他老丈人钟城的。 汽车刚在门口停下，蒋腾飞便提着一串火红的炮仗，从屋里冲出。 “东哥，就猜到你这两天可能会来，一直没敢出去。” “诶，这里不是不能放鞭炮吗？”李亚东指着他手中的烟头，诧异询问。 因为刚才驱车过来时，他在路旁的花坛里看到了竖有“禁鞭”字样的标牌，当时还感慨这个小区的管理挺超前。 “东哥，别理那帮洋鬼子。”蒋腾飞没好气道：“当初我是老丈人推荐的这里，说这里环境好，我过来看了一下，也确实不错，才在这里买的房子。不过一买来，我就后悔了，狗日的小区里全是洋鬼子，原本还看到几个黄皮肤黑头发的，以为终于有了伴儿，结果一打听，要不是香港人，要不就是宝岛过来的，小区里真正的中国人没几个。那些洋鬼子住在咱们的地盘上，不过春节也就算了，还有胆子管老子放鞭炮？过年不放鞭炮，那还叫过年吗？” 说着，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点燃了鞭炮。 噼里啪啦的声音顿时响起，打破了小区原有的宁静，也将干净整洁的柏油路面，铺上了一层红色的碎屑。 清洁工阿姨闻声赶来，速度之快令人惊讶。 “阿姨，麻烦了。”蒋腾飞掏出一张大团结递了过去。 “诶，不麻烦，不麻烦……” 原本李亚东还有点不明所以，这会儿算是了然了。蒋腾飞这家伙虽然不待见那些老外业主，但对自己的同胞，哪怕是清洁工，也丝毫不摆脸色。 旁边的房子里有老外下意识地探出脑袋打量，却是敢怒不敢言。 实际上为这事儿，左右邻里早就发生过争执，这帮老外们指责说鞭炮是噪音污染，影响了他们的生活，还投诉到了小区物业。 可蒋腾飞也不是软柿子，一通电话拨出去，手下兄弟来了上百号人，那些有意见的老外和物业保安们见此，顿时没声儿了。 倒真应了那句老话：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从那以后，蒋家就成了整个丽京花园的独一号，只要一放鞭炮，那指定就是他家的。 左右邻里也只能忍耐，所幸不是天天放；小区保安就权当听不见；清洁工倒是最积极，因为只要一过来打扫卫生，指定有红包拿。 第四百四十六章 浦东大开发 待到李亚东回过头来时，别墅门外已经站了不少人。 蒋父蒋母、蒋婉、钟瑶，外加一个钟城。 显然都是特地出来迎接的。 “给孩子带了点礼物，在后备箱。” “哎呀，小东，来就来呗，还买什么礼物。”蒋阿姨抿嘴笑道。 “应该的，本来孩子出生时就应该过来看看，可那时人在外地，实在抽不出空。”李亚东笑着摆手，与蒋腾飞一起，将后备箱里大包小包的礼物，全部提了出来。 他说得轻巧，但哪里只是给小孩子买了点礼物，大人的同样也没落下，单是飞天茅台，就有整整两箱。 他本就是一个重礼性的人，蒋腾飞能特地托人从长白山给他娘弄来一件紫貂，这份心意他领了，回礼自然也不能太轻。 蒋家的一二楼居然还是复式结构，如此也能看来，这个丽京花园倒真的挺洋气，李亚东猜测，开发商八成是外资。 “来，点点，看看叔叔，叔叔给你买了好多礼物哦。”钟瑶从客厅的沙发上抱起包得像粽子一样的孩子，指着李亚东说道。 奈何点点的注意力却压根不在他身上，而是在他和爸爸提进来放在客厅茶几上的礼物盒上。 都说男孩子长相随妈，小家伙鼻梁挺翘、皮肤白嫩，果真像极了妈妈，长大以后八成也是帅哥一枚。 李亚东接过来抱了抱，因为太小，倒也不认生，乌黑的眼珠子里充满了对任何事物的好奇。 因为猜测到李亚东这两天会过来，所以蒋家早就做好了准备，中午弄了满满当当的一大桌子菜。 席间众人推杯换盏，好不热闹，蒋腾飞的老丈人钟城，表现得极为殷勤，不停地敬酒。这令李亚东意识到，这家伙八成有什么事找自己。 结果果不其然，当蒋腾飞大着舌头提出想要搬家时，钟城的话匣子就打开了，狠狠地批评教育了他一番。 “搬家？往哪儿搬？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眼下京城里再也找不出比丽京花园更好的住处，能找到的，八成也不会让你住。” “有那么夸张？”蒋腾飞狐疑道：“我感觉像东哥那样买座四合院也挺好的，一样靠河边，还有人情味。” “你知道个什么？”钟城没好气道：“这丽京花园可是国资委旗下的保利公司，联合著名港商开发的，京城首家高档涉外公寓、别墅区。知道土地执照的编号吗？啊！就这地方，买到就是赚到。你还不想住了，我告诉你，如果不是我私下走通门路，你连个二手的都买不到。你现在不过才花了几十万，等过个几年你再看看，没个几百万，动都别想动。” “嘶——能涨这么多？”别说蒋腾飞了，蒋父蒋母同样一惊。 饭桌上也就李亚东笑而不语，显得有意无意地打量了钟城两眼。 也是难得，现如今国内的房地产市场才刚刚兴起，此人便能洞悉到里面的商机，确实是个能赚钱的人。 不过，终究是个凡夫俗子，当不得“大才”二字。 因为他只看到京城的高档小区将来会涨，却看不出四合院的潜在价值——随着城市的发展，京城四合院这种特有建筑，未来只会越来越少，待到三十年后，一座京城四合院价值上亿元人民币，那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你们以为呢。”钟城点头道：“我刚才不是提到这个项目有港资入股吗，这人在香港可是一个传奇，他的眼光，不可能会错的……” 他说着这里顿了顿，下意识地看了李亚东一眼后，呵呵一笑，“当然，比起李先生来说，肯定还欠些火候。” “谁啊？”李亚东略一摆手，随口问道。 “刘銮熊。” “他？”李亚东诧异，“这么说，这个小区是他建的？” 对于李亚东似乎认识刘銮熊的样子，钟城丝毫不觉意外，笑着解释：“应该是保利公司牵头，他出资的。华人置业自从八七年开始，就开始布局国内的房地产市场，这件事情李先生应该是知道的吧？” “不知道。” 李亚东的回答令钟城很是诧异。 李亚东留意到他的表情，淡笑着解释了一句，“我名下虽然也有房地产公司，不过我不碰住宅地产。” “啊？这是为什么？”钟城不得不追问一句，因为从他洞悉的商机来说，内地人口众多，且经济也在持续增长，将来住宅地产绝对是一块天大的蛋糕。此刻心里想的是：莫不是其中另有隐情？他可不认为自己的商业头脑，能抵得过眼前这人。 “没有什么太特殊的原因，就是个人不喜欢，所以不碰。” 这个回答令钟城情不自禁地蹙眉，显然有些不太满意，但见李亚东并没有解释的意思，也不好追问。 想了想后，正色着说，“李先生，我通过一些特殊渠道，了解到一些关于房地产方面的利好消息，不仅仅局限于住宅地产，不知你有没有兴趣？” 就说这家伙似乎有什么事吧，可算入了正题。 李亚东随口问道：“国内的？” 对于钟城的商场身份，他现在大致已经了解，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海蓝，不过若真是如此的话，只能说对方的市场嗅觉太迟钝了。 海蓝房地产是个泡沫，该赚的已经赚到了，再往里面扑的，基本全是炮灰。 看在蒋腾飞的关系上，他说不得还得劝说两句，免得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对。”钟城点头，不过接下来的一句话，却令李亚东原本心不在焉的神态，顿时端正起来。 “浦东大开发。” “啥？”一桌子人全没反应，唯独李亚东听到这五个字后，后背瞬间从椅背上挪开。 浦东大开发呀，这一事件标志着党中央将改革重心从珠三角地区向长三角地区转移，意义非凡。 李亚东自然记得浦东大开发，但记忆有些模糊，淡忘了它是哪一年发生的，如今听钟城提起，顿时醒悟过来。 正是一九九零年！ 浦东不开发，魔都拥有无法成为东方巴黎，也注定成为不了日后著名的国际大都市、中国的经济中心。 一条黄浦江将大魔都分割成浦西、浦东。一九九零年之前的魔都，存在着一个奇怪的现象：若从卫星上俯瞰，浦西灯火稠密，浦东则一片昏暗。繁荣、时尚的浦西与冷清、落后的浦东形成了鲜明的对照。 这个年代有句老话叫作：宁要浦西一张床，不要浦东一间房。 但你再看看十年之后的浦东：高楼林立的陆家嘴金融贸易区、技术领跑全国的张江高科技圆区、外高桥保锐区、金桥出口加工区…… 这里面隐藏着太多的商机，饶是李亚东，都无法做到视若无睹。 第四百四十七章 短板 “浦东大开发。”钟城重复了一句，然后笑呵呵地问，“李先生有兴趣吗？” 那必须有啊！ 李亚东心里美滋滋地想着，又是一条大财路在向他招手，不过脸面上却并不表露，只是轻轻地点头，回道：“可以考虑。” 他意识到钟城估计有些想法，但讲句实在话，他感觉自己和钟城只怕不太好玩到一块儿去。 毕竟实力相差太多。 又不是很熟，带着一个拖油瓶算怎么回事，还不如自己玩。 “那太好了！”钟城闻言，顿时大喜，连声道：“实不相瞒，李先生，我有把握在浦东搞到一块地，有意将它开发成高端住宅区，或是高端商业办公区，亦或者住商结合的大型城市广场类型，只是兹事体大，想找个合作商，不知李先生旗下的地产公司有没有兴趣？” “搞一块地？”李亚东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倒真应了那句老话：人有人路，鬼也鬼路。眼下浦东大开发的政策应该还没落实，就这么有把握搞一块地？ “是啊，铁板钉钉的事情。”钟城拍着胸口保证，眸子里精光四溢。 于他而言，发财的门路已经有了，只差资金。而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可是妥妥的大金主。现阶段找遍整个中国，都不可能找到比他更有钱的人，钟城自然不会轻易错过。 “多大一块地？”李亚东淡笑着问，给个面子的意思，直接拒绝总归有些不妥，打算从中找个借口，再委婉回绝掉。 还是那句话，俩人现如今才是第二次见面，虽说有蒋腾飞这层关系在，但生意就是生意。不可能因为你是朋友的岳父，我就一定要和你做生意。 实际上李亚东脑子里已经在琢磨，让东方红置业公司进驻内地，刚好抓住浦东大开发这个契机，慢慢开拓内地商业地产。他虽然没有钟城准备充足，但想来以红方红集团的名头，以及资金实力，再不济还有他的个人关系，三者相加，弄点开发项目，应该还是不成问题的。 钟城自然不知李亚东的想法，整个人如同打了鸡血一样，以为这位大金主确实动了心思，一脸兴奋地回话，“现在还不好说，但这件事情我经营了不少时日，关系已经打开，肯定不能小，保守估计不低于亩。” “亩？”李亚东“哦”一下，不过，也仅此而已。 如果没记错的话，一九九零年规划的浦东大开发面积，应该是平方公里，而一平方公里则等于亩，亩不过平方公里多一点，只占整个浦东大开发面积的一百五十分之一，实在算不上大。 当然，这也与李亚东的眼界有些关系。 不说别的，他目前名下的三座汽车制造基地，哪一座不是占地几千亩地？ 他这个算得上“冷淡”的回应，使得钟城不由一怔，同时心头也是一紧。 他经营了这么久，耗费了如此多的时间和精力，包括钱财，才有了这些把握。满以为讲出来后，对方肯定会大为惊讶，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反应。 心里不禁感叹道：果真是大老板啊，胃口就是大。 忙不迭地补充了一句，有意将自己所有的筹码都拿出来，“如果不出意外，这至少亩地，会规划在陆家嘴一带。” “嗯？”如果说李亚东之前只是为了照顾蒋家人面子，有意跟他拉扯几句。那么，钟城的这句话一说出口后，就真的勾起了他的一丝兴趣。 土地，也分好与坏。举个不太合适的例子：他老家小山村里的一块地，跟广场前面的一块地，有可比性吗？ 这亩地如果是在浦东新区的其他角落，李亚东确实未必看得上眼，但如果是在陆家嘴，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陆家嘴具体有多大，眼下没有地图参照，李亚东也说不上来，但他曾经不止一次站在外滩的江畔处眺望过对面，视野所及的，也就那么大，再加上脑子里模模糊糊的有些印象，揣测一下，不会超过平方公里，也就是亩土地。 亩，约莫相当于二十分之一的面积了。 要知道那可是陆家嘴啊，未来众多跨国银行的大中华区及东亚总部所在地，中国最具影响力的金融中心之一。被誉为：中国长江经济带国家级金融中心。 不久的将来，中国的第一高楼：魔都中心大厦（米），中国的第二高楼：环球金融中心（米），以及中国的第七高楼：金茂大厦（米），都将屹立其中。 三十年后，这里的夜景，纵然比起欧美高度发达国家的城市都毫不逊色。电影《》中，就有所体现。 上辈子的陆家嘴，李亚东去过很多次，在那狭窄的地貌中，林立的高楼大厦比比皆是，什么国际大厦、环球金融中心、中心大厦、汇亚大厦、中建大厦、金茂大厦、长泰金融大厦、陆家嘴软件园、招商局大厦等等。 那里的写字楼驰名中外，能在陆家嘴租用写字楼办公，可谓企业实力和地位的象征。 怎一个寸土寸金能够形容？ 亩的陆家嘴地皮，可就着实不算小了。 甚至，李亚东还狐疑地看了钟城一眼，感觉这家伙有些异想天开。 陆家嘴地块，属于浦东新区的地王，这一点毋庸置疑。你有什么能耐，能让人直接圈给你二十分之一？ 对于他的生意产业，自从上次蒋腾飞婚礼上俩人见过一面，他似乎对自己知之甚详后，李亚东也多少做过一些了解，家底撑死不会超过一千万人民币。 就凭这么点家当，不说开发陆家嘴的亩地皮，就是拿下来，也是痴人说梦。 如此一想着，李亚东也就直话直说了，毕竟已经谈到这个程度，人家问了几次他有没有意向，摆明的是想拉他入伙，他必须得表个态，淡笑着说：“钟先生，陆家嘴的地貌想必你也清楚，与外滩隔江相望，浦东如果真要开发，那里必然是当之无愧的地王，且陆家嘴的面积并不大，你就这么有把握拿下亩地皮？这应该不是一笔小数目吧？” 这番话说得如此直白，钟城又怎会听不懂？ 你还别说，跟这样一位商界传奇人物打交道，果真来不得半点虚的，对方一句话，就直指他的软肋，道出了他最大的窘迫：资金不足。 浦东大开发的消息，钟城确实留意已久，也的确谋划已久，他笃定像中国这样一个人口大国，房地产绝对是未来的香饽饽。所以，在从事不太正经的国际贸易的同时，一直在累积资金、排兵布阵、伺机而动。 第四百四十八章 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浦东大开发，被钟城视为千载难逢的绝好契机，他是打定了主意，要趁此杀入房地产市场。 奈何，他的资本积累，依旧太过单薄。 毕竟房地产，可不像别的生意，成百上千万的资金砸下去，或许连朵浪花都激不起。 当然，投资越大，赚头肯定也越足。 他现在的境遇，可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只差钱。 他确实经营起了一些关系，也有把握在浦东新区里，圈下一块至少亩的地皮。甚至，这块地皮也有很大把握，能圈在陆家嘴地块中。 不过，有一个前提。 正如李亚东刚才所言，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那他几百万的身家，有个什么用？ 即便找银行融资，一切歪门邪道的手段都用上，强行融它个几千万，怕也只能够在浦东新区的其他地块中圈下这么一块地，至于陆家嘴，想都不用想。 退一万步说，就算他在浦东新区的其他地块中圈下了地皮，那后面的开发呢？ 一样要用到钱。 而他压根就没有啊。 那能怎么办？ 只能找人合作。 这在商场上也属于很正常的现象，有人有发财渠道，有人有充足的资金，大家携手合作，同谋发展。 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眼下他就是那个有发财渠道的人，而李亚东，自然就是那个有充足资金的人。 自从清楚的知道自己的短板后，钟城脑子里第一个想到的人，便是李亚东。 不会再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了。 所以，他才一直留意着李亚东的动态，从大年初五开始，便每天来女婿家里，守株待兔。 可算被他给逮到了。 既然对方已经洞悉了自己的短板，钟城也就不再装大头——潜意识里也认为在此人面前承认没钱，没什么好丢脸的，反正全中国也找不出比他更有钱的人了。实话实说道：“李先生慧眼如炬，这就是我想向你寻求合作的原因。实不相瞒，我的资金非常有限，硬着头皮在浦东其他地方弄块地皮应该还可以，但陆家嘴，肯定不用想。但我思来想去，这样未免有些浪费资源，毕竟我的关系已经打通到了那里。这就好比放着肥肉不叼，去啃块骨头的一样。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李亚东看了他一眼，像是不经意地问道：“你在这方面的关系很硬？” 实际上这句话是多余的，眼下浦东大开发的政策还未出台，这家伙便信誓旦旦的能搞到这么大的一块地皮，且连地王都有把握，关系岂能不硬？ 之所以还要说出来，不过是想探探老底。 钟城又岂能不明白这个道理？ 他心知肚明，这可是他能与对方站在一个层面谈话的唯一筹码，正色着点头，道：“还算可以。实不相瞒，中央负责这件事情的领导中，有一人是我父亲的旧友，俩人曾在日苯一起留学，一碗泡面分着吃的那种。浦东大开发肯定是要招商引资的，这一点毋庸置疑，我也就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先得到风声，先有所准备，先打点了一些关系，也得到了一些承诺。” 他说到“承诺”二字的时候，李亚东下意识地点头，那就表示关系确实很硬朗了。 政商之间的承诺，不同于市井小民之间的“我发誓”，结果即便违背誓言的代价是“五雷轰顶”、“不得好死”之类的，该违背的还是照违背不误，反正也不会真的掉根毛。这里面往往牵扯到一些利益关系。 举个很简单的例子：假如你给你们县长送了份礼，他答应你办妥某件事。你觉得他违背诺言的可能性有多大？ 微乎其微。 因为不划算，代价太大。 要不然就不收，收了礼就要办事，这是官场上的规矩，千百年来一直存在。 “亩陆家嘴地皮……”李亚东抿了一口酒后，缓缓放下，望向钟城问道：“你打算怎么合作？” 他这么一问，显然表示动了心，钟城顿时大喜。 实际上李亚东也确实动了心思，他刚才脑子里琢磨了一下，即便自己动用关系，也不一定能比钟城的关系更硬朗——他在中央方面能动用的关系也只有孔思清，先不提孔思清是不是个万能人，能不能管到这茬子事儿，老是找人家帮忙，他也有点不好意思啊。 本来李亚东就是那种“钱能解决的问题就用钱解决，尽量不欠人情”的性格。 两辈子的经验告诉他，人情债最是难还。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提一下颜玮娴。她已经带着人马出了国，去为李亚东开拓路虎汽车的亚洲市场去了，这个人情债，你说该怎么还…… 鉴于颜姑娘一直以来的关爱与付出，说句实话，除了以身相许外，李亚东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出更好的偿还办法。 “李先生，我初步琢磨了一下，倒有一套可行性方案。”钟城一脸兴奋地说道：“土地方面的手续事宜，全部由我搞定，另外，后续的工程项目建设，我也可以全部包揽，我以这两个方面入股，咱们重新组建一个‘浦东开发’公司。你这边主要以资金入股，主导项目开发方案。至于股权分配问题，咱们找个时间再具体详谈，你看如何？” 他故意将“主导”二字，加了重音。所要阐述的意思很明显：我只要赚钱，要求就这样简单，所以到底建造什么东西，全由你说了算，你说不碰住宅地产，那就不碰，总之我相信你，就想跟着你吃香的喝辣的。 要说这个合作方案确实不错，诚意满满，李亚东笑着点头，问道：“你还能做工程？” “那是。”钟城呵呵笑道：“实不相瞒，早就对房地产市场向往已久，大学学的就是建筑学，也有很多这方面的资源，回到国内后也有意结交了一些做工程的朋友，反正技术和人力资源都不缺，指哪打哪儿。” “哦？”李亚东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倒真应了那句老话：机会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所以……李先生觉得我的合作方案怎么样？”钟城追问。 李亚东并未直接回话，而是托着腮帮子沉思起来，这也使得现场的气氛瞬间显得有些紧张。 蒋腾飞适时地起身斟了酒，跟老丈人走了一杯。 良久，李亚东重新抬起眸子，望向钟城笑着说道：“钟先生，说实话，你的方案很有诚意，是个不错合作计划，不过，我有一个更好的主意，要不，你也听听？” “愿闻其详。”钟城正色着点头。 “在场的都不是外人，我也就有话直说了。”李亚东笑呵呵地看了蒋家众人一眼后，继续说道：“你把你经营好的关系交给我，我能保证的一点是，你能赚到的钱，绝对比你刚才提出来的那个方案多。如何？” “啊？”钟城瞬间懵逼，这话可犯了忌讳，若非是从眼前这个年轻人嘴里说出来，他或许当场就拍桌子了，下意识地问，“你……你想干嘛？” “不干嘛。”李亚东笑着摇头，否定了他心里的那点“不好的遐想”，反问道：“钟先生难道不觉得，偌大的一个陆家嘴，亩的地皮，太小了点吗？” 第四百四十九章 合作愉快 “……小？”钟城狠狠地咽了口吐沫，心说：哪里小了？ 他可不是李亚东，一直关注着浦东大开发，所以对这里面的道道一清二楚，知道陆家嘴总面积不过平方公里。亩，可就是妥妥的二十分之一了，这还叫小？ “当然，你也可以理解成是我的心太大。” 李亚东自己却将钟城想说没敢说的那句话，直接讲了出来。 “呵呵……”钟城陪着笑脸，心说：可不是吗？ 陆家嘴地块与外滩隔江相望，只要一开发，妥妥的江景宝地，如果找不到金主，他即便关系再牢靠都没资格染指，而眼前这人倒好，中国数以亿计的人口，做地产生意也是不计其数，直接将一块最美味的蛋糕分给他二十分之一，他居然还嫌不够塞牙缝的。 倒真应了早几年流传甚广的那句话：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 果然人的胃口和财富值往往是成正比的。 这个年轻人若没有远超常人的大胃口，也断然不可能在这样的年纪，便累积到如此骇人的财富。 “钟先生以为如何？”李亚东淡笑着问。 钟城显得有些踌躇，他对李亚东此人的了解，基本都源自于女婿之口，满满的赞誉之词，好到让人感觉到不真实。 以他个人经验来说，这样的人如果是个平头老百姓，那应该确实是个难得一见的大好人，但如果放在商场上，就很难说了，特别是他能在这样的年纪便累积到如此财富，都不好去揣摩他的城府到底有多深。 是人都有私心，他经营起来这张关系实属不易。是他手头上最大的底牌，几乎能百分之百的保证他在浦东大开发中大赚一笔，就这样交出去，换来一句口头承诺，未免也太…… 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这可是商场，哪个做生意的人没经历过几场背叛？ 万一对方掌握了自己的关系后，一脚把自己踹开，他能找谁哭去？ 他这小胳膊小腿儿的，指定也扭不过对方呀。 别提女婿这层关系，在绝对的利益面前，亲兄弟反目成仇的例子都屡见不鲜，何况这层对于此人来说，舍弃之后不足以对他造成半分损失的微弱关系。 “这个……李先生，你的提议也很不错，但我想问一下，如果我将手中关系交给你，你拿到更好更多的地皮之后，将如何保证我的利益？”钟城笑意盈盈地询问。 “简单。”李亚东自然知道他心中所想，也表示理解，笑着回话，“钟先生既然有工程建设的技术与资源，那这样好了，不管最后我拿下多少地皮，要盖多少坐大楼，所有的工程建设，全部交由你来筹办，这样应该足以保障你赚个盆满钵满。” “所有工程，全部让我来干？”钟城瞪着眼珠子问，这是要让他当包工头的节奏啊！ 不过，也无所谓了，这年头干工程最能赚钱，特别是投资方不差钱的情况下。 可以说干一个，就赚一个，大笔的现金直接倒账，没有比这更爽的事情。 反之，他如果自己拿地，搞开发，啥时候能回笼资金还真不一定，鬼知道浦东那边猴年马月才能发展起来？ 别房子造出来一时半会儿卖不掉，那可就掉大了。 这么干实际上是存在必然风险的，而单做工程，还是给眼前这个人干，就完全不存在风险问题。 工程验收完毕就收账，这是行业规矩，至于卖不卖得掉，可就跟他丝毫关系没有。 “是的。”李亚东笑着点头，“而且有件事情，我觉得有必要让钟先生提前知晓一下，如果我最终确实能在陆家嘴拿下地皮，那么，低于一百米高的建筑，我是根本不会考虑的，因为那完全是在浪费资源。” “全部盖百米以上的摩天大楼？”别说钟城了，就连蒋家几人，都是倒吸一口凉气。 都不敢想象这样的投资需要多少钱。 “差不多就这样意思吧，我猜想哪里十年二十年后应该能发展起来，要不然不干，要干就好好干。” 李亚东一句话说到这里时，顿了顿，望向钟城笑着说，“反正钟先生你自己考虑清楚，以我看来，陆家嘴地块确实很有发展潜力，你如果有把握在那里搞一块地皮开放，自己弄也行，我不强迫，我自己找找关系，想来也不是没有可能弄一块。” 这句话就很掏心掏肺了，坑人的事情李亚东可不愿做，更何况是熟人。即便他个人认为钟城能拿下陆家嘴地皮的可能性很小。 可这句话落在钟城的耳朵里，就完全是另一重意思了，他即便有些未来视野，但也注定无法想象出陆家嘴日后的辉煌景象，以为李亚东在给他施压，若不答应就不带他玩了。 瞬间急了眼，反正这条大腿他是抱定了！ 开什么玩笑，让他去开发陆家嘴，他哪有那个本事？ 更别提建什么摩天大楼。 至少一百米以上的摩天大楼啊，看对方这口气，八成还是准备成排建，里面到底有多少利润，熟稔工程建设的钟城，脑子里粗略估算一下后，一颗小心脏便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 关键，这还是一笔完全不存在风险的买卖。 谁要不干就是王八蛋！ “李先生，就按你说的意思办！”钟城一脸激动道：“我考虑清楚了，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开发陆家嘴我肯定没有那个实力，在浦东别的地方搞开发，怕也不见得是件轻松事，还是跟着李先生搞工程建设，既省心又稳当。” 这家伙倒也是个聪明人，懂得权衡利弊、规避风险。 实际上在李亚东看来，像他这样的、甚至连小地产商都称不上的人，贸然涉足“开荒式”的地产项目，并不见得就是好事。 时间是种很可怕的东西，浦东新区想要重活新生，必然需要时间，而以他的资金基础，只怕不太容易熬过那个时间。 这年头因为资金链断裂而烂尾的楼盘，比比皆是。 老板遭人逼债，跳楼的跳楼，跑路的跑路，基本都没什么好下场。 哪有跟他“打工”来的划算？ 给他建一座高楼大厦，不说多少，工程方赚个百来万肯定没有问题，这还是“小楼”，真要怼一个数百米高的摩天大楼，赚头就更足。 正如钟城刚才自己讲的，这钱赚得既省心又稳当。 “真的考虑清楚了？”李亚东笑着问。 “一清二楚！”钟城用力地点头。 “那行吧。”李亚东呵呵一笑，道：“正所谓亲兄弟明算账，既然是生意，那就按生意流程来办，我会尽快让香港那边的地产公司派人过来，先与你接洽一下，拟定一份合约，对你来说也是个保障。等合约签订之后，你再将手中的关系‘交接’给我的人。你看如何？” “这样就最好不过了。”钟城大喜过望。 “对了。”忽然想到什么，李亚东不由追问了一句，“搞大型工程项目，你有资质和把握吧？” 这件事情他必须得提前问清楚，别到时候给他整出什么豆腐渣工程，那他可就是跳脚骂娘了。 “放心吧，李先生，妥妥的。”钟城拍着胸口说道：“我在这方面的资源应有尽有，不光国内的，国外的大型建筑公司都有一些来往，绝对不会耽误你的事情。” “那就好。”李亚东笑着点头。 “李先生，我敬你，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两杯酒稳稳地碰在一起，然后被俩人一饮而尽。 第四百五十章 暴发户 上蒋家串个门，居然还串出一个了不得的商机，这是李亚东始料未及的。 当天晚上，他便往香港去了通电话，将事情的大致经过讲了一下，让杰克带人过来。 也算是未雨绸缪、先人一步，毕竟浦东大开发的政策还没落实。 杰克这小子有些滑头，倒是搞关系、走后门的一把好手，让他出马，再打着东方红集团的大招牌，想来问题应该不大。 反正李亚东只有一个要求：陆家嘴地皮，越多越好。 他要有本事把整个陆家嘴开发包圆，李亚东一样照单全收，砸锅卖铁也得给它弄起来，未来可就是长三角上的一尊聚宝盆。 …… 第二天，李亚东来到蓟门里小区。 逢年过节，只要人在京城，赵无衣家李亚东肯定是必须要来的。而且这次还有些不太一样，李亚东也是无意间得知，赵无衣怀孕了，所以更要过来看看。 大概是新年的缘故，家里的人还真不少，除了赵无衣两口子，周国强的父母也在，还有一个看起来有点暴发户性质的青年人。 为什么这样说呢？ 生来优越的人，跟后天富起来的人，气质上是有明显区别的，这一区别通常会随着时间的流失而渐渐变得难以区分，但眼前的这青年人，显然还属于“刚富起来的”那个阶段。 穿着一身肥大的黑色西装，皮鞋擦得蹭亮，脑门上抹满了发蜡，手上戴着一个刻有“發”字的大金戒指，腰里别着bb机，生怕别人看不见，右手一直插在裤袋里，有意将西装一角别到了身后。 周国强的父母李亚东以前都见过，唯独这个青年人不认识，周国强介绍道：“小东，跟你介绍一下，这是我老表，赵春雷，年底刚好在北方做买卖，离这儿近，也有段时间没见，就让他过来聚聚，也是昨天刚到的。” “你好。”李亚东点头示意，与赵春雷握了握手。 “你就那个救了我表哥命的人？”赵春雷问道：“还借了我表哥钱？” 这话让李亚东怎么好回答，也只能笑了笑，没有应声。 倒是一旁的周国强拍了拍赵春雷的肩膀，笑着回道：“是啊，春雷，这就是你哥我的救命恩人，要是没有他，你哥我现在指不定在哪里，更别提……”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看了眼正在倒水的媳妇儿，眼神落在她微微隆起的肚子上。 意思已然明了。 这赵春雷倒也仗义，对李亚东千恩万谢，还说无论如何都要报答他，不然自己这唯一的一个亲老表，可就没了。 “强哥，是借了五万块钱对吧？”几人坐在沙发上聊了一阵儿后，赵春雷突然问道。 周国强隐隐揣测到点什么，但还是回道：“对。” “等着。”赵春雷撂下一句话后，起身进了房间，不大会儿功夫走了出来，手里拎着一个黑色公包。 将其打开，直接掏出两沓崭新的老人头，放在了李亚东身前的茶几上，笑着说，“这里是两万块，身上目前现金就这么多，你先拿着……” 他一边说着，又从包里掏出一沓散钞票，也是老人头，数了数，只留下一小部分，大头又放了过来，继续说道：“这里是两千块，权当利息，千万别推辞，这是救命的大恩，必须得有所表示。至于剩下的三万块，等我下次过来的时候一起带过来……” 他一句话还未说完，周家几人全都懵了，老两口你看我，我看你，就听说这个大侄子发了，却也没想到发到这种程度，随手就是两万两千块钱拿出来，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春雷，这怎么行？我们欠的债，哪能要你来还？”赵无衣连连摆手，她也不跟李亚东客套，直接将他面前茶几上的钱又拿了回来，硬要塞回给赵春雷。 可赵春雷就是不接，还板着脸说道：“表嫂，这是不拿我当自家人啊！” “这……”他这么一说，赵无衣也是骑虎难下，忙向丈夫投去求援的目光。 周国强从媳妇儿手中接过钱后，有些不敢置信地问，“春雷，这些钱都是你做生意挣的？” 他是知道自己这个老表一直在做外生意，走南闯北的，却并不清楚具体干的是那一行，主要这个表弟从小就是坐不住的性子，这些年干的活计多了去，不是倒卖这个，就倒卖那个，以为还是跟过去一样。 只是倒卖那些个小商品，真的有这么好赚？ 要知道这里可是整整两万多块啊！ 而眼下京城市民的平均工资，才堪堪过百，他们老家那边的就更低。 接下来赵春雷的一句话，就更是将周家几人吓了一大跳。 他呵呵笑道：“那可不？快元旦的时候从家里出来的，就这么两个月，绕着北方地界走了一小圈，这不，两万多块就到手了。” “啥？！” “两个月赚两万块！” “我的天呐，春雷，你做的是啥买卖啊？” 周家人面面相觑，像听故事一样。 就连李亚东，都饶有兴致的望向赵春雷，这个赚钱速度，在这个年代，单论个人而言，确实足够高效。 两万块人民币在这个年代的购买力，是毋庸置疑的，妥妥的一幢红砖楼。 这也就意味着，他只用了两个月时间，便赚了一幢好房子。 也难怪脸上有些傲气，如果钱的来源干净，他也确实有自傲的资本。 “就卖皮袄子？”周国强下意识地询问，因为昨天老表过来时，捎了一些礼物，其中就有两件皮袄子。 “卖啥皮袄子啊。”赵春雷哈哈大笑，“那玩意儿能赚几个钱，搞这些小商品赚不了几个钱的，我早就不做了，累死累活的干一年，还顶不上我现在一个月。” “不搞小商品，那你搞什么？”周家老两口望着自己的大侄子，百思不得其解。 而小两口则是下意识地相视一望，都能从对方眸子里看出了一些忧色。 周国强突然将手里拿着钱放在玻璃茶几上，正色着说道：“春雷，咱们老周家，包括你们老赵家，祖上那可都是地地道道的庄稼人，老实本分，有些不义之财，咱们可万千不能取啊。” 他实在想不出能有什么正经事，来钱如此之快。 “说啥呢强哥，我是那种人吗？”赵春雷拍着胸口保证道：“我可以对天发誓，这些钱都是我走南闯北赚来的辛苦钱，干净的很，没有半点对不起老赵家的列祖列宗！” 他说得信誓旦旦，由不得周家几口子不信，此刻心头上好像有只猫爪子在挠一样，痒痒的很，恨不得立马弄清事情的原委，可偏偏赵春雷还在卖关子。 “大舅，大舅娘，还有强哥和表嫂，这条财路可是保密的很，不吹牛的说，谁知道谁赚钱，换一般人我肯定打死都不会说，但谁让咱们的关系不一般呢，呵呵……” 他弄了老半天的开场白，就是不公布谜底，能急死个人。 别说周家几人，就连一旁的李亚东都急了，轻笑着说，“是国库券对吧？” 得，你丫不开口，我就帮你说了得了，真要等你亲自开口，估计太阳都下山了，哥们儿晚点还有事呢。 “你咋知道？！” 赵春雷猛地回过来来，不敢置信地望着他，表情比周家几人更夸张。 第四百五十一章 国库券 我咋知道？ 你弄得神秘兮兮的，显然不是什么常规的生意类型。又拍着胸口保证是正经买卖，且需要走南闯北、四处奔波，还能在短短两个月内，凭一己之力敛财两万多人民币。 那在这个年代，怕也只有国库券了，除此之外，很难再有别的办法。 饶是李亚东，当初赚取到人生的第一个两万块时，都不止耗费两个月时间。 当然，只怪他当时重生得有些早，实际上他是清楚国库券的商机的。不过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国家允许国库券上市流通交易还是前年、也就是一九八八年的事情。 然而，一九八八的李亚东刚逮住“黑色星期一”的契机，从美股狂卷十亿美金，已然有些看不上国库券的买卖，所以直接将它无视了。 他笑了笑，正准备说点什么的时候，一旁的赵无衣已经抢先说了话，有些狐疑地问，“国库券？春雷，利用国库券赚钱，这事儿真合法？” “那肯定合法啊表嫂！”赵春雷用力地点头，“政策早放开了，国库券可以流通交易。” “哦。”这一点赵无衣倒是不太清楚，实际上她对于国库券根本不懂，她是搞统计的，虽然带了经济系的课，不过主要研究方向更偏向数学领域，对经济学方面的很多东西也是耳聋目染，学识和资质都太浅，所以才会担任班主任。 不算什么稀奇事，一场化大革命，弄得中国教育基本断代，大学里真正有学识的，是那些得以幸存的老教授。像她这样年轻老师，水平其实有限得紧。 而周国强则瞪着眼珠子问，“国库券？国库券还能做买卖？” 说着，忙不迭地起身，冲进房间里，不大会儿功夫走出来，手里多了一把绿花花的“纸”，上面有阿拉伯标注的各种面值，十元、五十元、一百元的都有，还真不少，加起来估计能有上千块。 “就这个，还能拿来做买卖赚钱？”周国强抖着手示意道，满脸的不敢置信。 “哎呀！”这时，赵春雷猛地一拍大腿，哈哈大笑道：“看我这脑子，忘了强哥你和嫂子两人都是吃公家饭的，手上怎么可能没点货？到处转悠着收这玩意儿，倒是把自家的关系给忘记了……” 他说着，从周国强手中接过一把国库券，笑呵呵地数了数，然后继续说道：“一共一千二百的面值国库券，啥也不说了，我照单全收，按原价，强哥你觉得怎么样？” “原价？”周国强狠狠地咽了口唾沫，诧异地望着他，就感觉自己这个老表是不是脑子出了问题。 要知道，这些国库券他如果自己拿出去用，倒也有商家要，但肯定要打个折扣，不可能真当等价的人民币使用，所以在他的观念中，这玩意儿虽然说是钱，但顶多算个“二等品”的钱，忒他娘的不值钱。 可为什么在老表的眼中，它似乎比真正的人民币，还要好一样？ 百思不得其解啊！ “那可不？我还能让你吃亏不成？”赵春雷呵呵笑道，二话不说，直接从公包里又数出十二张老人头，塞到了一脸懵逼的周国强手中。 “不过，强哥，你和表嫂俩人的单位里，或是朋友之间，应该还有不少人手上有货吧？你们可得给我介绍一下呀，有多少我收多少。而且，你们大可以放心，我的收购价格，肯定要比他们自己拿出去用，值钱得多。当然，只是不可能跟同等面值的国库券一样的价格罢了。” “哦，好。”赵无衣下意识地点头。 你猜怎么着，她认识的一些人中，家里多多少少的还真有些存货，拿出去用的话，每次都要亏个不小的折扣，如果能兑换成人民币，而且比例还不错的话，自然没有不兑换的道理。 周国强听他这么一讲后，表情中有些恍然之意，忙不迭地又把手上的一千两百块钱塞了回去，正色着说道：“春雷啊，帮你介绍人兑换国库券的事情简单，但一码归一码，哥也不能让你吃亏，这玩意儿你原价兑换过去有个什么用？钱你先拿着，要不你按正常行情、你不亏本的行情兑换给我也行。” “哎呀，强哥，你这是干嘛？谁说我亏本了，只是少赚或不赚的问题而已，咱俩谁跟谁啊……” 俩人拉拉扯扯的，一个说“不亏”，一个打死不信。 这对老表倒也真是走心处了。 李亚东不得不起身打圆场，将那一把钱夺了过来，直接塞进了周国强的棉衣口袋中，在周国强不明所以的眼神儿中，笑着解释道：“周大哥你就拿着吧，他亏不了的。” “啊？” 赵春雷说这话，周国强是真的不信，这个老表的性格他最清楚了，两个字：仗义。三个字：没话说。但李亚东这样说，他就不得不信了，这么多年的结交下来，他同样也清楚李亚东的为人，但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他很清楚眼前这个年轻人的“厉害”。 别的不说，给北大捐款一个亿的事情，一来自家媳妇儿就在北大，还亲身经历了这件事；二来，他本身就在国教委供职。怎么可能不清楚。 找遍整个中国，恐怕都找不出比他更厉害的生意人了，只要是涉及到赚钱的事情，从他嘴巴里说出来，那指定不能有错。 周国强还真就认定了这个理儿，比真金还金，他也就是金饭碗捧得牢固，否则老早就摔了饭碗，让自己这个小兄弟指条明路做买卖去了，那还有不发的道理？ “得，我虽然不清楚这位小兄弟具体是干嘛的，但三年前就能拿出五万块，指定不是一般人，这里面的道道估计也清楚，我说了你们不信，那就让他给你们讲讲。”赵春雷摊了摊手，无可奈何的意思。 李亚东笑着点头，也就同周家几口人唠叨了起来。 此事归根结底，还在于——无知。 这可不是骂人。 而是一句实话，说国库券很多人可能不太了解，那就说说跟它性质有些相同的股票。 众所周知，最早的股票都是以纸质形式发行的，哪怕是在美国、香港等发达地区，数字股票都是由纸质股票过度而来。 远的不谈，就说说国内。 国内目前股票市场还未兴起，甚至没有一家证券交易所。李亚东曾经毕竟也是国内股票大军中的一员，如果他的记忆没错的话，国内的第一家证券交易，位于魔都外白渡桥北麓的浦江饭店的那家，要到今年年底才挂牌成立。 但在这之前、也就是当下，中国其实是有股票的，股份制公司也有不少。有一项数据，李亚东现在还记得：一九九零年，中国发行股票的企业应该有家。 那这些企业在没有股票交易所时，是怎样卖股票的呢？ 苦逼到让人难以想象——沿街叫卖。 关键，老百姓大多还以为是骗子，爱理不理。 老一辈的企业家大多有过这种遭遇，一九八八年十二月，万科首次发行股票万股，每股元。王石就亲自带队到街头推销，跟日后街头发传单兜售洗发水的那帮人，大概也没什么区别。 一年后，鹏城股市上涨，万科以号正式上市。而当初被烦得无可奈何，或是被“忽悠”买了万科原始股的人…… 万科日后将发展为什么级量企业，应该是众所周知的。 李亚东一九八八年那会儿也就是没想起来这件事，否则天南海北也要飞到鹏城，把万科的万股原始股，全部包圆。 而国库券跟股票几乎如出一辙，普通老百姓根本就搞不懂是个什么玩意儿。 就譬如赵无衣和周国强这对夫妻，俩人都是公职人员，要知道在九十年代以前，国库券都是以摊派的形式发放的。 国家穷啊，国库收支不平衡，总不能坐吃山空吧，那能怎么办？就先赊一点呗，等国库充盈了再补上。 每月到了财政拨款给公务人员发工资的时候，就一部分现金，一部分国库券。 通常到了这个日子，各大机关单位里总是哀嚎一片——“怎么又给我这个？” 因为潜意识里就认为这是个二等货币，一百块面值拿出去用只值八十块钱，就好像工资打了折扣一样。 也没个人给他们解释解释，信息闭塞的时代，就连好多领导们自己都没搞清这玩意儿有个什么卵用，你说这事情给闹得吧…… 实际上，国库券是最好的投资对象，没有之一。 第四百五十二章 杨百万 国库券是一八七七年，由英国经济学家和作家沃尔特·巴佐特发明的，并首次在英国发行。因为国库券的债务人是国家，其还款保证是国家的财政收入，所以它几乎不存在任何信用违约风险，是金融市场风险最小的信用工具。 而且国库券都有利息，它的利率一般虽低于银行存款或其他债券，但由于国库券的利息可以免交所得税，所以，投资国库券的收益是最直接的。 利息低点就低点，以量取胜嘛！ 还有一点，国库券不同于股票，它不存在套牢的问题，易手极其方便，可以随时套现。且与商业票据、存款证等有密切的关系，可为其它凭证在收益波动时提供套期保值。 你说它好不好？ 要不是国家暂时财政吃紧，根本就懒得发放，偏偏老百姓还视其为糟粕，中央层面的那帮经济学家估计要气得吐血。 事实也确实是这样，自一九九八年开始，我国从新加坡引入新的经济模式撬动民间资本，并在玉·林试运行成功，财政收支逐渐趋于平衡，当年就停止了票面式国库券的发行，从此国库券也基本与普通老百姓绝缘。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哦对了。你不理财，财不理你。叫你不爱它，所以它离你而去了。 “这么说，我拿国库券去银行兑，也能兑出等值面额的人民币，还有利息？” 李亚东给周家几口详细科普了半个多小时，几人听完后，皆是面面相觑——原来他们不喜欢的玩意儿，居然这么好。特地是赵无衣和周国强，一个满脸肉疼——因为以前现金不足的时候，拿国库券出去用过很多，都打了折扣，一点一点儿算起来，亏的可着实不少。另一个则瞪着眼珠子问。 “对呀。”李亚东笑着点头，“债务人是国家，银行岂敢赖账，只要过了期限，随兑随有，比存折都好使。” 这倒是一句实话，因为国库券采用不记名的方式发行，无须经过背书就可以流通转让，谁拿在手上都好使。而存折取钱还需要身份证呢。 “我艹！”周国强为人师表，硬是直接爆了粗口，可见心中有多郁闷。 “这么简单的事情，咱们怎么就没想到去银行试一下呢？”赵无衣白了丈夫一眼后，苦笑摇头。 “就是说啊！”周国强拍着脑壳，唉声叹气。 本身就欠了一屁股债，国库券受一九五八年“大跃进”、“浮夸风”的影响停止发行过一段时间，到了一九八一重新恢复发行，从那时开始，周国强每年都有，如今十年过去，大头肯定都用出去了，天知道这里亏空了多少钱，利息就不谈。 不过，这事儿说来也怨不得他们，怪就怪信息闭塞，上面只管发，根本不解释，或是说广而告之一下，根本没有普及到位。 再有一个，都是穷给闹的。 这年头生活尚且不富裕，还有几个人能有闲钱存银行啊？ “行了，强哥，你和表嫂的那点工资，亏也亏不了几个钱。”赵春雷这家伙说话倒直接，也是关系好到一定份儿上的缘故，笑呵呵地说道：“要不这样，你看成不，京城你和表嫂熟，而且这边的机关单位最多，货源也指定最多，你和表嫂就走动走动，给我介绍卖家，我赚了钱后算你们一份儿，指定把你们这些年损失的全补回来还有盈余，这一点我绝对可以保证。如果你们肯卖力的话，真能把京城的机关单位走个通，成为第二个杨百万都不是梦啊！” “杨百万？谁啊？”周国强摸着脑壳问。 “这个……”赵春雷讪讪一笑，“其实我也不知道是谁，干我们这一行的也有个圈子，外人不好进来，我也是一个以前一起倒小商品、一起睡过桥洞的兄弟带进来的，这人我是听他说的，据说是第一个干这买卖的，八八年政策一落实下来就开始干，当年就赚十几万，后来更不得了，早已是百万身家，圈子里就封个杨百万的名头，就知道姓杨。” “叫杨怀锭，魔都那边的人，以前是个仓库管理员，就是干倒卖国库券的活计发的。”李亚东随口也就说出来了，主要这个杨百万他太熟悉了，可谓如雷贯耳，对于他的发家史也是了如指掌。 不光是他，活跃在九十年代至两千年代的中国股民，甚至是生活在这个年代的人，大概没有没听过杨百万的。他不仅是国内倒卖国库券第一人，还是第一个到人民银行咨询证券的个人，第一个主动到税务部门咨询交税政策，第一个聘请私人律师，第一个与证券公司对簿公堂，第一个作为个人投资者被大学聘请为教授的人。 他是中国证券历史上不可不提的一个人物，被誉为“中国第一股民”，后来他的故事被包括美国《时代杂志》、《新闻周刊》在内的世界各地媒体广为报道。并在一九九八年，被央视评选为“改革开放二十年风云人物”。 “你……咋啥都知道？”赵春雷一脸懵逼望向他，道：“你可别告诉我，你认识杨百万？” 仿佛在他心中，认识王百万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 “那倒不认识，就是听说过。”李亚东笑着摆手。 “哦。”赵春雷下意识地点头，咕哝道：“那你的耳朵还真挺灵的。” 说完这话后，忽然想到什么，忙不迭地又补充了一句，“我说小兄弟，你不会也在干这买卖吧？” 李亚东笑了一下，正准备摇头呢，一旁的周国强却抢先开了口，哈哈笑道：“行了，春雷，这种小生意，小东怎么可能瞧得上，还有哪个什么杨百万，他如果知道小东都关注过他，指定得躲在被窝里偷着乐呢。” “啥玩意儿？”赵春雷一对眼珠子瞪着跟同龄似的，心说：老表啊，你没吃错药吧，那可是杨百万啊！百万巨富懂不？ 周国强岂能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指着李亚东说道：“呐，就这人，你看好了，别一个杨百万就被你搞得像偶像一样。你要真像找个人崇拜，就崇拜他好了。” “啊？”赵春雷上下打量了李亚东一番：没牌子的衣服，挺合身的样子，看模样还是自己做的——他当然不明白“量身定制”这个概念。全身上下似乎也就手上那块带英字母的表值钱，可惜不是金的，顶不上他手上的大扳指。就这样的一个人，能更杨百万相提并论？ “为啥？” “为啥？因为一百个杨百万都顶不上一个李亚东。”周国强正色着说道：“杨百万那人我不认识，不好评价，但我所知道的生意人中，我只敬佩我小东兄弟一个，因为他不光有钱，还舍得！”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望向赵春雷问，“你天天在外面闯荡，耳目应该灵敏，北大获得一笔巨额捐款的事情，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 “当然听过了，这么大的事情，都见了报。”赵春雷点头道：“据说是不记名捐款，一千万！” “什么一千万啊。”周国强大笑，竖起一根手指，道：“是一个亿，一亿人民币！” “我去……不是吧，这么狠！”赵春雷狠狠地咽了口吐沫。 “你以为啊，不然我为什么说舍得？小东以前就是北大学生。”周国强笑着点头。 “啥玩意儿？”赵春雷听到这里已然有些懵逼了，脑子里一片空白，机械式地扭过头，指着李亚东问，“强哥，你是说，那一个亿是他捐的？” “对。不过这事儿你要保密，出去可千万别说，我这小兄弟怕闹的性子。” “我……”赵春雷两眼泛着光，感觉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原以为旁边坐着一位同级选手，有钱肯定有钱，但他应该也差不太多，这才猛然醒悟，狗日的原本是尊大神。 得赶紧拜一拜啊！ 他平生的志愿就是做大老板，最崇拜叱咤商场、挥金如土的那些人物。 “我说小……哦不，李老板，刚才真是多有怠慢，来，你来上边坐，那能让你坐下手位置……” 还能不能愉快的玩耍了？李亚东显得有些埋怨的看了周国强一眼。 把一脸崇拜的赵春雷打发安生，可着实费了李亚东一番手脚。 第四百五十三章 家人离京 “强哥，还有表嫂，我刚才说的那事儿能行吗？”赵春雷问。 “这个……”周国强不由一阵踌躇。 从现实情况出发，他自然希望多赚些钱的，不说别的，欠李亚东的五万块已经有些年头了，虽然人家从没催过，但这钱可是救命钱啊，结果还一直欠到现在，怎么说都说不过去。 奈何，他和媳妇儿俩人的工资加在一起，一个月也就三百块不到，算上逢年过节的补贴和奖金，再除去吃喝花销，一年撑死也就存个两千块。 五万块钱，得存到猴年马月？ 这钱一天不还上，心里的愧疚也就多一分。 可倒腾国库券的这个买卖，从本质上讲，完全是利用人们的愚昧和无知，愿意出售的人，大多并不清楚国库券的好处。 这种行为从某种意义上讲，似乎有点坑人的嫌疑。 反正周国强是打心眼里是这样认为的。 再说个很现实的问题，假如他怂恿自己的朋友和同事出售国库券，那人现在或许不知道国库券的好处，但如果日后知晓了呢？ 意识到自己赚了他的钱后，关系难免会变得生份。 得不偿失啊！ 像他这样年轻有为的国家干部，日后前途无量，若因这事有了“黑点”，简直就是自毁前程。 所以于情于理，这事儿大概是干不得的。 心里这样想着，对于自己的老表，周国强倒也不隐瞒，便将这里头的道道，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 赵春雷听完后，猛地一拍脑门，“哎呀，看我这脑子，真是掉钱眼儿里了。对，强哥你说得对，这事儿你们还真不适合干，你和表嫂都是国家栋梁，以后指定能当大官，不能因为一点钱毁了前程。咱们金水湾十里八乡的老百姓，可就指着强哥你混出息，最好能混到中央去，那才叫牛·逼！” 他自己是没读过几本破书，但打心眼里崇拜有化的人，如同这个年代几乎所有的平头老百姓一样。 这也是为什么读书人走出去都好似头上顶着光环一样的原因。 “所以这事儿你还得自己琢磨，既然是国家允许的，那就好好干，就像你说的一样，争取成为第二个杨百万。”难得老表如此为自己着想，周国强含笑点头回道。 “那不行。杨百万已经不是我的目标了，我要紧跟李老板的步伐。”赵春雷打趣着说。 “哈哈……那你可就别怪我说句大实话，这事儿啊，悬！你找遍全世界，估计也没几个李亚东啊。”周国强哈哈大笑。 李亚东干脆低着头不说话，他能怎办？老师当面，也不能把她丈夫的嘴封起来呀。 众人谈笑风生，那两万两千块钱赵春雷最终还是收了回去，一来周国强不接受，二来，他算是终于弄明白了，眼前这小伙子哪里会把五万块钱放在眼里，只怕压根就懒得要，只是表哥表嫂不答应罢了。 得，算我多此一举。你们两口子就慢慢攒吧，等过个十年八年攥齐了还回去，人家指定还是不能要。 他自认别的本事没有，但走南闯北也有将近十个年头，观人识面的眼力劲儿，还是有些的。 接下来自然是一顿丰盛的午餐，对于周家而言，李亚东亲自登门，没有喝杯水就走的道理。 真要给放跑了，指定得被人戳脊梁骨。 …… 老李家的一帮人，一直在京城待到元宵节过。难得能过个如此悠闲自在的新年，有几人甚至都舍不得走，刘金菊肯定算一个，李婷婷也是一个。 不过没撤，李婷婷得回香港上学，至于刘金菊，出门一月有余，家里要拾掇的事情多了去，她不回去谁回去？难不成让胡秀英回？ 她倒是想呢，可三个儿子，外加两个女儿，没一个人答应。 正月十六的这天，一家人准备分道扬镳，四合院里满是不舍。 “大哥，三哥，还有四姐，反正还是那句话，旁边这几处宅子我立马找人着手筹建，估计也费不了多少功夫，年底前肯定能完工，到时你们自己看，愿意搬过来就随时搬过去，像大哥如果实在抽不开身，指着逢年过节过来住住也行，权当给自己放个假，来京城旅个游。”李亚东笑着说道。 李亚民、李亚军，包括李冬梅都还未作表示，一旁的刘金菊却已经迫不及待地抢着应声道：“那肯定的！放心吧，小叔子，等宅子建好后，你往县里作坊边的小卖部打个电话，我立马就搬过来。” 李亚东笑着点头，“行。” 李亚军白了自家媳妇儿一眼，没好气道：“要一个月建好了，你下个月就搬过来？急个什么劲儿。” “我急怎么了！”为这事儿刘金菊倒是寸步不让，埂着脖子回道：“你个没良心的要不来就算了，反正我是肯定要来的！” “好好，你来你来，哦不，你干脆就别走得了。”李亚军也是一阵头大，他是家里的第二个大老爷们儿，哪好意思看大哥一个人在小县城里打拼，自己却跑到首都来享福，完了赚的钱还要分自己一份儿？ 事情不能这么干，兄弟也不是这么做的。 但如果他在家，家里肯定要有个女人缝缝洗洗、生火做饭吧？ “我就来！”刘金菊眼睛都红了，向旁边一指，带着哭腔说道：“你不想二宝，我还想呢！” 李二宝是指定回不去的，他爸妈平日里都有事情要做，经常在县城住着，忙的时候一个礼拜才回来一趟，他从小就是被奶奶带大的，完全离不开，至少现在还不行，连睡觉都要抱着奶奶才睡得着。反倒是妈妈，能见到就最好，见不到也就算了，顶多哭哭鼻子。 胡秀英也是一样，真要让这个大孙子离开身边，估计不亚于刮走一块心头肉。 这个道理老李家几个兄弟姐妹都明白，二宝要走了，他娘只怕打死都待不住，所以，压根就没提二宝回家的事情。 她这么一说，李亚军倒是顿时没音儿了，这个理由很充分呐——哪有母亲愿意离开孩子的？ 就是强行将其分开，那讲道理，都是罪过。 “好了好了，亚军，到时房子建成了，你就让金菊住过来好了，二宝天天跟着我这个奶奶，倒也不是个事儿。”胡秀英挥着手打了圆场，嘴里说着言不由衷的话。 她都发话了，老李家三兄弟都是妥妥的大孝子，李亚军哪敢不听，也只能点头答应下来。 “是啊，亚军，这样也好。家里不用担心，到时你吃住在我那里好了，家里我隔三差五的回去拾掇一下就行。”陈月娥也出声缓和了一下气氛。 “嗯，好，嫂子，我知道了。”李亚军点头道。 刘金菊微红的眸子里掠过一丝狂喜，不过稍纵即逝。 第四百五十四章 各有计划 李春兰和赵大成这两口子，也打算跟着先回去一趟。 倒也不可能直接就在京城住下。 事发突然，家里还有很多事情还需要安排一下，不说别的，赵大成的父母，总该妥善安置吧？ 老俩口愿意来京城的可能性不大，不然李春兰还真不介意，毕竟也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养条小狗在一起久了还有感情呢。 老李家的人性格或许有差，但对于父母的孝心，全都如出一撤。这与家庭背景有莫大关系。 李老汉死得早，胡秀英一个人带着五个孩子，当年的日子是何等艰辛啊，家里粮食不够，吃的都留给孩子们，自己只吃糠菜团子充饥，还说自己胃口不好。 这些看似平淡的事情，却具有沉重的意义，孩子们或许当时还理解不了，但若干年后蓦然回忆起，便永生不能忘怀。 父母的爱是如此伟大，每一对父母，都值得被善待。 老赵家的两口子年龄都挺大，都过了花甲之年，原本把他们留在老家，别说赵大成，李春兰都有些不太放心呢。赵大成的那个懒汉大哥，指定不能指望。 两口子前几天夜里睡在床上，为这事儿还商量了好几宿，终于也想出了一个好主意。 要说老赵家现在的日子也算不错，起了全村第一幢两层红砖楼，灶台上也是顿顿不缺肉。老俩口平时在家，其实只差一个照应的人。 这人也指定不能是别人，还得是赵大成的那个懒汉大哥。 要按常理来说他确实不能指望，不过给点甜头，倒也未必。 所谓的“甜头”，就是那幢红砖楼。 眼下有了京城这间大宅子，为了老人，两口子倒也舍得。 决定回去跟那个懒汉约法三章，平时要把父母照料好，有个病病痛痛的，得及时送到镇上的卫生所里看，只要他能把二老照料好，等到二老“百年归去”的那天，房子也就给他了。 不怕他不答应，否则以他那个懒惰性子，将来不靠孩子的话，这辈子恐怕都盖不起楼房。 这是一笔他不能拒绝的财富，大概也是一颗很好的“治懒药”。 反正照料得好与不好，终究瞒不住人，老俩口纵然不说实话，村里人的眼睛也是雪亮的。 李春兰和赵大成倒也商量好了，要实在连这个法子都不行，那不管二老同不同意，硬拉也得拉到京城来。 “春兰，你和大成打算什么时候过来？”胡秀英不得不问一句，也好有个盼头。 她已经跟小儿子商量好了，不回香港，就住在京城里，用她的话说“这地方住着踏实”。 李亚东想想也就同意了，首都腹地，生活条件和医疗设施纵然比不了香港，但也不是国内其他地方可以比拟的。 当然，关键还在于他看得出来，他娘是真的喜欢这里。望着院子里的一草一木的眼神，是在太平山上从未有过的。 大不了多请个人照料，自己也常在这边住住就好。 倒是李婷婷，为这事儿黏糊了她奶奶好几天，最后幸好有个赵志强，用胡秀英的话说“你都是大人了，志强还是孩子呢，你说我是陪着他，还是陪着你？再说了，你小叔不是给你卡了嘛，你又不差钱，想奶奶了就飞过来住两天呗。” 她倒也学会了“飞”这个时髦字，也知道飞机有多快。 望着苦逼的表弟赵志强，天天被一个凶神恶煞的汉子看得死死的，李婷婷还能说啥？ 总不至于真跟他去计较吧？ 也只能闷闷不乐的答应下来。 “娘，你放心吧，用不了多久的，顶多一个月，一准过来。”李春兰笑嘻嘻地回话。 “哦，那就好，那就好。”胡秀英连连点头，如果有可能，她真想几个儿女一直陪在身边才好。 倒了她这个年纪，也是看一天少一天。 不过，这话她肯定不能说，孩子们也有孩子们的生活，只要他们都好，自己倒是不打紧。 “那冬梅呢，你们两口子什么打算？”胡秀英又望向小女儿问。 随着她的问话，大家的眼神儿也齐刷刷地望向李冬梅。 讲实在话，她现如今的这个打扮，回农村真不适合。 气质格格不入啊！ “娘，我们还不好说。一来得回去问问国栋父母的意思；二来，也要看看大哥那边怎么安排。”李冬梅笑着回话，她自己倒是没什么感觉。 年轻人玩性大，原本在香港那边好玩，有段时间确实有些得意忘神，一时半会儿还真不怎么想回来。 不过，眼下回了国后，玩性淡下来，再加上这几日备受丈夫的滋润，才发现跟家人在一起，才是最好的。 大不了回去把后把时髦的衣服脱了，换上花袄子，把一头大波浪卷发重新扎成辫子就是，妆也不化了。 反正她感觉这些“手艺”都会了，啥时候来大城市再拾掇起来，她一样也是个时髦的人。 “我那边没事。”李亚民摆手道：“新年这段时间跟小东也聊了很多，回去就得把生意改革一下，肯定要请不少人，不差你们帮手，你们做好自己的打算就行。” “哦。”李冬梅点头，“那还要问问国栋的父母。” 黄国栋的父母还很年轻，不比赵大成的父母，岁数比胡秀英还小，而且只有一个儿子。黄家要搬来京城住，老俩口肯定是要跟来的，所以，肯定得看看他们的想法。 “那也是。”胡秀英笑着说，“那你和国栋就先回去，看看亲家两口子什么打算，再说也不迟。” “嗯。” 飞机票老早就订好了，李亚东特地把蒋腾飞喊了过来，两台车，将众人送到了机场。 人倒也就那么几个，但行礼可真不少。 都是首都这边的土特产，还有一家人出去旅游时，在景点挑选的一些纪念品。 这些东西拿回老家，可都是顶稀罕的玩意儿。 老李家的这个新年关门大吉，亲戚们和熟络的人，也都知道全家去首都旅游去了。 回去不表示一下，肯定说不过去，毕竟亲戚家的年都没拜。有些人，例如李亚东的两个表哥：胡和胡勇，还一个人干几个人的活，顶着他们的班做买卖，更要意思意思。 人情世故，不外乎礼尚往来。 …… 家人走了后，李亚东就进入了工作模式，不过暂时也没有离开京城，因为东方红广场这边的事情也不少。 国际贸易的生意已经在进行，店铺开了六家，效果比李亚东想象中的还好一些。正所谓物以稀为贵，倒是小觑了这个年代国人的购买力。 鉴于这样的情况，他的一些计划也要改变一下，打算加快业务扩张的速度。 就比如宿县那边，那家商场现在已经营业，苏家李亚东肯定是要去看看的，刚好趁着这个机会，打算先引进一两个自己手头上的“低端”品牌过去试试水。 再有就是超市和酒店，目前正在进行装修，过年停了一阵儿，现在又重新开工，他也去视察了几次，提了些意见。 赶在正月底，李亚东让蒋腾飞找了个名声不错的包工头，把年前购买的几处宅子都承包了出去，按一处十万的造价建，不日就可以动工。 将京城里的事情处理得七七八八后，李亚民便带着齐家兄弟，以及小猛在内的一行八人，出发前往了宿县。 第四百五十五章 东方红大市场 宿县，东方红大市场。 这个名字土是土了点，却通俗易懂，符合小县城的特色。 三层高，占地两万五千平方的大市场，已于去年秋季竣工，竣工之后的商户入驻情况，几乎与京城那边的东方红广场如出一辙，根本不存在主动招商的问题。 九十年代的中国，计划经济已经慢慢成为过去式，市场经济的大潮势不可挡，再加之国家政策的放开，财富，已成为大多数老百姓们共同的追求。 这再也不是那个吃大锅饭、梦想着社会主义人人平等的时代了，历史又一次告诉人们：太平天国，只是一个徜徉在幻想中的梦而已。想要过上幸福的生活，终究要靠自己。 唯有自己富起来，才是真理。 入驻在这里的商家不光有本县的老百姓，甚至临县、市里，都有不少人逮住机会、蜂拥而至。 眼下政策已经放开，人人都可以做生意，然而城市的配套设施却完全没有跟上，可以提供给老百姓做生意的平台太少，不是每个人都有走南闯北的勇气，因此在家门口盘个店面，做点小买卖，便成了不少经济基础尚可、又不甘于现状的城镇居民不二的选择。 再次见到苏洋时，小伙子从头到脚变了个模样，换上了一身肥大的黑西装，皮鞋也擦得蹭亮。在李亚东眼里或许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但在其他人看来，却是洋气到不行。 实际上，李亚东的穿衣风格一直备受嫌弃，就连他娘都这样，说他怎么尽捡一些小衣服往身上套，那勒在身上不难受吗？ 他能怎么办？ 爱说你就说呗，权当没听见。反正那些水桶一样的衣服他是穿不了的，不说好不好看的问题，穿起来行动都不便。 以他如今的日常打扮，大概也只有出没在香港的上流社会、或是去到西方发达国家，才不显另类。 眼下的中国，流行的毕竟还是的确凉和健美裤啊。 与苏洋一起特地来到市场门口迎接的，能有十来个人，不过李亚东一个都不认识。为首的还不是苏洋，而是一个梳着利落三七头、同样西装革履的黑脸中年人，名字叫王红旗，倒也听说过，是田磊当初亲自培养起来的一把手，也是倒爷出身，最远去过藏地，不过吃了大亏，跑回来了，钱或许没赚到多少，但睡过桥洞要过饭的人，能耐估摸着还可以，至少望着市场门口人来人往的景象，似乎经营得还算不错。 苏洋终究年轻了一些，目前做个二把手还可以，做拍板的人，肯定不行。经验这东西来不得醍醐灌顶，必须花时间熬，尚需磨练。 “李总亲自位临指导，我们却到现在才知情，实在不应该，还让您大冬天的站在这里等……”王红旗极尽热情，点头哈腰，连连致歉。 而包括苏洋在内的其他人，则一个个的眸子里泛着光，望着眼前的年轻人，眨都不眨一下。 在宿县的上流层面中，李亚东这个名字就是一个传奇，宿县近年来经济增长迅猛，连续两年位列全市第一，能取得这份成绩，很大程度都是因为他。 若没有他当初的大笔外汇兑换过来，提高了工业水平和生产力，正值改革开放倒春寒的档口，县里的企业不倒下一大批才怪。 在王红旗等人的陪同下，李亚东八人将三层市场全部视察了一遍。拢共两百八十六个商铺，目前的入驻率至少达到八成，卖什么的都有，谈不上豪华上档次，却也人声鼎沸、热闹非凡，场地里也是干净整洁，配这座小县城，绰绰有余了。 用王红旗的话说“咱们东方红大市场，不光是在我们县里，即便算上周边几个县，那也是最上档次的商场，也只有市里的大商场能比一比。” 这里确实经营得还算可以，李亚东也不打算做什么大的改变，实际上他建这座商场的目的只是因为苏家，否则这种小县城，哪里能入他的法眼？ “小猛，那你就跟王经理接洽一下，按照咱们的计划，弄一两个店铺试试水先，看看效果再说。” “知道了，东哥。”小猛点头。 他如今的身份是东方红贸易公司渠道总经理，蒋腾飞主内，他主外，这种事情交给他来办，最合适不过。 李亚东对他也算知根知底，能力和闯劲儿都没问题，也很放心。 小猛几人就留在了市场里，至于李亚东，他来这里只是顺带，开发渠道的这种活计，哪用得着他亲力亲为，他的主要目的，肯定还是苏家。 便拉上苏洋，带着齐家兄弟，一行四人包了辆车，回到庄子。 苏家两口子见到李亚东后，自然高兴异常，苏母忙着张罗饭菜，苏父就拉着他问长问短。 “小李啊，我还以为你今年不能来了呢。” 恰好天气不错，阳光明媚，一行人搬了凳子坐在院子里，苏父笑呵呵地说。 “不好意思啊，叔叔。”李亚东先倒了个歉，然后解释道：“原本过年的时候肯定要过来拜年的，不过今年情况有些特殊。” 旋即，便把自家老小全去京城过年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讲了一遍。 “像我大哥和二姐他们，都是第一次去京城，他们要没走，我自个儿跑出来，总归有些不好。” “哎呀，这是好事儿啊。”苏父笑着摆手道：“其实吧，我和你阿姨也知道你干的是大生意，平时肯定很忙，但就是想见见你。你能抽空过来看望我们，我们已经很开心了，不管什么时候，也不一定非得过年嘛。” 难得苏父通情达理，李亚东与他相聊甚欢，聊着聊着，话题很自然而然的就扯到苏薇身上。 “叔叔，你们现在应该经常和她通电话吧？”李亚东笑着问。 “那肯定的，这丫头出门这么久没见到人，不时常听个声儿，报个平安，我跟她妈实在不放心啊。”苏父笑着点头，“刚开始那会儿有时候打过去还不一定能接通，孩子在那边学业也忙，再加上她打过来我们也接不到，硬是往县里白跑了几趟，不过后面闺女聪明，给想了个法子，把时间定了一下，每个礼拜天的上午九点打电话，她那边好像是晚上，反正她就在电话前等着，一准能接到，倒是方便得很，我跟她妈现在就每个星期天的上一次街就行。” “倒是个好办法。”李亚东呵呵笑道。 “对了，小李，有件事儿我得跟你打听一下。”苏父突然问道。 “叔叔，有什么事情你就直说。” “就是薇薇那个读书时间啊，现在也快出国两年多了，我们问她还要读多久，她说不一定……你看这话，咋还没个准信了呢，总不能一直读着不回吧？” 苏父显然是想女儿了，并非一定急着让她回，就想有个盼头。 李亚东自然明白苏姑娘为什么说不上具体时间，好容易出国留学一趟，肯定要学点东西回来，再有就是弄个学位。只是这玩意儿不是说弄就能弄到的，得你啥时候考上了才有。 “这样吧叔叔。”李亚东思忖少许后，回道：“你们要真想薇薇了，改明儿趁假期的时候，我把她弄回来就是，住一阵儿再过去。” “啊？”苏父惊讶道：“这能行？不是说不好回来的吗？” 这个年代的留学生回国确实有些麻烦，不说别的，没有国家资助，来回机票就要难倒九成九的人。 还涉及到一些手续问题，不光是中国方面，留学国那边也有。 不过，这些事情对于其他的中国公民来说，几乎是不可能办妥的事情，但对李亚东来说，倒也并非没有可能。 还是那句话，有钱能使鬼推磨。 “放心吧叔叔，这里面有些门路，我疏通疏通，应该问题不大。” “那……不是，我说小李啊，要是太麻烦的话就算了，多等几年就是。” “嗯，我知道的叔叔，我先试试看吧。” 第四百五十六章 再见徐泽政 李亚东在苏家待了两天，啥事也没干，陪着苏母唠了两天嗑，陪着苏父喝了两天小酒。 从二老的眼神儿中不难看出，已然将他当成了半个儿子。 这门亲事怕是连求婚都不用，正所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搞定了老丈人和丈母娘，苏姑娘即便不嫁，大概也没辙。 当然，这种可能性应该是不存在的。 这年头的中国女人心眼大多挺小，她已经是李亚东的女人了，不可能再装下第二个男人。 李亚东没有等小猛他们，直接带着齐家兄弟回了京，打算抓紧时间好好陪母亲几天，然后就要去海蓝了。 那边从年前路虎汽车下线后，就没消停过，很多事情都要等他拍板。 回到四合院时，院子里多了一个胖子，正翘着屁股跟二宝俩人在地上打玻璃珠，不是张春喜，还能是谁？ “哟，来了？” “我去，小东，你可算回了。”张春喜费力地从地上爬起来，抖着肥肉跑过来，见面就是一阵埋怨，“过年你们老李家一大家子人都过来了，你咋也不跟我打声招呼，早知道我就不回去了，也凑个热闹在首都玩一圈，来了这边一整年，还没好好逛逛呢，什么旅游景点一个没去。” “怪我咯？”李亚东翻着白眼道：“谁叫你火急火燎地跑得这么快？我回香港接了我娘后，第一时间就往丰台那边打了电话，说你已经回去了。” “啥时候的事儿？”张春喜瞪着眼珠子问。 “这个……应该是腊月二十七八的样子吧。” “……”张春喜直接搞无语了，“我家腊月二十八发财你知道不？” “行了行了。”李亚东也是有点理亏，摆手道：“不就是想逛逛京城景点吗，放你几天大假，自己去逛吧。” “逛你妹……”他倒是把李亚东的口头禅学去了，“一个人有啥好逛的？” “别看我，我可没空陪你逛，忙得屁股上都快着火了。再说了，两个大老爷们儿逛个什么劲？” 张春喜终究没能逛成做梦都想去的，打算把这个伟大的时刻先保留起来，说是先将手头上的事情忙完，等忙完后，也把父母兄弟都接过来，到时再一起逛，在四合院里住了一晚后，第二天就坐车去了丰台。 李亚东趁着时间又给四合院里请了个阿姨，亲自“面试”的，洗衣做饭的一把好手。完了还去京城六百年老字号鹤年堂，搬了一大堆补品回来，全是给母亲调理身体用的，原本还打算带母亲出门溜溜弯，将周边的街道胡同都认识一下，以后没事也能带着二宝出去逛逛，总在家里待着不出门透透气，也不是个事儿，反正京城里也不存在语言障碍。 不过刚逛到清华园时，就不得不暂停下来，因为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找上了门。 “泽政？” 看见徐泽政的那会儿，李亚东确实楞了一下，自己这个宅子他还是第一次来，也不知道怎么摸来的。 当然，他如果想的话，总归有些渠道，不说别人，班主任赵无衣那里就能打听清楚。赵无衣新年那会儿也来过一次，在李亚东去她家之后，因为得知胡秀英在这里，特地来给她拜年的。 “东哥，好久不见。”徐泽政是从赵无衣那里打听到消息的可能性很大，开着一辆黑色桑塔纳过来的，如果李亚东没记错的话，应该就是他爸以前开来过学校三两次的那辆，牌照尾数是两个“”，后备箱里塞满了礼品，主要都是保健品。 “是啊，好久不见。”李亚东笑着点头，邀请他进门，还帮他一起拎了礼品，倒也没太客套，一来知道徐家条件不错，二来也是处了两年多的同学加室友，太客气，未免显得生分。 胡秀英自然也听到动静儿，拉着二宝从厢房里走出，笑着问，“小东，这孩子是？” “娘，跟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大学同学，徐泽政。” “哦，原来是同学啊，来来，赶快进屋坐。” 儿子的同学那可就是大学生了，饶是去过外国、住过豪宅、吃过牛排，但胡秀英的思想并未有很大改变，也很难改变。 一个典型的淳朴善良的农村妇女，代表了这个年代的一个群体，没什么化，也不懂什么大道理，但对于读书人，总是发自内心的尊敬。 热情地招呼徐泽政进屋，又是端茶倒水，又是用精致的果盒，装出儿子给自己买的糕点。弄得徐泽政受宠若惊，他可是十分清楚李亚东现在的能量。 “那你们就先聊着，小徐中午就在这里吃饭，我去张罗几个菜。” “阿姨，您太客气，您这……” “好了。”李亚东笑着将徐泽政拉扯着坐下，“我娘就是这个性子，甭管她了，厨房有佣人呢。说说你吧，咋找上门来的？” “当然是通过赵老师……” 果不其然。 李亚东用屁股想都知道，徐泽政此次登门肯定有些什么事，但也没直接问，打算等他自己说出来，俩人先聊起了目前的处境。 “时间过得还真快，转眼间咱们毕业已经一年半了。对了，泽政，你分配到了什么单位？” “水利局。” “啊？”李亚东诧异，他知道徐泽政家里一直想把他弄到工商局，或是什么权利部门。水利局类似的建设部门，应该不是他们的打算，难不成门路没走通？ “没办法。”徐泽政苦笑，“学校表现一般，成绩也就那样，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我爸走了些门路，想把我弄到工商去，不过你也知道，首都腹地，很多东西不能太明目张胆，说是得熬，得熬出点成绩来再说。” “那也行啊。” “行什么呀？”徐泽政摇头道：“刚参加工作，即便在水利局里，都是个吃力不讨好的股级干部，老大们都争着混荣誉，混政资，好处哪轮得到我？鬼知道要熬到猴年马月才能做出点成绩？” “起码有个盼头不是，家里路已经帮你铺好了，逮着机会就能上，耐心点就是，反正你还年轻。” “话是这样说不错，以前也一直以为这条路反正就是慢慢往上爬，总会有爬起来的一天，现在进了体制后才发现，难呐！单位里被卡在一个职位上十年未动的人比比皆是，这条路跟咱们当年高考其实是一样的道理，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真正能杀出重围的没几个。不信你看看，这四九城里别的不多，就干部多，而像我这样的股级干部更是多如牛毛，一板砖从楼顶上掉下来，指不定能一下砸死俩。”徐泽政叹着气道。 怎么看都有点心灰意冷的意思。 李亚东也不好劝说什么，他才刚进体制一年多，心就凉了一半，还怎么劝？ 能坐上龙椅的那个人，首先必须要敢想，想都不敢想，那是不可能坐上去的。 像他这种情况，反正家境摆在那里，而且对做生意这件事情也感冒，还不如等过两年政策放开后，直接停职留薪，顺应大潮下海算了。 实际上，李亚东不知道的是，徐泽政还真生出了这个打算。对于未来的局势他肯定不知道，但确实有些不太想干，想回家随父经商。 “对了，老孙呢？现在怎么样了，有联系吗？”李亚东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适时地转移了话题。 “回东北了，进了市公安局，不过是个拿笔杆子的职位，你想想他那性子，能坐得住才怪？好在对他来说待遇还算可以，加上一身制服也挺唬人，用他的话说‘混吃等死呗’。” 李亚东又无语了，不知道该怎么接茬，这俩人果然都混得不咋样。徐泽政还好说一些，毕竟家境摆在那里，也多少给他铺了些路，他只要耐得住性子，慢慢熬下去，将来总归不会太差，但孙卫国…… 对于自己的这个室友，李亚东只有一句评价：性格决定命运。 他是那种只能听好话的性子，可讲道理，忠言逆耳啊，这一点连小学生都明白，但他就是听不进。你能有什么办法？ 他的这点性格如果不改，这辈子很难有所作为。 寝室里一共四个人，三个人应该都会走官途，但按目前来看，恐怕也只有郭琦，将来或许能把这条路走通畅。 徐泽政见他半晌没反应，不好冷场，可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干脆就道明了此次前来的目的，笑着问，“东哥，你这两天有时间吗？” “干嘛？如果就这两天的话，应该是有的，之后我就要出远门了。”李亚东实话实话，摆出一副静待下的模样。 “那……你看明天，能不能抽出一点时间来？”徐泽政笑呵呵地问，言语很客气，却令李亚东不太舒服。 “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我倒没什么事，就是我爸，想约个时间见你一面，今天之所以没跟过来，也是怕唐突。” “你爸要见我？”李亚东诧异。 俩人除了徐泽政这层关系外，可谓半点交情没有，连面都没见过，怎么会突然约自己见面？ 第四百五十七章 徐父的心思 同学的父亲，讲道理就是自己的长辈，以李亚东的性格，既然对方提出来了，肯定没有拒而不见的道理。 人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当你身份卑微时，渴望的是如同皇家般精致、体面，且具有仪式感的生活。而当你真正的站在一定高度时，内心的渴求，却往往是最简单、随性，且纯真朴实的东西。 就譬如李亚东，以他今时今日的财富与地位，物质层面的东西都不缺，缺的反而是精神层次的东西。 不管徐泽政如何看待他们之间的关系，但他，还是将俩人的关系停留在当初在大学宿舍里的那个阶段。 所以，他才会对徐泽政的过分客气，感到不自在。 然而代沟，往往就是如此产生的，何苦来哉。 相比较起来，张春喜那家伙就要好得多，俩人并没有亲戚关系，说穿了也是同学，但他就从不拿李亚东当根葱。该怼照怼，该骂照骂，骂不赢还上手。 这样挺好。 …… 翌日，李亚东按照约定时间，开着田三石的那辆小魔都，来到京城饭店。 他倒也弄了几辆路虎揽胜到京城，打算作为自己以及家人以后在这边的代步车，此事是交给朱云富去办的，不过目前还没落实到位，想来海蓝那边确实忙碌的很。 京城饭店，李亚东来了已经不少次，不过以前基本是业务应酬的时候才过来，如今见见同学父亲，还要将地点选在这么正式化的场合，走近大门的那会儿，也只能苦笑两声。 号包厢。 偌大的包厢里倒也没有外人，除了徐泽政外，就是一个额头蹭亮的面红中年人，肯定是徐父无疑。 “哎呀，李总您好，久仰大名啊，一直想要登门拜会一下，却又怕过于唐突，直到今天才有缘一见，实在是遗憾。” 徐鸿业热情异常，上来就握着李亚东的手不放，惭愧感跃然于表情中。 这番举止也令李亚东脸上的笑容与他一般，从随性，演变成了职业化。 想要好好的相处，大概是不可能了。 我没拿你当外人，你却拿我当贵客，这关系还怎么处？ “徐叔不用客气，我和泽政是同学，长他一岁，他喊我一声哥，你就称呼我‘小东’好了。”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徐鸿业顿时心头一喜，这话若非对方提出来，他指定不敢乱喊，眼前这年轻人身份真要讲出来，能吓死个人呐，他也是最近才知道，儿子还有一个来头这么大的同学，还是室友。 为这事儿不知道责骂了儿子不知道多少次，也惋惜了不知道多少回。有这样的同学关系居然不知道经营，简直就是脑子缺根筋。 服务员开始上菜：扒肘条、脆皮鱼、酱板鸭…… 倒也走了心，因为都是李亚东喜欢的菜。 三人边吃边聊，令李亚东没有想到的是，徐鸿业居然刚从海蓝回来。 他提起这个，李亚东也就终于对这次会面的目的，有了些揣测。 “说来也是运气，在海蓝待了半个月，龙腾基地里那叫一个火热朝天啊，都快没有指望、准备回家的时候，倒有幸见到了朱厂长一面。他见我是京城人，正儿八百的老乡，也就聊了会儿，这才打听到小东你的名字，总感觉有些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一追问以前还在北大读过书，回来后就问了问泽政……你说巧不巧，你们两个居然还是同班同学。”徐鸿业大笑着说道。 “徐叔跑去海蓝，是因为？”李亚东哪里听不出话外之音，这个时候也该有句问话。 不然这天就不好聊了，以免对方尴尬，也就顺了他的意。 “呵呵……那还能为啥。自从去年国庆之后，路虎汽车火遍大江南北，是个老板都有个路虎梦啊。这不听说工厂那边正在招商嘛，而且目前只有意在北上广三地设立经销店，我又一直在京城里倒腾小生意，意识到这是个机会，就想争取一下，所以就跑过去了。”徐鸿业笑着解释。 “这么说，徐叔有意成为京城路虎汽车经销商？” “那是肯定的。”徐鸿业倒也不掩饰自己的目的，知道过了这么村就没那个店，跑到海蓝去试水的事情他又不是没做过，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啊，大老板比比皆是，轮到他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毕竟工厂那边传出的消息只说要在北上广三地设立经销商，可没规定一定得是本地人。 而他在京城的商圈里还算得上是号人物，但若把南方那拨土财主掺入进来，可就什么都不是了。 “小东你和小政是室友，大概对我的生意多少也听说过一些，主要就是倒货卖，只因为干得早，目前规模比一般人大一点。可现在生意不好做咯，以前干这买卖的人少，货源倒过来根本不愁卖，现在政策放开，市面上不是流传着一句话嘛，叫作十亿人民九亿倒，同样的商品太多，市场格局也从供不应求变成了滞销，再不另谋出路，非得饿死不可。” 他的一番话说的虽然是实情，但夸张的意味也很明显。 八四年就能开得起桑塔纳的人，几乎是桑塔纳的第一批车主，会被饿死？ 开什么国际玩笑。 李亚东揣测，他现在几百万身家肯定是有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几百万身家就想成为路虎汽车京城、且是全国三大经销商之一，还是有点不够瞧啊。 毕竟，你得想想路虎汽车多少钱一辆，它可不是桑塔纳啊。 以这个身家，以后的猛虎和龙腾两个品牌，大概还可以考虑一下。 对于这件事情，李亚东有着自己的思量，从头到尾，全部计划都在脑子里。 退一万步说，就算实在物色不到靠谱的经销商，大不了他自己开直营店，反正国内目前就准备弄三家店，不像未来的汽车品牌经销商，全国几百家店。三家店，管理起来也费不了多大精力。 “徐叔，你的意思我清楚了。按理说便宜别人不如便宜自己人，有泽政这层关系在，我应该把路虎汽车京城经销商的这个名额交给你。不过，徐叔以前没做过这一行，有些事情，我还得提前知会一声，你得考虑清楚。” “没事小东，有什么话你但说无妨。”徐鸿业笑呵呵地回话，既然对方是个念旧情的人，那事情就好办多了。 心里清楚，对方这是准备提条件，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毕竟不是什么小生意。但倘若自己能满足这些条件，他的话已经说到这份儿上，这个名额只怕是跑都跑不掉了。 “一来，路虎汽车毕竟售价较高，而国内目前的整体经济远没有达到这个消费级量，所以，经销店开起来到底生意好不好，或是说有没有赚头，谁也不敢打包票。这也是我为什么目前只在国内设立三家经销商的原因，设多了对于经销商而言，就更没饭吃。” “嗯，小东你考虑得很周到。”徐鸿业点头道：“这是实情，国内目前能消费得起路虎汽车的人真不多。” 他还有一句话没说：但北上广，是三个特例。 这三座城市是目前中国最繁华和富饶的城市，纵然当前国内的经济总体水平低下，但在这三个财富聚集的一线城市里，也是不乏有钱人的。 就譬如他。 对魔都和羊城他还不算了解，但他活跃于京城商圈里，对这座四九城，还是知根知底的。别看表面上破破烂烂的，一副百废待兴的景象，但如同他这样很早之前就偷摸着做买卖、富起来的人，其实也有不少。 这群人中但凡能有一小部分成为他的客户，都足以他赚得盆满钵满了。 再说了，这是一个长远生意啊，比做倒爷不知道靠谱多少。 即便现在赚不到多少钱，那也没关系嘛，先养着，还怕以后没钱赚？ 毕竟路虎汽车他是亲自上手感受过的，甩他那辆桑塔纳二里地不止，坐上去就不想下来。 他以实际体验出发，得出一个结论：反正京城如果能买到，他是指定要整一辆的。 且从他纵横商场十几年的经验来看，商品本身如果优势明显，又是近乎垄断性的销售模式，那么没有不赚钱的道理。 “二来，对于即将设立的这三家路虎汽车经销店，我和我的团队是规划了一些硬性指标的，想要达到这些标准，投资可着实不算小。”李亚东正色着说道。 规划是有，不过团队是不存在，完全是他的个人想法。之所以要加入一个“团队”字眼，无非是想表达一个意思：这些标准已经确立，不可更改，也不是我一个人的意思。 “这样啊……”徐鸿业下意识地点头，道：“那到底都有那些标准呢，小东，你不妨说说看。” 李亚东却是没有直接搭话，而是岔开话题问道：“徐叔有听过说s店这个概念吗？” “s店，啥玩意儿？” 徐鸿业能听说过才怪，s店的概念此时根本没有进入中国。 第四百五十八章 不死心 尽管我国汽车合资企业起始于八十年代，但第一家s店直到一九九六年才在山城成立，率属于长安铃木，首任店长也是个日苯人。 “s店全称为汽车销售服务s店，英为autoob&bsp;sas&bsp;srvshop&bsp;s，是一种集整车销售（sa）、零配件（sparpart）、售后服务（srv）、信息反馈（survy）四位一体的汽车销售企业。” “啊？这……这么复杂？” 李亚东一溜英飙出来，徐家父子面面相觑，徐鸿业更是一个脑袋两个大。 完全听不懂啊。 “其实也不复杂。”李亚东呵呵一笑，解释道：“眼下国内的汽车销售模式极其传统和落后，还是以物资系统、汽贸系统下的大卖场模式为主。原本这一模式倒也没问题，毕竟现在的中国国情摆在这里。不过，如果路虎汽车这样的国际高端品牌也采用这样的模式：在菜市场隔壁租个油布棚子直接兜售，那未免就太磕碜了，会大大的拉低品牌价值。作为厂家，我们是坚决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的。所以，才从西方发达国家引入了s店的概念，我的路虎汽车在国外都是采用的这个模式。简单点来说，就是不光要卖车，还要提供高质量的服务，而服务二字里，又涵盖了很多方面，例如配套的修车服务，这样不仅能增加客户粘度，还能创造额外的经济价值。”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望向似懂非懂的徐家父子继续说道：“所以我们对于经销商的要求不仅仅是提供一个汽车卖场，更形象的说法，是要建立一个俱乐部，而且这个俱乐部必须高大上，不管是硬件设施，还是礼仪接待方面，都有严格的要求。甚至从s店建立之初，我们厂方便会派人实地监督，后续开店之前，还会安排老师进店上岗培训，如果无法满足我们的要求，就不能开店。而按照我们的要求，s店是有一个统一的标准的，这一标准涉及到方方面面，甚至包括店面的外观到内部设计，都必须一致，让老百姓老远一看，就知道那是一家路虎汽车s店。” “那……也就是说，开这个什么s店，必须按照厂方的要求来？”徐鸿业收敛起笑容，追问道。 “可以这么说。”李亚东点头道：“经销商的出发点是为了盈利，其实我们的初衷也是一样，但我们还比经销商多出一点：要维护自身品牌形象。基于这一前提，我们必须做出一些要求。不过，徐叔，我可以拍着胸口告诉你，我们参入进来绝对没有坏处，s店的模式在发达国家已经普及，并不是什么秘密，不信你可以打听一下，所能创造的经济价值，绝对不是路边的汽车大卖场可以比拟的。但还是刚才那句话，想要把它弄起来，需要一笔不菲的投资。” “多……多少？”徐鸿业打着结巴问道。 话说到这里，他心里其实已经底气不足，他的资金本就不充裕，说句不好听，以路虎汽车的造价，一次性拿货都不敢太多，多了根本玩不转。现在又要建什么s店，而且听对方这口气，像是要打造成什么王宫城堡一样，那得花多少钱啊？ 别建完了店后，没钱进货了。 第一次拿货就赊账的事情，反正他从商十多年，从没经历过。相信对方也不能答应。 对于建一座路虎汽车s店的资金需求，李亚东肯定是了解过的，他在欧美市场还是有不少经销商的，大约换算了一下，再按照中国的国情略作分析，便能得出一个大致的数目，伸出两个手指道：“想要将店面筹建好，里里外外、包括配备和人员全部落实到位的话，预计两百万资金，肯定是要的。” “啊？”徐鸿业瞠目结舌道：“就弄个卖车的铺子，就需要两百万？” 原本他以为花个几万块钱租个场地随便装修一下就行。就这，还是考虑到路虎汽车的档次问题，总不可能真的摆在人行道上卖吧？ 可现在，光这个什么破s店就需要两百万，这笔钱要掏出去，他手头上的资金就更所剩无几了。 别建了一个金碧辉煌的“城堡”，结果到时候根本没钱往里面摆车，那可就尴尬了。 “是的，这是硬性指标，必须满足。”李亚东点头道。 “这……投资还真是大啊。”徐鸿业吞咽着口水说道。 大吗？李亚东苦笑。早就猜测以他的身家很难玩得转。打算干脆一下结果了他，省得浪费时间。 如此一想着，呵呵一笑，道：“这点投资其实并不大，大头还在后面。” “啊？”徐鸿业已然有些懵逼。 想做个金贵生意咋就这么难呢。 “主要还是进货的问题。”李亚东解释道：“s店一旦营业，我们对于经销商也是有些销售任务的，不可能经销商一个月一辆车都不卖，我们还同他傻乎乎地合作，任务即是压力，也是确保双方利益的关键。虽然目前销售任务还没确定，但开始拿货的话，总不能一辆一辆的拿吧？海蓝距离京城这么远的距离，我们会使用改装的大板车运输过来，一次就是一车，约莫十辆左右吧，这就需要几百万资金。” “又是几百万！”徐鸿业下意识地紧了紧西装外套，原以为自己荷包里揣了一笔巨富，才发现，狗日的其实根本不禁花，两下就没了。 “是啊。”李亚东呵呵一笑，“而且这还是第一次进货，通常s店为了确保销售进度，都会设立一个仓库，里面多少得备点货，几板车的储备肯定需要有。” “那不就是上千万的压货？”徐鸿业有点被吓坏的意思，脸都白了。 “嗯。”李亚东笑着点头，“毕竟是路虎汽车，成本价就高。” “天呐，那这买卖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得起的。”徐鸿业下意识地看了李亚东一眼。 “不打紧。”李亚东笑着摆手道：“反正目前国内就准备开三家店，如果实在没有合适的经销商，公司自己开直营店也行。” “那也是。”徐鸿业讪讪一笑。 话题谈论到这里时，已然有些谈不下去了，就好比小爆发户进了古董店，看到某个橱窗里的瓶子很好看，想买回去插个花，抖着钞票问老板多少钱，结果老板却报出了一个足以让他倾家荡产的价格，一样的道理。 剩下的只有尴尬。 一顿饭吃的索然无味，临到离别时，徐鸿业红着脸，不死心地问，“小东啊，有件事情我刚才忘记问了，你说一辆路虎汽车、就国庆庆典上露过脸儿的那种，是叫揽胜对吧，咱们要拿过来卖，能赚多少钱啊？” “这个……倒不太好说。工厂那边肯定会给到经销商一个出厂价，但至于经销商能卖多少钱，就权看经销商自己的本事，这个没有硬性规定。不过，我考察过目前国内的汽车市场，商户的利润率基本都能保持在的水准以上，也就是说，一辆十万元的汽车，能有一万块的收益。” 这话李亚东倒没有乱说，实际上还挺保守，这个年代不比三十年后，汽车经销商卖车还会亏钱，全凭厂家的返点存活，年年都有入不敷出而倒闭的经销商门店。 这年头中国的汽车消费市场兴起不久，一是品牌本就少，二是消费者可以对比的平台也少。说句不好听的，买辆汽车不被杀猪可能性很小。 十万赚一万，还是保守数字。 不说别的，你去打听一下九十年代就做过汽车销售的那帮人，哪个人不是赚得盆满钵满？ 李亚东曾经就认识一个，卖大众汽车的，好像还是九十年代末进入汽车销售行业的，到了两千年中段的时候，大概也就五六年的时间，便在魔都买了两套房，家里还有三辆车。 “十分之一的利润率？”徐鸿业喘着粗气道：“那岂不是说……一辆路虎汽车卖出去，能有好几万的利润？” “是啊。”李亚东笑着望向他，“虽然投资大，但回报率也高，生意不都是这样吗？几十万的家伙事儿，一辆赚个几万块钱，很正常的事情。” 他这么一说，徐鸿业就更加不淡定了。这辈子都没做过这么暴利的买卖啊！主要还是省力，要换平时他倒货，几十万怎么的不得有几火车皮的货源啊，现在就那么一辆车，只要卖出去，就是几万块到账。 全中国恐怕都找不出比这更好的买卖了。 奈何钱太少玩不转啊，你说这事儿给闹的吧…… “小东，听小政说你过几天就要离京了，啥时候走啊？”徐鸿业转着眼珠子问。 “嗯，不会太久，还能待个三五天吧。” “哦，行行，那我知道了……” 徐家父子一直将李亚东送上车，目送着他消失在道路尽头后，徐泽政才收回目光。不过，扭头望向父亲时，却发现他依旧望着汽车消失的方向，眼珠子一眨不眨，眸子里精光四溢。 第四百五十九章 必须得帮 杰克来京城有一阵儿了，一直跟着钟城四处应酬，听说老板马上要离京，特地赶过来作个汇报。 他进入四合院后也是啧啧称奇，拥有三分之一欧洲血统的他，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走进如此具有东方韵味的建筑。 李亚东正坐在枣树下的太师椅上给他娘剥大蒜，老太太意识到一时半会儿只怕回不了自己的穷山沟，又很想念，那能怎么办？打算腌一缸熟悉的味道解解馋，询问儿子的意见，那指定还是从小吃到大的酸辣萝卜丝了——大水萝卜切成丝晒干，再掺入小米椒和大蒜一起入陶缸中腌制，两个月后取出来，铁锅烧油爆炒一下，简直就是佐饭神器，下粥就更好。就这一个菜，李亚东都能扒光两碗大米饭。 让二宝搬来一张小马扎，示意西装笔挺的杰克坐下后，手上也不闲，一边忙碌，一边唠着嗑。 “进展怎么样了？” “还行。” 杰克倒有意帮忙，不过刚从地上拾起一颗大蒜头，就被李亚东拍掉了，“行了，一身阿玛尼别给弄脏了。” 杰克讪讪一笑，收回手后，继续说道：“钟老板那边最大的领导已经见过，倒与我想象的不同，大概是有过外海留学的经历，并不古板，讲话也挺有水平，对于我们和钟老板的合作方案很满意，也对我们集团的实力表示认可。” “这么说，咱们参入进去没有阻碍了？” “参入肯定没有问题。”杰克点头道：“毕竟大领导有意撮合，不过按照我们的计划，要尽可能拿下更多的地的话，光搞定一个大领导还不行，方方面面都要顾忌到位，用他的话说‘以免别人说闲话’。所以，京城这边的活动量还是挺大的，而且完了后，地方上最好也要去拜拜码头。” “嗯。”李亚东下意识地点头，这些确实是必要之举。 忽然想到什么，又问道：“政策什么时候能落实下来？” “大领导说邓公目前还在魔都那边没回来，新年在那边过的。具体什么时候下件，肯定得他亲自回京做指示。不过揣测一个月时间完全足够，最迟四月份相关政策应该就会陆续出台。” “四月？倒也快了。” “是啊，所以我这边得加快进度，搞定了京城这边的关系后，还要马不停蹄地赶去魔都，争取在政策落实之前，先将里里外外的关系都打通，这样才能保证我们最大的利益。” “行吧，既然你已经有了计划那就最好，细节方面的事情我不想过问，我只要结果，期待你到时能给我一个惊喜。” “放心吧老板，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杰克拍着胸口说道。 这可是他加入东方红集团后，第一次大展拳脚的机会，绝对不容有失。 而且对于他个人而言，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他的地产公司目前是集团旗下盈利最小的产业，这事儿说不过去——搞房地产的咋能玩不过一帮唱歌跳舞和敲键盘的呢？ 老板明显是想在浦东大开放中大展拳脚一番，既然有这样的支持，他还哪有不努力的道理？他也不想每次开集团会议的时候，总感觉比黄德平、陈家英，还有何诗涵等人矮一头一样。 只要能办妥这件事，他的地产公司规模必将扩大数个级量不止，超越金融公司和娱乐公司，几乎是铁板钉钉的事情，保不齐都能跟汽车公司分庭抗礼。到那时，他在集团里的地位，自然也会水涨船高。 “那就好，我等你捷报。” “一定。” 杰克来得快，去得也快，任胡秀英再三挽留，也没有留下来吃顿饭。看来确实挺忙的，在跟时间赛跑。 手下能有如此得力干将，也是做老板的幸运。 实际上，集团内部存在一些暗自较劲的行为，李亚东是清楚的。就譬如陈家英和何诗涵，俩人就不太对脾气，毕竟工作性质就有很大区别，多多少少的也会影响到平时的行为处事，一个比较张扬，一个比较内敛。 黄德平和杰克虽然表面看似和气，但私底下似乎也不太感冒。论家庭背景、学历化、办事能力、甚至是年龄和形象，杰克都不比黄德平差，但他现如今的这个位置，还是因为黄德平的职位调动，才到手的，说白了有点顶缺的意思，公司暗地里也不乏一些闲言碎语，他能得劲才怪。 不过，人才嘛，有点傲气是正常的，适当的竞争也是好事。只要他们不上升到勾心斗角的程度，李亚东就不会插手理会。 …… 与上次见面相隔不过三天，徐家两父子再次出现在李亚东面前。 这次是直接找上家的，又带来了一大堆礼物，徐鸿业圆滑老道的人物，说是来看看“老姐姐”，两家儿子是同学加室友，除了亲兄弟外不能再亲的关系，老姐姐来京，自己这个东道主，没有不来看看的道理。 嘴巴跟抹了蜜一样，把胡秀英乐得咯咯笑，她正差在首都人生地不熟呢，巴不得多认识几个人，以后说不得还能串个门啥的。 俩人在院子里硬是唠了一个多小时，先是各自报了年纪，然后从八年抗战开始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心酸往事，李亚东也不爱听，拉着徐泽政跑到荷塘边钓鱼。 终于聊完后，胡秀英走过来特地嘱咐了一句，“小东啊，想不到你徐叔也是熬过苦日子的人，好像说有什么事找你帮忙，要能帮衬一把，可不能不管啊。” 徐鸿业恐怕自己都没想到，无意之中的一手感情牌，收到了巨大的成效。 李亚东是啥人啊？ 妥妥的大孝子。 只要是他娘的一句话，让他上刀山下火海都行，何况一个于他而言根本不费吹灰之力的“忙”？ “知道了娘。”李亚东苦笑，母亲亲自开了口，似乎与徐鸿业很谈得来，难得在京城有了个聊天的对象，就指着这一点，即便是违反商业原则的事情，他也得做啊。 哪能有什么办法？ 中午饭桌上，酒过三巡，徐鸿业也就适时地道出了来此的真实目的。 “小东啊，前两天谈的事情，我回去之后好好地想了想，是个天大的机会，要是没把握好，估计晚上觉都睡不着。就是现在有一个问题，我四方筹集了一下，为这笔生意准备六百万的资金，但按照你的说法，估计还是不容易转得开。就想着吧，你和小政这关系，我指定也不能赖你的账，到时候资金如果实在有缺口，还希望你这边能通融一二……”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看了李亚东一眼后，又赶紧补充了一句，“不过小东你放心，徐叔也绝不让你为难，不会存在有钱不给的情况，只要保证资金链不断，一定会尽最大的可能给足货款。” “六百万？”李亚东沉吟道。确实玩不转，乘以个二都难，还是那句话：车辆造价本身就很贵。 你六百万能提几台车？ 还不提筹建s店的事情。 “小东。”胡秀英适时地给李亚东使了个眼色。她听不懂俩人谈论的是什么，大概就知道应该是这个徐老弟想找儿子做生意，儿子还是上家的意思。她也知道儿子的家底，寻思着能帮一把就帮一把，人家话说的这么诚恳。 “娘，你先别急嘛。”李亚东苦笑道：“总得给我时间想一想，这个忙该怎么帮吧？” “哦。” 胡秀英听完这话还没什么感觉，但徐家父子，却下意识地相视一望，都能从对方眸子里看出一股狂喜。 居然就这样妥了？ 徐鸿业的眼神儿隐晦地在胡秀英脸上停留了几秒，眸子里精光四溢。 “这样吧，徐叔。”李亚东思忖少许后，说道：“你要真想好了决定干，我就让工厂那边给你一个信用额度，也就六百万好了，应该差不多。就是说你可以向工厂那边最高欠款六百万。你看这样行吗？” “行行，太行了！”徐鸿业激动得满脸通红，大喜过望。 六百万的信用额度啊，银行都给不了，即便给了，指定也有高额利息。而这就不同的，相当于白白的给他六百万现金以供周转！ 果然不愧是亿万富豪啊，一分钟不到，一杯酒的功夫，一开口就是六百万借款，这爽利的性子，也是没谁了。 “嗯，那就好。”李亚东笑着点头，“这样的话，徐叔你就在京城等消息吧，如果有可能的话，最好先物色一块好地皮，我过两天回海蓝后，就会派人过来筹划此事，具体该怎么做，他会指导你们。” “行，这个好办。实不相瞒，我在京城也屯了几块不错的地。”徐鸿业满口答应下来。 事情解决后，饭桌上的气氛明显活络不少，两父子可劲儿地敬酒，险些没把李亚东给放倒。 吃完饭后又喝了会儿茶，在李家一直待到下午三多点，徐家父子才告辞离开。 李亚东喝得有些晕乎，也没故作客套起身送行，胡秀英一直将二人送到门外。 司机启动汽车，徐家父子坐在后排好好地说了几句暖心话后，才摇上车窗。 “小政啊，李母现在是住在这里对吧？”徐鸿业突然问道。 “好像是，上次听东哥提了一句，说他母亲身体不好，要留在京城调养身体还是怎么的。”徐泽政点点头。 “这可是好机会啊！”徐鸿业红着鼻头，喘着粗气说道：“我平时生意忙，不一定能抽出很多时间，但这个地方你要熟记于心，就跟家里一样，要经常过来看看。” “啊？”徐泽政诧异，“可东哥过两天就走了，他不在家我过来干嘛？” “干嘛？”徐鸿业没好气地望向儿子，正色道：“当然是过来看望李母，你得把她伺候好咯。要有本事让她认你做个干儿子，要什么老爸都给你！” “这……”徐泽政一脸懵逼道：“我说爸，有这个必要吗？” “当然有了！”徐鸿业瞪着眼珠子问，“难道你就一点儿没看出来？” “看出来什么？” “我的天呐！” 徐鸿业猛地一拍脑门，恨铁不成钢的意思，“就你这眼力劲儿还天天嚷嚷着要回家做生意，我辛苦攒下的那点家业不被你败光才怪，你就给我老老实实的待在体制里，慢慢往上爬，官职捞到手后，起码不容易往下掉！” “……” 第四百六十章 感恩的滋味 李亚东原本计划是三月九号离京，刚好陪母亲过完节日，挺好的安排。 不过，人算不如天算，齐家兄弟折腾了好几天，硬是没买到九号飞往羊城的机票，据说那边好像在开什么展销会，时间就是十号，所以九号的机票基本都被各大企业给包圆了，结果只好买了十号的票。 因此，也只能在京城多逗留一天。 闲来无事，李亚东便打算去燕园逛逛，反正也不远。 两年前他捐了一个亿给北大，也规划了一系列的建设，是时候去看看成果。 也没有惊动北大方面，就是一时心血来潮，想故地重游一番，顺便看看自己的资金落实情况而已，没必要搞得人尽皆知，他本就不喜太官方的场面。 带着齐家兄弟一起，也没开车，三人慢悠悠地从清华园这边走到了燕园。 燕园还是挺大的，三人从南门进入，周边的几排宿舍楼和教务楼并没有太大变化，直到往前走了一阵儿，来到五四运动场时，清晰的变化才一目了然。 绿茵茵的草坪、干净整洁的红色跑道，包括崭新的足球门框，以及散布在运动场上的各种现代化健身器械，都是以前所没有的。 运动场焕然一新，配套设施齐全，同学们大概也就愿意过来运动，活跃在运动场上的学生，明显要比过去多得多。且他们都穿着统一的服饰：蓝白相间的运动服，胸口一侧印有北大校徽和学校名字，脚下都是红白相间的回力鞋。 整齐划一，朝夕蓬勃。 空气中弥漫着热情和张扬，那是青春的气息。 真好。 深入校园后，主体框架并没有大的变动，但一些细节的改变，还是触目可见的。就譬如一些道路明显拓宽了，旁边的花坛里也栽种了更为赏心悦目但也更名贵的品种，造型别致的路灯沿着纵横交错的路面贯穿整个校园，大约五百米的范围内就能看到一个公用电话亭。 燕园更美了，设施也更加完善，相信生活在这里的老师和学生们的幸福感，必然也会大大的提升，这令李亚东心情愉悦，多少有些自豪感。 一路来到静院——学校里教学设施的改变，以及科研领域的投入，这些方面李亚东“微服私访”不好察看，单从表面来看，这里的变化最大。 当下所处的地块，李亚东清晰的记得，当年他还在北大的时候，是一块绿茵茵的草地，面积很大。他曾参入的那个学社，就在前面那几座古典院落中的一座里，那时社员们总喜欢跑到这片草地上吟诗作对。 而现在，这里却拔地而起了几排清一色的六层楼房。 虽说是楼房，但同样是红墙绿瓦的设计，符合燕园的整体韵味，古朴大方，丝毫不显违和。 因为新年刚过，楼房的每个门户外面都张贴着大红对联，看起来特别喜庆。 毫无疑问，这里就是李亚东当初特地提出必须兴建的教师公寓楼了。 他原本也就无意间逛到这里，驻足观望一下，看完就走的意思，却不想刚准备离开，正对着自己这幢楼的一楼底层一户人家的红漆大门，恰好被推开，从里面走出一个手里捧着几本书籍的中年妇女。 李亚东是听到动静，下意识地一回头，就感觉这人有些眼熟，而中年妇女却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李亚东同学！”她声音里透着一股尖锐，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不敢置信，又流露出无尽欣喜。 能这样称呼自己的，无疑是老师了。只是……很惭愧，李亚东叫不上这位老师的名字，也只能礼貌地点头，笑着喊了一声，“老师好。” “好好，好的很。还是托你的福呢……”面容慈祥的女老师激动得走上前来，不由分说地就拉着三人进屋，说什么都不让走，一定要进屋喝杯水。 盛情难却啊，李亚东也只能带着齐家兄弟一起走进她家。 家里人还真不少，光老人就有四个，看样子没有第一个低于六十岁的，还有两个姑娘，大的似乎已经成人，小的也能有十二三岁的样子。 不过人多是多，但地方却完全够住，是一个三室一厅的格局，且从客厅面积估算，总面积不会低于一百三十平方。 房子是装修过的，不算奢华，但也大气明亮，地上贴了瓷砖，电器、家具也是一应俱全。 很舒服温馨的一个家。 虽然在李亚东看来很普通，但放在当下的京城来说，应该也算得上富裕家庭的水准。 “小蝶，小兮，还不赶快倒茶。”女老师吩咐道。 应该是她的两个女儿了，都乖巧地应话，完了赶紧跑去厨房端茶水。 女老师邀请李亚东三人在布艺沙发上坐下后，笑着问道：“李亚东同学，你应该不认识我吧？” “这个……”李亚东尴尬一笑，“您应该不是我们系的老师吧。” “是啊，我是中系的，你不认识我也很正常。”女老师笑着点头，然后用很八卦的口吻问道：“我听说了一些消息，你好像跟我们系以前的那个苏薇同学很要好，对吧？” “您是苏薇的老师？”李亚东诧异。 “嗯，带过她一年课。” 这样就比较好处了嘛，有了共同话题。 一番交谈下来，也终于知道这位老师姓何。 何老师感慨万千地说道：“其实咱俩以前照过一面，当时你坐在台上，我坐在台下，你可能没注意到我。还得多谢你啊，要不是你，我们一家七口还得挤在以前的老宿舍里的那个三十几平方的小房间里，我倒是问题不大，条件艰苦就艰苦点，再苦也比不上以前住牛棚，主要还是家里老人多，孩子也慢慢长大成人了，在那样一个转身都难的小空间里，实在不方便。” 她这么一说，李亚东顺着记忆一回想，也就有了些印象。 在北大，他唯一一次坐在台上的经历，就是那次所谓的“表彰大会”，而这位何老师，当时听丁时孙校长宣布要分配教室公寓时，好像还激动得站起来过。 也确实是难为她们一家了，七口人，三十几平方的空间，怎么住？ 李亚东都不敢想象。 而天知道她们已经在那样的小房间里将就了多少年？ 不过，现在好了，一百三十几个平方的房子，住七个人，不算太宽裕，但也足够。而且，新房子里的配套设施，显然也不是以前可以比拟的。 瞧瞧何老师一家满脸幸福，且充满感恩的表情，就能知道了。 毫无疑问，她们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 原以为只是进门喝杯茶，可一杯茶水喝完，一家老小哪里让走？ 硬是要留下来吃顿饭，四位老人亲自上前拉扯，叫小兮的姑娘更是抱着李亚东的大腿不放，如此形势，他就算奥特曼附体都没用啊。 饭菜其实很简单，饶是一家老小几乎将冰箱搬空，也只不过凑出了六道菜，两荤三素，外加一个汤。 但李亚东却吃得很舒坦，因为这些菜里除了酸甜苦辣咸鲜麻这七道最常见的烹饪味道外，还多出一种——那是感恩的滋味。 入口即化，唇齿留香，人间至品，沁人心脾。 谁尝谁知道。 第四百六十一章 大哥大 李亚东三人悄无声息的来，也不带走一片云彩的走，在他的交代下，何老师也没有惊动校方领导。 沿着未来的四环路原路返回，不过这次走的是道路另一边，却是恰好经过中关村。 “走，进去看看，看有没有卖大哥大的，要有的话给你们俩人配一部。” “啊？”齐家兄弟相视一望，一脸懵逼。 给他们配大哥大？ 东哥，你能不能不要对我们这么好？ “干嘛？不然你们准备让我天天拿着那个大秤砣四处跑？”李亚东没好气道。 其实香港老早就有大哥大了，八七年刚到香港那会儿，刘銮熊那厮不就手持大哥大吗？ 李亚东倒也想配，主要是为了方便，奈何那时国内的移动络还没架设起来，而香港就那么大，他再怎么乱跑还在那一片，总不可能往南海跑吧，那边也不存在仙岛啊。感觉又有点用不上，所以就一直没配。 不过现在不同了，时间进入九十年代，李亚东虽然对移动通信方面的事情不了解，但也知道九十年代国内移动络肯定架设好了。 大街上偶尔也能看到手里握着“大砖头”的主儿。 他现在时常全国各地跑，一部移动电话，还是非常有必要的。 齐家兄弟讪讪一笑，这才知道会错了意。 想想也是，他们配个大哥大有个卵用，怕也就是打架时能当武器了。 上次走进中关村，还是一九八四年的时候，如今六个年头过去，中关村的变化不可谓不大，李亚东都有点不敢认。 道路明显拓宽了，旁边的小平房也变成了拔地而起的大楼房，不过最大的变化，还要数那一块块五颜六色、争奇斗艳的广告牌。 简直可以用遮天蔽日来形容。 这些广告牌估计也不能白竖，肯定是要缴费的，而从它们的大小中，大概就能间接的看出对应公司的实力。 “人类失去联想，世界将会怎样？” 这是所有广告牌中，最巨型的一副。 毫无疑问，联想开始崛起了。 不过，这跟李亚东的关系不大，随着商业视野逐渐开阔，以前的一些幼稚想法也在被他慢慢的摒弃。 不管你信不信，他越来越觉得联想这家公司不行，原因很简单，它缺乏自己的联想，缺乏赖以生存的核心技术。 作为一家计算机硬件供应商，它在芯片领域的造诣，甚至还比不上主要从事通讯技术的华为。 就算要投资、要掺一脚，他宁愿找华为，也不会找联想。 汽车事业给了他极大启发，他也渐渐地意识到，柳川志的经营策略是不合理的，依赖于代理、依赖于上层技术链，或许能让你短暂的收获财富，不过风险太大，也很难持续发展。 相反，倪洸南专注于技术研发的发展路线，或许短期内不容易见到成效，但从长远来看，无疑是正确的。 一家科技公司想要持续发展，在未来激烈的市场竞争中立于不败之地，就必须拥有自己的核心技术。 联想失去倪洸南，或许从一开始，就失去了根基。 以李亚东现在远超联想数十倍、乃至上百倍的实力，可以断定的说一句话：联想未来若不重拾以技术研发为先的经营策略，终究会被市场所淘汰。 不信可以拭目以待。 就好比民间形容家族的一句话“富不过三代”，放到企业上，似乎一样适用。 计算机领域李亚东势必是要掺一脚的，不过他越来越对硬件方面不感冒，他的目标是软件，说得更准确一点，是互联。 不过，那恐怕还得等几年。 实在没撤，有句话说出来可能有点狂：他得等等这个世界发展啊。 中关村街头兜售的商品，也与几年前大不相同，记得上次来的时候，这里还有卖手电筒、电风扇的呢，似乎带电的东西，都是高科技一样。 现在这里倒是更专业化，慢慢在向“中国硅谷”的那条路挺进。个人计算机在这个年代还是挺稀罕的玩意儿，而在这里，已经是所有店铺必售的东西。 价格也挺夸张的，一部计算机没个几万块是不好拿下来的，除了一些企业公司和机关部门必须要配备外，老百姓只怕鲜有人能买得起。 老远的李亚东便看到一个“”标志，就知道找到目标了。 不是摩托罗拉，还能是什么？麦当劳不长这个色啊。 毕竟是外资企业，确实财大气粗，一个门店就拥有六间店面，里面也装修得富丽堂皇。玻璃橱窗里摆满了大大小小的商品，主要以bb机为主，款式多到让人眼花缭乱。 相比较起来，大哥大就少得多，摆放大哥大的只有一个橱窗，不过却牢牢的占据着位。玻璃柜橱里甚至还特地安装了小型聚光灯，明亮的灯光聚焦在黝黑的机身上，以此来凸显大哥大的尊贵地位。 实际上，大哥大在这年头也确实尊贵无比。普通老百姓对私家车还没什么概念，也很少心生艳羡。这个年代你开一台宝马出门，人家还以为是公车。那有什么可羡慕的，反正又不是你的。 但如果谁手里握着一块大哥大，吃饭喝茶谈判的时候，往桌上一放，就像押上了一个富贵的筹码和权杖，立刻会收获更多的尊重，生意谈判也会因此变得极为轻松。 这是性格张扬的人。 而性格收敛的人，则会将大哥大放在擦得铮亮的老板包中，包夹在腋下。适时地拿出来，拉出长长的天线，花上一块钱一分钟的电话费，在人群里喊上一句“喂！喂！听不清，你再说一遍。” 立马便能引来无数惊羡的目光。 在这个年代，人们很淳朴，从不隐藏自己对别人的仰慕之情。很多人因为有了大哥大，迅速打开了自己的社交圈。一时间，梳大背头、抹发胶、手持大哥大，成了不少人理想中的富人形象。 甚至可以说，有没有大哥大，便是这个年代衡量大老板的标准。 因此一时间，大哥大便在富人之间引起了攀比式消费。 不信你去打听一下，这个年代的大老板中，谁还没有一部大哥大？ 就譬如徐鸿业那种人，没有大哥大是不可能的。 至于和李亚东见面时为什么没拿出来，想必是也觉得在他面前握着这么个玩意儿有些不合适。再退一步说，万一来个电话，你接是不接？ 只能说李亚东是个例外，他最后的一部手机是苹果ps。 “几位先生是看中了这款机子吗？”销售小姐只怕也是百里挑一的，长相十分甜美，声音也很悦耳。她见李亚东三人气度不凡，盯着橱窗瞧了一阵儿后，赶紧上来迎接。 “嗯，是考虑买一部，不过我对外观要求不高，更注重信号。”李亚东望着她那八颗洁白的牙齿，眼缘还算不错，也就适时地说出了自己的需求。 销售小姐的兴奋跃然于脸上，一部大哥大买出去足够抵她卖十部bb机，赶紧热情地招呼起来。 “好的，先生，那请问您对价格方面有要求吗？” “没有。”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就更令销售小姐心慌怒放了。干脆、直接、利落，毫无疑问是位大老板！ 就说这三人打扮不一般，约莫都不是京城人，果不其然。也幸好她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及时地注意到这个大买家。其实刚才离三人最近的销售员还不是她，而是红姐，可惜她没注意到，忙着跟一批在店里逛了有一阵儿的客户介绍bb机。 这单要是做成，她可又得郁闷好几天。 “好的，先生。那按您的要求，我推荐一款我们摩托罗拉最新上市的产品，这款产品可是从港台那边刚引进过来的哦，信号超强，充满电池后，通话时间可以达到三十五分钟……” 销售小姐热情地介绍了一大堆，李亚东别的没记住，就记住了一个三十五分钟，诧异道：“也就是说，打电话只能打三十五分钟？” “是啊。”销售小姐根本没听出来话中之意，依旧自信满满地推销道：“电池容量加强，比普通的大哥大足足提升了五分钟的通话时间呢！” “……”李亚东瞅着橱窗里的大哥大，不由一阵无语，后背上这么大的一块电池板，居然只能使用半个小时，这到底是什么破技术啊？ “还有没有通话时间更长一点的？”李亚东问，三十五分够干嘛的，他平时跟苏姑娘煲个电话粥，哪次不是一两个小时？ “这……没有。就我推荐的这款，已经是电量最足的了。” 得，还没得选了。 实在没撤啊，看了看货，一块大砖头也玩不出个花样儿来，造型都差不多。 “什么价格？” “原本售价是两万五，不过这款货源很紧张，如果要现货的话需要加价两千，另外入费六千。” 那么也就是说想拿下这么个玩意儿，得需要三万三千人民币。 可不就是衡量大老板的标准吗？ 不是大老板，谁能用得起？ 第四百六十二章 汽车黄牛 销售小姐推荐的这部机子，李亚东特地试了一下，打了通电话到香港，又让黄太太回了通电话过来，声音确实还算清晰。 既然这样，便让齐虎回家取了钱，一共三万五千块。 除了机子外，还配了两块备用电池板，一千人民币一块，也是有够黑的。 可没办法，谁让人家是垄断巨头呢。 在所有的商业类型中，垄断，无疑是最暴利的，这也是为什么零八年国家会出台《反垄断法》的原因。 市场一旦失去公平竞争，消费者的权益就无法得到保障。 可即便这样，垄断行为在国内依旧屡见不鲜，就比如医药行业。 销售小姐倒也懂得人情世故，送了一只老板包，说是头层黄牛皮做的。 不过相比起这笔生意而言，终究是九牛一毛。 羊毛还是出在羊身上。 这一点李亚东清楚得很，不过确实有需要，那也没办法，还是道了声谢。 齐龙将大哥大握在手里的那会儿，感觉巨重无比，倒不是因为它本身的重量，实际上它也就一斤多而已。 主要还是清楚它的实际价值。 就这么个塑料疙瘩，妥妥的四九城里一幢两层楼啊。 …… 过个年后再次来到海蓝，这座小岛似乎又变了个模样，成片成片的房子建起来，也不管有没有人买。 在那些商品房聚集的区域里，空气中弥漫着躁动与喧嚣，地面上也是人头攒动，看起来是很热闹，但此时恐怕只有李亚东才知道，那些买房的，看房的，其实都是投机商人，真正的买主，没几个。 说到这里，不禁又要提一提“五斤橘子”的故事了，潘十亿那家伙目前不知道在没在岛上，倘若没有那五斤橘子，让他从海口规划局里得到一份房地产项目资料，及时撤资离开，哪里会有日后的soho中国？ 没有任何需求的供给，不是泡沫，又是什么？ 李亚东倒真想跑到人堆里去吼一嗓子，奈何此举除了被人当成白痴看、或是被人当成别有用心外，注定收不到半分成效。 不信你看看那些投机商人的眼睛，一个个的红得发紫，状若疯癫，哪里像是听得进别人劝的样子。 还是算了吧。各人自管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 省得招惹是非。 回到龙腾基地后，李亚东就一刻不得闲，路虎汽车业务在亚洲迈出了最关键的一步——车辆正式下线，然而相关的配套设施，仍在紧锣密鼓的筹备中，很多事情都需要他这个老板亲自拍板。 这些事情非常繁琐，涉及到渠道拓展、物流运输，以及手续申报等方方面面。 他回到基地的头三天啥都没干，硬是签了三天的字。 但有人比他更忙。 李亚东在基地里也有一间专属办公室，去年颜玮娴还在掌管海蓝财务大权时，帮他特地装修设计的，符合他的审美标准，大气而内敛。 朱云富气喘吁吁地跑进来，一句话还没说，先来到饮水机旁灌了两杯水，然后才带着哭腔开了口，“我说老弟啊，国外的我就不说，颜小姐一走，倒带走了一大批，可国内的三个经销商先给定了吧，几百号人呀，天天追在我屁股后面……我现在一个人待在办公室里耳边都是嗡嗡嗡的。” “京城已经定了，黄德平那边派来的指导老师也在路上，这两天就能……” “等等……啥？京城定了，啥时候的事啊，定给谁了？”李亚东一句话还未说完，就被朱云富打断，忙不迭地追问。 “你认识的，他说跟你聊过，名叫徐鸿业，是我北大一个同学的父亲。” “徐鸿业……哦！”朱云富略一回想，顿时有了印象，大笑道：“他说他儿子当初也在北大念书，那还真巧，居然跟你是同学。得，这关系也算不错，便宜别人不如便宜自己人，那就赶紧的，把另外两个地方也定了。” “有合适对象吗？” “差不多的是有，但完全符合标准的，目前还真没发现。我说老弟啊，你上次跟我说那套标准是不是太苛刻了点？现在的情况是：愿意接受那套s店标准、同意厂方参入指导经营的，基本资金实力都不足。而资金雄厚的老板，又不太愿意我们掺入他们的生意。” “不愿意？”李亚东没好气道：“那就他们滚蛋好了，还跟他们谈个鬼啊。” “你以为我没赶啊？可他们就是赖着不走啊，生意人嘛，你也知道的，总想磨磨看，为自己争取最大的利益。所以能把他们轰走的最好办法，就是赶紧把事情落实，不信待会儿你看看，我出去一宣布京城经销商已经定下来后，肯定要走一大群人。” 他说的倒也不无道理，这件事情已经进行了一段时间，想必有意向的投资人该到的也都到了，是时候做个了结，李亚东点头道：“那行吧，你筛选几个好的出来，我亲自会一会，行就行，不信就进行b计划，咱们自己开直营店。” “那敢情好，我这就去办。”朱云富大喜过望的走了，这件事情实在把他折腾得够呛，不说别的，事情落实后，耳根子都能清净不少。 接下来的几天，李亚东陆续开始跟朱云富筛选出来的老板会面，不过情况并不乐观，正如朱云富所言，能百分之百符合标准的，一个没有。 服管的，资金不足。资金足的，都有些滑头。 闹心的很。 后面倒还有几个，不过李亚东打算暂停一下，先休息一天。回到海蓝后他也一直没消停过，同样累得够呛。 不知怎么了，望海大酒店里失去了颜玮娴的身影后，李亚东总感觉少了点什么一样，以免自己胡思乱想，一觉睡醒后他便离开了酒店。带着齐家兄弟漫步在三亚城区中，可走着走着，又来到了基地旁边。 从这一点上看，他大概也能算作一个工作狂。 当然，这跟龙腾基地确实很大，也有些关系。 龙腾基地的兴建，也一定程度上带动了周边的小商品经济，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还是基地的后门，但政府为了支持基地发展特地修建的水泥路两旁，一样商贩汇聚，叫卖声不绝于耳。 就连那些破破烂烂、运气不好，刚好没拆迁到位的农户房舍，如今都成了香饽饽，大部分都被小贩租走，有些农户还自己倒腾起了小买卖。 倒也不担心人流，不说别的，基地里的几千号员工，就是一个庞大的消费群体。 而这段时间就更热闹了，听说基地里的汽车造出来了，大批人马向这边汇聚，连老外都来了不少，小贩们的生意也比平时好得多，运气好的话还能收到外汇，所以都是笑容满面、精神抖擞。 “老板，三个椰子。” 走了这么远的路，确实有些累了，再加上海蓝天气本就热，大冬天的都能晒你一身黑，李亚东找了个带棚子的小摊坐下，要了三个新鲜的大椰子。 老板是个黝黑干瘦的小老头，一手飞刀手法玩得神乎其技，也不见什么大动作，冒着寒光的刀锋在椰子顶部绕了一圈，便是一个如同圆规画出来的小洞，吸管是可以重复使用的，一根小竹枝，中间被打通，插进去就能喝。 正好口干舌燥，甘冽清甜的椰汁一入口，那舒爽也是不用提了，这时，不远处一桌人的谈话，吸引了李亚东的注意。 “我说老潘，咱们过完年就来了，眼看就快一个月了，连基地说得上话的人的面都没见着，还有戏吗？要不然……就回去吧。” “我说老高同志，你有点耐心行嘛，得要往钱看啊，花点时间有什么关系，只要这条路走通，以后大把的钞票进账，数钱都能数到你手抽筋啊！做啥事不得有点付出？” “可是……话是这样说没错，但咱们打听到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个龙腾公司管理很严格，不说别的，就说找下家那事儿，我的天呐，要求资金储备至少一千五百万，疯了吧，全中国能有几个人有这么多钱？就这么一个变态公司，它能看得起咱们这些小贩子？我可听说他们根本就不在乎中国市场，主要想做外国人的生意。” “哎呀，我说老高，你甭听那些人乱说。人家要不在乎中国市场，能把工厂建在海蓝？以我来看呐，对方的做法是对的，路虎汽车售价太高，目前中国能卖得起的人不多，所以就先把重点放在小日苯，或是棒子国，等以后中国富了就好了，你想想看中国多少人呐，不说一人一台，就是一万个人里有一个人买路虎汽车，那也够他们赚翻了，他们厂家，一部怎么的不得有个十来万的利润？就是咱们拿出去卖，一辆赚它个大几万，那也是妥妥的。” “关键它好买嘛，这么贵？” “我说老王，你就放心吧。他们就准备在北上广设三个店，其他地方完全没有货源，难道全中国除了这三个地方就找不出有钱人？咱们手头上只要有货，就不怕卖不出去。他们不能跟咱们比啊，咱们不怕累，也不怕苦，全国各地跑啊，总能找到客户的，只要脱手一辆，啧啧……不说多，一年整它个十来辆，用不了几年，咱兄弟几个可就都是百万富翁了。” “老潘，我的想法跟老高一样，也有些担心，据说这家龙腾公司来头大的很，是率属于一个什么跨国集团的，就这么大的规模，还只是人家的一个子公司，他们能跟我们合作吗？” “我们拿货又不是不给钱，相当于免费帮他们卖车，他们也有钱赚啊，多好的事情，怎么就不能了？放心吧老孙，他们指定能同意，苍蝇再小也是肉啊，再说了，这次来的贩子又不止我们一拨，聚少成多嘛，我们这么多贩子加在一起，全国各地跑，不比他一家经销店厉害？” 李亚东听着几人的谈话，都给逗笑了，毫无疑问是一帮倒车的贩子，里面倒也有聪明人，分析得头头是道，奈何他注定无法知晓自己先进的管理模式。 怎么可能和一帮黄牛合作，去拉低品牌价值？ 这对自己百害而无一利，眼见的这点蝇头小利，他宁愿不要。 再说了，二级市场一旦兴起，对于合作经销商，也就是s店来说，将是一个沉重的打击。他得保障下游合作商的利益，这从长远来看，也是必要之举。 否则开个几家s店人家都赔钱，未来还有哪个老板敢加盟？路虎s店又如何在中国遍地开花？ 至少厂家这边，不能开个这个先例。 对方一共四人，还在兴致勃勃地讨论着，姓潘的那个人应该是主脑，倒是有几分小聪明，李亚东也就饶有兴致地回头打量了一眼。 可这一看不要紧啊，一下给楞住了。 居然还是个熟人。 “老潘？” 第四百六十三章 白跑一趟 “诶，你是……李老板？” 相比起潘有利光光的脑壳，李亚东的辨识度无疑要低一些。再加上他毕竟不像李亚东，其实上辈子已经跟他打过很多年的交道，他与李亚东应该来说只有一面之缘，就是八四的海蓝倒车，那时他是李亚东的销售商。所以，硬是诧异地打量了一阵儿才认出来。 “对，是我。”李亚东笑着点头。 “老潘，这谁啊？”一桌几人忙不迭地打听，明显能感觉到对方来头不小，不说别的，出门带俩保镖，还握着大哥大，就这派头也不能是简单角色。 “这可是个厉害人物！”潘有利没时间解释太多，压低声音加快语速道：“八四年走私车的事情你们都是知道的，就那会儿，我跟这位李老板合作了一把，其实也谈不上合作，就是帮他卖了一批车，就那一单生意，人家就是一百万现金进账，那时可没有老人头啊，崭新的大团结，整整装了几麻袋，能吓死个人呐！” 听他这么一说后，同桌三人望向李亚东的眼神就更加不一样了，充满了敬畏。 八四年，也就是六年之前，那可真是万元户都要发锦旗的年代，社会总体经济比现在岂止落后一个档次？在那个年代就是百万富翁的人物，现在有多少家底，简直不敢想象。 “像这样才是深藏不露的大老板啊！” “是啊，保养得还真好，像个二十几岁的小伙子一样。” “就是不保养人家也很年轻啊，岁数肯定比咱们小，跟他一比，咱们好像活到狗身上去了一样。” “要不怎么说人比人气死人呢，这位李老板怕也是为了路虎汽车的事情而来，以他的家底，指不定还真能拿下一家经销商。” “是啊老潘，你不是认识嘛，赶紧过去搭个话呀，他这样的人物肯定能和基地高层搭上话，咱们说不定还能借借东风呢。” 你猜怎么着？ 潘有利正有此意，点点头后，忙不迭地来到李亚东这桌。 “坐吧。”李亚东笑着说。 齐家兄弟赶紧起身，让出更大的空隙。 他们现在都不是当年的愣头青，时常跟着东哥，即便耳濡目染都学到一些东西。私底下没人的时候能和东哥称兄道弟，但到了正规场合，也不会忘记自己保镖的身份。 “诶！”潘有利赶紧应声，看了眼站在李亚东身后如同铁柱一样的齐家兄弟后，这才轻手轻脚地拉开凳子坐下。 “现在在哪里发财呀？” 潘有利讪讪一笑，“李老板说笑了，我那小打小闹的，哪里谈得上发财啊，也就挣点辛苦钱。八五年这边走私车的生意黄了后，回老家羊城那边待了一阵儿，后面又机缘巧合到了魔都，现在在那边跟人合伙弄了个小店面，还是干老本行。” 他说着指了指旁边那桌，那三人显然就是他的生意伙伴。 “跑到魔都了啊。”李亚东笑了笑，心想果不其然，他这只蝴蝶能扇动的风力也是有限的，若不逮住某个人用力扇，只怕也很难改变上辈子的人生轨迹。 潘有利果然到了魔都，也同样坚持老本行做起了汽车生意，那么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再有个十来年后，他就能成为上ha滩数一数二的汽车大佬。 李亚东犹记得在他最辉煌的时候，旗下可是拥有几十家s店的，不光是魔都，苏杭江浙一带，都有他的店面。 “是啊，也是奇了怪，我在老家这边做买卖怎么做怎么不顺，要说南方的经济也不比魔都差，可就是死活赚不到钱，后面家里人给算了一卦，说是得到那边去谋发展，你还别说，到了魔都后运气确实好了不少，生意也顺得多。”潘有利笑着解释。 南方人信命、信风水一点，是由来已久的，这玩意儿不好说是迷信还是玄学，有时候还真应了那句话：信则有，不信则无。好些人原本诸事不顺，信了命后、得了大师指点后，还真的就发了，也是没法解释。 李亚东原本是压根不信这些东西的，但现在，多少也信一些。能有什么办法，佛家涅槃重生的大造化都在他身上应验了，再不顺应天命，对满天神佛怀揣点敬畏之心，万一下辈子给入了畜生道，他能找谁哭去？ “也是倒车卖？” “对呀，就指着这一行，又没个手艺，其他的也干不了，捡点大老板的剩菜残羹，帮他们消消库存罢了。” 潘有利在李亚东面前的姿态摆得很低，实际上他现实的情况绝没有这么可怜，一辆汽车起码也是上万元的价格，能做得起这个买卖的人，怎么不可能没点身家？ 不说别的，他现在可都有胆子来龙腾基地进货了，一辆路虎汽车的出厂价，怎么的不得几十万啊？ 可以说他比这个年代九成九的中国人都有钱，十万元户妥妥的。八四年的那笔生意，他从李亚东手上就赚走了一万块，在那个年代就是万元户了。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富人，你听他讲话却感受不到半分优越感，反倒像个乞丐一样，将你衬托得愈发高贵。 聊天的行家。 也难怪能在这一行越走越远，销售水平只怕不比那些科班出身的所谓大师差，人家仰仗的全是几十年累积的实战经验。 “那这次来龙腾基地这边，也是为了倒车？” “嗯。”潘有利笑着点头，“什么事儿都瞒不过李老板您，路虎汽车经过去年国庆庆典的事情后，在中国的知名度很高，特别是在上流圈子里，不少老板都夸下海口必须得整一辆。市场既然有这个需求，那就是我们这些汽车贩子的商机，自然得好好把握一下。” “是这个理儿。”李亚东呵呵一笑，“不过，老潘，你这趟恐怕要白跑了。” “啊？” 李亚东此言一出，别说潘有利猛地心头一紧，就连旁边桌子的三个人，也是内心一片哇凉——他们看似不紧不慢地喝着椰子汁，实则注意力全在这边桌子上，耳朵也竖得老长。此刻想的是：这位大老板莫不是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内幕消息？ “发言人”潘有利倒也没让他们失望，忙不迭地追问道：“李老板，此话怎讲啊？实不相瞒，我们来这边都快一个月了，过完年后就来了，要是白跑一趟，损失也挺大的。” “原因很简单，因为这家龙腾公司有自己的一套分销商模式，特别是路虎汽车，你应该也知道，这本身是一个英国品牌，人家在西方国家已经卖了很多年，早就形成了一套成熟的管理体系，他们对产品销售有着严格的管控，采用的是以主机厂为主导的s店经销模式…… “我说这个你大概还不太了解，通俗点来讲，路虎汽车的定位很高端，而但凡高端的东西都存在一个品牌价值的概念，这玩意儿看似虚无缥缈，但在西方国家真的是可以用金钱来衡量的，一家公司收购另一家公司，或许只为一个品牌，所以对于高端商品而言，品牌价值异常重要，更需要妥善维护。 “那到底该如何维护呢？良好的市场秩序就是首当其冲的一点，要将高端的商品放在高端的场所里售卖，并提供完善的售后服务，就好像珠宝店一般都装修得金碧辉煌是一样的道理，不能让它烂大街。你要是在街头小贩手上看到一块翡翠，它即便的真的，你大概都会以为是假的，反之你去到百货商场的专柜里，就不会有这样的担忧，这同样也是一种品牌价值维护妥当的表现。” 李亚东说到这里顿了顿，潘有利也就适时地插话道：“李老板，您的意思是说，对方要维护品牌价值，所以必须要将路虎汽车放在‘专柜’里卖，不会让它流通到市面？”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李亚东点头道：“反正主机厂这边肯定不会一边跟‘专柜’合作，一边又去跟街头小贩合作，这不单单会拉低品牌价值，同时也会损害‘专柜’经销商的利益，可谓一点好处都没有。” 他这番话其实话中有话，只是此时潘有利肯定是听不懂的，也因为李亚东不想忽悠他。 李亚东这番话就是妥妥的日后几乎所有汽车品牌的s店经销模式，那如果真按这样去做，二级市场的汽车贸易公司、汽车黄牛，岂不是都没活路？ 现实的情况显然不是这样的。 实际上中国日后的汽车二级市场空前发达，汽车贸易公司、包括街头的黄牛店面比比皆是，甚至都搞倒了不少s店。 而他们的货源是从哪里来的？ 主机厂是真的不会给他们货，不说别的，全国那么多家s店的经销商都不会同意。 他们的货其实都是来源于s店。 然后贸易公司、汽车黄牛，又以这些货搞到了不少s店。 你看这事儿办的…… 明显就是自己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可也没撤，总有那么几个只在乎眼前的蝇头小利、而不具备长远发展眼光的人。而一个地区里只要一人开个先河，后面就是兵败如山倒，市场全部乱了套。 最后s店由于成本太高，大多赚不到钱，无以为继，真正的钱反而都被汽车黄牛赚去了。 所以，像潘有利这种汽车贩子，若真想做路虎汽车的生意，其实大可不必找主机厂合作，找s店就对了。 而且，这个年代的人们大多目光短浅，基本一找一个准。 只不过，这些话李亚东肯定不会明说，那不同样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虽然知道市场注定会乱，但能安生几年是几年吧。 第四百六十四章 这是高手 听完李亚东的一番话后，潘有利眉头紧皱，原本挺有把握的一件事情，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那么回事。 难不成他这次千里迢迢的赶过来，真的扑了个空？ 他还算好的，只是沉默着不说话，而旁边那桌的三人，却是再也坐不住了，纷纷站起身来。 “看吧，我就说了，人家龙腾公司实力雄厚，财大气粗，肯定看不上咱们这些小贩子。” “唉……挺好的一个正月咯，就这样浪费了。” “走吧走吧，打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吧，接下来几个月要翘着屁股干了，争取把这个月的损失补回来。” 三人虽未指名道姓，但满满的埋怨表露无遗，毕竟此事就是潘有利出的馊主意。 此刻也不矜持，原先坐哪儿不说话，是指着李亚东这尊大神能带他们一把，不好给人家留下不好的印象，以免坏事。现在既然注定没戏，那这尊大神也就失去了作用，还要敬他干嘛？ 毕竟他钱再多，也不会分给自己等人呀。 潘有利哪里听不出几人的话中之意？天可怜见，这几年公司大大小小的事情，哪一样不是他牵头，哪一样不是他主导，哪一样不是他身先士卒，什么时候做过赔本的买卖？ 几人也就出了点钱，可谓跟着他吃香的喝辣的，不全都赚得盆满钵满吗？ 就是这次，也没让他们赔钱啊，顶多浪费了些时间，至于冷嘲热讽吗？ 果然生意上的事情不能犯错，一犯错、一损害别人的利益，就是一副众叛亲离的局面。 他越发觉得跟人合伙做生意的模式行不通，心里下定主意，等资金状况再好一些，必须得一个人单干。 自负盈亏，省得天天还好考虑他们的感受。 心累。 “李老板，我能冒昧的问一句吗，你怎么对龙腾公司的事情这么了解？”潘有利努力挤出一丝笑容问道，实际上也是有些不服气。 因为这件事按常理来看是妥妥的行得通的，什么维护品牌价值的模式他不懂，他就知道魔都那边的大众汽车，不也是外国引进的吗，人家那边就可以拿货，只是货源很紧张而已。 凭什么路虎汽车，就要搞特殊化？ 大家大众品牌在国外难道就不开那个什么破s店？ 这里可是中国，你得按中国人的套路来办事！ 再加上他隐约也感觉到这事有些不对劲，这位李老板未免也对龙腾公司太了解了，不仅对经销商模式一清二楚，似乎对人家的经营策略都了如指掌。 这事儿有点说不通啊，除非厂长是他二大爷。 他倒是没有怀疑，跟这位李老板毕竟共事过，大概清楚一点是个爽利性子，就想死个明白。但已经起身的三人一听这话后，则纷纷竖起耳朵，向李亚东投来狐疑的目光。 是啊，商场上尔虞我诈，有些事情不得不防啊，特别是他们这些经营销售公司的人，更是精于此道。 为了一个人吃大饼，整点幺蛾子出来迷惑对手的事情，也不是没做过。 这个姓李的不也干过倒车的勾当嘛，保不齐现在还在干呢？ 玩大玩小的问题。 要真是这样，把他们这些小虾米打发走，总归没有坏处。 三人的眼神李亚东很好的捕捉到，讲实在话，他原本并不想表露身份，就是出来撒撒心而已，想平平淡淡的度过这一天，可现在被人怀疑别有用心，那就不能忍了。 看了潘有利一眼后，呵呵笑道：“很简单，因为龙腾公司是我的。” “啥……啥玩意儿？” 潘有利还未有所表示，另外三个人却已经跳了过来，盯着他一阵猛瞧。 也就是齐家兄弟杵在李亚东身后像两个怒目金刚一样，否则真想凑过来给他好好地把个脉。 丫的不会得了癔症吧？ 看起来也不像啊。 咋忽悠起人来还没个下限了呢？ 真当别人都是猪吗？ “龙腾公司是你的？那你就是那个什么跨国集团的老板？”一人瞪着眼珠子问。 李亚东没有抬头，吸溜一口清甜的椰汁后，才不紧不慢地回话，“正是。” “我勒个去……这回算是碰到高手了！” 对方所谓的“高手”是个什么概念，李亚东大约也明白，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意思呗，销售行当里面不熟稔这项技能的，注定无法成为高手。 这是裸地嘲讽，不过正所谓“瓷器不和瓦片斗”，李亚东如果跟他计较的话，反而落了下乘。 拍了拍屁股站起身来，望向表情有些骇然的潘有利问道：“一起吃个饭？” 他早上起得晚，出来溜达一圈后，已然到了午饭点。 老潘上辈子对他也算不错，经常照顾他饭店的生意，妥妥的亿万富翁也没个架子，偶尔会约他出门喝个茶什么的，如今到了“家门口”，又恰逢饭点，请人吃个饭，也是应该的。 潘有利只要不傻，就断然没有拒绝的理由，慌忙道：“哦，好。” “那就走吧。” 李亚东知会一声后，在另外三人不敢置信的眼神中，径直走向了不远处那座戒备森严的基地大门。 要知道在那里可站着一排的手持警棍的保安——也是没辙，海蓝的治安现在确实不稳定，基地前后门都是“重兵”把守。 “我去……行不行啊，想去这里面吃饭？” “老潘，那你就跟着去吧，哥们儿三个在这里等你，可走点心啊，一有不对扭头就跑，那群保安可不是吃素的，是真敢动手打人的，你也是见识过的。” “哈哈……对头！可留点心，这个门要是这么好进，咱们也不至于在这里喝了一个月的椰子汁。” 潘有利深深地看了他们一眼后，没有应声，不紧不慢地跟在李亚东身后。 在椰子棚下三人的视线中，那不知死活的一行四人大摇大摆地走到铁闸门前，紧接着…… 咦？不对呀！ 咋直接开了门？ 狗日的保安吃屎的，问都不问一句？ 四人堂而皇之地走了进去，那位收了他们一条中华烟，说有大领导从这个门出来会提前给他们报信，却至今没有兑现承诺的保安队长，居然还摆出一副点头哈腰的狗奴才模样。 “这……” 三人相视一望，面面相觑，皆是狠狠地咽了口唾沫。 “日了狗，他说的不会是真的吧？” “不可能吧，跨国集团老板，不应该是外国人吗，怎么可能是这样一个年轻的中国小伙子？让他打娘胎起开始赚钱，这个年纪，也不可能攒出一个跨国大集团呀！” “可……事实摆在眼前啊，他就算吹了牛·逼，不是那个什么跨国集团的大老板，那怎么的也该是这个龙腾公司里面的一个小老板吧，不然能带着两名保镖，手里握着大哥大，这么大摇大摆的走进去？” “这个……倒有可能。” “卧槽，那我们刚才还笑话他来着？” 三人后知后觉，此时才是一身冷汗。不说别的，眼下他们站在人家的地盘上，还出言不逊，人家即便海扁他们一顿，那估计也不白揍的，正所谓强龙压不住地头蛇，况且他们还不是龙。 “我说……咱们也不用太担心，不是还有老潘嘛，他跟那人有交情，而且看样子那人还挺欣赏他的，不然不能请他吃饭，就冲这层关系，应该也不会找咱们的麻烦。” “是啊，人家要找麻烦不早找了，身边带着的两名保镖可不是吃素的，胳膊比我大腿还粗。” “嗯，有道理。指不定咱们还能因祸得福呢，毕竟老潘现在可进去了，他脑子灵光，点子也多，弄不成整车生意，咱们倒腾点零配件做做也行啊。” 如此一分析，三人顿时由危转安，同时也有些心花怒放，重新要了三个椰子，就这么坐下等着，打算静候佳音。 第四百六十五章 坑人 潘有利跟随在李亚东身后，穿过厂区内的大片建筑，走了整整五分钟，才抵达招待食堂。 所谓招待食堂，顾名思义，就是招待客人用的。 一辆汽车有多复杂，一座汽车主机厂的业务脉络，就有多复杂。 不说别的，零部件的供应商就有不少，像这些公司隔三差五的就会派人过来处理一些业务，或是领导亲自上门沟通新一轮的采购方案，而基地周边的城市建设又不完善。所以，基地内用以招待客人的旅馆和食堂是必不可少的。 原本走在厂区里时，几人耳根子还算清静，可到了这里后，又恰逢饭点，食堂里人头攒动，就完全消停不了了。 那一声声殷勤的“老板好”，或是“李总好”，落在潘有利耳中，令他心里仅有的那一丝怀疑，也瞬间荡然无存。 显然，李老板并没有说什么大话。 他真的是龙腾公司的所有人。 那么也就是说，他的确是那家似乎叫什么“东方”的跨国集团的老板。 内心的震惊无以复加，伴随其中的还有百思不得其解。 潘有利抓破脑壳都想不通，他怎么就“变”出一家跨国集团来了呢？ 八四年认识他的那会儿，潘有利清晰地记得，当收获一百万财富的时候，他的脸上，亦有着难以掩藏地激动。 这说明什么？ 说明当初他的资产其实一样有限得紧，一百万对他来说，也是一笔不菲的财富。 而潘有利就算再没化，也明白“跨国集团”这四个字代表的含义。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例如可口可乐、肯德基等跨国集团，哪一个不是财富以亿为单位计算的超级巨无霸？ 这才几年时间啊！ 满打满算也就六年，从一个百万富翁到亿万富翁…… 你丫的坐火箭了吗？ 换成是他，只怕给他扔在钱堆里捡钱，都没这么快呀！ 不敢想象。 脑子里一片空白的跟随着这个超级富豪走进号包厢，心中剩下的唯有膜拜。 清纯可爱的漂亮服务员拿来菜单，这家工厂食堂的档次甚至不输魔都的一些高级饭店。 “你来吧。” “不不不，还是李老板您来，我啥都吃，不挑食。” 既然如此，李亚东也没扭捏，一口气点了六道菜。 菜名听得潘有利口水都差点没掉出来。得，全是自己爱吃的，也是巧了。 李亚东岂能不知道他爱吃什么？ 六道菜两个人肯定是吃不完的，但毕竟是请客吃饭，浪费也就浪费一些，实际上李亚东平时一个人过来吃饭的时候，基本只点两道菜。 菜上得很快，没有让包厢的人久等的道理，这间包厢几乎成了李亚东的专属用膳场所，他只要过来这边，也就直接进来了。所以厨房那边收到菜单后，只要一看抬头的包厢号码，不吹牛的说，主厨就算菜炒到一半都要停下来，这个客人必须得他亲自伺候，味道好要，速度要快，怠慢不得。 整个龙腾基地里最不能招惹的人物，没有之一。 招待所之花、也就是这位清纯可爱的女服务员，约莫也成了李亚东的私人服务员，反正只要老板过来用膳，主任立马就会喊她过来招待，也不知道是个啥意思。 一来二去，她倒也对李亚东的脾性有些了解，笑着问，“老板，还是茅台？” “看，没规矩了是不？问我干吗，你得问客人的意思啊。”李亚东打趣着说道，这丫头确实可爱，约莫才十五六岁的样子，据说家庭条件不好，读到高中就辍学了，来这边打工，记忆之中好像每次过来吃饭都是她来招待的，也就有些熟稔，偶尔也会逗逗她，没有批评的意思。 “哦。”小姑娘倒也不怎么怕他，反正没有食堂主任怕，俏皮地吐了吐舌头，然后望向郭有利笑着问，“这位先生，请问要喝点什么，我们这边供应茅台、威士忌、伏特加、红酒、白葡萄酒……” “就……就茅台好了。”郭有利有些拘谨地打断了她。 一个小时前他还不至于如此，但现在，完全不能自已。 酒很快上来了，小姑娘反正也没招待的意思——因为老板从来都是自斟自饮，她也习惯了。酒瓶一放，拍拍屁股也就走了，弄得李亚东苦笑不止。 小丫头欠调教，这以后万一真有什么贵客，可不行。 郭有利殷勤地斟酒，俩人便吃便聊。 他倒是有意打听一下李亚东的发家之路，总感觉那是一本无上真经，可又怕犯忌讳，心里像有只猫爪子在挠一样，痒痒的很。 也只能旁敲侧击道：“李老板，您那个跨国集团规模很大吧，总部是在哪个国家的？” “没有哪个国家，就在香港。说大嘛，其实也不大，看你怎么比较。你要放中国，那肯定没什么好比的，放香港也能排得上号，但放到全世界，那就不行了。主要还是没上市，上市后估摸才能窜进五百强。” “啊？”郭有利瞬间懵逼，不是感觉它小，而是太大了！ 远超他的想象。 居然已经够资格进入世界五百强了？ 这倒不是李亚东说大话，以东方红集团目前超过两百亿港币的净资产，再加上几乎呈直线式递增的财务报表，一旦港股上市，恐怕将瞬间跻身千亿财阀的大门，混个世界五百强，还不是妥妥的？ 不过，他暂时并没考虑这件事情，上市的目的无法是为了融资，然而他目前并不差钱。 一些资本化的操作，去坑小股民钱的事情，类似于这个年代香港资本家几乎都玩过的私有化，他也懒得去做。 不靠这些会被人家背后诅咒“生儿子没”的手段，他自信一样可以大富大贵。 话题聊到这里时，突然有些冷场了，主要郭有利半晌不说话，眸子里精光四溢。 李亚东干脆自顾自地吃着菜，只是一只螃蟹还没啃完的时候，旁边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李老板，我想跟着您干！” 潘有利这话说的斩钉截铁，着实让李亚东呆滞了一会儿。 这波操作不对呀！ 老潘你可是未来的汽车大亨，妥妥的亿万富翁，咋突然心血来潮要跟着我干？ “怎么突然有这种想法？”李亚东笑着问。 “李老板，您是个聪明人，跟您我不打马虎眼。我脑子转得慢，如今三十有四，十四岁离开家门，出来闯荡社会整整二十年，也就堪堪攒下二十万身家，就这些钱干我目前的行当甚至都不够。您的成功让我感到汗颜，如果有可能，我想跟您混几年，可以不要工资，权当学习经验，我相信那对我以后的路，肯定大有裨益。” 就说一个能成为亿万富翁的企业家，不可能轻易寄人篱下，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 不要工资？倒还真有魄力，也很有野心。 可关键你不跟着我混经验，未来也能成就亿万富翁啊，小日子过的别提多舒坦，上辈子李亚东羡慕过不止一回两回了。 他这时就在想啊，要不要坑老潘一把，既然他提出来了。 毕竟老潘确实是个人才啊，甚至可以说是自己现在急需的人才，s店管理人才，还经由历史考证过，铁蛋一样的存在。 眼下路虎汽车正在整个亚洲范围内广设s店，这么庞大的一个经销商体系，接下来到底该由谁来掌舵，其实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甚至，还有后面的猛虎和龙腾两个品牌，现在也应该未雨绸缪了。 然而，自己手头上似乎真没这样的人才，哪能怎么办？ 原本李亚东想的是外聘老外，不过，那毕竟是无奈之举，这么重要的岗位，若非万不得已，他还是想用自己人，至少沟通起来都方便一些。 老潘，无疑就是一个比较合适的人选。稍加培养，将国外的那套先进理念吸收过来后，应该就能直接上手，毕竟在车行干了这么多年。 唯一的麻烦是，这家伙没有效忠之心。指不定干多久就走了。 所以，李亚东才想到“坑”。 以高薪厚禄，坑得他彻底放弃自主创业的想法。 坑，还是不坑？ 李亚东托着腮帮子着实考虑了一阵儿，最后，还是决定……坑！ 正所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老潘三十四岁而已，便彻底成了秃子，可见这些年干的事情多伤脑子。 还是不要那么辛苦了，费脑子的事情让我来吧，你就负责干就行，大不了我以后对你好一点。 你要真能让我离不开你，成就你一个亿万富翁，又如何？ 如此一想着，李亚东的思绪也就顿时活泛起来。 笑呵呵地说，“你要真考虑好了，我肯定是欢迎之至，早就看出来你是一个人才。不过，不要工资这种事情我可干不出，还是要给一点的……” “这样吧。”李亚东思索少许后，继续说道：“你现在不是在魔都嘛，刚好我准备在那边设个经销店，又没有什么合适的合作对象，就干脆开个直营店算了，把国外先进的管理模式引入进来，你去学习，然后打理，相信肯定能学到不少东西。我也给你开个工资，第一年的话……就年薪十万好了，做得好的话，年底再给你封个大红包。你看怎么样？” 来吧，老潘同志，请接收我第一拨的糖衣炮弹吧。 第四百六十六章 散伙 潘有利怔住了，或是说被吓到了。 讲道理，是他有求于李亚东，想跟着他混混经验，学习一下发财致富的技巧，踌躇着人家日理万机，“收徒弟”的可能性应该不大，这才打算当个免费劳动力。 也不算什么稀奇事，社会上拜师学艺，没见过徒弟还有工资拿的，逢年过节甚至还要贴进去一些孝敬钱。 死都没想到人家答应得这么干脆，而且还直言不讳对他的赞赏，并委以重任、着重培养、许以不菲的薪资。 十万年薪是个什么概念，潘有利都有点不敢想象。 他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从未听闻谁能拿到这么高的工资。 这样的薪资待遇在当下的中国是不切实际的！ 他突然意识到一点：一个人倘若能拿到这样的工资，何必要劳神费力的去做买卖？ 就跟着这样的老板好好干，未来飞黄腾达也不是梦啊。 不得不说，李亚东的糖衣炮弹取得了显著成效。 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在这个国民人均工资不破百的年代，十万年薪，是一笔天降横财，能拒绝的只怕没几个。 日后的社会体系中会形成一个很古怪的现象：高学历人才通常只有打工的命，而真正的大老板，大多化程度不高。 究其原因，不外乎的一个道理：优越的待遇消磨了高学历人才的野心和抱负。 在衣食无忧的生活坏境中，他们渐渐地习惯于安逸。 而老祖宗早就警示过：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他们的那颗奋斗之心，也就泯灭于安乐的人生之中。 反之，那些化程度不高的人，没有人会许以他们高薪厚禄，他们如果想要获得优越的生活，就必须不停地奋斗。 此消彼长，社会地位完全颠覆。先天条件好的，做了小卒，而先天不足那些人，最后却当了将军。 由此，我们可以得出一个结论：对于某部分人而言，高薪厚禄，其实是一记毒药。 就譬如潘有利，他现在已然将这杯毒药放到了嘴角，且有一饮而尽的冲动。 “那个……李老板，十万年薪是不是太多了点？”可怜的老潘同志甚至有点心虚，感觉自己不值这个价码。 他是个聪明人，深知“拿多少钱办多少事”的道理，然而只有初中化水平的他，对自己需要搬上台面那部分能力，始终不太自信，所以就寻思着先将某些事情摊明，以免到时让人感觉名不符其实，令老板失望。 “多？”李亚东笑着摆手，“不多。切莫自谦，你是个人才，当值这个价码。我刚才不也说了吗，工资只是一部分，只要你好好干，我相信以你的能力，未来远不止这个价码。” 李亚东斩钉截铁的一句话，落在潘有利耳朵里，又是一番别样滋味。 不都说“士为知己者死”吗？这一刻，潘有利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这句话的真实含义。 这辈子还从未被人如此重视过。 此恩此情，无以为报，便将自己往后余生，双手奉上，随君沉浮。 一杯毒药，一饮而尽，病入膏肓，不可救药。 潘有利内心中咬牙坚持了二十载的创业热情，此刻，轰然崩塌，尸骨无存。 毫无疑问，李亚东这个罪魁祸首的“坑人计谋”得逞了，甚至比想象中还要顺利。 从此，上ha滩注定要少一位汽车大亨，而东方红集团旗下，也必将收获一枚彪悍大将。 …… 一个小时后。 龙腾基地后门。 “我去……终于出来了！” “我就说了嘛，应该先去吃个饭的，看吧，一等就是两个小时，肚子都快饿扁了。” “哎呀，一顿不吃又饿不死，还是买卖要紧。看老潘这走路带风的模样，八成有什么好消息。” “哈哈……那可不？老潘是谁啊，飞机场挂茶壶的人物，没有空手而归的道理。” 椰子棚下的三个人，顿时起身迎了上去。 “怎样了老潘，跟那个李老板有没有谈谈？” “是啊，进去待这么久，不可能光吃饭吧？” “像龙腾公司这样的巨无霸，随便开扇小门，就足够咱们哥儿几个发达了，老潘这么精明的人物，岂能不知道把握机会？” 三人一脸期待地望着潘有利，围绕在他身旁，如同众星捧月一般，哪还有之前的埋怨嘴脸。 潘有利一双小而明亮的眼睛，在三人脸上一一扫视而过，也算是看出来了：几个能同富贵，却不能共患难的家伙。 点头道：“确实谈了些事情。” “我就说嘛！” 三人顿时大喜，一人勾搭着他的肩膀，俩人扯着他的胳膊，在外人看来，关系简直铁到不行。 然而，在三人脸上的笑容还没淡去的时候，潘有利却突然长叹口气，淡淡道：“咱们散伙吧。” “啊？”三人瞬间懵逼。 肢体也很快从潘有利身上挪移开，一人甚至还推了他一把，没好气道：“好啊你个老潘，抱上了龙腾公司的大腿，整出了好财路，就想把兄弟几个甩了是吧？” 旁边俩人顿时附和。 “想不到啊老潘，你居然是这种人！” “就是，典型的白眼狼啊！你自己摸着良心想一想，当初刚来魔都那会儿，如果没有我们三个入股，你那个倒车的买卖能做起来吗？这几年你拿着我们的钱，赚了也不少吧，不说要你知恩图报，这种忘恩负义的事情，你居然也做得出来？” 三人一脸气愤，眸子里满满的鄙视之意。 潘有利一听这些尖酸刻薄的话后，也顿时来了火气。 什么叫白眼狼？ 敢情好像自己落水的时候，这三人拉扯了自己一把一样。 屁！ 就是一起合伙做生意而已，而且四个人拿的钱一样多，他也不比这三个家伙少半分！ “你们既然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了，那我还真得跟你们捋一捋。”潘有利脸色有些不太好看的说道：“当初我决定成立公司的时候，想拉你们入伙，那真是求爷爷告奶奶啊，好话说了一箩筐，你们还不信，硬要我签什么保障协议：钱如果赔了就我一个人兜，算我欠你们的，而赚了钱后就大家平分。当时也真是资金不足啊，为了把生意做起来，这么不平等协议，我也咬着牙签了。结果呢，我忽悠你们了吗，我骗你们了吗？公司八八年成立的，到现在满打满算还不到两年，你们一人投的那八万块钱，是不是至少翻了一半？而你们三个自己摸着胸口想一想，这接近两年时间你们都干了啥？公司一个礼拜你们三个才来几趟？而我呢，每天雷打不动六点钟跑到公司开门？店里的销售员一年加起来卖的车都没有我一个人多，结果最后赚的钱我还是按照约定跟你们平分，我特么都没意见，你们现在倒开始瞎bb了？” 三人被他说得面红耳赤，无他，因为潘有利说的都是实情。 他们三个都是魔都本地人，早就心照不宣的将这个外地佬当成了赚钱机器。事实证明他也确实很能赚钱，这两年来三人的小日子过得别提有多舒坦。 但现在，这个赚钱机器要撇开他们跑了，这是三人绝对无法接受的，他们已经习惯于这样坐享其成每天都有钞票进账的好日子了。 “对，你说的有一定道理，有些方面我们确实没做到位，但有意见你就提嘛，我们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你说出来我们还能不改？咱们得一码归一码。当初可是你求着我们三个投资的，我们三个也都投了，这事儿你是知道的，为了一人凑齐八万块，我们也是砸锅卖铁，就说我，过去的那个拍档都卖了，你现在突然撒手不干，你让我们怎么办，一家老小喝西北风去啊？” “笑话！”潘有利也是直到今天才知道这个老高这么无耻，瞪着眼珠子说道：“那按你的意思，是不是咱们合伙开了个公司后，我这辈子就得卖给你们？” “你……” “你什么你？对，当初是我拉你们入伙的，但我让你们赔钱了吗？没有！反而让你们赚得盆满钵满。我不干了你们不会自己干吗，公司在那里又不会跑。再不济你们重归老本行也可以啊，又没人拦着你们！” “老潘，你这是铁了心要把我们甩了是吧？” “我就跟你们实话实说吧，我没有从龙腾公司里找到什么财路，而是决定加入这家公司，跟着李老板一起干。这事儿已经定了，改不了，所以你们就各自回吧。车行那边你们要干就自己继续干，不干就直接关门，没必要把脸皮撕破，弄得日后不好相见。” “相见，你还想日后相见？我信你才有鬼，就你这么精明的一个人，会给别人打工？呸！老潘，算你有种。得，南方是你的老巢，我们也不自找没趣，但你给我记住，别让我在魔都的地界上再看到你，见你一次打一次，你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就是！” “不打断你的狗腿才有鬼！” 三人一人撂下一句狠话后，晃着膀子离开了，都是妥妥的十万元户，哪怕是在魔都，也不是碌碌无名之辈，自有一定势力。 潘有利望着三人的背影，同样狠狠地啐了口唾沫。 谁怕谁啊！ 他要是被吓大的，这么多年来也没胆子走南闯北走买卖。 你猜怎么着？ 他过不了多久后，还真会去魔都，因为李老板派他到那边经营s店。 那到时就看看，是你们这三条地头蛇厉害，还是他这个背靠大树的过江龙更胜一筹？ 唯一令潘有利有些不太得劲的是，世态炎凉，人心不古。他居然跟这样三个人渣，称兄道弟了这么久。 想想就感觉恶心。 第四百六十七章 小叔的大车 索利哈尔工厂那边派来了十几名老师，都是负责经销商体系的高级管理人员，他们带来了西方先进的经销商管理经验，会在龙腾基地工作很长一段时间，直至将路虎亚洲市场的经销商络搭建完成。 李亚东安排了一名老师带着翻译去了京城，打算先将徐鸿业那边的京城经销店建立起来。至于其他人，则先留在了基地里，一方面等待颜玮娴那边的考察结果，以便随时出国督导合作经销商建立s店，一方面也要负责为龙腾基地培训合格的经销商管理人才。 第一批参入培训的人员一共三十名，潘有利就是其中之一，跟读书其实也没啥区别，每天四节课，如同海绵一样的吸收国内汽车行业从未有过高级管理经验。 他接下来的发展路线，李亚东基本已经给他规划好：会先放到魔都那边的直营店里做总经理历练一段时间，等彻底熟悉并掌握经销店的运营模式后，再调回到总部，真正执掌整个汽车业务的经销商管理系统。 虽然有点拔苗助长的意思，但也没辙，这个年代的整个中国都在拔苗助长，更何况是人？ 人才难觅，他必须尽快上手，以李亚东对他的了解，他应该具备这个能力。 这是一个非常关键的岗位，他只要能抗住压力、完全胜任。未来手里握有路虎、猛虎，以及龙腾大三经销体系，那就是妥妥的一员大将，比起李亚东目前手底下的任何一名职业经理人，都毫不逊色。 真到那时，李亚东自然也不会亏待他。虽说确确实实的坑了他一把，但许他一世荣华，也不算什么困难事。 …… 国内的三大经销商，目前算是搞定了两个。魔都那边李亚东就打算建直营店了，因为确实没有什么合适的人选。 倒是羊城这边，这个年代的有钱人明显比魔都更多。 也是很正常的现象，岭南地区自古远离战乱，优越的坏境中成长起来的豪门世家还真不少，李亚东以前都小觑了这帮大多在外海有生意的南方豪门。 只是这些在国内完全可以用“金贵”二字来形容的南方土豪们，大多很矫情，别的不多，就狗屁意见多。 最后李亚东火了，要干干，不干拉倒，大不了老子继续建直营店。 这才使得一群老板慌了神儿，纷纷表示妥协。最终李亚东选中了一个汕头人，名叫吴家风，七五年游泳到香港，打拼了十多年在香港小有事业，如今见家乡发展迅猛，有意回乡创业，感觉还不算错。 至此，国内三大经销商全部尘埃落定。 龙腾基地里的外来老板也如潮水般退出，总算将朱云富等人从苦海中解救出来。 …… 在海蓝一直待到五月初，该处理的事情基本处理妥当，李亚东也就准备离开。 别人只看到他的财富，却注定看不到他的忙碌，他现在可谓一刻不得闲，摊子铺得越大，需要处理的事情也就越多。 浦东大开发的政策已经落实，四月末传遍全国。过去“宁要浦西一张床，不要浦东一间房”、被人视为荒芜之地的浦东，眼下彻底成了香饽饽，全国只要有点实力的地产商人，恐怕都汇聚过去了，等着瓜分这块大蛋糕。 李亚东也不得不过去，因为杰克那边传来消息，他们有望在陆家嘴拿下一大块地，但政府对于项目开发有着硬性标准，所需资金非常庞大，已然不是他能够决定的，必须李亚东这个老板亲自过去拍板。 不过，在去往魔都之前，李亚东还得回趟京城。 一来要看看母亲。二来，去年夏天拜托给孔思清的那张《进出口贸易许可证》，终于有了眉目。 要不是他突然打通电话过来，李亚东都差点忘记了这件事。 丫的办事效率还能再低点吗？ 都快一年了啊兄弟！ 当然，李亚东心知肚明，这件事情也不是孔思清能决定的，得中央那帮大佬点头才行，那你鬼知道人家什么时候点头。 李亚东每次回京都是蒋腾飞过来接机，几乎已经形成了惯例。按常理来说母亲在京城，他应该先回家看看，但这次没有，先让蒋腾飞驱车把他送到了公司。 东方红广场似乎每来一次，都会有些不同的变化，而这次的变化就更加明显，周围的人流明显增加不少。 无他，因为商贸楼顶层的大型超市，终于开业了。 这家超市完全是按照国际标准建造的，在如今供销社、百货公司林立的首都，犹如鹤立鸡群。 不仅商品齐全，设有多个采购区，如：食品、日化、服装、粮油、鲜蔬、水果、肉食等，就连推着推车采购的新奇模式，也让京城市民眼前一亮。 他们从未见过商品如此丰富，且采购方式如此有乐趣、甚至耳边还坏绕着美妙音乐的购物场所。 超市名字叫“百乐”，通俗易懂，老百姓乐呵呵的意思，确实是眼下整个京城、乃至全国的独一份。 毕竟联华是九一年才创建的，而沃尔玛则是九六年才进入中国的。 仅此一家超市，便能满足大多数老百姓的日常所需，至少王府井周边一带的居民们，已经不乐意去别的地方买东西了，就是稍远一些的人们，也有好多慕名而来。 这就造成了超市生意出奇的火爆，每天晚上不得不营业到九点，这在九成九的百货公司下午五点钟关门的年代，是不敢想象的。 而李亚东设立这家超市的目的，也很好的实现了——它所吸引的大批人流，为商贸楼底下四层的商铺，带了巨大的收益。 每个老板脸上都是笑呵呵的，逢人直夸这个地方没租错，这也让蒋腾飞在考虑：明年租金提升的计划，是不是有些太低。 东方红酒店的装修就要慢一些，预计最快也要明年夏天完工，但一旦完工，京城市民就能体验到什么叫作“殿堂级的享受”。 李亚东去公司逛了一圈，倒也没久待，跟着蒋腾飞来到地下车库——这个地下车库很小，就在办公楼底下，不对外开放，只供自家公司使用。毕竟广场周边车位丰富，足以满足这个年代的社会需求。 不到二十个车位的地下室里，大部分还闲置着，只停了七辆车。其中有田磊的那辆小魔都，还有两辆大解放，以及一辆面包车，都是公司的业务用车。蒋腾飞的那辆皇冠刚才停在办公楼外，没有开下来。余下的就是四辆光可鉴人的路虎揽胜，两黑两白。 “你不会还派人擦了吧？”李亚东伸手在其中一辆上摸了一下，发现真是一点灰没有，不由笑呵呵地问。 “那可不？”蒋腾飞望着几辆“大家伙”，口水都差点没掉下来，“毕竟这么贵还这么稀罕的宝贝，哪能让它们落了灰，那简直就是暴殄天物，每天下班之前定点的让人过来擦一遍，还要发动十分钟，怕它们没电，公司里还专门备了几桶好油，就是特地给它们喝的。” 李亚东苦笑，就是几台车而已，还真被他当爷爷一样伺候起来了。 “行吧，我今天先开一辆走，其他的先放在这里，也不用天天擦来擦去、还发电什么的，我记得当时好像叫老朱配了车套的，你在后备箱找找，给它们罩起来就行，要是停得久的话，一个礼拜发一次电就好了。” “哦。”蒋腾飞点头应下，欲言又止。 不过李亚东没注意到，取了一辆黑色车的钥匙丢给齐龙，打开车门坐上了后排。 “轰——” v合金发动机一启动，那如同排山倒海一般的声浪，震得蒋腾飞舒服地眯起眼睛。 狗日的，太爽了！ 不行，错过了这个村可就没那个店。东哥来无影去无踪，一消失就是几个月，鬼知道下次什么时候回京。 完全等不了啊！ “东哥！”蒋腾飞不等车轮驶动，大声喊道。 “干嘛？”李亚东诧异地降下车窗。 “用一辆行不？咱们也有一些贵客啊，那些我们代理的那些国外品牌的领导，也会偶尔过来视察一下什么的，不能让他们小瞧了咱们集团啊！” 李亚东看了他一眼，心说：你讲得好有道理的样子哦。其实哪里不知道他心里的那点小九九，八成是想自己过过瘾。 这几辆车他其实是给家人准备的，当初告诉他们自己要造汽车那会儿，比如他二姐，就兴致勃勃地表示要开，他也答应了，自然不能食言。 不过，除了他二姐一家外，其他人还指不定什么时候能再来京城，三辆车外加自己这一辆，估计暂时也有得多，配给公司一辆，提升一下脸面，倒也合情合理。 于是点头道：“行吧，就弄一辆做公司接待车。” “得嘞！”蒋腾飞顿时大喜过望，拍着胸口保证道：“放心吧东哥，不会开回家的。” 一句话算是暴露了心里想法。 李亚东也懒得戳破，挥手走人了。 一辆路虎揽胜飞驰在一九九零年的首都街头，是个什么局面，没有见过的人，还真的不敢想象。 特别是经历了去年的国庆庆典之后，这款车在老百姓心中，具有非凡的地位。 “卧槽，哥，你慢慢慢点！离它远点！”一辆白色夏利里，副驾驶座上的年轻人指着前挡风玻璃，眼珠子瞪得滚圆，连声喊道。 开车的青年人瞬间意识到什么，猛地一个刹车，险些没造成追尾。 正值下班高峰期，那辆黑色揽胜行驶在稍显拥堵的柏油路上，方圆三米之内，似乎有个真空罩一般，万物不可侵。 当行驶到一个没有斑马线的路口时，车辆缓缓减速，打算礼让行人，让赶着下班回家的老百姓先过去，这也是一种高素质的表现。结果开车的齐龙却一脸懵逼，路都空出来了，道路两旁的自行车大军居然一动都不动，还齐刷刷地看着他这边。 也是见了鬼！ 一个自行车篮子里插着一把大蒜的妇女，感觉有点纳闷，屁股下的二六式刚一蹬动，便被旁边的工友一把摁住。 “阿香你疯了，这还敢抢道？” “啊？”阿香一脸懵逼，心说：我哪里抢道了，车不都停了吗？ “让那辆车先过。”工友伸手指了指，示意道：“去年国庆你没去看呀？再不济报纸你总该看过吧？那可是邓首长的护卫车，肯定是外出公干的，指不定首长就坐在里面。你差这点时间啊，肯定得让首长先过呀。” “那是那是……”阿香脑袋点得如同小鸡啄米一般，五月初京城、特别是太阳下沉的时候，其实还是有点冷的，硬是惊出一身汗。 “走吧。”揽胜车里，李亚东望着窗外的景象，不由一阵苦笑。 那些老百姓敬畏的眼神，怕还以为自己跟邓公有什么关系呢。 不过由此也可看出，邓公在国民心中，具有如何崇高的地位。 汽车一路驶回四合院，简直不亚于一场巡街仪式，要是每个人的眼神都能在车上留下一个记号，那这辆车指定花得连油漆都看不见了。 “奶，二姑，我小叔开辆大车回来了！”李二宝爬在门槛上大喊道，小眼珠子望着霸气的“大车”根本挪不开。 第四百六十八章 落户首都 “什么大车？” 李二宝这一嗓门不可谓不大，把整个院子里的人都给惊动了，胡秀英、包括李春兰两口子，赶着脚来到院门，打算一探究竟。 二人回家待了将近一个月，把家里的事情处理妥当后，就匆匆赶了过来，毕竟儿子还在这边上学呢。 “哎呀呀……” 胡秀英还算“矜持”的，毕竟是坐过劳斯劳斯的人物，杵在门槛边倒也没走出去，眼神更多还是停留在许久未见的儿子身上，就等着他走进来。 她的那辆劳斯莱斯，回京的时候李亚东也想起来了，已经安排人从香港那边运过来，不然放在那里就是生锈，本就是特地给她买的，以后想出去转转也方便。 至于一辆劳斯莱斯飞驰在这个年代的首都街头会造成什么影响，那就不是李亚东的考虑范围了，谁让她娘“金贵”命，坐一般的车晕车呢，眼前的这辆路虎揽胜估计都不好使。 而李春兰和赵大成俩人则完全癫了，比不上李二宝——他也是沾奶奶的光，见过大世面的人。抢着脚来到揽胜车旁，左看看右瞧瞧，还上手摸了摸，这辈子哪里见过这样的稀罕物件。 一辆夏利在他们眼里那都是豪车啊，甚至可以说只要是车，那在他们的想法中，就是顶金贵的物件，如同这个年代的大多数中国老百姓一样。 俩人硬是打量了好几分钟，就差没有钻到车裆底下瞧瞧，一辆艳羡。李春兰这时才注意到杵在车前的弟弟，笑着问，“换车了？” 之前田三石的那辆小魔都她也是知道的，还坐过几次。 只是那辆车跟这辆一比，咸菜邦子跟红烧肉的区别。 “也不算换，本来就打算在首都这边弄台代步车，之前那辆是别人的。自己造的，从海蓝那边运过来的。”李亚东笑着回话。 “这就是你造的车！”李春兰俩口子大惊。 弟弟以前是说过这件事的，俩人还以为小打小闹，哪能想到造出这么个宝贝疙瘩？ “是啊。” 得到李亚东的肯定答复后，李春兰的眸子顿时弯了，嘿嘿笑道：“我家小东就是有本事！那你还记不记得，当初你可是答应姐的，等车造出来给姐也弄一辆……” 不是想占弟弟便宜，再说弟弟也不会在乎她占便宜，就寻思着自家有这个资源，没理由不满足一下这个是人都有的汽车梦。 她要有这个本事，肯定也不会委屈弟弟呀，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记得呀，喏，不是给你开回来了吗？”李亚东指了指旁边的汽车，哈哈笑道。 “这是给我的？”李春兰大喜过望，如同过年时得到新衣裳的孩子，刚从车身上挪开的目光，再次聚焦上去。 “嗯。” 要不李亚东也不会特地往公司跑一趟，就是知道他二姐两口子已经过来，去给他们取车的，刚好自己这次回京也能代代步。 “哎呀，钥匙钥匙呢，那我可得坐上去好好瞧瞧。”李春兰猴急道。 齐龙笑着递过钥匙，不过却被李亚东一把薅走了，正色道：“姐，你看看可以，但钥匙现在可不能给你，危险。车就放在这里，钥匙等我走了后交给娘，你想要开也行，啥时候拿到本本了问娘换。” 他可是知道他二姐胆子多肥的，老李家几个兄弟姐妹里，除了自己外，就数她胆子最大。 所以，李亚东压根就没怀疑过她能不能考出驾照。 “哦。”李春兰一脸悻悻。 没有钥匙发动汽车，还硬是跟丈夫俩人坐在车里待了半个多小时，直到二宝过来喊他们吃晚饭。 老李家几口人不知道的是，等他们都进屋吃饭之后，门外反而热闹了起来，左右邻里、以及路过的人们，看到这么个大家伙事儿后，没有不过来打量一番的道理，在众人的议论声中，它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首长护卫车。 “这个老李家算是不得了了，这么金贵的物件儿，这才多久啊，就被他们搞到手了。”一位手里提着瓶醋的大爷感慨道。 “罗叔，人家是大户人家，咱比不了，你也不看看这旁边正在动工的几处宅子，那可全是他家的。人家小儿子好像是在外国做生意的，又有化，又有钱，厉害的很。” 这时，旁边就有不明所以的路人打听道：“诶，他家儿子咋能跑到国外做生意？” “考去的呗，以前听说是在北大念书的，成绩好就出国留学了。这不？现在就在那边混出名堂来了。” “果然读书才有出头之日啊！” “可不是？” “家里孩子必须得让他们好好读书，不然将来就还跟咱们一样，一辈子没个出息。” “唉……我家那小兔崽子将来要是有这老李家的儿子一半出息，让我马上闭眼，那都行呀。” 天色渐渐暗下来，围绕着路虎揽胜的一大帮子人，不得不收回艳羡的目光各自回家。 不难想象，今晚的饭桌上，李亚东恐怕要充当很多次“别人家的孩子”了。 老李家肯定是要一个车库的，再不济也要一个围起来的停车坪，不然将来的揽胜和劳斯莱斯就这样停在路边，也不是个事儿。 这件事情李亚东之前还真没考虑到，不过现在把车开回来后就意识到了，打算等明天旁边几处宅子开工后，把工头找过来谈谈，得改一改院门的设计，所幸也不算晚。 一家人围绕着餐桌吃饭，赵志强显得很安生，不知道是装的，还是真的有所改变。 他不改大概也是没撤了，付东来估计能跟他整个学生时代。 “小东啊，我和你姐夫可一直盼着你回来呢，我们四月上旬就来了，闲住了快一个月，实在坐不住了。你上次不是说把我们安排到你们公司上班吗，趁这次回来得赶紧落实一下。”李春兰正色着说道。 种田打土了半辈子的庄稼人，勤劳的性子早就养成，即便眼下吃喝不愁，也实在闲不住。 “嗯，是要落实一下。”李亚东点头道：“那你们想干嘛？” “哎呀，这个还能有啥挑的？”李春兰笑着摆手道：“只要能赚钱就行，我和你姐夫还年轻呢，总不能一直靠你养着吧？反正你瞅瞅，啥事儿是我们能干的，又能赚钱的，那就好了，没那么多讲究。” “哦。”李亚东还真的好好地琢磨了一番，给姐姐两口子安排的工作自然不能太磕碜。 不说别的，门外可停着一辆油老虎呢，普通的工作恐怕还不够喂这只油老虎的。别车弄过来了，他姐却舍不得开，那可就笑死个人。 自然得安排有一个管理岗位的工作，起码一个月能有大几百块的收入，那两人加起来在这个年代就相当可观了。 只是贸易公司这边的管理岗位是需要一些水平的，毕竟代理的都是国外商品，时不时的还要跟老外打交道。感觉有些不太合适，毕竟他二姐才小学化水平，姐夫赵大成就更不说，才读了两年半的书。 “这样好了。”突然想起下午回来去公司时的所见所闻，李亚东顿时有了主意，“公司里有个超市，跟百货公司差不多，生意挺好的，你们去那里帮忙吧，就做些内部管理工作，内容也简单，无非就是督促员工上货补货，还有协调岗位分工之类的事情。怎么样？” “是不是跟咱们老家那边的鸭脖子生意差不多？”李春兰问。 “嗯，大致相当。反正都是卖东西，你就把它当成大了很多倍的鸭脖子店管理就行。也别太担心，去了那里会有人带你们的，几天就能上手，简单的很。”李亚东笑着解释。 “哦，那行。那就干这个，开店铺做买卖的事情咱们毕竟锻炼过，应该是可以的。”李春兰点头道。 “嗯。” 姐姐和姐夫的工作就这样敲定下来，第二天李亚东就让齐虎带着他们去了超市。 工作内容也确实简单，没什么技术含量，只要脚不闲着多走动、眼睛不闲着多看看，就能很好胜任。 赵大成干脆直接开了工，套了件红马甲后留在那里。 至于李春兰，则跟着齐虎又回来了。 不是不准备工作，而是得等一阵儿，打算先把驾照考到手再说。公司离家确实有点远，坐公车都要转车，挺麻烦的。再说了，天天坐车去，坐车回，还两个人，那一个月得花多少钱啊？ 还是学会开车后，自己开车上下班好。反正家里有车，何必要去挤别人的车，还要给他们送钱？ 她此刻是全然不知的，自家的那辆路虎揽胜一脚地板油，她和丈夫俩人一天的车费，差不多也就在里面。 李亚东没空跟他们一起，上午约包工头谈了谈后，便马不停蹄地驱车赶到北海公园。 鬼知道孔思清为什么总把会面地点定在这里，好像很喜欢这里的样子似的。 想不通也就懒得想，反正跟他见面也轮不到李亚东定地点，他说那里，李亚东也就过来了。 亮崭崭的路虎揽胜开到北海公园那叫一个轰动，李亚东火速跳下汽车，锁好车门逃离是非之地。 第四百六十九章 军委订单 还是上次的老地点，李亚东老远的就看见了孔思清。 不过这次却不是他一个人，他端坐在木质的长条板凳上，两只手平放在大腿上方，一动也不动，就跟着雕像一样。 李亚东真想问他一句“累不累”，活得这么正经？ 一个小平头杵在他身后，站立如松柏，手里拿着一只棕色档案袋。 “哟，孔大哥，高升了？”李亚东双手插在白色休闲裤的裤袋里，不紧不慢地走过来，笑呵呵地问。 “什么高升不高升啊，职位越高，责任越大，都是为党和人民服务。”孔思清笑着摆手。 “哎呀呀，连说话的口气都越来越有首长气派了。”李亚东瞪着眼珠子说。 “你这个小李同志啊，总是没个正形。”孔思清笑骂道。 很显然，孔思清确实升官儿了，不然能配个警卫兵？ 这说明他的身份已经正式上升到：国家一旦失去他，会产生难以弥补的损失的地步。 李亚东倒是巴不得他越升越高，他可是链接自己于中央政府之间的纽带，也是政府高层里，李亚东最熟络的人。 “件已经下来了，你看看吧。”孔思清一如既往的利落性子，挥手示意了一下，身后的小平头顿时会意，上前一步，双手呈上那只棕色档案袋，如同机器人一般，目不斜视，身姿挺拔。 李亚东接过来后，取出件看了看。妥妥的红头件，要说这位孔大哥办事还真的靠谱，要不没消息，一有消息那指定就是一马平川。就这么个玩意儿，跑到工商部门就没人敢使绊子，除非活腻了。 这个年代不是流行“批条”嘛，而批条也分很多种，红头件，就是其中最顶级的一种。 不吹牛的说，这个年代的人们都会以见识过红头件为荣，哪怕是看上一眼，都足够吹上一辈子的牛。 整个中国境内，官见官拜，人见人爱，一路绿灯，畅通无阻，堪比圣旨。 “得，那就有劳孔大哥了，要不中午一起吃个饭？”李亚东收好档案袋后，用建议的口吻问道。 “吃饭就免了，中午得赶回去，下午还有事。”孔思清摆手道：“这事儿已经敲定下来，那你上次说的事情，也得给我一个期限，我得回复到上面。” 果然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啊。 这事儿也指定不能打马虎眼，除非李亚东皮痒，五架飞机，必须搞到位。 算算时间，苏联解体就在明年，大约是在年末，于是便说道：“两年吧，两年时间，一定兑现承诺。” 孔思清自然也不怕他赖账，点点头道：“可以。” 按理来说，以他以往办事雷厉风行的性格，这会儿该挪挪屁股了，可他并没有。李亚东猜想：八成还有其他什么事情。 “还有一件事……” 果不其然。 “行了，别苦着个脸，是好事。”孔思清瞥了他一眼后，没好气道。 我信你才有鬼！李亚东心想。 他这样一个土财主，中央方面能有什么好事找他？ 就算有好事，也不可能直接这样说出来，权谋方面的事情，李亚东虽然不是很懂，但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政府的好处岂是那么好占的？ 他这五架飞机，就是妥妥的例子。 “你说。”李亚东深吸一口气，打算先做点心理准备。 “军委签了张采购订单，打算采购你们的卫士汽车。” 我去……还真是好事啊！ 李亚东顿时眼前一亮，心说：我错了大哥。 想不到龙腾基地投产后，第一张采购订单居然来自于政府。 不过话又说回来，卫士汽车还真的适合军队使用，人家英国佬过去还采购呢。 “多少？”李亚东心里美滋滋，不说别的，又是一条强力广告，一般的小打小闹根本比不了。 “一千辆。” 今儿个老百姓呀，真呀真高兴…… 还是个大订单！ “没问题！”李亚东拍着胸口保证道，眼下经销商体系还在搭建，工厂那边的生产节奏其实一直都很含蓄，一来需要一个保证质量的提升过程，二来也是担心仓库不够用。 如今接下这样一个大订单，倒是可以全力开火一阵儿了。 “不是没问题，你同样要给到我一个期限，军委那边正在更换车辆设施，这事儿挺急的。” “哦。”李亚东在心里算了笔账，以工厂的实际生产能力，外加物流运输的节奏，得出一个大致的时间，回道：“最迟不会超过两个月吧。” “那就好。”孔思清点点头，拍拍屁股站起身来，似乎准备离开。 可李亚东一看这情况不对呀，丫的直接甩一个订单过来，都不提钱的事情吗？ 还有这些车该往哪儿运啊？总得给个地点吧？ 这么草率的？ “还有什么事吗？”孔思清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不由问道。 “……”李亚东直接搞无语了，苦笑道：“我说孔大哥，就这样下个订单了？不签个合同啥的？” “哦，那肯定是需要的。不过我就是提前跟你接洽一下，回去做个汇报，具体采购事宜由其他人负责，军委那边这两天应该会派人联系你的，你留意一下。” 原来是这样，我勒个去…… 丫的好歹把话说清楚啊，我又不是你们体制内的人，对于你们的办事方式又不了解，也没有你们那颗善于揣测人意的脑子呀！ …… 原本李亚东打算最多在京城待两天，就要赶往魔都的，那边的事情也紧急要处理，可现在却不好走了，他得等着军委的人联系自己。 这不光是一笔生意，涵盖的意义很多。 首先，对于路虎品牌在中国的发展，具有难以估量的作用。 往小了说，至少销售人员在卖车的时候都能多套话术，可以很硬气的跟客户讲：别问我们的汽车质量好不好，能上战场的车，您说质量好不好？喏，就这辆，部队采购过。 那你猜客户听完后会是什么感受？ 还能纠结它的质量吗？ 这么强大的一个噱头，指不定都能一定程度上平衡顾客的心理价位，与车辆实际售价之间的落差。 另外，对于龙腾公司而言，一样意义非凡。 等交割完这笔订单后，龙腾公司的头顶上又将多一项光环——中华人民共和国，解放军，军车供应商。 霸气到不行，铁蛋一样的存在。 其次，对于整个东方红集团、包括李亚东个人来说，多多少少的也会有些影响。水涨船高的意思。 毕竟这是一家能和军队扯上关系的集团，还有一个能和军队扯上关系的老板。 而“军队”二字，在中国所代表的含义，想必就无需科普了。 神圣不可侵犯的存在。 任何能和它扯上关系的人或物，等于多了一层保护罩。 所以，这笔生意必须做成，还得做好，马虎不得。 等啊等，一等就是一个礼拜，可对方半点动静没有。 李亚东也是醉了，心想：孔大哥啊，你不是挺靠谱的嘛，说好的两天呢，说好的军委很急呢，这都一个礼拜了，还能不能好好的玩耍了？ 杰克从魔都这边打来电话。 “老板，不能再等了，您必须过来啊，盘子太大，我又不好拍板，有点稳不住了。您是不知道我们瞄准的那块地有多抢手，那些地产商人眼睛都绿了，您要再不过来，指不定要被别人啃一块走了！” 你说这事情给闹的吧…… 一边是一块大蛋糕，一边是一只必须得抱的大粗腿，一不留神搞黄了那头都不好。 李亚东此时就恨自己不会分身术。 “行，我知道了，我会尽快赶过来的，你先辛苦一下稳住局面。” “老板，这话……您已经说了十三次。”杰克也是有苦说不出。 是啊，他听了老板的话，可劲儿地把好地皮往怀里抓，却不想抓得太多，开发资金至少超过几十亿，他哪敢做这个主？ 必须得等老板亲自过来拍板，可老板死活不过来，弄得他现在就好像一只蚂蚁扛着一罐蜂蜜，稍有不慎就要洒出来。 别提有多小心翼翼，也难受得紧。 “有这么多次？”李亚东哑然，“行吧，最迟两天，我一定赶过来。” “那……好吧。”杰克欲哭无泪。 还得两天时间啊，可他现在一分钟都难熬。 不过，这次好歹有个盼头，也只能使出吃奶的力气继续扛了。 结束了与他的通话后，李亚东不得不给孔思清去了通电话。 丫的别把这事儿忘了就好，自己还在这边傻·逼逼的等着。 结果发现他并没忘。 李亚东诉了一顿苦后，他表示会催催军委那边。 李亚东也提前打了记预防针，说自己在京城只能待两天时间，迟了可就走了，只能派人过来洽谈此事。到时可别乱扣帽子，说他不知礼数或是傲慢无礼、目中无人之类的，是真有要紧事。 毕竟是军委啊，实在惹不起。 果然凡事还得要催一催，就在李亚东机票日期的头一天，军委的人马终于露面了，约他到公司会面。 第四百七十章 聚宝盆 东方红广场，写字楼顶层，东方红贸易公司总部。 李亚东比与军委代表约定的时间早一些到了公司，特地把蒋腾飞、小猛，以及公司另外几位高层喊到办公室，准备开个非正式会议。 大家环坐在棕色的头层小牛皮沙发上，一边喝着茶水，一边等待着东哥下达指示。 都是跟随李亚东有些头年的老人，倒也不显拘谨。 李亚东看到人都到齐后，才从真皮老板椅上站起，随手取过红木办公桌上的棕色档案袋，踱步走到沙发前。 “先看看这个。”他示意道，将档案袋交到蒋腾飞手上。 蒋腾飞能动手就绝不动脑的性子，也懒得去猜测是什么玩意儿，直接绕开白线将里面的件取了出来。 其他人赶紧抬起屁股凑了上来。 “卧槽！”蒋腾飞一看件抬头的那颗大五角星，再瞥到下方的一行“特许颁发《进出口贸易许可证》”的粗体字，眼珠子顿时瞪得滚圆，直接爆了粗口。 朝思暮想的玩意儿啊，就这么来了？ 其他人的表情比他好不到哪里去，一个个“奸笑”不止，眼睛都绿了。 普通老百姓或许还不明白这份件的价值，但身为贸易公司的员工，他们岂会不知？ 毫不夸大的说，飞哥现在手里握着不是一张纸啊，而是一方聚宝盆！ 千金不换！ 就眼下这个时代来说，全中国没有一亿，也有九千九百万的人，做梦都想拥有这个玩意儿。 毕竟十亿人民九亿倒，而做倒爷的最高境界是什么？ 那就是倒洋货啊！ 可洋货岂是那么容易倒的？ 甚至都不提倒，老百姓买都不好买！ 虽然随着社会的发展，中国有一部分老板姓从海外亲友那里得到一些外汇券，或通过将外汇卖给国家获得一定数额的外汇券，开始有资格进入涉外商店购物，但友谊商店在这个年代依然不是全天对国民开放，只是推出了一些例如：夜市券（晚上七点至九点，国人可凭券进入）、请柬（新年展销时可凭单位介绍信或工作证进入）等之类的限时采购凭证，算是逐渐向老百姓敞开大门。 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之下，不难想象，洋玩意儿到底有多么抢手？ 不吹牛的说，倒腾洋玩意儿，在这个年代的中国，绝不比贩毒利微。 不是倒爷们想不到这个好点子啊，只是国家不允许。这个年代的中国也绝对不缺狠人，但你拿着钱去国外进了货，却压根进不来，又有什么用呢？ 偷摸着干的话，那就叫走私，抓住可是要坐牢的。 政策如此，就算再有实力的老板，也没撤。 饶是李亚东这种，已是富可敌国的人物，但想弄点洋玩意儿到中国来卖，也必须找国外公司签代理权，再以港资背景进入。 就这，东方红贸易公司还不是什么东西都能卖，只能卖他们代理进来的商品。 由此可见，这个年代想做点洋买卖到底有多难？ 普通老百姓根本不必指望。 “这下算是发了啊！”小猛吞咽着口水说道。 “可不是？有了这个红头件，咱们把执照弄下来，然后再把百乐超市的货架彻底翻新一遍，那还有京城里的其他百货公司什么事？”有人附和道。 “毛线！”旁边立马有人提出反对意见，“要单单像你说的这么干，那简直就是大理石压菜缸，太大财小用了。肯定还得干咱们的老本行，搞批发啊，那提货的人还不得从王府井排到？” “是这个理儿！” 蒋腾飞手里握着红头件，感慨万千道：“我老丈人现在要是在这里，估计要羡慕得流眼泪啊。” 这倒不是一句假话，钟城也是打擦边球倒洋货的，与李亚东的模式基本相当，不过摊子铺得要小很多，兜售的是什么罗非鱼和牛肉罐头之类的东西，就这，也成就了一位百万富翁。 “老板，您的意思呢？打算怎么利用这玩意儿？”财务老黄老成持重，笑着问。 “该怎么用就怎么用。不过，咱们的经营方针最好别变，既然决定做高端贸易，就尽量不要去碰柴米油盐，别一边像阿飞他老丈人一样卖牛肉罐头，一边又去卖劳力士金表，那样会把公司搞得不伦不类。这事儿你们自己看着办，跟香港那边的业务团队沟通沟通，举个简单例子，如果做食品的话，就尽量做蛋糕，别做面包。犯不着去跟友谊商店那些单位抢占市场，咱们量做小一点，做精一点，其实是一样的道理，眼光往后看。”李亚东不紧不慢地说道。 他虽然拿下了《进出口贸易许可证》，但也明白“众矢之的，群起攻之”的道理，去跟一帮国企公然叫板，实在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还是继续走自己的精品路线，尽量与他们错开市场，为将来下一盘大棋。 老黄若有所思，点头道：“明白了。” 蒋腾飞和小猛也托着腮帮子点点头，显然也听出了东哥弦外之音。毕竟在场一群人中，他俩与东哥接触最频繁，也多少能揣测出一些心意。 倒是另几人显得有些不解，认为此时市场如此饥渴的时候，不去迎合、填补大多数老百姓的需求，却坚持赚那小部分富人的钱，未免有些浪费资源。 李亚东也懒得理解，只要领头的人明白他的想法就好，拍拍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后，继续说道：“《进出口贸易许可证》办下来后，你们该怎么利用怎么利用，我只有一点要求：先把苏联的贸易打通，最好在那边设立一个办事处。” “苏联？”众人诧异。 “东哥，那地方现在可不太欢迎中国人啊。”蒋腾飞说。 “是啊，东哥。”小猛点头道：“况且苏联那边好像也没什么好商品吧，我听说东北那边还有人往那边倒食品和日用品的呢。” 老黄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挠着没几根毛发的脑壳问道：“老板，那边有你看中的东西？” “当然。” “啥？” “啥？”李亚东看了他一眼后，笑着说，“那可就多了，飞机、大炮、坦克、导弹、航母……我都想要。” “……” 一屋子傻了。 心说：你要那些玩意儿干嘛？ 难不成想自立门户？你可别吓我们！ 李亚东自然也不会跟他们解释太多，毕竟苏联还没解体呢，天机泄露太多，未免显得有些妖孽。 反正指令已经下达，按着办就是。 上午十点，军委派人的代表踩着时间来到公司。 一共就俩人，都是西装革履的商人打扮，领头的是一个带圆框眼镜的微胖中年人，约莫有些来头。因为跟在他身后的那个黑脸汉子，李亚东认识。 “诶，郭大哥，想不到是你过来，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快请进。”李亚东走到办公室门口迎接，笑呵呵地说。 实际上这个名叫郭邦进的人，李亚东也就见过一面，就是与孔思清第一次会面的时候，他当时也在场，率属于国家安全部门，果不其然就是军委的人。 孔思清称呼他为“老郭”，显然非常熟稔，由此也能看出他的职位不会太低，至少也是能与孔思清平起平坐的存在。 那此刻走在他身前的这个眼镜中年人的身份，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嗯，小李同志，跟你介绍一下，这位是王主任。”郭邦进八成是不会笑的，点点头后，一板一眼地说道。 主任？什么主任？ 李亚东不好揣测，但知道绝对是个肩膀人扛星星的狠角色。不好怠慢，热情地邀请二人在沙发上落坐，并让工作人员上了上好的武夷山岩茶。 “小李同志，军委的采购订单，小孔同志应该已经跟你讲过吧？”王主任倒是个和颜悦色的人，并不吝啬笑容，不像郭邦进。 李亚东的瞳孔不由自主地缩了缩，此刻心里想的是：此人未曾穿来的那身军装上，一颗星星大概不止吧？ 小孔？ 孔思清现在享受的应该是首长级待遇，都配了警卫兵，还直接称呼小孔…… 你丫的到底什么级别啊？ 反正不管什么级别，李亚东知道自己肯定得罪不起，忙不迭地应声，“是的，孔大哥已经大致地讲了下，说是卫士汽车，一千辆对吧？” “对的。”王主任点点头后，笑呵呵地说，“不过我们只知道那款汽车很不错，适合军队配备，听说英方也有在役的卫士汽车，就是不太清楚价格，应该不是很贵吧，小李同志？” 你娘的！ 原来是只笑面虎！ 你个糟老头子坏的很，我信你才鬼，你丫的什么级别的人物啊，打听一辆汽车的售价打听不到？ 完了…… 就知道好事不能来得这么容易，里面果然有个坑。 “确实不贵，也就两三万英镑一辆。”李亚东装作什么都没听出来，笑着点头。 “英镑？” “哦，抱歉。”李亚东笑着解释，“只是国内目前还未开售，英国那边的价格搞习惯了。换算成人民币的话，也就四十万出头一辆。” “这么贵！” 装得还真像。 第四百七十一章 入沪 “毕竟配置高啊，不说别的，发动机都是v引擎。”李亚东呵呵一笑。 “那一千辆……岂不就是四亿多人民币？” “嗯。” “这个……”王主任开始揉额头了，似乎显得很苦恼。 李亚东知道现在该是自己询问一下“是不是有什么难处”的时候了。 可他偏不。 因为这个口一开就完犊子了，那就真叫掉到大坑里去了。 “王主任身体不舒服？” “……” 臭小子，竟然不按套路出牌。 “那个……小李同志，实不相瞒，军委对这笔采购是有预算的。你这个价格……能不能便宜点？” “那必须的嘛！”李亚东颇为豪爽地回道：“卖给英国佬这个价格，卖咱们的人民解放军，肯定不能是这个价格，一定要比他们便宜。” 王主任会心一笑，心说：天儿就应该这样聊嘛，算你小子上道。 摆出一副静待下的模样，然而等了好半晌，对方只是笑呵呵地望着自己，也没个下。 不是李亚东装傻啊，他深谙议价之道，讲究一个敌不动我不动。 “小李同志……”王主任不得不提醒一下。 “哦，对对，价格价格……啥都不说了，既然祖国有需要，买过去是保家卫国用的，而我也在保护范围之内，哪还能赚国家的钱，直接九折出厂价了。”李亚东大义凛然地说道。 然而，王主任听完这话后，却并未感到很振奋，狐疑道：“九折……就是出厂价了？” 李亚东心说：你都问到头上了，我不这样说怎么办，真要傻不拉几的直接露了老底，还不得被你一刀砍死？ 这笔生意他反正已经没指望赚钱，就想保住不亏。就这，还得小心翼翼，一句话不在脑子里过三圈是绝不脱口的，因为，一旦脱口就必须兑现，悔棋的步骤都不存在。 “可不是？”李亚东一脸无奈道：“目前国内的整体产业链不完整，而且工业水平也不达标，为了保证质量，一些零部件只能从国外进口，就譬如从英国运过来，单是运输的成本就很高，大大的压缩了利润空间，赚头也就不比国外，少的很呐。” 这倒是一句真话，龙腾基地里目前的确有很多车身零配件是从国外采购的，王主任有备而来，岂能不清楚这一点？ 所以，此刻内心中倒是有些踌躇，寻思着自己的那个心理价位是不是太低了些？ 毕竟，赔本的买卖人家大概也是不会做的。 “小李同志啊，你看能不能想办法压缩一下成本？你的难处我们能体谅，但国家的难处更大呀，眼下国内整体经济不景气，财政收入十分有限，但国防建设又不得不搞。也不怕告诉你，咱们国家目前在国际上的形势很严峻呐……” 他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堆，无非就是打感情牌的意思，李亚东得庆幸他不管是公司总部，还是资金储备，甚至包括路虎汽车的总部，都在国外。不然能让一个至少是少将级别的人，跟他苦口婆心的说这么久？ 他所谓的国际形势很严峻，李亚东也清楚：苏联即将倒台，联盟内冲突不断，一些政治家只怕已经看出端倪，中国在美帝心中，即将失去作用。 说实话，李亚东是明白国家处境的，也有心驰援一下，但他能做的，无非就是帮军队免费造一批车。 说去贴补，那是假的，国家再怎么孱弱，也比他有钱，用不着他去冲大头。 他屁股后面也有一帮员工跟着吃饭呀，而汽车事业到目前为止都是在往里贴钱。 所以，才会紧咬着价格，因为明白，对方肯定是要砍价的。 “八折？王主任，你这是要我的老命啊，一下砍去将近一个亿的价格！辛辛苦苦的造一千辆车，到头来我自己还要往里贴几千万……你说这事儿……” 王主任终于先露了底，这使得李亚东心神大定，总算保住没亏。不过这种想法肯定不能表露出来，脸上还是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呀。 也幸好这个年代的国民很淳朴。 王主任望着他一副好像被人抢了媳妇儿的表情，心里别提多舒坦，笑呵呵地安慰道：“好了，小李同志，你就当少赚一点，权当为国家做贡献了。” “赚？我的天呐，这还能赚？”李亚东苦笑不止道：“要不这样，王主任，你看行不：我给军委捐一千万，这笔订单你们就别采购了？” 他这么一说，王主任脸上的笑容就更甚。 妥了！ 恰好一刀砍在人家老腰上！ “呵呵……小李同志，这可是国防大事，岂同儿戏？政策下来，就要实施，更改不了的。你的家底我们也是清楚的，就算亏一点，那也是九牛一毛嘛。放心，我无法代表国家，但至少可以代表军委，军委承了你这次情，听说你在不少地区有产业，刚好我们军委下属单位也很多嘛，以后如果在地方上遇到什么治安上的麻烦，比较棘手的那种，你可以联系小郭，他的电话你不是有吗，他会安排处理的。” 卧槽，值了！ 不枉费自己卖了这么久的惨。 听这口气的意思，就是说如果我以后在地方上遇到什么大混混滋事，你直接派军队给我摆平咯？ 娘希匹的，这下算是稳了，傍上了中国最大的社团，猛如张子强，以后也别想在老子面前蹦跶了。 “唉……”李亚东长长地叹了口气，“既然王主任都这样说了，那……这个面子必须得给啊！” 他故意提到“面子”二字，用意很明显，一是要坐实这个人情，二也是给足王主任脸面。 你看，你一个面子可值几千万呢！ 果然，王主任一听这话后，十分受用，哈哈大笑道：“小李同志是个体面人，那王某人就在此谢过了。” 一笔交易就这样达成，随后李亚东唤来工作人员，与对方签订了采购合同。 “王主任，郭大哥，真不一起吃个饭？”李亚东一直将二人送到电梯门口，表情显得有些惋惜。 “不了。”王主任笑着摆手，“你这个小李同志很对胃口，下次吧，这次有公务在身，下次得闲了，再一起找个地方聚聚。” “那……行吧。王主任，那可就一言为定了。” “哈哈……好。一言为定。” 电梯门缓缓合拢，李亚东站在旁边久久没有离去，脑子里已经在计划这场约定的聚会。 既然对方都答应了，自然没有轻易放过的道理。 他目前在政府高层里的关系还太单薄，几乎只有一个孔思清，而这位王主任的级别明显高于孔思清，这还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他背后的势力——军委。江山稳固的保障，铁蛋一样的存在。 如今机会摆在眼前，错过了简直天理难容。 …… 搞定了这件事情后，李亚东的心情无疑很不错。翌日，带着齐家兄弟一起，满面春风的踏入了飞往魔都的飞机。 前来接机的是一个叫阿占的年轻人，杰克的左膀右臂。 “老板，实在不好意思，方总那边实在抽不开身，刚好今天开发委的领导召集各大投标公司开会，一大早就赶过去了。” 所谓的方总，就是杰克，他的中名叫方家宝，很传统也很乡土一个名字，估摸着个人不太喜欢，通常都使用英名字。 这在香港也是很正常的现象，一些公司甚至规定员工必须使用英名字，除了一些挺不和谐的因素之外，也有提升一下公司逼·格的意思。 “无妨。”李亚东笑着摆手。 他欣赏杰克的做法，以大局为重。他要真派个副手去参加政府的会议，自己却跑过来接机，李亚东反而不喜。 一行两辆虎头奔，倒是显得有些多余，风尘仆仆地驶向黄浦江畔。 浦东开发是一个大项目，也是东方红置业公司接下来的重点，肯定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搞定的事情，因此杰克在魔都租下了一层办公楼，就在浦西这边的黄浦江畔，并配备了一些必要的设施，如同汽车。 魔都李亚东其实并不陌生，他上辈子就安家在这座城市里，说句不好听的，死也死在这里。 但这个年代的魔都，李亚东还真是第一次来。 九零年代的魔都，和两千年之后的魔都，是有天壤之别的，这座未来的东方巴黎，还未能绽放出璀璨的光辉，城市中仅有的别致，也是遗留自当年的十里洋场。一些新潮的建筑正在掘地造基，期待着不久的将来拔地而起。 从浦西眺望浦东，那就更是凄惨无比，一片荒凉。 哪有什么高楼大厦，放眼望去，连筒子楼都不多见，尽是一些低矮的民房。 浦西这边临江而立的繁华，与那边的萧瑟凋零，形成鲜明的对比。 所以，才说浦东大开发对于魔都的意义是前所未有的，浦东一天不开发，魔都就注定无法成长为国际大都市。 十年，仅需十年。这座城市便会迎来一次新生，然后便开始一往无前的领跑中国经济。 舍我其谁！ 而李亚东的想法很简单，他希望在这次时代契机中，当一次弄潮儿。 这片神奇的土地既然能成就像杜月笙、黄金荣，包括周正毅等，那样大名鼎鼎的人物，未来，又怎少得了一个李亚东？ 第四七十二章 13号地 外滩，一个在魔都极负盛名的地方，甚至在大多数的中国人看来，如果来魔都不来外滩逛逛，就是白来一趟似的。 外滩北起外白渡桥，南抵金陵东路，全长约公里，地形呈月牙状，其实并不大，但它却是百年魔都的一个缩影，也是旧魔都资本主义的写照。 外滩的精华就在于那片被称为“万国建筑博览”的建筑群。著名的中银大楼、和平饭店、海关大楼、汇丰大楼再现了昔日“远东华尔街”的风采，这些建筑虽不是出自同一位设计师之手，也并非建于同一时期。然而，它们的建筑色调却出奇的一致，整体轮廓线条的处理也惊人的协调。无论是极目远眺或是徜徉其间，都能感受到一种刚健、雄浑、雍容，以及华贵的气势，令人流连忘返。 杰克租下的一层公办楼，就位于外滩之中的一幢九层高的巴洛特风格建筑里，与它相距不过两百米的地方，就是这个年代魔都非常出名的“东风饭店”。 饭店前的人流只能用比肩接踵来形容，因为就在去年，一家名为“肯德基”的洋餐厅，租下了这里的一层。 肯德基里面兜售的食物，对于这个年代的中国老百姓而言，是奢侈与昂贵的，可又透露着无与伦比的诱惑，人们往往攒了好一阵子的钱，才有勇气走进去大快朵颐一顿。 对于孩子们来说，更像一种奖励。每逢考试拿了双百，比起买玩具之类的，孩子们更希望爸妈能带自己去吃一顿肯德基，东西好不好吃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种新奇感，还有吃“西餐”所带来的满足感。 人们不习惯吃生菜和色拉，但依旧对它充满喜爱。 陌生饮食化的到来，也让很多人不知所措。进店点菜，直接让店员“来只鸡”、不会用刀叉就向店员索要筷子的事情，屡见不鲜，令人啼笑皆非。 李亚东一行抵达这里时，天色已近黄昏，到了晚饭点，当阿占建议是否要去肯德基享用晚餐时，被李亚东抬手拒绝，“你们晚上如果还要加班的话，就让人去饭店弄点小炒回来，我们随便吃点就行。” 他对于洋快餐没有丝毫兴趣，也迫不及待地想了解一下这边的情况，就是不知道杰克回没回。 一行人上了楼，整整一层空间，面积不算小，但员工并不多，多数都是跟随杰克一起从香港过来的，目前只在本地招聘了几个人。 大家都向大老板投来崇拜与敬畏的目光，杰克并没回，李亚东示意他们继续工作后，在阿占的指引下，来到杰克的办公室，打算等等他。 办公室里有扇巨大的落地窗，正好面对黄浦江，江对面就是浦东，说得更准确一点，是陆家嘴。 夕阳的余晖中，黄浦江浑浊的水面披上了一层金箔，几条渔船摇曳其中，显得美轮美奂，就连荒芜的陆家嘴，此刻看起来都不显破败，那黄色的土地，配上金色的霞光，再加上它特殊的地理位置，给人的感觉更像一块遗落在黄浦江畔的巨大金锭。 浦东陆家嘴，无疑是中国改革开放的一个象征，闻名于世。然而很少有人知道，这个略显古怪的地名，是怎么来的。 恰好这一点，李亚东清楚。 它的名字由来，其实是和一位古人联系在一起的。 迤逦而来的黄浦江在这里拐了一个近九十度的大弯，留下了一片突出的冲积滩地，从浦江之西向对岸眺望，这块滩地就犹如一只巨大的金角兽伸出脑袋、张开嘴巴在这里饮水。这便是“嘴”字的由来。 而在这片弹丸之地上，曾经却诞生过一位了不起的人物，那便是明代著名书法家、学家，陆深。再加上陆深的旧居以及陆氏的祖茔都建于此。因此，后人便将这里称之为陆家嘴。 李亚东杵在落地窗前看了有一阵儿，思绪飘忽——也是因为故地重游，有所感触。毕竟他对于魔都的记忆，大部分还停留在上一世，难免有些感慨。 这都不是恍如隔世啊，而是正儿八经的隔了一世。 做梦都没想过，有一天会以如此年轻的身体，再次来到外滩，更进入了以前不敢踏足的历史建筑，并站在豪华的落地窗前，眺望黄浦江。 人生境遇，犹如白云苍狗，变化万千，令人唏嘘。 “老板！”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很明显，杰克回来了。 转过身来一看，西装敞着扣子，领带也歪歪扭扭的挂在脖子上，有些衣衫不整的模样。 不由打趣着问道：“怎么了这是？路上被上ha姑娘打劫了？” 他的心情确实不错，特别是经由了刚才一番感悟后，越发为此刻能站在这里感到庆幸，他大概就是传说中受上天眷顾的人。 然而，杰克却半点没有聊天打屁的心思，哭丧着脸道：“老板，我们圈的地，被人啃走了两块。” 听他这么一说后，李亚东也瞬间没了笑脸。狗日的，火急火燎地赶过来，居然还是晚了！ “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今天！” “……” 你妹的，要不要这么巧，早不整出幺蛾子，晚不整出幺蛾子，就今天？ 那是不是意味着，他如果“勤快”一点，买了昨天晚上的机票赶过来，就没这茬子事了？ 刚还洋洋得意的以为自己是条锦鲤呢…… 你说这事儿给闹的……不是裸的打脸吗？果然做人得矜持点啊，不能太得意忘形。 “损失严重吗，少了多大面积？” “一块两万平方米，一块四万平方米。”杰克回道。 “哦，那还好，那还好……”李亚东长出口气，之前听杰克汇报过，他们圈下的地皮至少超过六十五万平方米，只是损失六万平方米而已，不到十分之一，应该还不算伤筋动骨。 然而，杰克却显得很悲愤的说道：“哪里好了，一点都不好！” “……咋了？” 李亚东下意识地打量了他一眼，心想咋这个表情？不至于吧，他这个老板还没郁闷呢，你搞得这么痛心疾首干嘛？ “老板，我指给您看就明白了。”杰克说着，从红木书桌旁的画缸里取出一个画卷，然后放在桌子上摊开，四个角还用桌上的零碎压起来。 李亚东凑过来一看，好家伙，一张完整的陆家嘴地貌图，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它像一块蛋糕样被分成了几十块，每一块里都标准了号码，还用不同颜色区分开来。 “我们的地在哪里？” “这儿。”地图是胶版材质的，倒是不怕弄脏，杰克用一只黑色马克笔在“金角巨兽”头部的位置，圈下了一块四方形的地貌。里面囊括了六个编号的地块，从-。 “不错嘛，这块地。”李亚东下意识道。 标准的黄金地段，仅次于临江的-号地块，但那十块地皮，一般人哪敢染指，国家肯定要留着自己开发，就譬如明年开始兴建的东方明珠电视塔。 而且面积也着实不小，单从地图上看，近乎占到整个陆家嘴地块的十分之一。 “是啊，的的确确是块好地，不枉我们前期准备这么久，除了国家自留开发的地块外，就数我们的最好。而且面积也大，整个陆家嘴总面积六百八十九万平方米，我们原本已经圈下了六十五万平方米，近乎十分之一，可现在没了，由于我们迟迟不能最终拍板，有两块地被人抢走了。” 一提起这茬杰克就显得很心疼，为了拿下这完整的一块四方形地皮，他耗费了太多心血，可谓每一平米都是心头肉啊。 如今却被人割走了两块，你说他能不疼吗？ “好了好了，大头不还在嘛。”李亚东不由出声安慰道。在这件事情上他也是有些责任的，来到太慢，浪费了属下的心血，问道：“被人抢走的是哪两块？” “就这两块小的，首先是这一块。”杰克用马克笔指向第号地块，是位于边缘的一块，面积确实非常小。 “罢了。”李亚东摆摆手道：“就当一块大饼缺了个角，无伤大雅。” “还有这一块。”杰克又用马克笔指向另一个用蓝色阴影标注的地块。 李亚东定眼一瞧，却是不能淡定了。诧异道：“号？” “对。” “卧槽，不是吧？”李亚东情不自禁地皱起眉头，两只眼睛盯着地图半天没反应过来。 这号地块可就不像号地块，处于整块地皮的边缘，而是在正中心，虽说面积也不大，但如果被人割走的话，就好比一张白色方巾的正中间沾染了一块墨水瓶盖大小的污渍一样，非常难看。 当然，搞建筑开发不能用“难看”来形容，只能说十分的不方便。 举个很简单的例子，这块地按李亚东的想法，是要将它打造成一个高端金融区的，高楼大厦林立的那种，但如果对方开发商硬要在号地块上建小区、建菜场、建肉市场，甚至建公共厕所呢？ 要知道、、、这四号地块，可全都坏绕着号地块呢。 说公共厕所可能不太实际，就是打个比方，国家八成也不会允许，不过但凡对方开发商在这里搞出什么不应景的东西，必然会影响到他以后的经营和发展。 再打个不太恰当的比喻，如果一座小区建在垃圾填埋场旁边，你觉得房价能卖起来吗？ 然而对方开发商的想法你根本无法掌控啊，什么幺蛾子的事情都有可能。 这就让事情变得有些棘手。 李亚东突然有种被人釜底抽薪了的感觉。 这到底是哪个王八蛋，给自己上这样的眼药？ 第四百七十三章 美男子 杰克看到李亚东似乎鼻孔都在出气的模样，也是一脸悻悻。 “老板，现在知道我为什么这么郁闷了吧，这个号地块是我们整块地皮的中心，现在被人抢走了后，就好像戒指上的那颗钻石掉了一样。” 他这个比喻倒是十分恰当，李亚东蹙眉问道：“已经被别人搞走了？没办法拿回来？” “没。”杰克苦笑摇头，“对方已经跟政府签订合同，只怕连费用都支付了，货款两清的事情。” “……” 日了狗，这就麻烦了。 为了保证整个开发项目的完整性，以及风险把控的问题，这个号地块最好是要握在自己手中的，省得整出什么幺蛾子。 但现在人家已经买定离手，政府那边连个回旋的余地都没有……你说这叫什么事儿？ 要不怎么说商场上时间就是金钱呢，要是自己能早一天过来…… 唉……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啊，这样假设的事情也就不提了。 当务之急，是要想出解决办法。 “对方是什么来头，有了解过吗？”李亚东问。 他现在初步想到两个解决方案。 第一个，最直接：找到那个第三方，把号地块重新买回来。 但这里存在一个问题，对方不见得就会卖。 你不能小觑天下英雄，奢求所有地产开发商都无法看清陆家嘴未来巨大的升值空间，毕竟人家已经在这里拿了地。 用钱砸的话，倒是可行，但得考虑代价问题。 还有一个更好的办法，若对方实在不愿意卖，或是要价过高的话，倒是可以找他们坐下来谈谈，统一一下开发风格，从大局来看的话，这对于他们来说也有好处。 “不是非常了解，突然杀出来的一匹黑马，叫什么‘福都公司’，好像是魔都的本地企业，有些来头，跟地方上的关系很硬。”杰克回道。 关系不硬就没天理了，一爪子掏进了自己的心窝。 “福都？行吧，你这样。这几天抽空跟对方接洽一下，看能不能把号地块买下来，不管成与不成，把结果汇报给我，我再做安排。” “好。”杰克点头，实际上他心里也是这样想的，买下这块地，无疑是对于之后的项目开发风险把控的最好主意。 …… 李亚东没有跟杰克等人一样，入住在办公楼旁边的东风饭店，而是跑到北外滩这边，下榻在浦江饭店。 浦江饭店原名“礼查饭店”，始建于道光二十六年，也就是一八四六年，是一家正儿八百的百年饭店，见证了魔都这座城市的兴衰，当年慈禧老婆娘的六十寿辰，就是在这里举行的。一八八二年七月二十五日，魔都这座城市首次试燃盏电灯，浦江饭店里就点亮了盏，其地位可见一斑。 李亚东舍近求远跑到这里来住，倒不是为了彰显身份，而是为了追忆一下情怀。 因为这个地方他以前经常来。 感觉很牛·逼的样子对吧？其实不然，主要新中国的第一家证券交易所在这里成立。 饭店内有一个五百平米的大厅，名为“孔雀厅”，是洋派、华丽和摩登的代名词。一九九零年十二月十日，新中国第一家证券交易所，会在这里挂牌。 也就是大约半年之后。 此时的孔雀厅还是一个用餐地点，能进入这里用餐的人们，西装革履似乎是最低配置，这让一身休闲装的李亚东看起来十分另类。 不过，倒也没人敢轻视于他。 那一身熨帖合身的休闲装一看就不是凡品，甚至可以说此时国内是很难买到的，再一个，他身旁的那两个已经提前穿起短袖、露出虬结手臂的人，一看就是保镖。 出门能带保镖的人，岂会是简单角色？ 一个神清气爽的美好早餐，明媚的阳光透过饭店带有浓郁英国新古典主义风格的拱圆形窗户，洒落在大厅里，照在人身上懒洋洋的。 李亚东和齐家兄弟正在享用丰盛的早餐，过道对面餐桌上的一个男人，引起了他的注意。 是的，男人。 这是不太正常的事情，他是一个性取向很正常的爷们儿，如果某个男人单是坐在那里就能引起他的注意的话，那肯定不是他不正常，而是那个男人不正常。 一番打量下来能确定，是一个中国人，但他却生有一张黄色人种很难具备的立体五官：饱满的额头、深邃的眼眸、挺翘的鼻梁，丰润的嘴唇，以及恰到好处的淡青色胡渣。 穿着笔挺的西装，头发抹了发胶、梳成大背头，一丝不苟，身姿挺拔，坐在那里不好判断身高，但以李亚东一米七八的身高，水平直视过去，只能看到他的耳根，由此推断，身高至少在一米八五以上。 妥妥的美男子有没有？ 在这个国人大多面黄肌瘦的年代，这样一个“体面”的人，是非常罕见的。 他应该是李亚东这辈子见过的最帅的男人，没有之一。 有点胡歌加严屹宽的味道。 杰克也算帅的，但跟他一比，大概跟个路人也没啥区别。 不吹牛的说，以这样的外貌条件，哪怕他五音不全、演技浮夸，放到东方红娱乐公司，也能分分钟将其捧红。古天楽的公司第一帅哥的位置，只怕也将不保。 貌似潘安。 可惜李亚东不是星探，也没有过去发名片的想法。 孔雀厅里多数的还是老外，那些金发碧眼的女人，性格比较开放，此刻大部分都在跟李亚东做同一件事情：肆无忌惮地打量着这个男人。 倒是有点无国界通杀的意思。 由于李亚东离得近，跟对方之间只隔了一条过道，那个男人似乎察觉到什么，向这边扭头看来。 四目相对。 狗日的，李亚东居然被电了一把…… 这特么的还有哪个女人能受得了？ 他对着李亚东笑了笑，举起手中的咖啡杯示意了一下，像是敬酒一样。那也是他的餐桌上唯一的东西，似乎他的早餐一杯咖啡就足够。 李亚东同样笑了笑，举杯回敬了一下，然后就不再理会。 …… 上午十点，在杰克的带领下，一行人来到浦东开发委。 一个新成立的部门，距离外滩不远。 “李先生，好久不见。”钟城显然在这里等了有一阵儿，原本今天他是不必来的，但因为知道李亚东来了魔都后，所以才特地赶过来的。 “是啊，好久不见。”俩人握了握手。 “钟先生也在这里暂住了？”李亚东淡笑着问。 “是啊。”钟城呵呵笑道：“没有李先生那样的本事，能搞到《进出口贸易许可证》，国际贸易的生意也只能是小打小闹，成不了气候，慢慢开始放手了，打算把主要精力放在浦东大开发的事情上，也不好辜负李先生的信任。” 他这番话虽然是笑着说的，但酸溜溜的意味很明显。 前几天从女婿哪里得知他们公司搞到了《进出口贸易许可证》后，钟城硬是羡慕得几个晚上没睡好觉。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他为这玩意儿没奋斗十年，也奋斗了七八年了，可别说正式的，连个临时的都没捞着。 而东方红贸易公司呢？ 营业执照拿到手不过才一年，就把这张“圣旨”搞到手了，那以后赚钱还不跟捡钱一样？ 从此事上也不难看出：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在中央层面的关系到底有多硬。 所以经由此事之后，钟城愈发坚定了要抱紧这条大腿的想法，才会一大早的特地跑过来等候，只为打声招呼。 “也行，看来公司的这个工程合伙人，倒是没有找错。”李亚东笑着点头。 “那是，没有金刚钻哪敢揽瓷器活……” 告别的钟城后，李亚东在杰克的引导下，与开发委的一帮领导进行了会面。 其目的自然就是为了把预先圈下那块地皮，给敲定下来。 手续流程还挺繁琐，对方详细地询问了东方红置业公司的开发计划，李亚东也就如实回答。 当被问到预计投入多少资金时，李亚东伸出三根手指，着实把几名开发委的领导吓了一跳。 “至少三十亿。” 那还有什么问题，签合同呗！ 实际上这个三十亿还是李亚东的保守估计，昨晚他详细研究了从杰克哪里拿来的一堆资料后，心里也就渐渐地有了一张蓝图，若真按照这张蓝图一板一眼的去打造，投入的资金只会更多，而换来的，则是数年之后，屹立于黄浦江畔的一个摩天大楼群。 也是因为这个开发金额是要写进合同中，所以就先报了一个保守数字，至于以后该如何开发、该投入多少，还需从长计议。 但就是这三十亿，已经让开发委的领导欣喜若狂。果然把这块好地段留给这家港资企业没有错，这么多地产开发商中，再也找不出比他们财大气粗的企业。 相比起开发资金，拿下地皮的那一亿多资金就完全不值一提。事情全部搞定后，已经到了下午，临时李亚东也适时地打听了一下那个号地块，结果与杰克所掌握的情况一致，合同已经签订，木已成舟，想从政府这边着手，大概是没可能了。 第四百七十四章 狮子大开口 浦江饭店。 李亚东感觉很纳闷，他又看见那个美男子了。 你要说他也住在这家饭店里，倒也不算稀奇。 可不管李亚东早、中、晚什么时候过来用餐，他总在这里，这就显得有些奇怪。 要知道李亚东并非顿顿在这里用餐，只是随机过来而已，他仿佛什么事情都不用干，成天就泡在饭店里一样。 而且最诡异的是，他每次都坐在同一张桌子旁，且不管一日三餐，怀里永远都只有一杯咖啡。 丫的到底是有多喜欢喝咖啡啊？ 当饭吃？ 他显然再次注意到了李亚东，依旧举起咖啡杯，微微一笑。 李亚东感觉他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一样，真有股跑过去问问的冲动。不过，终究还是忍住了，一如既往地回敬了一杯。 这是一个中午，李亚东三人的餐桌上摆满了食物，光牛排就有五块——主要身边跟着两个大胃王，一块牛排根本不够塞牙缝的。 而那位美男子的餐桌上，依旧只有一杯咖啡，不紧不慢地喝着。 他居然长得也不瘦，真是奇了怪。 “你到底想怎么样，准备在这里待到什么时候？” “小琳，别这样嘛，欠你的我以后会加倍还给你的，你再给我一段时间，我有种感觉，马上就可以飞黄腾达了。” “飞黄腾达？我看你就是白日做梦吧，明明有手右脚的，不知道去找份工作，天天想着这些毫无边际的事情，有意思吗？” “我……唉……跟你说了也不懂，上班能赚几个钱，而我这个一旦成了……” 一段压低声音的争论，由于距离不远，很好的落进了李亚东三人、包括旁边两桌老外的耳朵里，只是他们大概听不太懂，表情显得有些不明所以。 李亚东遁着声音望去，才发现声源正是来自美男子那桌。与他争论的居然是餐厅里的一位女服务员。而他脸上的表情，也没有之前的温尔雅，倒是多了份急切，眼神下意识地四处乱瞟，似乎这样的争论，会破坏他的事情一样。 一个挺漂亮的女服务员，双十年华。当然，长得太磕碜也不可能进入这里工作。眉宇间竟与美男子还有几分相似。 夫妻？男女朋友？不像。估摸有点沾亲带故的关系，更像一对兄妹。 这是个什么剧情？ 哥哥西装笔挺的坐在高档餐厅里用餐，妹妹却是一个端茶倒水的服务员？ 李亚东脑子里泛起迷糊，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准备静观剧情走向。 “得了吧你，你的那点小心思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真要成了，你不得屁颠屁颠儿的跟着那些外国女人出国，还能顾得上我？我求求你了，放过我吧，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个地方的消费水平，我一天的工资还不够你三杯咖啡的……”被美男子称作“小琳”的女服务员，说着说着，眼睛都红了。 却还不敢哭，眼神时不时的抬起打量一下，发现领班还没回来后，才敢继续在这边逗留。 听她这么一说后，李亚东恍然大悟，与齐家兄弟相视一望，面面相觑。 就听说过钓凯子的，这钓富婆的事情，还真是头一次见。 “我去……我还以为是个什么留洋归来的大少爷呢，敢情是个吃软饭的？”齐龙白眼一翻，只用三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齐虎也是一脸鄙视道：“可不是？简直就是浪费一张好皮囊。” “那你这话可就说错了。”李亚东笑着说，“人家不仅没浪费，反而十分清楚自己的优势，要不能天天坐在这里钓富婆？” “那也是个废物。”齐虎撇撇嘴道：“人生得人高马大的，皮囊也好，做点什么不行，要干这个？还去勾搭外国女人，简直就是丢咱们中国老爷们儿的脸！” “就是。”齐龙深表赞同道：“他要是自己有本事就算了，选择个什么活法那是他的自由。但那个女服务应该是他妹妹吧，他不照顾也就不说了，人家在这里辛苦的上班容易吗，还得养他？她说的没错啊，以这里的消费档次，三杯咖啡最差的那种至少也要五六块，一个服务员一天的工资哪里够？”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始终盯着一个方向，李亚东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得，这是看上眼了吗？ 不过讲道理，以李亚东阅女无数的经验来看，这个叫小琳的姑娘，模样和条子确实不错，就是一身黄色的、肥大的、土不拉几的工作服，掩盖了本身的光彩。如同一支鲜艳的玫瑰花，枝丫上的叶子却都枯萎了一样，那能好看？配齐龙这个“歪瓜裂枣”，还是绰绰有余的。 “怎么，看对眼了？” “哪哪……有？” 那就是有咯。 李亚东呵呵一笑，“看对眼就追呗，挺好的，南方姑娘吴侬软语的。你们两个肌肉猛男，再配个性格彪悍的北方媳妇儿，硬刚硬，那还得了？娶个娇滴滴的南方媳妇儿正合适。” “哥，真看中了？” “没……没有。怎么哪儿都有你，牛排都堵不住你的嘴？”齐龙老脸一红，直接一巴掌扇了过去，恼羞成怒的意思。 齐虎嘿嘿一笑，也不在意，他是这么不禁打的人吗？火上浇油道：“哥，东哥说的在理啊，我瞅着也挺好的，碰上这么一个烂哥，还能伺候，那就说明性子也挺好。要帮忙不？” “滚犊子！” 你说这个年代的人吧，这种事儿还矜持个蛋蛋？好容易遇到个一见钟情的姑娘还不出手，被别人娶走暖被窝去了，就有得你哭了。 李亚东和齐虎相视一望，一切尽在不言中，打算帮他一把，不能让悲剧发生啊。 你还别说，年龄大点、见的世面多点，人还就是不一样，换几年前那个傻不隆冬的齐虎，可没这脑子。 至于怎么帮？ 倒也不好吓坏人家小姑娘，总不能直接冲过去说“我哥喜欢你吧”，那以这个年代的风气，人家小姑娘不吓得喊流氓才有鬼。 还是要按照时代特征来。 这个年代若是看中某个女孩子，想跟她亲近亲近的话，最好、最礼貌、最高雅的手段，莫过于书信了。 这事儿李亚东在行，而且毕竟是当过老师的人，一手钢笔字那也是能拿去当字帖的，于是趁着下午没事，便关起门来好好地润色了一把，洋洋洒洒六百字，很好的诠释出了“偶然一见，再不能忘，夜不能寐，茶饭不思”的相思之情。 “东哥，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齐虎按照约定时间来到李亚东房间，挠着脑壳说道。 “什么？” “咱们是不是搞忘记了一件事，那姑娘要是有对象了呢，或是已经结婚了呢，是不是先得打听一下，再说送信？” “结婚？”李亚东摇头道：“没有。” “你咋知道？” 我咋知道？李亚东会跟他解释女人双腿·之间的秘密吗？ 再说了，即便解释一番，他这个雏儿，也不一定能听得懂啊。 摆手道：“这个你就别管了，反正我就知道，肯定没结婚。至于对象……一个黄花大闺女，你管她有没有对象呢，只要没结婚，人人都有机会嘛。” “嘿嘿……倒是这个理儿。” 齐虎拿着信屁颠屁颠儿地走了，至于怎么送到那姑娘手上，想必就不用李亚东教了。 静待下就是，反正他们还要在饭店待一阵儿，那姑娘也指定能再遇到齐虎。 …… 外滩办公楼。 黄昏时分。 李亚东特地过来等候，迫不及待地想得到第一手消息，因为杰克今天去与拿下号地块的那家福都公司的负责人会面了。 着实等了一阵儿，外面天都黑了，杰克总算回来。 然而，形势似乎不容乐观，杰克进门后的第一句话就是，“老板，那帮黑心的家伙，真是气死我了，狮子大开口啊！” 李亚东从窗台旁踱步到真皮沙发椅上坐下后，看不出喜怒的问道：“意思就是说，有卖的打算？” 从这一点上也不难看出，他倒是越发具备一个合格商业领导人的素质，时刻保持头脑冷静，不因他人的情绪而影响自身。 “卖呀！哪有不卖的道理，我猜那帮家伙处心积虑的拿下号地，就是因为知道我们公司有钱，想宰我们一把！”杰克点头道，脸上的愤怒到现在都未消去，刚才谈判桌上有没有跳脚骂娘都不一定。 “哦？怎么说？”李亚东微微蹙眉。 “老板，他们那四万平方的地，到底是以什么价码拿下来的，我们虽然不知道，但我们的几块地皮紧挨着他们，价格肯定不会悬殊太多，也能推测出个不离十，撑死不会超过三千万，但您知道他们要价多少吗？” “多少？” “三亿！”杰克伸出三个手指，瞪着眼珠子，表情显得夸张，“足足翻出了十倍价格啊！就是一天的时间，从政府那边倒手一下而已。想钱想疯了吧，真当我们是冤大头啊！” “三亿？” 这下李亚东真该紧皱眉头了，他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陆家嘴未来发展的人，所以，想法也与杰克等人略微有些不同。 三亿的价格贵是贵，但看你怎么想，若以长远的眼光来看，未来的四万平米陆家嘴地皮，卖个三亿，贵什么贵？ 如果对方真的具备这种眼光，要下这样一个价格，还真的算不上什么狮子大开口。 不过，话又说回来，人民币也是在不断贬值的，这个年代的三亿人民币的购买力，也不是将来可以比拟，十分吓人…… 狗日的，莫非真的碰上了一位高手？ 第四百七十五章 小狼狗 福都公司的目的，暂时还不好揣测，有可能真像杰克所说的一样，有意敲他们一笔。也有可能如李亚东所想，公司所有者是一个极有远见的人。 不说别的，谁要是现在想出钱卖李亚东手中的地，你觉得他会要个什么价码？ 十倍是至少的，低于这个价码他考虑都不会考虑，甚至就算是十倍的价格，他的，也是不会卖的。 因为他十分清楚陆家嘴地块未来的升值空间。要知道他现在拿下将近六十万平方的地皮，也不过花了几个亿。 而未来这里的地价呢？ 别的李亚东或许还不太清楚，但闻名中国的汤臣一品，他还是知道的，一个平方几十万呐！ 而且，那还是商品房，不是地皮。整个汤臣一品四幢豪华住宅，外加一幢高级会所，占地也不过两万平米。 而它的房子买多少钱一套？ 上亿是很正常的事情。 你算算两万平米的汤臣一品项目，三十年后的总价值？ 岂止百亿？ 人民币再怎么贬值，也不可能抵消这样的增值。 说句不好听的，李亚东手里握着这将近六十万平米的陆家嘴地皮，以后啥事不干、其他的产业啥都不要，过个二三十年，都是妥妥的百亿富翁。 就是这么暴利！ 既然不好去揣测福都公司的想法，那么，李亚东便决定亲自出马会一会他们的高层。 不管怎么说，三亿的价格在这个年代来看，还是有些夸张的。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倒未必不能砍一些。若非自己这样的重生人士，就算有些未来视野的人，谁有敢笃定陆家嘴将来必然就能一飞冲天？ 如此一想着，李亚东便说道：“这样。你跟他们再约一下时间，我亲自过去跟他们谈谈。” “这个……倒不是问题。但是，老板，您得相信我啊，那帮心黑的家伙绝对是蓄谋已久的，就是瞅准了我们不愿意舍弃号地块，想趁机从我们身上啃下一块肉！”杰克蹙眉提醒道。 不过，李亚东并未太在意，两个汤臣一品的面积，卖三亿人民币，即便位置靠后一些。讲道理，谁从谁身上啃肉，还真不太好说。 再说了，人家也没说就一口价嘛，砍都没砍呢。 杰克见他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不由长叹口气，老板财大气粗，自己还能说啥？ 也只能着手去安排。 只是，这笔交易若真的达成，即便能砍下来一些价格，但仅仅一天的时间，便让那帮龟孙子赚去这么多钱，真的让人很不得劲！ 毕竟，号地块可是他先圈下的，最后却被那帮鬼孙子趁机抢走了。 …… 是夜。 李亚东三人回来得有些晚，虎头奔抵达饭店门口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 齐龙停好车后，齐虎正准备从副驾驶坐上下车开门，却被李亚东出声制止，“等等。” 就在齐家兄弟不明所以的时候，李亚东抬手往车窗外面指了指，俩人下意识地扭头望去，却发现了一个“熟人”。 “哥，车窗打开，听听他说啥。” 齐龙表情复杂地看了眼窗外的“大舅哥”，注意到东哥似乎也有些兴趣，还是降下驾驶室这边的车窗，因为外面正在上演的大戏，就在他这个方向不远处。 他现在已经知道东哥和小虎俩人合谋着以他的名义，给饭店里的服务员小琳写了一封信，小虎是把信送出去后，才来向他“负荆请罪”的，他本应该发火的才对，东哥就不提了，小虎他还是敢教训的，但……鬼知道是怎么了，他居然生不起来气，内心中反而有些窃喜…… 没有这方面经验的他，硬是想了一个晚上才想明白这个问题：他大概真的对小琳一见钟情了，就像东哥说的一样。 况且信已经送出去了，他还能怎么办？ 难不成去抢回来？ 也只能顺其自然…… 反正这两天他一直有些心神不灵，隐隐有些期待，又有些忐忑，不知道小琳会不会给他回信。 “安娜，你不能这样，我答应过我的，会带我出国的，怎么能一走了之？” 美男子只穿了一件白衬衣，西装外套不见了踪影，脖子上的领带也不见了，衬衣下摆没有塞进西裤中，最上面的两颗纽扣也是敞开的，露出古铜色的结实胸肌，显得有些衣衫不整。显然从饭店里出来时非常匆忙，来不及整理着装，约莫刚从床上爬起来的可能性都有。 令李亚东三人面面相觑的是，他居然说得一口流利的英。 有这本事这年头你哪里混不到一碗饭吃啊？那么多国企单位里的领导们，想翻译人才都快想疯了。 而在他的身前，站着一个身材高挑、金发碧眼的外国女孩，算不上有多漂亮，但身材真的是好，不算贴身的黑色连衣裙，前后居然都被撑得高高鼓起。 女孩旁边还停着一辆黑色轿车，魔都街头并不常见的克莱斯勒，亮起尾灯的屁股正对着李亚东他们的虎头奔，车屁股底下往外突突地冒着白烟。 “东哥，他说了啥？”齐龙打听道。 “先看看吧，我也没听出个所以然来。”在香港待了这么久，手下又有一帮外国员工，李亚东的英语水平虽然依旧很烂，但对方如果说得慢点，听懂还是不成问题的。主要他懒得一句一句的翻译，打算搞清楚事情的原委后，再完整的说给他们听。 “哦。” 齐家兄弟虽然听不懂，但还是聚精会神地观望着。 “亲爱的张，实在不好意思，我原本确实想带你出国的，但是……我的爸爸他不同意我和你交往。你也看到了，原本我还会在这里多住几日的，但爸爸却连夜派车过来接我……谢谢你这两天带给我的快乐，我感到很抱歉，这些钱你拿着，作为你的补偿。”女孩说着，递过去几张钞票，竟然全是美金，能有四五百块的样子。 “你……这是什么意思。把我当什么了，我不要你的钱！”美男子却是不接，表情显得有些恼怒。 “噢，亲爱的张，你们中国不是有句老话叫作‘好聚好散’吗？我们有一个美好的开始，就让我们有一个美好的结束，这难到不好吗？何必闹得这么不愉快？拿着吧，说不定下次我还会偷偷溜过来呢，我希望你到时候还能带给我快乐。”女孩呵呵笑道，将钱塞到了美男子手里，然后又踮起脚尖，送上了一记香吻。 做完这些事情后，才转身来到那辆克莱斯勒的后门前。与此同时，从副驾驶上立刻下来一名光头汉子，是个黄皮肤面孔，殷勤地替她打开车门。 女孩坐了进去。 美男子这才反应过来。 “不不……不安娜，你答应过我的，你不能就这样走了……”他猛地冲过去，表情显得愤怒而失落，如同被人玩完就一脚踹开的小狼狗。 实际上他也很好的意识到了这一点，安娜的离开太过“巧合”了，就在他一天经历了五次，实在力不从心的时候——这也不太怪他，毕竟他一天只是中午客房服务的时候吃了一顿而已，还不好吃得太多。 很显然，这个女人耍了他，她从没有带自己出国的想法，贪图的只是和自己睡觉而已。 “停！这位先生，我想安娜小姐已经跟你说得很明白，你也收了她的钱，表示你们之间已经两清了，请不要靠近这辆汽车，否则我将视你的行为会对安娜小姐遭成威胁，不得不对你采取必要措施。”光头汉子明显是保镖的角色，而且看起来很专业，抬手制止住了冲过来的美男子，用冷冰冰的口吻说道。 由于他说的是标准的普通话，所以根据他的话，再结合前面的“无声画面”，齐家兄弟倒也将事情的前因后果猜了个大概。 “这家伙不会被那个外国妞耍了吧？他不是一门心思想勾搭外国妞出国吗？不会对方答应了，又不兑现吧？”齐虎诧异道。 李亚东耸了耸肩，“很明显。” “唉……”齐龙幽幽地叹了口气，“岂止如此，这些外国妞都开放的很，你看看他这模样，八成被人家在床上耍得团团转。” “我去……那应该不亏吧。”齐虎吞咽着口水说道，刚才那外国妞他看得仔细，条子是真的好。 “不亏？”齐龙没好气道：“把你丢给这外国妞玩一顿，然后再甩你几百块钱，看你怎么想？” “那还是算了。”齐虎讪讪一笑，“玩不玩的就不说了，关键丢几百块钱出来这算个什么意思，搞得像个男·娼一样。” “你知道就好。”齐龙白眼一翻。 而此时，车窗外火星撞地球了！ “你让开，这不管你的事，我要找安娜问清楚，她明明答应我的！” 美男子不管不顾地冲过去，这不是纯属找虐吗？ 人家保镖警告一次已经算是给了面子，毕竟这个男人跟小姐有一腿，哪还会说第二次？ “嘭！”光头保镖直接一拳，正中美男子的腹部。 那叫一个酸爽。 也幸好美男子生得人高马大，比光头保镖都高半个头，硬是撑住没有倒下。 用一只手捂着肚子，龇牙咧嘴道：“欺人太甚！主子骗人就不说了，你还敢动手打人，老子跟你拼了！” 说着，直接扑了上去。 倒也有几分血性，不是全然的小白脸。 只是……他一个普通人，跟训练有素的职业保镖动手，那不是以卵击石吗？ 完全就是一个人肉沙包。 但抗击打能力着实超乎人的想象，光头保镖一顿流星拳落在身上，居然都没倒下，死死地抱着光头保镖的腰，用膝盖乱顶，做着无用功。 自始至终，那个叫安娜的女人都没下车，甚至都没有摇下车窗制止一下。 毫无疑问，美男子对她而言，终究只算一个玩物。 童话里的富家小姐总是傻得天真，遇到一个帅气的穷小子就跟着跑了，实际上，现实的情况正好相反。真正富裕家庭里成长起来的女孩子，大多成熟且有主见，也懂得为自己的将来打算，很少会选择比她们地位低的男人结成配偶。 说有些势利，其实也是实情。 “哥，看不下去了，想不到这家伙还有点血性，虽说他想发财的路子不太正经，但毕竟也不伤天害理，说不定以后还是亲戚呢？”齐虎望向齐龙说道。 而齐龙干脆不说话，看了李亚东一眼，见他点头后，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第四百七十六章 惹不起的狠角色 “住手！” 齐龙的突然出现，使得光头保镖手中动作一顿，冷眼看过来。 就连美男子，也诧异地抬起头，一张帅气的脸早已鼻青脸肿，嘴角还有鲜血溢出。 “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光头保镖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显得有些警惕。 直觉告诉他，这个大块头十分不好招惹。 与此同时，克莱斯勒的驾驶室门被打开，从上面走下来一个平头汉子。如同光头保镖如出一辙的着装打扮，让人明白他并非只是一名司机，同样也是一位保镖。 他虽然一直坐在车里，但显然时刻关注着车外的情况，发现突然杀出一个不简单的角色，害怕同伴吃亏，才赶紧下了车。 俩人齐刷刷地望向齐龙，身体紧绷，想用气势将他逼退。 然而，齐龙却根本视而不见，淡淡道：“没心思管你们的闲事，但打人是不对的，放开他，开着你们的车赶紧走。” “是我不放开他吗？”光头汉子显得十分无语，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让他自己看。 齐龙定眼一瞧，也是有些醉了。 光头汉子确实没有抓住美男子不放，反而是他，紧紧地抱着人家的老腰，死都不撒手。 道理突然讲不通了，你说这事儿给闹的…… 哥们儿可是一个讲理的人。 哪个大老爷们儿要是敢用这么暧昧的姿势抱着他，他也得一顿胖揍啊。 “你放开他呀！”齐龙微微蹙眉，这话是对美男子说的。 “就不放！他们不是好人，主子骗我，保镖打我，我今天要和他们拼了！” “……”齐龙忍不住地翻了个白眼。 拼你妹哦拼，人家废了你都不带掉根毛的，这么明显的以卵击石行为，你还一个劲儿地往上凑，脑子缺根筋吧？ 光头保镖意识到这个肌肉虬结的大块头并非蛮横无理的那种人后，不禁长出口气，眸子里的警惕也少了几分，认为自己占着理，低头道：“你放不放？” “不放！骗完人、打完人就想跑，想得美，死都不放！” “嘭！”回应美男子的又是一记重拳。 与此同时，齐龙动了。 对，他是个讲道理的人，谁要缠着他不放，他也一样照揍不误，但……毕竟是“大舅哥啊”。 老话不是说得好么：帮亲不帮理呀。 “你不去搭把手？对方两个人呢。”虎头奔里，李亚东望向伸长脖子、饶有兴致盯着车窗外看的齐虎问道。 “没那必要，就这么两个花架子，我哥一只手就解决了。”齐虎笑着摇头。 李亚东想想也是，以齐龙的身手，只怕一拳美男子就不省人事了，光头汉子却打了十几拳都没倒，可见差距。 再说车窗外，猛然发现齐龙冲了过来，光头汉子和平头保镖顿时大惊，做好防御姿态。 丫的搞飞机啊！不是讲道理的吗？ “滚！”齐龙怒喝一声。 汉语博大精深，一个“滚”和一个“走”字，代表的含义是天壤之别的。光头汉子倒是想走，却走不了，至于滚，恕他实在不会…… 平头保镖突然飞起一脚，帮他卸去了压力，一脚将美男子踹得老远，重重地摔倒在地。 这一下无疑点燃了导火索。 齐龙顿时大怒，再无二话，铁拳一挥，砸了过去。 此时饭店门口算得上安静，如果仔细听的话，能听到一个如同武侠电影里出拳时配乐的“呼”声，那是拳速过快带动的风声，由此可见，这一拳如何凶猛。 平头保镖面色顿时大变，想要躲闪，却已是来不及了，只能伸出两条手臂仓促地十字交叉格挡一下。然而，他看似健壮的两条手臂在那一拳面前，却完全形同虚设。 齐龙重重地一拳，结实的命中他的胸膛。 就这么一下，平头保镖“废”了。 身形不由自主的往后倒退，一连退了五步之后，脚下一个踉跄，一屁股坐在地上，半天没爬起来，嘴角已有鲜血溢出。 一招制敌！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齐龙悍然对平头保镖出手的时候。卸去压力，一身轻的光头保镖也没闲着，从侧面一拳击中齐龙的腋下。 这是人体的软肋。 他自信这个大块头就算再抗揍，这一下也有得他受。 齐龙确实感到了一丝不太得劲，蹙了蹙眉，但也仅此而已——他祖传的武术天长日久的训练下来，能产生一个额外福利，硬气功护体，造成金钟罩铁布衫一样的效果，虽然也有软肋，但腋下这么明显的位置，还算不上真正的命门。 “怎么可能？”光头保镖傻了，刚才那个机会可谓千载难逢，对方出手对付阿金，根本没注意他，如此他才能逮住机会重拳命中腋下，那可是人体肌肉最薄弱的几个区域之一，对方就算再厉害，也不能像个没事人一样吧？ 这是什么怪胎？ “偷袭我？” “不是啊……大哥，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光头保镖下意识地就想跑，就这种怪胎你还怎么跟他打？可也知道跑不得，一跑兄弟没得做，这份高薪工作也将丢掉。 可受了一拳的齐龙，岂是那么好说话的？ “你别过来，老子手里的刀可不长眼！”光头汉子见交涉无用，钢牙一咬，也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匕首，用右手攥着，放在身前晃来晃去。 他们这种职业保镖，为了保证雇主的安全，不可能只凭两只拳头，随身带点利器，也是合情合理的。 齐龙见此，不禁微微蹙眉，他练的功夫偏横练，躲避不是长项，但他的身板再硬，也不可能硬撼明晃晃的匕首。防身的器械他也有，但是从海蓝回到京城时，就卸下来了。主要内地治安良好，几乎没有必要，一直带在身上还容易惹出麻烦。 虎头奔里。 “卧槽，胆儿这么肥，敢亮刀子？”齐虎原本是真没打算下车的，但现在却不得不下车了。他哥什么功夫套路，他清楚的很，打架从不带躲的，功夫在手上，也没法躲，反而是他，脚上功夫，更擅长躲避。他可不想他哥身上多个透明窟窿。 “小心点，不行的话，上家伙。”李亚东蹙眉道。 齐家兄弟名义上讲是他的保镖，但人非草木，天长日久的待在一起，不可能没点感情，三人私底下更像兄弟。 他也担心他们的安危。 齐虎楞了一下，下意识地朝车窗外四下打量了几眼，眼下夜深人静，四周无人，似乎也行。点头道：“也好。” 说着，飞快地下了车，却是没有直接冲过去帮忙，而是打开了后备箱…… 十秒钟后。 “你特么的，拿把破匕首吓唬谁呢，我数三声，给老子扔了！” “一！” “叮~” 纯钢的匕首掉落在水泥地上，磕碰出清脆的声响。 只是一秒，光头保镖就怂了。 不怂也不行啊，面对那个黝黑的洞口，谁要感觉自己牛·逼，换你来？ 他怎么都没想到啊，中原腹地，堂堂魔都，还是著名的浦江饭店门前，居然有人敢堂而皇之的掏出一把手枪！ 这尼玛的，惹到了顶了天的狠角色啊！ 就说寻常老板哪有这种水准的保镖——他已经注意到那辆虎头奔里还有人。 也是因为李亚东要时常进出海蓝，以那边现在的治安环境，像他这种腰穿万贯的人物，不配两把五四式你敢出门？ 枪械防身似乎已经形成习惯，杰克是知道这一点的，清楚老板要过来，为了保障他的安全，特地提前准备的，当初随虎头奔一起运过来的。 “两位大哥，请你们大人不记小人过过，放我们一马吧……”光头汉子怂到不行，脸上哀求的意味很明显，再生猛的人物，在面对死亡的威胁时，只怕也是这副德行。 虽然对方敢开枪的可能性不大，但这完全是赌命的事情，他哪里敢赌？ 毕竟对方拿都拿出来了，他在魔都干了五年保镖，这是头一次见到真家伙。 他还算好的，跟坐在地上的平头保镖俩人只是狠狠地咽着口水，克莱斯勒后排，原本趴在车窗旁看热闹的安娜，此刻整个人几乎没有扑到车屁股底下，一根头发都不敢露出来，生怕被人注意到。 原来中国也这么危险啊！ 反而她们美国看起来还安全一些，只要远离那些黑人扎堆的肮脏地带，至少在一些繁华都市、高档区域里，是不可能被人拿枪指着脑袋的。 心里下定主意，这次真的要听老爸的话，赶紧回家，她可不想客死异乡。 “十秒钟之内，消失我在眼前。” “哦，好好……” 光头保镖顿时如临大赦，快速冲过去扶起地上的阿金，也不指望他开车了，将他塞进副驾驶座后，立刻钻进驾驶室，挂下前进挡，车身在饭店门前打了个圈后，油门踩得轰轰响，很快消失不见。 果真没有超过十秒。 “你怎么样？站得起来吗？”齐龙来到美男子旁边，蹙眉询问。 “可……以。”他撑着手往起尝试了两次，却是没能爬起来，显然伤得不轻。特别是平头保镖那最后一脚，将他踢得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似乎歪了脚。 齐龙托住他的手臂将他提起来后，才发现他的两只膝盖都磕破了，正在外往渗着血。 第四百七十七章 天赐良机 “你这伤势……得上医院啊。”齐龙蹙眉道。 “不不……不上医院，医院收费很贵，没什么大碍，我自己上点药就行。” 这时，齐虎收起手枪、捡起战利品匕首，凑了上来，“呀，挺严重啊。我说这位兄弟，这伤势可得治啊，免得落下病根，要不了几个钱的，你手上不是有钱吗？” 美男子大概此刻才意识到自己手上攥着一笔巨款，他也不知道在刚才打斗的过程中，为什么还死死地攥着这些钱，应该是想狠狠地甩在那个女人脸上吧。 反正，这些钱他是不能要的，虽然他很穷。 “这钱给你们吧，谢谢你们了，替我出了气，我也没什么好报答你们的。”他说着，硬要把钱往齐龙手上塞。 但齐龙能要吗？ “大哥，你就拿着吧，这钱我真的不能要。就算要给钱，也是我给钱那个臭婆娘啊，哪能收她的钱？不瞒你们说，这钱是我陪她上了一天床，她才给的，那我算个啥？”美男子都快哭了。 直接丢掉，还是有点舍不得的，这笔钱最好的用途，就是用来感谢恩人。 他虽然一心想出国，想依仗自身的条件，借助某个外国女人的渠道出国，为此他可以出卖，但那是人生大计，他也没想过吃一辈子软饭，出国后外国的工资那么高，他完全可以自食其力，这跟直接出卖赚钱，还是有本质区别的。 他要真甘心这么做的话，生活又何至于如此窘迫？ 他可以很自信的说，住在浦江饭店里的外国女人，没有一个不想跟他上床的。 也不是没人暗示过，钞票塞到他口袋里，但他从没接过。 张家虽然三代贫农，却不为·娼。 他这么一说后，齐龙倒是踌躇了，所幸“大舅哥”还有点骨气，那这钱他还真不能要。可这么脏的钱，他也不想要啊。 正想说“要不就丢了吧”，齐虎却凑了上来，一把将钱薅过，“得，是个爷们儿，确实不能要。既然我哥也不想要，那我就先收着吧，白天看到江边有好多搞江湖把式卖艺的呢，有些还真有点真功夫，就是没个好出路，也不容易，明天过去一人分一点。” 挺好的主意，齐龙也下意识地点头，那些江湖艺人，他也留意到了，有种惺惺相惜之感。这辈子如果没有遇到东哥，说不定他们也是其中一员。 “真不去医院？”齐龙望向美男子问。 “真不去，都是糙皮厚肉的爷们儿，这点伤算什么，休息两天就好了。”美男子满不在乎地摆手。 实则还是心疼钱，再说了，他也没钱。 “那就先进饭店吧，开间房休息休息，客房部那边简单的跌打损伤的药，应该也有。”齐龙建议道。 可美男子却连连摆手，“不不……不进饭店，你放开我好了，我现在应该能走，自己回家就行。” 开什么玩笑，他连喝杯咖啡的钱都没有，哪还有钱住店？ “行不行啊？”齐龙微微蹙眉，犹豫了一下后，说道：“没事的，开房的钱我先帮你垫着。” “那哪儿行？”美男子头摇得像摆钟一样，“真没事，可以的。” 既然他强烈要求，齐龙也没撤，随即松开手。 美男子似乎果真缓过来了，连连致谢后，这才一拐一拐地告辞离开。 “走吧，车窗还开着呢，关了车窗叫东哥下来。” 俩人踱步来到虎头奔前，可刚打开车门…… “噗通！” 仅仅走出十米的美男子摔到了。 “你看你这人……”齐龙也是一阵无语，小跑过去将他搀扶起来，“让你先在酒店休息一晚吧，你偏不听。” “不不……我回家，回家……”美男子尴尬一笑，实在是囊中羞涩呀。 浦江饭店住一晚是个什么概念，他清楚的很，十几块啊，就算恩公先将钱垫上，他什么时候才能还得清？ 他连个稳定的收入都没有。 “哎呀，多大点事儿？送他回去不就得了。”这时，李亚东从车里走下来，笑呵呵地说。 “东哥，挺晚了，咱们明天不是还有事，要去找人谈判吗？”一旁的齐虎小声提醒道。 “你懂个蛋蛋。”李亚东也小声回了一句。 “……”什么叫我懂个蛋蛋？齐虎一脸郁闷，不过转瞬间，不算聪明的脑壳里灵光乍现，像是突然捕捉到什么，深入一想后，顿时恍然大悟。 对着李亚东嘿嘿一笑后，忙不迭冲了过去，不由分说地将美男子拦腰抱起，往虎头奔这边走来。 别说美男子一脸懵逼，就连齐龙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干啥呢？”他快步跟上，晃着齐虎的胳膊问。 “送他回家呀。” “不是啊，这么晚了，东哥明天不是还有要紧事吗？要不我去路边拦个车吧，应该还有。” “别！就我们送。”齐虎赶紧制止。 “……”齐龙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道：“你丫缺心眼吧，别耽误了东哥的大事。” “你懂个蛋蛋。”齐虎嘿嘿一笑，“就是东哥叫的。” 什么叫我懂个蛋蛋？东哥明天不是要去弄一个三亿的谈判吗，晚上不休息了？ 讲道理，齐龙的脑子是要比齐虎灵光一点的，齐虎都能很快想通的事情，他又岂能想不通？ 脚下迈出三步，不多不少，顿时反应过来。 “大舅哥”的家，不就是小琳的家吗，如此光明正大走进家门的机会…… 一张老脸，霎时通红一片。 “那怎么好意思呀，不用了大哥，你把我放下来吧，我自己回去就行……”美男子连声说道。 可齐虎会理会他？ 此事关系到他哥的终身幸福，如此天赐良机，错过了简直天理难容！ “哎呀，我说兄弟，别那么见外，俗话说一回生二回熟嘛，指不定以后还能做亲戚呢。”他这样回道，弄得美男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借他个胆子，他也不敢高攀这样的亲戚啊。常住在浦江饭店，拿牛排当大饼啃，出入是虎头奔，最要命的是，一言不合还敢掏抢！ 刚才那会儿他虽然躺在地上，可是过程全看在眼里。 不是一般人呐，虽然好像只是保镖的身份，但那个年轻的老板根本没拿他们当外人，不然能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还自己吃小份，他们吃大份？ 不过，他也没当真，权当一句玩笑。 “您好。”临近汽车后，美男子恭敬地跟李亚东打招呼。 他不好去揣测这个年轻人的身份，但绝对是顶了天的存在，应该就是传说中的那种：要钱有钱，要势力有势力，要背景有背景的豪门大少。 不然能配两名武力值吓死人的保镖，后备箱里还随时备着枪？ “行了，又不是第一次见面，不用这么拘谨。”李亚东淡然一笑，讲良心话，他对这人没什么好印象，但对他妹妹印象还算不错，说不定将来真能和齐龙走到一起呢，那私下讲，就是弟媳了，所以还是给了个笑脸。 “这个……我身上的血，该把您的车弄脏了。”齐龙打开后排车门，齐虎放下美男子，他却有些惶恐地不敢上去。 “没事，都是皮的，擦一下就好。”李亚东示意无碍。 “哦。”不知怎么的，对于他的话，美男子打心眼里有些不敢拒绝。 齐龙驱车，却对魔都地形完全不熟，美男子报了个地名后，半天找不到路，还要李亚东指引。 “原来老板您也是本地人啊。”美男子呵呵一笑，用的是本地话，打算套个近乎。 齐家兄弟一脸懵逼，但李亚东却能听懂，摆手道：“没有，我过来这边搞开发，所以研究过本地地形，至于话，揣测着听，也能听懂一二。” 也只能这样解释，总不能说自己上辈子在这里住过十几年吧？ “过来搞开发的？”美男子很好地捕捉到几个关键性字眼，眸子里精光四溢，早就猜到这个年轻人不简单，果不其然，过来搞开发，那指定就是浦东大开发了。 他成日“蹲守”在浦江饭店，而入住在那里的都是一些身份的人，也有意无意间留意到一些消息。 浦东大开发可是国家主导的大项目，很多搞房地产的大老板都想掺一脚，但大多兴奋而来，失望而归。据说真正能参入其中的，无一不是关系硬朗、资金雄厚的顶级大富豪。而听眼前这年轻人的口气，他明显已经“搞”成了。 面对美男子时不时的冒出的一句问话，讲实在话，李亚东真不怎么想回答。甚至可以说，都不怎么想搭理他。让他上车主要的目的，还是想送他回家，从而撮合齐龙和小琳，仅此而已。 从某种层面讲，李亚东确实有些瞧不起他。瞧不起他为了实现目的，而选择的手段。 想出国何必一定要借助女人，自己努把力，难道就不行吗？ 你也不是真的除了一副好皮囊外，其他的半点优势都没有呀。不说别的，那口流利的英语，此时在国内，哪里混不到一碗饭吃？ 努力奋斗几年，出国也不难吧？ 道不同不相为谋，知道他有意打听自己的身份，可李亚东懒得多言，于是直接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了过去。 美男子感觉有点受宠若惊的意思，赶紧把脏兮兮的手在衬衣上擦了两下，恭敬地双手接过。然后身体前倾，借着中控台上泛出来的微弱光亮一打量，当瞅清名片抬头的那几个字后，顿时傻了。 “香港，你们是外资？” 不怪他一脸震惊的表情，他做梦都想着出国，然而此刻，一个外资企业的董事长，就坐在他旁边，俩人相距不过十厘米。 第四百七十八章 落花有情，流水无意 美男子姓张，名胜利。一个在这个年代算不上土，也饱含着美好寓意的名字。 他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与其去勾搭一个还不知在哪里的外国女人，从而实现自己海外捞金的梦想，倒不如抱紧眼前这个男人的大腿，来得实在。 估计也更加靠谱。 毕竟他可不是一般人，一家集团公司的董事长啊！ 天知道以他这样的年纪是怎么坐上这个位置的，八成家里有矿吧，但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能量摆在那里。 以他这样的人物，弄张海外绿卡，还不是勾勾手指的事情？ 如此一想着，张胜利的心思顿时活泛起来，一口一个“李总”，努力套着近乎。 这使得李亚东实在不厌其烦，突然有些后悔让他上了车。 可木已成舟，又能奈何？ 总不能把他一脚踹下去吧，也只能敷衍了事的应付着。 这是一条位于古城公园不远处的老旧民巷，巷道逼仄而黑暗，堪堪能容一辆汽车通行，错车是不可能的，所幸住在这条巷子里的居民也注定买不起汽车这样的金贵玩意儿。 路面铺就着青石板，但显然有些年头，也缺乏修缮，显得坑坑洼洼。两旁是那种清一色的木质结构两层楼，陈旧而矮小，保存着清末民初的古老遗风，同样缺乏修缮，为了以防它不至于坍塌，大部分木屋周围都撑起了一根一根的原木，乍一眼看过去，倒是像极了少数民族的吊脚楼。 “就这儿。”张胜利指着前方左侧的一幢小楼说道。 齐龙用余光瞥了眼他手指的位置，顿时会意，将虎头奔开到那幢小楼旁边停下。 此时虎头奔中控台上的机械钟表显示时间为十一点一刻，这对于内陆城市而言，哪怕是在三十年后，也是一个良民们应该入睡的点，更遑论这个年代？民巷里黑漆漆的一片，鲜有灯光，张家也是一样，斑驳的小楼里昏暗而安静，甚至有些阴森的感觉，那个叫小琳的姑娘显然已经入睡，毕竟明天还要早起工作。 “小琳，是我，开门。”张胜利在齐虎的搀扶下来到门前，抬手叩门。 这样的老房子肯定没有现代化的门锁，是那种对开的小木门，里面用木闩闩起，白天若家里没人，要出门的话，门外有两个铁丝拧成的圆环，套上一把铜锁就是。所以如果家里有人的情况下，门又闩死，只能叩门。 小楼层高很低的二楼，很快亮起一盏昏黄的灯光。那个叫小琳的姑娘似乎睡眠很浅，也有可能根本没有睡着。 楼内传来“蹬蹬蹬”的声响，应该是脚步踏在木质楼梯上传出的。 几声清脆的声响之后，小木门被打开。 “哎呀！”穿着很清凉的小琳瞥到门外的景象时，顿时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又将木门合上，不过并未闩起来，留下了一道缝隙。 接着又听到“蹬蹬蹬”的声音传来，比刚才更密集。显然一溜烟地跑上了楼。 她穿得确实有些清凉，毕竟时间已至五月中旬，天气渐渐有些燥热，又待在通风设施不好的老楼里睡觉。上身是一件碎花短袖汗衫，下身更只穿了一条格子四角短裤，露出雪白的大腿。 李亚东四人看得仔细，而小琳则恰好相反，仓皇之中其实并没看清他们的模样，就知道有四个人头。这跟眼睛对光线的适应能力有些关系，毕竟一方站在黑暗中向灯光处看，一方却站在灯光中向黑暗处看。 赚了。李亚东心里想着，就猜到这姑娘条子应该很正，但没想到这么正。 当然，不是他赚了，而是齐龙赚了。 “你也是的，刚才怎么不提醒一下，说有外人呢？”齐龙表情复杂，羞涩中又透露着无尽欣喜，埋怨道。 得，这还八字都没一撇呢，就知道“藏私”了。 “这……也没什么吧？”张胜利挠着脑壳，显得有些不明所以。他是压根不清楚内情的。 再说了，见识过外国女人的“变态”后，这露两只胳膊、两条腿的，算个啥？ “你家没其他人？”李亚东借助昏黄的灯光，好奇地朝里面打量。 “哦，没，就我和小琳两个，她是我妹妹。”张胜利解释一句后，赶紧邀请他们进屋。 “要不……就算了吧。”这时，齐龙倒显得有些踌躇。 “哎呀我说哥，这来都来了，刚好我也口渴，进去喝杯水怎么了，不是已经上楼了吗？”齐虎不由分说地就扶着张胜利往里走。 李亚东感觉有些好笑的看了齐龙一眼，在场大概只有他才懂得齐龙现在心情，哪里是担心心上人再次“曝光”？ 人家姑娘也不傻。 真要再下来，不可能不换身衣服。 主要还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有点怂。 也是很正常的事情，脸皮再厚的老油条，也是这样过来的。 也迈着步子走了进去，都到了这一步，哪能前功尽弃？ 逼也得逼着他跟那姑娘“坦诚相见”一把，然后有没有戏，大概也就知道了。 齐龙还能说啥？ 也只能跟着走了进去。 挺逼仄的一个空间，角落里有张土灶台、一个碗柜，旁边还有张黑乎乎的木方桌，再有一条木楼梯通向楼上，几乎再无他物。 “李总，还有两位大哥，家里寒酸了点，见笑了，赶快请坐……”张胜利一拐一拐的，邀请他们在四方桌前坐下，正准备拿起桌面上的开水瓶倒水，结果发现水瓶空了。 “算了吧，你还是先上点药。”齐龙摆手道。 “那怎么行？今晚多谢你们，还特地送我回家，来到家了怎么能一口水都不喝？”张胜利坚决不同意，再说了，有些话他还没找到机会说出口呢，哪能轻易放几人走掉？ 只是，他这半残废的身体实在不方便，也只能大声求援，“小琳呐，赶快下来，家里来了贵客，没水了，下来烧壶水。” “你不会自己烧吗？”从楼上传来声音。 “不行啊，我受伤了……” 张胜利一句话还未说完，木楼板上便传来动静，不大会儿功夫，小琳便火急火燎地从楼上跑下来，果然换了身衣服，包裹得严严实实的。 由此也能看出，两兄妹的感情其实还算挺不错。 “诶，是你……” 小琳傻了，她第一眼就认出了齐虎，前天晚上下班的时候，一位饭店客人莫名其妙的拦住她，还塞给她一封信。她当是什么呢，拆开一看后，才发现是封……情书。还说他哥哥想认识自己。 “小琳小姐好，又见面了。”齐虎呵呵一笑，指着旁边的齐龙说道：“就位就我哥。” 齐龙那叫一个羞躁啊，铁锻打的爷们儿，一张脸硬是红得像苹果一样，也幸好皮肤黑，远距离倒不显得那么明显。 “搞毛线啊，有点出息行不？”李亚东不留痕迹地掐了他一把，咬着耳根子说道。 齐龙尴尬一笑，但毕竟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很快稳住心神，站起身来，显得很绅士的点头示意，然后笑着说，“小琳小姐，你好。突然来访，多有冒昧。” 原来是他！ 小琳比他好不到哪里去，由于皮肤白皙，一张脸真的红得像苹果，她在饭店工作，是见过齐龙的，但她自始至终并未将齐虎嘴中的“哥”、以及信中提及的“我是齐龙”，当成齐龙，而是当成了李亚东。 毕竟身后跟着两名保镖，符合“哥”这个称谓，而那一手华丽的笔锋，也符合他这样质彬彬的气质。 她这俩天虽然有意避开了他们，却也躲在暗中好好地观察了一番，倒是有些芳心暗动。 没有不动心的道理，对方气质非凡，一看就有钱有势，而且模样也生得俊俏，似乎对手下也很好。很优秀的一个男人，大概没有姑娘不喜欢。 其实她已经写好了一封信，但始终没有送出去，就是因为感觉这个男人身份太高，而她只是一名服务员，很不般配的样子，人家会真心喜欢她？怕只是像饭店里的那些外国男人一样，打着玩玩的心思吧。 如今看来，现实的情况比这还不如…… 那个人其实根本就不是他，而是他旁边的保镖，一个胳膊比自己大腿粗的男人。 就说嘛，像他这样有钱有势的公子哥，怎么会看上自己这样的灰姑娘？ 可对于这个真正的齐龙……她却并没有那种一见钟情的感觉，她还是希望自己将来的另一半质彬彬的，最好是个读书人，这样的大块头，让她感觉有些害怕。 “哦，你好。”她也礼貌的回话，不知道怎么的，发现自己想岔了后，反而不显拘谨，也没有那么害羞了。 “不……不是啊。”张胜利一脸懵逼，看看李亚东三人，又看了看妹妹后，诧异道：“你们认识？” “算是认识吧。”齐虎呵呵一笑，“就是我哥，他……对小琳小姐很有好感，想认识一下，做个朋友。” “啥？”张胜利猛地望向齐龙，下意识地先审视了一遍，与此同时，之前发生的事情如同幻灯片一样在脑子里播放，楞了一阵儿后，脸上才浮现出一抹狂喜。 恩公是个好人呐！ 武力值超群，心眼也好，又跟了一个这么大的老板，妹妹如果跟了他，注定是一辈子享福的命啊！ “小琳呀，还不快去烧水。”张胜利笑呵呵地吩咐，心情畅快无比。 今天虽然被一个臭婆娘骗了，还挨了一顿揍，但也值了。倘若没这档子事，他怎么能结实这位李总，还把这么好的一个“妹夫”，带回家？ “你的伤……”小琳指着他被鲜血染红的膝盖问。 “哎呀，这点伤算什么，已经不流血了，差不多好了，赶紧去烧水啊？” “哦。” 第四百七十九章 我想跟东哥混 小琳径直从齐龙身旁走过，算不上从容大方，但也不扭捏，这使得李亚东心里不禁咯噔一下。 这姑娘什么脾性刚才也是见识过的，这下算是完犊子了！ 没相中。 他又哪里能想到，由于他的存在，让人家姑娘误会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就算他不存在，眼缘这个东西，也是做不了假的，看中就是看中了，没看中就是没看中。 柴火灶烧锅水还是挺麻烦的，趁着闲来无事，张胜利凑到四方桌前坐下，开始审视起这个“妹夫”来。 眼神也显得有些不太一样，长辈看晚辈的那种意思。 你猜怎么着？ 如果这个张家就剩两口人的话，长兄如父，他还真有这个资质。 “那个……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干脆也不喊“恩公”了，感觉不太合适。 “哦，我姓‘齐’，齐天大圣的齐，单名一个‘龙’字。”齐龙的表情一样不和先前不同，知无不言的意思。 毕竟想打人家姑娘的主意，人家哥哥“盘问”一下，也算合情合理。 张小琳对她的哥脾性一清二楚，知道他想要干嘛，不停地对他使眼色，可张胜利权当没有看见。 平时也就算了，但这事儿可不能任由你的性子来，关系到你终身幸福的大事，父母走得早，我这唯一的哥哥，必须得替你把好关。 “哦，齐龙，挺好的名字。”张胜利笑着点头，又问，“那小齐，你是哪里人啊？” 长辈派头很明显，连“小齐”都搞出来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他应该是要比齐龙大一些，也比李亚东大，约莫二十七八岁的模样。 “老家是首都的，不过一般不在家，跟着东哥全世界跑。” “首都的呀？还全世界跑？”张胜利眸子里精光四溢，这可是他无比羡慕的人生啊。 “嗯。”齐龙点头，实话实说，“东哥生意做得大，公司总部在香港，不过在英国也有产业。” “在英国都有产业？”张胜利狠狠地咽了口吐沫，下意识地看了李亚东一眼。 不过李亚东却没有看他，两只眼睛似乎显得很好奇地在屋子里打量，实则根本不想与他搭话。 张胜利倒是有心趁机搭个话，不过见此情况，也不好自讨没趣，只能将注意力又落在齐龙身上。 “家里有几口人呀？” “倒也没几口，父亲过世早，家里就剩下老母亲。跟我这个堂弟小虎家住对门，其实也是一家人。” “对门？”张胜利问。 齐龙“嗯”了一下，却没能很好的领悟意思，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反而是一旁的齐虎听懂了，笑着插了句嘴，“买的商品房，不算大，但不算小，三室一厅的格局，家具齐全。我和我哥前年一起买的，首都市中心的位置，小区里。” 这个回答就是满分了，张胜利愈发兴奋，家庭条件那是着实可以啊。果然如同自己所想一样，能成为这位李总的贴身保镖，待遇指定不能太差。 “今年多大年纪啊？” “二十四，属马。” “那敢情好啊！”张胜利瞪着眼珠子说，“小琳今年刚好二十，属狗，马配狗，可是三合呀！” 所谓“三合”，是指属相配对。 老祖宗认为：人的命是注定的，运程则是可以改变的。而运程又跟每个人的属相的相生相克息息相关。所以，人与人之间也存在着相生相克的关系，找到那个和自己属相相生的人，就会对自己一生的运程大有裨益。 而在老一辈传统观念中，“三合”和“”，是最好的搭配，属于上等婚配。 “哥！”张小琳真是急了，没好气地白了她哥一眼，叫你乱指鸳鸯，都不问问她相没相中这个人。 “哎呀，烧你的火呗！” 张胜利看都不看她一眼，打定了主意这事儿得自己把关，天天寻思着嫁个会吟诗作对的读书人有个卵用啊？这又不是古代，屁用没有，光放嘴炮就可以，这年头得看谁的拳头大、谁的手腕硬。 在他看来，这位齐兄弟就很好嘛，拳头够大，手臂够粗。别的不说，妹妹要跟了他，谁还敢欺负？ 你让浦江饭店里的那帮老不正经的老外，再趁她上菜的时候毛手毛脚试试？ 丫的只怕没吃过花生米吧？ 不过话又说回来，妹妹要真跟了这位齐兄弟，那指定也不能再干服务员的工作。 这位齐兄弟一个月怎么的不挣个千把块呀，待在家里做个富家少奶奶就行。 “那个……小齐啊，有句话我不知当问不当问，按道理讲，是要问一下的。”张胜利显得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没事，你说好了。”齐龙摆手道。 “就是……那个……” 一旁的齐虎看得都着急，直接问道：“你是想问我哥一个月赚多少钱吧？” “呵呵……什么都瞒不住这位兄弟。毕竟父母过世早，我们两兄妹相依为命，我这个做哥哥的肯定要……是吧？”张胜利讪讪一笑，话虽然没说完，但意思依然明了。 “理解。”齐虎抢先说话道：“也是东哥照顾，给到我和我哥的待遇很不错，一个月能有几万块吧。” 齐虎说的轻描淡写，毕竟也是身家百万的人物，可张胜利一听这话后，整个人瞬间炸毛了，大惊道：“多……多少？” “五六万。”齐虎说的很保守。 “我去……那一年不就是接近百万的收入了？”张胜利眼珠子瞪得滚圆，如同铜铃一般，满脸的不敢置信。他生在魔都这样的经济重市，都没有听说过哪个打工的人能拿到这么高的工资。 简直不敢想象！ 但作为齐家兄弟俩人而言，他们深知这份高薪、包括天天陪着东哥吃香的喝辣的意味着什么？ 举个很简单的例子，倘若哪天有人拿着枪口指着东哥，他们是要用身体去挡那颗子弹的！ 而且，他们也做好了这个准备。 此恩此情，如同再造，绝不可负！ 但张胜利显然不明白这一点，以他这样的市井小民，视野有限，潜意识里就认为：如同李总这样的人物，谁特么的还敢动啊？ 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这一刻就感觉这位李总也太场面了，内心中原本就在蠢蠢欲动的那点心思，也瞬间膨胀到无法抑制。 既然碰到了，错过了简直天理难容，死皮赖脸的也得赖上他啊！ “差不多吧。”齐龙呵呵一笑，知道“大舅哥”吓得不轻，适时地安抚道：“主要东哥照顾，是按国外的顶级标准给我们发的工资。” “李总对你们真是太好了！”张胜利望着已经起身离开座位，跑到木质楼梯边欣赏结构的李亚东，感慨道。 “那是，东哥对我们两兄弟，简直没话说。不过话又说回来，东哥对手下人都不错，我们俩这工资还不算最高的，比我们高的还有。”齐虎呵呵笑道。 “还有比你们更高的？”张胜利一惊一乍，只感觉这辈子受的惊吓，都没有今天一晚上多。 就连隔壁灶台后面烧火的张小琳，将几人的对话全部听在耳里后，也是一脸骇然的表情。 望向齐龙的眼神也略微有些不太一样，说“势利眼”，不太贴切。主要在这个财富逐渐可以衡量地位的年代，一个男人能赚钱，则意味着有本事，而有本事的男人，也总会多一份吸引力。 她同样也隐晦地看了看那个似乎对一座木楼梯产生浓厚兴趣的男人，只是……不敢妄想。 他们注定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也注定不会产生任何不该有的交集。 穷苦出身的丫头，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有啊。”齐虎笑着解释，“东哥生意众多，集团旗下也有好几个分公司，那些分公司的总经理，可都是难得一见的大人才，年薪几百万，还不是很正常的事情？” “几百万一年？我的天呐！都是华人？”张胜利瞪着眼珠子追问，才知道黄皮肤面孔的世界，也有这么鲜为人知的一面，有这么多有钱的人。 “什么华人啊，不都是中国人吗，香港九七就要回归了，香港人本身就是中国人。反正东哥好像不怎么喜欢把这些重要的岗位交给外国人。” “都是中国人！”张胜利此刻才知道，什么叫作“人比人气死人”，他一门心思的想要出国捞金，就是耳濡目染了很多事情，潜意识里认为中国很穷，在这里也注定赚不到什么大钱，真正的有钱人好像都是老外，也听说外国遍地都是黄金。而听完齐虎一番话后，才蓦然发现，只要跟对了人，中国其实一样可以赚大钱！ “我说……”他突然压低了语气、伸长脖子，用只有三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问，“两位兄弟，李总那边还缺人么，你们看我去跟李总混怎么样，他能要我吗？” 齐家兄弟一听这话后，面面相觑。心说：不对呀！不是正在谈论小琳的事情吗，怎么突然扯到你身上来了？ 可“大舅哥”问话，也不能不回呀。齐龙显得有些踌躇，他约莫有些看出来，东哥对“大舅哥”不太感冒，寻思着自己和小琳的事情又埂在这里，不想让东哥难免，干脆回道：“难！东哥对人才的需求很高，基本都要有一技之长，就譬如说我们这次过来搞开放，负责项目的就是一个香港年轻人，美国常春藤大学毕业，以前还在一个英国老板手上干了好几年的房地产生意。还有一个搞开发的人，首都那边的，但也是国外大学建筑系毕业的，都有两把刷子。” “是啊。”齐虎表示赞同，“就连我们，也是从小习武的，有身功夫，不然哪里能入东哥的法眼。得看你有什么本事没有？” 第四百八十章 我不是那种人 “本事？”张胜利踌躇了，如果帅也算一种本事，那应该是有的，除此…… 咦？不对！ 他还有一项技能，初中化的他，为了实现出国梦想，自学成才，刚出社会那会儿，天天去外滩找老外搭话，练就了一口流利的英语。 这应该算是一种本事吧？ 还有人找他去做翻译呢，不过他只干临时的，长远的不干，那会耽误他的大事。 “我会英啊，流利的很，跟老外对答如流！”他一脸兴奋地说道。 “这也算本事？”齐虎也是跟着李亚东见多识广，完全不把此时在国内稀缺的翻译当人才，摆手道：“这个没用，不说别的，我们集团旗下的翻译没有五百，也有四百九十九。” 这倒是一句实话，毕竟手下有不少老外员工，还不得不用，所以为了配合他们的工作，李亚东从香港聘请了很多翻译——而这又几乎是每一名香港人都能胜任的工作。 确实不稀罕。 “那……” 那就没有了。张胜利突然感觉人生有些无趣，一个大老板就在眼前，可自己却拿不出能让对方欣赏的东西。 这位李总要是个女人就好了。 他这样想着。却还是没忘记过去的老路子。 大概这辈子也只能凭颜值吃饭了。 茶水烧好了，齐龙将李亚东唤了过来。 说是茶水，其实就是一碗白开水，家里也没茶叶。 张小琳还特地跑回楼上，端了一包用木架子夹着、用了一半的红糖，说是要不要“加点糖”。 李亚东瞅了一眼，还是算了，明显是人家姑娘特殊时期的营养品。 倒是齐龙和齐虎，根本没反应过来这茬，说“加点就加点吧”。 光一碗白开水喝个什么劲。 当张小琳给齐虎加糖的时候，李亚东有意无意地注意到，她望向齐龙的眼神却是开始有些闪烁。 什么鬼？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又开始有感觉了？ 先前三人坐在这里聊的什么，开始那段李亚东都听在耳里，寻思着莫不是一个“势利眼”的姑娘？ 看着也不像啊。 要真是势利眼的话，以她这张脸蛋，在浦江饭店勾搭上一个老外，可比她哥简单多了。 毕竟饭店里男人多呀，而男人色起来也更加肆无忌惮。 那应该只能说有点“势利眼”了，也是很正常的事情，谁没有？李亚东也有啊，不然能瞧不起张胜利？ 其实也是一种“势利眼”的表现。 问题不大，只要齐龙喜欢就行，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情。 再说了，男人挣钱不就是给家人、老婆花的吗？ 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人，那不个个都成圣人了？ 大家也都别矫情，其实都是凡夫俗子一个。 那如此一来，事情可就好办多了，李亚东还真怕这场恋爱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到那时一个铁打的汉子如果哭得像个娘们样，也挺棘手的。 李亚东在想这些问题的时候，张胜利时不时地朝他看一眼，显得有些欲言又止。 他还是没有死心，凭别人一两句话就放弃自己的目标，那不是他的风格。不然也不能日复一日的坐在浦江饭店里守株待兔。 甚至从某种层面讲，他的脸皮在此时整体风气淳朴的中国，是可以排得上号的。 谁要不服可以试试，从明天开始也去豪华饭店蹲点，口袋里一粒米没有，消费还得挂在妹妹的工资账上，劈天盖地地冷眼与嘲笑，看你受不受得了？ 一般人只怕很难承受，但他却挺住了。 终于，还是没能忍住，张胜利笑呵呵地说，“李总，我想跟您混个差事，您看行不？做啥都行，有口饭吃就可以。” 李亚东就猜到这家伙有这个打算，所以也不显意外。平心而论，刚开始那会儿，他还真意有把这家伙招揽过来，就让他去娱乐公司，那不是妥妥的明日之星吗？ 可现在，没了。 主要这家伙品行不太端正呀，明显裤裆里藏不住鸟的家伙，万一把他弄过去，他勾搭自己的女明星怎么办？ 得不偿失。 “你会什么？” 鉴于齐龙的这层关系，也不好直接说拒绝的话，措辞得委婉一些。 “会……”张胜利顿时无语了，如果一口流利的英语都没用的话，那他就真的什么都不会。 李亚东看了他一眼，淡笑道：“还是算了吧，我干的事情技术性都很强，应该不适合你。” 张胜利红着脸，一言不发，心里也明白，这位李总对自己的印象不算好。不然以他的本事，集团公司老板，手底下怎么的没有几千号员工啊，哪里不能给自己安排个岗位？ “时候不早了，你们也该休息了吧，那我们就不打扰了。” 突然冷场，以免再坐下去尴尬，李亚东也就起身告了辞。 张胜利一百个不想让他走，可也没撤。 三人告别了张家兄妹后，驱车缓缓离开。 “哥，你这伤是咋弄的呀？”张小琳就着锅里的热水，盛了一盆，打算给张胜利清洗伤口，言语有些埋怨。 也是爱。 实际上她并不伤心，反而有些窃喜，因为没了这身西装，她哥应该就不会再去干那些没意义的事情了。 “好了好了，先别弄，我问你点事。”张胜利夺过她手里的搪瓷脸盆，放在脚边，将她拉扯着坐下。 “我问你，那个齐龙，你感觉怎么样？” “不怎么样！”提起这茬张小琳就有了些火气，撇着嘴道：“你干嘛要问他那么多，好像硬要把我跟他往一块儿凑一样！” “凑怎么了？多好的人呐，你还不乐意？”张胜利瞪着眼珠子说。 “多……多好？”张小琳下意识地问，心里未尝没有打听一番的想法。 “行侠仗义，打抱不平的大侠！”张胜利说着，便将晚上在浦江饭店门口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当然，他与安娜之间的床笫之事被省略了，借口说和一名老外起了冲突。 纵然再下作的人，也有他们绝对不愿意辜负之人，也有倒逼着他们必须保持形象之人。 母和子，兄与妹，应该都在这个行列。 “他们还有枪？”张小琳美眸大瞪，不敢置信道。 “有枪怎么了，有枪才说明人家地位不一般呢，国外的电影你没看吗，那些有钱人的保镖都有枪。我可听人说过，这是正常的，人家国外可以合法持枪，有执照的，而那位李老板本来就不是中国人。” “不是中国人吗？我怎么看着跟咱们也啥区别啊？” “这个……说了你也不懂，香港的，目前还不算中国的领土，得九七之后。” “哦。” “对了，你别转移话题啊，就这么个人，手段虽狠，但心也不硬，你感觉怎么样？”张胜利追问道。 “我……我就是看着他有点怕，他那个胳膊，你也看到了，这么壮，比我大腿还粗。”跟自己哥哥，张小琳倒也没藏着掖着。 “傻丫头，你懂什么？那才叫好！你自己想想看，有这么个男人保护你，多好的事情，以后谁还敢欺负你？” “那他要是欺负我怎么办？我在他面前估计连个小孩都不如。你也一样，难不成你还能帮我出气，到时娘家一点硬气没有，那我多可怜？” “怎么可能？”张胜利连连摆手，“那不能够，那不能够……他喜欢你呀傻丫头，疼都来不及呢，那还舍得揍你？你哥我别的能耐没有，但好歹也处过两个对象，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找个你自己喜欢的人容易，可找个真心喜欢你的人，那就难了，你得懂得珍惜。你要真跟了这个齐龙，以后有你的好日子过。退一万步说，他要真对你很不好，天天揍你，你哥我确实打不过他，但我敢为了你去拼命啊，他敢吗？我弄不死他！他死了我去吃枪子，跟你没关系，他上百万的财产，还是你的。” “哥……”张小琳顿时红了眼，从某种层面讲，她确实不待见她哥，但为什么还要“养”着他，用自己的工资去帮他干那些不着边际的事呢？ 就是因为她心里明白，她哥是真心疼她的。她哥比她大八岁，父亲去世的那年，她才十一，她哥也才十九，由于她生得俊俏，很多街坊邻居都劝她哥把她送人养，可她哥从没有生出这个想法。那些年他还是很努力的，一边在码头扛货包，一边在外滩帮洋人指路，硬是把她拉扯大了。 俗话说长兄如父，她哥在她眼里，真的不亚于半个父亲。 “行了，别再撒猫尿，都多大了……”张胜利揽过妹妹靠过来的脑袋，幽幽地说“不过，这事儿也不能操之过急，太容易得到的东西，没人会珍惜。你这边要矜持点，那个齐龙要再找你，一起吃个饭，看个电影什么都行，但一个月内，绝对不能有肢体接触，牵手都不行。你哥我也不闲着，会想办法帮你盯好梢的，他作奸犯科的可行性不大，但如果有，就立刻终止和他的来往！” “那……你明天不去饭店了？”张小琳抹了把眼泪后，下意识地问。 “去什么去啊，西装都破了。”张胜利指了指两块破洞的膝盖，苦笑道。 “那你去找个工作吧，不是有人找你去做翻译吗？”张小琳内心狂喜，赶紧建议道。 “不去。”张胜利想都没想的回道：“那能赚几个钱？你哥我小打小闹了将近十年，也算是看出来了，人这一辈子如果想大富大贵，单靠做牛做马的工作是行不通的，也不能傻乎乎的等着别人给你画的大饼，而是在于选择！选择才是最重要的，只有选择对了，路才能走对！你哥我之前的那个选择还是有些不妥，选错了人，把希望放在老外身上。但这回，我找到了一个对的人！” “你是说……那个李总？可……他不是已经拒绝你了吗？”张小琳诧异。 “他是拒绝了，但他有问过我的意见吗？” “我又没拒绝。我看起来像那种会轻易放弃的人吗？” “……” 第四百八十一章 不给面子 再说虎头奔上。 车辆刚启动，里面就躁动起来。 “哥，今天近距离接触一下，也搭了话，感觉还行不？”齐虎忙不迭地询问。 “还……可以吧。”齐龙老脸一红，措辞还挺“傲气”，实则心里喜欢得紧，现在满脑子都是张小琳的身影。 从小穿开裆裤长大的，齐虎岂能不明白他的心思，奸笑道：“那就好，看来我这个大嫂是铁定跑不掉了。” “你能闭嘴吗？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齐龙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这个年代对于男女之事，其实不光女人害羞，男人也一样。 “哟？难不成是我会错了意，没看中？”齐虎打趣道，难得有机会痞了痞他哥。 “滚！” 齐龙干脆眼不看为净，懒得再搭理他，通过后视镜打量了一下后排，支支吾吾道：“东哥，她……是不是……没看中我？” 倒也算有点眼力劲，没有自大到人家姑娘非你不嫁。 “也不算没看中吧，但也不算眼缘很好。”李亚东如实回道。 对于他的话，齐家兄弟向来不疑有他，太多的事实证明，东哥的眼光向来独到，从某种层面讲，甚至可以说料事如神。 听他这么一说后，齐龙全身力气似乎一下被抽光，连车速都慢了下来。 “我说……哥，要不我来开吧。”齐虎有些担心地说。 “滚犊子！” “……” 李亚东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别丧气，很正常的事情，你这身块头在国外吃香，可在国内，小姑娘们可不太喜欢这样的肌肉猛男。这是一个鼻梁上架副眼镜才吃香的年代。不过，第一眼的眼缘也不算什么，她对你未必没有意思，只是暂时有些害怕你这样的大块头，也是人之常情。你自己要主动一点，多跟人家姑娘接触接触，有事没事请人家吃个饭，看个电影什么的，让人家姑娘看到你身上温柔的一面。只要那姑娘不再怕你，这事儿就基本没跑。” “真的？”齐龙猛地眼神一亮，像是突然接受了一剂强心针一样。 “真的。”李亚东笑着点头，“追女孩子的经验，我总归比你们丰富一些，错不了，你就按我说的去办，一准能成。嗯……你跟她接触的时候，尽量去一些高档场所，比如吃西餐、喝洋酒什么的，别舍不得花钱，这事儿可不能省。这样好了，这段时间晚上给你放假，也别跟着我，去把她搞定，我估计她应该也只有晚上有空，争取咱们再回京的时候，带个媳妇儿给你妈瞧瞧，老人家八成早就盼着抱孙子了。” “我去……哥，这回可威风了，处对象还带公休的，奉旨泡妞啊！”齐虎瞪着眼珠子说。 “你再叽叽歪歪，信不信我一脚把你踹下去？” “得，当我没说。”齐虎讪讪一笑，心想：咋一个大老爷们儿，脸皮却比小媳妇儿还薄呢？ 他自认如果换成是他，指定不能这么没出息。 然而呢，后来真轮到他的时候，其实比这还不如…… 当然了，这是后话。 齐龙看着后视镜，真诚道：“谢谢东哥。” “行了，一家兄弟就别说两家话。” …… 一夜无话，反正也没睡几个小时。 早晨六点半，李亚东就打着哈欠从饭店柔软的席梦思大床上爬起。洗漱一番，还特地换上了一身裁剪得体的衬衫和西裤。下楼时已经过了七点。 齐家兄弟也是一样，同样西装革履。 三人再次来到孔雀厅时，一前两后，气场强大，那就是妥妥的电影大片的既视感。 果然应了那句老话——人靠衣装马靠鞍。 “三位先生今早想吃点什么？”一个长相机灵的男服务员，赶紧凑了上来。 这几天李亚东三人过来用餐，都是他招待的，第一次是巧合，后面就是主动。因为三位爷出手着实阔绰，小费没有一次低于一块的。其他服务员知道是他的熟客，也不好过来抢。 只是这次，他要失望了。 “把张小琳叫过来。”李亚东挥手说道。 男服务员楞了一下后，才点头“哦”了一声，满脸郁闷。 不大会儿功夫，张小琳穿着那身土不拉几的黄色制服快步赶来，看到李亚东三人时，美眸明显一亮，眼神还在齐龙身上逗留了少许。 齐龙自然也注意到了，下意识地挺了挺胸膛。 “李总，龙哥，虎哥。”张小琳俏脸微红着打招呼。 “嗯。”李亚东点点头后，笑着说，“以后我们过来用餐，就你来招待吧，反正要给小费，便宜别人不如自己人。” “自己人”这三个字，就显得有些耐人寻味。张小琳听罢，俏脸愈发红艳，但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 一顿丰盛的早餐很快享用完毕，李亚东用餐巾擦了擦嘴巴后，拍拍屁股站起身来，直接就掉。 齐虎嘿嘿一笑，也是一样。 留下齐虎一阵踌躇，慢慢地从口袋里摸出一把钞票…… 饭店门口。 “东哥，你说我哥得给多少小费？”齐虎挤眉弄眼地问。 “你说呢？”李亚东笑着反问。 “我说……就他那没出息的模样，得把身上的钱全部掏给人家。” “那不可能。”李亚东笑着摇头，“顶多给五块。” “啥？”齐虎不敢置信道：“不至于吧，他又不差钱，这么小气？” “这不是小气的问题，而是有分寸。俩人刚开始接触，一股脑儿地就把身上的钱全部掏给对方，这算怎么一回事？再把人家姑娘给吓到。五块钱，不算多，也不算少，能让人家姑娘惊喜，又不至于吓到她。讲实在话，你哥脑壳比你还是要灵光一点的，应该能想明白这个道理。” 齐虎撇撇嘴，这是在说他笨吗？ “怎么，不信？不信咱俩就打个赌。” “赌啥？”齐虎下意识地问。 “如果小费在五块钱内，包含五块钱，你身上的钱就全部给我。如果超过五块钱，那我身上的现金就全部给你。” “真的假的？超过一毛也算？”齐虎动心了，主要因为这个对赌很划算。 他身上才几个钱呀？口袋里从没超过一千块，也基本用不到钱。而东哥呢，不揣够一万不出门的人。用他的话讲：没钱没安全感。 “当然。” “那……赌！” 怕个蛋蛋，输了就几百，赢了十倍以上的赚头。 不大会儿功夫，齐龙便脚步轻盈地走了出来。 齐虎赶紧凑了上去，问，“哥，给小费了吗？” “这不是废话吗？” “给了多少？” “要你管？” “……” “不是啊，我跟东哥打了赌，你就说说嘛。”齐虎一个脑袋两个大。 齐龙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李亚东，也是一阵苦笑。 尼玛，这事儿还能打个赌啊。 “五块。” “卧槽，不是吧？”齐虎一脸埋怨道：“你怎么这么抠？” “……” “就五块？” “啊。” 齐虎一脸晦气，开始往口袋里伸手摸钱。而李亚东则一脸坏笑，搓着手等待。 也是奇了怪，赚他个几百块，居然有种比生意上赚几百万还得劲的感觉。 “哦不对，不止五块。”这时，齐龙突然说道：“还有几个钢镚，掏钱的时候一把掏出来了，掉在桌子上，也懒得捡。” “哈哈哈哈……”齐虎狂笑不止。 李亚东则一脸郁闷，狗日的，你能不能一下子把话说完，害老子白高兴一场。 该死的钢镚！ 崭新的一沓老人头，交到了齐虎手上，愿赌服输。 “哈哈……东哥，想不到啊，你也有失算的时候！” 这小子有点得意忘形，李亚东直接一脚踹了在他屁股上。 妈的，钱输了就算了，踹一脚出个气。 …… 三人驱车先来到办公楼，杰克和阿占等人已经在等候。 “都准备好了？” “好了。”杰克点头道：“合同已经拟出来，只要谈妥后，双方签字，填上价格就行。” “那就走吧。” 一行两辆虎头奔，气焰嚣张地驶离外滩，杀入市区。 杰克那辆车走在前面，因为已经摸过去一次，倒显得轻车熟路。 福都公司，位于中山北路，距离复旦大学不远，一幢五层楼的复古建筑，一楼是那种带立柱的圆形大拱门，典型的美式设计风格。 这在一排还崇尚红砖楼贴瓷砖的建筑中，显得鹤立鸡群。也能间接说明这家公司的实力，因为这样的复古建筑，通体采用岩石板砌成，造价显然更昂贵。 不过，从外墙的斑驳程度来看，这幢建筑应该刚落成没两年。 由此大约也能判断出，这家公司发迹的时间并不长。 算是一个后起之秀。 李亚东一马当先，大大咧咧地走了进去，反正于他而言，目前国内的所有私企，都是弱鸡。 福都公司的高层也是知道他们今天过来的，所以已经提前做好了接待事宜，出面招待的是一个下颚留着山羊胡的中年人，姓陆，职位是公司的副总。热情地邀请李亚东一行来到位于三楼的一间大型会议室中，并让工作人员上了茶水。 不过，李亚东还是显得有些不太对劲。 不是他在摆架子，而是对方摆架子。 以他的身份亲自前来，对方居然只派一位副总出来接待，这特么的是有多么自视甚高啊？ 如此不给面子！ 信不信老子灭了你丫的？ 第四百八十二章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心情不太爽，李亚东也就懒得扯些有的没的，直接入了主题。 望向山羊胡说，“陆总，要不我们开始吧。” “哦好，不过……李总，您可能还得稍等一阵儿，因为我们老板还没到，昨晚有应酬，喝多了，现在正在赶来公司的路上。”陆国阳笑呵呵地回话，眼里却有一丝外人不易察觉的异样。 “路上？”李亚东笑了笑，抬手看了看表，怒极反笑的意思。 说实话，这一刻如果按他原来的脾气，掀桌子的冲动都有，不过这几年的商场历练，多少令他性格更稳重了一些。 现在时间是八点一刻，而他们约定的会议时间，是八点整。 且这个时间，还是对方定下的。 “等多久？”李亚东已经心生离意，从小看大，这笔生意只怕很难谈成，对方全无诚意，既然这样，他也懒得热脸去贴冷屁股。 他还就不信了，自己将近六十万平方的地皮全建高楼大厦，对方还真能在那区区四万平方的号地块上建个公厕是怎么的，如此不识时务，那是他们的损失。 “哦，不会太久的，刚才已经通过电话，最迟半个小时，快的话一刻钟就能到。”陆国阳笑着解释。 他眼里的异样李亚东并未察觉，也是一个老奸巨猾的人物，同样也是因为第一次见面，不熟悉脾性的缘故。至少从表面上看，态度算得上殷勤。 看在这份殷勤的面子上，李亚东打算暂且忍耐一下，淡淡道：“那就半个小时，不会再多。” 言下之意很明显：超过半个小时，老子就走了，爱谈不谈。 “好好，真是不好意思，耽误李总时间了。”陆国阳连赔不是。 这使得李亚东面色稍缓。 却是没注意到身后杰克脸上的表情，说句实在话，若非老板在场，杰克早就开始跳脚大骂了，他上次就看出来，这个性陆的绝不是好东西，谈判桌上除了那个狗犊子老板外，就数他最阴阳怪气。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很快，一刻钟到了。 哪里看到他们老板的人？ 李亚东一行面色都算不上好，不过话已经说出去，也只能耐着性子继续等待。 又是一刻钟过去。 李亚东直接站起身来，身后几人也是一样。 “哎呀，李总……您看，这真是不好意思。要不……您再稍坐一会儿，我去打个电话？”陆国阳起身想要阻拦，却被齐虎直接架开。 “福都公司，很不错。”李亚东看了他一眼，淡淡道。 中国人重面子，而生意场上更注重面子，很多生意成与不成，其实就是一个面子问题。 李亚东这辈子从商至今，商场上还未从被人如此落面子。而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至少在国内，应该还没人敢如此不给面子。 这个福都公司，算是头一个。 很带种！ 他猜想这家公司的老板，若非脑壳有问题，那就真的背景硬得吓人，不会再有第三种可能。 就在李亚东脚步再次挪动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一阵笑声，“哎呀，李老板，消消气嘛，这么多年不见，火气还是那么大，都说昨晚喝醉了嘛，老朋友一场，就不能给个面子？” 李亚东微微一怔，很熟悉的一个声音，但他一时实在想不起到底是谁。 很快，目标出现了。 一个西装笔挺的青年人，梳着大背头，额头上泛着光。 “是你？”李亚东微微眯眼，果真惊讶了一把。 此人虽然长胖了很多，油光满脸，但他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许多福！ 他这辈子做生意算得上顺风顺水，遇到的麻烦事不算多，当年事业初期的时候，那家开在一帆公司旁边的“二发贸易公司”，算得上一个。 那年公司着火，害得田三石倒如今身上都有几块疤，当初以为是许多福干的，勃然大怒的李亚东不惜动用价格战，搞垮了他的二发贸易公司，还狠狠地教训了他一顿，迫使他离开了海淀，从此便没了他的消息，想不到今天会在这里遇见。 “我的东哥，惊不惊喜，意不意外？”许多福哈哈大笑，对于李亚东脸上的震惊表情，显得很满意。 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当年他遭遇了一场无妄之灾，如同一条丧家之犬，被人从家乡驱赶，简直就是奇耻大辱，他岂敢忘记？ 不过也好，仇恨给予了他无限的动力，短短六年时间，他东山再起，实力比当初，岂止强大百倍？ 他从没有放弃过关注李亚东的消息，也因对方的发展而感到胆寒，原以为自己这辈子或许都没有报仇的可能，不曾想，浦东大开发，就在自己的老巢里，居然给他逮住一个机会。 如此天赐良机，岂能错过？ 当年对方使自己倾家荡产，甚至还欠下一屁股高利贷，差点没让人活活打死，如今不从他身上狠狠地啃下一块肉，怎能消除心头之恨？ “确实挺意外的。”李亚东耸了耸肩，淡然一笑，“福都，福都，倒是疏忽了，没有联想到这一茬。” “那有什么办法呢，就连算命的都说过，我爸给我取的名字好呀。许多福，许多福，好多福的意思，这辈子注定大富大贵，你以为当年害得我倾家荡产，就能让我许多福一辈子都爬不起来？我的东哥呀，我承认你是个大牛人，但你也未免太小看天下英雄了。”许多福皮笑肉不笑地说道，眸子里仇恨的火花四溢。 “害？笑话，商场博弈，你既然有种把公司开到我隔壁，就要做好直面竞争的准备。竞争不过就是害？”李亚东不屑一笑，他现在虽然还不清楚许多福这几年混到什么程度，但如果以为这样就够资格跟自己掰手腕，未免也太自信了。 “是，我是竞争不过你，而且也败了……”许多福咬牙切齿道：“但你公司着火，明明是别人干的，你却算在我头上，把我暴打一顿，这笔账该怎么算？还逼着我离开自己的老家，远走他乡，这笔账又该怎么算？” 这一点确实是李亚东理亏，可那又怎么样？ 生意场上哪个人是干净的？ 许多福见样学样，拿着他们的产品包装去南方找工厂撬墙角，还在自家旁边堂而皇之地起了一家公司，抢占他们引流过来的客源，手段就光明了？ 打他一顿怎么了？ 当初真以为是他放的火的那会儿，李亚东都准备干掉他呢！ 反正打也就打了，怎样，你还能咬我不成？ “怎么算？”李亚东呵呵一笑，眼神直视着他，一字一顿道：“你想怎么算，就怎么算。” 眼下之意很明显：有什么本事就放马过来，老子接着就是。 “啪啪啪……”会议室里蓦然响起一阵掌声，许多福拍着手掌说道：“不愧是东哥啊，还是一如既往的带种。得，我也不跟你玩虚的，你在浦东圈了这么一大块地，财大气粗啊，那不知道处于中心地带的号地块想不想要？如果想要，不好意思，三亿人民币，少一个子儿都免谈。如果不想要，那也简单。听说你准备大刀阔斧的干一把，建一圈高楼大厦对吧？挺好的想法，我也有个好想法。昨天家里婆娘想吃肉，去逛了一趟菜市场，啧啧……那个猪肉、羊肉、牛肉的价格，真是蹭蹭地往上涨，我当时就意识到这是一个巨大的商机，国家有本事，老百姓的日子是一天一天在变好，能吃得起肉的人也越来越多，我就寻思着吧……把那里开发成一个屠宰场，应该是个挺不错的注意。当然，肯定要搞得现代化一点，不然政府有意见。就算屠宰场不让干也没关系，我开个菜市场总可以吧，难道浦东人民就不吃饭了？” 李亚东微微眯眼，淡然一笑，道：“听你这口气，意思就是说，要跟我死磕到底咯？” “别别别，东哥，你可千万别吓我。你这身家至少几十亿的超级富豪，我哪里禁得起你这一吓，你看，腿都打哆嗦了。你不是有钱嘛，三亿，对你来说洒洒水的事情，买去不就行了？也弥补一下我这颗受伤的心嘛，你是不知道啊，当年被你赶出五道口后，身无分，后面还有一帮高利贷逼账，那叫一个凄惨呐，我都不好意思提，讲出来那真叫一个一把鼻涕一把泪呀……”许多福笑呵呵地说。 一番俏皮话逗得旁边的周国阳等人大笑不止。 而反观李亚东这边，则一个个的表情愠怒，齐家兄弟更是拳头捏得啪啪响。 许多福此人他们也是听说过的，讲道理，还是实打实的老乡，不过，胆敢嘲笑东哥，就算隔壁邻居都不行！ 只要东哥发话，他们立马就会冲过去把这家伙打得满地找牙！ 让你丫的笑！ 而作为李亚东而言，三亿人民币，对他来说确实不算伤筋动骨，甚至来之前，他已经做好了压不下价、就三亿拿下号地的准备，未来不可能会亏。 但现在，别说三亿，原价三千万给他，他都不会要！ 至少不会从许多福手中要。 人活一口气，对方摆明的冲他而来——原本杰克说对方蓄谋已久，他还不信，现在才发现他是对的。若让对方大赚一笔，三千万变三个亿，指不定还要拿这事儿笑话他一辈子，那他李亚东还算个人吗？ “行啊，许多福，能耐渐长，当年有机会却没彻底玩废你，还放了你一马，算我的一个疏忽。你既然想玩，那老子就陪你玩，只希望你这次能禁玩点，别又三两个月就趴了，那样很无趣的，懂不？今天就先这样吧，等下次再见面时，千万不要再跪地上给我磕头了，实在受不起啊，我又不是你爹？”李亚东呵呵笑道，招了招手，率先离开会议室。 杰克等人赶紧跟上。 “如你所愿！”许多福望着他的背影，眸子里凶光毕露，怒声大喝。 第四百八十三章 拦路虎 福都公司，三楼会议室里。 待李亚东一行离开之后，陆国阳挥散其他人，将房门关了起来，凑到许多福身边。 “老板，咱们这样搞，对方明显气得不轻，还真舍得花三亿买咱们的地？” “放心吧。”许多福信心十足道：“李亚东那个人，我老早就打过交道，这几年也一直关注他的情况，这家伙做事向来滴水不漏，也就是现在摊子铺大了，才露出一些马脚，想事情很细，追求完美。他在浦东圈下这么一大块地，政府那边签订的合同上，预计开发资金是三十亿，明显是想要大刀阔斧地干一把。他这次亲自跑过来，其实就已经说明对这件事情非常上心。以他那个机关算尽，步步为营，力求完美的性格，是不可能眼巴巴地看着身上长块牛皮癣的，他必然会想法设法的将号地块搞到手。” 你还别说，老话讲“最熟悉你的人不是朋友，而是敌人”，这句话还真有几分道理。 就譬如现在许多福对李亚东的性格分析，可谓完全正确。 李亚东确实是这样的一个人：心思缜密，眼里容不得沙子。 这或许也跟他所属的星座有些关系。 当然，他还算好的，没那么偏执。 “老板，那按您的意思，咱们提前得知消息，处心积虑地阴他一把，他还必须得受着，到头来还得给咱们送钱？” “不然呢？”许多福哈哈大笑，就喜欢跟他聊天，说话悦耳，“退一万步说，他要现在实在咽不下这口恶气，执意不买，那也没事。老子就专门跟他反着来，反正他注定要搞高大上的工程，而老子就做点表面功夫，要不了几个钱。他建大厦，我就建平房，他建办公楼，我就建菜市场，他建高端住宅，我就建石料加工厂，玩不死他？无非就是动点心思打政府擦边球的事情，这个我最在行。到那时，我就要看他的三十亿工程还怎么玩？不给老子乖乖地把钱送过来，才有鬼了！” “老板，高见！”陆国阳适时地献上了一记马屁，突然想到什么，又问道：“还有件事情啊，老板，您不也说了嘛，这个李亚东来头很大，港资背景，又有钱，他万一不找咱们，从开发委那边入手呢？” “开发委？开发委又怎么了？老子跟开发委合同都签了，只要不违反合同上面规定的条款，开发委还敢违约不成？想跟我玩政府关系，别的地方就不说了，但在上ha，他李亚东还嫩了点！” “那倒是！”陆国阳笑着点头，这年头做生意，没点关系是行不通的，甚至可以说，真正的大生意都是靠关系来的。他原本其实是自己做生意的，但为什么不做，跑过来福都公司做副总呢？ 就是因为他没有什么硬朗关系，而眼前这个人，在魔都这一亩三分的地界上，关系硬得令人发指，有这样的背景在，福都公司想不飞黄腾达都难。 …… 返程的时候，杰克特地凑到李亚东这辆车上，也是因为心里痒痒，想打听一些情况。 “老板，那个许多福，你们之间有过节？” “嗯。”李亚东闭目养神，拍着额头回道：“也就是几年前的事情，跟我做同样的买卖，被我挤得倾家荡产。狗日的，想不到爬得倒挺快。” 从他此刻的状态中，也不难看出，这件事情还有是有些伤脑筋的，远没有刚才和许多福放嘴炮时那么轻松。 毕竟一个人执意跟你作对，与他不小心触犯了你的利益，完全是两码事。 若是后者，倒也好解决。可前者，则是个大麻烦。 “原来如此。”杰克下意识地点头，咬牙切齿道：“老板，你那时就应该一不做二不休，彻底报销了他，省得现在跳出来你反咬咱们一口。” “报销？”李亚东没好气瞥了他一眼，心说：你当老子是古惑仔呀？ 当年那件事情，后来调查出来，放火的确实另有其人，他还怎么去报销许多福？ 哦，就因为人家跟你竞争做买卖？ 那按这样的逻辑，以李亚东现在的生意规模和类型，地球上的人得死一半。 “老板，那这件事情该怎么办？不会真让他一直抓着咱们的软肋不放吧？”杰克问。 李亚东依旧昂着脑袋靠在沙发椅上，双眼微闭，摆摆手道：“晚点再说吧，先让我在脑子里捋捋。” “哦。” “东哥，回公司吗？”这时，开车的齐龙问。 “算了，回饭店吧。” 这件事情李亚东确实要好好想一想，到底该怎样解决。 如今许多福手里握着一纸合同，而他又不想给那王八蛋送钱，另外，还不能任由他破坏自己的陆家嘴开发计划。 得想出一个两全其美之策：收了他的地，还不给他钱！ 这种想法看似有点痴心妄想，不过事在人为，再难，李亚东也必须想想可能性。 这无疑就需要一些时间，也需要一个独处的静谧空间。 “杰克，你就不用陪我回饭店了，交给你一个任务。”李亚东突然说道。 “好的，老板，您说。” “动用我们可以动用的一切关系，在最短的时间之内，摸清许多福现在的所有情况，越详细越好。”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行，我回公司后，就立刻安排。”杰克点点头，忽然想到什么，又说道：“老板，我猜测这家伙背景应该不简单，不然不能这么嚣张，还有，当初也不可能钻咱们这么大个空子。” “嗯。” 这一点李亚东也考虑到了，今时今日的许多福，肯定较之几年前今非昔比，鬼知道他巴结上了什么权势人物。 若没有几分底气，在明知自己实力的情况下，又岂敢跳出来龇牙咧嘴？ 来势汹汹啊！ 而这只拦路虎，李亚东还不得不将他打死！ 两点原因。 第一，陆家嘴项目，未来必将是一个百亿级别的聚宝盆，商人逐利，在这样的利益面前，谁敢捣乱，他就灭谁！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第二，姑息养奸，就等于养虎为患。 许多福此人明显对他恨之入骨，这个梁子已然结下，且以此人目前表现出的性格来看，怕是一日不报，一日怀恨在心。而他又挺能折腾的，短短几年时间，便长成到如此程度，若放任其继续发展下去，将来的某一天再跳出来咬自己一口的话，那就更疼。 所以，必须趁他羽翼未丰之前，直接乱棍打死。 斩早除根！ 这一次，李亚东可不会再心慈手软了，不说让他在人间蒸发，也势必要断其獠牙、碎其利爪，让他这辈子了不起做只大猫，再也别想翻出什么花样。 许多福？好名字吗？ 可我们老家的算命先生也说过：名字越孬越好，就比如狗蛋、铁柱、二狗之类的。 你猜怎么着？ 叫这些名字的人也确实耐活，有些混得还不错。 李亚东其实也有个小名，只是现在没人敢喊，叫长根。 主要小时候身体不好老生病，问过村里的老人硬给按的一个，算是强行植入。不过你还别说，这名字叫到十岁，李亚东就是村里生龙活虎的大魔王了。 反而是那些叫“福”啊、“财”啊，或是“富”和“才”的，这种看似比较吉利名字的，混得都不好。 就譬如他大舅，就叫胡得才，可他得了才吗？ 他外婆还在世的时候就讲过，读到小学二年级，每天中午还要回来喝奶，大字倒不认识几个。 你还“多福”呢，多你妹！ 信不信老子一长根甩死你？ …… 回到浦江饭店后，李亚东独自待在房间里好好地冷静了一下，也思索了一番。 最终得出一个结论——如果想要实现自己的目的：不给许多福钱，又要拿他的地。 最好的办法，就是从政府方面入手。 从许多福身上打算盘，那基本没戏。 再说了，在他没“死”之前，李亚东也懒得再见到他。 晦气！ 简单点来讲，就是要让政府毁约，废了他手上的那一纸合同，然后那块号地，就又重回到政府手中，李亚东也便能顺势拿下。 别问政府敢不敢，或是有没有这么无耻，未来的五常你是没见过，那简直就是世界流氓。 世界人民说啥了？ 或是说敢说啥？ 谴责来的，谴责去的，有个卵用。 不过，想要办妥这件事情，也并不容易，代价肯定是要付出一些的，指不定还不至三个亿，但李亚东也认了。 还是那句话，人活一口气。 而钱财呢，只是身外之物罢了，没了再赚就是。 同时，在着手办这件事情之前，李亚东还得搞清楚许多福的底牌到底是什么，这样才更方便行事。 所以，目前也只能等杰克那边的消息出来。 捋通了这些事情之后，脑子里总算有了空档，李亚东也就打开房门，打算下楼吃个晚饭。中午是叫的客房服务。 敲开隔壁的门，却发现只有齐虎一个。 “不会……” “会呀！跟我小琳嫂子约会去了，吃法式大餐呢，留我一个人在这里饿肚子。东哥你要再不出来，我都准备叫份蛋炒饭吃吃得了。”齐虎可怜兮兮地说道。 “不错嘛。”李亚东哈哈大笑，“也不算太怂，这么快就敢约人家姑娘吃饭了。可以，是条汉子。” “是个毛！”齐虎瞪着眼珠子说，“就他那副德行，你瞅着他能这么来事儿？不酝酿个三五天能迈出这一步才有鬼！是我，我！我直接找到小琳嫂子说的，说我哥今晚请她吃饭，她居然也答应了，那我哥还敢不去？把你上次送给他的那瓶古龙香水还喷了半瓶呢，骚气的很！” “……” 第四百八十四章 清洁工 两天之后，上午时分，李亚东正带着齐家兄弟泛舟黄浦江。 当然，肯定不是为了欣赏什么江景，陆家嘴商圈还没建成，江水浑浊的黄浦江着实没什么好欣赏的。 主要是打算出来散散心，顺便弄几框大闸蟹过过嘴瘾。 黄浦江是大闸蟹的主要产地之一，春季大闸蟹会迁徙到黄浦江畔繁殖，这方浑浊的江底里到底有多少大闸蟹，没人能说得清。 反正旧魔都的穷苦百姓吃不起粮食，都是以黄浦江中的大闸蟹当饭吃的，也不怎么抵饿，一个壮劳动力，一顿得吃几十只。 那日子过的，别提多心酸…… 所以，魔都人对大闸蟹都有种很特殊的感情，日后在当地有无蟹不成席的说法，也成为全中国最大的大闸蟹消费市场。 炎炎六月，其实并不是吃大闸蟹的好时机，蟹肥而美在九月，不过李亚东已经等不及。 来到魔都，怎能不品尝一下大闸蟹？先弄几框打打牙祭，交给饭店厨房收拾，给钱就行。 “嘟嘟嘟……嘟嘟嘟……” 兜还没捞上来的时候，齐虎手中的大哥大却响了。 “喂，哪位？” 李亚东接过大哥大，摁下接听键，将它贴近耳边。 这使得船老大“郑老二”和他的几名工人，纷纷停下手中动作，扭头探来，眼里充满艳羡。 “老板，是我。”笨重的大砖头里传来杰克略有失真的声音，“您让我办的事情已经办妥，许多福的祖宗十八代都调查出来了。” “很好。”李亚东笑着点头，这两天他一直在等杰克消息呢。不清楚对方底牌之前，贸然动手，可是商场上的大忌，“嗯……这样吧。你在公司等我吧，我马上过来。” “好！” “郑老二，靠岸。” “啊？这……兜还没收上来呢？” “待会儿你们自己收，收完之后把螃蟹送到浦江饭店，就说我的，让他们给我养起来。” “哦……” 大约一刻钟后，李亚东三人抵达办公楼。 不过刚走进大厅，李亚东就愣住了。 “你……怎么在这里？” 别说李亚东了，就连齐家兄弟都面面相觑。 此时在三人的视线中，正有一个穿着青衣褂子、一副小厮打扮的人，手里拿着扫帚和簸箕，翘着屁股麻利地打扫卫生，干得不亦乐乎。 只是他现在干的事情，与他修长挺拔的身材，以及英俊帅气的脸蛋，未免也太格格不入了。 不是张胜利，还能是谁？ “呵呵，李总好……” 张胜利还准备再说点什么的时候，杰克闻讯从办公室里跑出来迎接，将他到嘴边的话打断。 “老板。” 李亚东深深地看了张胜利一眼后，不再理会，与杰克一起走进了办公室。 等杰克关好房门后，蹙眉询问，“外面那个打扫卫生的人，是怎么回事？” “老板，是不是感觉很上档次？”杰克嘿嘿笑道：“鬼知道什么情况，公司不是差个清洁工吗，贴了张小广告出去，他跑过来应聘，对工资待遇也满意，还会说英语，人也长得体面，我还能不用？” “……”李亚东也是有些无语，心说：小伙子，还挺执着嘛。 从浦江饭店的客人，到清洁工的转变，跨度不可谓不大，一般人只怕还真落不下这个面子。 “不是啊……老板，您不会认识吧？”杰克显然察觉到一些什么。 “认识，怎么不认识？”李亚东实话实话道：“这家伙将来很可能成为齐龙的大舅哥。” “啊？”杰克瞬间懵逼。 虽说从职位上讲，他要比齐家兄弟高得多。他是集团公司总经理，而齐家兄弟只是两名保镖。但他只要不傻，就不会真把俩人当保镖看待，那可是老板的贴身保镖啊，与老板待在一起的时间，比集团里的任何人都长，妥妥的心腹，老板将人生安全交在二人手中。 有多信任自不用提。 像这样的人，他岂敢得罪？ 任他再有能力也不行。 而现在，他竟然把人家的大舅哥搞过来当清洁工，这不是裸的上眼药吗？ 再想想齐家兄弟那一身虬结的肌肉，杰克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尴尬一笑，道：“这个……是我疏忽，没问清楚，我马上给他换个岗位，在内地能讲英语也是个人才，换个体面的工作合情合理。” 说着，便准备抬手开门，想赶紧将这个不大不小的麻烦处理一下，以免和齐家兄弟交恶。 “慢着。”却哪知李亚东出声制止了他。 思忖少许后，继续说道：“算了，就先这样吧。” “这……”杰克一脸为难道：“老板，不太好吧。” 说着，还看了看门外，知道齐家兄弟正守在那里。 李亚东知道他顾忌的是什么，摆手道：“无妨，齐龙那边我会打声招呼的，是我的意思，不管你的事。” “哦。”他这样一说后，杰克顿时心神大定。 李亚东也是挺蛋疼的，他不喜欢张胜利这个人，已经无需再表示，明显得不能再明显，齐家兄弟不可能看不出来。 但人家现在跑到公司，都上班了，鉴于齐龙这层关系，总不至于再把人家开了吧？ 毕竟也不是什么重要岗位，就是一名清洁工而已。 再说门外。 齐龙把张胜利拉到一个角落里，苦笑着问，“你这是干嘛呀？” 他不关心一下也是不行的，这几天每晚都在和小琳约会，关系进步神速，按照这样的节奏下去，这段姻缘是必成的。 那么眼前这个人，也就是正儿八经的大舅哥，一家人，也甭管他什么德行，看在婆娘的面子上，该照拂的还得照拂。 “当然是上班了。”张胜利笑呵呵地回话。 “……” 齐龙也是一个脑袋两个大，哭笑不得的表情，心说：你丫不会是来故意膈应我的吧？ “不是啊，那个……利哥，你又不是什么老弱病残，年纪轻轻的，身强力壮，还一表人才，找份什么工作不好，要干这个？” 齐龙踌躇着还是改了个口，左右迟早也是要改的，早改早适应。 这声“哥”落在张胜利耳朵里，那就相当舒坦了，这几天他可没闲着，趁着白天时间调查清楚了李总在这边的工作地点，晚上就尾随着妹妹一起去约会。 当然，妹妹和齐龙在高档场所里消费的时候，他基本就蹲在门外啃馒头。 也清楚妹妹对这大块头越发有些好感，成为自家妹夫，基本已经铁板钉钉。 倒也机灵，知道改口。 “那不一样。”张胜利笑呵呵地摆手，“我这个人不在乎眼前的利益，看重的是长远发展。我现在去找个体面的工作又有什么用呢，那些企业一个个的穷得叮当响，累死累活也就那么点工资。但跟着李总可就不同了，他是个大人物，实力雄厚，为人也慷慨，跟着他，才有发展。” 对于自家妹夫，他倒也没隐瞒自己的想法，潜意识里也有种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让妹夫心里有个数，指不定还能助自己一臂之力的意思。 “发展？”齐龙感觉心好累，你特么的一个清洁工，有个屁的发展。寻思着早点让他死心，正色着说道：“利哥，我就实话跟你说吧，我感觉东哥……似乎不怎么喜欢你。” “这个……我也知道。”张胜利尴尬一笑。 “那你……” “没关系嘛，他喜不喜欢我不重要，重要的是只要我能表现出自己的价值，对他有作用就好。那他也肯定不会亏待我，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齐龙不由一阵苦笑，点头道：“话是这样说没错，可你……” 他的话虽然没说完，但意思已然明了：你会个啥啊？能让东哥不得不用你，东哥手下人才济济，哪一个不是甩你十里地不止？ “利哥，你的想法是好，说实话，我也挺钦佩的。但是，你要明白一点，东哥集团旗下产业众多，浦东大开放只是地产公司下面的一个项目而已，他也就是过来指导一下，指导完后不会久留，拍拍屁股也就走了，你总不可能一直在这里打扫卫生吧？” “对呀！”听他这么一说后，张胜利猛地一拍大腿。 就在齐龙以为他终于想明白，准备放弃的时候，却哪知他突然说道：“这个问题我之前还真没考虑到，是啊，以李总这种级别的人物，肯定不会事事亲力亲为。那我可得抓紧时间了，尽量让他在走之前发现我的用处，最好能带我一起离开。对了，小齐，李总大概还能在这边待多久，这个你应该知道？” 我的大舅哥嘞…… 齐龙都有种想哭的冲动，丫的就不能消停一点吗？ 实在不行，等我跟小琳结婚后，我养着你好了，这样总行吧！ 省得你天天整什么幺蛾子事。 “啊？小齐，啥时候走啊？”张胜利见他半晌不说话，忙不迭地追问。 他得有个打算，方便行事。 齐龙长叹口气，也没隐瞒，摇头说道：“不太好说，原本应该快了，不过最近遇到一点麻烦，以前被东哥收拾过的一个老对头，几年不见突然发了，跳出来给东哥上眼药，把咱们的地啃走了一块，还狮子大张口，想宰咱们一把。东哥什么人呐，能被他宰？肯定得治他，所以估计得有一阵儿，得看那家伙抗不抗揍。” “我去……还有人敢给李总上眼药，活得不耐烦了吧？”张胜利瞪着眼珠子问。 “可不是？”齐龙点头道：“自不量力而已，我跟了东哥这么久，就没见过哪个跟他作对的人能有好下场，这个许多福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上次东哥放了他一马，这次他主动送上门来，还犯了东哥忌讳，不把他玩残，东哥是指定不会罢休的。脑子有毛病。” “许多福？”张胜利很好地捕捉到一个关键性的名字，隐约间还感觉有些耳熟，似乎在哪里听过一样。 “嗯，就是那王八蛋的名字。” “哦哦……”张胜利下意识地点头，注意力却已经外散，瞳孔微张，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利哥，那你这事儿？” “哎呀，小齐，你就别管我了，我就在这儿干，我愿意干。” “……” 第四百八十五章 硬刚 办公室里。 杰克将一份厚厚地件交到李亚东手上，这就是他耗费两天两夜的时间，放下手头上的一切事情，动用所能动用的一切关系，对许多福此人展开的全面调查。 说“调查出祖宗十八代”，那肯定是一句玩笑话，但确实十分详尽，简直就是许多福的平生履历。 李亚东慢慢翻看，件很厚，足足几十页，开始记载的是许多福在北方炒君子兰的事情，他没有太大兴趣，直接翻过。随后又是在京城搞“二发贸易公司”的事情，也是一样，那些他全都知道。 不得不说，这个许多福还真是个不消停的主儿。 非常能折腾，从小就不让人省心，读书时经常打架斗殴，和社会不良青年混在一起，抽烟、喝酒、赌博样样精通，还偷看亲姑姑洗澡，气得他爸七窍冒烟、忍无可忍，直接拎出一瓶农药放在桌子上，让他喝下去…… 他当然没喝，要不然今天也没机会给李亚东上眼药。而是跑了，那年他才十四岁。 这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外人就不得而知了。 只知道十年之后他回来了，腰缠万贯，回家后一句话都没讲，先甩了五沓大团结在饭桌上。 他爸他妈顿时傻了。 那还是七十年代的时候，五沓大团结，也就是五千块人民币，半个万元户。 而那时京城市民的人均工资不超过二十五块，一年也就赚个三百来块，能存下来的更少。 吓死个人！ 从那以后，他就开始发迹，很快成为了万元户、两万元户、三万元户……直至被李亚东打压破产，欠下一屁股高利贷，如同丧家之犬逃离京城，来到魔都。 而他来到魔都后的第一笔翻身仗，也是外人难以想象的。他根本没有本金啊，做不了大买卖，那能怎么办？ 唯有空手套白狼。 十年代正是中国气功潮的时候，气功这种真实存在，却又虚无缥缈的东西，几乎令所有中国人都趋之若鹜。 人们相信气功不仅可以强身健体，还能延年益寿，甚至修为高深的大师发功，能治百病。就连国家发射卫星，都得请一组“世外高人”联合发功，让他们以浑厚的气功托举住着卫星，好让卫星不至于掉下来。 很荒谬是不是？ 可在这个年代，人们深信不疑。 许多福正是看中了这个商机，自创了一套所谓的气功招数，找到一家印刷设合作，说自己奉师命下山筹集钱财修缮庙宇，但刚从山上下来，身无俗物，唯有一套师傅传授的气功招式，甚至还当着印刷设老板的面打了一遍，招式凌厉，大开大合，气势磅礴，然后人家就信了，给他印了一套气功秘籍，投放市场后，几度脱销，印刷设不得不连印数版…… 值得一提的是，几年后，许多福曾在酒桌上当着朋友们的面明言：那套“降龙伏虎拳”，的确是他自个儿瞎琢磨的。就瞅着怎么像样怎么来，灵感来自于过去读书时看的武侠小说。 就这么个生意，让他累积到几十万的资金。 然后他也聪明，知道此道不是长久之计，万一人家苦练几年，还是没练出来气功呢？ 所以就离开了这个行业，开始使用本名——当初他使用的是化名，一个世外高人，也不能叫“许多福”这样的名字。继续从事过去的老本行，南北倒货。 这时他早已还清高利贷，敢回京城了，就把魔都的稀奇物件倒到京城，没弄公司，只搞批发，基本货物刚下火车，就会被接了通知特地过来等候的批发商们一抢而空。 短短两年，他的财富累积超过百万。 但这，还不是他能到达今时今日地位的原因，他之所以能在魔都混得风生水起，究其原因，还在于他取个好媳妇儿。 要说许多福模样其实也不算太差，口袋里又揣着百万家底，行事还总喜欢一副“老大”派头——不管钱多钱少，身边总是不离马仔，平时出行都是一副前呼后拥的景象。 就这副派头，这个年代的哪个小姑娘不喜欢？ 不管你信不信，这个年代的二流子总能找到好媳妇儿。小姑娘们就喜欢男人的那股子嚣张劲儿。 桃花运来了挡都挡不住，也是一个偶然的机会，许多福在一个魔都的上流酒会上，与一个姑娘来了个“定情之碰”，那姑娘整整一杯红酒，全泼在了他的阿玛尼西装上，也怪那姑娘身架实在有点大，吨位超过一百八。 其实许多福当时是很恼火的，他的一套西装可价值好几千呢，但他多留了个心眼，没有发火，还很有绅士风度的表示没关系——因为这种吨位的女人，在这个年代的中国实在太罕见了，家境不可能差，在加上这可是上流酒会。最后一打听，果不其然，甚至比许多福想象的来头更大，市府三把手的独生女！ 这能错过？ 那姑娘还追着他要帮他洗衣服来着。 错过了简直天理难容！ 管她是不是头母猪，反正他也不怕油腻，灯一关也是一个样，还肉感呢。 不过话又说回来，那姑娘胖是胖了点，但模样其实也不磕碜，能带上街的那种。 寻常百姓家要能娶这么个胖闺女，还感觉倍有面子呢。 于是乎，花了三天时间，许多福成功将她拿下。 你还别说，这口儿他还真没尝过，原来挺带劲的。 生米都煮成熟饭了，那能怎么办？ 一个红二代，一个成功富商，政商结合，大势所趋，倒也般配。 俩人便完了婚。 那还是前年的事情。 也就是从那时起，许多福辉煌的人生开始了，有这么个老丈人撑腰，在魔都这一亩三分地上，谁还能不给点面子？ 南北倒爷的生意他都不愿意做，将目光放到了更为暴利的房地产行业。钱不够不要紧啊，凭他这张脸就能去银行贷出钱来，实在不行再把自己的胖媳妇儿给带上，那就更稳妥。 于是，福都公司成立了。 “我去……就他那歪瓜裂枣的模样，还能靠女人吃饭？”李亚东看完手中的资料后，都乐了。 给气乐的，反正许多福在他眼里绝对算不上帅哥，至少没他帅。 他都没靠女人吃饭，你丫的凭啥？ 不说自己好了，杰克的模样总该能甩那厮二里地不止吧，但他靠女人吃饭了吗？ 更别提门外还有一个正儿八百的美男子，人家靠女人吃饭了吗？ 反正没靠成是不是？现在正在这里打扫卫生呢。 你说你丫凭啥？ “那能怎么办？”杰克讪讪笑道：“人家还就靠成了。他那个老丈人，可不太好对付呀！” 听他这么一说后，李亚东也是“啧”了一下，露出一脸棘手的表情。 当然不好对付，市委三把手啊，这要在别的地方还好说，可这里是魔都啊！ 按照中国官场的惯例，许多福那个老丈人距离国副级，也仅仅只有两步之遥。南方重市，向来是培养中国核心后备人才的摇篮。 李亚东不想承认也得承认，以他目前的政府关系，扳手腕的话，决计是扳不过许多福的老丈人的。 这一点用屁股想都知道，特别是在魔都本地。 他之前思索的解决方案，不是想从政府这边突围吗？倒也不是说全然没有可能，他还没有真正的发威呢，以他的资金实力，以及产业规模，真要发威的话，中国还未成形的资本主义市场，只怕都得抖三抖。 只是那个代价…… 他得考虑一下，为了对付许多福这条臭虫，到底划不划算。 “狗日的，就说他怎么有胆子跳出来跟我作对，原来是抱紧了这么一条大粗腿！” “是啊。”杰克颇为感慨地说道：“有时候社会就是这么操蛋，越是品行不端、阴险狡诈的人，越是爬得高。” 李亚东下意识地看了他一眼。 弄得杰克猛地反应过来，瞬间大汗淋漓，连连摆手，“老板，我可没说您的意思，您是个好人！” 借你个胆子敢不？李亚东没好气地白眼一翻。 “不过也好。”李亚东盯着翻开的件上的那个名字，长出口气，心知肚明，等再过个十来年，此人就是正儿八百的国副级了。 到那时，许多福得嚣张到什么程度？ 再扑上来咬一口，李亚东都不一定能承受得住。 所幸，那王八蛋猴急的性子忍不住，现在就跳了出来，也让李亚东意识到：这个世界上原来还有这么个人惦记着自己。 那么，就趁现在，废了他，必须得废！ “好？”杰克诧异。 “没事，你不懂的。”李亚东自然不会跟他解释，摆摆手道：“虽然骨头很硬，但也不得不啃，他老丈人又不是他？那块号地先放一放，我的计划改变了。” “啊？”杰克瞪着眼珠子看了他一眼，眼里有些异样，心想：老板莫不是怂了，故意给自己找台阶下？ 不过，也情有可原，毕竟在人家的地界上，再去跟人家对刚，可实在算不上什么明智之举。 李亚东却是没空留意他的表情，自顾自地说，“野路子肯定是行不通的，那是给自己找不自在。我也懒得玩阴的了，就跟那个王八蛋硬怼，他有多大的本事，敢跟我扳手腕？这样，你这份资料还不是很详细，我要一份更为详细的福都公司的业务资料，不仅是对方的业务范畴，我要清楚的知道这家公司的所有情况，甚至包括银行账户里有多少钱，以及债务比例，全都要知道。给你三天时间，能办到吗？” “这个……办应该可以办到。但老板，我冒昧地问一句，您想干嘛？”杰克好奇道。 感觉又没怂一样。 “干嘛？”李亚东眸子里掠过一丝寒光，冷笑道：“我既然能让他破产一次，就能再让他破产第二次。我要弄垮福都公司，让那小子再去卖功夫秘籍。当然，这次他注定卖不动。” 杰克情不自禁地打个冷颤，心里下定主意，这辈子都不招惹这个人。 尼玛的，招惹一下，简直就是惹上了阎王爷呀！ 他连地都不要、生意都不做，就是要跟你死磕到底！ 就问一句，这样的人，你怕不怕？ 反正他是怕了。 “但是老板，您有没想过一个问题，我们的实力固然雄厚，但那小子也不差，他虽然肯定没我们有钱，但他背后有关系呀，有银行支持！” 李亚东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淡淡道：“哦是吗？他有银行，我没有？你大概也是知道的吧，我在瑞银的授信额度已经达到二十亿美金，你知道中国目前的总外汇储备是多少吗？给他一个银行，又怎样？” “……”杰克顿时无语了，也胆寒了。 好好，你牛·逼，你牛·逼，当我没说。 我杰克这辈子要是招惹你，我就是畜生养的！ 第四百八十六章 自己不行还赖我 老话说的好“船到桥头自然直”，如今许多福头顶上坐着这么一尊老丈人，李亚东一时半会儿还真没把握从他手里把号地块抢过来。既然如此，索性就把这件事情先放一放，集中火力，先把许多福搞残搞废再说。 到时候疼打落水狗，有些问题能迎刃而解，倒也说不定。 反正他也没打算玩阴的，就两个字——硬怼。老子正常的商业竞争，总不犯法吧？ 他老丈人要利用自己的关系帮许多福，就让他去帮吧。 李亚东还真不信了，玩商业，玩钱，他还玩不过一个副市级。 至于对方会不会玩阴的这个问题，李亚东还真没怎么考虑。 以他现在政府关系，就好比游戏里的肉盾，输出是没什么输出，但谁如果想干死他，也是挺难的。 不说别的，邓公就曾明言，会保障他的人生安全。 有了这层保障，只要他不作死，公然违反国家法律，整个中国，可以说没人能真正动得了他。 李亚东估计自己一时半会儿是离不开魔都了，正好又要等待杰克那边的资料反馈，再制定对付许多福的方案，还需几天时间。 趁着闲来无事，便在房间里玩起了电话机——他在浦江饭店入住的电话费，指定要比其他的所有费用加起来都高，没办法，需要处理的事情实在太多。 寻常人是很难打电话打到累的，特别是在这个年代，但这对李亚东而言，已经习以为常。 硬是打一天的电话，将集团内部的重要事情做了一番指示，这时候，李亚东差不多已经瘫了，直接躺在床上睡着。 睡醒后继续打，先打了一通电话回京，与母亲和二姐唠了一个多小时。瞅瞅时间，赶紧道了别，又拨通了一个国际长途。 “喂……”电话那头传来苏姑娘如同黄鹂般悦耳的声音。 李亚东现在见样学样，也像苏家人一样，与苏姑娘约定了一个固定的通话时间。 每个礼拜六的晚上八点，美国那边就是早上七点。苏姑娘刚吃过早饭，应该就能接到他的电话。 所以，从几个月前开始，每周六的晚上李亚东就雷打不动的待在房间里，推掉一切应酬。 天大地大，也大不过自己与媳妇儿一解相思之苦。 “想我没有？”李亚东笑着问。 “没有。” “再说一遍。” “想……” 苏姑娘也学调皮了。 “这还差不多，我也想你了。我说……你能不能行啊，啥时候能读完？要不就回来吧，反正咱们家也不缺化人，实在不行，生俩宝宝让他们继续接班读就是。” “那……可不行。特地来美国留学一趟，不拿到学位，我肯定不能就这样空手回去。不说对不起国家，也对不起自己。” 这丫头还挺执着。 “那你就对得起我了？我都快想你想疯了。” 电话那头突然沉默了，好半晌后，苏姑娘声音有些变味地说道：“我也想你。但是……” 明显哭了。 本来李亚东对女人的眼泪就没什么抵抗力，而苏姑娘的眼泪那就更是杀伤力一千万点，顿时甩了自己一记耳光。丫的真是没救了，会不会聊天啊？ “好了好了，你别哭嘛，我开玩笑的……” 多么苍白无力的安慰呀。 李亚东见收效甚微，不得不转移话题，说点开心的事情，“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吧，你马上就可以回国了，我已经在安排。” “啊？”苏姑娘果然不哭了，一个单音显得格外诧异。 李亚东笑着解释，“上次不也跟你说过嘛，你父母都很想你，而我又跟他们开了个口，说会想办法把你弄回来住一阵儿。答应老丈人和丈母娘的事情，总不能不兑现吧，那以后还混不混了？我有个朋友，在国教委工作，我拜托他走了个门路，目前消息已经传来，说问题不大。我就寻思着干脆定在年底吧，刚好回来过个年，陪家人团聚一下。你看怎么样？” “那当然好了！”苏姑娘一阵雀跃道。 以她那个勤俭持家的性子，难得没有提及费用问题，可见确实想家了。 “好就行。”李亚东呵呵笑道：“那你可得提前准备一下，到时候学校一放假就给我打电话，飞香港还是飞首随你便，我过去接你。” “嗯，那我明天就开始准备！”苏姑娘兴奋得像个孩子。 俩人如同往常一样，像是总有说不完的话，似乎没聊多大会儿，但实际上已经快两个小时了，临到挂电话的时候，李亚东突然说道：“薇薇，其实有个问题一直困扰着我，我总想问，但感觉问出来又不好，你说该怎么办？” “啥问题啊？”苏姑娘纳闷道。 “既然你都反问了，那我可就说了，你先保证不生气。” “……” 想必电话那头的苏姑娘，此时肯定是一脸问号的表情。 居然就这样着了道，还要求她不生气。 “你说不说，不说我可挂了。”恼羞成怒的意思。 “好好……我说我说。就是……那个……你看哈，咱俩也那个啥好多次了，也没做什么防范措施，可……你咋就不怀孕呢？”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沉默，不难想象以苏姑娘的性子，那张脸上现在的娇羞表情。 这种事情，也能堂而皇之的拿出来讲吗？ 李亚东钢牙一咬，寻思着要死卵朝天，反正说也说了，一不做二不休道：“你……该不会偷偷的吃了避孕药吧？” 这件事情真的让李亚东很是费解，也不怪他很上心，因为他活了两辈子，却一个孩子没有，想孩子都快想疯了。苏姑娘偷吃避孕药的可能性也是有的，为了学业嘛，合情合理的事情。 可以肯定的一点是，他自己的身体是绝对没有问题的。以前的老婆不是没怀过，但被她偷偷打掉，就为这事儿，李亚东还平生第一次动手打了女人，也是唯一的一次。 “我……没有。”苏姑娘终于说话了，声音很轻。 “真的？”李亚东狐疑。 他对苏姑娘提枪上阵至少超过十次，且这辈子烟都借了，没理由命中率这么低啊？ “你个死李亚东，自己不行还赖我，不跟你说了，挂了。嘟嘟……” 电话里传来忙音，果真挂了。 弄得李亚东一鼻子灰，果然还是生气了，就知道不能问。 当然，从苏姑娘的口气中不难听出，娇羞明显大过于生气。 只是……那句“自己不行还赖我”，听着怎么让人这么不舒坦呢？！ “卧槽！”李亚东猛地反应过来，居然被自家媳妇儿说不行，这你能忍？ 赶紧摁下重播键，又打了回去。很快，电话接通。 “又怎么了？”苏姑娘诧异，俩人煲电话粥这么久，这还是第一次刚挂断，又打过来。 “不怎么了！就想告诉你，苏薇薇同志，你给我等着，哥绝对不会让你诬蔑我的，行不行过年的时候你就知道，要你好看！就这，挂了。” 李亚东“啪”地一声挂掉电话，放完一句狠话后，顿时感觉全身舒坦无比。 男人就应该有点男人的样子嘛，咋能被一个臭娘们瞧不起？ 那不能够！ 李亚东甚至都能联想到苏姑娘现在一脸呆滞的表情，得意的哈哈大笑了好一阵儿，却是把齐虎给招来了。 “东哥东哥，你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啊，赶紧开门，再不开门我可撞进去了！” “别！我没事。”李亚东赶紧跑过去开了门，不然撞坏门也是要赔的。 齐虎进了房间后，盯着他瞅了好一阵儿，发现真没问题，才长出口气。 李亚东也是有些醉了，这饭店什么破隔音效果，笑两声都能被隔壁听见，那真要干点啥，还得了？ 毕竟像他这么强悍的男人。 “你哥呢？” “还能干嘛，跟我小琳嫂子出去幽会了呗，这么晚还没回来，怕是吃宵夜去了。” “就不能开房？” “切……就他？借他个胆儿吧。”齐虎一脸不屑地说道：“天天不是吃饭就是看电影，都多少回了，你猜怎么着，我昨天趁他心情好的时候问过他，这么久了，居然连手都没牵过！” 这个年代的男人呐，李亚东笑了笑，没应声，还是他厉害。真对苏姑娘有那个想法的时候，没几天也就弄上床了。 齐虎想的确实不错，齐龙的确跟张小琳看完电影后吃宵夜去了，不过这次却不是二人世界，多了盏电灯泡。 而这盏电灯泡也指定不能是别人，大舅哥张胜利无疑。 宵夜地点就在古城公园旁边，距离张家不远。张胜利制造了一场偶遇，佯装在古城公园遛弯，结果刚好撞上二人。实则整个晚上都跟着他们，也是个偷窥的人才，齐龙硬是没发现。 宵夜的建议也是他提出来的。 当着“媳妇儿”的面，“大舅哥”说肚子饿了，那齐龙也不能说“你饿着吧”，肯定得回一句“那咱们去吃点啥吧”。 然后，三人便坐上一家路边烧烤摊。 路灯昏黄的灯光下，三人一边撸着串，一边喝着井水泡过的啤酒，也是爽快到不行。 酒过三巡，张胜利适时地开始了自己的“探风计划”，笑着问，“小齐啊，你上次说的那个许多福，是不是娶了咱们市领导女儿的那个外地人？” 自从前两天听说李总“有难”后，张胜利便上了心思，如此天赐良机，东哥有难，自己岂有不施以援手的道理？ 于是，便到处打听许多福这个人。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又说得一口流利外语，还经常出入高档场所，总归有些自己的渠道，倒还真被他打听到了。 他今天跑过来探风的目的很简单，就想了解一下，这家伙到底怎么得罪李总了？上次大舅哥讲得不太清楚。 说得更直白一点：就是仇恨有多深。 以方便他行事。 第四百八十七章 福都臻品 “你问这个干嘛？”齐龙诧异。 他一个清洁工，这事儿应该跟他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吧？ “哦，没啥，就是闲来无事，随便打听一下。那个许多福我以前见过一次，也没见有什么三头六臂，倒挺带种嘛，敢给李总找不自在。”张胜利嘿嘿笑道，说谎话都不带眨眼的。 “你见过？”齐龙先是一怔，不过很快释然，想起了“大舅哥”过去干的那些荒唐事，成日泡在高档饭店里钓富婆，见过许多福，倒也算不上稀奇。显得有些不屑地说道：“他有个毛线的三头六臂，还不是靠他老丈人？也不知道这家伙走什么狗屎运，娶了一个好媳妇儿。如果没有他老丈人给他撑腰，就凭他？给东哥提鞋都不配，还敢叫板？” “原来是这样……”张胜利佯装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继续打探道：“他老丈人可不是一般的人物啊，在我们市里稳坐头三把交椅。李总来我们市搞发展，应该不好直接得罪吧？” “嗯，是不好得罪。”齐龙点头道：“不过东哥也没打算跟他老丈人对着干，他要干的是许多福，可他老丈人如果硬要插手的话，那就没办法了。一个副市级，东哥虽然不愿得罪，但也绝对不惧！也不怕告诉你，东哥在中央层面，还是有些关系的。” “中央？” 听他这么一说后，别说张胜利的眸子里精光四溢，就连张小琳，都吓了一大跳。 打个很通俗的比喻，“中央”这两个字在当下老百姓心中的地位，与百年前的“皇宫”，其实是一样一样的。 “李总这么牛？” “那可不？”齐龙看了眼瞪着眼珠子的张胜利后，继续说道：“你现在虽然跑到杰克手底下做事，但那地方只是个临时公司而已，你所见所闻的一切，还不足东哥的九牛一毛。我可以再透露你一些细节，但你得保证，不能传出去。” 他说这话的时候，还下意识地瞟向旁边的张小琳。讲道理，齐龙本不是一个大嘴巴的人，主要现在处于特殊时期，恋爱中的人嘛，总喜欢在对象面前表现一下，也属于人之常情。 再说了，在座的也都不是外人。 反正他是这样认为的。 “行，我发誓，绝对不传出去，如有违背的话，不得好死！”张胜利倒也爽利，抬手就是个誓言，后果怎么恶毒怎么来。 “嗯。”齐龙点点头，压低语气，用只有三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我告诉你们吧，东哥，和邓公，那可是直接通过电话的。” “卧槽！真的假的？” 张胜利吓得差点没一屁股坐到地上，旁边的张小琳也是一样，险些没人仰马翻，在追求者面前出洋相。 倒是齐龙，说完这话后，不自觉地挺了挺胸膛。两重意思：一是感觉与有荣焉；二也是觉得自身档次得到提升。 毕竟保镖，也分三六九等。街头的混混头目还有保镖呢，人数还多，前呼后拥的，但那种保镖，能有个什么卵用？ “我去……有这层关系在，那李总简直就是铁蛋一样的存在啊！”张胜利喘着粗气说道。 一旁的张小琳也狠狠地点头，如今回想起来，倒感觉有些好笑，她当初对这样一个人，居然还怀揣过一丝幻想呢。 真是好傻好天真啊…… “你以为呢？”齐龙很满意他们脸上的表情，笑着说道：“不吹牛的说，只要东哥不捅出什么天大的娄子，可以说整个中国没人动得了他。偏偏那个许多福还不知好歹，仗着有个副市级的老丈人，就想跟东哥对着干，到头来不信你们等着看吧，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小齐，听你这话的口气……”张胜利突然岔开话题问道：“意思就是说，李总是百分之百的要动那许多福了？” “动？”齐龙冷哼一声，道：“你也太小瞧东哥了。不过话又说回来，你跟他毕竟不熟，不了解他的想法也很正常。岂止是动，虽然这事儿东哥没跟我和小虎俩人明言，但我俩都看得出来，许多福那厮这次指定玩完，不搞废搞残他，东哥是决计不会罢手的，一辈子都甭想再翻起来。” “这么凶残？”张胜利狠狠地吞咽着口水问。 “那是。”齐龙呵呵笑道：“东哥这人两面性子，对自己人好得没话说，但对敌人，向来不心慈手软！” “那我心里有数了。”张胜利下意识地点头，眸子掠过一丝寒光。 “啥？” “哦，没啥，我是说终于了解情况了，也算解了个惑。” “哦……” 三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又是两瓶啤酒下肚，待到准备结账走人时，张胜利突然说道：“那个……小齐啊，有件事情，我想请你帮个忙。” “利哥，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好了。” “借我点钱呗。” “……” “哥！”一旁的张小琳不乐意了，干嘛呢这是，关系没处正呢，你就当着面问人家借钱，你好意思张口，我的脸还没地方搁呢！ “哎呀，小琳，这不管你的事，我和我小齐兄弟打商量呢。” “哼！”张小琳干脆眼不看心不烦，跺跺脚后，率先离开座位，跑到不远处的路旁等他们。 齐龙笑咪咪地看了张胜利一眼，这个“大舅哥”倒还真不客气。不过也无所谓了，这样挺好，没拿自己当外人。 于是问道：“要多少？” “你有多少？” “……”齐龙一脸懵逼，这敢情是要借不少的样子啊，实话实话道：“身上就一千多吧。” 其实他平时身上带钱从不会超过一千块，主要现在情况不太一样，谈了个对象，又听了东哥的话，时常出入高档场所，万一钱没带够，那可就尴尬了，也就多准备了一些。 “那……就借我一千吧。”张胜利下意识地说。 “你……要这么多钱干嘛？”齐龙诧异，不得不询问一句，不是心疼钱，这钱借出去他也没打算要回来，也不好意思要，且以他现在的身家，一千块钱也不算多大事儿。 但这是对他而言，对于这个时代来说，一千块可就着实不少了。就说魔都这座城市吧，普通市民一年的工资，恐怕也就差不多这个数。 “当然是有大用，不过小齐你放心，不会太久的，等我发达了，立马就还给你。”张胜利拍着胸口说道。 然而齐龙却是一脸无奈，等你发达，算了吧，那我还是不等了。 “大舅哥”第一次开口帮忙，不可能不帮，既然问不出个所以然，索性齐龙也懒得再问。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钞票，数了十张老人头，递了过去。 张胜利接过这笔巨款后，心中顿时稳了，一个完美的计划，也在脑子里渐渐成型。 毕竟干啥事儿不要点启动资金啊？ “行，小齐，感谢的话就不说了，一切尽在不言中，这顿我请。老板，结账！” “……” 一晃约定的三天时间到了，杰克一如既往地办事效率，拿到结果后的第一时间，便火急火燎地赶到浦江饭店。 李亚东一室一厅的豪华套房里，俩人坐在客厅的棕色牛皮沙发上，杰克静静地品着上等龙井茶，李亚东则认真地翻看资料。 福都公司毕竟才成立两年，其实规模并不大，目前手里屯了几块地皮，但真正开发的项目只有一个——福都臻品。 一个集独栋别墅、联排别墅，以及高端公寓楼为一体的大型涉外房地产项目。 倒是与蒋腾飞家入住的、刘銮熊投资开发的那个丽京花园，属于一样性质的投资项目。 也算合情合理。 虽说中国房地产政策于一九七八年就初步落实，但受限于国内经济，以及市场需求的原因，一直很萎靡。 当然，南方被投资商人哄抬起的、不靠谱的房地产泡沫就不提了，这里只说真正的房地产经济。 这年头能买得起商品房的人不是没有，但真的不多。还有一点是因为，民众对于新型住宅的追求没那么强烈。所以，就造成市场需求非常有限。 真正实力雄厚的地产开发商们，就譬如刘銮熊的华人置业，甚至都瞧不起这块蛋糕。 但生意还得做啊，那能怎么办？ 于是，他们便把目标人群切换了一下，对准了这个年代生活在中国的外国人。 他们的经济状况自然更优越，对生活品质的要求也更高。 基于这样的时代背景之下，中国房地产诞生了一个新的门类——涉外房地产。 涉外房地产是一个很广泛的名词，理论上讲，我国与国外有关的一切房地产活动，都属于这一范畴。例如李亚东即将在浦东开发的项目，也属于涉外房地产，因为东方红置业属于港资企业。 同为涉外房地产，还是有些差别的，而这个年代国内绝大多数的涉外房地产项目，其性质通俗点来讲，就是建房子卖给外国人。 许多福的福都臻品，就是这样的一个项目。 地段也相当不错，位于魔都第一个富人区，也是这个年代唯一的一个——虹桥古北。 但凡生活在魔都的人，对于“古北”这个地方，应该都不会陌生。 它是上海第一个涉外商务区，由于邻近虹桥国际机场，对外交通方便，近年国家有关土地批租的政策刚出台后，一些港台地产商们便嗅到商机，在此开始兴建第一批外销房。 这些人的眼光确实极好，事实证明，古北地区的商业潜力无限，很快就会有一大批金融领域的精英，以及跨国集团的亚太区高管入住其中。 这也使得古北，逐渐具有了国际化的生活氛围。成为新时代高端与摩登的代名词。 若干年后，不少明星甚至都看中了古北成熟的国际生活氛围，例如李宗盛、林忆莲、赵薇等名人，便纷纷置业于古北名都城。 国内的大批富豪企业家，也争向来此购房置业，使得该区域成为财富隐贵者的居住乐园。 当然，这是后话了。 而眼下的古北，还处于建设初期，如同许多福等人，都是第一批地产开发商。 经过一段时间的开发后，他们的房地产项目，也差不多到了收获的季节。 第四百八十八章 找准命门 “我还以为他摊子铺得多大呢，原来搞来搞去，公司旗下只有一个项目？”李亚东情不自禁地摇了摇头，兴致缺缺的意思。 他是真准备重火力精准打击许多福一番，结果却发现，对方根本就不禁打，他有意调来的巡航导弹和航空母舰根本派不上用场，估摸着一记高射炮，那厮也就差不多了。 “是啊，真不知道他哪儿来的胆子。”杰克笑了笑，也显得很无语，“老板，我猜想他根本没考虑过自身实力与我们的悬殊，而是将全部希望都押宝在第号地块上，笃定我们一定会想法设法的拿到这块地，所以才会显得有恃无恐。” “嗯。”李亚东点点头，杰克的这个推测合情合理。 而你猜怎么着？ 许多福的押宝，还真押对了，李亚东确实对号地块势在必得。 只是他唯一没有想到的是，李亚东注重细节、追求完美不假，但也是个报复起人来不计后果的主儿。 他现在的确想不到好主意拿下号地块，索性也懒得去想，就先把这个问题放一放，先把你丫的搞残搞废了再说。 反正早晚都要搞，搞一搞，说不定死路也就通了呢？ 李亚东丝毫没意识到，这一招倒是像极了孙子兵法中的“围魏救赵”，至于成与不成，天知道？ 先干了再说。 丫的既然有胆子跳出来给老子上眼药，干你丫的难道还分早晚？ “老板，这个福都公司旗下的业务还算好的，毕竟也有一个高端项目，您再看看他们的财务状况，估计就要笑了。” “哦？”李亚东会意，摊开手中的资料，继续往下翻阅。 正如杰克所言，李亚东确实笑了。 福都公司创立两年多来，几乎没有一分钱进账，连续拿下好几块地皮，包括陆家嘴的那块上好的第号地块，以及开发旗舰型项目——福都臻品，一直都在往外掏钱。 别的不说，单是陆家嘴的那块号地，价值就接近三千万人民币。 还有即将完工的福都臻品，总投资更是超过一个亿。 许多福能有这么多钱？ 显然不可能。 他的自有资金能达到一千万就撑死了。 那他其他的钱是从哪里来的呢？ 自然是从银行贷的。 不得不说，有个靠谱的老丈人，行事起来确实方便，一个原本的千万富翁，仅仅两年多时间，硬是给怼成了亿万富翁。 为什么这样说呢？ 因为福都臻品已经接近收获季，以这年头涉外地产项目超过的回报率来看，用不了多久，许多福就会成为正儿八百的亿万富翁。 这就是典型的靠关系，政商结合，借鸡生蛋。 倒也算不上犯法，只能说“关系”这玩意儿，真的很好使。 “这么说，这家伙现在其实已经是个亿万富翁，负的？” “是啊。”杰克笑着回话，“我派人调查过，但银行的纸质资料不好拿出来，他在两家银行的贷款已经超过一个亿，名副其实的首负。” “首负啊……” 李亚东没好气地笑了笑，倒是想起了老王同志。 按常理来说，想要玩垮这样的一家公司，其实很简单，直接从资金方面入手，切断他们的资金链就行。 想要达到这个目的也并不困难，以李亚东雄厚的资金实力，银行方面自然知道取舍。 但这是理想状态，然而，现在的状态并非理想化。 主要还是许多福头顶上的那尊老丈人。 还有一点，许多福的福都臻品马上就能回本，银行肯定也不会在这个关键时候去使绊子，反而还会大力支持。 毕竟他们也想尽快回笼资金和所赚取的利息。 那么，福都公司算不上隐秘的命门，也就很好的暴露出来——福都臻品。许多福接下来的聚宝盆。 李亚东倒想看看，等他玩废这个福都臻品之后，老贷的一个亿还没还清，银行还会不会再给许多福新贷款，以供周转，或是说东山再起。 如果继续给，那就继续玩他，让他所有的项目全部颗粒无收。 看他那个老丈人的面子到底有多大，值几个亿？ 等到窟窿真的很大、且怎么补都补不上的时候，只怕连他，都得犯怂吧。 到那时，丫的如果真的这么护犊子，就别怪李亚东心狠手辣，动用司法手段，连你一起拉下马！ “杰克，福都公司在古北的那个福都臻品项目，你有没有亲自去看过？”李亚东托着腮帮子询问。 “当然去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想要了解到这么详细的资料，肯定要实地考察一番。”杰克回道。 “那好，资料我待会再细看，你先跟我说说吧，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好的，老板。”杰克点头道：“就是古北那个地方，由于它靠近虹桥机场，所以好多开发商都看中了升值潜力，早两年政策开放之后，一批港台开发商们便扑了过来，内地开发商倒也未必没洞察到这个商机，可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是许多福，能有本事从银行贷到这么钱，许多福算是这批开发商里的独一份……” “就他一个内地开发商？”李亚东插话道。 “对！所以才说独一份，毕竟这年头内地有实力的开发商根本没几个，大型开发商都是外资企业，港台那边跑过来的居多，而许多福嘛，您也知道的，近水楼台先得月。”杰克解释道。 “港台开发商？”李亚东思忖少许后，道：“行，你继续说。” “这还是古北第一次开发，有些企业拿了地，但暂时还没动，屯在那里。目前第一批参入开发的企业并不多，算上福都公司，其实也就六七家，都在核心地块那一片区域里，经过两年多的建设，现在基本都到了收获的季节。我过去看的时候，有一家公司的项目已经开盘预售，其他的也不会太慢，毕竟这玩意儿肯定是越早越好，目前生活在魔都的外国人数量还是有限的。就譬如福都公司，据我了解的情况，应该是在八月初开盘……” “八月初？”李亚东很好地捕捉到一个关键性的时间。 “是的。”杰克点头道：“目前福都臻品的主体项目基本完成，就是一些扫尾的工作，两个月时间，绰绰有余了，开盘日期定在八月初，倒也合情合理。” 李亚东点点头后，托着下巴沉思起来。 杰克原本其实还有些话要说，但见如此，也没打扰。 想要玩坏福都臻品，让许多福颗粒无收，这件事情显然没那么简单，因为消费者的购买是很难左右的。 但也不是绝对没有办法。 例如，倘若福都臻品的房子很垃圾、工程品质很差呢……那就可以借题发挥了。 想到这里，李亚东不由问道：“以你了解到的情况，福都臻品的房子怎么样？” 杰克看了他一眼，显得有些犹豫。 “讲实话。” “哦。我还真的以客户身份跑进去仔细地调查了一番，工程是由中建七局负责的，而房屋的设计，是出于意大利知名设计师之手。讲实在话，真的很不错，即便比起另外几家港台开发商的项目，也是丝毫不逊色。” 这就尴尬了，狗日的许多福、拿气功秘籍忽悠人的家伙，居然还搞出了一个好工程。 那么，想从房屋质量方面做章的手段，显然就行不通。 李亚东又托着下巴思索起来，好半晌后，突然问道：“你刚才说……古北现在是刚开始开发，第一批项目正准备开盘对吧？” “是的，有一家已经开盘预售了。” “那第一批项目，到底涉及到几家公司？” “算上许多福，七家。” “开盘时间呢，估计会相差多少？” “不会相差太远的，第一批试水的人，拿到的地皮都差不多，规模相当，我估计开发之前还坐在一起商量了一下，所以虽然建筑设计有别，但外墙的色调基本一致。我推测这七家公司陆续开盘也就在这两个月内，许多福还算晚的。” 听他这么一说后，李亚东微微眯眼，一条计划，渐渐地在脑子里成型。 “福都公司不算，其他六家公司中，有几家是香港企业？” “这个……”杰克尴尬一笑，“倒还真没去调查，我的注意力主要集中在福都臻品上。香港公司肯定占大头，这一点毋庸置疑，毕竟台方那边现在和大陆的关系……不过老板，想了解到这个情况也简单，过去问一下就知道。” 李亚东点点头，倒也没怪他，想了想后，吩咐道：“这样。你再过去跑一趟，不仅要弄清楚这六家公司的来路，还要会一会他们的老板，告诉他们，我要见他们。” “哦，好的，老板，没问题。”杰克点头应下，丝毫未感觉这句话有什么不妥。 以东方红集团目前的实力，在香港那一亩三分地儿上，可要比大陆强势得多。 不吹牛的说，就算是李超人，李亚东如果说想见一面，应该也会按时赴约的。 毕竟俩人完全是平级的存在，该给的面子还是必须要给的，老话说得好“冤家宜解不宜结”嘛，越是地位高的人，越注重细节、或是说颜面。甚至以东方红集团目前的产业后力——一个偌大的汽车产业还未发威。可以说完胜长江集团。对方目前主要从事的是地产行业，而东方红集团旗下，现在可又有了六十万平米的陆家嘴地皮呢。 既然连李超人都无法无视李亚东的邀请，更遑论其他的香港老板？ 东方红集团老总的一句话，他们没有不来赴约的道理，说不定还会争相恐后地跑过来。 毕竟，整个香港有多少人想邂逅一下这位东方红集团的幕后oss啊，但他太神秘了，始终无缘一见。 而且这次还是人家主动邀请，退一万步说，就算你不想来，也得掂量一下后果呀。 第四百八十九章 张老师 钟城这几天显得很苦恼，他是和杰克一起来到魔都的，三月份就已经过来，而如今却是六月。 算算时间，整整一个季度过去，一年去了四分之一。 京城那边的贸易生意彻底丢了，而这边的陆家嘴地皮早已拿下，却迟迟没有动工的打算，你说急不急人？ 再等一阵儿，他这一年可就真喝西北风了。 他倒也知道号地块的事情，但总不能因为一粒老鼠屎坏了整锅粥吧？难不成号地块的问题拖十年不解决，他们的项目就十年不开工？ 那他这辈子就算完犊子了！ 万般无奈之下，他决定约李亚东见上一面，探探老底，也好作个打算。 外滩办公楼里，李亚东踩着时间点赶到，杰克倒是不在，去忙活他之前交代的任务去了，阿占将他迎接到杰克的办公室，钟城早已等候多时。 见到李亚东走进，赶紧从黑色的真皮沙发椅上站起，连连致歉，“李先生，实在不好意思，打扰您休息了，主要我在这边已经待了三个月……” “钟先生，无妨，你不必解释。”李亚东笑着挥手将他打断，“你是我的合作伙伴，既然有事情找我商谈，我自然是要赴约的。” 他这么一说，钟城顿时感觉心里暖暖的。毕竟他了解李亚东的身份，从未将自己和他摆到一个台面上比较。 阿占奉上茶水后，识趣地离开办公室，并带上房门。 “钟先生，你找我有什么事？不妨直说好了。”李亚东笑着问。 “那行。”钟城点头道：“就是关于开发陆家嘴那块地的事情，我寻思着，是不是得提前落实一下？当然，我也知道李总最近遇到一点麻烦，但将近六十万平方的地皮，我们也不可能一下子全部开发完。我建议，先做个计划，然后再逐步实施。您看行吗？” “行啊，这有什么问题。”李亚东呵呵一笑。 却使得钟城微微一怔，因为他实在没料到这次会面会这么轻松，对方答应得如此干脆。 他甚至考虑到了最坏的结果——对方嫌他猴急，或是说皇上不急太监急。 “那……” “这样吧。”李亚东看了他一眼后，笑着说，“钟先生不是学建筑的吗，也说过在这行当里有些资源。不如我将我的想法说给你听，你汇集资源规划个方案出来，由你们自己做的设计方案，将来施工起来也肯定事半功倍。你看怎么样？” “那太好了！”钟城猛地一拍大腿，大喜过望。 他是个闲不下来的性子，就怕天天待在酒店里无所事事，这下算是有得忙了。 而且对方说得很对，由自己主导的设计方案，再施工起来，肯定会轻松不少。 随后，俩人便开始了长聊，连午饭都是在公司里叫盒饭解决的。 李亚东对照着地图，将自己心中遐想的蓝图，毫不隐瞒地描绘给他听。钟城还特地问阿占要了纸和笔，一边倾听，一边记笔记。 这一聊就是从早上到晚上，实在是地皮面积太大，这么长的时间聊下来，其实也只说个大概。 不过，这也是李亚东有意为之，寻思着不好限制死设计师的想象，期待着专业人士能给到自己一些意外惊喜。 当然了，目前将这件事情交给钟城来办，也就姑且一试，最终如何定夺，还得看到具体的设计图纸再说。 如果他的设计方案不行，李亚东也只好外聘国际知名设计师来操刀。 只希望他的资源比较靠谱。 反正最后陆家嘴地块到底该怎样开发，肯定还是由他说了算。 落地窗外已经漆黑一片，俩人聊得也差不多，钟城提出了最后一个问题，“李先生，那这个第号地块，处在正中间的位置，我现在要不要规划？” 李亚东思忖少许后，回道：“先弄吧，设计起来再说。” 由此可见，他自始至终都没有放弃过将号地块收入囊中的打算。 “好。” 钟城先告辞离开，李亚东喝了杯茶后，才离开杰克的办公室。 来到门外时，发现阿占几人正在拿着扫把打扫卫生，诧异道：“诶，怎么你们还干这个？那个张胜利呢？” “辞职了。”阿占苦笑道：“今天早上方总不在，就跟我打了声招呼，说完就走了，工资也不要。这不，现在顶缺的人还没招到，也只好自己先动手。” “就这么辞职了？”李亚东下意识地看了眼旁边的齐龙，不由一阵无语，原本他还渐渐地感觉张胜利有点意思呢，倒也能屈能伸，原来是个三分钟热度。 罢了，权当自己看走眼了。 “是啊，早上跑过来估计就是为了辞职的。不过也正常，就他那样儿的，明显也不像能长久干的人。”阿占撇撇道，倒是丝毫不清楚张胜利跟此刻一脸苦笑的齐龙之间的关系。 “你知道？”李亚东瞟向旁边的齐龙问。 “不知道啊，我们早上过来时他应该已经走了。我还纳闷呢，怎么一天没看见他人。”齐龙尴尬一笑。 “咦？对了，你怎么今天不去约会？” “小琳今天上晚班。” “我说呢。” “……” 张胜利确实走了，就在调查清楚许多福的详细家庭背景之后。说得更准确一点，应该是调查清楚他老婆陈贝贝的活动轨迹之后。 他必须把握住这次机会，趁李总有难之时，助他一臂之力。 而要让他去硬怼许多福，那肯定是不切实际的事情，这点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 那能怎么办？ 他想来想去，或许、也许、似乎，也仅仅，只有一个办法。 那就是让那个该死的许多福，后院起火！ 那厮不是靠女人发家的吗？ 不是有个很牛·逼的老丈人，连李总都不愿轻易招惹吗？ 那老子来一招釜底抽薪，把你家女人偷走，你还能剩个啥？ 到时李总再收拾你起来，怕是得耳光抡得啪啪响吧？ 只要李总耍舒坦了，以他对自己人那么好的性子，总该不会忘记我的功劳吧？ 那我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至于成与不成，哥们儿对自己的颜值还是有些信心的，天知道，试试再说呗。 所以，今个儿一天，张胜利可真没闲着。 早上跑到公司跟阿占辞了职后，便马不停蹄地赶到“英才培训中心”，应聘英语老师。 为啥？ 因为陈贝贝白天就在这里学习英语，据说学的还挺烂。 张胜利前两天趁着休息的时候，特地跟踪了陈贝贝一天，从一些行为细节上，也对这个胖姑娘的性格做了一番分析。 好吃懒做是必然的，不然不能长这么胖。却也有些自卑，譬如她撑伞走在街头的时候，总喜欢将雨伞压得很低，即便面对面地走过，都不太容易看清她的脸。 一张其实不算丑的脸，胖乎乎的，反倒显得有些可爱。 以她这样的身材与性格，虽然优越的家庭背景很容易给她某份工作，但她指定不会干，可天天闲在家里也闷得慌，那能怎么办？ 自然得找点事情做。 这时一件不会太累，还能提升自我的事情，自然就是上上之选。再加上，说得一口流利的英语，也是这个年代魔都上流社会的必备技能。 所以，不仅是她对这件事情有兴趣，家里人也建议她学。 要说张胜利来到英才培训中心应聘，还着实费了番手脚，功底是完全没问题的，培训中心原有的几名英语老师，他一个不怯。主要他没学历证明，没证儿，显得不够有档次。 那能怎么办？ 他也是个狠人，那老子要一半的工资总行吧？ 他甚至已经想好了，如果再不行，干脆就不要工资。不过这样不太好，显得过于诡异。 那你说行不行？ 这可是一家海归人士私人开设的高档培训中心。 于是，张胜利几天之内，身份再次转变，从一名清洁工摇身一变，变成了一名光荣的培训老师。 …… 六月九日，晴。 天公不作美，气温有些高，倒是不太适合穿西装、打领带，英俊的外表又要打几分折扣。 穿着洁白的纯棉白衬衫，下身是一件折裥分明的笔挺黑西裤，腰间别着一根简约而不简单的棕色牛皮皮带，脚下踏着一双黑白两色的蹭亮牛皮鞋，张胜利迈着优雅地步伐，穿过二楼走廊，来到号培训室。 教室里原本嘈杂的声音，随着这个高大英俊的身影走进后，戛然而止。 底下的同学们以女生为主，且基本都是家世不俗的女生，一瞬间全楞了。 或是说，看呆了。 你想想看，以李亚东那种阅遍靓女帅哥无数的人物，都会在第一次的时候被张胜利一眼电到，更遑论这个年代的姑娘们？ 张胜利脸上保持着优雅地微笑，眼神环视过底下的一帮同学们，还在某个方向多逗留了几秒，随即抬起手上的那块“劳力士”腕表看了看，用浑厚且充满磁性的声音说道：“好了同学们，时间到，我们开始上课。” 这句话他用的是纯正到了带有英伦腔调的英语说的。 底下的一帮同学全傻了，包括男同学。 女同学更是感觉自己快要死了！ 说是今天会来一位新老师，原以为又是一个穿青布褂子、戴圆框镜的老学究呢，居然…… 居然！ 我的天呐！ 我不想毕业了！ 这是在场所有姑娘们共同的心声。 包括陈贝贝。 第四百九十章 再会大刘 张胜利的“偷人家老婆”计划，正在循序渐进地进行中，他纵横情场，深知这个年代的国内姑娘都比较含蓄，不像洋妞，所以还得一步一步的来。 比较有利的三点是：一，例如陈贝贝这种富家少奶奶，经常出入高档场所，思想稍显前卫，虽比不上洋妞，但也比寻常人家的普通姑娘开放得多。 二，她是一个有夫之妇，尝过肉腥，深知其中美妙，其抵抗力必然也就差上几分。 三，她与许多福结婚两年，不知出于何种原因，至今都没有孩子。或许……跟她的身材有些关系，也或许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不好揣测。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以张胜利的经验来看，没有孩子这重思想的约束，少·妇愿意偷腥的可能性会大大增加。 一个人，对一个充满魅力、你发自肺腑的喜欢，且一门心思勾引你的异性，抵抗力到底有多大？ 那么就拭目以待吧。 时间缓缓流逝，转眼间，以至六月下旬。 李亚东交代杰克的事情，终于有了眉目。 倒不是他的办事效率差，而是那几家香港房地产公司的老板神出鬼没，根本不在魔都，有些甚至都不在香港，跑去国外潇洒去了，人家赶过来总归需要一些时间吧？ 六月二十五日，魔都的天气依旧晴空万里，还显得燥热难耐。 浦江饭店。 傍晚时分，李亚东在山水厅设宴，准备款待一下几位特地赶过来赴约的香港老板。 “老板，这位是港创置业的马总……” 几位老板结伴而来，杰克来包厢门口迎接，并逐一介绍。 “这位是华兴置业的刘总。” “这位是富丽建设的孙总。” “这位是九华创建的丁总。” “这位是……” “好了，这位就无需介绍。”李亚东与前面几人一一握完手后，将视线停留在最后一人身上，笑着挥手，将杰克打断。 “刘老板，好久不见呀。” 标志性的大平头、千年不变的深蓝色着装，不是刘銮熊，还能是谁？ 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他的华人置业八七年就进入内地，北上广这三座城市，必然是发展的重心，而虹桥古北又属于魔都数一数二的好地段，他怎么可能错过？ “是啊，李老板，好久不见。”刘銮熊目视着眼前的年轻人，与他握了握手，感慨万千。 这其实仅仅是俩人的第二次见面，第一次还是四年前的事情，以刘銮熊的生意规模，这四年间必然发生过很多事情，也见过很多人。然而，对于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他却始终未曾遗忘。 第一次与对方会面时，还以为是个内地官宦家庭出身的公子哥，倒是有意结交，结果一番调查后，发现不是，也就不了了之。 以刘銮熊当时的财富与地位，若单凭一个小小的影视公司老板身份，实在不足以进入他的法眼。 原以为注定不是一个级量的人，这辈子也不太可能再有交集。可就在接下来的短短时间里，一家名为“东方红”的公司，却犹如彗星般在香港崛起。 对于刘銮熊这样的商界大佬而言，这样的事情，根本不用无需刻意留意，想不注意到都难。 当时他就觉得，“东方红”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似乎在哪里听过。当手下把这家公司的资料呈到他面前时，刘銮熊就彻底傻了。 那时香港最轰动的商业新闻是：东方红集团成立，并斥资五亿港币入股迪生创建，大举救市…… 刘銮熊纵横商场，被誉为“香港股市狙击手”，什么样的人才没见过？甚至他自己本身就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商业奇才。 然而，比起东方红集团的老板，也就是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他却甘拜下风，自叹不如，惊为天人。 纵观东方红集团这短短几年的扩张与发展之路，岂止是外界称赞的传奇？ 简直堪称奇迹！ 刘銮熊敢拍着胸口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人，财富积累的速度能有如此之快！ 四年前，眼前的这个年轻人算什么，为了赚取他区区一千万港币，也算煞费苦心，而四年后呢？ 一千万港币，连他的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刘銮熊从东方红集团成立，大吃一惊之后，便一直关注着这家公司、以及李亚东的个人发展情况。他很清楚，这个低调得有些过分的年轻人，其实力与财富，已经拥有了问鼎香港的资格，纵然比起长江集团的那个李老怪，都丝毫不逊色。 两人谁是目前的香港首富，没有具体的资产清算之前，还真的不太好说。 而且，这只是现在，那未来呢？ 李老怪和他一比，弱势暴露无遗。 一九二八年出生的李老怪，现年已经六十二岁。 而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呢？ 按虚岁来算的话，正好反过来，二十六岁。 二十六岁啊？ 二十六岁的香港首富候选人。 你敢信？！ 也就是此人过分低调，岛内关于他的报道不多，普通民众也不清楚东方红集团的股权结构。 倘若大家知道这家如日中天的集团公司，却是一家名副其实的私人独资企业，恐怕对那张如同娱乐榜单一样的“香港富豪排行榜”，也就嗤之以鼻了。 总而言之，眼前这个近乎妖孽的年轻人，只可为友，不可为敌。 所以，他这次相邀魔都一聚，哪怕刘銮熊接到消息时远在瑞士陪心爱之人度假，同样第一时间赶了过来。 这还是第一次，香港没人能让他这样做，哪怕李老怪都不行。 谁都知道，他爱江山，同样也爱美人。 可眼前这个人不一样，他的实力与未来的成长空间还是一方面，最令刘銮熊忌惮的，却是另一个问题——他丝毫没有弱点！ 因为东方红集团压根没有上市，铁蛋一样的存在。 就好像他这种“狙击手”，即便想要老虎嘴前拔须一回，都没有机会。 这样的一个人，太恐怖了，单靠个人实力，便将一家集团公司经营到如此程度。倘若再上市，借助万千股民之力，那这家集团到底会成长为一个怎样的巨无霸，简直不敢想象。 与刘銮熊表情中的感慨万千不同，另外四名老板的脸上，有的只是兴奋。 毕竟，别说李亚东这种级别的存在，就连刘銮熊，也不是他们平日想见就能见的。 就好比炒股票的人，没人不想与巴菲特邂逅一番，一样的道理。 若能寻求到一丝合作，那就更好，若是不能，也无碍，但凡能从这种级别的人身上学到一些东西，也是妙用无穷。 且他身上注定也有自己等人不具备的成功因素。 “这次冒昧请几位老板过来一聚，没有耽误大家事情吧？”等众人落座之后，李亚东笑着问。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是啊。不过话又说回来，就算有，那还有什么事情能比与李老板一聚更重要？” “老孙倒是会说话，抢了我的台词。” “哈哈……” “不过言之有理啊，今晚不光李老板亲自设宴，就连刘老板也在。我等荣幸之至啊。” 都是成了精的人物，说话那是一个比一个悦耳，这也使得饭桌上的气氛很不错。 “大家今天悉数到齐，也算给足了我李某人面子，这第一杯酒，我敬大家。”李亚东笑着举起酒杯。 一帮人连说“不敢”，也纷纷举起酒杯。 在座几位老板除了李亚东外，都是中年人，但商场上可没人会在乎你的年龄，衡量地位的唯一标准，只有财富。 而几人心知肚明，他们的财富纵然加起来，包括刘銮熊在内，都不一定能超过眼前这个年轻人。 以他为尊，合情合理。偌大的一个刘老板，今天怕也只能当个陪酒客。 众人一边吃，一边聊，也算相互熟络了一下。 当然，主要还是李亚东对他们作了解，他们几人干的都是同一行业，又是一个地方出来的，其实都是老相识。甚至可以说是竞争对手。 “李老板，这次怎么突然有雅兴邀请我们过来相聚？” 商场上没有毫无意义的饭局，对于成功的商人而言，任何饭局都有目的，很多生意也就是在饭局上谈下来的，而对于李亚东这种级别的人物来说，更是如此。 众人对这一点心知肚明，也早就想询问。但是，一张桌子上吃饭，说话也得有些规矩，一些紧要问题，肯定得由身份更高的人提出来。 你一个小老板，怎好去抢人家大老板的台词？ 因此，当刘銮熊问出这话后，大家纷纷附和，齐刷刷地望向李亚东。 “既然刘老板问了，我这个人也不喜欢迈关子，那就直说了？” “好好，李老板但说无妨，反正大家都不是外人……” “就是。李老板若有什么交待，尽管吩咐，我等必将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是啊，李老板直说好了，藏着掖着，反而不拿我们当自己人了。” 几名小老板显然下定了主意，要趁这次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将这个关系结交下来，因此说话的口气，那是一个比一个仗义。 李亚东点点头后，笑着说，“其实也不算什么大事，主要最近遇到一个仇家，给我上眼药，打算灭了他，想借几位老板一臂之力而已。” 第四百九十一章 快意恩仇 几位老板一听这话后，下意识地互相打量了几眼，面面相觑。 且不提以李老板的实力，谁有胆子堂而皇之地招惹他。可如果真有这样的一个人物，连李老板自己都不好对付，那找他们助拳，又有什么卵用？ 也唯有刘銮熊，脸上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他跟这几人不同，浦东大开发的机遇他洞悉到了，也跑过去掺了一脚，在陆家嘴拿到一个号地块。当然，不管是地理位置还是占地面积，跟东方红置业都无法相提并论。但他却一直留意着东方红置业的动态，也隐约听说了一些消息：似乎出于某种原因，他们最近遇到一点小麻烦，有人虎口拔牙，抢走了他们一块地。 莫不是因为这件事情？ 可刘銮熊又实在想不通，陆家嘴地块作为浦东大开发的重头戏，早已被瓜分一空，各家企业肯定都已签完合同，在这样的背景之下，若是想要拿回看中的那块地皮，不是应该去找虎口拔牙的那家公司商谈吗，找他们又有什么用？ 他琢磨一阵儿，却始终不明何故，于是，便开口问道：“李老板，是因为陆家嘴地皮的事情吗？” 倒确实是个聪明人，李亚东看了他一眼后，笑着回话，“刘老板大概也听说过一些事情，不错，此事的起源正是因为那块地。不过，现在的重点却不是那块地，而是拿下那块地的公司，他们的老板，以前与我有些过节，这次趁我不备，突然跳出来从我身上啃下一块肉。你说，这事换成你，你能忍吗？” “那……确实不能忍。”刘銮熊哈哈一笑。 “原来如此。”而另外几名老板，一听这话后，顿时恍然大悟。 但他们还是有些搞不懂，这事儿跟他们有什么关系？他们能帮得上什么忙？ 九华创建的丁复生，甚至还问道：“李老板，还有刘老板，这次既然好不容易遇到，我能冒昧地问一句吗，浦东那个鸟不生蛋的地方，真的有发展潜力？我之前只听说刘老板在那里拿了一块地，还真不知道李老板也拿了。” 听他这么一问后，其他几位小老板也纷纷竖起耳朵。这件事情他们同样关心，关乎财富，没人能不重视。 李亚东与刘銮熊相视一笑。 生意既然已经拓展到魔都，浦东大开发如此千载难逢的好机会，竟然不知道把握，也难怪混到一把年纪，依旧上不了台面。 “刘老板，要不，你来解释一下丁老板的这个疑问吧。”李亚东笑着说。 “好吧。不过，我看得肯定不如李老板深远，也就简单分析一下，你们随便听听好了。”刘銮熊点头说道：“浦东大开发是中央层面主导的大型项目，所以，完全可以称之为‘国策’。而中国政府为什么要颁布这一政策呢？我个人以为有两点原因：一，从宏观方面讲，是要将改革重心从珠三角转移到长三角，使内外发展一致。二，则是有针对性的，要将上ha这座城市发展起来。这也就意味着，中国政府的注意力以及政策，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将向这座城市倾斜，加大改革开放的力度。以举国之力去办这件事，没有不成功的道理，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所以，上ha这座城市，未来必将是中国经济的执牛耳者，而最新规划的浦东新区，则是实现这一目标的重中之重。因为浦东不开发，上ha就注定发展不起来。那么你们觉得，这样的一个重要地块，未来会有发展潜力吗？” 刘銮熊解释得不可谓不透彻，也对浦东大开发的意义了解深远，可见其眼光独到。几名小老板一听后，皆是捶胸顿足，懊悔不已。 这么好的机会，他们居然没有把握到！ “诸位，大可不必如此。”李亚东笑着安慰道：“虽说浦东大开发的重头戏陆家嘴地块，你们是没有把握到，但整个浦东大开发可足有三百五十平方公里呢，后面有的是没规划好的地皮，苍蝇再小也是肉嘛。” “对对对，李老板说得在理，我回去后立马就去考察一下。” “是啊，捡不到西瓜，咱们多捡两捧芝麻，也是一样的道理。” “哎呀，真是感谢刘老板、当然，还有李老板不吝赐教，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获益匪浅呐。” 刘銮熊笑着摆手，反正大局已定，后面的芝麻他也没兴趣，谁有兴趣谁去拾呗，损害不到他的利益。望向李亚东问道：“李老板，还是说说你的事情吧。听你刚才话的意思，现在目标已经不是那块地皮，而是对方公司。那我就有些想不明白，你找我们过来是因为？” 他这么一问，其他人也纷纷打起精神，暂且将浦东大开发的事情放置一旁。 毕竟凡事要分清主次，而现在大老板正当面呢。 “原因很简单，因为那家公司正在跟你们开发同一个项目，而他们的老板，我估计你们或许还认识，至少应该听说过。” “啊？”众人闻言，皆是大惊，相视一望后，异口同声道：“虹桥古北！” 在座的没有笨人，他们几人能联系到一块儿去的开发项目，目前也只有虹桥古北。 “正是。”李亚东笑着点头。 得到他明确的答复后，众人顿时议论纷纷。 第一批虹桥古北的开发商，只有七个，而现在在场的就有五个，显然不是他们这五家公司。 那么，还剩下一个本地开发商——福都公司，和一个台资开发商——景汇地产。到底是他们其中的哪一个，居然跑去得罪李老板，也挺有本事的，硬是从李老板嘴里抢去一块肉。 “应该不会是郑光景吧？”刘銮熊望向李亚东询问。 “郑光景？” “老板，就是景汇地产的老板。”这时，一旁的杰克适时地告知。 “哦。”李亚东了然，望向刘銮熊反问道：“怎么，刘老板和这个人打过交道。” “是啊，关系还算不错。”刘銮熊点头道：“但李老板，据我了解，郑光景并没有在浦东拿地啊。” “我又没说是他。”李亚东呵呵一笑，“不过刘老板，既然你和这个郑光景关系不错，那还得多拜托你一件事，咱们接下来要谈论的东西，麻烦你代为转告一下，也省得我再去接洽，我想知道他的决定。” “好，这个没有关系。”刘銮熊点头应下。 “居然是福都公司，那不就是许多福吗？” “我去……这家伙老虎嘴里拔牙，找死啊。他才几斤几两，敢跟李老板作对？” “话也不能这么说，这家伙还是有点来路的，他那个老丈人，可不是简单角色。” “是啊，而且你们没听李老板刚才讲嘛，许多福跟他应该很早之前就有过过节。对方既然敢出这招棋，想必早已想好对策。” 众人议论纷纷，现在来看，倒是发现这件事情确实能跟他们扯上一丝关系，但还是不太好去揣摩，李老板打算怎样对付许多福，又拉他们过来干嘛。 “想必你们心中都有疑问，那我就直说了吧。”李亚东眼神扫视过众人之后，继续说道：“我请你们过来的目的很简单，我要搅黄许多福的福都臻品项目，让他一套房子都卖不出去！” “这……” 众人面面相觑，许多福那厮也是见了鬼，招惹到一个什么阎王爷了？ 刘銮熊下意识地蹙起眉头，问道：“李老板，这件事情应该不太容易办到吧，毕竟消费者是无法掌控的，人家如果硬要买呢？福都臻品那个项目我也多少了解了一下，还是不错的。” “是啊。”李亚东笑着点头，“自然不太容易办到，所以才请你们过来帮忙。” “既然如此，李老板就请明言吧，想必你早就有了计划，也省得我们猜来猜去。”刘銮熊摊摊手道。 “嗯，我的计划是这样子的……”李亚东说着，便将自己心中所想，如实道来。 众人听得一惊一乍，甚至纷纷倒吸凉气。 这尼玛，也太狠了点儿吧！ 人家不就是抢了你一块地嘛，至不至于啊，这简直就是赶尽杀绝呀！ 你还别说，如果按照李亚东的计划来实施，许多福真的一幢房子都别想卖出去，也不可能卖出去，连自家亲戚都不会买！ 太凶残了！ 这种人简直就是不能招惹的存在，他对敌人狠不要紧呀，关键是，他对自己一样狠！ 就问你怕不怕？ 一番计划足足讲了半个小时，几位老板听完后全都傻了，原以为碍于李老板的面子，他们若是想要助拳的话，必然或多或少的要付出一些代价。不过也认了，因为李老板的面子值这个价码。 退一万步说，以后稍微合作一把，也就回来了。 可并没有！ 甚至，如果按照李亚东计划，他们还有便宜占。 而他们要做的唯一事情，就是全力配合，仅此而已。 “李老板，你这样做，代价会不会有点大啊？”刘銮熊踌躇着问，他也搞吓着了，庆幸自己这次幸亏抛下美人赶过来，不然…… 这样的一个人，他可实在不想招惹。 商场上最不能招惹的人，绝对不是他这种“善于寻常漏洞，从而一击致命”的狙击手。而是为了玩死对方，完全不计后果的主儿。 在这种人眼里没有什么商人追逐的利益，钱财乃是身外之物，没了可以再赚，但谁要是敢招惹我，那就必须弄死！ 就这么简单。 令人胆寒呐！ “无妨。”李亚东笑呵呵地摆手，“人活一世，自当潇洒自在，些许身外之物，换一次快意恩仇，值了。你觉得呢？” 我觉得不怎么样。刘銮熊内心吐槽道。 随着年龄渐渐增长，他倒是愈发觉得“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时海阔天空”，这句话才比较有道理。 但嘴上他肯定不能这么说，还是笑着点头道：“李老板潇洒的人生观，我倒是自愧不如。” 李亚东笑了笑，不可置否，他心知肚明，这杆股市狙击枪，随着岁月老去，早已不复昔日锋芒。 “那么各位，可愿助我一臂之力？” “当然！”众人异口同声地回道。 没有不答应的道理，这件事情他们根本半点损失没有，还能卖李老板一个面子，何乐而不为？ 第四百九十二章 天时地利，只欠…… 一张企图困死许多福的大，正在慢慢地撒开，余下更多的还是等待，等待一个必然到来的绝佳时机。 没人能明白李亚东的真实目的，以及他必须“干死”许多福的真正原因。 诚然，重活一世，不想憋屈而活，潇洒肆意、快意恩仇的想法是有。但那肯定不是全部，他终究是个商人，不可能真的视金钱为粪土。 此时的付出，其实说穿了也是一笔投资，这笔投资虽然不会获得现实收益，却能消除一个未来或将形成的心腹大患。 正如他对刘銮熊说的那两个字——值了。 在他看来，确实值得。 因为他很清楚，若无意外，许多福的老丈人未来真的能够成就副国级的地位，基于这一前提之下，如果不管不顾，依旧放任许多福稳健发展，那就真的叫作养虎为患。 这种事情，李亚东不干。 他宁愿提前付出一些代价，哪怕被人当成丧心病狂，也要废了他，就趁现在！ 时间已至七月，天气越发炎热。 魔都这座城市的黄梅天，真是令人深恶痛绝，热就算了，整个天地间似乎没有一丝的风，沉闷无比。 难得在夏季，李亚东竟然怀念起了太阳。 他实在不愿意出门了，便躲在房间里吹空调，不吹还不行，这样的鬼天气，待在屋子里什么都不干，都能闷出一身臭汗。 “咚，咚……” 门外传来敲门声。 李亚东起身开了门，杰克从门外走进，一副汗流浃背的模样，感受到房间里的凉爽后，舒服地深吸口气，精神似乎都振奋了不少。 “调查清楚了？”李亚东指了指客厅茶几上泡好的菊花茶，示意他自己动手，然后问道。 杰克也不客气，拿起旁边未使用的圆口玻璃杯倒了一杯，一口闷完后，舒服地打了个饱嗝，这才说道：“清楚了，福都公司在中行和工行，一共有五笔贷款，其中三笔已经到期，中行三千七百万，工行三千二百万。” “哦？这么说来，两家银行都有催款的权利咯？” “是啊。”杰克点头道：“不过据我了解的情况，催款的事情一次都没发生过，关系户就是不一样。再加上对方估计也知道他的工程项目马上就能回款，所以也不太担心烂账。” “嗯。”李亚东点头，自然也清楚这些原因，吩咐道：“既然如此，那就按照我们的计划进行吧，与两家银行行长私下接触一下。都是三千来万的债务，那我们就一家银行存一亿美金，要求只有一个，让他们去向福都公司逼债、跟他们要到期的贷款。” 这件事情也是李亚东计划之中的一部分，必须给许多福制造一些压力，如此一来，才更方便行事。 而一亿美金的外汇，绝对是两家银行行长无法拒绝的筹码。 此时的中国太需要外汇了，且国家的总储备都不多，这是一项天大的功劳，没理由不捞到手。 毕竟，要求他们做的事情也简单，还合情合理。 “老板，去找他们谈，这倒没什么问题，但他们会答应吗，毕竟还有许多福他老丈人在呢，他们好得罪吗？”杰克踌躇着问。 “放心吧。”李亚东笑着说道：“这本不是什么得罪不得罪的问题，欠债还钱，天经地义，银行催款，合乎情理，这个道理走哪里都说得通。反倒是欠钱不还，还特别是欠银行的贷款逾期不还，那可就是实打实的违法行为。他老丈人又怎么了，难道还敢堂而皇之地帮他干犯法的事？有些东西也就是没拿到台面上来讲罢了，银行要真的逼债，他老丈人指定屁都不敢放一个。而对于两家银行的行长来说，他们也指定不傻，权衡利弊的道理肯定懂，一个主管市政工程、跟经济完全不搭边的副市级领导，与一亿美金外汇作比较，到底哪个对他们更有益，至少从眼前来看，显而易见。” 李亚东说到这里顿了顿，也端起茶杯抿了口茶水后，才继续说道：“再说了，他们按照正常流程催债，怎么就叫得罪了？能在这座城市中做银行行长的人，都不会是庸人，随便找个理由，例如上方指示，要尽快回笼资金。许多福他老丈人能知道个大头鬼，难不成还会特地打电话去首都总部询问？不可能的事情。如此一来，两位行长公事公办，就更不存在有得罪的问题。” 杰克听得很仔细，还特地从公包里掏出一个小笔记本，将老板说的重点都记下——这将成为他去找两位行长谈判时的话术。 与此同时，距离浦江饭店十数公里外的长风公园，一个帅气逼人的小伙子，与一位身材臃肿的胖姑娘，正漫步在绿油油的草坪上。 “看吧，贝贝，我说过学东西还是需要劳逸结合，有时候适当地亲近自然，也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刚才教你的那几句对话，你就说得很不错嘛，比课堂上好多了。”男人低头望着胖姑娘，眸子里有股毫不掩饰地“爱意”，笑着说。 不是咱们的张老师，还能是谁？ 胖姑娘自然就是陈贝贝了，她抬起头来看了张胜利一眼，与他那爽摄人心魄的眼眸对视一眼后，赶紧红着脸低下头去，娇声道：“谢谢你了，张老师。休息天还特地抽时间给我补习功课。” “没关系，我既然是你们的老师，就有义务把你们教导好。而你也知道，你的成绩在班上是垫底的，如果不多付出一些，又怎样赶上其他同学呢？至于我，反正一个人嘛，闲着也是闲着，休息天来公园里逛逛，不也挺好吗？再说了，旁边还有一位大美女陪着呢，多好的事情，别人想都想不来。”张胜利笑着回话。 听他这么一说后，陈贝贝更加娇羞了，一张脸红得好像苹果一样。 也不抬头，下意识地问，“张老师，我……也算美女吗？” “当然了，你难道不美吗？你看看你的五官，长得多端正。” “可……我这么胖。” “胖怎么了？那叫福气，别人想胖还胖不了呢。在我看来啊，你这不叫胖，而是叫可爱。” “可爱吗？”陈贝贝忍不住地抬起头来打量了他一眼——他实在太好看了，哪怕很自卑，但陈贝贝依旧忍不住总想看。 “嗯，很可爱呀，肉嘟嘟的，多好。别的男人怎么看，我不太清楚，但就我个人而言，我……反正不太喜欢长得瘦的姑娘。”张胜利一边说着，还时不时地抬头望天，心说：怎么还不来？ 狗日的天气预报真不靠谱。 陈贝贝心里美滋滋的，下意识地就想问“那你喜欢我吗”，不过考虑到自己是有夫之妇，终究忍住了，只是轻声地问，“张老师，我真的有那么好吗？” “怎么就不好了？我觉得你很好啊！唉……倒是后悔回国晚了，没能早点认识你。”张胜利笑呵呵地说，而这番话，就很直白了，纵然是那个傻子，都能听出里面的爱慕之情。 他在英才培训中心的身份，是一位海归的留学生。 倒也没人怀疑，因为那口流利的英语，不跟外国人打个几年交道，是断然不可能拥有的。 陈贝贝听完这番话后，既开心，又兴奋，也失落，还惋惜…… 从来没有一个男人，如此直白的表达过对自己喜爱，哪怕是她丈夫。 她其实也不傻，渐渐地也能体会到，丈夫当初之所以追求自己的原因：更多的，怕不是因为喜欢自己，而是因为她的父亲。 而眼前这个男人就不同了，他是清楚自己已经结婚的，也不可能借助自己父亲的权势谋求事业，但他却依然对自己充满喜爱。 这……大概才是真正的爱吧。 而且，他还这么完美。不仅拥有一副绝好的外表，还拥有渊博的学识，还……对自己那么好。 跟他一比，自己那个几乎掉进钱眼里的丈夫，可谓满身铜臭，毫无优点。 如果时间能倒回，那该多好啊，或是提前，将这个男人早点送到自己身边。 可惜啊…… 可惜她已经结婚。 “哗哗哗……”豆大的雨滴，毫无征兆，说来就来，倒是符合这个季节的特色。 张胜利险些喜极而泣，娘希匹的，等你等得好辛苦啊！ “哎呀，怎么下雨了。张老师，你不是说今天没雨吗，咱们伞都没带。” “这个……天气预报不准。先跑吧，找个地方避避雨。快，贝贝，这边。” 张胜利指了指一个方向，狂奔而去，结果“发现”吨位过重的陈贝贝根本没跟上，又赶紧折返回来，直接牵住了她肉嘟嘟的手。 陈贝贝怔了一下，却也没反抗。就任由他这么牵着自己，在雨中狂奔起来。 只是这样的倾盆大雨，分分钟便能将人淋个通透，他们站在空旷的草坪上，即便再怎么努力，也注定无法幸免。 几乎眨眼地功夫，俩人便如同两只落汤鸡一样。 恰好此时，前方不远处，出现了一家旅馆。 那是附近唯一的房舍、也是张胜利选择长风公园的原因。 第四百九十三章 人和 俩人大叫着奔进旅馆大厅，模样要多狼狈有多狼狈，仿佛身后有条野狗在追一样。 等到终于躲避了暴雨的洗礼后，不由相视一望，笑出声来。 “这雨来得也太快了，一点征兆都没有。” “可不是？” 简单地聊了两句后，俩人才突然意识到，他们的手还牵在一起。 “哦，贝贝，实在不好意思，刚才一时情急……”张胜利笑了笑，赶紧放开，还很绅士的致以歉意。 “没……没关系。”陈贝贝胖嘟嘟的脸蛋一红，就在刚才对方放开她手的那一刻，她突然有种失去全世界的感觉。 为什么会这样？ 她可是有丈夫的女人，怎么能期望和其他男人有亲密的举止呢？ 不行，这样不行…… 陈贝贝内心中产生了些许的自责，以及对丈夫的愧疚。 这毕竟是一个保守的时代，而她亦是在这个时代中熟读三纲五常而成长起来的女人。 张胜利上下打量了陈贝贝一番：她穿着一件裁剪精致的黑色连衣裙，但此时全身早已湿透，绵软的布料湿哒哒地贴在皮肤上。不由微微蹙起眉头，道：“贝贝，你这样可不行，万一感冒了怎么办，得想办法找身衣服换上。” 陈贝贝注意到他“关切”的目光，心头淌过一丝暖意，回道：“可……现在哪里去弄衣服啊？算了吧，这是阵雨，应该不会下太久，等雨停了我到公园外面打辆车赶快回家就是。” 张胜利摇头道：“先不说这么大的雨，一时半会儿会不会停。我记得你家好像在五角场那边吧，距离这里可不算近，即便坐车回去都要些时间。这样两头一耽搁，你这身湿衣服得穿多久啊？不感冒才怪。” 他说的显然有几分道理。也不能够没道理，现在发生的所有事情，都是精心策划过的。陈贝贝一听后，踌躇着问，“那怎么办？” 她的身体确实不好，很容易生病。 “这样吧。”张胜利看了眼身后的服务台，以及笑意盈盈地望着他们的中年老板娘，“思索”着说，“刚好不是到了旅馆嘛，开间房你去洗个热水澡吧，把湿衣服换下来，我记得这旁边好像有个集市，去给你卖件衣服过来。” “那怎么行？”陈贝贝脑袋摆起了花，指着他身上的衣服说道：“你也湿透了呢，再说了，外面的雨这么大，你再跑出去淋一下，估计也得感冒。” “没关系。”张胜利笑着摆手，示意无碍，提高音量说道：“咱们在这里开个房，老板娘总不至于连把雨伞都不借吧？对吧，老板娘？” “借！那必须借！”中年老板娘非常配合——这倒没有提前串通好。主要好容易有生意上门，这点小要求，也没个损失，没理由拒绝。 “看吧，说了没问题，就这么办吧。” “这个……张老师，我们不能问老板娘借把伞，或者买把，直接回去吗？”陈贝贝还是显得有些踌躇，毕竟在外面开房，身边还有一个男人，总感觉不太好。 “哎呀，贝贝，就这么办吧，刚才不也说了嘛，你家这么远。再这么折腾下去，可真要感冒了。” 张胜利不由分说地来到服务台前，从口袋里掏出湿哒哒的钞票，开了个房间，然后将钥匙塞到陈贝贝手里，又问老板娘借了把雨伞，直接冲进暴雨中。 “我说姑娘，这小伙子对你可真好，这么大的暴雨，我那把小雨伞，哪里能顶事啊，估计还得淋湿。”老板娘笑呵呵地说。 陈贝贝“嗯”了一下，算作回应，杵在旅馆门口望着外面的倾盆大雨怔怔发呆，好一会儿后，才叹了口气，转身上了楼。 不好辜负张老师的一片心意，陈贝贝听了他的话，进入房间后，褪下身上湿漉漉的衣服，跑到浴室里冲了个热水澡，顿时感觉身上懒洋洋起来。 地上的湿衣服肯定不能穿了，小旅馆里也不可能配备吹风机那种高档物件儿，就连内衣都没法穿，她只能用浴巾将自己包裹好，来到玻璃窗前向外打量。 外面的雨居然还没停，而且似乎越下越大，她的心里也多了一丝担忧。 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敲门声，陈贝贝一个激灵回过神儿来，表情显得有些雀跃，蹦蹦跳跳地跑去开门。 不过，在肉嘟嘟的手碰到门把手的那一刻，她突然示意到什么，又收回手，先将身上的浴巾重新包裹了一遍，发现的确没有问题后，才打开房门，但也只开了一条缝隙。 “这……” 门外的景象与陈贝贝所想差距甚大，居然站着一个“雨人”，全身上下似乎都在漏水一样，就连发丝也在往下滴水。 “张老师，你怎么……” “哦，没事。外面雨太大，老板娘那把伞不行，根本撑不起来，我干脆就没用，直接跑去跑回的。”张胜利呵呵一笑，一边说着，一边掀起自己湿漉漉的白衬衫，从紧贴着胸膛的位置，拿出一个塑料袋，“不过好在卖衣服的地方找到了，倒是忘记问你穿多大的尺码，我就估摸着买的，你试试看合不合身，不合身的话我再去换。” 陈贝贝下意识地将塑料袋接过，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只觉得鼻尖有些酸胀。 “还愣着干嘛呀，进去试试啊，我就在门外等着，合不合身都跟我说一下。” “哦……”陈贝贝看了他一眼，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咬咬牙，关上了房门。 打开塑料袋，里面的衣服干燥温暖，与落汤鸡一般的张老师正好相反，上面似乎还带有他的体温。 是一件白色的碎花连衣裙，领口还带有蕾丝花边，很漂亮。可等到陈贝贝将衣服彻底抖开后，胖嘟嘟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 裙子里居然还有两件衣服…… 是一套同样带蕾丝花边的粉色内衣，也是她喜欢的颜色。 陈贝贝足足呆滞了好一会儿，这辈子还是头一次有男人给她买内衣，哪怕她父亲都没有帮她买过。 想想站在门外的那个如同从水里捞起来的男人，眼眶里的泪水再也止不住了，陈贝贝将内衣抱在胸口，哭成一个泪人。 良久，她擦干眼泪，开始尝试着穿衣服。 你猜怎么着？ 不管是内衣也好，还是连衣裙也罢，都无比的合身，不比她自己亲自去商店里试穿之后再买的差。 要知道，以她这样的身材，衣服向来是很难买的。 就说她丈夫，天天跟她睡在一个被窝里，也曾在节日的时候送过她一两件衣服，但不是买小了，就是买大了，从没合身过。 刚止住的眼泪，再次在眼中决堤…… 一个男人该怎样的用情至深，才能凭感觉，目测出一个女人的穿衣尺寸，包括内衣尺码？ “贝贝，怎么样了？衣服还合身吗？不行就拿出来，我再去换。” 张胜利的声音落下后，房间里却半天没有反应。 搞什么飞机？ 难不成这样都能招架得住？ 没道理呀？ 你就算是块石头，也该化了！ 就在张胜利情不自禁地蹙起眉头的时候，房门开了，这次是全开。 陈贝贝换上了干爽的新衣服，出现在他眼前。 “哟，还挺合身。嗯……真漂亮……” 张胜利上下打量她一番，正准备加把火候赞美一番的时候，一只手却抓住了他的胳膊，将他扯进了房间。 房门应声而关。 他被抵在了门上，眼前的胖姑娘惦起脚尖，昂着脑袋，探着脖子，肉嘟嘟的脸上双眼闭起，红唇微张，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 成了！ 张胜利心花怒放，正所谓功夫不负有心人，这世界上哪有泡不到手的妞？ 只看你愿不愿意付出罢了。 两张嘴唇碰在了一起，就好似天雷勾动地火。 这一刻，所有的一切都抛诸脑后，俩人唯一要做的，便是拼命索取。 从门旁，到浴室，然后再到床上…… 陈贝贝享受到了这辈子从未享受过的欢愉，她这样的身材，寻常男人是很难掌控的。她那个身高堪堪一米七的丈夫，指定玩不转。但对于净身高一米八六，且胸膛上八块腹肌清晰可见的张胜利来说，费把力气，却也不在话下。 这一战，足足持续一小时四十分钟，才偃旗息鼓。 “你爱我吗？” “当然。” “可我已经结婚。” “我知道。所以我从未对你有过非分之想，但我依然爱你。” “我……” 黄昏时分，容光焕发的陈贝贝，回到了位于五角场附近的家，一个占地五百平方的高门大院。 “小姐回来了。”佣人打开门后，热情地招呼。 “怎么这么晚回来？”客厅沙发上站起一个人，蹙眉询问。 不是许多福，还能是谁？ 他知道今天老婆没课，所以特地早点回家，结果却发现天都快黑了，老婆还没回来，心里有些不太得劲。 “哦，下午不是下了场大暴雨嘛，淋成了落汤鸡，刚好旁边有个旅馆，就进去待了会儿，还洗了个澡，卖了身衣服换上。”陈贝贝不敢看他，早就想好了说辞，只是抬了抬手里的湿衣服，示意了一下。 许多福倒也不疑有他，压根就没想过会被带绿帽子，毕竟老婆又不是什么国色天香的大美女。再一个，跟他平时偷摸着玩弄的那些妖艳货色也不同，有家教有涵养。 第四百九十四章 即将开盘 不知道是否是错觉，许多福感觉今天老婆似乎漂亮了不少，胖嘟嘟的脸蛋上红艳异常、光彩照人。怎么看怎么舒服，也勾起了他身体里的一股邪火。 想想有段时间没交公粮，原本属于老婆一个人的产物，却全便宜了外面那帮妖艳贱货，确实不应该。打算今晚照顾下自家的责任田。 俩人睡在床上，陈贝贝侧着身体，正在翻看一本英语读物，却突然发现一只爪子扒在自己屁股上，不由挪了挪身体，蹙眉道：“干嘛？” “媳妇儿，你看你这话说的……咱们有段时间没那个啥了，难道你不想？”许多福嘿嘿笑道，手下动作却是不停。 “不想！” 陈贝贝现在是真不想，一点都不想。 “可你不想我想啊……” 但是，邪火上身的许多福，会在意她的感受吗？ 自家媳妇儿胖是胖了点，但也别有一番风味，许久未尝，却也有些想念。 撂下一句话后，便翻身扑了上来。 陈贝贝下意识地就想把他推开，可手伸到一半，却又顿住了…… 她没理由这样做啊，做为妻子，丈夫倘若需要，她没道理不给。 唉……心中长叹口气，陈贝贝一时间的思绪极为复杂。 他们毕竟是夫妻，罢了。 许多福开始耸动了，原以为已经做好准备的陈贝贝，在这一刻，却发自内心的反感起来。 她觉得自己有些脏。 怎么能同时和两个男人…… “你好了没？” 这句话差点没把许多福一下弄出功能障碍。 尼玛的，三十秒不到，问老子好了没？ “没！早着呢！”他恶狠狠地回话，动作越发激烈，心想：小娘皮，老子今天要让你好看。 又过了十五秒，许多福打了个激灵，从她身上爬下，心满意足。 “你干嘛？”突然发现老婆下了床，许多福诧异询问。 “洗个澡。”陈贝贝淡淡地回话。 “大晚上的洗什么澡……”许多福小声嘟囔，情不自禁地蹙起眉头，还暗道一声不好，寻思着自己在外面沾花惹草的事情，不会被老婆知道了吧？ 不然咋这个样子？ 却也一脸悻悻地不敢多问。 …… 福都公司。 每周一次的例行会议。 今次的会议非常重要，各部门领导全部到齐，因为公司的第一个、也是旗舰型项目——福都臻品，目前已经按计划结束全部施工，即将开盘。 这也就意味着，公司长达两年多的不断付出，马上就能迎来收获。 这是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需要妥善布置，马虎不得。 “老板，福都臻品项目验收工作已经完成，各项标准也都已达到，从理论上讲，是可以随时开盘的……”副总陆国阳率先做汇报。 “理论上？”居于首位的许多福，很好地捕捉到几个关键性字眼。 “是的。所谓理论，是指我们自身的条件。但项目开盘是大事，我们还得考虑外部因素。竞争对手那六家公司的项目，进度几乎和我们一致，有些比我们还快，但很奇怪的是，他们似乎都没有开盘售楼的打算。更诡异的是，九华创建的项目，明明早就完工，也提前预售了一部分，可在半个月前，他们却突然停止预售。这六家公司建房子时一个比一个急，现在房子建好了，反而不急了。这种行为实在令人费解，就好像他们都在等待一个什么时机一样。所以我怀疑，最近政府方面是不是有什么相关政策出台？” “政策？”许多福微微蹙眉，心想：没听老丈人讲过啊。 要真有什么政策出台，自己老丈人主管市政工程，没理由不知道，也不可能不通知自己。 这六家外资企业，到底搞什么飞机？ 房子建好了不赶快回本，等个啥？ 脑子抽筋了吧！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许多福还是决定给老丈人打个电话问问，万一他贵人多忘事，有什么疏漏，那可就麻烦了。 示意众人安静后，他抓起桌上的大哥大，拨通了老丈人办公室的电话。 运气不错，老丈人在。 一番了解下来，许多福得知并没有什么新政策出台，心里顿时稳了。 “行了，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们，最近并没有什么政策下来，所以我们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至于那六家外资公司，就不必理会了。他们不急倒也好，市场客源就那么多，根本不可能短时间内将古北这一块新项目全部消化完。那老子就先行一步，让他们慢慢熬吧。如果真能把房价熬起来，也算他们的本事。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人家老外资金充沛，不像咱们。”许多福摆摆手说道。 他预测那几家公司是想熬房价，可也没撤，这件事情他干不成，资金不允许。 再说了，他也不想这样干，尽快回笼资金，继续下一个项目的开发，才是正途。 只能说自己的经营策略，跟这些外资企业不同。 “好。”对于老板的消息来源，陆国阳是深信不疑的，既然没有什么幺蛾子，那就确实不必理会太多，点头说道：“老板，那咱们今天就把具体开盘时间定一下吧。我个人建议是定在八月八号。一来日子喜庆，二来也能有些时间做广告宣传。” “八月八号，嗯……可以。你们觉得呢？” 底下众人纷纷表示附和，直夸陆总想得周到。 “既然如此，那就定下吧，就在八月八号！你们相关的安排可要跟上。”许多福一锤定音道。 “是，老板。” …… 会议结束后的第二天，福都臻品的广告宣传就开始投放，不光是新项目那里张灯结彩，就连公司总部这边，也拉起了大横幅。 上书几个大字——“八八八，发发发。虹桥古北首家优质涉外房地产项目——福都臻品。将于八月八日，盛大开盘。” 也就是在这一天，许多福不得不一大早的赶到公司，扫榻相迎一位财神爷。 二楼总经理办公室。 “哎呀，廖行长，有什么事情您打通电话过来，我去您那边就行，怎好劳烦您亲自跑一趟？”许多福极尽热情，将一个老学究模样的中年人，请到真皮沙发椅上坐下，并赶紧让人奉上珍藏有一阵儿的武夷山大红袍。 “呵呵……许老板客气了。也是因为事发突然，怕许老板和陈副市长有什么误会，所以就寻思着吧，还是亲自过来讲明白的好。” “哦？”许多福情不自禁地蹙起眉头，知道不是什么好事。但嘴上还是笑呵呵地问道：“到底是什么事啊，连廖行长都惊动了，还请但说无妨。” “那……行吧。反正……许老弟，我也没拿你当外人，有什么话我可就直说了。” “好好，但说无妨。” “许老弟你也是知道的，近年来三角债的问题弄得国家苦不堪言，我们银行方面就更惨，那可都是一些国企，人家实在拿不出钱来还贷款，你也没撤。国家为了填补这个窟窿，着实搭进去不少钱，银行资金可谓捉襟见肘。这不，现在上面又下了通知，要收紧各地贷款，说不定还要派人下来清查……” 廖行长说到这里顿了顿，望向许多福问，“许老弟，你懂我意思吧。你在我们银行有两笔贷款已经逾期，万一要是被上面的人查到，可就多有不便了，到时……只怕对陈副市长的影响也不好。” “原来如此。”许多福下意识地点头，倒也不疑有他，追问道：“那廖行长，这件事情大概还有多久？” “不会太久的，真要落实，很快也就下来了。我预计顶多一个月的时间。” 言下之意很明显：你得在一个月内，把欠银行的贷款给补上。 虽然也是催债，但这个手法，可就相当高明了。 容不得对方不上心。 廖行长这话也是半真半假，国家目前确实在收紧银行贷款，但派人到地方上查账这事儿，就是他自己杜撰的。 不过，他也聪明，只说“说不定”，没有把话说死。 如此一来，谁还能知道真假？ “一个月？那足够了！”许多福信心十足道：“廖行长，您就放一百个心。刚才您进门的时候应该已经看到了，我的福都臻品项目八月八号就可以开盘，那可是价值超过两个亿的大盘，再加上又是热门项目，头个月回款几千万轻轻松松。最迟这个月底之前，就能把你们那边的逾期贷款给补上。” “那就好，那就好……徐老弟啊，我这可不是为了催你还钱，实在是怕上面突然来一手，到时对谁都不好。” “哎呀，廖行长，这我能还不知道吗？您对我怎么样，我清楚的很。就三个字，没话说。我知道您的难处，真的半点儿没有埋怨您的意思。” “那就好，所以我就常跟人说，许老弟这个人可交嘛，呵呵……” “廖行长，您看这也到中午，一起吃个便饭吧？” “这……还是算了吧，银行那边还有事。” “那怎么行！您这好容易来一趟，说什么也得留下来吃个饭呀！” “哎呀，许老弟你真是太客气了……既然如此，盛情难却啊，那廖某人就多有打扰了。” “不打扰，不打扰……” 解决工行行长之后，令许多福没有想到的是，下午中行行长又登门了。 目的也是一样，甚至连说辞都一样。 许多福原本还想打个电话问问老丈人，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这下也懒得问了。很显然，上面必定有所动作。 不然，两家银行行长不可能像约好的一样跑过来。 这也就意味着，他在两家银行的三笔逾期贷款，总计六千九百万，必须得在一个月内搞定。 不然就真想廖行长所说的一样，对谁都不好。 第四百九十五章 好戏上演 许家大院。 是夜。 最近这段时间，许多福特意减少了应酬，也没去外面沾花惹草，每天都早早的回家陪老婆。 倒不是良心发现，打算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十四岁就独自闯荡江湖的他，一颗心早已五颜六色，那是一个人可以拴住的。 主要怀疑老婆知道了一些不好的事情，打算趁她还没彻底摊牌之前，将功赎罪罢了。 他可不想夫妻之间闹出不愉快，那最终受伤的，指定还是他。 毕竟老丈人就这么一个独生女。 主卧室里，已经到该睡觉的点。 许多福甚至已经洗白白在床上等着了，可陈贝贝却根本不上床，爬在书桌前写写画画。 “媳妇儿？” “你先睡。” “可我想那个啥，不来一下，睡不着啊。” “不行。都跟你说过来例假了。” “我去……你应该是一个礼拜前跟我说的吧？还有？” “这……这次比较长。” “好吧，那就明天吧。”许多福心不甘情不愿的睡了。 不知为什么，老婆越不想跟他来，他就越想来，全所未有的想。 以前从未有过这样的感受。 不大会儿功夫，卧室里想起了呼噜声，而书桌前的陈贝贝，也适时地放下手中的笔。看了床上那人一眼，显得很苦恼。 总算又躲过了一天，可明天呢？ 她真的无法做到同时和两个男人做那种事，但她又越发无法拒绝那个男人。 到底该怎么办呀！ …… 时间过得很快，眨眼间，八月八号到来。 李亚东起了个大早，带着齐家兄弟，包括杰克，一行四人来到古北。 布局了这么久，也该收网了。 八八八，发发发。福都臻品今日开盘，许多福只怕满以为今天会是自己的财富日，李亚东真是迫不及待地想看看，太阳下山时，他脸上又是怎样一副表情。 当然了，饭还得一口一口的吃。 他之所以这么早过来，也是为了确保计划万无一失，检查一下六家外资开发商的准备情况，或是说配合情况。 碧海佳苑。 率属于华人置业的开放项目。 李亚东之所以来到这里，是因为碧海佳苑与福都臻品遥遥相望，中间只隔了一条马路，以便他更好的观察事态发展。 “李老板，起得还真够早的，对面十点才开盘呢，还有一阵儿。” 虎头奔刚一停下，刘銮熊便带着人从已经落成的售楼处中走出来迎接。 “刘老板不也一样？”李亚东笑着回话。 “那不同。”刘銮熊哈哈笑道“碧海佳苑今天开盘，我这个做老板的，平时基本没怎么过来，今天这个重要日子，理应早点过来打个卡。” 李亚东耸耸肩，不可置否，问道“都准备好了？” 刘銮熊点头道“那肯定的，李老板交待的事情，岂敢怠慢？” 说着，便邀请李亚东进屋。 装修奢华的售楼大厅里，与外面的冷清萧瑟不同，早已是一副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的场景。旁边的空地上还堆放着一些物料，例如大横幅什么的。 刘銮熊解释道“六家公司，李老板也不用过去一一看了，反正我们已经打好招呼，福都臻品十点钟开盘，大约提前一个小时，应该就会有客人到。所以我们就八点钟开始安装，等他们的客人来的时候，我们的外部广告也就布置好了。” 这是李亚东之前提到的一个计划打许多福一个措手不及。 但具体怎么做，他没讲，刘銮熊等人显然也动了番心思。 是的，虹桥古北第一批的七个楼盘，全部都将在今天开盘。 而市面上目前却只有福都臻品一个项目的广告。 其目的不言而喻，为了确保计划万无一失，不想打草惊蛇，以免对方更改开盘日期。 而对其他六个楼盘而言，也不会有什么损失，他们今天要干的只有一件事情抢福都臻品的客户。 至于他们，广告从明天开始打，又有何妨？ “刘老板办事，果然算无遗漏。”李亚东笑着点头，“那我今天就做个闲人，自由观战了，有劳刘老板。” “李老板客气了，真要讲起来，我们还得感谢你呢。正是有了你的支持，才比什么广告都好使啊。”刘銮熊由衷地说。 李亚东呵呵一笑，“也是应该的，本身就是找你们帮忙的事情，倘若再损害你们的利益，别说你们心里不舒坦，我自己都过意不去。” “李老板是个体面人。” 售楼大厅里有个销售经理办公室，位置很好，靠外墙的设计，墙上开了扇窗户，可以很好地留意到屋外的情况，甚至一眼便能看到对面的福都臻品售楼处。而内部也是采用玻璃墙面的设计，又能一览无余自己大厅中的情况。 这间办公室，带金边眼镜的销售经理今天注定是坐不成了，因为被李亚东征用。 他和杰克四人坐在里面，优哉游哉地品尝着正宗雨前龙井，静待事态发展。 …… 上午九点。 果真就如同老江湖刘銮熊所预料的一样，原本冷清的街道上，渐渐涌现出一些人流。 这是一片新开发的地带，没人会跑到这里来逛街，能来这里的，除了工作人员外，也只有看房子的人。 “诶，这个碧海佳苑居然也是今天开盘，怎么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对呀，也没见上报纸呀，奇了怪。” “我看……人家只怕根本懒得打广告吧，这可是咱们香港的大公司，华人置业的楼盘。” “哈哈……倒是底气十足。” 几名西装笔挺，一副精英人士打扮的人，一路走来自然而然地就留意到碧海佳苑外面挂出的、标有例如“盛大开盘”字样的横幅，议论纷纷。 “倒是有个比较，那咱们就先去福都臻品看看，不忙着下订，完了再去碧海佳苑那边比较一番。” “好主意。” 再说福都臻品还未开门的销售处内，许多福正翘着脚坐在办公室里喝茶，心情着实不错，因为马上就能见到回头钱了。 房门突然被人推开，这使得他情不自禁地蹙起眉头。 “规矩呢？” “哦，不好意思老板。”陆国阳赶紧致歉，然后仓皇地说道“老板，原来对面的碧海佳苑，也是今天开盘！” “不可能！”许多福斩钉截铁地说道。 “真的！” “真个毛线，你哪只耳朵听见他们今天开盘了？哦，项目开盘这么大的事情，连个广告宣传都不搞？怎么可能！碧海佳苑是华人置业的项目吧，他们有这么弱智？”许多福一百个不信。 陆国阳都快哭了，咋说真话还没人信了呢？ 一脸无奈地说道“老板，我耳朵是没听见，但我眼睛看到了呀！不信你自己出来看看，横幅都拉起来了！” “真的假的？” 他这么一说，许多福哪里还能坐得住？ 顿时起身走出办公室，来到门口一看，当看到对面不知啥时候变出来几块大横幅、上面还写着“八月八号，上午十点，碧海佳苑盛大开盘”的时候，许多福瞬间傻了。 “卧槽，搞什么飞机？也特么的今天开盘，还跟我们一样十点钟？有没有搞错，他们怎么提前连个广告都不打？” “这个……”陆国阳也是抓破了脑袋都想不通这个问题，倒是生起了跟某些人路人一样的想法，下意识地说，“华人置业财大气粗，且名声在外，怕是自视甚高，懒得打广告吧？” “怕也只有这个解释。”许多福若有所思地点头。 “那……老板，咱们的开盘计划要调整吗？” “有点脑子好不好？”许多福伸手指向门外，骂骂咧咧道“没看见客人都到了嘛，现在去改时间，完全就是得罪上帝！再说了，他开他的盘，老子开老子的盘，老子的房子又不比他差，还用得着怂他，特地避开他们的开盘时间吗？” “哦，那好，那我知道了，一切照旧。”陆国阳讪讪一笑。 很快，十点钟到。 福都臻品售楼处外燃起了鞭炮和礼花。 相比起他们的热闹氛围，对面的碧海佳苑就要逊色得多，别说烟花了，连个鞭炮都没有，也就这么开门了。 此消彼长，结果显而易见，客户都聚拢到了福都臻品这边。 再说了，这些客户本就是冲着他们来的，来之前也只看过他们的广告。 “跟我斗？”许多福坐在办公室里，也如同李亚东一般，时刻留意着对面的情况，当看到对面销售处外客人稀疏时，不屑地笑了笑，“老子投的广告，老子拉来的客人，也是你们能抢去的？让你们装犊子，连个买烟花的钱都舍不得，还非要凑到跟老子同一时间开盘。我倒是想看看，你们今天能卖出几套房子？” 前来看房的客人还真不少，福都臻品的售楼大厅里，可谓比肩接踵。 主要虹桥古北这个地段非常好，且魔都这个年代鲜有上档次的涉外住宅，一些在此工作的外籍人士，早就望眼欲穿。 许多福一直留意着大厅里的情况，看到人头攒动的场景时，心里也是乐开了花。不过很快，他就发现有些不对，这么多人，围着楼盘模型左看右瞧，都半个小时过去，却没人下单。 他不得不让工作人员把负责现场统筹的陆国阳喊过来，询问什么情况。 陆国阳解释道“老板，都怪对面，突然整这么一出，好多客户其实已经看中了，但纷纷表示还要过去那边比较一下。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就换咱们去买东西，也会做个比较。” 许多福了解到情况后，下意识地点头，挥手道“无妨，让他们去比好了。碧海佳苑的房子我知道，都是大户型，跟我们完全是两种风格，以华人置业的尿性，价格也指定不能便宜。你要明白，这帮客人可都是冲我们来的，消费标准摆在那里，我还真不信，他们能抢走几个。” 他说完这番话后，突然想到什么，又补充道“你要多跟客户强调，咱们的房子可是由中建局建造的，不比他们的质量差。如此一来的话，这帮本就属于我们的客人，就更加跑不掉了。” “好的，老板，我清楚了。”陆国强点点头后，退出办公室，继续忙碌去了。 而许多福依旧翘起二郎腿，优哉游哉地品着茶水。他注意到一拨客户已经离开大厅，去往了对面，但丝毫没有担心。 他敢笃定，这帮人中的大部分，最后还得回来。 根本不是一个客户群体。 。 第四百九十六章 对面疯了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间，十一点了。 许多福来到大厅里视察了一下，客人与一个小时前相比，少了好几倍。 不用想，肯定都跑对面做比较去了。 但他丝毫不担心，正如陆国阳之前说的那样，货比三家嘛，人之常情，换成是他去买东西也一样。 不过话又说回来，天杀的碧海佳苑，真是坏事情，如果不突然来这么一出，大把大把的钞票早就开始进账了，也不至于到现在还没开张。 真想往他们楼盘里扔个炸药包！ 但没关系，许多福看了眼手腕上的劳力士金表，估摸着过去做比较的人也该回来了，午饭之前，他们这里肯定能迎来一场销售大爆炸。 如此一想着，刚好趁着现在客户不算太多，便朗声对销售人员们提醒道“都打起精神，购房合同、销售工具都准备好，要喝水的、要上厕所赶紧去，待会儿可没时间给你们干这些事情！” 一众销售人员闻言，纷纷点头，果真开始火急火燎地准备起来，以应付接下来的火爆场面。 很快，又是一刻钟过去。 这个时间点一些饭烧得早的人家都该吃饭了，可奇怪的是，老早就去往对面碧海佳苑做对比的客户，却没见一拨返回来。 事情有蹊跷啊！ 不应该是这样。 许多福将陆国阳唤了过来，蹙眉问道“对面是不是又整什么幺蛾子了，把客户暂时拖在那里？” 他多少听闻过一些事情，这些外资公司向来噱头多，项目开盘的时候总会弄些什么活动，例如唱歌跳舞，或是抽奖之类的，确实容易吸引人的眼球。 他倒也有意学学，但主要公司目前没有相关的策划人才，饭还得一口一口地吃，也只能期待着以后实现。 “这个……不清楚啊。”陆国阳挠着脑壳回道。 “不清楚？不清楚你就不会安排个人过去探探风吗？”许多福没好气道。 “哦，好好……”陆国阳说着，便挥手招来一个长相挺机灵的男销售员，指了指他身上的蓝色工装，示意道“把这身西服换了，工作牌也摘了，假装成客户，去对面碧海佳苑看看到底什么情况。” “好的，陆总。” 男销售员会意，很快就“乔装打扮”了一番，杀向了对面。 许多福和陆国阳来到办公室的窗台前，注视着他的背影，翘首以盼。 等待的时间并不长，眼见男销售员走进碧海佳苑的销售大厅不过五分钟，便又出来了。 紧接着，便撒开脚丫子往自己售楼处这边跑。 “这小伙子不错嘛，办事有效率。”许多福笑呵呵地说道。 陆国阳陪着笑脸附和道“确实不错，咱们现有的销售人员里面，就数这个小赵最机灵。看看吧，看这次实战表现如何，如果拿得出成绩，倒是可以往销售经理的方向培养。” “嗯。”许多福点头，表示赞同。 被他们称呼为“小赵”的男销售员，如离弦之箭一样狂奔进售楼处的大门，险些撞到两名老外客人，神色显得十分慌张。 “什么鬼？”许多福在办公室里看得仔细，立刻板起脸来，刚还觉得这小子不错呢，怎么这么不禁夸？ “这……不应该啊。”陆国阳一脸尴尬道“小赵这人平时做事还是挺有分寸……” “嘭！” 他的一句话还未说完，办公室的房门就被一股大力推开，小赵闷头冲了进来。 许多福气得差点没操起手边的烟灰缸砸过去。 这特么的就叫有分寸？ 狗日的，等忙完今天，老子不开了你才有鬼！ 吓唬客人不说，还敢吓唬老子！ “赵小明，你今天吃错药了！”陆国阳起身就是一顿大骂。 “不是啊陆总，还有老板，出大事了！”赵小明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 许多福和陆国阳这时才反应过来，这小子从碧海佳苑售楼处出来之后，行为举止确实有些怪异。 于是，也没心思批评他，陆国阳忙不迭地追问，“到底怎么了，说详细点。” “我们的客户，全在他们那边下订了，一个个的都跟疯了一样，拉着销售人员签订单，销售人员根本忙不过来，有些客户就自己把订单写好，送到他们面前给他们签字。收银台前面交钱的人都排起了长龙，钞票摞得老高，三个收银员，两台点钞机，都忙不过来！” “什么？！” “怎么可能！” 许多福和陆国阳俩人一听这话后，直接傻了，四只眼睛，全瞪得跟铜铃一样。 “真的！我说的全是实话，亲眼看到的！”小赵拍着胸口保证道。 他吃了熊心豹子胆也断然不可能拿这件事开玩笑，许多福和陆国阳都很清楚这一点。 只是…… 这怎么可能呢？ 碧海佳苑走的是高端路线，楼盘全是按大户型设计的，一套房子的价格能顶他们这边两套，这帮被他们的广告宣传吸引而来的客户，你说如果少部分有这样的资金实力也就算了，没道理全都是不差钱的主儿啊？ 再说了，就算你们不差钱，就算你们爱大房子，丫的也该矜持一点啊，要不要这么下贱，亲自写好订单，往人家爱理不理的销售员脸上送？ 还特么的排起队来交钱…… 这是生怕钱送不出去，还是怎样？ 身为上帝的尊严呢？ “哦，对了。”突然想到什么，小赵火急火燎地从屁股袋里摸出一个东西——一张最简单不过的黑白广告宣传页，“这是我从地上捡来的。” 许多福弹射而起，一把薅了过来，摊开一看后，瞬间懵逼。 “卧槽！”伸着头凑过来的陆国阳，一眼瞟到了宣传页上的几个大字后，表情比他还夸张，用一百个不敢置信的语气惊呼道“公寓楼八百八十八一个平方？这怎么可能？他们不赚钱了？” “赚钱？”许多福眼睛都红了，握着广告宣传页的手不自觉地抓死，咬牙切齿道“这个价格还想赚钱，特么的不要亏本就好了！” 作为开发商老板，他可以不知道建材渠道、施工技术，甚至包括工程质量，但对于价格方面的事情，是不可能不清楚的。 古北这块地，他们七家公司是一起拿下的，同属于一个地块，土地价格相当，无非就是面积大小的问题。 再加上开发成本，货源最多的公寓楼卖八百八十八一个平方，有个屁钱赚呀，撑死保个本！ 这也就意味着，对方辛辛苦苦地拿地，辛辛苦苦地开发两年多，到头来却一个子儿不赚，直接平价卖给客户！ 说送都行！ 这尼玛的，也难怪客户会疯抢。 只是……这样搞，你华人置业的老板，是不是脑子有坑啊！ 想做好人好事，你丫的就别来做生意呀，直接去大马路上捡垃圾多好！ “疯了，这个华人置业疯了！”陆国阳额头上青筋暴露，一张脸涨得通红，破口大骂。 许多福的表情比他好不都哪里去，也是气得直哆嗦，“狗日的，不按套路出牌，摆明的是想抢老子的客户啊！” 倒不是说他这么聪明，一下子就联想到了这其中有阴谋，只是事实摆在眼前，对方的价格这么一弄，他这边的房子若还按现有的价格，是不可能卖出去的。 这不就是实打实的抢客户吗？ 最可气的是，今天来到古北的这批客户，还是他们的广告宣传吸引来的，妥妥的对他们的楼盘有需求的客户啊！ 如今就这样被对方抢走，他能不生气吗？ 毕竟这年头在魔都生活的老外，数量还是很有限的，被人抢走一个，也就少一个。 “老板，要不……我们也降价？”小赵建议道。 “降价？我降你妹，给老子滚！” 许多福将手里的广告宣传页揉成一团，直接砸了过去。吓了小赵一跳，赶紧道歉后，快步走了出去。 降价，是不可能降价的。 怎么降？ 也降成八百八十八？ 那他不是辛辛苦苦地白干两年，跟这帮买房的老外白打两年工吗？ 他可没有这样的气度，也干不出来这样脑子有坑的事情。 “老板，这狗日的华人置业，到底打的什么鬼主意？这完全就说不通啊？”陆国阳问。 “你问我，我特么的问谁去？”许多福没好气道。 如此万万没可能发生的事情，还就真的发生了，任他再聪明的人，若不了解内情，也不可能搞清楚对方的用意。 “那……老板，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怎么办，凉拌！” 许多福气得两只鼻孔都在冒烟，这么好的八月八号，甚至连天公都作美，阳光和煦，微风阵阵，不冷不热。满以为今天会大赚一笔，却突然整出这么个幺蛾子，他现在真是恨不得拿把刀冲到对面去，见人就捅！ “可……”陆国阳也是一个脑袋两个大，弱弱道“也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啊，不然今天很有可能一单都签不了，那还不被人家笑话死？” “笑？”许多福咬牙切齿道“那就让他们笑好了！你以为华人置业有多舒坦，辛辛苦苦地建的房子，白白送给人家，能不心疼？我跟你讲，他们卖的越多，心就越疼！所以你别光看表面，脸上他们是笑呵呵的，但心里谁疼谁知道。被人笑笑又怎么了，至少老子的房子还在。他们不是火急火燎地想卖嘛，还把价格搞成这个样子，那就让他们卖好了！咱们还是保持原价不变。老子现在倒是巴不得他们赶紧卖，一股脑儿地把房子全部买光，客户虽然有限，但也不是他一家楼盘可以吃完的。等他们的房子卖光了，老子这边自然就有了生意，到那时老子赚得盆满钵满，而他们辛辛苦苦干了两年的项目白忙活一场。我倒想看看他们老板脸上的表情。当然了，他如果真的是有意做慈善，那就当老子什么都没讲。” “所以……老板，我们现在就啥都不做，等就好了？” “对！等，等着看他们白忙活一场，等着让他们看我们赚得盆满钵满！”许多福冷笑道。 。 第四百九十七章 后知后觉 到了下午，福都臻品售楼大厅里的景象，与上午，完全就是两个极端。 哪有什么客户，有的只是垂头丧气的销售人员。 毕竟今天来到古北的客户，都是通过他们的广告宣传才过来的，他们这里自然也是第一站。然而出去一对比后…… 那指定不能回来了。 到了下午四点的时候，距离经营结束仅有一个小时，售楼大厅里已经没有一个客人。所有工作人员都瘫了，身体其实算不上多累，主要心累…… 一个盛大的开盘日，居然挂了零蛋。 这在中国房地产历史上，恐怕还是头一次。 许多福和陆国阳，一个老总，一个副总，虽然已经有了计划，心里是有恃无恐，但如果说有多舒坦，那也是假的。 不难想象，今天一结束，他们便会成为业内笑柄。 “妈的，真想晚上找几个人，去碧海佳苑放把火，弄死这条搞屎棍。”办公室里，陆国阳恶狠狠地说道。 “你特么的自己找死，可别害我。”许多福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后，警告道“华人置业可不是小打小闹的公司，咱们这七家公司里面，就数他们实力最雄厚，八七年就在首都开发了国内第一个高端涉外项目，若说在政府内部没点关系，那是不可能的。你想跟他们玩阴的，只怕还嫩了点。” “可……这特么的也太憋屈了！”陆国阳咬牙切齿道。 “罢了，先忍忍吧，还是我刚才说的那番话，咱们……咦？” 许多福原打算开导一下属下，这也是做老板的份内事，却突然注意到售楼大厅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批客户，到嘴的话头，也就适时地停止，忙不迭打量过去。 陆国阳注意到他的异样，顺着他打量的方向一望，微微显得有些诧异，“诶……这拨客户，上午来过呀！” 听他这么一说后，许多福瞬间大喜过望，忙问道“这么说是回头客了？” “是啊，我敢肯定他们上午来过，那个女人长得很漂亮，我上午还多留意了几眼。”陆国阳十分笃定地说道。 “走！”许多福顿时坐不住了，这可是今天第一拨回头客。 人家既然回来了，说明什么？ 说明有意向啊！ 这要放平时还没什么，但当下这个情况，就十分难得了，容不得他不重视。 他难道愿意开盘日剃光头，成为业内笑柄吗？ 那不能够呀！ 所以，他打算亲自过去督战，力求拿下这拨回头客。 客户一行三人，两男一女，其中一人年龄稍长，头发已经花白。另外一男一女年龄一般，三十岁左右，从举止上不难判断出关系，一对夫妻无疑。 长者应该是男人的父亲，虽已年迈，但气度不凡，西装笔挺，手戴欧米茄限量款腕表。 八成是出钱的主儿。 负责接待他们的人正好是小赵，也是运气使然，上午被老板训了，一下午心情都不太好，实在不想在气氛压抑的大厅里待，便跑到门外抽了支烟，一支烟还没抽完的时候，客户就来了…… 别的销售员也只能干瞪眼，实在是因为距离没他离得近，想抢都没撤。 “梁先生，您回来就对了，根据您的需求，我们的房子完全就是为您儿子和儿媳妇量身定制的嘛，没有比我们的a户型公寓更合适他们的房子了！” 小赵倒也确实机灵，老早就看出来长者是金主，所以主攻的方向都在他身上。 “户型倒系确系不错。”梁先生下意识地点头，一口标准的港普，间接地暴露了他的来历，“可系择个价格，却太贵了。” “梁先生，我给您的已经是最优惠的价格了，咱们这里可是虹桥古北啊，最好的地段，您找遍整个上hai，都不可能找到比这更好的涉外公寓了。”小赵拍着胸口说道，态度诚恳。 “我就系话跟你讲吧，我之所以再回来，就系因为看中了你们的户型，就这么一点原因。但如果你们的价格还系这么贵，我就不做考虑了。” “这……”小赵有点不知道该怎么接茬，他确确实实的已经给到最低价，还不是他的最低价，而是销售经理的最低价。 如果这样对方都不接受，那他也没辙呀。 “但是，梁先生，您要的那个价格，是完全不可能的呀。要不您再加点，我也再去找经理问问？” “不。就内个价格，多一分，我都不会要。” 小赵彻底无语了，这样的老江湖，吃过的饭比他吃过的盐还多，任何销售技巧在他面前都形同虚设。 他自己设定了一个价码，且就认准了这个价格，其他的一概不谈，倒也爽利，装钱的袋子都提到了桌面上。 “不行？那没关系，我们再去别家就系。”梁先生说着，直接站起身来。他那个看起来唯唯诺诺的儿子，以及姿色确实不俗的儿媳妇，也一样从座位上站起。 显然准备离开。 小赵实在没撤，连一句挽留的台词都没有。 “慢着！” 就在这时，“游走”在附近观察了好一阵儿的许多福，快步走了上来。 梁先生楞了一下，止住脚步，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后，才问道“有系？” “当然，老先生，自我介绍一下，我是福都公司的总经理，也是福都臻品的开发商，这个楼盘是我的。听说您有意向购买我们的房子，抱着不让任何一名客户失望而归的想法，我想了解一下您为什么要再次离开？”许多福彬彬有礼地说道。 “哦，原来系老板。倒也年轻有为。”梁先生笑了笑，然后说道“原因很简单嘛，就系因为你们的价格太高了。” “只是价格问题吗？”许多福追问。 “对。” “那也就是说，只要价格能谈妥，老先生今天就能下订？” “当然了，这话我早就同你们的销售人员讲过嘛。你看，钱都带来了。”梁先生提起手里的黑色公文包，示意了一下。 许多福瞥了眼，脸上的笑容更甚，这样的准客户，岂能直接放走？ 今天就算稍微让点利，也要将他拿下，至少能保证不剃光头。 心里这样想着，笑呵呵地说，“如果老先生不赶时间，还请留步多坐一会儿，我想亲自跟您谈谈价格。” 梁先生犹豫了一下，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又坐回了刚才的位置。 许多福让人重新上了茶水后，笑着问，“老先生刚才似乎也跟我们的销售人员谈了一阵儿，看中的是公寓楼a户型对吧，那就不妨直说好了，多少价格您能接受。” “老板快人快语，那我也就不绕弯子。八百五十块一个平方，我立刻交钱。” “啥？”许多福楞了，他因为没能第一时间注意到客户进门，过来这边听动静的时候，小赵已经和他们谈了一会儿，所以并没听到客户的心理价位。 此刻听他讲出这个价格后，整个人瞬间懵逼。 “怎么可能？” 这不欺负人吗，就特么对面的，一平方还买八百八十八呢，到我这儿，就成八百五了？ 你丫的干脆也别八百五了，再减个二十五块多好呀？ “怎么不可能？”梁先生蹙眉道“你们对面的碧海佳苑，我们香港的大公司建造的，同样类型的公寓楼，价格也就八百八十八。还有前面的内个古北华庭，价格系八百八十块整。再远些的水岸花园，价格更低，只有八百六十八……” “等……等等！”许多福是真的懵逼了，诧异道“我说老先生，碧海佳苑我就不说了，我怀疑他们的房子质量有问题。另外两家的价格，你是哪里打听到的？” “哪里？当然系去他们售楼处问的呀。”梁先生的表情也显得很纳闷，心说这你还能不知道？ “售楼处？”许多福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下意识地问，“他们开盘了？” “……我说这位老板，你这生意怎么做的，一个地方的开发项目，人家开没开盘你都不知呀？”梁先生显得有些无语地说道“早就开了，今天上午我们从你这里一顺看过去的，七个楼盘全部看完了，最后还系感觉你们的户型比较符合我们的要求，才……” “啥……啥玩意儿？”许多福瞪着眼珠子，一脸懵逼像，“您的意思是说，古北这七个楼盘，全部开盘了？” “看来你系真的不知。”梁先生苦笑点头，“系的，全部开了。说来也奇怪，都系今天上午十点钟开盘的，除了你们家外，其他六家之前一点风声都没有，今天要不过来一趟，还真不知。” “这……怎么可能？！” 许多福此刻脸上的诧异，根本不足以用言语来形容。就好像突然得知他不是他爹亲生的一样。 “噌”地一下站了起来，大叫道“小马，备车！” 竟是准确直接离开，把客户扔在谈判桌前。 陆国阳适时地追了上去，小声问道“我说老板，那这批客户怎么办？要不……就卖他们一套吧，省得剃光头啊？” “卖你妹！不卖！” 许多福脸色阴沉得吓人，这一嗓子是吼出来的，整个大厅里所有人都听到了。包括客户。 梁先生二话不说，带着儿子和儿媳妇走了，销售经理冲过去拦都拦不住。 “这……”陆国阳也是一个脑袋两个大，仅有的一批客户，就这样没了…… 看来明天的洋相是出定了。 “你们懂什么？！”许多福意识到大厅里的所有工作人员都注视着自己，干脆停下脚步，叉着腰，咬牙切齿地说道“刚才那个老家伙要的多少价格你们知道吗？一平方八百五十块啊！这个价格卖出去我还要亏本！如果说低个几十块一平方卖给他也就算了，我要真的按这个价格把房子卖给他，损失的可不是一套房子，剩下的其他房子还怎么卖？谁会傻到用近乎比人家翻出一倍的价格来买？是你、你、你，还是你？” 大厅里的人瞬间沉默了，讲道理，老板说的是对的，这个先例确实不能开。他们也是因为整急了眼。 许多福见没人说话后，冷哼一声，夺门而出。 他倒要亲自去看看，是不是真像刚才那个老家伙所说，古北第一批七个项目全部开盘了。 还是那个老家伙为了压价，故意忽悠自己！ 。 第四百九十八章 环环相扣 许多福的黑色奥迪100，沿着虹桥古北崭新的柏油路面缓缓行驶，随着时间流逝，他脸上的表情也越发阴沉。 那个该死的老家伙居然没有骗他！ 古北七个开发项目，真的全部开盘了！ 全部！ 为什么这么大的事情，他到现在才知道？ “为什么？” 跟他同坐在汽车后排的陆国阳，看见老板好似择人而噬的目光迸射过来，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不敢与其对视，弱弱回道“这个……老板，刚才那老头不也说了嘛，这帮家伙全部都是早上十点开盘的，那个时候我们也在开盘，根本没留意到啊，这一天也没出来。要怪就怪这帮家伙太阴了，一点风声都不透露，这么草率的就直接开了盘。” “我养你们这帮废物有什么用！” 陆国阳尴尬一笑，敢怒不敢言。 “六家公司，六个项目，偷偷摸摸地选择跟我们同一时间开盘，关键还把价格压成这个鸟样……” 许多福就算再傻，也知道这件事情有蹊跷。 “老板，这件事情不正常啊。” “这还用你说！”许多福垮着脸，阴沉着眸子，表情近乎狰狞。 岂止是不正常，简直就是要他老命！ 他可以不在乎华人置业一家公司整幺蛾子，说句不好听，他们就算钱多人傻，把房子白送给客户，他都不怕。因为他心知肚明，碧海佳苑这一个项目，房子就那么多，不可能消化完所有客户——关于目前在魔都常住的外籍人士，他们早就做过市场调研。 但是，他却无法无视六家公司一起脑子抽筋。 他们六家公司的楼盘一旦全部售罄，市场不说完全饱和，但估计也差不多了。到时候他的福都臻品再想出售，就很难形成批量式销售，顶多时不时的卖出几套。 那整个项目全部脱手完，得等到猴年马月？ 他什么时候才能资金回笼？ 他根本等不了好吗？不说别的，银行的六千九百万逾期贷款，必须得在一个月内搞定。如若不然，得罪银行事小，影响到他老丈人的仕途，那才真叫大事！ 许多福清楚的很，自己这辈子若想步步高升、直达财富之巅，老丈人便是他最大的依仗。 政商结合，方能所向披靡。 他甚至都计划过，等自己的财富达到一定程度后，还得适当地投资老丈人的政治生涯。 他好，自己才能好。 古北第一批项目的开发伊始，七家公司其实也一起商讨过，按照市场需求，进行了工程规划。当时大家的预想是，等项目落成之后，市场会很快消化一大部分，而各家余下的一小部分，再留着慢慢卖。 这才是正常的节奏嘛！ 可现在完全乱套了，大家全都不按套路出牌，价格压得一个比一个低，根本就是不赚钱、成本价在抛房子。好像赚钱压根不是他们的目的，他们另有别的计划一样。 他们有什么计划尚且不知，可这样一搞，自己就死了呀！ 谁还会买自己的房子？ 按照这样的节奏发展下去，最终的结果不外乎他们六家的房子全部售罄，市场接近饱和，然后，只剩下自己手里余存一大批房子。 要是不差钱，许多福倒也无所谓了，留着慢慢卖呗，还怕卖不出去吗？ 可关键他差啊！ 他比这六家公司任何一家都差，甚至搞项目开发的九成九的钱，都不是他的，而是寻思着借鸡生蛋，向银行借的。 你这事情给闹的吧…… 真叫蛋疼！ 必须得弄清楚这几家外资公司到底想干嘛。辛辛苦苦地耗时费力地建房子，然后一分钱不赚白卖给客户，这个道理完全说不通！ 如此一想着，许多福拿起大哥大，拨通了一个电话。 这几家公司的老板，除了华人置业以外，他都是见过的。虽然大多没什么交情，但有一人，倒是一起喝过酒。 …… 与许多福此时的焦头烂额不同，身在碧海佳苑售楼处的李亚东，那叫一个心情舒畅。 他说过要让福都臻品一套房子都卖不出去，他们果然没卖出去，就是这么强势和自信！ 当然，为了实现这一目标，他付出的代价也不小。 他说过不让几家助拳的公司吃亏，自然就不会让他们吃亏。就好像碧海佳苑，别看他们公寓楼卖给客户的价格是八百八十八块一平方，直逼成本价。但其实他们跟李亚东之间还有一个价格，自然也比这个价格高。 而但凡有客户按八百八十八块一平方的价格买去一套房子，李亚东就要贴进去一些钱，弥补差价。 所以，刘銮熊早上才会说那句话“正是有李总的支持，才比什么广告都好使”。 可不是吗？ 什么广告宣传，在客户眼中，能抵得上实实在在的利益？ 总而言之，这批买房子的客户，确实是赚了。开发商也没亏，亏的是李亚东。 当然，亏也是暂时的。 只要一切按照李亚东的计划进行，他预计，自己最后不会亏多少。 退一万步说，纵然亏一点，就权当“干死”许多福的代价，也算值了。 夕阳西下，快乐的一天总是过得很快，转眼间，已是下午五点。 这个年代可没有晚上加班销售的楼盘。 五点钟是业内约定俗成的结业时间。 对面福都臻品的售楼处大门，在一片愁云惨淡中缓缓合拢。不过，碧海佳苑售楼处的大门暂时还没关，倒不是为了做生意，客户也是熟悉时间的，此时早就散去。 主要老板没走，不光是老板，就连那位来头神秘、连老板都得客气招待的神秘人物，也没走。 “刘老板，今天生意火爆啊，十分之一的楼盘应该消化掉了吧？”李亚东还是坐在销售经理办公室里，今天一天就没挪过窝，午饭都是在这里解决的。看见刘銮熊走进后，笑着问。 “哪有哪有，没那么夸张。”刘銮熊笑着摆手，“今天客源还算不上多，主要知道我们开盘的客户很少，都是抢的对面的客户。真正的爆场应该在明天。不过话又说回来，明天李老板又得破费一笔，讲实在的，我都有点不好意思。” “别！千万别感觉不好意思，你们可是在帮我的忙，我还得谢谢你们呢。再说了，刘老板不会真以为这点钱能对我伤筋动骨吧？我说了你可能不信，我原本是打算把你们这几家楼盘全部包圆的，但想想包过来后还要自己去安排这出戏，着实有些麻烦，也就算了。” “我信，真的信。”刘銮熊由衷道。 他也算阅人无数，纵横商场二十几载，但直到碰到眼前这个人，才知道什么叫作真正的狠！ 心里下定了主意，这辈子绝不和他为敌。 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有人到了。 “哟，刘总的速度够快呀！”李亚东望向来人笑呵呵地说。 “离得近呗。再说了，听说李总晚上请喝酒，那还不得赶紧跑过来呀，万一错过了怎么办？” “哈哈……” 很快，不光华兴置业的刘总、港创置业的马总、富丽建设的孙总，甚至包括景汇地产郑光景，也都相继到来。 郑光景此人，李亚东还是第一次照面，他与刘銮熊有旧，这次也配合了李亚东的计划，初次见面，自然要寒暄一番。 正在二人聊得起劲的时候，九华创建的丁复生，火急火燎地赶到。 “老丁，这次可慢了哈，啥都别解释，晚上酒桌上先自罚三杯。” “晚上？晚上我去不去得成，还不一定呢。”丁复生撇撇道。 “我去……晚上李老板设宴你都不去……”他这么一说，别说在场几位老板一怔，就连李亚东，都下意识地望向他。 “李老板，千万别误会。”丁复生赶紧解释道“您请喝酒，那我是一百个想去啊。主要……许多福那家伙刚才来电话，邀我晚上吃饭，八成是为了今天的事情，我寻思着吧，您应该会让我去的。对吧？” “哈哈……老丁，我就猜会打到你那里，果不其然。”李亚东还未说话，其他几人便已经笑出声来。 今天这个状况，许多福指定是满肚子疑问，那必须得找人解解惑。而在场六位老板中，刘銮熊他不认识，余下五个虽然都照过面，却只跟丁复生一起喝过酒，找他的可能性，自然最大。 这一点众人都已有所预料，包括李亚东也是一样。唯一搞不准的是，许多福会什么时候打这通电话。 现在看来，他如此火急火燎地模样，倒是真的慌了神儿。 “去。当然得去了。”李亚东呵呵一笑，望向丁复生说道“丁老板不光要去，还得与他把酒言欢，把这顿饭吃好咯。” 丁复生嘿嘿笑道“李老板有什么高招，就赶紧支出来吧，也好让我酝酿一下，免得到时候使不到位。” “哈哈……”众人大笑不止。 旋即，李亚东便将心里想的一套说辞，完完本本的“传授”给了丁复生。 “我去……李老板，你可真够坏呀。如此一来的话，许多福估计被你卖了，还得替你数钱啊。” “哈哈……”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我说老丁，干完这票后，你就赶紧回香港吧，等事情彻底摊牌，那许多福还不得找你拼命呀？” “切~”丁复生一脸不屑道“你以为老子走南闯北这么多年，是白混的？被吓大的？且不说李老板惦记着他，他还有没有能耐找我拼命，就算来了，老子也不怂他。” “是条汉子。” “那可不？” “哈哈……” 。 第四百九十九章 商业忽悠 杨浦八埭头，沪东状元楼。 这是一家在魔都家喻户晓的知名酒家，甬帮菜的传奇代表。 这个年代沪东状元楼在沪东居民心中，地位就犹如日后人们眼中的锦江饭店、国际饭店那般高大上。如果你请朋友“登”沪东状元楼吃饭，那绝对是一件极为上档次和有腔调的事情。 状元楼，顾名思义，肯定和状元脱不了干系。相传清乾隆年间，有几位浙籍举人赴京赶考，路过宁城时便到甬江边的三江酒楼小酌。一盆红烧冰糖甲鱼让几位举人吃得津津有味，其中一位举人便唤来端菜的堂倌，询问此菜是何菜名。堂倌见端坐桌边的几位食客斯文儒雅，貌似赶考的读书人，脑子一转，立马指着桌上的菜肴，即兴便说此乃“独占鳌头”也。举人们闻之大喜，果然进京应试个个都榜上有名，其中一人还蟾宫折挂，中了状元。衣锦荣归时，他们特意再度重登那酒楼，开怀畅饮。酒酣兴起，新科状元便请店家铺纸磨墨，亲笔题下“状元楼”三个大字赠予店家。“状元亲书状元楼”的故事轰动了甬江，新匾挂出，闻名遐迩。从此，这“状元楼”便成了甬菜馆最具口彩的特色招牌了，以“状元楼”命名的菜馆，也不断在全国遍地开花。 一九七七年恢复高考后，每年高考前夕，为讨个吉利口彩，很多家长都会在沪东状元楼摆上几桌，祈愿孩子榜上有名，考入理想的学校。 除此之外，这个年代的普通市民若想登状元楼大快朵颐一顿，实在困难。因为一个月的工资，都不见得能在这里搓一顿。 总而言之，这年头能在这里请客吃饭，那绝对是倍有面子的事情。也能间接说明，主人对这场宴席的重视、对客人的重视。 许多福邀请丁复生“赏脸”的饭局，今晚便设在这里。 “哎呀，许老板真是太客气了，只是吃顿饭嘛，何必如此大费周章？”丁复生进入包厢后，四下瞅了两眼，顿时笑歪了嘴。 奢华的包厢里此时真是秀色可餐，菜虽然还没上，但已经令人“食指大动”，男人不多，就他和许多福两个，但女人可着实不少。俩人一人分两个，还有盈余。 如果丁复生没有看错的话，其中有两位，还是上hai滩小有名气的角儿。 可见许多福为了这次饭局，着实付出了一些代价。 也算投其所好，因为丁复生还就好这口。 “还愣着干嘛，赶紧给我好生伺候啊，丁老板可是我的贵客。”许多福呵呵一笑。 几名姑娘会意，立马迎了上去，先是簇拥着将丁复生拉扯到首位上坐下，然后又是端茶倒水，又是按摩捶背，果真当成皇帝一般伺候起来。 “这……许老板，你这令丁某人很是惶恐啊。”丁复生优哉游哉地享受着几名美女的伺候，哪有半分惶恐之像？但嘴上肯定还要客气几句。 果然是个老色胚！许多福心里想着。此事他本也是道听途说，倒真应那句话——无风不起浪。 不过，也好。 “别！丁老板为人仗义，做事敞亮，在下敬仰已久，一直有心结交，只恨上次的饭局时间太短，而丁老板生意兴隆，又一直不在本地，始终没有机会再续情谊。这次好了，趁着项目开盘，丁老板人在，咱们可得好好亲近亲近。” “好说好说……” 酒菜很快上来，都是沪东状元楼的招牌，甬帮菜的特色菜肴，例如红烧冰糖甲鱼、雪菜大汤黄鱼、腐乳黄鱼豆腐、清炒蛏子、苔条花生米等，好不丰盛。 “来来，丁老板，小弟敬你一杯……” 俩人推杯换盏，桌上有美食，身旁亦有美女。男人最幸福的时刻，莫过于此。 待到酒过三巡，许多福渐渐开始引入正题。 “那个……丁老板，有件事情，令小弟很是费解啊！” “哦？”丁复生一手演技已然炉火纯青，显得微微一怔，诧异道“何事啊，许老板但说无妨。” “小弟也是下午才得知，丁老板的九香兰庭居然已经开盘了，怎么提前连个广告宣传都没有？另外，不光是你，包括我们对面的碧海佳苑，再远点的古北华庭、水岸花园……全部都开盘了。而且如同你们一样，事先都没有广告宣传，很突兀的就直接开了盘，这是何故啊？”许多福一脸费解道。 他是真的很费解，若非如此，也不会有今天的晚宴。 “哦，你说这个啊……”丁复生哈哈一笑，回道“这也是临时之举，是华人置业的刘老板提的建议，邀我们五位香港同仁一起开会决定的，还有那个景汇地产的郑光景，与他有旧，也一并参加了。倒是许老板你，也不知何故，刘老板竟然没邀请你。” “刘老板，刘銮熊？”许多福诧异。 “对。许老板认识？” “这个……倒真不认识。”许多福讪讪一笑，他心知肚明，刘銮熊跟他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人物。 “我说嘛，这倒就说得通了。” “那这个刘老板到底提了什么建议啊，让你们都这样仓促地开了盘，还把房价压得这么低。按你们现在售出的房价，丁老板，你应该是不赚钱的对吧？”许多福忙不迭地追问。 “确实，这样的价格还哪有钱赚。”丁复生呵呵一笑。 “那……”许多福心里像有只猫爪子在挠一样，丫的居然还能笑？ 狗日的刘銮熊，到底出了什么馊主意啊？ 好在丁复生也没迈关子，很快替他解了惑，笑呵呵地说道“刘老板是个大才啊，他看中的是长远利益。虹桥古北这个地段的未来潜力是毋庸置疑的，但目前房价却很难卖起来，一个平方才千把块，我们卖出去也就赚个几百，回报率实在太低。你知道在香港，同类型的交通发达地段，一平方的房价是多少吗？都快能翻出十倍了！” 许多福听得云里雾里，下意识地问，“可那又如何？这里毕竟不是香港，市场格局和定位都在那里，我们即便把房价涨到一万，也没人会买啊！” 丁复生看了他一眼后，嘿嘿笑道“那是现在。” “哦？此话怎讲？” “很简单啊，许老板你自己想想，虹桥古北两年前是个什么景象？这么好的地块，却筒子楼林立，破破烂烂的，如同难民营一样，而现在呢？咱们这七个高档楼盘一竖起来，瞬间鸟枪换大炮，摇身一变，成了涉外高档区域。这就是变化呀，但还不够，要真想把古北的房价给炒起来，还得进一步改变，形成一种氛围，一种高档氛围。” 丁复生说到这里顿了顿，旁边的美女适时地呈上一杯酒水，他一饮而尽后，砸吧着嘴巴，继续说道“那这种氛围该如何形成呢？光靠我们搞建设没用，我们建设得再好，也只是一个空壳子，没有内涵。得让高档人群入住进来。许老板你想想看，到时候这一片的住户全是社会精英、有涵养的高端人士，那氛围得有多好啊。真正在沪的有钱人，哪一个不想住进这么体面的地方……” “等……等等。”许多福蹙眉将他打断，依旧显得不明所以，忙问道“丁老板，你说的这个我明白啊，也确实是这么回事。可这跟你们平价抛房子又有什么关系？按照正常的行情销售，这种氛围不一样可以营造起来吗？” “是啊，确实可以营造起来，但有一个很关键的东西你别忽略了，时间啊！时间就是金钱！如果按照正常行情销售，咱们这一批楼盘全部售罄得要多久？我说的是全部售罄，几年都未必啊！客户的购买心理想必许老板也清楚，如果按照正常行情，有些人根本就不急。那怎么办？咱们得逼他们呀！逼他们赶快扎堆，迅速把虹桥古北的高端氛围营造起来。让这一区域变成真正的富人区！否则任由它常规发展下去，太慢了。” “可……” “许老板先别说话，听我讲完。”丁复生抬手示意道“你要明白，咱们七家公司手里可还都有地皮呢，而且还都是靠近核心区域的好地皮。目前开盘的只是第一期工程罢了。咱们如果不尽快聚拢人气，形成这一区域的高端氛围，后果是什么？后果就是咱们现在这批房子如果卖一千块一个平方，两年后，第二期工程的房子，撑死了也就卖个一千二三百，不会再多了。反之，一旦气氛形成，按刘老板的预测，到时候第二期工程咱们翻出一倍、甚至两三倍的价格，都有可能！以这批外籍精英人士的消费能力和消费心理，他们可以接受！” “真的假的？”听到这里，许多福总算听明白了一点意思。 这种手段类似于“投资建设”，先不赚钱，聚拢人气和营造氛围，把利益放在后面。 似乎也是国外房地产市场上一种很常见的手段，但在国内，着实罕见。甚至没有。 。 第五百章 许多福中计 “那还有假？” 丁复生拍着胸口说道“刘銮熊，刘老板是谁啊？那可是商界传奇，想必关于他的事迹，许老板多少也听说过一些吧？你什么时候见他赔过钱？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人家眼光毒辣着呢！而且是那种向来能赚到一块钱，绝不赚八毛的人。咱们也是运气好，这次能跟他在同一个地块上搞开发，坐等吃香的喝辣的就是。别看现在不赚钱，但不也没亏吗？一旦古北的高端气氛形成，现在该赚的钱一分都跑不掉，而且到手的都是几倍的利润。不比咱们循规蹈矩的去赚零碎好？总而言之，我借刘老板的一句话回应你市场需要逼，不逼不成气候！” “市场需要逼，不逼不成气候？”许多福喃喃自语，细细地品位这句话，不无几分道理啊。 莫非这就是他和刘銮熊那种商业传奇之间的差距？ 自己只顾着眼前的蝇头小利，而人家，却总用发展的眼光去看待事情。 他的这个计划，许多福在心里仔细斟酌了一番，成功是必然的。谁都知道虹桥古北发展潜力巨大，将来的房子肯定是越来越值钱。高档氛围的形成，也确实是这一地段房价上涨的必然因素。 但他唯一摸不准的是当真第一期工程平价抛售，古北的高档氛围就能立马形成，然后第二期工程的时候，就能坐享几倍利润的丰厚报酬？ “怎么？许老板难道还有什么疑虑？”丁复生笑呵呵地问。 “倒确实有一点。”许多福蹙眉回话，“丁老板，有件事情我想不通啊，既然是协同合作，而我的福都臻品也跟你们处于同一区域。那这么大的事情，刘老板怎么不找我商谈？我如果梗着价格不卖，不就破坏你们的计划了吗？” 狗日的，还真够机灵的。丁复生笑眯眯地看了他一眼。也幸好他准备充足，不然一不留神，或许还真露了马脚。 “这个问题，我就不太清楚了，谁知道刘老板是怎么想的。不过，我跟刘老板同是港商，也打过很多次交道，对此人的脾性，倒是有些了解。怎么说呢，他这个人吧……有些傲气，不太喜欢跟陌生人打交道，也很正常，毕竟人家的身份摆在那里。我猜想，以他这么聪明的人，算无遗漏的性子，只怕早就预料到许老板你迟早要自己找上门，既然如此，又何必屈尊纡贵先找你呢？毕竟是有利可图的大好事，又不是找你帮忙。你说对吧？” 许多福下意识地点头，这种说法倒也合情合理。 老子想了一个好计划，可以带着你赚钱，难不成还要老子觍着脸求你入伙？你还能不入？ 许多福确实没办法不入，不入怎么办？ 他要真梗着价格，一下得罪六家外资公司先不提，自己的房子，也不可能卖出去啊。 好厉害的一个刘銮熊啊，就算准了老子不得不入。许多福心里想着。 他合计了一下，虽然脑子里依旧有些捉摸不定的事情，但这个世界上比他聪明的人多了去，包括刘銮熊在内的六家外资公司的老板，也都不是傻子。相反，个个年纪都比他大，都是身经百战的老江湖，干房地产行业也不是一年两年，看问题比他深远透彻一些，也是合情合理的事情。 再说了，他不参入怎么办？ 守着一个空楼盘当饭吃啊？银行那边的逾期贷款这个月内必须搞定，事关重大，借他个胆子都不敢拖延。 “对了，丁老板，刘老板的联系方式你有吗？我想跟他见一面。”许多福笑呵呵地询问。 真是一个谨慎的家伙啊。丁复生心里感慨。 不过没用，这次不管你找谁验证老子的话，都是同一套说辞。 千不该万不该，只怪你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物。 “哦，这个当然有，我与刘老板还是有些交情的。”丁复生说着，掏出随身携带的小电话本，翻到记载刘銮熊电话的那一页，拿给许多福过目。 许多福将马仔唤进来，接过大哥大，当着他的面，就一通电话打了过去。 “喂，那位？” 电话里传来刘銮熊低沉的声音，背景很嘈杂，似乎也在喝酒。 许多福甚至听到一声“来，李老板，我敬您一杯”，不过根本没有细想。 “刘老板您好，我是许多福，福都公司的总经理，福都臻品项目就是我开发的。” “哦？原来是许多福，许老板呀。你好。”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许多福感觉刘銮熊的音量提高了一个分贝，且嘈杂的背景声也瞬间安静下来。 不过，同样没怎么在意。 以刘銮熊的身份，他如果在打电话，酒桌上的人自然不好大声喧哗。 “是这样的刘老板，我现在正和丁复生丁老板在一起，他跟我说了您对于古北地块高瞻远瞩的建议，这件事情我倒是不知，所以想与您碰个面，当面请教一下。”许多福很客气地说道。 “哦，原来是为这件事情啊。可以呀，那你明天过来好了，我明天应该会在售楼处。” “这个……不好意思啊刘老板，您看今晚行吗？明天，我寻思着也按咱们的计划行事，所以有些事情还是提前沟通一下比较好。” “今晚？”电话里沉默了一阵儿，然后说道“如果一定要今晚的话，那可得等一阵儿，我现在正在陪贵客吃饭，晚点会去和平饭店下榻。” “行行，没问题刘老板，您先忙，晚点我再去和平饭店等您。” “嗯，那就这样吧。” 电话挂断。 许多福的心也稳妥不少，从刘銮熊的语气中不难听出，他对于自己的这通电话，并未感觉很意外。倒是证实了丁复生刚才的推测，果然早就预料到自己会主动找上门。 如此一来，整件事情也就清晰明了了，所有的细节都可以做出解释。 比如广告宣传。 这样的价格还需要个屁的广告宣传啊，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罢了，完全就是浪费钱。 至于为什么都凑到一起开盘，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一来，八月八号确实就是个好日子；二来，这本就是一次集体行为。 搞清楚事情原委后，一顿饭吃起来也就有些索然无味，再加上自己和刘銮熊还有约，许多福留下几位姑娘伺候丁复生后，便以此作为借口，倒是先行告退了。 他现在哪有吃饭喝酒的心情，恨不得立马把这件事情落实，好让福都臻品那边，明天一切走上正轨。 …… 奢华明亮的包厢里。 刘銮熊放下电话后，便将自己刚才和许多福交谈的内容，完完本本地叙述了一遍。 “我的个乖乖，李老板果然料事如神啊，鱼儿还真上钩了。” “还挺性急。” “哈哈哈哈……” 众人大笑不止。 李亚东也是一样，望向刘銮熊，笑着问，“他真的说明天就开始跟你们一样？” “那还能有假吗？”刘銮熊笑着回话，“肯定已经打定主意，不然不可能这么火急火燎地连夜要见我。” 李亚东“嗯”了一下，托着腮帮子思索起来，半晌后，眼神环视过在座众人，淡笑着说，“既然如此，那或许还得麻烦各位一下。” “哎呀，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李老板但说无妨。” “是啊，只要是我们能做到的事情，绝无二话。” 李亚东笑着点头，“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想问各位老板借点人，最好是外籍人士，不行的话，有南方口音的也可以。” “这有什么问题？小事一桩，李老板就说要多少，什么时候要，我们安排一下，立马就能到位。” “是啊。” “也不用太多，但要有老板气质的那种人，现在就要，因为明天要用。”李亚东笑着回话，突然想到什么，又补充道“对了，你们今天不是都收了不少现金吗，一并拿给我，我怕明早去银行提款来不及，多少数目，我会让人转到你们户头。” “行。” 很快，根据李亚东的要求，几位老板便纷纷唤来保镖，取过大哥大，开始安排起来。 …… 浦江饭店。 凌晨两点。 608号贵宾套房里。 李亚东和杰克，还有齐家兄弟，靠坐在客厅的真皮沙发上，在他们面前，一共站着二十三位西装笔挺、气度不凡的商业精英。年龄有大有小，肤色也各有差别，唯一的共同特征就是每个人都不像差钱的主儿。一看就不是简单角色。 事实也确实如此，他们绝大部分都是六家外资公司的高层管理人员，还有三位是自己人。 而在两方人马之间的红木茶几上，包括周围地上，堆放着十几只黑色帆布袋。 里面装的全是钱，清一色的老人头，金额过亿！ “我刚才说的事情，都记住了吗？”李亚东望向二十三名精英问道。 “记住了！”众人异口同声地回话，态度诚恳，声音洪亮。 他们虽然率属于不同公司，但今天来此的目的是一致的，来此之前，老板也都有所交代全力配合李老板，若有差池，就不用回来！ 他们其中只有两名是郑光景的人，其他的都是来自于香港公司的员工，对于这位李老板，也算如雷贯耳。 今次有幸得见，那种发自肺腑的敬仰与兴奋，充斥在每个人的心间。 “那就好，这次计划只需成功不需失败。”李亚东说着，向旁边看了一眼，齐龙会意，从红木茶几上提起一只黑色帆布袋，将其打开，数出二十三沓钞票。 “一人拿一摞，权当你们额外的工资，然后回去睡个好觉，明早八点准时过来报道。” “是！” “谢谢李老板。” 众人皆是笑意盈盈，心想不愧是香港数一数二的大富豪，出手就是阔绰。 一万块人民币，饶是对于他们来说，也算一笔不小的收获。 毕竟，就算人家一个子儿不给，他们该办的事情，还得办呀，都不敢说半个“不”字。 等众人走了后，李亚东就上床睡觉了。至于杰克和齐家兄弟三人，那指定是不能睡的，得轮流守夜。 虎头奔后备箱的两只五四式手枪都拿了上来，就放在茶几的钱袋子上，正对着门口。 。 第五百零一章 大买家 微风和煦，艳阳高照。 时隔一天之后，古北的人流明显提升不少，几家地产公司的售楼处还未开门时，附近的马路上便已经有了不少行人，也多了一些车辆。 特别是昨日开盘挂了零蛋，被几家早报大肆嘲讽了一番的福都臻品外面，人流最多，甚至都已经在售楼处门外排起了长队。 这些人衣着不凡，九成九的都是黄色面孔，也不知出于何种原因，非得跑到报纸上都已经披露过特立独行，价格过高的福都臻品这边凑热闹。 反观对面的碧海佳苑那边，虽然也有客户早到，但远没有达到排起队的程度。 怕也只有环卫工阿姨，以及福都臻品守门的老大爷才知道，这帮人来得那叫一个早啊，天刚一亮就来了，硬是排队排到现在。 早上八点，福都臻品售楼处正式开门。 一帮人顿时涌了进去，足足两三百号人呢，瞬间把整个售楼大厅挤得水泄不通。 “你们的房子多少钱一平啊？” “我昨天就来了，听人说你们今天要降价，真的还是假的，降多少呀？” “我们倒是第一次来，小伙子，给我们介绍一下你们的户型吧。” 十几名销售人员一脸懵逼，怎么比昨天开盘时还热闹，哪里招待得过来？ 一个人要应付好几批客户，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 而办公室里的许多福和陆国阳俩人，却是开心的笑了。 “老陆，怎么样？我就说了我们的房子不比别人差，只要一降价，还怕没人买？” “那是啊，这个价格，几乎对半砍，不买的就是傻子。”陆国阳牵强地笑了笑，犹豫了一下后，还是忍不住地问道“老板，你真的都打听清楚了，一下子降这么多，咱们可完全不赚钱啊。” “哎呀，老陆，不是跟你讲过嘛，这是大家商量好的集体计划，眼光不要这么短浅嘛，要朝远处看。我可是今早三点钟才回家的，昨晚在和平饭店，跟华人置业的刘老板聊了几个小时。” “哦……那就好，那就好，只要老板你搞准了就行。”陆国阳讪讪一笑。 “放心吧，妥妥的事情。现在先付出一些，以后就是几倍的利润，统统都能赚回来。得，你也别闲着了，去收银台那边盯好梢，这么多客户，钱可千万别收错了。” “行。”陆国阳说着，便离开了办公室。 许多福一个懒人躺，舒舒服服地倒在真皮沙发上，打算小眯一会儿。今天大笔大笔的钞票进账，那是妥妥的事情，根本无需担心。 俩人倒是丝毫未意识到，早上刚一开张，他们售楼处的人流未免也太多了一些，甚至都堵到了大门口。 而此时，售楼处门外，四五个长相机灵的年轻人，分立大门两侧。看似好像是大厅里的人流太多，根本挤不进去，实则时刻注意着远处走过来的人。 他们的眼光总是在人家胸口处打量，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若是找到了，便放人进去。若是没找到…… “哎呀，我说先生，你们就别往里面凑了，人太多了，根本挤不进去，再挤出个毛病来。还是先去别家看看吧，待会儿再过来。” 一些客户看到情况确实如此，也就听信他们的话，扭头走了。 那是一个标识。也就是他们寻找的东西。 有个古怪的现象，外人根本不得而知，只有他们“自己人”，才清楚。 此时福都臻品销售大厅里的人，身上穿的不管是衬衫也好，t恤也罢，虽然款式各不相同，颜色也五花八门，但却有一个共同的特征都出自同一品牌。 这是国内新兴的一个不著名品牌，名字叫“得力”，但衣服质量确实不错，穿起来也上档次。 得力品牌有个logo标识，是一个剪刀手的造型，且有一个习惯，通常会在左胸口袋处，针织一个小logo。 例如这年头人们最喜欢的白色衬衫上面，也会有一个白色丝线的logo。 但不是有心人，一般哪里会注意这个小细节，更不会发现旁边几人全部穿着一个品牌的衬衫。 李亚东说过，不让许多福卖出一套房子，岂能过过嘴瘾不算数？ 那不能够！ 所以，知道福都臻品今天会降价后，他便提前安排人把门给堵了，目的只有一个不让一个真实客户走进去。 另外，他还有后手。 不过，不能这么着急，若是福都臻品的售楼处今早刚开门，他的后手就使出来，未免显得太假了点。 许多福就算是个傻子，肯定也能看出其中蹊跷。 还需循序渐进，步步为营，方能计划圆满。 转眼间，一个小时过去，售楼处内，人流不减，气氛依然火爆。但奇怪的是，到现在居然都没产生订单，这令守在收银台旁的陆国阳，硬是白等了半天。 “不对呀！”他潜意识地总感觉事情有些古怪，这些客户一个比一个叫得凶，一个比一个看起来有意向，可就是光放嘴炮不下订。 陆国阳挠着脑壳离开收银台，来到办公室，发现老板睡着后，把他推醒过来。 “干嘛？”许多福耷拉着眼皮问。 “老板，我感觉有些奇怪呀，这都一个小时了，外面这么多客户，怎么一个订单都没有？” “啥？”许多福一个激灵，瞬间没了睡意，抬手看了看劳力士，确实营业已经一个小时，忙问道“你是说，到现在还一个订单没有？” “是啊！” 许多福“噌”地一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来到门边向大厅里眺望，很热闹嘛，咋就不出订单呢？ 这不能够啊！ 价格已经降下来了，且客户也很有热情嘛，该出手交钱了呀！ “这到底什么鬼？”他坐回到沙发上，望向陆国阳问。 陆国阳讪讪一笑，心说你还问起我来了，我这不是搞不懂什么状况，所以才过来问你吗？ 就在俩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显得有些不明所以的时候，嘈杂的大厅里突然略微安静了一些，一个气势且洪亮的声音传来。 “把你们老板叫出来！” “啥情况？”俩人赶紧来到门口张望。 销售大厅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拨气度不凡的客人，足足二十几个呢，好多人手里还拎着沉甸甸的帆布包。 为首的一人正在和销售经理对话。 “我说这位先生，您如果也是来买房的，我们欢迎，但您也不能赶我们的客人呀？” “卧槽！”杵着办公室门口的许多福一听这话后，顿时火了。 哪里冒出的狗犊子，居然敢堂而皇之地赶他的客人！ 特么的怕是活腻歪了吧？ 可接下来人家的一句回话，却又令他瞬间心花怒放，真是恨不得立马跑过去喊声“爷，您吉祥”。 “赶又怎么了？这帮家伙全挤在这里，看了半天也不买。这不是站着茅坑不拉屎吗？让他们都滚蛋，你们的房子我们商会包圆了！” “诶，你这人怎么说话的？” “就是，谁说我们不买了，买房子的大事，又不是菜场买菜，我们不得看仔细点啊？” “有钱了不起啊！” 大厅里双方人马对峙起来，似乎大战一触即发的样子，就在这时，一声大喝传过来。 “都给我安静！” 许多福迈着大步挤过人流，来到那群气度不凡的人旁边，先是瞥了眼他们手中沉甸甸的帆布包，然后望向为首那人问，“这位先生，你刚才说的话，可曾当真？” “你把这帮人赶出去，我就当真。乌烟瘴气的，像个什么样子？我实话告诉你，我们今天带了一个多亿现金过来，支票更是随要随有，就怕你们的房子不够！” 这是碰到了天大的买家啊！ 许多福下意识瞥了一眼旁边的“小虾米”，也感到厌烦。丫的一帮人，乌烟瘴气的搞一个多小时，一套房子还没订…… 留你们何用？ “老陆，清人！” 如此形势，傻子都知道取舍。 “好了各位，我们也看到了，我们的房子有大商会准备包圆，没多余的卖给你们了，你们呐，还是去别的地方看看吧。”陆国阳会意，带着老板的几个马仔，以及工作人员，开始送客。 “诶，我说你们怎么能这样，明明是我们先来的。” “就是，我要下订啊，我现在就要订！” “对呀，我们也是带着现金过来的。” 可眼下大买主当场，许多福哪里还会瞧得起他们这些小虾米？ 他的眼珠子已经落在那十几个帆布包上，完全挪不开了。 一个多亿的现金啊，支票更是随要随有，这是什么手笔？ 就说了嘛，自己的房子根本不愁卖！ “你应该就是老板对吧？”等闲杂人等都清出去之后，为首那人望向许多福问。 “正是。” “那好，你可以关门了。” “……” 许多福没辙啊，上帝提出要求，那还能怎么办？ 真让陆国阳直接关了售楼处的玻璃门。 “这位先生贵姓啊？” “姓郭。” “郭先生，我能冒昧的问一下句吗？你们一行才二十几个人，真的准备包下我们整个楼盘？” “怎么？怀疑我们的实力？” “不不不，绝对没有这个意思。我是想说，你们买这么多房子干嘛呀？” “难道我刚才说的不够仔细？房子不是我们要，而是我们商会需要。我们是一个大型商会，在本地产业众多，员工也多，需要一批房子，分给员工居住。” “……您是说，要买下我们整个楼盘，当成员工福利房发放？” “怎么？不行吗？” “这……行！怎么不行，好的很呐！”许多福讪讪笑道“我说郭先生，你们商会还真是财大气粗，对员工也是真的好，能成为你们的员工，实在太幸福了！” “这句话还算中听。” “……” 。 第五百零二章 先生是来看房的吗 许多福感觉自己今天福星高照，原以为至少一两个月才能搞定的事情，居然一天就给解决了。 一个港台联合的大型商会，直接把他们整个楼盘包圆了！ 是真的包圆，不管是公寓楼，还是别墅，一套房子都没剩。 对方说话算话，那叫一个硬气。 按他们的说法公寓楼是员工待遇，别墅则是管理层待遇。 很合情合理嘛！ 出手那真叫一个爽利，合同一签，十几只帆布袋齐刷刷地拉开，那数不清的老人头，真是晃得人睁不开眼呀！ 签合同的时间不算，是同步进行的，单是点钱，五台印钞机就整整点了三个多小时！ 等事情全部解决后，已经过了午饭点。 “郭先生，要不中午一起吃个饭？”许多福望着收银台后面几名保安守护着的、堆积如山的钞票，心里简直乐开了花。 虽说这些钱只是他的本钱，基本没赚头，但一下见到这么多钞票，没人能不兴奋。 就算他当初投资时，也是从银行一笔一笔贷的款，这辈子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多现钞堆放在一起，那景象……天底下没有比这更美的风景了。 “吃饭就不必，房子到手后，我们商会三十几家成员公司还要统一协商、分配，需要忙活的事情太多。许老板若真有心的话，就赶紧安排你们的人员撤走，省得碍手碍脚。” “诶，这个好办，这个好办，我马上就让他们离开。”许多福说着，对旁边的陆国阳使了个眼色，让他着手去操办。 他们也必须撤走，因为眼下这个楼盘已经不属于他们，双方的合同已签，对方的钱款也全部付清。 钱货两清的事情。 “对了。”忽然想到什么，许多福又问道“那郭先生，这个售楼处呢？需要我安排工人赶紧拆掉吗？” 既然房子都卖完了，售楼处自然就没有存在的必要，怎么建起来的怎么让它消失，本就是开发商的份内事。 却哪知对方摆手道“不用。这个我们自己会处理。眼下房子都没装修，这个地方还算不错，就暂时留着吧，也方便我们处理一些事务。” 这么好的客户上哪儿找去？ 许多福眼睛都快笑弯了。 得，啥都不用忙活了，直接提钱走人就行。 一亿多现金，一吨多的重量，两辆小轿车，后备箱塞得满满当当。 在四辆面包车的护卫下，两辆小轿车缓缓驶离福都臻品。随后，工作人员也陆续撤离。 许多福心情那叫一个舒爽啊，直奔银行，将中行和工行的三笔逾期贷款，总计六千九百万，一次性付清。 至于余下的钱，自然就存进了个人户头。 虽说银行还有贷款，但时间不是还没到吗，自然不用急着还。这笔钱他还得留着做老本，进行古北第二期工程的前期开发呢。 中午少不了大快朵颐一顿，市中心最豪华的酒楼，福都公司的一帮管理层基本都在，宴开四桌，众人推杯换盏，气氛好不热闹。 “同志们，今天这件事情证明了什么？证明我们的房子好啊！” 许多福喝得满面红光，翘着个二郎腿，指点江山道“七个项目，七家公司，其中六家是外资，港台两地的都有。可那又怎样？最后他们自己的老乡，人家港台商会的人，反而看中了我们的房子，直接给包圆了！你们应该都看到了吧，那个姓郭的付钱时那叫一个爽利！你们再看看其他的六个项目，就说对面的碧海佳苑好了，华人置业开发的又怎样？咱们一天……不，一上午就清盘了，而他们呢，还得老老实实的再卖一阵儿，一两个月是妥妥的。这就是差距啊！所以，各位，大家要有信心，咱们的房子供不应求啊，等二期工程一搞出来，绝对会赚钱赚到手抽筋！” “哈哈……”众人大笑不止。 “老板说的是啊，客户可不看开发商是谁，他们只看房子好不好看，质量过不过硬，咱们的房子，没话说！” “要我说，还是老板领导有方，正是因为有老板的高瞻远瞩，请了中建局负责项目建设，又请国外著名设计师进行项目设计，才让我们的房子如此抢手。” “对对，一切都得归功于老板呀。说句不好听的，昨天咱们是没降价，如果昨天咱们就降价了，那还有其他几家公司什么事？指不定全得剃光头！” “哈哈……有理。今天的晨报不知你们看了没有，那些狗犊子记者可着实狠狠地嘲讽了咱们一番，我倒是迫不及待地想看看明天，他们的报纸该怎么写！” “只怕……写不出来吧？要真按事实写，岂不是裸的打脸？” “哈哈……” 饭厅里的气氛好到没话说，每个人脸上都笑意盈盈，饭桌上的空酒瓶，也以眼见的速度在增加。 一顿午饭吃到下午三点还未结束，溜桌底的也不是一个两个，就在许多福都有点扛不住，准备宣布结束的时候，放在桌面上的大哥大，却突然响了。 “老陆，你接一下。”他打着饱嗝，舒服得动都不想动。 陆国阳会意，拿过大哥大，摁下通话键，“喂，哪位？” “哦，小王啊，怎么样？工地那边都清场了吧？” 他口中的小王，是福都公司的一个中层管理，刚毕业的大学生，原本是有资格来参加这次庆功宴的，不过福都臻品那边正在安排人员撤离，肯定得留一个管理层指挥。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老油条们没人愿意干，自然就非小王这个初入社会的年轻后生莫属了。 “哦，都清完了那就好。还有什么重要事？你说好了。” 陆国阳四仰八叉的靠在布包椅子上，大哥大贴在耳边，老神自在地听着，可半晌后，他突然“噌”地一下弹射而起，厉声道“什么？！你再说一遍？” 这一举动也使得现场瞬间安静，众人齐刷刷地看过来，包括许多福也一样，还没好气道“一惊一乍地干嘛呢，天塌下来了？” 陆国阳下意识地看了他一眼，没回话，继续仔细聆听，心想如果自己耳朵没出毛病，那还真是天塌下来了！ 半晌后，电话挂断。 陆国阳整个人止不住的颤抖起来，一张老脸涨得通红。 气的！ 怒不可遏！ 许多福注意到他的表情，诧异道“怎么了，这是？” “老板，天塌了！” “……” 一刻钟后。 一辆飞驰在魔都街头的黑色奥迪100上。 “老陆，你再把刚才小王说的事情讲一遍。”许多福一张胖乎乎的脸，早已没了之前的红润，而是一片寡白，阴沉得好像要滴出水来。 他原本是一百个不信的，但就在刚才，他连续拨出两通电话，一通是给丁复生的，一通是给刘銮熊的，但…… 全都无人接听。 “小王说，我们刚走不久，那位郭先生也带着人走了，不过没多大会儿，又来了一批人，他原以为是郭先生他们的人，也没怎么在意。但等他督促我们的人做好清场流程后，转到售楼处一看，整个人瞬间傻了，售楼处不仅门庭大开，而且里面还多了一帮销售人员，一个个着装整齐、销售工具齐全，看模样是打算重新开门迎客。就连我们的价格牌都给改了，恢复到了昨天的价格！这……还不算完。他明显感觉这件事情有蹊跷，还特地跑到对面的碧海佳苑去看了看。你猜这么着？他们的价格也改了，公寓楼不再是八百八十百一平方，而是一千五百八！他穿的是便装，假装客户打听了一下，原来碧海佳苑早上开门的时候价格就改过来了，还说昨天那个价格是开盘活动才搞的，只此一天。”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许多福状若疯癫，咆哮不止，“刘銮熊那家伙今晚明明说得好好的，还把他的计划全盘跟我讲了一遍，合情合理。包括那个丁复生，也说得一板一眼，怎么可能临时变卦？” 陆国阳长叹口气，深深地看了老板一眼，心知肚明，老板其实已经信了，只是不愿承认罢了。 小王是什么性格的孩子啊，整个福都公司没人不清楚老实巴交、任劳任怨，平时跟姑娘讲话都脸红的那种。怎么可能拿这种的事情开玩笑？ “老板，我估计……我们被人耍了。” “屁！耍？谁特么的有能耐耍我？”许多福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咬牙切齿地怒喝道“敢耍我的人还没出生！话不要说得太早，在没有亲眼看到之前，我绝对不信！” “唉……”陆国阳看了眼他布满血丝的眸子，暗叹口气，不再多言。 知道此时多说无益。 是与不是，马上就到地方了，一看便知。 又是一刻钟后。 福都臻品售楼处。 黑色的奥迪100刚刚挺稳，许多福也不等马仔过来开门，直接夺门而出，怒冲冲地闯进了售楼处。 “欢迎光临，您好先生，请问是来看房子的吗？”杵在门旁的美女销售员含笑询问，标准的礼仪接待，微微躬身，露出八颗洁白的牙齿。 “……” “我看你妈！” 。 第五百零三章 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此时的福都臻品售楼大厅里，十几名身着黑西裤、白衬衫，打着统一红色条纹领带或丝巾的销售人员，正在各自忙碌着自己的事情。 大厅中央的楼盘模型旁边，甚至还汇集了几批客人，正在销售人员热情地讲解中，挑选心仪的房子。 此情此景，正如小王之前在电话里所说一般——福都臻品售楼处，重新开始营业了。 许多福一眼就瞟到了大厅墙壁上的价格牌，那些刺眼的价格，正是他们昨天的售价！ 他心里最后的一丝侥幸，轰然崩塌！ “姓郭的，给老子滚出来！”许多福双眼血红一片，全身止不住的颤抖，目呲欲裂。 但是郭先生并没出现，出现的是几名手持警棍的保安。 “这位先生，请不要在这里大声喧哗，您若是来看房的，我们欢迎，若不是，还请马上离开！” “……” 许多福真是恨不得跳上去咬死这个臭保安，妈的个巴子，老子开发的楼盘，你居然敢赶老子走？！ 就在这时…… “洪先生，您的眼光确实独到，这套别墅坐北朝南，冬暖夏凉，旁边还有人工小河环绕，住居的舒服性先不提，单是从风水角度讲，就是一个聚财的宝地。得此宝宅，洪先生的生意肯定会越做越大。” “哈哈……你这个小张，倒是会讲话。行，借你吉言，这套别墅我要了，签合同吧。” 一套别墅，就这样在许多福的眼皮子底下成交，且价格，还是他们昨天的售价。比今天上午他卖给那个所谓商会的，足足贵了一倍！ 是可忍孰不可忍！ “姓郭的，赶紧给老子滚出来，再不出来，信不信老子一把火烧了这里？！” 一群保安岂容他在这里放肆，顿时围了上来，与此同时，许多福的四名马仔，也瞬间从他身后冲出，双方对峙上了，大战一触即发。 就在这时，从大厅里侧传来一个声音。 “干嘛呢？上门即是客，哪有这样的待客之道？都退下。” 伴随着声音，一个身着白色休闲装的人，手里端着一杯茶水，从那间原本属于许多福的办公室里，缓步走出。身后还跟这两名肌肉虬结的彪熊大汉。 “是，老板！”一群保安恭敬应声，很快退下。 “你？！李亚东，你……你怎么会在这里？！”许多福的表情仿佛活见了鬼一样，不过转瞬间，心里不禁咯噔一下，整个人仿佛一下坠入冰窖，从头到脚，拔凉拔凉。 “许老板，你这话倒挺稀奇，应该我问你才对吧？”李亚东看了他一眼后，呵呵笑道“这个楼盘现在是我的，我当然得在这里，倒是你，你怎么会过来？莫不是来给我捧场的？那敢情好啊，不枉相识一场。”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眼神扫视过大厅里的一众销售人员，朗声道“都给我听好了，这位许老板与我是老相识，只要他看中的房子，不论什么户型，一律99，不，98折，懂了吗？” “是，老板！”销售人员们异口同声地回道。 许多福就算再傻，现在也该明悟了！ 他果然被人耍了，上午的那个郭先生，摆明的就是跟这个该死的李亚东一伙的！ 天杀的，这一切，竟然都是李亚东的阴谋诡计！ 这一刻，许多福只感觉怒火攻心，一口老血，都到了嗓子眼上！ 不过，他还不能吐，不能当着这个王八蛋的面出洋相，他还需要验证一件事情。 他怒不可遏地直视着那张该死的脸，一口牙齿险些没有咬碎，好半晌后，才深吸一口气，转身冲出售楼处。 “就……就这么走了？”齐虎一脸懵逼。 他刚才还特意热身了一下，算准许多福绝对要发疯，刚好活动活动骨头。 实在没料到对方一句话没讲，就这样走了。这让他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放心吧，还会回来的。”李亚东透过玻璃门，望着许多福气急败坏的背影，淡笑着说。 “哦，那就好，那就好。”齐虎嘿嘿一笑，今天这场架不打，还感觉挺不得劲的，他早就想往许多福脸上抡两拳了。 再说许多福一行，驱车离开福都臻品后，直接就杀到了对面的碧海佳苑售楼处。 这里的客流明显更多，当一眼瞥到墙壁上的价格牌后，许多福又是一阵急火攻心。 娘希匹的，果然改了！ “几位先生……” “我找你们刘老板！”许多福努力压制住满腔的愤怒，硬邦邦地说道。 他必须得找刘銮熊问个清楚，或是说讨个说法。 “不好意思，这位先生，我刘老板偶感风寒，不便见客。”工作人员笑着回话。 偶感风寒……我寒你妹！现在可是八月！ 但他的话，也让许多福明白，刘銮熊是在这里的。 他如果真不想见自己，完全可以编个不在的理由，可为什么没有呢？ 狗日的，莫不是压根没把自己放在眼里，根本不担心自己上门算账？ 如此一想着，许多福更是火冒三丈，二话没说，推开工作人员，带着自己的几名马仔，直接冲向大厅里侧，向着那间经理办公室奔去。 你猜怎么着？ 正如他所想一样，刘銮熊还真没拿他当回事。 此刻正坐在办公室里优哉游哉地抽着雪茄，哪像半点偶感风寒的样子？ 门口有人靠近，他的四名黑衣保镖瞬间起身，堵住了房门。 “刘老板，是我。”许多福无法进来，杵在门口向里面张望，等看见坐在沙发椅上抽雪茄的刘銮熊后，大声叫道。 刘銮熊闻声抬起头来，朝门口看了一眼，可眼神落在许多福脸上时，却完全像不认识一样，淡淡道“谁呀？大呼小叫的，吵死人了，把他们赶出去。” “你……” 许多福的四名马仔，包括陆国阳，倒是想反抗呀，可刘銮熊是什么人物啊，他的贴身保镖，岂是一般角色？ 三下五除二的解决了许多福的四名马仔后，两名保镖将他和陆国阳，如同拎小鸡一样的丢到了大门外面。 许多福感觉自己的肺都要气炸了！ 就在昨晚，他还和刘銮熊在和平饭店的套房里促膝长谈，一直谈到凌晨三点。 这才几个小时，转眼间就当不认识他？ 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老板，难道你还没有看出来吗，这个刘銮熊，和那个李亚东，明显早就串通一气了！”陆国阳唉声叹气道。 可许多福不听啊，整个人状若疯癫，直接坐上自己的奥迪100，也不管陆国阳和捂着肚子从售楼处里跑出来的四名马仔，直接让司机开了车。 “去九香兰庭！” 他要去见丁复生，刘銮熊财大气粗，他轻易不愿招惹，但丁复生，他如果敢骗自己…… 老子就弄死他！ “跟上吧。”陆国阳叹了口气，和四名马仔坐上另一辆车，赶紧尾随而去。 五分钟后。 九香兰庭售楼处。 这里的生意一样不错，售楼厅里人头涌动。 许多福瞥了眼墙壁上的价格牌后，一口钢牙咬得咔咔响！ “丁复生，丁老儿，你给老子滚出来！” 这一嗓子可着实不小，大厅里瞬间安静下来，众人齐刷刷地向门口探来。 “喂，你谁啊，敢在这里大呼小叫，我们丁总不在，赶紧走！” 他如此出言不逊，原本负责维持大厅秩序的一群保安岂有好脾气，瞬间围了上来，右手的警棍拍打在左手上，像是他如果再不离开，就要往他身上招呼一样。 许多福气急，他的后援部队虽然已经赶到，但是人数还是太少，寡不敌众，只恨没有多带点人手过来。 “丁老儿，你别跟老子躲着，这件事情你要不给我一个交代，老子要让你在上hai滩混不下去！” “走不走？” “……” 他如此凶巴巴的一句话，却只换来保安头头的一句“走不走”，丁复生更是连人影都没见到。 “你，很好！老子记住你了，现在跟老子嚣张是吧，你给我等着，不出三天，老子要断你狗腿！”许多福指着保安头头说道。 却哪知这个保安头头也不是什么好脾气，厉声道“你特么的要再不滚，老子现在就断你狗腿，你信不信？” 许多福最终还是离开了九香兰庭，他是瓷器，岂会和瓦片斗？ 今天准备不充分，待明日，他必定卷头重来。 丁复生如果再当缩头乌龟，他就砸了九香兰庭售楼处！ 离开九香兰庭后，许多福依旧不甘心，也没法甘心！ 拉他入伙的两个人，他一个都没见到，岂能心甘？ 一路又将古北的其他四个楼盘全部走了一遍，结果虽然不出所料，但着实扎心。 古北的七家楼盘，全部涨价了！ 恢复到了正常的价格范畴！ 这四家公司的老板也都不在，不知是真是假，但许多福也不好发作，因为这四人，事发之前他根本没有接触过，没有理由找人家的麻烦。 “老板，您就别再琢磨了，事情再明显不过。”陆国阳哭丧着脸道“肯定是那个李亚东，他设计拉这帮家伙入伙，一起做了一个局，就是为了坑您呀！” 许多福双眼血红一片，此刻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杀人！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事已至此，他又不得不承认，陆国阳说的是对的！ 这明显就是一个圈套，引他一步一步的入瓮，最后坑走他所有的利益。 那个该死的李亚东，以他在香港的势力，只怕还真有本事联合这几家公司。 他只恨自己没有早点洞察到啊！ 他辛辛苦苦地建设两年多的楼盘啊，最后却一分钱没赚，白白的送给了李亚东。 而那厮呢，竟然堂而皇之地兜售起了他的楼盘。 且是正常价格！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这两年多的付出，好容易将果实培育成熟，可最后采果子的那个人，却根本不是他！ 他完全为别人做了嫁衣。 他白白的替别人打了两年工！ 他就好像是李亚东家的一个花农，还是没有工资的那种！ “欺人太甚！”许多福越想越气，憋在喉咙处的一口老血，终究没能压住，直接喷射而出，喷了旁边的陆国阳一脸。 猩红猩红。 “啊！老板，您这……” 许多福抹了把嘴巴，根本不理他，用一种仿佛来自九幽的声音说道“打电话，叫人，回福都臻品。” “老板，您……您想干嘛？” “干嘛？老子今天要宰了李亚东那个王八蛋！” 。 第五百零四章 许多福的报复 天光内敛，夕阳西下。 下午五点已过，本应到了关门歇业的时间，但福都臻品售楼处却并未关门。 销售人员倒是已经走了，只剩下几位领导，还有一众保安，以及李亚东几人。 售楼大厅中央摆了张太师椅，李亚东四平八稳的坐在上面，齐家兄弟分立两侧，整个保安队一共十八人，排成一排，站在俩人身后。 至于杰克和阿占几人，难堪大用，李亚东让他们去办公室待着了，免得等下还要分心照顾他们。 李亚东料定许多福肯定还要回来，不是开始和算命先生抢饭碗了，只是很简单的人性分析。 换位思考一下就知道了，自己辛辛苦苦开发的项目，自己一个子儿没捞着不说，还一不留神成本价卖给了仇家，垂手可得的利润，全部拱手送给了仇家。 这事儿搁谁，谁也不能忍。 你再瞧瞧许多福那种记仇的性子，他要今天不回来，李亚东都敢把楼盘还给他。 来了倒也好，一次给他打疼咯，不然这么大的一个楼盘放在这里又移不走，李亚东还真不太放心，怕他整出什么幺蛾子。 跑到自己家里滋事，纵然废了他，即便站到法庭上，自己也站着几分理。 许多福倒也没让李亚东久等，他倒还怕李亚东五点钟歇业走人了呢，那可不太好找。 所以援军一到后，一行六台车，两辆轿车，四辆面包车。便席卷着一股嚣张气焰，火速杀到福都臻品售楼处门口。 “妈的，还好，门还没关，那就说明人应该还在。要让他跑了，老子今天还真的不太好找。” 许多福率先从车上冲下，看到售楼处的玻璃门大开后，不禁长出口气。 这时，其他几辆车上的人，也纷纷走下。其中气焰最嚣张的，尤数那四辆面包车上下来的人。 清一色的小年轻，大部分都光着膀子，不少身上还有纹身——不是很精致的那种，就是这个年代流行的“五毛钱”纹身，颜色只是一种，透过皮肤看上去是青色的，或是一个“忍”字，或是一条小龙……呃，其实说“小虫”，可能更合适一些，毕竟那歪歪扭扭的模样，看起来就软弱无力的样子，实在不像神俊的龙。全都不空手，钢筋、铁管、木棒，甚至是刀片子，街头斗殴的必备家伙事儿，样样齐全。 一帮人马加起来，足有五十之数，倒是远远多于李亚东一方。 当然了，这也是李亚东懒得找的缘故。 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那你说他，还能找不到一票二流子吗？ 不屑。 也没那必要。 “许老板，到地儿了，您就给个话，要搞到什么程度，要那小子一只手，还是一条脚？”小混混里有人叫嚣道。 “一只手，一条脚？”许多福阴鸷一笑，布满血丝的眸子里有股不清明的疯狂，桀桀笑道“老子手脚都要！” “得嘞，包您满意！”问话的混混拍着胸口保证。 他是个头目，清楚许多福的身份，只要是他开口，要人命都行。 人家要钱有钱，要权有权，啥事儿兜不下来？ 魔都这一亩三分地儿看似很太平，翻不起大浪的黄浦江看似也很平静，但那江底到底沉下去过多少尸体，只怕没人说得清。 许多福在众人的簇拥下，一马当先的走进售楼处，不过刚进入大厅，看到里面的情景，就显得有些懵逼。 这尼玛的，是在等他吗？ 连阵仗都摆起来了？ 果然！ “许老板，你这速度着实有点慢啊，再不来我都准备走了。”李亚东似笑非笑地望着他，淡淡询问，“想必出去转一圈，迷糊的脑袋也拎清了吧？” “李亚东，你别嚣张，待会儿有得你哭！”正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许多福刚吃了一个天大的亏，更是如此，原本已经不是那么红的眸子，顿时又猩红一片，咬牙切齿道“狗日的，跟老子玩阴的，联合那六个王八蛋坑老子，骗走老子一个楼盘！” 李亚东呵呵一笑，道“许老板，你看你这话说的，啥叫骗啊？没听说过兵不厌诈吗？没听说过商场如战场吗？你可是白纸黑字跟我的人签的合同，我们也是付过钱的，怎么就叫骗？这一点就恕我不能苟同了，咱们就算公堂对薄，那你也是必输无疑呀。不过话又说回来，这次还真得多谢许老板，辛辛苦苦地干了两年多，最后却把这上好的楼盘直接匀给我了，啧啧……那可是上亿的财富啊，许老板还真是大气，这一点，我倒是此愧不如。” “啊！”许多福气得怒吼了一声，对方要是不提，他还真没往细了想，或是说潜意识里不愿去想。 原来自己一天之内居然损失了一个亿！ 一个亿啊！ “我说许老板，你要能说人话，就别学狗叫嘛，囔囔个啥？房子卖都卖给我了，白纸黑字，钱货两清的事情，你反正也翻不出个花样来，还是回家洗洗睡了吧。哦对了，你带这么多人来干嘛？还操着家伙事儿，莫不是有些什么想法？”李亚东笑着问。 “卧槽！兄弟们，给我干，干死这个王八蛋！”许多福已经彻底失去理智，再也忍不住了。 太欺负人了！ 骗走他一个亿不说，还要说风言风语刺激他。 人不能这么厚颜无耻！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身后的一帮人马顿时动了，排成一排，向着李亚东一行围拢过去。 与此同时，齐家兄弟也动了。 俩人双手之上，一手一根钢筋——工地上多余的边脚料而已，要多少有多少。同时向前走去。 至于他们身后的十八名保镖，却是没怎么动，只是稍稍向老板靠拢了一些。 打架，那不是他们的责任。 他们的责任只有一个保证老板周全。 对方一群混混看到如此景象，却是都乐了大部队站在原地不动，就派两个傻大个来跟他们掰手腕，以二对五十？ 丫的脑子是不是有坑？ 正所谓双拳难敌四手，你丫就算学了《葵花宝典》，也没道理一敌二十吧？ “两个狗犊子，仗着一身腱子肉逞能是吧，兄弟们，先把这两头狗熊打得生活不能自理！”混混头目怒喝道。 “得嘞！” 很快，双方人马照面了。 “嘭！” 令人诧异的是，率先动手的却不是一群混混，而是齐龙。 他进入攻击范围之后，根本不带半分犹豫，直接一钢筋甩出去，一名留着崔健式披肩长发的混混，都没整明白怎么回事，肚皮上就正中一钢筋，那叫一个酸爽。 以齐龙的臂力，再加上钢筋加持，他还能爬得起来？ “卧槽！” 这一举动顿时激起了对方的怒火，再无二话，所有人上下其手，家伙事儿铺天盖地地向二人招呼而来。 齐家兄弟倒是丝毫不惧，齐龙手臂上两条钢筋舞得虎虎生风，像是在身体两侧形成了一个保护罩。任何接触到他手中钢筋的家伙事儿，瞬间就会被弹开，更有甚至直接脱手而飞，也不知道落到哪里，最后总能听到一声惨叫。 至于齐虎，那就更简单了。 他跟齐龙不一样，齐龙使拳的，喜欢近身搏斗，越近越好，最好直接摔跤更利索，也不擅长群架。 他却正好相反，功夫在腿上，腿部活动需要一定空间，所以不太喜欢贴身的那种近战，但只要给他拉开一定距离，一条鞭腿甩出去，那就真好似一条钢鞭一样，一抽一片。 就好像现在，他手上钢筋招架住对方挥来家伙事儿的同时，身体突然一矮，直接一记扫堂腿挥去，如同割麦子一样，身前的人头成片倒下。 以他那堪比石块硬度的大腿，招呼在一堆软嫩的血肉之上，想短时间内爬起来，那指定是不可能的。地上苦爹喊娘、抱着大腿惨叫的人，比比皆是。 许多福的眼睛都看直了，他一直都知道李亚东有两名贴身保镖，跟他还是老乡，约莫听说学过功夫，但从未见识过他们出手。原以为顶多比一般的保镖厉害一点，却打死都没料到这么变态。 一个人对二十几个，居然还占上风？ 这特么的是人啊？ 我特么的怎么就没这样的保镖？ 你们特么的不是我老家的人嘛，理应保护我才对呀，保护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狗犊子，算个什么意思？ 怂了。 一群原本还叫嚣不止的混混，现在彻底怂了。 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以一敌十的故事，过去大家只在小说或电视中才见到，现实生活里，只怕没人会相信有这么彪悍的人物，更别提现在还不是以一敌十，而是以一敌二十，甚至更多。 吓到了！ 实际上他们如果不怂，之前身上的那股子狠劲儿不丢，这场战斗还没这么快结束。人多总归有些优势，就说齐龙，他其实已经挨了好几下，甚至手臂上还被刀片子剐了一下，所幸他手上的皮厚，尽是老茧，且那把刀也是地摊货，所以仅仅起了一丝血痕，无伤大雅。 但一旦气势丢了，狠劲儿没了，那就真是兵败如山倒。 约莫也就十来分钟，在付出两件短袖衬衫和两件运动裤，以及身上几道不痛不痒的伤痕的代价下，齐家兄弟合两人之力，全歼五十名小混混，全都趴在地上哭爹喊娘，一时半会儿没人能爬起来。 “真没劲呀，好歹也是出来混的，起码学两招啊！”齐虎甚至还撇了撇嘴，一脸悻悻，完全没过瘾的意思。 整个大厅里除他们本人，以及李亚东外，所有人都傻了。 这哪是两个人啊，简直就是两头野兽。 “上，上啊你们！”许多福很快回过神儿来，形势不利，与他所幻想的截然相反，容不得他走神。厉声示意身旁的几名马仔，还有陆国阳。 我上你妹。陆国阳看了他一眼，也是敢怒不敢言。 就这情形，上去送人头啊？ “好，你们不上是吧，我上！”许多福无疑彻底红了眼，从地上拾起一把刀片子，怪叫一声后，向前冲去。 他倒也聪明，路过齐家兄弟的时候，有意绕了个圈，避开了他们。 而齐家兄弟也没动，因为他们得到了东哥的眼神示意。 再说了，若说整个大厅里现在谁最不能招惹，那指定不是他们，而是东哥。 只有他欺负人的份儿，怎么可能被人欺负？ “闪开，让他过来。”身后的保镖想要阻拦冲过来的许多福，却被李亚东出声制止。 许多福自己都楞了一下，想不到李亚东如此自大，莫非他也是“武林高手”？ 那不可能！ 这一刻，许多福真是恶向胆边生，心里一横，真心想一刀劈死这个王八蛋。 “啊——”他大叫着冲过来，手里的刀片子举得老高。 六步。 五步。 … 两步。 只差一步，已然到了可以出手的机会！ 然而，就在许多福仅距李亚东一步之遥，手里的刀片子但凡落下，就能砍在他的狗头上的时候。 他却顿住了。 就连嘴里的怪叫，也瞬间停止。 不停不行啊！ 因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对准了他的额头。 。 第五百零五章 霸王硬上弓（为奔跑吧奋斗宗主加更1/7） “咦？许老板不是想朝我挥刀吗，怎么，又不动了？”李亚东笑呵呵地问。 “李亚东，你居然敢公然持枪！” 许多福脸色苍白，完全是刚才陡然一下被吓到的，毕竟枪械这种东西，可是人类的禁忌，比洪水猛兽更吓人的存在，如今直愣愣地对准额头，谁能不怕？ 不过转瞬间，许多福又回过神儿来，纵然这把枪是真的，就算借李亚东个胆子，他也不敢开枪。 公然持枪这件事情，在这个年代还不算特别严重，农村里土枪土铳多的是，老猎户家人手一把，遇到例如天干抢水、两个村子干架的时候，还敢拿出来放两铳。但公然持枪杀人这件事情，可就大条了。 眼下众目睽睽，想抵赖的可能性都没有，那可是要吃花生米的。 “我还就持了，怎么，你有意见？有意见的话你可以去告我嘛，大门口捡的玩意儿，还不准我耍一耍了？再说了，国家如果有需要，那我就上交呗，多大点事儿。”李亚东嘿嘿笑道。 这年头手里有把枪，虽然不是什么正常事，但也绝对不稀奇。不说别的，海蓝那边炒房子的老板，可都是出门逛街枪别裤腰上的。 若是被政府知道了，也简单，上交呗，只要没什么前科，派出所都不用进。 你个王八蛋，坏的很，我信你才有鬼，大门口捡的，我呸！ 许多福倒也知道，他就算真为这事儿去告李亚东一状，注定也伤不了他一根头发。 “你少在这儿吓唬人，我不信你敢开枪！” “哦是吗？”李亚东微微眯眼道“你手里的刀再往下落一分试试，看我敢不敢开。” 此时许多福手里的刀片子高高举起，他心里早就估算好了，如果按照这个轨迹落下，刚好能劈在李亚东头上。 劈不劈？ 刚才的陡然惊吓，也使得他的脑袋清明了几分，他换位思考了一下，如果换成是他现在身处李亚东的位置，有人拿刀对着自己的脑壳，只要有意劈下，他肯定会开枪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因为不管怎么说，首先得保证自己的命啊，至于别人的命，与自己何干？ 持枪杀人的后果虽然严重，但稍加运作，肯定不用吃花生米，甚至彻底摆平，也不是没有可能。 既然如此，就更没有理由不开枪。 想明白这一点后，许多福咬咬牙，直接把手中的刀片子向旁边一扔，倒也干脆。 反正这一刀注定落不下去，举着也挺累的，万一那黑乎乎的洞口一下走了火呢？ 那可就掉大发了。 “看吧，当年我就看出来了，你丫根本就是个怂货，还想跟我玩阴的？” 李亚东缓缓从太师椅上站起，手中枪也放了下来，踱步来到许多福身前，根本不理会他噬人的眼光，拍着他的脸蛋说，“我说许老板呀，听我一句劝吧，别再整什么幺蛾子了，你要真想跟我对着干，就光明正大的来，我照单全接就是。但玩阴的，恕我直言，你还太嫩了，我怕自己万一发起狠来，吓着你呀。” 许多福蓦然回想起了当年的事情，心里不禁狠狠地打了个激灵，以至于李亚东的巴掌拍到他脸上，都丝毫不敢反抗。 当年的那个夜晚，他永远都不会忘记。 李亚东等人都笃定他就是纵火犯，任他如何解释都没用，而面对如此情形的时候，李亚东这个家伙，却根本没有扭送他去公安局的想法，而是……打算杀了他！ 虽然对方并未明说，但那凶狠地目光，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也是近几年过得舒坦，潜意识里不愿去回想当年的惨状罢了。 此刻，才蓦然回想起来。 这可是一个真敢杀人的家伙！ 说不定，手底下已经有了命案，否则光靠正途，短短几年时间，何以暴富到如此程度？ 可笑自己，面对这样一个狠角色，居然还想带人来砍他？ 他说是说想杀了李亚东，但纵然刚才那一刀劈下去了，他心知肚明，在最后一刻，他肯定也会收住几分力道。 究其原因，还是因为他压根就不敢杀人，真心不敢，害怕厉鬼缠身。 “李亚东，你……你别太得意，虽然这次我吃了大亏，被你骗去两年多的心血，但别忘了，你也有软骨头在我手上！” 许多福适时地转移话题，不想跟这个“大恶人”斗狠，他承认，他没有这家伙凶残。你不是自视甚高，明的暗的都敢玩吗，而且还挺守规矩的样子，那老子就跟你玩明的！ 你这次赚走了老子一个亿，老子不让你加倍吞出来，就不姓“许”！ “软骨头？”李亚东似笑非笑的说道“你是说陆家嘴13号地块吧？是，我承认，那块地我确实想要。不过，许多福啊，来日方长，陆家嘴想要形成气候，至少需要十年，很多事情还不太好说呢，咱们走着瞧吧。” “走着瞧就走着瞧，怕你不成？”许多福终于找回了一丝勇气，冷笑道“老子豁出去了，那块地我不准备发财，专门留着给你找不自在，不管你建什么，我都跟你反着来！我就是要让你那三十亿工程里面长块疤，看你能怎么办？” “是吗？”李亚东微微眯眼，淡笑道“那我就拭目以待，希望你别让我失望。” “放心吧，妥妥的！” 许多福哈哈大笑，转身离开了售楼处，一群马仔和一帮已经从地上爬起来的小混混，赶紧跟上。 “东哥，就这样放他走了？这家伙都到了这般田地，居然还敢威胁你，不如直接把他……” “打住！”李亚东没好气地瞥了眼说话的齐龙。 真把他当黑·老大了吗？ 一些阴狠的手段也要看用在什么时候，就譬如像当年那样，有人故意往他公司纵火，摆明的谋财害命，当时他是真动了杀人的心思。 但现在，他跟许多福不管怎么玩，终究属于商场博弈的范畴。 就为这点事，如果都要使什么狠辣手段，那他李亚东以后干脆改行去当屠夫好了，因为要杀的人指定不少。 “行了，收拾收拾都准备下班吧。保安队晚上值班的人可得打起精神，虽说刚给许多福将了一军，那家伙再敢整幺蛾子的可能性不大，但有些防范，总归没有错。” “是，老板。”几名晚上值班的保安，恭敬回话。 他们都是本地职工，刚被招聘过来不久，对老板还算不上熟悉，但刚才发生的事情，却让他们见识到了老板的能耐。 霸气得一塌糊涂！ …… 是夜。 时间已至凌晨。 许家大院。 黑色的奥迪100缓缓驶近门口，发动机的轰鸣声与头灯的光线，惊醒了躺睡在客厅沙发上的佣人，赶紧起身开门。 “老板，您慢点，我扶您进去吧。”陆国阳好心上前搀扶，却被许多福一把推开，也只能苦笑摇头，不好勉强。 他知道老板现在就是一桶炸药，一点就爆。 刚才在酒店喝酒的时候，还把人家的服务员给打了，原因很简单，就因为他听到人家唤那个服务员叫“小李”。 佣人将许多福搀扶了进去。 “小姐呢？” “应该已经睡了，都这么晚了。” “睡？她答应我的事情还没办呢，怎么能睡？不行，去把她叫起来，我现在很不爽，她得帮我泄泄火。” “这个……老板，您喝醉了。” “你特么的才醉了呢，老子没醉！”许多福一把推开佣人，歪歪扭扭地回到自己房间。 房间里的灯已经关了，陈贝贝似乎确实睡去。 但许多福不管呀。 正如他刚才所说，他现在很不爽，急需泄泄火。原本他倒是可以在外面解决，可他今天却回来了。 原因很简单，因为她老婆最近很古怪，老是不跟他圆房，今天说明天，明天说后天，骗来骗去的。 他讨厌欺骗，非常非常地讨厌，特地是今天，最讨厌！ 她今天必须把自己伺候好咯，没理由，也不接受任何借口。 直接开了灯，来到床边，发现老婆双眼紧闭，似乎进入梦乡。 许多福杵在旁边打量了她一阵儿，也是奇了怪，最近越看老婆越好看。到底是她变漂亮了，还是自己的眼光越来越低了呢？ 不过，这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现在欲火焚身呀！ “起来！”他直接掀开了陈贝贝身上的被单。 “干嘛呀。”陈贝贝睡意朦胧的睁开眼，倒是真的睡着了。 “干嘛？不记得你昨天答应我的事情了？你老公我今天吃了大亏，现在很不爽，你，嗝……得让我爽一爽。” “你这是喝了多少酒啊？”陈贝贝从床上坐起，诧异地打量着他，轻声说，“早点睡吧，喝了这么酒，怎么来呀，明天吧。” “又明天？我说陈贝贝，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不会在外面有了小白脸吧？” “说……说什么呢！” “没有？没有那就最好。来，来，老婆，你老公我今天很受伤啊，你得安慰我一下。”许多福说着，嘿嘿一笑，直接便扑了上去。 “哎呀，你干嘛呀，一身酒气。” 陈贝贝是打心眼里不想跟他来，特别是今天，因为她今天又和张老师去了长风公园，待了一整天，来了多少次她都忘了。下意识地就去推他，以陈贝贝这个身板，力气还是有一把的，也不知是没掌控好力道，还是许多福确实喝多了，倒是一下把他推到了床下，脑袋还重重地磕在地板上。 “艹，臭娘们，想谋杀亲夫啊！”许多福瞬间火了，猛地站起，也不顾陈贝贝解释，直接一巴掌扇了过去。 “你……敢打我？”陈贝贝捧着脸，不敢置信地望向他，俩人结婚两年多，这还是头一次。 “打你怎么了，老子今天不仅要打你，还要玩你！”许多福说着，再次扑了上去，这次用了蛮力，根本不顾陈贝贝放抗，直接把她剥得一干二净。 陈贝贝终究是个女人，真论力气，肯定没有男人大。 “你要干嘛，许多福，你别碰我！啊……救命啊，救命啊……” “你叫吧，叫破喉咙都没用。你越叫，老子反而越兴奋！” 兴许真是这样，也兴许是酒精的作用，平时三十秒英雄的许多福，今晚着实男人了一把，整整持续了七八分钟。 而陈贝贝也挣扎了七八分钟。 待到偃旗息鼓的时候，她胖乎乎的脸蛋上，早已泪水一片。 明明是自己丈夫，但不知为何，刚才陈贝贝却有种被人了的感觉。 “爽啊……”许多福翻身下马，快活异常。 “我要跟你离婚。” 。 第五百零六章 世纪工程 耳边突然传来一个声音，使得许多福微微一怔。 “啥……啥玩意儿？你再说一遍？” “许多福，我要跟你离婚！”陈贝贝陡然发了飙，几下穿好衣服，从床上爬了起来。 “臭婆娘，有没有搞错，老子上你一次怎么了，我们可是夫妻，就为这事儿，你要跟我离婚？”许多福不敢置信道。 “是！”陈贝贝的表情很冷淡，语气也非常果决。 要换平时她这个样子，许多福指定就软了，但现在不同，他的脑袋完全处于半麻痹状态，甚至连感知都不太真实，还哪有心思考虑其他。 瞬间就火了！ “妈的，连你也欺负我，是不是看我好欺负？”他猛地从床上爬起，冲到刚走到浴室门口的陈贝贝身前，将她堵住，“啪啪”两声，就是两耳光甩了过去。 “翻了天不成，既然敢跟我离婚。再说一遍，还要不要离？” “离！” “啪！啪！”又是两耳光甩了过去，喝了酒的人下手没个轻重，陈贝贝胖乎乎的脸蛋上，瞬间红肿起来，留下了几道清晰可见的手指印。 “啊……许多福，你不是男人，打女人算什么本事，我就要跟你离婚，离定了！” “臭娘们，还嚣张，平时对你太好了是吧，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啊……啊……” 这一晚，许家大院里的惨叫声就没停止过。两名佣人一个杵在主卧门前，一个站在客厅的电话机旁，犹豫着要不要冲进去，或是打电话报个警啥的。但，最终她们还是什么都没做。 原因有很多不想失去工作，不想得罪老板，不想承受难以揣测的后果……甚至，这如果只是一场游戏呢？ 她们老板有些恶趣味俩人也是知道的，收拾房间时总能发现一些污秽的洋玩意儿。再加上动手打老婆这种事情，过去可从未发生过。 直到黎明破晓时，房间里的惨叫声才终于停止，又过了一会儿后，房门应声而开，一个人影显得既慌张又小心翼翼的从房间里踉踉跄跄地跑出去。 两名佣人正准备去睡觉，想抓紧时间休息一会儿，可当看清从房间里跑出来的人后，瞬间睡意全无。 “小姐，你这……” 此时的陈贝贝，还哪有往日雍容华贵的贵妇人模样？ 披头散发，衣衫不整，最恐怖的是脸上，青一块儿，紫一块儿，已经完全面目全非，肿得就跟猪头一样。 这也就是现在在家里，且亲眼看到她从主卧里跑出，不然换在大街上相遇，只怕连两名朝昔相处的佣人，都不敢相认。 “王婶儿，刘婶儿，我是不是还有脏衣服没洗，麻烦你们帮我拿过来，我这样不好出门，我要换衣服马上走。”陈贝贝压低声音说道，脸上的表情根本不足以分辨，只能从乌黑的眸子里看出一股惊慌失措，还有无尽的悔恨。 “这……” “算我求你们了，我不能再待在这里，不然我会死的。”陈贝贝用近乎哀求的语气说道。 这种语气她已经有些熟稔，因为刚才使用过很多次。 正因为如此，她才得以逃脱魔爪，让那个畜生暂时睡去。 但她很害怕他会再醒过来，所以都不敢打开衣柜找衣服。 她现在只想跑，跑得越远越好，远离那个畜生，远离这个魔窟。 “哦，好好。”一听到“死”字后，两名佣人还哪敢怠慢？ 平心而论，小姐对她们还是不错的，至少能当个人，不像老板。 于是，便开始协助她“逃离魔窟”。 许多福一觉睡到中午才起来，舒服地伸了个懒腰，从床上坐起，当看到房间里如同台风过境一般的景象时，先是一怔，然后脑子里便多出一些模糊画面…… “不好！” “贝贝，老婆。我亲爱的贝贝，我亲爱的老婆……” 许多福猛地从床上爬起，穿着一条裤衩满屋子叫唤、满屋子寻找，可哪里看到陈贝贝的半个影子？ “小姐呢？” “小姐天一亮就出门了，问她去哪里，也不理我们。”佣人回道。 “完犊子了！”许多福心头猛地一惊，他昨晚喝得实在太多，其实已经断片，若非卧室里的景象告诉他一定发生过什么，他或许真的一点都回忆不起来。 但现在，他脑子里有了一些不太真实的画面他似乎打了老婆，而且，还是当人肉沙包式的揍法…… 他昨天从李亚东哪里憋的一肚子火，似乎……全发泄在了老婆身上。 这尼玛！ 还有救吗？ “赶紧的，去让司机备车，把我花大价钱搞来的那对象牙带上……” 一刻钟后，许多福的黑色奥迪100火速驶离院子，向着市中心飞奔而去，至于目的地，自然就是老丈人家。 他得去负荆请罪啊！ 老婆跑了，老丈人也没来个电话，那就说明真的发飙了。 后果很严重。 …… 两天之后。 外滩办公楼。 花了接近两个月的时间，钟文城广纳英才，终于完成了浦东地块的初步设计方案，今天特地送给李亚东观摩，也好听取他的意见，方便改进。 杰克的办公室里，巨大的图纸直接放在地板上铺开，李亚东踱步来回打量，脸上的笑意倒是越来越浓。 “钟先生，可以嘛，这份设计图应该不是出自小设计师之手吧？” “那是肯定的，如此大的工程项目，简直堪称世纪工程，一般的普通设计师哪有能力胜任。”钟文城呵呵笑道“不瞒李先生说，为了这张图纸，我可是动用自己能动用的一切资源，聘请了十二位国际知名设计师共同操刀，在香港那边整整研究一个多月呢。这不，草图刚一出来，我就马不停蹄地赶到这边，拿给李先生过目，想听听您的意见，以方便设计师们改进。” “十二位国际知名设计师？”李亚东诧异。 这可不是小手笔，饶是他，想要促成此事都不太容易，因为越有本事的人，越是自负，根本不屑于与旁人合作。即便用钱将他们砸到一起，这么多人的意见，只怕也很难统一。 实在没料到钟文城还有这个能耐。 “之前不是跟李先生讲过嘛，我在外国读的大学，而这十二人，都是我的校友，虽然年龄有别，也不是同一届的，但我在校期间人际关系还算不错，通过一些朋友介绍，以及校内组织，倒是将他们凑到了一起。都是师兄弟嘛，难得有机会一起合作，大家也都不摆架子，谈得来。” 他这么一解释，李亚东就了然了，果然应了那句老话人有人路，鬼有鬼路。 这件事若他去找设计师操刀，平心而论，不见得就能比钟文城做得更好。 至少这份设计草图，李亚东非常满意。 陆家嘴项目若真按这份设计图施工，倒正像钟文城刚才说所的一般完全就是一项世纪工程！ 因为，中国接下来的第一、第二、第三高楼，尽括其中。 但与此同时，也涉及到一个很实际的问题。 “钟先生，你是专业人士，虽然目前设计图还没定稿，肯定也没法做工程核算，但如果真按照这样的设计图纸去施工，大概需要多少资金，应该能粗略估算一下吧？” “实不相瞒，李先生，资金方面的问题我确实简单估算过，肯定要超过咱们与政府协商的三十亿人民币，但上次仔细地聆听了您的愿景后，想来……应该也在您的接受范围之内。” “哦？多少？” “大约五十亿人民币。” “五十亿？”李亚东托着腮帮子沉思起来。 五十亿人民币，在这个年代绝对是一个吓死人不偿命的天文数字，别说普通老板姓，就是寻常的大老板，都不敢妄想。 即便对于李亚东而言，也是一笔巨款。 他目前手头上的所以资金，也就十来亿美金，按官方汇率甚至还不够五十亿人民币。 这也就意味着，若按这个设计图纸来，他将砸锅卖铁开发陆家嘴。 “中国第一高楼、第二高楼、第三高楼……” 妈的，李亚东咬咬牙，干了！ 建起来不可能会亏，也就是前期投资有点大。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五十亿人民币肯定无需一次性拿出来，这样的工程也不是一年两年能建完的。既然如此，倒也不必太担心资金压力。 “行吧。”李亚东点头道“钟先生，这份图纸设计很精妙，不愧是十二位顶尖设计师通力合作的成果，我暂时挑不出明显毛病，先就这样。另外，我也希望尽快看到更为详细的设计规划图，以及，初步的工程造价预算。” 钟文城一听这话后，顿时大喜过望，连声道“没问题李先生，我会尽快落实，东西一做出来，立马拿给您！” 容不得他不高兴啊，五十亿级别的超级工程项目，金主都点头了！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基本没跑！ 而他，可是这项工程的施工方。 一旦这个工程项目做下来，他估摸着，自己大概也就可以提前退休了。 钟文城兴高采烈的走了，李亚东原本准备坐下来休息会儿、喝杯茶后，也回饭店去。 却不想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小齐，让我进去呗，我真有事找李总，好事！” 。 第五百零七章 丧尽天良的张胜利 张胜利？ 李亚东诧异，这小子消失了有一阵儿，半点音讯没有，怎么今天又突然找上门来？ 还要找自己？ 好事？有好事你能想到我？李亚东没好气的想着。 他是听到了声音的，但并不打算理会。 而没有他的准许，齐家兄弟也不可能放张胜利进来，哪怕他是齐龙的大舅哥，一样没用。 对于这一点，李亚东还是自信满满的。 主要他对张胜利这个人，实在没什么好印象，明明要模样有模样，要本事也有本事，却偏偏不想着自食其力，总想着抱女人的大腿。 说实话，对于这样的男人，他有点瞧不起。 不过，这种印象中间倒也有过一丝改观，就是当初张胜利突然跑到公司做清洁工的时候。 李亚东是很欣赏那种能拿得起放得下的人的，奈何，原来一切只是假象——他后面想了想，张胜利大概是想做个样子给他看，但发现做了几天后，却一点成效没有，也就不了了之。 而此举，也令李亚东对他的印象，进一步变差。 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一辈子都不愿打交道的意思。 门外。 齐家兄弟分立房门两侧，如同两尊门神一样。 “小齐，通融一下嘛，我是真有好事情找李总，他知道了一定高兴，我拿人头担保。”张胜利拍着胸口说道。 齐虎两只眼睛瞟向窗外，干脆不理他，一副局外人的模样。 而齐龙则一脸苦笑，小声回道“我说利哥，你就别为难我了，这不是通融不通融的问题。你声音这么大，这房门又不是很隔音，东哥还能听不见？但他根本没吱声啊，这说明什么，说明压根不想见你。那我要再放你进去，不就是办事不利、玩忽职守么？这事儿我可不能干。” “……” 这尼玛的，张胜利也是有些醉了，他火急火燎地赶过来送捷报，咋就没人信了？ 他倒也知道齐龙说的是实情，不好让他为难。眼珠子骨碌碌地转着，半晌后，对着紧闭的房门直接就是一嗓子，“李总啊，许多福离婚了，你知道不？” 他说完这话后，办公室里还没什么动静，齐家兄弟却是一脸懵逼。 齐龙大急，连声道“我说利哥，你……怎么连这种事情也拿来开玩笑？一会儿东哥问起来，你怎么解释啊？” “解释？我有什么好解释的，这本就是事实啊。”张胜利坦然道。 “……” 我实你妹哦！ 齐龙也是一个脑袋两个大，摊上这么个不靠谱的大舅哥，你能有什么办法？ 许多福会离婚？ 除非他脑袋被门给挤了吧！ 齐家兄弟是打死都不信，齐龙还叹息不止，寻思着大舅哥这回算是闯了大祸。 可他毕竟是自己的大舅哥啊，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咬了咬牙，朝着房门恭敬说道“东哥，实在不好意思啊，我马上让他走。” “诶，小齐，你干嘛啊你，把我放下来，我不走啊！” 齐龙二话不说，直接把张胜利抱了起来，既然不容易“请”走他，也只能用强。 张胜利放声大喊，一百个不依，这下整个楼层都被他给惊动了。 “李总啊，我说的是真的，许多福真的离婚了，我能证明啊！” 此时，齐龙已经抱着他来到楼梯口。 而与此同时，办公室的房门应声而开，李亚东踱步出现在门口。 “把他放下来。” 他的表情很平静，看不出喜怒。 “哦。”齐龙暗道一声“坏了”，却也没辙，只能把张胜利放下。 “你们三个，都进来！”李亚东撂下一句话后，率先走进办公室。 “完犊子了！”齐虎小跑到齐龙身边，小声说道。 齐龙苦笑不止，又岂能不明白这个道理。 东哥本就讨厌别人骗自己，更别说光明正大的欺骗，叫他进去的目的很简单东哥显然准备收拾张胜利，鉴于他和张胜利的关系，准备给他一个为什么要收拾张胜利的理由。 齐家兄弟二人都显得很忐忑，反观张胜利，表情则正好相反，一马当先，大大咧咧地走进办公室，脸上甚至还笑意盈盈的模样。 “这他娘的，是有多么没心没肺啊！”齐虎感慨道。 “唉……” 很快，三人全部进入办公室，最后进来的齐龙，还顺手带上了房门。 李亚东端坐在真皮沙发上，上下打量了一番张胜利，似乎瘦了点。 问道“你知道欺骗我的后果吗？” “知道，应该挺惨的。”张胜利笑呵呵地回话。 李亚东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后，又问，“你刚才说许多福离婚了？你从哪里打听到的消息？” 讲实在的，这事儿李亚东和齐家兄弟的想法一致，一百个不信。 许多福为什么能有今时今日的地位，可以说全仗他老婆，或是说老丈人。 没了他老丈人，他算个啥？ 他会离婚？ 开什么国际玩笑！ 说句不好听，他老婆现在就算成了白痴、成了智障、成了植物人，他都不可能离婚！ 因为他根本离不起！ “这事儿我不用打听啊，我本来就知道。”张胜利嘿嘿笑道。 “……” 齐龙现在真有种跳过去掐死他的冲动。 你丫的就不能闭嘴嘛，一时过了嘴瘾有个卵用，你现在说的越多，待会儿死的越惨，老子也更难救你。 李亚东表情平静，看不出喜怒的说道“那好，你刚才不是说你能证明吗，那你要如何证明你说的是真的？” 齐龙深知“大招”来了，张胜利但凡接不下这一招，待会儿绝对会“死”得很惨。犹豫了一下，终究没能忍住，轻声道“东哥……” “你闭嘴。” 可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李亚东打断，也只能一脸悻悻的闭嘴，不敢再多言。 “证明，那简单呀。”张胜利似乎完全没意识到此时的危险境地，脸上依旧笑意盈盈，伸手在屁股袋里掏了掏，掏出一个天蓝色的小本子，嘿嘿笑道“他们的离婚证，应该足以证明吧？” 此言一出，别说齐家兄弟，就连李亚东，都瞬间傻了。 李亚东“噌”地一下从沙发上站起，直接从他手上薅过小本子。 这确实是一本离婚证。 九零年代的标准样式，上面的三个大字也做不了假。 再说了，也没人会吃饱了撑的去伪造这样的玩意儿。 他迫不及待地翻开，这个年代的离婚证上并没有照片，只有几行字，以及一个鲜红的政府公章。 【沪静安字第197号 许多福（男，36周岁）和陈贝贝（女，27周岁）申请离婚，经审查符合《中华人民共和国婚姻法》关于双方自愿离婚的规定，准予登记，发给此证……】 登记机关为静安区人民政府。 李亚东一看那个公章，就知道是真的，这种带有国徽的公章，根本就不是普通人能雕刻得出来的。即便能雕刻出来，也不可能达到这种以假乱真的程度。 这是一本真·离婚证。 那么问题来了。 “许多福和陈贝贝的离婚证，怎么会在你手上？”李亚东诧异地望着张胜利，这个问题他死都想不通。 “东哥，这证儿……不会是真的吧？” 齐家兄弟二人见他如此一问，不禁面面相觑，齐龙甚至心头一喜，顾不得其他，稍稍了走进一些，往李亚东手里打量。 “行了，别瞅了，确实是真的。”李亚东说着，直接把离婚证塞到他手里，要看就让你看个够。 齐虎也凑过来看了看，看完后眸子里精光四溢，大叫道“卧槽！许多福脑子抽筋了，居然真敢跟他老婆离婚，还自愿离婚，那……” 他的话虽然没有说完，但相信东哥已经明白。 李亚东确实明白，成了光棍的许多福，瞬间就成了没了牙齿的大猫，收拾起来可谓不费吹灰之力。 他自然是高兴的，但在这之前，他还必须搞清楚几个问题。 首先第一个，就是他刚才问张胜利的话。 “李总，我……我说了你可别笑话我，我就寻思着想帮你的忙，而我又干不了其他的，也只能这么干。”张胜利讪讪笑道，清楚李总看不起他就是因为这方面的原因，但实在没撤，除了这个法子外，他还真没其他办法掺进来。 李亚东约莫洞悉到点什么，却也懒得瞎猜，倒不如让他自己讲出来，点头道“好，你说。” “实不相瞒，这张离婚证是陈贝贝给我的，目的是为了证明她已经离婚，然后，想跟我在一起。至于我跟陈贝贝的关系，那就说来话长了，李总还请听我细细道来……” 张胜利说着，便将自己得知李亚东与许多福产生过节，然后他有意帮忙，设计勾引陈贝贝的事情，一一道来。 其过程之艰辛、计划之缜密、手段之凶残，听得李亚东和齐家兄弟三人，都有种跪地喊“大哥”的冲动。 什么叫阴人？ 而阴人的最高境界又是什么？ 这就是！ 许多福最强的依仗便是那一纸婚约，连李亚东都头疼不已的事情，而他倒好，直接给撬了，把许多福老婆都偷走了。 这种手段，岂止是“凶残”二字能形容？ 简直就是丧尽天良！ 不过……李亚东喜欢。 。 第五百零八章 负心汉 “那个……李总，我真的就是想帮忙，寻思着许多福不是靠他老丈人嘛，那我就把他的这层关系给搞没了，这样一来，李总您再收拾他起来，肯定会方便不少。对吧？”张胜利挠着脑壳说道。 意外之喜！ 这绝对是意外之喜啊！ 打死李亚东都没想到，自己身边还有这么一号大狠人，趁着他和许多福激斗正酣的时候，居然把许多福的老巢给端了。 你说这事儿给办的…… 就一个字，爽！ “这么说，你干这些事情，全是为了帮我？”李亚东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这个……怎么说呢。”张胜利讪讪笑道“李总，您是个聪明人，我不敢跟您打老虎眼，办这事儿的确是为了给您帮忙，但最终的目的，那肯定还是为了我自己。”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眼神直视着李亚东，态度诚恳道“李总，我是真心想跟着您干，我虽然没什么本事，但以后肯定会虚心学习，只要您给我一个机会，我就绝对不会让您失望的。” 李亚东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如此说来，倒是自己错怪了这家伙。清洁工的工作他并非干不下去，而是因为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才不得不辞去。 也难得能有这份心。 讲道理，此人虽然确实有些品性不端，但实事求是的讲，也的确是个人才。你看他这一手釜底抽薪的把戏，岂是常人能玩得出来的？ 正中要害！ 换成李亚东自己，他压根就没往这方面想。 这是一个歪才，若是运用到实处，或将取得意想不到的收获。 再说了，他这次确确实实的帮了自己的大忙，于情于理，也应该给予一定的奖励。 “你就这么想跟着我？”李亚东淡笑着问，态度明显缓和不少。 “是！”张胜利回答得斩钉截铁。 “我能问问原因吗？” “原因很简单。第一，李总为人慷慨，而且生意做得也大，跟着您有钱赚，能过上好日子。第二，李总是外资老板，想必跟着您出国应该很简单对吧？那是我长久以来的梦想，世界那么大，我一直想去看看，不想被困在一个小地方。” 倒是挺有抱负和野心的，其实性格也算坦率。 李亚东斟酌少许后，淡淡道“既然如此，那我就给你一个机会。” “真的？”张胜利顿时大喜过望，表情激动而振奋，忙不迭地追问，似乎生怕他反悔一样。 “利哥，赶紧谢谢东哥啊，东哥说的话，那还能有假？”一旁的齐龙适时地提醒道。 “哦，对对。谢谢李，不，谢谢东哥，谢谢东哥……” 他倒也机灵，意识到加入“团队”后，瞬间改了口，麻利地来了几个九十度鞠躬。 “好了，不必如此，暂时就待在这边吧，至于你以后的工作，在我离开上hai之前，会给你安排好的。”李亚东笑着摆手，对于他的态度，倒是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行！”张胜利重重地点头。 不都说事在人为吗，自己苦心经营了这么久，总算搭上了这艘大船。 “我还有个问题想问你。” “是，东哥，有什么事情您尽管问，我保证知无不言。” 李亚东点头道“许多福和陈贝贝是怎么离婚的？不会知道了你的存在吧？那也不能够啊，以我推测，许多福就算知道陈贝贝有了外遇，应该都会选择原谅她，而不是离婚。” 他倒也猜到此事应该是由陈贝贝主导的，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说得通，至于许多福，他万万没理由先提出离婚。 还是那句话，他不敢，也离不起。 但如果说陈贝贝被张胜利迷得死去活来，自己不仅有了外遇，还主动提出离婚，那在这个年代，未免又有些说不通。 这年头的女人，应该还没这么大的胆子。 还有一点，想必她父亲应该也不会答应，不可能如此惯着她。非但不会由着她离婚，或因此事，还会加倍对许多福好。 “因为家暴！”张胜利与陈贝贝的关系已经到了无话不谈的程度，对这件事情知之甚详。随即，便将前因后果娓娓道来。 “我去……许多福那家伙，居然敢把他老婆当成沙包打？” 李亚东三人听完后，面面相觑，什么叫作自作孽不可活啊？ 这就是！ “东哥，说来说去，这事儿还得赖你。”齐虎笑呵呵地说。 “赖我？凭啥？老子又没让他去打女人。”李亚东白眼一翻。 “你是没让。可你想啊，要不是你那天坑了许多福一把，吞了他的福都臻品，让他白白损失一个多亿，他能大半夜的跑去外面借酒消愁？他要不喝得找不到北，回家后敢动手打老婆？” “……” 李亚东也是一时没反应过来，狗日的，如此说来，他还真成了拆散一对夫妻的罪魁祸首了？ “话也不能这么讲。”这时，齐龙笑着说，“关键肯定还在于利哥，要没他梗在中间，夫妻之间偶尔打闹一下也是很正常的事情，陈贝贝只怕也不会坚持要离婚。” 这倒是一句大实话，令李亚东的心情瞬间舒畅不少，俗话说的好“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这种事情，纯属造孽呀，他可不想背着这个责任。 还是让压根没当回事的张胜利去背吧，指定是个不敬鬼神的主儿，不然不能想出这么缺德的招。 陈贝贝被许多福打得遍体鳞伤，直接跑回娘家告状，她老子就她一个独生女，不发飙才怪，应了女儿的心愿——离婚。 那许多福还敢不离？ “不过，张胜利，有件事情我挺费解的。”李亚东望向张胜利问，“既然你已经把陈贝贝搞定了，她甚至刚和许多福离婚，就把离婚证送到了你手上，正如你之前所说，这意思摆明的就是想和你处，想和你结婚。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干脆把她娶了？她可是独生女，娶了这个老婆，你这一辈子还能少得了荣华富贵？不比跟着我混好？” “是啊，利哥，干嘛不直接把她娶了？那以后她们老陈家的所有资源可就全在你身上，做点什么不能大富大贵啊？”齐龙也下意识地点头，感觉这是个顶好的注意。 开玩笑，那可是副市长的女儿，还是魔都这样的大城市，普通人盼都盼不来的好事。且他大舅哥现在已然拿下了那个女人，就差一个点头而已。 为啥不干？ 说句不好听的，他不是一直寻思着抱女人的大腿吗？ 这条大腿难道不够粗？ “娶她？”张胜利讪讪笑道“这事儿我还真没想过，自始至终也没这想法。一来，根本不好娶。为了接近她，从而达到目的，我的身份基本都是杜撰的，告诉她我是海归的留学生，她要是知道我连初中都没毕业，而且家里穷得叮当响，天知道怎么想？二来，讲真心话，我也不喜欢她。”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看了李亚东三人一眼后，继续说道“你们别看我好像很开放的样子，但对爱情，我可是很专一的，也有自己的择偶标准，这事儿我不愿意将就，真要跟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女人过一辈子，那得多难受啊……诶？你们笑什么？我说的都是真心话！” “就你，还专一？”齐虎差点没笑岔气，“看我口型，啊——呸！” “……” “唉……这样一想想，利哥，你要不把那个陈贝贝娶了，她倒是怪可怜的。”齐龙叹着气道，打心眼里感觉这事儿有些不厚道。 “这……我也没办法啊。”张胜利此刻模样像极了电视里的“负心汉”，摊摊手道“我当初想来想去，似乎也只有这个办法能帮到东哥。而且现在看来，也确实挺凑效的，你们说是吧？” “可……” “算了。”李亚东挥手打断了还想再说点什么的齐龙，正色道“凡事都有两面性，换个角度看，这件事情对于那个陈贝贝而言，倒也未必全是坏事。许多福娶她的目的不言而喻，她估计现在自己都想明白了。跟这样一个压根就不爱她，只想从她身上得到利益的男人继续生活下去，有意思吗？再说张胜利，他同样也不爱陈贝贝，就算让他现在把陈贝贝娶了，那就一定是好事吗？以我看呐，经历了这两段感情之后，陈贝贝应该不会再轻易处对象，但如果一旦处了，想必就会是一段幸福的婚姻。” “对对，就是这个理儿！”一旁的张胜利连声说道。 人心都是肉长的，他已经没打算和陈贝贝再见面，心里若说半分愧疚没有，那肯定也是假的。 如今听东哥这么一说，就感觉心里的愧疚减少了几分，也好过了不少。 …… 李亚东的心情很好，至少就近段时间来说，前所未有的好。 失去了老丈人照拂的许多福，还剩下什么？ 那还不任他揉捏吗？ 讲句实在话，原本李亚东想收拾许多福，还真不太容易，想要短时间内将他搞死搞残，也几乎没有可能。 就譬如这次，哪怕吞了他的福都臻品，让他白干了两年，损失了一个多亿，但依旧没有伤及根骨。 有他老丈人在，他一样可以东山再起。 按照李亚东之前的计划，是想从已经渗透进去的银行方面入手，慢慢切断他的资金渠道，然后再盯紧他的其他计划，见招拆招，直至将他的福都公司搞破产，让他成为一个孤家寡人。 以后也不会再给他任何发展的机会，总之不管他干什么，李亚东就破坏什么，让他这辈子，都干不成大事。 似乎也只能如此。 但现在，就完全不同了。 张胜利今天给他送来一份大礼啊，那哪是一本离婚证啊，而是一张许多福的催命符！ 老话说的好“趁他病，要他命”，这么好的机会李亚东如果还不知道把握，那简直就是天理难容。 。 第五百零九章 大闹银行 许多福最近的生活可谓一团糟，生意失利，两年多的奋斗颗粒无收；家庭破裂，自己最大的保护伞不复存在。 这样的双重打击之下，若是换成一般人，恐怕想死的心都有。 他的心情虽然同样不好过，但他，终究挺住了。 他是谁啊？ 他可是许多福！ 十四岁离家出走，一件单衣闯冰原、北方的大风炮都没刮死的人物，岂能这么容易向狗·娘养的生活妥协？ 那不能够！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他决定不理会那么多，化悲愤为动力，努力朝前看。 没有什么能阻止他通往财富之巅的步伐。 没有！ 古北地块他虽然损失了一期工程，但手里仍有可供开发的地皮，此地的格局已然在逐渐形成，只要合理开发，没有不赚钱的道理。 那个天杀的李亚东，以为从他身上占到了天大的便宜，但最终谁能笑到最后，还不一定呢！ 他偷走自己的只是一个亿，而自己，手中却握着他三十亿工程的软肋！ 只要这根软骨头在手，许多福无所畏惧。 他坚信，暂时失去的，未来必将数倍夺回来！ 拭目以待吧。 而他现在紧急要做的，就是着手古北二期工程的开发，公司再不盈利，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虽然离婚的事情让他损失了一部分的财产，但那区区几百万，对他来说无伤大雅，他银行户头上还有将近五千万存款，就是那日整体出售福都臻品的时候存进去的，这些钱按理来说不是他的，而是银行的，可那几笔贷款到期还早，他完全可以合理利用。 五千万，虽然不足以开发一个大型涉外高端楼盘，但他有自信，只要自己的项目工程先干起来，到时即便没有老头子的关系，银行一样会给他贷款。 还非贷不可！ 除非他们不想回收欠款，若想，那就必须贷，因为你不贷给老子，老子的项目就建不起来，而项目建不起来，你让老子拿什么还钱给你？ 没钱！ 你就算把老子抓了都没用。 混迹商场多年的经验告诉许多福，这年头，商场上最嚣张的不是那些腰缠万贯的大老板，而是欠了一屁股债的光杆司令。 像这样的人，几乎没人敢招惹，非但不敢招惹，各方势力还得保护！ 且欠的越多，越是如此。 欠银行一百万，偶尔打架斗殴，那都不是事儿，即便进了号子，也很快会被放出来。 欠银行一千万，只要不干出伤人致残的事情，恐怕连号子都不用进，去派出所录个口供也就完事了。 欠银行一个亿，那说句不好听的，即便把人搞废搞残了，也顶多象征性的拘留几天，最后交点罚款，指定也就放了。 若是欠银行十个亿，那就恭喜你了，你若真有本事这年头从银行贷出十个亿，只怕杀个人，最后也得无罪释放。 谁敢关你，谁敢定你的罪？ 银行能同意？地方政府能同意？国家能同意吗？ 都不能！ 你就是妥妥的大爷。 而他，目前勉强算是第三档，还欠银行大几千万。 所以，即便失去了老头子的关系，他一样可以在魔都横着走。 上午十点，许多福在几名马仔的护卫下，驱车来到工行总部。 古北二期工程早就规划设计完毕，投钱就能开工。 “许老板，您来了。” 刚走进银行大门，大堂经理便热情的上来迎接。 来之前许多福已经打过电话，像这样的大额取款，不说提前预约，也肯定需要提前知会一声，让银行有个准备。 “都弄好了？”许多福目视前方，都不拿正眼瞧他，淡淡地询问。 一个月薪百来块的家伙，难不成他还得陪个笑脸？ “这个……许老板，咱们还是到贵宾室里说吧。”大堂经理欲言又止，随即建议道。 许多福点点头，倒也没有意识到有什么不妥，几千万的大额取款，确实不太适合在大庭广众之下谈论。 很快，在大堂经理的引导下，许多福一行来到一间银行贵宾室。 他踱步走了进去，四名马仔守在门外。 大堂经理亲自倒了一杯绿茶过来，然后顺手把房门关上，屋内仅有他们两个。 许多福一看这情况，感觉有些不对呀，老子是来取款的，你丫的现在不是应该把准备好的现金提过来吗？房门一关，两手空空的坐在我对面，这是个什么意思？ 就你，也有资格跟老子平起平坐？ “我的钱呢？”他蹙眉询问。 “取不出来。” “什么？！” 许多福瞬间怒了，啥叫取不出来，老子可是真金白银存进去的！ “许老板，您先别激动，听我解释。我也是早上向上面申请放款时被拒才知道的，要不然之前就在电话里跟您讲了。您在我行确实有笔五千万左右的存款，但您同样也在我行有笔接近四千万的贷款，上面的批复意思是……” “你给我等等！” 大堂经理的一番话还未说完，便被许多福厉声打断，愠怒道“我在你们这里的四千万贷款不是还没到期吗？现在是个什么意思？完全不按合同办事？直接给老子抵扣了？” “这个……”大堂经理讪讪一笑，“许老板，这也不是我的意思，是上面的批复。” “上面？谁？廖行长？”许多福瞪着眼珠子问。 大堂经理尴尬一笑，没有说话，但意思已然明了。 妈的个巴子！ 许多福眼睛都红了，他死都没想到，银行会突然搞出这么一手，完全不按套路出牌。 如果他没记错，工行的这笔贷款，要到明年中半年才到期，还有整整一年的时间呢！ 居然提前给他收回，难道他们签的合同是假的？ 这个世界上还有没有真东西了！ 如果没了这四千万，那事情可就大条了。 古北二期工程还怎样开工？ 仅靠余下的那一千万，别说建个大致的规模出来，连打个地基都不够呀！ 而他自己本身又没钱，区区几百万身家，投进房地产中，连个浪花都溅不起来。 可以说这几年全靠银行的资金在撑着。 他倒也预料到了，失去老头子的关系，他今后再想从银行大额贷款，指定没有这么轻松。 所以，才准备利用手头上的这笔钱，赶紧先把摊子铺起来，再倒逼着银行以后不得不贷。 万万没想到，堂堂国家银行，居然一点信用没有，没到期的贷款，就敢提前收账，还直接从他的户头里划！ 狗日的，他此刻肠子都快悔青了，前段时间为什么要把钱存进银行啊，放在家里不好吗？ 让你划个大头鬼！ “我要见你们廖行长，咱们可是签过合同的，你们怎么能够公然违约，就不怕我告你们吗？”许多福恶狠狠道，吓唬人的意思，实际上心里清楚的很，告了也是白告。 这可不是国外的私人银行，而是正儿八经的国家银行，还是一党专政的社会主义国家，告个大头鬼呀。 “许老板，真不好意思，我们行长今天不在，出去开会了。”大堂经理的素质也是没话说，依旧面含笑意，客气的很。已然达到了那种“你狂任你狂，清风拂山冈，你横任你横，明月照大江”的境界。 许多福能信他才有鬼，索性廖行长的办公室他知道，准备待会儿自己找上去。 忽然想到什么，又说道“这件事情就先放在一旁，等我见过你们廖行长再说，那余下的一千万呢，赶紧给我取出来。” 他是越发感觉钱放在银行不安全，那四千万能不能搞回来暂且不提，但这一千万，必须立马弄走。 “取不出来。”大堂经理淡笑着摇头。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许多福瞬间懵逼，有种将大堂经理狂殴至死的冲动。 你特么的，老子在你们银行存了五千万，欠你们四千万贷款，你丫的就算给我抵了，那老子还有一千万呢！ 钱呢？ 难不成被你吃了！ “是这样的许老板，您听我解释。虽然您的那笔存款与贷款相抵，确实还有一千万左右的余存，但根据上面的批复，您好像还欠中行那边三千多万，这笔钱交给了他们。” “交？”许多福“噌”地一下从座位上站起，目呲欲裂，“你特么的，老子欠中行的钱，管你们什么事，要你们这么好心交给他们，老子自己难道没手没脚！狗日的，没王法了，钱存在你们银行，完全就不是自己的，随你们安排。你今天必须把那一千万还给老子，不然老子弄死你！” “可……许老板，这也不是我的意思，是上面安排的，我也就是代为传个话而已。” “我传你妹！”许多福终究没能忍住，操起手边的凳子，直接向大堂经理砸了过去，然后冲过去又是一顿拳打脚踢。 不怪他这么愤怒。 因为这五千万，几乎是他所有的现金流，除此之外，他手头上能拿出来的现金不足五十万。 而五十万有什么用？ 别说搞项目开发，维持公司的基本运营都难，等这个月员工工资一发，什么电费、水费，杂七杂八的费用一付，估计一个子儿都不会剩。 到那时，他的福都公司还有什么？ 除了几块光秃秃的地皮外，屁都没有。 贵宾室的打斗声，不仅引起了许多福的四名马仔的注意，也吸引来了银行保安。 几名保安手持电棍，见到大堂经理被打，可不会跟他们讲太多，有意把他们全部撂倒，然后扭送派出所。 结果还是大堂经理将他们制止住，许多福几人虽然幸免遭受电击，但还是被银行当成“不受欢迎的客人”，给轰了出去。 。 第五百一十章 卖地凑钱 “落井下石！一群王八蛋，这几年在我身上也赚了不少利息，现在看我落难，不说拉一把，当头就是一块大石头砸下！” 许多福气得两只鼻孔都在冒烟，他原本还想去找一下廖行长，看事情有没有回旋的余地，现在也不必去了。因为保安根本不让他进门，大堂经理也默许了保安的行为。 以他的身份和银行户头的流水明细，一个大堂经理、就算打了他一顿又怎样，敢将自己置之门外？ 这事儿若说没有银行高层的授意，许多福死都不信，指不定那个姓廖的此刻正在哪里观察着他呢。 亏他以前对姓廖的还敬重有加，逢年过节也总不差礼物，上次去自己的公司更是好酒好肉的款待着。 早知如此，当初那些山珍海味，就该拿去喂狗！ “老板，咱们现在怎么办？”有马仔询问。 “怎么办？凉拌！”许多福恶狠狠道“走，去中行！” “哦。” 随即，一行人又火急火燎地杀到中行。 这次许多福多留了个心眼，走进银行后一句话不说，也没有理会上来招待的工作人员，跟保安谎称自己与他们行长约好，直接沿着楼梯上了楼。 不给对方任何避开自己的机会。 他就是要当面问问清楚，自己平时待他们也不薄，为什么要火急火燎地落井下石，自己离婚才几天？ “咚咚咚……” “请进。” 令许多福诧异的是，陶良寿对于他的到来并不惊讶，哪有半分躲避的意思，甚至还有几分欣喜。 “哟，原来是许老板来了，你来得倒正好，你要再不来，我都准备去找你了。” “哦？”许多福蹙眉询问，“为什么？” 陶良寿邀请他在沙发椅上座下后，却是岔开话题问道“许老板在工行的那笔存款被抽调的事情，想必已经知道了吧？” 他不提这件事情还好，一提起，许多福就是一阵火大。事情到了这一步，对于他，许多福也没什么好脸色，跟工行那边不同，中行这边即使抽抵了一千万，他仍然欠有两千多万的债务。 冷笑道“陶行长，我在你们银行的那笔贷款，可是签了合同的，到期时间在明年，你现在联合工行擅自抽调我的存款，这算什么个意思？公然违约吗？你要这样搞的话，我的项目开发不起来，可没钱还贷。” “哎呀，我就知道许老板会误会。”陶良寿连连摆手，赶紧解释道“实在是事发突然，还请许老板见个谅。” “什么意思？”许多福不明所以。 “许老板，上次我去你们公司的时候，不是跟你讲过嘛，近来国家财经吃紧，正在把控贷款，甚至还会派专员下来查账……” “你的意思是说，那些人下来了？”许多福终于听出点东西。 “是啊！不仅下来了，还把银行的账务查了底朝天。”陶良寿叹着气道“逾期的那些贷款就不提了，那是必须要追讨的，就连没到期的贷款，他们都不放过啊！”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看了许多福一眼后，继续说道“许老板，你也是知道的，若按福都公司的资产状况来说，是万万没可能一下在银行贷到三千多万的。这笔贷款在上面那些人眼里，就是有问题的。那能怎么办？我也只能出此下策，从你的工行存款中先抽抵了一千万，这样看起来起码不算太吓人。老廖那边也是一样，你也知道，他这个人本来胆子就小，生怕上面的人刨根问底，所以……” “原来如此。”许多福恍然大悟，就说这些人落井下石的嘴脸未免也太了点，完全不合常理，原来其中有这样的隐情。 “不对呀，这么大的事情，你为什么不提前跟我打声招呼？”忽然想到什么，他不禁追问道。 “我也想啊，但实在抽不出时间，也不方便。那帮专员就像个爷一样，还疑神疑鬼的，下来一个礼拜，我就鞍前马后的伺候了一个礼拜。这不，昨天下午才走的。” 许多福微微蹙眉，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但陶良寿脸上的表情又不像作假，一时也说不上个所以然。 再说了，这件事情之前确实听他们讲过，如今落实下来，倒也合情合理。 “那陶行长，这件事情已经过了对吧？” “是啊，算是好不容易蒙混过关。” 许多福下意识地点头，正色着说，“陶行长，我的为人你也清楚，从来都不拖欠银行的贷款，你们现在和工行那边这么一搞，把我的流动资金全搞没了，这让我接下来的生意还怎么做？项目根本开发不起来，不说别的，还欠你们的那两千多万贷款，你让我拿什么还？” “这个是我们不对，也是因为事发突然，刚才也说了，还请许老板见个谅。至于许老板你说这话的意思，我也明白。讲句实在话，你的为人我是信的过的，做生意的本事也摆在那里。但许老板，现在上面对于贷款的管控真的非常严格，特别是双重贷款，想都不用想。你如果真要贷款，肯定得先把现有这笔贷款结清再说。” “结清，我拿什么结？”许多福没好气道。 正所谓欠钱的是爷，他现在就是大爷。 两千多万，在这个年代还是挺吓人的一笔款项。 “但你要不结清，我就真的没法给你贷款，流程批不下来。”陶良寿无奈道。 “等等，这个问题咱们先放一放。”忽然想到什么，许多福问道“如果我还清了这笔贷款，那下笔贷款，你能给我批多少？” “许老板，你也知道，银行做贷款，信誉非常重要。而你的信誉一向很好，说句不好听的，如果没有上面突然插一脚，你就算贷一个亿，我都敢贷。可关键现在上面对你这个客户留了心，他们对于你的了解只是过往的几笔交易记录而已，就说你月初还的那笔钱，你猜上面会不会怀疑是临时补漏的行为？肯定会这么想的。而如果你现在在这笔贷款还未到期的情况下，先将它结清，那意义就完全不同了。别的不敢说，以你的投资模式，手头上又有地，五千万的额度，问题应该不大。” “五千万？”许多福情不自禁地眼前一亮。 有了这五千万，就不怕工程搞不起来，那以后的事情，自然也就好说得多。 心里顿时有了主意。 他现在手头上确实没钱，但他还有地。 前两年利用老头子的关系，着实屯了几块好地，也升值不少。就譬如古北地块、陆家嘴地块，更是其中翘楚。 他这时就在寻思着，如果把其他的几块小地皮卖掉，凑齐两千来万应该不难，只留下古北和陆家嘴两块就行。 古北是他短时间内能积累财富的宝地，而陆家嘴，更是李亚东那王八蛋的软骨头，不怕他将来不花大价钱买下。 有这两块地在手，他何愁不发？ 相比较起来，其他的几块地皮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陶行长，此话当真？” “哎呀，许老板，咱们也不是打一次两次的交道了，答应你的事情，我什么时候没兑现？” 许多福下意识地点头，这倒是句实话，老陶这个人胆大心细，也聪明，比起那个老廖，确实靠谱得多。 “那好，今天就先这样，我回去处理一下，陶行长等我消息吧。” “行，没问题。” 陶良寿笑意盈盈，一直将他送出办公室，待他转过身去时，脸上的笑容却瞬间黯淡下来。 这家伙，真以为自己还是皇亲贵胄呢，要不是看你还欠银行两千多万，我会理你？ 竟然还敢威胁我。 没钱还？那还不简单，想办法让你还就是。 到了现在居然都没意识到自己得罪了什么样的人，也活该最后注定死翘翘。 …… 福都公司。 总经理办公室。 “老板，真的要把我们辛苦攒下的几块地都卖掉？”陆国阳蹙眉询问，一百个不乐意。 就见过地产商屯地的，哪见过地还没开发好，就直接卖掉换钱的？ 还有一点，这几块地里他也是有股份的，当初真金白银的掏出来。 许多福为什么会让他做副总？ 原因很简单，因为他本身就是一个小地产商，只因没什么政府关系，最后才跟了许多福。 而许多福进入这个行业之前懂什么？ 什么都不懂。 可以说福都公司能发展到今日今日的规模，他功不可没。 公司他虽然没有股份——不是不想要，而是许多福不给。但每块地皮上，他或多或少的都有些股份。 “不卖怎么办？现在银行贷款收紧，咱们拿什么出来做开发？”许多福没好气道。 “可……我的股份大头全在这几块地皮上。”陆国阳指着办公桌上的一张地图说道。 意思很明显这几块地皮要是卖掉，我还有个啥？ 辛辛苦苦地跟了你这么久，难不成一个子儿没捞到，自己还要搭进去一笔吗？ 这事儿指定不能干！ “所以我才找你商量嘛。”许多福一手托着腮帮子，一手拿着一只马克笔，在地图上指指点点，思忖少许后，说道“要不这样好了，这几块地皮直接卖掉，以你的占股面积，也就比古北那块地多那么一点，余下的两块地皮我们重新分配，古北全归你，陆家嘴百分之九十归我，百分之十归你。你看怎么样？” 不怎样！妈的，你倒是聪明。凭什么不是古北归你，陆家嘴我占大头？ 这玩意儿能用简单的面积大小来作比对吗？眼下公司谁不知道陆家嘴那块地是金饽饽？ 当初公司开价三亿，人家都主动上门来谈。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稍微降那么一丢丢，人家或许也就买了。 卖不了三亿，两亿还不是妥妥的。 而咱们拿下来才多少钱，两千七百万而已！ 。 第五百一十一章 祸不单行 “怎么，有意见？”许多福微微眯眼道。 要换其他事情陆国阳也就算了，深知与老板唱反调的危害，但此事不一样，涉及到自身利益。 正所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此时可不是唯唯诺诺的时候，必须争取，否则就没了。 “老板，倒不是有意见，只是这样分配，未免有些不太合理吧。古北那块地已经开发了一半，剩下的没多少，根本值不了几个钱。我当初也是投入全部身家入伙的，再加上这几年自认工作也算兢兢业业，看到公司没赚钱，我甚至连工资都没拿。但以您这样的分配方式，我顶多也就保个本，这两年算下来可全都白干了。”陆国阳不紧不慢地叙说着，语气拿捏得刚刚好。 至少让人听不出内心的不满，而是实事求是的讲道理的样子。 “什么叫白干？”许多福看了他一眼后，没好气道“我是那种人吗？会让你白干？你要明白陆家嘴那块地百分之十是个什么概念，你不能按照成本价算。我将来敲李亚东那个王八蛋一笔是妥妥的，那块地的价值至少是三亿打底，十分之一，可就是足足三千万了！这还少？” “可……这事儿不是还没影吗？咱们也不能笃定人家就一定会买呀，所谓的三亿，那只是我们的心理价位而已，怎么好拿出来当股份分配的标准？”陆国阳苦笑摇头。 俩人算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捋直了讲，似乎都有几分道理，始终无法达成一致意见。 许多福心里若说半点火气没有，那肯定是假的。可也没撤，他确实需要一个能统领公司办实事的人，而这样的人非常难找，且陆国阳又一直干得不错，他已然有些离不开陆国阳。 不说别的，甩手掌柜当惯了的他，对于工地上的活计，可谓一窍不通。 也就掌掌大盘罢了。 而陆国阳呢，则恰好是此中老手，对于项目开发的事情，事无巨细，全部熟稔。 “好了好了，百分之三十是不可能的，百分之二十，不能再多了！”许多福一锤定音道。 陆国阳长出口气，争一争，总归是有些收获的，深知不能得寸进尺的道理，也便点头答应下来。 最终，他得到古北那块“半残”地块，以及陆家嘴第13号地块百分之二十的股份。 “既然如此，咱们就把合同重新签订一下，还有那几块地皮，赶紧放出消息，处理掉，尽快回笼资金，以免夜长梦多。” “好的，老板。” …… 一个礼拜之后。 魔都中行总部，行长办公室。 许多福屯的那几块地，都是不可多得的好地段，所以根本不愁卖，消息一放出去后，就有买家主动找上门来。 前前后后花了一个礼拜的时间，总算将手续处理完毕，资金也尽数到位。 于是今天，许多福便给陶良寿把钱送了过来。 “许老板果然言而有信。”陶良寿笑容满面，心里简直也乐开了花儿。 如今两千多万现金，已经放入银行金库，既然如此，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可就好办多了。 将他打发走就是。 “那是，在下向来言出必行。陶行长，那您答应我的五千万？”许多福同样显得很开心。 虽然砸锅卖铁亲手送出去两千万多现金，着实有些心疼，但只要一想想马上就能入账五千万，也就很快释然了。 “许老板既然这么爽利，那陶某人岂能不兑现承诺？”陶良寿呵呵笑道“来，申请资料我已经准备好了，你签下就是，然后我会尽快递交到总部，让他们审批。” “总部？”许多福诧异，忙不迭地追问，“怎么还要总部审批，以前都没有这个步骤？” “现在不同了，全国都在改革，我们银行也不例外，不然你以为上次那帮专员下来干什么的？眼下这样的大额贷款，必须得由总不审批之后，才能拨款。”陶良寿笑着解释。 卧槽！这事儿你怎么之前不说？许多福心里把他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但脸上还是不露声色，询问道“那总部审批需要多久？陶行长，您是知道的，我可急等着这笔钱搞开发。” “这个……我就真不清楚了。实不相瞒，自从改革之后，你这还是头一张大额贷款的申请单，完全没有经验参照啊。” 这尼玛的！ 许多福此刻真有种日了狗的感觉，可也没辙，政策如此，你能怎么办？ 也只能回去等消息了。 可这一等，就是整整半个月过去，中行方面屁的消息都没有。 他从一个礼拜的时候，就每天给陶良寿打一通电话询问，开始总让他耐心等待，说暂时还没有消息，这种说法持续了四五天后，电话再次打过去时，居然没人接了！ 许多福明显感觉到事情有些古怪，还特地跑到中行想找陶良寿，结果却发现陶良寿消失了！ 据说是老家有急事，请假回去探亲了！ 而他的老家，则在距离魔都千里之遥的西北，具体在哪里，还打听不到…… 许多福要是此时还不明白被人摆了一道，那就真叫白活了。 气得在办公室里大发雷霆，将桌椅板凳全部砸了个稀巴烂。 关键…… 砸完之后还挺心疼，因为重新置办需要钱啊，而他的这套家伙什儿，可着实不便宜。 是的，他已经穷到了如此程度，可谓欠钱泡水喝。 财务账面上的一点钱，发完员工工资、包括这半个月以来的公司经营支出之后，真是一毛不剩，还欠了些外债。 而他自己，身上的所有现金、包括家里床底下藏着的全部拿出来，都不足五万块。 惨吧？ 但你以为这样就已经惨绝人寰，那就大错而特错。 正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就在福都公司已然有些揭不开锅的时候，许多福接到了一个通知。 来自于浦东开发委。 他即便再没心情、再郁闷，也必须得调整好状态，按通知要求准时赴约。 毕竟今时不比以往，他要敢不给那些政府官员面子，难免他们会给自己小鞋穿。 …… 浦东开发委。 许多福特地早到了十分钟，这是以往从没有过的事情。 工作人员将他领到一个空闲的会议室，让他稍等片刻。 偌大的会议室里此时就他一人，他在椭圆形的会议桌末端，选个位置坐下。 到现在都没琢磨透，开发委的领导突然通知他过来干嘛。 很快，十分钟过去。 有人踩着时间点走进会议室，是几名开发委的官员，许多福笑着打招呼，换来的却是一脸淡漠。 虎落平阳被犬欺啊。他心里想着。 过去这些人见到自己，不管怎么说，一张笑脸肯定少不了，哪像现在？搞得自己好像欠他们钱一样。 几名官员坐下后，各干各的事情，居然没人说话，也是奇了怪。 许多福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笑着询问，“我说杨主任，还有几位领导，你们今天通知我过来干嘛呀，有什么事情就直说呗。” “急什么？该说的时候自然会说，人还没到齐呢，先等着。” “……” 许多福一脸懵逼，心里既憋屈又疑惑，寻思着莫不是还有更大的领导要来？ 不然时间都到了，这几位怎么甘愿好脾气的等着。 所幸令他疑惑的时间并不长，约莫四五分钟后，门口传来动静，似乎该等的人到了。 可当看到为首一人后，许多福却瞬间呆了，“噌”地一下站起来，诧异道“怎么是你？” 杰克瞥了他一眼后，冷笑道“怎么就不能是我？” 直到此刻，许多福才终于意识到，今天八成没有好事。 事实也确实如此。 会议很快开始。 杨主任朗声说道“东方红集团的代表，听说你们有意更改合同条款，能说说原因，和具体对那方面条款有异议吗？” 许多福一脸懵逼，心想这尼玛的，李亚东那狗犊子的公司要改什么条款，跟我有什么关系，把我喊过来干鸟啊？ 但也没撤，既然来都来了，总不能现在夺门而出吧？ 要换以前他敢，但现在…… 也只能暂且听听了。 “是的。”杰克点头道“首先声明一点，我们对政府的合同并没有异议。只是想更改一下协定投资的金额，以及提出一个条件。” “哦？”他这么一说，几名政府官员皆是一惊。 听这口气，肯定不是往少了改，既然都敢提条件了，那指定是追加投资金额。就是不知道准备追加多少，要知道他们现在的协定投资金额可是整整三十亿人民币，这在整个浦东大开发的开发商中，目前排名第一。 “那你说来听听，打算把投资金额更改为多少，还有那个条件是什么。”杨主任淡笑着说。 “投资金额我们打算追加到五十亿人民币，至于条件……” “多少？！” 杰克一句话还未说完，便被几名官员的惊呼声打断。 别说是他们，就连局外人一般的许多福，都是一脸骇然的表情。 狗日的李亚东，居然这么有钱，看来自己对他的了解还不算很全面啊，一出手就是五十亿人民币？ 你丫的钱是大水淌来的吗？ 不过……他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李亚东那鳖孙的投资搞得越大，对自己，岂不是更有好处吗？ 这一刻，许多福笑了。 但这个笑容，并未维持多久。 几名官员大喜过望，杨主任在得到杰克准确的再次回复之后，笑容满脸，连声询问，“那条件又是什么？” “很简单，我们需要陆家嘴第13号地块。” 。 第五百一十二章 连饭都吃不起 杰克的条件一提出来后，几名官员还未有所表示，许多福“噌”地一下便跳了起来。 大叫道“这不可能！你特么的想得美！” 狗日的，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看似一场不想干的会议，却要把他喊过来！ 原来是想打他那块宝贝疙瘩的注意！ 丫的只怕做梦没睡醒吧，老子岂能让你如愿？！ 陆家嘴13号地块，可是掐中的李亚东的软骨头，也是他全部身家押宝所在，笃定将来绝对能卖个好价钱。一旦李亚东那个王八蛋无计可施，必然会乖乖地把大笔的钞票送到他手上，不仅能狠狠地出口恶气，还能瞬间将他提升到亿万富翁的档次！ 这也是为什么损失了整个福都臻品之后，他气归气，但并未一蹶不振的原因，因为他相信眼前的损失只是暂时的，自己将来绝对能加倍收回来。 如此重要的一块地，谁要敢不按套路出牌动它，他就敢跟谁拼命！ “嚷嚷什么？坐下！”杨主任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低喝道。 许多福倒是不敢顶撞，乖乖坐下后，压制住满腔怒火，用尽量平和的语气说道“杨主任，陆家嘴13号地块，我们公司可是已经拿下了，不仅与政府签订了正规合同，而且款项也已经付清，钱货两清的事情，受法律保护的。咱们可都是规矩人，万万不能干公然违反国家法律的事情啊！” “你急什么？我说了要破坏规矩、要违法了吗？”杨主任蹙眉道。 此话一出，许多福顿时心头一喜，连连致歉，还不忘献上一记马屁，同时挤兑了杰克一番，“哦，那倒没有，那倒没有……杨主任是奉公守法的好干部，国家之栋梁，怎么可能公然违法呢？那不能够！主要某些人心怀不轨，我也是一时情急，才说错了话，还望杨主任、以及几位领导见个谅。” 杨主任面色稍缓，不再理会他，而是望向杰克说道“方先生，你们东方红置业追加投资金额这件事，我们是举双手赞成的，也热情欢迎。不过……你们提出的这个条件，陆家嘴13地块……这块地已经转让出去，目前根本不在政府手中，你们这……不是为难我们开发委吗？” 对于杨主任的这番态度，许多福很是满意，心里简直乐开了花儿。 咱们中国最缺什么？ 就是缺这种奉公守法、不受糖衣炮弹诱惑的好干部啊！ 他满以为杰克会吃个大瘪，然而，并没有…… 杰克岂能不知道这位杨主任的脾性？ 倘若没有十足的把握，以李亚东的性格，也不会让杰克过来与许多福摊牌。 今天既然把这个话题摆上了桌面，对于陆家嘴13号地块，他们便势在必得！ 呵呵一笑，摆手道“杨主任说笑了，我们怎么敢为难开发委，借我们个胆子也不敢呀。我们之所以提出个条件，是有原因的。” “哦？”杨主任挑了挑眉，示意他继续说。 而一旁的许多福却是眉头紧皱，狗日的，又准备整什么幺蛾子？ 你们这帮家伙，还有李亚东那个王八蛋，活着累不累啊，一天到晚总想着怎么坑人！ 他准备以不变应万变，不管怎么说，自己有合同在手，占据着绝对优势，只要政府这边态度端正，任你说破天都没用。 “原因有二。”杰克伸出两根手指，不紧不慢地说道“第一，陆家嘴第13号地块处于一个什么位置，相信在座的各位领导都清楚。毫不夸大的说，那可是在我们整块地的心脏位置。倘若这块地不在我们手中，整个工程开发起来将有太多不可预测的风险。举个很简单的例子……”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望向许多福，丝毫不避讳地继续说道“大家都知道，我们公司是真想在陆家嘴大展拳脚一番，甚至有意在此地建造出中国第一高楼，将政府给予的宝地打造成一个世界级的高端商务圈。那么问题来了，就说这位许老板，万一我们一门心思的想为国家事业添砖加瓦、建造高楼大厦，他却偏偏要在我们的高端布置之中抄乱子呢，弄个什么毫不搭嘎的工程出来，比如建个菜市场？那各位领导想想，我们该怎么办？陆家嘴的形象何在？国家的颜面何在？” 面对杰克的接连三问，几名官员纷纷蹙起眉头，这确实是一件他们之前没考虑到位的事情。 东方红置业，与福都公司，根本就是两家完全不在一个级量的公司。 东方红置业的代表所言不虚，陆家嘴13号地块确实位于他们整个地块的核心部位，如此一来，倒是真的极有可能制约这家巨无霸公司的项目开发。 那样对谁都不好。 “怎么讲话呢？菜市场？”许多福一直密切地留意着几名官员的神态变化，见此一幕，赶紧出声。即便心里确实是这样想的，但此时肯定不能表露出来，只要过了这个危机关头，以后谁还会一直盯着他不放？再说了，那块地他根本就没打算开发，自始至终的目的，都是想以此为诱饵，从李亚东身上狠狠地刮下一块肉。 “我承认，我们公司的实力不如你们，但你也别小瞧我们，我们虽然没能力开发像你们那样的近六十万平方的超级工程，但区区四万平方，难道还开发不起来？不说别的，古北的福都臻品项目怎么样？开盘两天就售罄了！” 他倒还真有脸说。杰克也是醉了。 “也是哈。”杨主任眉头舒展开来，望向杰克说，“福都公司的实力虽然远不如你们，但他们手头上的地毕竟少啊，仅仅四万平米，合理开发，应该不成问题吧？” “就是！”许多福用力点头，真是恨不得冲过去亲杨主任一口。 多么公正严明的好官员呀！ 他却不知道，杨主任也有自己的顾忌，毕竟陆家嘴13号地块已经买给了福都公司，正如许多福刚才所言，钱货两清的事情，若无实在必要，又怎好公然违约？ 开发委也是要脸面的，国家亦是如此，这样的事情，自然最好不要发生。 “是个毛。”杰克没好气地瞥许多福一眼，冷笑道“就你那个芝麻粒大的公司，也妄想与我们公司放在一个台面比较，还在一个地块上搞开发，你就不害臊吗？” “你……” “你什么你，我难道说错了？” 杰克一句话就怼得许多福哑口无言，然后不再理会，望向杨主任等人，继续说道“下面我要说的就是第二点原因。各位领导千万不要被此人蒙骗了，他的福都公司根本就是一个空壳子，哪有什么资金开发陆家嘴？我说句不好听的，他们公司连下个月的员工工资都不知道能不能发出来……” “姓方的，你不要故意诋毁我，用言语误导领……” “你给我闭嘴！还有没有点规矩了？我的话还没说完呢！” “……” 许多福被杨主任瞪了一眼后，一脸悻悻地闭上了嘴巴。 “诸位领导别以为我在说假话，我这里有一份资料，就是福都公司的财务情况，大家请过目一下。” 杰克说着，抬手示意了一下，一旁的阿占顿时会意，站起身来，将早就准备好的文件，一位领导发了一份。 就连许多福，他也发了一份。 许多福瞅了眼文件上面的情况，差点没气得吐血，对方刚好截取了他们公司近半个月以来的财务数据。 【财务现有资金0，资产总负债2886万，月经营负债32万，明细如下餐饮费-16231，电费-3780，水费-2651……】 杨主任诧异，“福都公司，你们居然连吃饭、水电费都要欠钱吗？” “……”许多福赶紧解释道“不是啊杨主任，这里面有误会，这家伙光拉出一些不好的数据给你们看，想误导你们，我们公司没这么穷的，我半个月前还提了两千多万现金到中行，把欠他们的贷款都给还清了。” “误会？还说我误导领导们？”杰克嗤笑道“这话我可不承认。也别管你提了多少钱去还银行贷款，你就算提了两个亿过去又怎样，那还不是你们欠的？再说了，那是过去的事情。我敢拿人格担保，我现在给领导们看的数据全是真的，就是你们公司现在的经营状况。你敢不承认？” “我……对了！你怎么弄到这些东西的！”许多福恍然大惊，连特么的自己公司欠了多少水电费都知道，这摆明的是有内鬼啊！ “我怎么弄到的，这个你就不用管了，我就问你，情况是否属实？你当着诸位领导面，想清楚了再回答！” 随着杰克的话音落下，杨主任等人齐刷刷地望向许多福。 面对他们警告式的目光，许多福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吐沫，有气无力道“这个……确实是真的。不过，也是因为公司最近遇到一些麻烦，资金有缺口罢了，很快就会好转的。” 他不说实话也不行，这些领导如果真要调查他，也就一句话的事情。倘若一旦说了谎，反而会弄巧成拙。 “福都公司居然这么穷？”杨主任等人面面相觑。 这尼玛的，还盼着你们开发陆家嘴呢，连饭都吃不起的人，还开发个大头鬼呀！ 。 第五百一十三章 “死”期不远 几位官员脸上的表情，许多福很好地捕捉到，一颗心怦怦直跳，知道形势十分不妙，必须扳回这一局。 连声道“杨主任，还有各位领导。刚才我也说了，公司最近确实遇到一些麻烦，究其原因，还是被他们东方红公司给害的，他们……” 许多福说到这里眼睛都红了。 “各位领导，你们是不知道啊，这帮香港过来的家伙，太欺负人了，串通一气，把我辛辛苦苦开发了两年多的楼盘，直接给吞了……” 他说着，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把李亚东设计吞掉福都臻品的事情，娓娓道来。 可谓听着犹怜。 打感情牌的意思，不过确实收到了一些成效。 起码杨主任再望向杰克的眼神中，有着几分不满。 香港，此时毕竟不属于中国。港商仗着财大气粗，欺负内地商人，这事儿只要是个中国人听了，大概都会有些不爽。 狗日的。你特么的还来这套？杰克也是有些火了，真是恨不得冲过去捶死这个惺惺作态的家伙。 但也知道这种事情干不得，真要干了，今天这场谈判估计也就崩了，回去没法跟老板交差。 压制住火气道“诸位领导。对于此事，我只想说一句话——恶人先告状！” “哦？”杨主任蹙眉道“我倒想听听，怎么个恶人先告状法？” “诸位领导，你们有所不知，这个许多福很早之前就跟我老板有过节，这不是什么秘密，你们大可以去调查。他一心想要报复，而我们这次来到浦东搞开发，被他逮住了机会，他利用一些关系，将我们原本与政府商议好的地皮、其中最核心的一块，弄了过去，算是掐中了我们的要害。我们老板知道后，甚至想摒弃前嫌，从他手中买下这块地，但你们知道，他开价多少吗？” “多少？”杨主任下意识地问。 杰克伸出三根，道“三亿！三亿人民币啊！各位领导，你们是清楚他们当初拿地的价格的，这是什么行为，裸的敲诈啊！那我们老板还能不生气？能不办他？” “你……胡说！”许多福仓皇出声，心里打定了主意，对于这件事情死不承认。 毕竟也没什么文案记录，知道内幕只有几位公司高层。 “我胡说？”杰克嗤笑，“敢做不敢当吗？要不找人对对质？” “找就找！” “行……” “啪！好了！”俩人差点没打起来，杨主任猛地一拍桌子，将二人打断，道“这是你们两家公司之间的过节，我们不管。福都公司这边，我现在就想知道，你们到底有没有能力开发陆家嘴13号地块？” 许多福恶狠狠地瞪了杰克一眼——狗日的，好容易一套感情牌打出去，让领导们有了些恻隐之心，又被这小子搞没了。忙不迭地回话，“当然有了，请领导相信我们，公司只是暂时遇到一些困难，不会影响大局，资金也会逐渐回笼。” 杨主任原本下意识地想点头，却不想，对面的杰克抢先开了口，“他没有！” “……何以见得？”杨主任看不出喜怒的望向他，淡淡道“他都说了，资金会逐渐回笼。” “他根本没有资金回笼呀！”杰克摊摊手道“福都公司远没有各位领导想得那么有实力，我之前说他们是一家空壳公司，真的不是信口开河。刚才那份资料已经证实了他们没有资金储备，而他们现在手头上也没有任何在开发的项目。那么，我倒想问问许老板，你准备从哪里回笼资金？” “我……我可以从银行贷啊！”许多福梗着脖子道。 “你贷不到。” “笑话，你说贷不到就贷不到，银行是你家开的呀？ “银行虽然不是我家开的，但是我们集团作为本地三大银行的重要合作伙伴，银行不会向我们的竞争对手贷款。”杰克说到这里顿了顿，望向许多福冷笑道“不然你以为，你在中行和工行的贷款，对方为什么会想法设法的让你在一个月内全部还清？告诉你也无妨，那是我们的要求！” “什么？！” 许多福瞬间懵逼，不敢置信道“这……这都你们整的幺蛾子？” 此时才恍然大悟，就说廖中洪的闭门不见，与陶良寿的突然消失，明显有问题。原来他还百思不得其解，以为真是国家财政吃紧，上面的政策收紧，原来都李亚东那个狗犊子在后面使坏！ 什么国家派专员查账，我查你妹呀！ 狗东西，堂堂两个大行长，为了舔李亚东那厮的鞋，居然睁着眼睛说瞎话！ 又跟古北那几个王八蛋一样，合伙坑他？ 这一刻，许多福只感觉怒火攻心，险些一个没忍住，又是一口老血喷出来！ 同样的错误，他居然犯了两次？！ 别说是他了，就连杨主任等人，也是一脸骇然。 这个东方红集团，居然恐怖如斯，都能左右银行的决定？ 不过话又说回来，他们确实很恐怖，单是一个地产项目，便投资五十亿人民币。此举，举国上下，都不可能有私企能办到。 这个年代的中国，除了国家外，没人能拿出来这么多钱。 饶是国家，一下拿出五十亿，也是一笔大支出，得重重审核、层层把关。 “如此说来，福都公司，你们确实没有资金实力开发陆家嘴地块了？”杨主任与左右几人相互对视之后，基本已经达成一致意见。 这家福都公司与东方红集团之间的过节如此之深，人家只怕下定了主意要弄垮他们，而且他们还半点办法没有。 谁对谁错，先不说，那也与他们无关。但如此一来，福都公司还怎样开发陆家嘴地块？ 开发委的计划，又如何按期达成？ 从大局出发，这块地划给东方红置业公司，似乎更为合适。 现在倒也有了一个合适理由福都公司经营不善，缺乏项目开放的能力。 “不不不……我们有啊，我们有实力啊！”许多福如何看不出几名官员的神态变化，连声说道“即便银行不贷款给我们，我们一样可以凑出钱来开发陆家嘴那块地，不说别的，我们公司旗下还有地呢，我把它卖了，也能换回钱！” “哦？”杨主任蹙眉询问，“你们公司现在手头上有多少地？” “好……”许多福原本下意识的想说“好几块呢”，可话到嘴边才意识到，已经没有那么多，为了还中行的贷款，他把空闲的几块地都卖了——该死的陶良寿，别让老子再看见你，麻袋一套，敲闷棍，打得你生活不能自理！ 也知道在这里信口开河没有半分好处，赶紧改口道“除了陆家嘴这块地以外，我们手上虽然目前只有一块地，可那块地好啊，就是古北核心地块的地，开发起来就是妥妥的高端涉外项目，即便不开发，现在的土地价格也是蹭蹭涨，大把人抢着要。我们完全可以把那块地卖了，用以开发陆家嘴。” 杨主任刚准备询问一下具体情况，例如多大面积、预计回笼资金多少的时候，杰克却呵呵笑了。 “你笑什么？”许多福右眼一跳。 “笑你这个老板，居然连自己有多少家底都不知道，还在这里大放厥词。” “什……什么意思？” “占。”杰克摆摆手。 阿占会意，又从公文包里掏出一摞文件，挨个的发了一遍。 同样没有漏下许多福。 让他死个瞑目的意思。 “原本属于福都公司名下的古北二期地块，前不久已由其百分百股份持有人，福都公司副总陆国阳，出售给了我们东方红置业公司，然后又被我们加价一千万人民币，卖给了华人置业公司。另外，陆国阳手中还持有百分之二十陆家嘴13地块的股份，也一并卖给了我们。所以，各位领导，从商业角度讲，其实我们公司也是陆家嘴13号地块的所有者之一。” “什么？！” 文件有好几页，许多福原本正聚精会神地翻阅，但还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就已经被杰克的一番话，震伤了五脏六腑。 猛地抬起头，满脸的不敢置信，整个人显得浑浑噩噩。 “这不可能！这份文件一定是假的，你们故意伪造文件，想蒙蔽领导们，以此达到自己的目的，然后合同到手，不可能再次更改，领导们也没辙。对吧？” “对个毛。”杰克没好气道“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一样啊，睁着眼睛说瞎话，自己做的事情还不承认。许多福啊许多福，睁大你的眼睛仔细瞧瞧吧，是真是假，一看便知。再说了，我们老板想要对付你，何须使这种手段。你也配？” “我不信，我绝对不信！”许多福直接将文件甩开，根本懒得看，从黑色真皮公文包里掏出大哥大，正准备当着几位领导的面给陆国阳打电话。 却不想，被杰克抬手制止住，“想找陆国阳？何须这么麻烦，我让他进来就是。” “啥？” 在许多福不敢置信的目光中，阿占走到门外，不大会儿功夫又折返回来，同时，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不是陆国阳，又是谁？ 。 第五百一十四章 老子今天要打你 许多福原本真不相信陆国阳会背叛自己，因为他自认对陆国阳不薄，而陆国阳也几乎从没有表现出对他的不满，俩人关系处理得很融洽，既是上下级，又好像是朋友。 可如今事实摆在眼前，陆国阳今天来此，他半点不知情，而且还是对方把他喊进来的。 这说明什么？ 说明他已然背叛自己！ “你……怎么会在这里？这个家伙，刚才说的事情不会是真的吧？”许多福抱着最后一丝侥幸，努力压制住火气，沉声问道。 然而，陆国阳看了他一眼后，却根本不急着回话，而是自顾自的跟几位开发委的领导，以及杰克等人打起招呼。 这一举动，也令许多福心里仅存那丝幻想，轰然崩塌。 一瞬间，只感觉胸口发闷，一口气似乎提不上来。 “陆先生，许老板既然有话问你，你就回答他吧。”杰克用戏谑的口吻说道。 “好的，方先生。”陆国阳恭敬点头，倒是如同以前对待许多福一样。 而许多福见此一幕，更是目呲欲裂，恨不得一口吞了他，喉咙里明显涌起一阵腥甜，却被他生生地咽了下去。 “许先生……” 瞧，称呼都变了。 “刚才方先生呈上的资料，以及说明的情况，全是真的。我在福都公司的所有土地股份，已经全部出售给东方红置业公司。” “哇！噗——” 许多福终究没能忍住，一口老血喷出，幸好及时扭过头去，喷在了墙角，没有喷到官员们的脸上。 “你……怎么敢？！陆国阳，你抹着良心讲讲，我许多福待你不薄吧，甚至将你视作兄弟，你竟然背叛我！”许多福红着眼、红着嘴，面目狰狞，倒是像极了这个年代五毛钱特效的吸血鬼造型，但也挺吓人的，至少是能吓哭小朋友的存在。 “别把话说得这么难听。”陆国阳淡淡道“你所谓的对我好，那是因为你需要我，你自己想想，这几年公司的发展过程中，你付出了什么？无法就是仗着以前的那层关系罢了，具体事务，事无巨细，哪一样不是我操持的？可我如此付出，又得到了什么？我也是拿了全部身家入伙的，起初投入的资金不比你少，但公司股份你半点不给，我也只能退而求次拿了土地股份，上次重新分配的时候，还求爷爷告奶奶的才争取到一部分，不然这几年就真白干了。这就是对我好？ “而你自己呢，像个甩手掌柜一样，坐享其成，最后还妄想独吞最大的那块蛋糕。不觉得有些过分吗？ “事已至此，咱俩也谁都别埋怨谁了，这几年我没让你亏钱，即便到今天这副局面，你依然有得赚。而我拿的，也是我该得的。既然本是我的东西，我自然有权处理。” “是！你是有权处理，但咱们共事这么久，难道就真的一点情面都不讲吗？你明知道我跟他们有过节，还把地皮全卖给他们？”许多福咬牙切齿道。 陆国阳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后，沉声道“既然你说到情面，那我就站在情面的角度讲一句话。许多福，你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吗？” “滚！老子不需要你给我讲大道理。” “我会滚，这句话讲完我就滚。因为你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以前你有那层关系在，去跟东方红集团那样巨无霸掰手腕，倒是可以理解，我甚至敬重你的魄力。但当你失去那层关系之后，却依然寻思着跟对方死磕到底，就纯属螳臂挡车、不自量力，甚至可以说是……弱智！好了，我的话讲完了，各位，我也该走了。” 陆国阳微微欠身，转身离开，干脆而冷漠。 “滚！王八蛋，别再让老子看到你！”许多福真想操起旁边的椅子砸过去，但脑子里仅剩的一丝清明告诉他此地不是可以胡来的地方。 陆国阳为什么会背叛他，他现在已然有了些揣测，别看他嘴上说的冠冕堂皇，其实哪有那么多大道道，就一句话他现在没了靠山！ 而陆国阳当初为什么会跟着他，就是因为他有靠山。 这个王八蛋就是那种专门想背靠大树好乘凉的主儿。 千不该万不该…… 许多福此刻最后悔的事情，不是下定决心与李亚东死磕到底，也不是洞察不明中了他的诡计，而是那夜喝醉了酒，不小心打了陈贝贝，以至于她决意要跟自己离婚。 倘若他现在依然有老头子关照，所有的事情，都将不再是事情。 “事已至此，我相信各位应该都没异议吧？”杨主任眼神扫视过几位同僚后，继续说道“鉴于福都公司经营不善，资金实力匮乏，很难对陆家嘴13号地块形成良好开发，为了保障浦东大开发的重要国策顺利实施，并如期落实完工，我提议，废除开发委与福都公司关于陆家嘴13号地块的土地使用转让合同，并将此地收回，重新划分给东方红置业公司。” “同意。” “同意！” … 几名官员纷纷附和。 而许多福，则是面如死灰一片。 他现在竟连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因为他确实资金匮乏，甚至没有一个渠道可以搞到钱，全被李亚东那个王八蛋封得死死当当。 这场较量，他无疑败了，败得一塌涂地。 而如果连陆家嘴13号地块都失去后，福都公司，也就名存实亡了。 没有一块地的房地产公司，还算什么公司？ 李亚东！许多福现在真是恨不得寝其皮、啖其血，牙齿咬得咔咔响。 他居然在同一个人手上败了两次！ 不可饶恕…… 毫不夸大的说，如果李亚东现在在场，许多福敢发誓，他一定会不顾后果的冲过去弄死他，反正他的保镖也不可能进入这里。 千刀万剐都不足以消除心头之恨呐！ 这一刻，许多福只想马上离开这间该死的办公室。 然而，最让人憋屈的是，他还不得不耐心地配合开发委的领导们，签署完相关文件。 因为他这辈子的所有家底，现在全在开发委手上。地被收走，钱必须得退回来，否则家里连锅都揭不开。 而在此过程中，杰克等人的笑脸一直在他眼前晃来晃去，别提多碍眼了，若不是看在钱的面子上，他真想连杰克一块弄死！ 一帮开发委的官员慢慢悠悠地倒腾了几个小时，中午干到一半还吃了个饭，等到所有手续全部办好后，天都快黑了。 许多福第一时间冲出开发委，这辈子都不想再踏入这个该死的地方。 “姓许的，你给我站住。”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已经快跑到自己那辆黑色奥迪100旁边的许多福，脚步停顿，面色阴沉地转过身来。 现在这个时候，居然还有人敢招惹他？ 嫌命太长是吧？ 以他现在心里压抑着的无尽憋屈，真把他惹毛了，人都敢杀！ 是一个帅得有些不太像话的男人，跟杰克一伙的，不过这个人之前在谈判桌上自始至终没说过话，所以，许多福对他的火气尚且可以忍耐。 “有屁快放！” “老子要跟你打一架！” “……”许多福楞了一下，继而阴笑道“好啊！刚好老子也想找个人泄泄火！” 他今天没有带马仔过来，这样的地方带他们不合适，同行的只有一名司机，手无缚鸡之力。虽说眼前的这个男人高大威猛，但许多福丝毫不惧，他十四岁行走江湖，说是身经百战都毫不为过，只要不遇到真正的行家，或是李亚东身边的那两个怪胎样的人，一对一，他谁都不怂。 “算你还有点种。跟老子去旁边，在这边门口打不好。”张胜利冷笑道，说着，拐了个弯，走向开发委旁边的一条巷子。 “可以！”许多福一脸阴霾，示意下来问候的司机不必理会后，跟了上去。 巷子逼仄而冷清，也没有人，正好适合干架。 俩人对立而站。 “李亚东倒是养了条好狗！”许多福嗤笑。 “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东哥岂是你这个小瘪三可以辱骂的？你不是挺牛的嘛，还想跟他扳手腕，最后人家面都不露就能把你干死！再说了，老子今天要打你，也不是为了东哥。” 许多福听他开头一段的时候，已然发作，都准备冲上来了，但听到后一段的时候，已经蓄力的脚，又卸下力道。 “不为李亚东？不为李亚东老子就不跟你打了，你特么的！” “不跟我打？你怕是还没看清现在的形势吧，由得着你？知道老子为什么要站在巷子口，而让你进去？因为这是一条死胡同，老子早就踩好点了，你丫的今天插翅也难飞。老子虽然对不起贝贝，但答应她的这件事情，必须兑现。你上次怎么打的她，老子今天就怎么还给你！”张胜利说着，往地上啐了口唾沫，撸起袖子，直接冲了上去。 “不是不是……你等等！” 许多福都听迷糊了，还哪有心思打架，连向后面退去。一边退，一边询问，“贝贝？那不是我老婆吗，你跟她什么关系？” “有脸吗，还你老婆？别忘了你们已经离婚了。至于我和贝贝的关系，需要告诉你吗？” “当然需要！” 。 第五百一十五章 急了眼（为奔跑着奋斗宗主加更2/7） 张胜利懒得鸟他，就想好好的教训他一顿，说来说去，他心里对于陈贝贝，还是有些愧疚的，所以当初安慰并讨好她的一句话，现在却拿来当真。 就感觉这样做了之后，心里的愧疚会减少几分。 可关键……正所谓一个巴掌拍不响，干架这种事情需要两个人都卯上才行，他现在是卯上了，但许多福压根不跟他打，在不算宽阔的巷子里不停游走，脚步轻快而灵活，就这番操作，都堪比日后互联网时代网游之中的“放风筝”。 一边走着蝴蝶步，一边还不停地追问，“说啊，你跟陈贝贝到底什么关系？” 在没有判定好关系之前，他是决计不会出手的，陈家是豪门望族，根系繁茂，单是老头子就有八个兄弟姐妹，如今散落在全国各地开枝散叶，不少后辈还在国外深造，饶是他都没有全部见过。 这万一要是陈贝贝的什么远方哥哥之类的…… 他现在真是半点不愿得罪老头子，上次的事情他没有动自己，只怕也是忍死了血。 万一自己再把他的什么侄孙打了，这魔都虽大，怕也难有自己容身之处。当年如同丧家之犬一般逃离京城的遭遇，他是死都不想再经历了。 “妈的，狗日的，你到底打不打！”张胜利也是一阵无奈，这家伙狡猾异常，脚底像是抹了油一样，滑不溜秋的，硬是抓不住。 “你不说，我就不打！” “……” “你给我站住，我说！” 许多福果然不跑了，站在原地，瞄着他，一副静待下文的模样。 “我跟陈贝贝……是相好，老相好就总行了吧！”张胜利撂下一句话后，就冲了过来。 许多福撒开脚丫子就跑，大笑道“你丫骗谁呢，当我三岁小孩呀。你和陈贝贝是老相好？我怎么不知道陈贝贝有你这么个老相好？就她那性格，敢瞒着我找男人？呸！那不可能！再说了，你能瞧得上陈贝贝？” 不怪许多福不信啊，一是清楚陈贝贝害羞且自卑的性格，二是眼前这家伙长得太帅了，就这副模样，啥女的找不到，会看上一百八十斤的陈贝贝？ 要说图财图权也不可能呀，真按他那话的口气，俩人似乎早就好上了，可自己和陈贝贝离婚才几天时间啊，你能图一个已婚妇女的什么玩意儿？ “……”张胜利直接搞无语了，他和陈贝贝的关系，本不想讲出来，特别是当着许多福的面，也是被逼急了。 可咋真话讲出来，还没人信了？ “你特么的别跑啊，我跟她真的是老相好！” “我说这位，你就别闹了，你肯定是陈贝贝家的亲戚吧，什么哥哥之类的。对，我打了陈贝贝，是我不应该，我有错。但我已经尝到了苦头，你还要找我算账，这就不厚道了啊。赶紧走吧，我不跟你打。”许多福嘿嘿笑道，一副已然洞悉事实的模样。 他是死都不信陈贝贝有胆子搞外遇，老陈家也没有这样的家风。 再说眼前这家伙，就你这帅气模样，吃下陈贝贝，不感觉油腻？ 他有时候都腻到不行呢！ “这尼玛的……”张胜利一个脑袋两个大，寻思着这人怎么跟正常人不太一样？ 就说他好了，谁要是敢当着他的面说跟他老婆有一腿，管他三七二十一、真的还是假的，先胖揍一顿再说。 “我能证明！” “证明？咋证明？”许多福诧异。 “陈贝贝爱蒙头睡觉。” “我去……这算啥证明？她家的七大姑八大婶儿都知道。” “……”张胜利也是有些醉了，这家伙，怕是自始至终都没有哪怕一丁点的爱过陈贝贝，甚至都不及他，不然不能这样。 咬咬牙，准备放个狠招，“她那个地方是光的！” “卧槽！”许多福的眼珠子猛地一凸，瞬间冲了过来，以一个刁钻的角度，飞身一扑，居然将张胜利给扑倒了。 倒确实有几分街头打斗的经验。 坐在他身上，厉声道“你真是她的老相好？上了她？还不止一次？” 张胜利脑壳着的地，一时有点晕乎，身体提不上力，倒是任由他坐住了。 不过他既然过来了，倒也不急，等自己缓过神儿来，就干他。 随口就是一句，“那还有假！要不这种事情我能知道？她七大姑八大婶儿也不能知道吧？” “艹！啥时候的事情，是在我们结婚前，还是结婚后？” “什么结婚前结婚后，都说老相好了，在你惹上东哥的时候就开始了！” “……”许多福这一下子倒是机灵了，蓦然想起陈贝贝结婚之前的反常之举，用匪夷所思的声音问，“该不会又是李亚东那王八蛋的阴谋诡计，故意派你去勾引陈贝贝，害我们离婚的吧？” “恭喜，答对了百分之八十。” “啊——” 寂静的巷子里蓦然传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嚎叫。 张胜利耳膜差点没被震碎。 不过，这一下也令他晕乎的脑袋瞬间清醒过来，身体也提起力道，直接上手就一推…… 咦？ 不对呀，怎么这么轻松就翻了？ 坐起身一看后，张胜利瞬间懵逼了…… 旁边的空地上直挺挺的躺着一具“死尸”。 狗日的许多福，居然直接被气晕了！ 你说这事儿给办的…… 这让张胜利很惆怅啊，他可是打定了主意今天要兑现承诺，替陈贝贝报仇雪恨的，可现在还没出手呢，仇家直接就躺了…… 他向来行事光明磊落的中华好男儿，总不能去干鞭尸的事情吧？ 苦恼！ 张胜利硬是蹲在地上望着许多福的“尸体”踌躇了好一阵儿，但最终，他还是一脸悻悻地离开了。 男子汉大丈夫，要干架就明着来，乘人之危的事情，他干不出。 下次吧…… 等张胜利原路返回到浦东开发委后，那个带着银边眼镜的中年司机，才敢蹑手蹑脚地摸到巷子里。 继而，将如同死狗一般的许多福，拖上了车。 …… 浦江饭店。 这几天李亚东的心情无疑很不错，困扰已久的陆家嘴13号地块问题，意料之外的圆满解决，仅仅花了三千万人民币，其中甚至还有四百万，是用来收买那个陆国阳的。 要知道，最初他不知道福都公司的情况时，可是真准确三亿将其拿下呢。 这一下，算是省老鼻子钱了。 还有一件开心事，那就是许多福。 他说过要让许多福再次破产，言出必行，据可靠消息，福都公司已经关门大吉，员工各奔东西。 一个没有地的房地产公司，还有继续经营的必要吗？ 自然没有。 许多福被他玩到这种地步，约莫也差不多了靠山没了，公司也没了，很难再对他形成有效威胁。 不过，吃一堑长一智，这次李亚东多留了个心眼，让人密切留意着他的动向。 但凡他有点“鲤跃龙门”之式，直接拍死。 反正一句话，他一辈子，也就这样了，不可能再有大的作为。 今天晚饭是齐龙请的客，山珍海味样样不差，着实破费了一番，算是家宴，不光他们仨，张家兄妹也在。 因为他和张小琳，终于明确了关系。且据齐虎的密道消息，俩人终于牵上手了。 也算可喜可贺。 李亚东也是几件喜事凑在一起，心情舒畅，多贪了几杯，脑子显得有些晕乎，因此饭罢，便直接回了房间。 有点口干舌燥，沏了壶茶，打算喝完再睡，优哉游哉地坐在真皮沙发上等茶凉。 与此同时，饭店门口。 一辆黑色奥迪100“吱——”的一声，一个地板刹，直接怼在了正门口。 从车上冲出来一个面色苍白的人，约莫身体不太好，才九月的天气，居然穿着一件宽大的米黄色风衣，且扣子还扣得挺严实。 “欢迎光临，先生，你这车……” “滚开！” 值班经理上前热情地打招呼，原本想让他将车挪一挪，却直接被两个字怼熄了火。那人径直从他身边走过，看都不看他一眼，面沉如水，整个人像是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 “惹不起啊。”值班经理敢怒不敢言，抱着多一事不与少一事的心态，也就不再理会，反正是晚上。 “欢迎光临，先生您好，请问是要住宿吗？”前台小姐起身笑着询问。 “不住！” “……” “我问你，你们有位客人，名叫李亚东，他住在哪个房间？” “这个……先生，不好意思，客人的信息，我们不便透露。” “帮我查。” “可，先生，我们也有我们的规……矩……”一沓崭新的老人头伸到眼前，前台小姐的声音也渐渐地变得微不可闻。 抬头看了看，发现没人注意到，值班经理好像也跑到门外查看什么东西去了，赶紧不留痕迹的接过，顺手塞进了裤兜里。 正所谓“拿人钱财，替人办事”，开始翻阅起住房信息。 好半晌后，前台小姐抬起头来，讪讪笑道“先生，您说那个李亚东，在我们这边没有登记信息。您确定他是住在我们饭店吗？” “确定。” “那……他应该还有同伴吧，八成是用同伴名字登记的吧，您知道和他一起的人的名字吗，我再帮您查查。” “……” 这就尴尬了，不知道啊。鬼知道那两个破保镖叫什么名字。 是了，以李亚东那厮的狡猾性子，住酒店怎么可能用自己的名字登记？ “不知道吗先生，那……我可就真的爱莫能助了。”前台小姐笑了笑，很甜美，心说我这么可爱，你应该不会再把钱要回去吧？ “有蜡烛吗？” “……哦，应该有吧，为了以防突然停电备的。先生请稍等，我帮您找找。”前台小姐翻箱倒柜，好容易寻到几根白蜡烛，递了过去。 那人只拿了一根。 然后，从口袋里掏出火柴将其点燃，再然后，摊开衣服…… “啊——”前台小姐吓得魂飞魄散，一声尖叫，也将一楼的所有工作人员尽数吸引过来。 “天呐，那是什么，炸弹吗？” “我去……这什么情况！” 众人只敢远观，丝毫不敢靠近，此时在饭店前台处，正有一个穿着米黄色风衣的男人，风衣大敞，里面的胸口处绑满了类似于炸药包的东西，手上还持着一根白色蜡烛。 “站住。” 正准备偷摸着远离这个是非之地的前台小姐，听到这淡淡的两个字后，直接吓得腿一哆嗦，一屁股坐在地上，眼泪稀里哗啦地往外流，还不敢哭出声来。 模样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她居然就这样，成了人质。 “那个……先……先生，我把钱还给您成嘛，您放我走吧。” “闭嘴！” 销售小姐果然连大气儿都不敢踹。 “所有人，都给我听好了，你们饭店有个叫李亚东的人，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五分钟之内，将他带到我面前，否则……后果你们懂的！” 。 第五百一十六章 炸弹客 时间已是晚上九点多，这突然冒出的炸弹客，惊动了浦江饭店的所有工作人员。 几名今夜值班的管理人员，很快与大堂经理凑在了一起，远离前台，站在大门口的位置，急得直跺脚。 李亚东这个名字对于饭店的普通工作人员来说，或许还有些陌生，但他们其实都清楚是谁，就是带着两名保镖在他们饭店住了小半年的那位“李总”。 “这可怎么办呐？摊上了要杀人的大事！” “还能怎么办？报警呗！” “早就报了，可这深更半夜的，真要等公安来，怕是黄花菜都凉了。” “那你说怎么办？总不能真把那位李总交出来吧，那咱们百年饭店的声誉何在？” “可要不交的话，这个不要命的家伙待会儿真点了火怎么办，那个前台小叶还在他手上呢，你们再看看他身上绑的那捆炸药，份量可着实不少，指不定都能把咱们一楼大厅炸个稀巴烂，那损失可就大了。” “哎呀，我说你们就再别商量来商量去了，五分钟都过了大半！” “那你倒是拿个主意啊？” “我要说……咱们先把那位李总请过来，站远点就是，先稳住这个天杀的王八蛋，等公安赶到就好了。你们看怎么样？” “好主意！” 众人达成一致意见后，火急火燎地向楼上奔去。 …… 李亚东一杯茶水喝完，洗了把脸，正准备上床睡觉来着，门外却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片刻后，还有争吵声传来。 “卧槽！你们这帮家伙，出的什么馊主意，让我们老板下去送死？” “这位兄弟，‘送死’二字就太严重了，我们岂敢有这个心思，实在是事发突然，就想请李先生下去暂时稳住局面，我们已经报警了，公安马上就会到。” “那也不行！” “可……那家伙万一要真点了炸药……” 因为隔着门，对于他们的争吵李亚东听得不是太仔细，但“炸药”二字，却刚好捕捉到。 原本仍有些晕乎的脑袋，瞬间清醒不少，加快步伐，小跑过去开了门。 “李先生……” “李总……” 几名饭店管理看到李亚东后，顿时大喜过望。 “怎么回事？” 随即，大堂经理作为代表，便火急火燎地将事情讲了一遍。 完了后，还用恳求的语气说道“李先生，我们也知道这件事情有些危险，若非被逼无奈，绝不会来打扰您的。但最要命的是，我们现在还有一名工作人员在那家伙手上，他万一真点了炸药…… “我们真没别的意思，就想请您帮个忙，暂时过去稳住局面，等公安到了就好了。您看？” “许多福？”李亚东眉头紧蹙，几乎不用想，就能猜出所谓的炸弹客是谁。 这种做法，摆明的是要跟他同归于尽的意思，整个魔都除了许多福外，没人能恨他到这种程度。 甚至就连许多福，李亚东都没料到他会走到这一步。 “东哥，绝对不能下去！” “是啊，下去岂不是正中了许多福那家伙的诡计？他这是摆明的要跟你玩命啊！” 齐家兄弟一人拽着李亚东的一只胳膊，有种死都不放他走的意思。 “放开！” 李亚东又岂能不知道其中危险，讲实在话，他也不想下去面对一个身上绑了炸弹的疯子啊，可关键……对方手上有人质。 他摆明的是冲自己来的，若是连累其他无辜的人丢了性命，李亚东这辈子良心恐怕都会不安。 但凡有点真性情的人，只要现在处在他这个位置，应该都无法做到视若无睹、当只缩头乌龟吧。 “这……”齐龙一阵踌躇。 “不放！”齐虎态度坚决。 “啪！”李亚东直接一巴掌拍在他头上，怒喝道“给老子放开。” 齐虎依旧不放，梗着脖子，一副你打死我也不放的模样，李亚东也是一阵无语。 “虎子，放开。” “哥！” “听我的。” 齐龙掰开了他的手。 失去阻力的李亚东，赶紧在大堂经理等人的陪同下，火速往楼下赶去。 “哥，你这……东哥万一出了事怎么办？” “放心，东哥不会有事。”齐龙平静的眸子里透露出一股决然，淡淡道“虎子，东哥的性格你其实也是清楚的，这样的事情根本不可能拦住，但这次真是性命攸关的大事，咱们得要有个心理准备。一会儿下去之后，还是像往常一样，咱们一人站一边，一旦苗头不对，立即往东哥身上扑，以咱俩的块头，足以把他整个人‘活埋’掉，只要不离得很近的话，炸弹的冲击波应该还不至于伤害到他。” 竟是打算用身体，为李亚东筑起一面人肉盾牌！ “好！”齐虎想都不想的回道。 两兄弟达成一致意见后，迈着一往无前的步伐，同样冲了下去。 饭店大厅。 “妈的，当我的话是耳边风是吧，五分钟已经到了，老子为什么没看到李亚东的人？！” 穿米黄色风衣的炸弹客，确实是许多福无疑。 他此刻面目狰狞，布满血丝的眸子里透露着一股疯狂，没有任何人怀疑他是否在虚张声势。 左手持着一根蜡烛，右手已然握住了不算太长的导火索，两只手相距不过十厘米。 “大哥大哥，千万别激动，几位经理已经冲去楼上找了，应该马上就会下来，您再稍等等。” “我等你妈！”许多福目呲欲裂，整个人已然癫狂，连日以来的各种打击，终于使他失去了最后一丝理智。 他今天既然来了，就没打算活着离开。 生，既然斗不过李亚东，那就拉着他一起去死！ 到头来他还是赚了。 他算什么，顶多算个富家翁而已，而李亚东呢？资产超百亿的超级巨富，整个中国没人比他更有钱。 用自己的这条命，去抵他的那条金贵命，无疑赚大发了！ 这辈子都没做过这么暴利的买卖！ “一分钟，再给你们一分钟的时间，要还是见不到李亚东那个王八蛋，我就让你们饭店放烟花，也让这个小贱人陪我下去作伴！”许多福恶狠狠地说道，吓唬人的意思。 在李亚东没出现之前，他是肯定不会引爆炸弹的。 整个饭店里没人比他更金贵，除了李亚东以外。 今天不杀李亚东，他誓不摆休！ 被工作人员称呼“小叶”的前台小姐，此时脸上的表情已不足以用“花容失色”来形容，整个人完全傻了，目光呆滞，身体情不自禁地颤抖着，瘫软在地上的下半身，早已浸湿一片，但本人却毫不自知。 “快快……谁快去看看经理他们下来没有！” 但一帮聚集在门口、随时准备往外跑、远距离围观的工作人员，可分辨不出来炸弹客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一个个的急得直跺脚。 只是……急归急，哪有人现在敢往饭店里面冲？ 逃都来不及呢。 如此也能看出来，浦江饭店能长久不衰，历经一个世纪依然存在，至少管理层的素质，还是相当之高的。 很快，一分钟过去。 就在许多福都有点忍无可忍的时候，楼梯口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且凌乱的脚步声，伴随着声音，一行人出现在许多福的视线中。 而为首一人，不是李亚东，又是谁？ “哈哈……李亚东你个龟儿子，终于舍得露面了？”许多福大笑不止，显得很得意。 今晚的所有主动权，都将掌握在他手里，他就是王，不可忤逆！ 李亚东没有理会他的辱骂，而是站在原地，第一时间评估起炸弹威胁，脸上的表情也愈发凝重。 是那种用于工程爆破的炸药和雷管，虽说非军工级别，但份量着实不少，只怕得有一两斤。这要一旦爆炸，许多福将瞬间五马分尸，离他很近的那个前台小姐，也是一样，哪怕是他们，站在楼底口这边，多少也会受到一些冲击。 狗日的，还真敢呐！ 。 第五百一十七章 搏命 “许多福，何必走到这一步？”李亚东沉声问道。 他虽然再次搞倒了许多福的公司，但这次，许多福却算不上真正意义上的破产。 不说别的，陆家嘴13号地块被政府收回之后，原先的欠款都退还给了他，即便支付一些公司债务之后，他手头上千把万的存款，也是妥妥有的。 要知道这可是一九九零年，全中国能有多少千万富翁啊？ 可谓屈指可数。 虽说有李亚东的重点看防，他这辈子再难有大的作为，但此时的千万财富，随便置办几处房产、倒腾点小买卖，也足够他一辈子荣华了。 按理来说，现在的局面完全不似当年的走投无路，实在没必要豁出老命不要。 “你个王八蛋，还有脸问我？”许多福直愣愣地盯着他，目露凶光，不过转瞬间，又笑了，“哈哈……李亚东，你怕了，你居然怕了！我特么的还以为你生了一颗熊心豹子胆呢，想不到你也有怂的时候啊！爽！太爽了！” 面对他嚣张的大笑，李亚东也懒得反驳。 是，他确实怕。 他又没疯。 既然没疯，一个正常人，谁特么的能不怕炸弹？ “笑够了没？”李亚东望着他由于无尽兴奋，而情不自禁颤抖的身体，蹙眉道。主要他两只手离得太近，这样一抖一抖的，万一蜡烛上的火星子抖到引线上，他死不要紧，那姑娘可就白白牺牲了。 “没！”许多福脸上挂着邪魅的笑容，尖声道“李亚东，你个王八蛋，给老子搞清楚形势，说话客气点！” 李亚东懒得搭理他，淡淡道“你不是要见我吗，我现在来了，把那姑娘放了，让她过来。” 这是李亚东现在站在这里的唯一原因，因为此事因他而起，许多福想要报复的对象也是他，他无法直视无辜的人因他而死。否则许多福今天就算把浦江饭店给拆了，他都不会出现。 一个发了疯的人，你理他干嘛？ “放她？”许多福侧头看了眼已经吓尿的前台小姐，嘿嘿笑道“好啊。你过来，换她过去。” “东哥，不可！” “狗日的许多福，你特么的想的美！” 李亚东还未说话，齐家兄弟便已经齐刷刷地一步堵在他身前。 实现情况与之前想象的有很大出入，齐龙原以为许多福不可能搞到太多炸药，撑死也就一小包的样子，但谁能想到他居然弄到这么多，绑在身上就跟穿了一件豆腐块马甲一样。 以如此规模的炸药杀伤力，一旦靠近，他之前想好的那个法子，只怕很难凑效。爆炸产生的巨大冲击波，足以掀飞一定范围内的所有人和物。 “是啊，李先生，万万不可！” 别说他俩，就连饭店的几位管理人员，都连连摆手。 站在最坏的角度考虑，倘若今天一定要死一个人，他们宁愿是己方的工作人员，也不愿是客户。 不是说没有人情味，而是从大局出发。 员工若是不幸罹难，他们还可以妥善安排，照顾其家人、发放体恤金之类的。但如果客户在他们饭店殒命，那问题可就大了，这样的事情对于服务行业而言，就是灭顶之灾。 再说了，这位李先生在这里住了小半年，他们大约也清楚一些事情，知道他的身份非常不一般。 如此一来，处理起来就更加麻烦。 往严重了说，百年浦江饭店、远东第一大饭店，或将直接歇业都有可能。 这个险，他们不能冒。 而就连李亚东自己，一时间都犹豫起来。 倘若过去，明显是将自己的命交到许多福手上。 而以他现在的癫狂状态，同归于尽的可能性极大。 难道自己这辈子就要命丧于此了？ 不，李亚东绝不甘心就这样客死异乡。 他这辈子还有太多事没有完成，不能就这样死掉。 当然，他心里很清楚，那个看模样与他年龄相当的姑娘也是一样，可…… 人都是自私的，他也不例外呀！ 他目视着那个姑娘，内心极度痛苦，心说姑娘，我不是不想救你，我真的已经尝试过，可……我实在无法做到以命换命啊，如果还有别的办法，我一定不惜一切代价…… 对了！蓦然想到这里，李亚东猛地眼前一亮。 “许多福！” “听着呢，有屁快放！” “事情没必要弄到这一步，你放了她，我给你钱，数目你开！” “钱？数目我开？”许多福微微一怔，不过转瞬间，眸子里刚生起的一丝清明，又被无尽的疯狂所吞噬，“晚了！你特么的，现在舍得花钱了？” 李亚东打死都没想到，这个意见一提出来后，许多福反而显得越发癫狂。 “狗日的，当初你要是舍得花三亿把那块地买了，老子也就原谅你了，不就什么破事都没有了？现在不心疼钱了？还数目随便我开？老子跟你说，晚了！老子现在突然发现钱也不是那么重要。今晚，老子啥都不要，就要你的命！” “……” 这就是完全不讲道理了。 李亚东显得十分无奈，且难过。眼神再次落到那个姑娘身上，而这时，先前一直处于呆滞状态的前台小姐，似乎回过神儿来，红肿着眼珠子，也朝他看来。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 炽热的目光，充斥着对生的无尽渴望，令李亚东浑身情不自禁地一颤，感到一阵心悸。 “我……” 李亚东意识到自己应该说点什么，他没有以命相救的勇气，那么，对于这个今天很可能因自己而死的姑娘，他总该有所表示，他甚至……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你……叫什么名字？” “叶……叶红梅。” 红梅，多好的名字啊。 梅好唯伤白，今红是绝奇。 “我……对不起你，红梅姑娘。”李亚东沉声道，微微挪开眼，不敢与她对视，“如果……你今天不幸……你放心，你的家人我会照顾，会让他们一辈子都享受荣华富贵，开开心心的生……” “不！” 李亚东一句话还未说完，便被叶红梅尖叫着打断，她嚎啕大哭，双手将身体撑起，挪动一个方向，双膝跪地，对着李亚东开始不停地磕头。 “我求求你，救救我吧，我跟这件事情没关系啊，他要找的是你。我才二十三岁，我还没结婚呢，我爸妈就我一个孩子，我上面还有八十七岁的老奶奶……” 她不停诉说，不停恳求，额头磕在地板上的每一下，都用尽了全部力气，很快便血淋淋的一片，令人触目惊心。 虽然她的乞求，是让一个人代她去死！ 但，现场所有人，都无法对她产生半分谴责之意。 因为她确实是无辜的，她跟这件事情根本没有一点关联，炸弹客想要的人，也不是她。 此刻心情最难受的，无疑还是李亚东。 原本……跪地磕头的应该是他才对。 罢了！ 虽然每个人都是自私的，但，让别人替自己去死的这种行为，未免也太自私了一些。 “阿龙阿虎。”李亚东小声轻唤，用许多福不可能听到的声音询问道“枪带了吗？” “带了。”齐龙右手看似不经意地落在后腰，示意道。 “那好。”李亚东微微点头，决定搏一把。 让他直接把性命送到许多福手上，那绝无可能！ “听好了，待会儿我过去，把那姑娘换回来，阿龙你趁机避着点，子弹上膛开保险。我会尽量拖延时间，分散许多福的注意力，但凡他没留意到你这边的时候，就直接拔枪开枪！” “这……”齐龙一听这话后，整个人直接傻了。 这么干……不如干脆让许多福点燃引线算逑。 你以为刚才那么多时间，他不想偷偷地找空子开冷枪吗？ 他比谁都想啊！ 可不敢呀。 以他现在的位置，距离许多福至少有十五米，他又不是神枪手。第一次摸枪还是去年的事情，这辈子总共也才放了十发空枪。 以这样的弱鸡水平，能在这么远的距离之外，精准命中许多福的脑袋吗？ 万一要是打偏了，子弹落在身上，那岂不是嫌东哥死得不够快吗？ “东哥，万万不可啊，我哥他没这么准！” “那你来。” “我……就更不行了。” “那就这么办！记住，逮住机会就开枪，别犹豫，最好瞄脑壳，一击致命，实在不信打下身也可以，他一吃痛肯定有个条件反射，不可能第一时间想到点引线，我再趁机制住他！” “但是……” “没有但是！” 李亚东撂下一句话后，脚步开始挪动。 。 第五百一十八章 一下就尴尬了 “红梅姑娘，你过来。” “慢着。”许多福制住住了面露狂喜，从地上爬起来的叶红梅。 “你先过来，她再过去。” “你要是说话不算话怎么办？” 许多福嗤笑道“李亚东，你觉得事到如今，你还有得选吗？我说的话，你信也得信，不信也得信。” 李亚东眸子里掠过一丝寒光，稍纵即逝，没有应声，继续向前走去。 “来来，再靠近点，别害羞嘛。”许多福邪笑着示意。 李亚东不得不来到他面前，距他仅有几步之遥。 以这样的范围，许多福手上那根仅有几厘米的引线一旦点燃，他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所幸，许多福确实不在乎叶红梅的存在，挥挥手，如同赶苍蝇一般将她打发走。 叶红梅喜极而泣，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一溜烟地狂奔到饭店门口，然后头也不回的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中。 经此事件之后，这个女人只怕这辈子都不会再踏入浦江饭店。 “李亚东啊李亚东，你也有今天，总算落在我手上了吧。得，啥也别说了，老子这就带你上路。”许多福说着，两只手开始靠拢，竟是真的打算同归于尽。 可见他内心中对于李亚东的憎恨，已经到了何种程度。 “慢着！”李亚东大惊，这么短的时间内，齐龙不可能准备好，他必须拖延时间。 “怎么？还有话要说？呃……也对，死到临头，总得有点临终遗言。老子也不是不讲理的人，这点要求，满足你。”许多福邪魅一笑，眸子里尽是疯狂。 他突然感觉很兴奋，有种难以言喻的快感。 妥妥的中国首富，今晚就要死在他的手上！ 任你以前再牛·逼、再嚣张、再不可一世也没用，现在只配给我当个垫背。 怎一个“爽”字了得！ “许多福，你就这么恨我？我们虽然是仇人不假，但仇恨的根源却全在生意上，而商场博弈，胜败很正常。至于连命都不要，一门心思的要跟我同归于尽吗？” “商场博弈？我呸！你特么的玩的那些阴招也叫商场博弈？居然还有脸说！人家混江湖的还讲究一个祸不及妻儿，你特么的倒好，居然派人去勾引我老婆？我都佩服你，你脑子里到底装了啥，连这种阴损的招你都想得出来？” “你……都知道了？”李亚东诧异。 张胜利去找许多福干架的事情，没人对任何人讲，他自然也不知情。 原以为许多福这辈子都不会知道，他自然也不会主动说。讲真，这事儿真的不太光彩。 当然，本身也不是他的意思。 “艹！难不成你还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许多福目呲欲裂，咬牙切齿道“李亚东，如果咱们之间真只有正常的商业竞争，斗不过你，我也认了，老子也不输不起的人！但千不该万不该，你这家伙，满肚子坏水，又是联合一般香港佬骗我楼盘，又是派小白脸去勾引我老婆跟我离婚！你说你，怎么就这么坏！老子真是恨不得喝你的血，吃你的肉！” “巧取你楼盘那件事情，我承认。但我强调一点，你老婆那件事，不是我的主意。是那个张胜利自己去干的，干完后才告诉我的，事先我半点不知情。” “呸！你以为事到如今我还会听信你的鬼话？哦，没有你的指使，那小白脸吃饱了撑的去勾引我老婆啊？图啥？我老婆又不是什么国色天香的大美女！” 李亚东知道这件事情是很难解释得清的，实际上他也不怎么想解释，之所以还要跟他争辩，主要是为了给齐龙争取时间。 此刻一边努力说服许多福相信自己，一边用余光瞟向楼梯口，心说快呀，这家伙的注意力现在都在我身上！ 再说齐龙那边，他与齐虎并排而战，右手放在他身后，一把五四式早已开了保险、也上了膛，他试着举起，可努力好几次，终究放了下去。 因为……手在止不住的颤抖！ 本来这样的距离他就没什么把握，如今一双手像打了摆子一样，就更不敢随便出手。 毕竟，一旦射中炸药，他可就成了亲手杀死东哥的罪魁祸首！ “李亚东，你别浪费口舌了，你无非是怂了，想编点幌子让老子相信你，然后放过你，我告诉你，没门！你今天就算说破了天，老子都不信！” 许多福红着眼睛，面目狰狞道“你到底还有没有临终遗言？再不说，到了地下，可别跟阎王爷告状说老子没给你机会！” “当然有！”李亚东也顾不了其他，能多争取一秒是一秒。 于是，便开始编造起遗言。 没办法，用他的话说“摊子铺得太大，所以要交代的事情也多”，喊了齐虎，让他仔细听着，硬是说了好几分钟，半点没有结束的意思。 就在许多福都显得有些不耐烦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警报声。 亲爱的人民公安，终于赶到了。 “李亚东，还有完没完？我告诉你，别往外看，今天别说公安来了，就算天王老子来了都救不了你！” 一帮荷枪实弹的公安，齐刷刷地冲进饭店。 “都给我站住，谁特么的再往前走一步，老子直接点火，连讲遗言的时间都不给他！”许多福头也不回的怒喝道。 “这特么的，还翻了天不成！”为首的公安队长顿时怒了，差点没直接下令将他乱枪打死。 这个年代的公安民警，哪里会受歹徒威胁？ 幸好大堂经理在他们进门的时候，第一时间奔了过去。此刻将他拉扯住，告知了李亚东的身份——港资集团董事长。 “这么大来头？”公安队长情不自禁地蹙起眉头，如此一来，事情就有些麻烦了。 香港背景，还是位大集团的董事长，到内地响应国家政策搞开发建设，那就是妥妥的爱国港商了。 万一在自己的地盘上挂掉，事情还是挺严重的。 他取过一只小喇叭，示意队员们先别动，杵在门口大喊道“里面的人听着，控制一下情绪，有什么恩怨可以讲出来嘛，政府和人民会为你做主的，生命诚可贵，失去可就没有了，千万不要自误。” “真他娘的吵！”许多福撇撇嘴，理都不理他。 嘿！瞧老子这暴脾气！ 公安队长险些没气歪鼻子，平常那些个犯罪份子，哪一个见到他们不是猫见了耗子一样，偏偏这个鳖孙，根本没拿他们当回事，鸟都懒得鸟一句。 “公安同志，你们可一定要保证那位人质的安全啊，我刚才的话还没说完呢，你就把我打断了。”大堂经理心有余悸道，他也是刚从李总的保镖那里才得知他的具体身份，着实吓得不轻。 “怎么？难道还有什么来头？” “那是！”大堂经理深吸一口气道“他还是海蓝龙腾汽车公司的董事长……我这么说，你可能不太清楚。他们从英国收购来的路虎汽车品牌，你总听说过吧？去年国庆盛典上还做了首长的护卫车，而且前不久又刚给中央军委制造了一千辆军用吉普。这个人，可是中央的重点保护对象，甚至中央内部都有他的专门联络员！” “什么？！”公安队长一听这话后，硬是吓出了一身冷汗，目光眺望向那个与歹徒面对面的身影，也蓦然有种肃然起敬之感。 且不说这样的一位爱国港商若在他的地盘上出事，他会怎样。就算为了国家，此人，也万万不能有事啊！ 国家利益高于一切！ “小张，换大家伙！”他微微侧头，对身旁一人沉声说道。 “是！”被他唤作小张的人，将手中五四式手枪收进枪兜，火速奔向门外的警车，再返回时，手中果然多了一杆大家伙。 “为了以防万一，需要一个契机啊！”公安队长沉吟道。 小张是他们所枪法最好的一个，但几十码的距离，依旧有些远。毕竟离开部队已经很多年，用到大家伙事儿的概率实在太低。 而眼前的这名人质，实在太过重要，万万不能有半分闪失！ 李亚东是面朝着他们的，与许多福刚好相反，他是压根懒得看，根本没拿公安当回事。 也很正常，他死都不怕，还怕公安干嘛？ 所有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李亚东身上，生怕他跑了一样。 李亚东注意到了那名持着一把叫不出名字枪械的公安，已经趴在地上做好了射击姿势。也注意到了公安队长焦急的举止。 “许多福。” “怎么？遗言终于讲完了？” “不是。你有麻烦了？” “……”许多福也是无语了，娘的，老子死都不怕，还怕麻烦？ “真的，不骗你，门口有名狙击手瞄准你了。”李亚东淡淡道。 他在赌，赌一个可能。 人的正常思维，在突然听说一件没有留意到的事情时，第一反应一定是扭头观望。 果然，许多福下意识地扭过头看去。 就在这一瞬间，李亚东猛地向前一跳！ 是的，跳。身体半蹲，与此同时，用尽胸腔里的所有力气，猛地张开嘴，对着许多福左手上的那根白蜡烛，直接就是一口，“呼——” 他没选择直接扑倒许多福，这一点是可以办到的，但风险太大，他不敢赌。 许多福的身上不光有炸药包，还有雷管。 工地爆破用雷管，一种用硝化甘油制成的猛烈爆炸物，极不稳定。别说火了，过量的震动都足以引起爆炸。 还有一点原因，他若是扑倒许多福，门口的狙击手将瞬间失去目标，再想捕捉，到时他与许多福扭打在地上，几乎不可能。 而在他们扭打的过程中，雷管同样有可能引爆。 所以，最好的办法，便是使许多福位置保持不变，然后令他暂时失去对炸药的掌控。 白蜡烛，灭了…… 。 第五百一十九章 尘埃落定 “砰！” 就在许多福回头、白蜡烛熄灭的那一瞬间，一声巨大而沉闷的声响，打破了饭店大厅里原本寂静而凝重的氛围。 狙击手开枪了，很好地把握住了机会。 一个猩红的弹孔，在许多福苍白的额头上浮现，显得触目惊心。 他的思想在子弹穿过脑门的那一瞬间定格，并，死去。脸上，甚至还残留着一丝不屑的笑容。 一秒钟前，当他的余光瞥到狙击手的那一刻，手中便已做出动作。 此刻，左手的白蜡烛和右手的炸药引线，已然碰在了一起。 所以是的，他笑了。 他思想消亡最后一刻的想法是没有什么能阻碍他，别说一把枪，就是上帝，也只能干瞪眼。 然而，他至死都不知道的是。手中的那只白蜡烛，早已被某人一口大气吹灭了。 它虽然挨到了引线，却，没燃…… 如果人真的有灵魂的话，那么许多福的灵魂，此刻应该是在等待，等待着李亚东和他一起下地狱。 但这个等待，注定很漫长，遥遥无期…… 许多福的身体受子弹惯性的冲击，开始往前倾倒，半蹲在他身前的李亚东，适时地将他拖住，然后，缓缓地放倒在地板上。 做完这些事情后，李亚东直接站起身来，瞥了眼许多福那张鲜血与笑容交织在一起的诡异脸庞后，表情冷漠，转身离开。 如同那个叫叶红梅的姑娘不同，此刻他的心中，没有哪怕一丝的怜悯。 人，总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而许多福此刻的下场，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咎由自取。 他与许多福之间本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商场竞争，公司倒闭，很正常的事情。你许多福若真有能耐，也可以反过来让他的公司倒闭。 他李亚东绝不会因这种事情去找一个人拼命。 选择——人这一生的境遇，很大程度上，都将归结于这两个字。 尘埃落定。 饭店里皆大欢喜。 炸弹客身死道消，炸弹没能引爆，饭店设施以及在场人员都安然无恙，这无疑是最好的结局。 面对一个生命的消亡，大厅里爆发的却是一片掌声和欢呼。 这，无疑是种悲哀。 …… 李亚东不打算在浦江饭店久待，因为每次路过一楼大厅时，他都能感觉到一股幽怨的气息，仿佛许多福的亡魂依旧没有消散，还在原地等待着他一样。 谈不上怕，只是感觉非常不适。 既然如此，实在没有忍耐的必要。 浦东大开发的阻碍已经完全清除，剩下的事情无需他亲力亲为，只需钟文城从香港赶到，带来完整的工程规划图，他最终确定之后，便可离开魔都。 他带着齐家兄弟搬到了杰克他们下榻的东风饭店，就是楼底下有肯德基的那家。 张胜利找上门，见面之后直接下了跪，负荆请罪的意思。 “东哥，我对不起您。前几天我找过许多福一次，想跟他打一架，因为我之前答应陈贝贝会教训他一顿，就想把这件事给办了……唉，千不该万不该，都是我的错，许多福要是不知道我和陈贝贝的事情，只怕也不会气成那样，然后去找您拼命。害得您……” “算了。”李亚东挥手打断了他，许多福已经死了，关于他的事情，李亚东再也不想谈及。 没有人会想到许多福能走到那一步。 “我……” “起来吧。”李亚东淡淡道。 张胜利如果今天不来，不主动交代这件事情，他只怕这辈子都不会知道。但他来了，说明此人还算坦诚，也有股子敢作敢当的性格。 至于许多福，死了倒也好。 一了百了。 “我应该一个礼拜之后就会离开本地，我曾经答应过你，在离开之前会替你安排好工作，你自己有什么想法吗？浦东大开发集团投入巨大，你跟杰克等人相处得也算融洽，刚好你又是本地人，要不然暂时就待在这边和他们一起工作？” “这个……东哥，您能不能带我走？”张胜利一脸尴尬道“本来倒没关系，集团投资几十个亿的大工程，我也想发光发热一把，但……陈贝贝现在到处在找我，甚至……还在报纸上登了寻人启事。我再留在这边，实在……” 这倒是李亚东没考虑到的事情。 张胜利做这件事情终究是为了他，而他与陈贝贝俩人，也实在不宜再相见，藕断丝连对于对俩人来说应该都算不上好，主要张胜利根本就不喜欢她，接近她，完全是有目的的行为。 想了想后，岔开话题问道“你妹妹，应该会和齐龙一起回京对吧？” “嗯，都谈到这一步了，肯定得见见家长。反正按我的意思，她去了别回来了，反正家里的破房子也没什么好留恋的。留在京城那边多好，小齐也高兴，我估计他母亲也会高兴。” 这倒是一句实在话，老齐家人丁单薄，齐家兄弟跟着自己一年到头都回不了两次家，家里的两位老母亲只怕想儿媳妇和大胖孙子都快想疯了。 如此一寻思之后，李亚东点头道“那行吧，你到时候先跟我们一起回京，我再看看在那边给你物色个工作。” “好！”张胜利顿时大喜过望。 如此就再好不过，听说东哥在首都的那家公司是干国际贸易的，赚老外钱的这件事情，他的兴趣很浓厚。而且，还能时常见到妹妹，可谓一举两得的事情。 …… 钟文城如约赶到魔都，这次不光他自己过来，按照李亚东的要求，还把招募到的设计团队一并带了过来。 这些设计师的薪酬李亚东会负责，他的目的只有一个规划好一个最完美的设计蓝图，花上几年时间，将陆家嘴那块地，打造成一个国际高端金融商贸圈。 一群人连续开了五天会议，不分昼夜，将原有的设计图纸不停修改，尽善尽美，前前后后大约修改了不下百次，最终在第五天的夜晚，改无可改，总算完成定稿。 三天之后，工程造价也初步核算出来，大约在五十二亿人民币的样子。 尚在接受范围之内，李亚东点头同意。 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按照图纸开始逐步施工建设就行。 李亚东让香港总部那边向地产公司一次性拨款五亿美金，用于先期建设。不仅乐坏了杰克等人，同样也喜坏了钟文城。 老板财大气粗，办事干脆爽利，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翘起屁股、撸起袖子，甩开膀子干就完了。 钟文城对项目开发的积极性甚至比李亚东还高，图纸一确认下来后，便开始紧锣密鼓的招兵买马，倾尽半辈子攒下的所有资源，着实网罗了几家国内外知名的大型建筑公司。 预计半个月后，大部队就会整装汇聚，项目也就可以破土动工。 原本按照杰克等人的意思，是想让李亚东再在魔多逗留一阵儿，到时候好参加奠基仪式。不过，李亚东对于这种形式化的东西，不太感冒，交代杰克从香港请了位知名风水大师过来，让大师把把关。至于其他的事情，也就懒得掺和了。 打算收拾收拾行礼，立马回京。 他是五月份过来的，现在时间已经是十月上旬。 今年的小半年都耗在了魔都，也有小半年没有见到母亲，着实想念，就想马不停蹄地赶回去。 …… 十月六日，晴。 虹桥国际机场。 李亚东一行来时三人，回时却是五人，多的两个人，自然就是张家兄妹无疑。 杰克、包括钟文城等人，特地赶来机场送行。 “陆家嘴那块地，我可就交给你们俩了，这是地产公司目前最大的一笔投资，你们应该都明白重要性，它未来或将成为整个集团最重要的赢利点之一，千万别给我搞出什么豆腐渣工程。” “那不能够！”杰克拍着胸口保证道“老板，您就放一百个心好了，投资五十亿的世纪工程，我们岂能不明白其中厉害关系，一定会好好把关，绝不出纰漏。” “是啊。”钟文城也附和道“不说别的，这事儿要真搞出什么纰漏，也对不起李先生的信任啊。您放心好了，我就算不吃不喝不睡、拼着老二十岁，也一定会把这个工程项目建设得漂漂亮亮的。” “那就好。”李亚东笑着点头，“还有一点，工程量巨大，时间也得抓紧，我可不想一个工程搞个七八年都竣工不了，你们给到我的预计建设周期是六年，但我希望，最好五年之内就能竣工。” “这个……李先生，我知道了，我一定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争取在保质保量的前提下，尽早完工。” “嗯。”李亚东点点头，也不强迫，实际上如果六年之内真的能完美竣工，他也就知足了，主要还是想给到他们一些压力。 正所谓没有压力，就没有动力。 半个小时后，一架从虹桥飞往首都的一九七二年生产的波音737-200机型，在虹桥机场，缓缓腾空。 。 第五百二十章 通商苏联 首都国际机场。 一辆黑色的路虎揽胜停靠在马路边特别显眼，走过路过的人们眼里不光有艳羡，更有几分敬畏。 前来接机的是小猛，这还是头一次。 揽胜驶向市区的途中，李亚东随口问道“小飞呢？” “哦，飞哥呀，他押货去了北边，不在京城。”小猛笑着回话，“不过算算日子，也差不多该回了。” “北边？东北？” “不是，是内蒙，满洲里。”小猛解释道“年初你不是特别交代要把苏联那边的业务搞起来嘛，你离开京城后，我们就开始摸索，前前后后去了北方好多次，最后才发现满洲里那边这方面的资源比较丰富，那边有条中苏友好街，这年头正经在苏联做生意的人都在那边聚集，东北那边基本都是捞偏门、搞走私的，不正经。” “哦。”李亚东下意识地点头，这件事情他还是挺上心的，毕竟答应中央方面的五架飞机总要兑现，赖是赖不掉的，捡漏如果捡不到，他即便花大价钱也是要买的。再说了，苏联解体这么好的商机，既然提前知道了，没理由不掺一脚对吧？ 追问道“那这事儿进展怎么样了，渠道打通了吗？” “那必须的嘛。”小猛嘿嘿笑道“不然押货过去干嘛呀，两火车皮的货呢，没渠道短时间内可不怎么好脱手。东哥，你放一百个心吧，飞哥连苏联的正规居住权都搞到手了，随意进出，畅通无阻。据说在那边盘了个市场摊位，生意好的很。不过，具体情况我倒太清楚，主要没去过，等飞哥回来后，你可以好好问问他。 “不对呀，听你这口气，苏联那边的渠道已经通了，既然这样，小飞那厮还跑过去干嘛？就为押货？不会派人干吗？”李亚东诧异。 蒋腾飞怎么说也是堂堂贸易公司总经理，单是押货这种事情，实在犯不着亲自出马吧？ 要这种事情都需要他亲力亲为，那偌大的一个国际贸易公司，还不得活生生的累死他？ “这个……”小猛下意识地瞥了眼后视镜，留意到坐在最后排的张家兄妹后，欲言又止道“他……大概是觉得这样比较稳妥吧，毕竟是你亲自交代的事情。” “嗯？”李亚东眉头一挑，就知道这小子没讲真话，没好气道“这里没外人，把舌头捋直了讲。” “……哦。”小猛讪讪一笑，道“因为……那边有大洋马。” “……” “这个小兔崽子！”李亚东破口大骂道“结婚才几天，就开始忍不住了？沾花惹草都跑国外去了？” 小猛知道自己完犊子了，等飞哥回来不削他才怪！ 可实在没撤啊，东哥问话，他还敢不答？ 李亚东是真的有点生气，蒋腾飞守不住裤裆的事情就不说了，丫的一个堂堂的总经理，放下公司的大摊子不管，就为了上个大洋马，甘愿干起了长途押货的活计。 你丫的既然这么喜欢押货，老子就让你干脆押一辈子得了。 隔三差五的去苏联，每个月都能吃上大洋马，就问你爽不爽？ 心里下定了主意，见面就得削他一顿。 不打不成器！ “你……看我干吗？”齐龙蓦然感觉有双眼睛盯着自己，侧头一打量，才发现是张小琳。 目光很刺眼，充满了警惕。 “大洋马”是个什么玩意儿，有过高级饭店工作经验的她，也是知道的。 “我又不是那样的人！”齐龙一副你不信，老子把心挖出来给你看的模样。 张小琳终究还是放过了他，因为她回想了一下俩人交往的过程，这家伙似乎确实没那个胆儿。 而坐在她旁边的张胜利，听完李亚东和小猛二人的对话后，眸子里却是精光四溢。 不为大洋马，而是发现京城这边的贸易公司确实靠谱，买卖都做到了苏联，那他要是去贸易公司工作，出国梦岂不是很快就能圆了？ …… 快要到家的时候，李亚东隔着前挡风玻璃远远望去，也是乐了。 旁边的另外几处四合院，居然已经都建好了。效率还是可以的嘛，就感觉是昨天的事情一样。 “东哥，哪处是您家的宅子啊？”张胜利没话找话，指着那几座最气派的高门大院问。 李亚东还未回话，开车的小猛便嘿嘿笑了，“什么哪处？喏，就你指的这一排，全都是。” “……” 张胜利干脆不说话了，免得丢人现眼。 富人的世界穷人果然不懂，要这么多房子干鸟呀，难不成晚上脑袋住这屋，屁股谁那屋？ “东哥，要不……我们就不下去了吧，改天再来给老太太问好，今天就先回去。”齐龙踌躇着说，主要带了个媳妇儿回来，感觉不太方便，也很突兀。 倒是带了些礼品回来，不过东哥给他母亲带的，他给自己母亲带的，倒是没给老太太准备。 李亚东却是不清楚他心里在想什么，还以为什么习俗，也不强求，点头道“那行吧，我先下车，让小猛送你们回去。” 难得齐龙也没拒绝，要换平时他跟小虎俩人，肯定就直接打车走了。这不是媳妇儿头回上门，还带着大舅哥嘛，讲道理，也是个挺重要的事儿。 李亚东就在自己原先那处四合院门前下了车，院门半掩着，提着行李推开门。 好家伙，这么热闹？ 院子里围了一大帮人，居然正在搓麻将。 坐着的四个人是他娘、他二姐、以及他四姐的公公，也就是黄国栋的父亲，还有徐泽政。 他二姐夫赵大成、四姐李冬梅，还有四姐夫黄国栋，以及黄国栋的母亲，都站在旁边观摩。 二宝带着琪琪，正翘着屁股在旁边打玻璃珠。 其乐融融啊。 李亚东会心一笑，这就是家的感觉，在外面永远都无法体会到。 “呀！小东回来了！”李冬梅耳朵最灵，瞬间听到动静儿，扭头一望，顿时喜出望外。 “哟，还真回了！” 这副牌显然是打不完了，众人齐刷刷地站起，都迎了上来。 “别呀，怎么都打放了，先把这副牌打完嘛，谁要听了牌岂不是亏大发了？”李亚东呵呵笑道。 “亏什么亏啊，输赢都是自家人，打着玩的。”胡秀英没好气地笑骂道。 他这么一说，使得李亚东情不自禁的看了眼站在人群后的徐泽政，笑着招呼道“泽政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这不是周末嘛，单位放假，就过来看看阿姨。”徐泽政笑着回话。 李亚东“哦”一下，原以为是凑巧碰上了，可接下来母亲的一句话，却让他明白不是那么回事儿。 “小政是个好孩子啊，经常过来看我，跟他说了多少次，还是不空手。这不，怕我闲得慌，还特地买了麻将，手把手的教会我。你还别说，真有点意思，怪不得连中央大首长都喜欢打。连医生也说适当玩玩可以预防老年痴呆呢。” 看得出来，胡秀英对于打麻将这件事，还是挺热衷的。 也真是难得，一个种田打土了一辈子的农村妇女，终于有了一项娱乐爱好。 就为这事儿，不管徐泽政处于何种目的，李亚东都领了他这份情。 大天地大，也不及母亲的一张笑脸。 只要她能每天开开心心的，长命百岁，哪怕让李亚东抛弃现有的一切，从来再来，他都心甘情愿。 “娘，这玩意儿我也会，待会儿没事陪你打两圈。” “真的假的，你也会？咋从没见你打过？” 这时，黄国栋的父亲接过话茬，笑着说，“亲家母，看你这话说的，小东多聪明的孩子啊，咱们学几天都能学会的东西，那他，还不是看一眼的事情？” “是啊，是这个理儿。”黄母笑呵呵地附和。 “戚爷，戚娘，你俩啥时候来的呀？”李亚东望向两位长辈笑着问。 “哟，那来了可有一阵儿了，上个月月初到的吧。” 显然，李冬梅和黄国栋这小两口，回家的一番动员工作还是很到位的，成功说服两位老人来到京城落户。 这无疑是一件天大的好事，都是同龄人，有共同话题，如此一来，李亚东再也不必担心母亲住在这里闷得慌了。 现在又学会了打麻将，好的很呀。 老人们辛苦操劳了一辈子，现在孩子们都长大成人，也该享享清福，天经地义的事情。 “小东，还没吃饭吧？娘先去给你下碗包面，垫吧垫吧，刚好冰箱里有。”胡秀英说着，就开始撸袖管子。 家里其实有保姆，还不止一个，但儿子回来，她依旧忍不住想亲自下厨。 “包面呀。”李亚东哈喇子瞬间掉了一地，笑嘿嘿问，“娘，是你亲手包的不？” “那不然呢，刘嫂和王嫂也包不了这玩意儿，她们只会包饺子。” “那敢情好，我要吃十个！” “知道了，够你吃的。” 要说李亚东什么山珍海味没尝过啊，本身也有一手好厨艺，但说来也巧，吃遍五湖四海，最惦记的，却还是母亲的手艺。 因为那是最适合自己胃口、最熨帖的味道。 。 第五百二十一章 三哥要离婚 一碗“母亲牌”南方水饺下肚后，李亚东瞬间活力满满，旅途的劳顿也一扫而空。 瞅了眼天色，距离太阳下山还有一阵儿，李亚东吆喝道“娘，还玩牌不，陪你玩两圈？” 他其实并不喜欢打麻将，感觉浪费时间，更钟情刺激点的纸牌玩法，例如斗牛、炸金花之类的，特别是炸金花，要死要活就那么几把，骨子里透着股赌劲儿，如同大部分的中国男人一样。 但赖不住母亲喜欢，好容易回趟家，陪也得陪着她玩会儿。 “这不是还早嘛，那就玩两圈？”胡秀英笑呵呵地从厨房里走出，敢情还真爱上了。 “我也来！”李春兰抢着举手，也被这种“新奇”的玩意儿吸引住。 倒不是说不知道麻将，只是过去在农村种地，一年到头都得照料地里的庄稼，根本不可能有闲暇打麻将。 逢年过节好容易休息会儿，也没养成习惯。 再说了，也没人敢打。 生活尚且不易，还哪有闲钱赌博？ “那就三缺一啊，戚爷上？”李亚东笑呵呵地问。 “算了，让你这个同学打吧，我这刚学会没几天，出牌老慢了，先在旁边看看，多学学。”黄父笑着推辞。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其他人自然不好再跟徐泽政抢位子，而且讲道理，满屋子也就他一个客人，就更不会自己上桌耍，让客人在旁边站着。 徐泽政推辞不过，也只好坐上桌。 “打多大？”李亚东摸了摸口袋，掏出一把钞票来，差点没被下手的胡秀英一眼珠子给瞪死，全是老人头，估计得有好几千。 “打一厘！” “……”李亚东突然有点不想打了。 一厘，来，你拿一厘钱出来给我瞄瞄。 老实讲，他坐上来就没打算赢钱，不然另外三人只能干瞪眼，别问为什么，他就是有这个信心。 可关键，这想输钱都输不过瘾，你说这事儿给办的…… 心说娘，你也不差钱啊，咋就这么抠呢？ 他房间保险柜里有一百多万现金，以及一只“老子骑牛罐”，密码在场除他之外，只有他娘一个人知道。 不过没辙，他娘玩这一厘的小牌兴致勃勃，也只能奉陪。 很快，牌局开始。 李亚东一直留意着他娘的出牌，条子、万子，包括花牌，全都不要，那就指定要筒子了。 “五筒。” “碰！”胡秀英一阵激动，心说等你有一会儿了。 “八筒。” “吃！”胡秀英大喜过望，赶紧将牌抓住，生怕它跑了一样，再将自己的七九筒一起拿出来，放在牌前摆得工工整整。 “二筒！” “胡了！我胡了！”胡秀英差点没甭起来，打了一下午，可算胡一把了。 高兴坏了。 用一副“王之藐视”的口吻对儿子说，“我说小东呀，你这牌打得也太烂了，还说会打，全往我手上送！” “是啊，手太生，好久没打了。”李亚东呵呵一笑，你开心就好。 正所谓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围观众人窃笑不止，却也不点破。 特别是李冬梅，她就站在弟弟身后，打的那叫啥牌啊，一二三筒，拆二筒打。不是故意喂牌，她就在地上打两个滚儿。 反正，自从李亚东一上桌后，胡秀英就是赌神再现，怎么打怎么有，打三把她要胡两把，高兴得嘴都合不拢。 她是真没看出来，还是头一次跟儿子打牌，以为就这水平。 “小东呀，就你这水平，出去可千万别打牌哈！” 得，她还担心起来了。 “知道了娘，我在外面不打的。” 这样打牌，李亚东根本不用费脑子，忽然想到什么，一边继续给母亲喂牌，一边跟徐泽政唠起嗑来，“对了，泽政，4s店建得怎么样了？” “框架已经差不多了，就差装修。”徐泽政笑着回话，他自然看出了李亚东的意图，也加入了喂牌行列。 两个人同时喂牌，反而显得不那么明显。 胡秀英肯定乐，却是气坏了李春兰。 “哟，那进度还可以嘛。” “嗯，主要听了老师的建议，采用的钢结构，速度还算快。” “那竣工呢，得到什么时候，年底能搞定吗？过年可是销售旺季。” “就是这么考虑的，现在正在赶进度，打算腊月上旬全部搞定，车辆也进过来，趁着过年的好生意，来个开门红。” 李亚东点点头，忽然想到什么，提醒道“如果想赶在年底开业，那不光是店面建设，员工现在也可以提前招聘了，趁着老师在，赶紧培训，别怕麻烦他们。这帮老外我可是花高薪养着的，他们要有什么想法，你们作为经销商可以向厂方反映，不行的话直接打电话给我。” “好。”徐泽政笑着点头。 这些问题肯定是不存在的，过来帮忙的两名老师都知道自己和他们老板是同学，根本不敢摆架子，态度好的很。 “对了，姐，你驾照考出来没有？”李亚东望向李春兰问。 “这话说的，你姐是那么笨的人吗？早考出来了，你之前的那辆黑色揽胜，现在就在我院子里停着呢，每天上班……我说小东，那车怎么这么耗油啊，一个月要一百多块的油费，我还啥都没干，就平时带着你姐夫，还有冬梅和国栋上下班。” “这个……排量大嘛，但开着爽呀。”李亚东呵呵一笑，她这一番话倒是透露出不少信息，敢情旁边的几处宅子不但已经建好，而且都入住了。 他们一家既然住进去了，那四姐一家人，肯定也一样。 就说不然这么多人，再加上佣人啥的，自己这个宅子还真不一定住得下。 “上个月花了一百五十多块的油钱，搞得我现在都舍不得开了，一张公交月票才三块八呢。”李春兰一脸肉疼的说道。 就这么一项开支，他们一家每个月的收入，就要去掉四分之一，不心疼才怪。 “姐，你要舍不得开，改明儿我去考个驾照，车给我开，我出油费。”李冬梅嘿嘿笑道。 “滚一边去，你姐我是差那点油钱的人吗？”这事儿李春兰指定不能答应，知道那车是个宝贝，平时开出去不知道项羡慕死多少人。 李亚东回头望向李冬梅问，“姐，你和姐夫也去百乐超市上班了？” “啊，那不然呢，难道坐吃山空啊？听说你在上hai那边在处理大事，也没打扰你，找的那个小飞，让他安排的。” “哦。”李亚东点头，这才意识到，近一个月跟许多福激斗正酣，确实忘记往家里打电话了。 “姐，你要想考驾照就去考吧，广场那边的底下停车场里还停了两辆，驾照考出来后，自己过去开，钥匙在小飞那里，应该还有两辆白色的。” “白色？”李冬梅大喜，“我就喜欢白色，黑色看起来太严肃了，就跟公车一样，不好。” 就连李春兰都说道“我说小东，有白色的你当初咋不开台白色的回来？我一个女人，开个大黑车，不同看呀。” “这……我哪知道你喜欢啥色的？” “能换不？” “这你就要去跟大哥和三哥商量了，本来弄了四台，你们一人一台，最后公司弄了一台过去，以后再补。” “那行，我待会儿就去找亚东商量商量，他应该能同意，我开黑车不同看，他开白车也不同看嘛。” “不是啊……”李亚东诧异，“你待会儿去找三哥商量？难不成三哥也过来了？” 他说完这话后，还下意识地满院子打量。没道理呀，他三哥要真在这边，没理由他好容易回趟家，不出来露个脸啊？ 就算待在自家院子里，也得有人过去喊一下吧？但他回来这么久，家里根本没人动。 这事儿不对劲。 “过来了，没几天，正跟他那个媳妇儿闹别扭呢。” 就说嘛，肯定有点事。李亚东恍然。 这时，身后的李冬梅俯下身子，小声在他耳边说道“闹得大，我们劝了好几天根本没用，昨晚还打了一架，正僵在那里，娘说让他们自己冷静冷静。这不，所以我们今天也没敢去喊，不过待会儿吃饭的时候肯定会过来。我们都没开火，娘不让开。” “为啥啊？”李亚东同样小声问道。 “主要就是没沟通好，这边宅子建好后，二姐就打了电话回去，问我们过不过来，你知道三嫂那个人，哪有不来的道理？火急火燎地就要往过赶，可三哥不愿意来，说要帮大哥做事，她就把三哥忽悠来了。” “忽悠？” “嗯。三嫂说宅子建好了，总得过来稍稍整理一下、置办点简单家伙什儿啥的，让三哥一起过来，说弄完了再一起回去。结果你应该就知道了，三嫂怎么可能舍得回去？可三哥硬要回去帮大哥的忙，这不，就闹起来了。三哥这次是真发了火，说要跟她离婚呢。” “离婚？”李亚东大惊。 他可是十分清楚他三哥的性格，人狠话不多，一旦说出来的话，八匹马都拉不回来。 “是啊，挺悬的这次，我们劝了好几天一点用没有。” 李亚东沉默，要是他三哥和三嫂真离婚了…… 客观讲，不好说是好是坏，因为他三嫂那个性格，也真是……反正他娘不喜欢。 但有一个问题，就是二宝。 那二宝得多可怜啊？ 罢了，李亚东也懒得多想，既然他娘和两个姐姐都劝不住，那他就更别提了，人轻言微，毛线作用不起，也只能顺其自然。 。 第五百二十二章 削人 夜幕降临。 四合院东厢房的堂屋里灯火通明，两张小方桌拼凑在一起，桌上摆满了丰盛菜肴，一大帮人围坐在一起，气氛显得非常融洽。 不是节日，却胜似节日。 当然，如果李亚军和刘金菊这两口子，不板着个脸的话，那就更好了。 “小东，啥时候回的？”李亚军挤出一丝笑容问道。 “哦，就下午刚回的。”李亚东笑着回话，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翘着嘴的三嫂一眼，实在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如果俩人真的离婚了，说起来他也有很大责任，倘若他不建这些宅子，不寻思让家人都过上体面的城里人生活，自然不会发生这些幺蛾子事。 只能说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而他三哥和三嫂俩人的性格，也确实相差甚多。 “对了，大哥说他腊月也会过来，今年过年还在首都这边过。”这时，李冬梅突然说道。 本是有意说点开心事，让气氛活络一下，却不想刘金菊很好地捕捉到一丝“助力”，没好气地瞪了丈夫一眼，“听到没，你大哥也要过来！” “大哥是来陪娘过年的，那能一样吗？我们也可以先回去，过年再来啊。家里这么大个摊子，大哥一个人操持，多累啊！” “他不是雇了好多人吗，再说了，还有胡家两兄弟帮衬着，累什么累？”刘金菊寸步不让，反正她是死都不会再回那个穷山窝了。 “那你就在这边待着啊，我一个人回去，碍着你什么事了？” “就不行……” “好了！”胡秀英把筷子一放，打断了俩人，不然待会儿又该打起来了，还有小儿子的同学在，让人家看笑话，“你们两口子的事情自己回去慢慢商量，先吃饭。” 俗话说“子凭母贵”，老李家现在最出息的就是老幺李亚东，而李亚东又是个妥妥的大孝子。是以，胡秀英在家里说话的份量，也越来越重。 过去刘金菊多少还敢跟她拌两句嘴，但现在，那是半点不敢。 所以她这么一说后，不光李亚军熄了火，刘金菊也把到嘴的话吞了回去，把二宝抱在怀里，开始埋头吃饭——这是她有胆子跟发了飙的丈夫对峙的最大依仗，老李家的大孙子。 想休她，可以，那她就把二宝带走！ 李亚东也算是看出来了，虽说他三哥这次动了真干火，但这个婚呐，离不了。 二宝就是个宝，他三嫂手握重宝，老李家所有人都得乖乖就范，天下她有。 特别是他娘，要是失了二宝这块心头肉，不如直接要了她的命。 这凭这一点，他三哥最终除了缴械投降外，别无他路。 哪怕是站在二宝的角度讲，他也肯定会选择他妈，而不是他爸。因为他爸跟他大伯一样，都不是善于表达感情的人，那种因过分疼爱而转化成严厉，现在的他，注定不会懂。 父爱如山，沉重而绵远，不到一定年龄，如何体会？ …… 李亚东在家休息了几天，哪儿都没去，陪母亲打了几天小牌，不过得知蒋腾飞昨晚回京之后，他的假期也就结束了，因为他得过去削那小子。 倒也没起太早，二姐那趟早上六点钟的车实在赶不上，九点半从床上爬起，吃了碗母亲下的肉丝咸菜面后，才拍着肚皮出了门。 也没打车，心血来潮上了无轨电车。 以他现在的身份，几乎跟这种交通工具绝缘，难得趁着风和丽日，体验一把，找找往昔的回忆。 透过公交车巨大的玻璃窗向外望去，眼前的京城显得既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那些纵横交错的胡同巷子，陌生的那些拔地而起的瓷砖楼房。 旁边坐着一位扎马尾辫的姑娘，穿整洁的碎花白裙子，算不上很漂亮，但身上自有一股青春的活力，让人忍不住地想要亲近。 手里捧着一本仿古式的线订本书籍，看得津津有味，甚至还情不自禁地读出声来。 “如果生活不够慷慨， 我们也不必回报吝啬， 何必要细细的盘算， 付出和得到的必须一般多。 如果能够大方， 何必显得猥琐， 如果能够潇洒， 何必选择寂寞。 获得是一种满足， 给予是一种快乐。” “《如果生活不够慷慨》？”李亚东笑着问。 “诶，你也知道啊？你也读汪国真？”姑娘诧异地抬起头，望着他笑着问。表情显得有些惊喜，偶遇同道中人的意思。 “读啊，不过记性不太好，好多读过就忘了，没记住几首。”李亚东呵呵一笑。 汪国真，九十年代初最炙手可热的诗人，没有之一。 也是大中学生的偶像，他的诗集《年轻的风》，热销一百万册，堪称这个年代文艺类的奇迹。 汪国真的诗先以手抄本形式风靡全国，第一部诗集《年轻的潮》出版后，连续五次加印，印数高达十五万册，成为本年度十大畅销书之一。紧接着又出版了《年轻的风》、《年轻的思绪》、《年轻的潇洒》等，仅友谊出版社就出版了九种《汪国真诗文系列》。 出版界将这一九九零年，称之为“汪国真年”。 大学频频举办汪国真诗歌赛，而他本人也走穴四处演讲，并声称要拿诺贝尔文学奖。 但狂热转冷后，评论界认为，汪国真的诗歌内容肤浅，是思想的快餐，有人评价说，他的诗歌实际上是将千百年来的各种至理名言，以押韵分行的形式更浅白地表达出来而已。 两年后，汪国真淡出人们的视野，一九九三年，他练起书法，鲜有公众活动，二零零一年尝试突围失败后，便基本销声匿迹。 不过，不管外界如何评价汪国真，在李亚东看来，他依旧是个人才，甚至是个好诗人。 诚然，他的诗以一个未来人的眼光去看，确实有些肤浅，缺少内涵。但你要知道，此人只有中学文化水平，能写出这些东西，已经非常难能可贵。 再有，他的诗基本都充斥着满满的正能力，读完后确实能让人思想振奋，与那些故作深沉、无病呻·吟的妖艳货色，完全不同。 既然如此，肤浅一点又有何妨？ 你写得太过深奥，一般人还看不懂呢，既然看不懂，又如何吸收其中养分？ 屁用没有。 “那你最喜欢哪一首？”马尾辫姑娘显然来了些兴致。 “这个……应该是《走向远方》吧。” “嗯，那首诗很多男孩子都喜欢。” 俩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时间倒是过的飞快。 “不好意思呀，我要下车了，如果还有机会再见的话，下次再聊吧。”李亚东笑着站起身。 “嗯，好。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呀？” “李亚东。” “哦，我叫韩巧娟，北大生物系学生，如果有机会的话，可以去北大找我玩哦。” “北大？”李亚东楞了一下，倒是没想到，笑着点头，道“好。” 等到李亚东下了车后，韩巧娟隔着窗户望着他的背影，才情不自禁地挠了挠脑壳，自言自语道“李亚东？这名字咋这么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一样？” 直到一个小时后，韩巧娟回到学校时，才从一位学长那里知道了李亚东到底是何许人也，当时的激动表情，都不足以用言语来形容。 …… 东方红广场，顶层办公楼。 “东哥，你咋过来了，我还准备晚上去你那边呢。”蒋腾飞嬉皮笑脸的跑上前迎接，态度很殷勤，知道来者不善。 小猛同志已经很干脆地向他承认了错误，也被他狠狠地削了一顿，知道这下削自己的人过来了。 “那哪儿敢呐，你蒋总日理万机，昨天半夜才从苏联回来，理应我来见你才对嘛。”李亚东皮笑肉不笑道。 “这个……东哥，你就埋汰我了，我……咱俩还是先进办公室吧？”蒋腾飞瞥了眼大厅里的工作人员后，用建议中又透着点恳求的语气说道。 等俩人走进总经理办公室后，蒋腾飞直接将门关死，然后便摆出一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模样。 “东哥，我知道错了，以后不敢了。” “大洋马好玩吗？” “好……一点都不好玩！以后再也不玩了！” 我信你才有鬼，李亚东直接对着他的屁股就是一脚。 说了要削他，那就必须得削。 蒋腾飞摸了摸屁股，也不敢躲，嘿嘿笑道“东哥，消气了么，要不再来一脚？” “……” 这个王八蛋，皮糙肉厚，他爸打断几根擀面杖都没收拾掉他，李亚东估计自己就算把鞋踢破了，都不容易给他造出实质性的伤害。 也是没辙。 踱步来到真皮沙发椅旁坐下，语重心长的说道“你也是有家室的人，孩子才半点大，就在外面乱搞，你老婆要是知道了怎么办？没结婚之前玩玩就算了，现在不仅结了婚，孩子都有了，一定要弄得妻离子散才满意？” “这个……东哥，我也知道不对，主要那些大洋马，她们，太……也是一时鬼迷心窍，没忍住，你放心，以后不敢了。”蒋腾飞讪讪笑道。 心说那滋味，你是没尝，你尝了只怕也忍不住。 。 第五百二十三章 一柜卢布 李亚东虽然没尝过大洋马，但也知道确实有几分味道。 客观讲，靠近西伯利亚和远东地区的俄国女人，除了有蒙古血统的之外，大部分的皮肤都非常好，白细如凝脂。而越靠近欧洲地区的女人，皮肤越糙，身上的疙瘩也越多，尤其是英法德意这四国的女人，身上不怎么干净，味也大。 纬度再往北的女人，皮肤就更白。李亚东曾去过一次冰岛，当地女人的皮肤那叫一个吓人，就跟抹了层白色立邦漆一样，但皮肤也是真的好。 与外国人接触的时候，类似于拥抱、贴面礼之类的，都是很正常的事情。所以他确实见过，也摸过，甚至还亲过不少。 但也仅限如此。 这个年代的中国男人，无法经受住皮肤细腻、身材妖娆、打扮时髦、性格奔放的大洋马的诱惑，其实也在情理之中。 李亚东能体谅，但不赞同，特别是已婚男人。 “算了，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反正你以后也没机会。” “啊？”蒋腾飞突然感觉有些不妙，早前他的想法是，以后做的更隐秘、更低调一些。 那种滋味，简直就像毒瘾，男人只要尝过一次，岂能轻易戒掉？ “啊什么啊？”李亚东没好气道“真想干押货的差事？那行啊，总经理我换个人，你就专门去押货好了。” “别别别……”蒋腾飞脑袋摆起了花儿，他总归也知道取舍。 钱和大洋马，他肯定选择钱。 再说了，没钱也上不成啊。 虽然如此一来，以后不能常去了，但只要口袋有钱，不怕没有机会。 少去几次，多干几炮，也是一样的道理。 不然口袋没钱，再好的大洋马站在面前，也只能留着哈喇子、干瞪眼啊！ “有些话我现在跟你讲清楚，以后再让我知道你放着正事不干，偷摸着押货往苏联跑，那你就一辈子去押货。不跟你开玩笑，这么大的一家公司，我可不想被你玩坏掉。” 蒋腾飞心中一凛，正色着点头，“是，东哥，我记住了。” “说说苏联那边的事情吧，现在是什么个业务模式，规模有多大？”李亚东问。 “哦。”蒋腾飞长出口气，总算安全着陆了，提这事就是一脸自豪。 “东哥，苏联那边的钱真是好赚啊，那帮老毛子要啥啥没有，咱们运过去的东西，不管是衣服、帽子、牙刷、毛巾、罐头……全部都是疯抢，就跟咱们国家友谊商店里搞年销会的时候差不多，而且每天都是如此，他们本国好像没有工厂生产这些玩意儿一样。” “不是没有，而是少。”李亚东回道。 从四十年代开始，以美国、北大西洋公约组织为主的资本主义阵营，便与苏联、华沙条约组织为主的社会主义阵营之间，开始了包含政治、经济，以及军事等各方面的斗争。 史称“冷战”。 虽然没有真枪真刀的干起来，但各个方面都在激烈竞争。 而其中最出名的就是“核武竞赛”和“太空竞赛”。 也是美国与苏联之间对抗的核心。 “核武”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当前的绝对军事话语权，手握重型核武，没人胆敢主动侵略。 而“太空竞赛”呢？ 则意味着整体科技含量，也是未来。 在冷战时期，苏联是真的强，美国在这两大领域，尽数落败。 先说核武。 大家都知道核武的威力很强，强都什么程度呢？ 当年美国在广岛投下的一颗原子弹，在距离地面六百米处爆炸。在闪光、声波和蘑菇状烟云之后，火海和浓烟笼罩了全城，在方圆十四平方公里内，有六万幢房屋被摧毁。 原子弹爆炸产生的强烈光波，使成千上万人双目失明。六千多度的高温，把一切都化为灰烬。放射雨使一些人在以后的二十年中，缓慢地走向死亡。广岛地区也彻底化为人间炼狱，前前后后造成至少二十万人丧生。 但这颗原子弹，它的当量仅有两万吨。 而冷战时期苏联研发出的最强核弹——沙皇核弹。它的当量却高达五千多万吨！ 这是什么概念？ 近乎美国投放在广岛上空的那颗“小男孩”核弹威力的三千倍！ 俄国《军事史》杂志就曾披露，冷战时期，苏联在某次进行六千万吨核弹试爆时场面失控，超级炸弹产生的巨大能量，使整个亚欧大陆，生生位移了九毫米！ 而且，还造成全球范围内无线电通讯受到严重影响，俄国北部和美国北部的雷达电子器材受损严重。 军事武器研究专家认为如果将此次试爆的大伊万核弹扔到海里，将会掀起上百米的超级海啸！而在地面，它的杀伤力更强，强大的爆炸和辐射杀伤，将使六百公里范围内（约首都到山东临沂的距离）的所有一切，全部抹杀，此范围内尽为焦土，至少几十年，寸草不生！ 当初，俄方公开这次核爆时，全世界都安静了。 再说“太空竞赛”。 提到太空竞赛，就不得不提苏联的“运载火箭之父”—谢尔盖·帕夫洛维奇·科罗廖夫。他于一九五三年，开始研究p-7洲际弹道导弹，三年后又将p-7号导弹改装成准备发射人造地球卫星的运载火箭。一九五七年，p-7洲际弹道导弹试飞成功，这枚洲际导弹可以直接攻击到美国本土。 同样是一九五七年，由p-7改造的运载火箭也试射成功，人类开始进入宇宙航行的时代，这为之后的载人航天飞行创造了必要的条件。四年后的一九六一年，尤里·阿列克谢耶维奇·加加林乘坐东方一号宇宙飞船飞向太空，成为第一个访问太空的人类。 苏联在太空竞赛中，又一次领先美国。 可以说冷战时期，在最核心的军事与科技领域，面对苏联，美国是完败的。 苏联的强大是令人发指的，而军事和科技方面的巨大成就，是如何促成的呢？ 那便是倾举国之力！ 国家九成九的资源都去搞高端科技研发和制造去了，剩下的那仅有一点资源，堪堪能保障人们生活的最基本需求，多一点都没有。 在如此背景之下，苏联的普通老百姓一点都稀罕飞机大炮，见怪不怪，他们最喜欢的是什么？ 来自中国物美价廉，且品质可靠的衣服、鞋子、牙刷牙膏，诸如此类的生活用品。 平心而论，这个年代的中国商品，也真的是好。 在浙商和福商还未大举崛起的时候，正儿八百的真材实料。就比如一只电线板，用个二三十年是妥妥的。 “管他少不少，反正也一样，我们运过去的什么东西他们都喜欢。”蒋腾飞嘿嘿笑道。 李亚东也笑了笑，心说咱们国家以轻工业为主，重家伙什儿也没有啊。 “然后呢？东西运过去现在是怎么销售的？” “我跑了好些地方，就咱们国家和苏联挨着的那些地方，最后相中了满洲里，那地方有条中苏友好街，本地居民跟老毛子的关系处理得比较好，好多人都往苏联那边倒货，会说苏联话的也不少，我就重金雇了几个人。然后在他们的帮忙下，成功进入苏联境内，还交钱搞到了居住证。 “到了莫斯科才发现，原来咱们中国人在那边的还不少呢，说来也巧，除了满洲里一片的本地人外，其他的基本都是京城老乡。这样一来就好办事多了，酒一喝，妞一……嘿嘿，你懂的，关系就熟了。我在那边最大的一个中国市场里，租了一排四间店面，然后把小树也留在那里，再加上四个雇的满洲里人，一个小摊子也就铺起来了。 现在很方便，每次直接发货发到满洲里，然后再包大巴车运过去，送到那边的市场，小树他们就负责卖就行。” 蒋腾飞说到这里顿了顿，挤眉弄眼地说道“东哥，你是不知道这生意有多好赚啊，就这一个月，已经发了两次货，平均半个月一次，一次最少也是一火车皮。你猜猜看光这笔生意，咱们一个月能挣多少钱？” “多少？”李亚东下意识地问。 “这个数！”蒋腾飞竖起两根手指。 “两百万？”李亚东心说那也没多少嘛。 “两百万是两百万，但不是人民币，而是卢布！”蒋腾飞说着，踱步到办公桌旁，那边里侧靠墙的位置，有个挺大的保险柜。 他也不避讳李亚东，直接转动密码打开，然后站起身，把着门，用一种邀功式的语气说道“看！东哥，咱们这几月赚的钱全在这里，都快放不下了！” “啥玩意儿？”李亚东一看保险柜里堆满的绿花花的钞票，瞬间感觉头都大了，冲过去一看。 娘希匹的，可不是？全是崭新的卢布！ “啪！”然后直接一巴掌就拍在蒋腾飞的脑门上。 弄得蒋腾飞一脸委屈道“东哥，你打我干啥？” “你特么的脑壳有问题啊，把这些钱带回来干嘛？这又不是美金，根本用不出去，不会在那边的银行兑换成美金再拿回来吗？” 。 第五百二十四章 巨大商机 不怪李亚东有些激动，因为他心知肚明，这些钱在这只保险柜里再多躺一阵儿，就近乎一堆废纸了。 卢布毕竟不像美元，在中国几乎都可以流通，各大企业尤其喜爱。这玩意儿国际社会根本不承认，无法在世界贸易中自由流通，顶多就是在经互会内部流通而已。 既然这样，还把它带回来存着干嘛？ 盼着来年秋天下小崽儿么？ “我……这不是看公司暂时不缺流动资金嘛，就先带回来了，先存着呗，要用的时候再换。这玩意儿跟美金不也一样嘛，也挺值钱的呀。”蒋腾飞挠着脑壳说道。 “存你妹！”李亚东也一阵头大，自然不能跟他直说苏联就要倒台了。 是，卢布现在是很值钱，甚至比美元还值钱。 集团旗下的金融公司也有涉猎外汇领域，所以李亚东对这方面的事情很清楚。 当前卢布兑美元的汇率是06:1，处于历史最高值。 但是，李亚东犹记得在今年年底，或是明天年初的某个时机，卢布会迎来官方汇率近三十年来最大的一次贬值，如果没记错的话，跌幅将高达三倍。 也就是说，到那时18卢布，才能兑换1美元。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保险柜里的这几百万卢布，不用等到苏联解体，也许再过一个月，也许再过一个星期，也许再一天之后，就会陡然蒸发掉三分之二。 到时别说赚钱了，辛苦倒腾了小半年，最后别亏得连裤衩儿都不剩就行。 “这里总共有多少钱？”李亚东问。 “四百多万。” 四百多万卢布，那就着实不少了，这几年人民币持续贬值，当下人民币兑美金的官方汇率接近1:5。而且这还是官方汇率，以个这年代的国情、对于美金的需要，基本不可能兑换到。银行的实际汇率在1:8的样子，黑市更高，高达1:9。 就算它四百万卢布好了，也就是六百万多万美金，妥妥的几千万人民币了。 当然，这是现有价值。 待到卢布一跌，那损失起来，也是挺肉疼的。 所以当务之急，是要赶紧给它兑换出去。 “你这样，安排几个靠谱的人，提着这笔钱，马上去苏联一趟，按照当地银行的即时汇率，兑换成美金，再拿回来。”李亚东交代道。 “东哥，不用这么急吧，等下次押货过去的时候再换不就行了？”蒋腾飞嬉皮笑脸地建议道。 “叫你去就去，哪来的这么多废话！”李亚东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你丫的当然不急了，亏的又不是你的钱。 “哦……” 蒋腾飞推门而出，把小涛和小辉叫了进来，俩人如同现在在苏联掌舵的小树一样，都是当初草帽胡同的八大金刚之一。 自家人，值得信赖。 “路上多带几个人，注意安全。”他们一边收拾钱的时候，李亚东一边在旁边嘱咐道。 “嗯，东哥，你放心好了，我俩都跟着飞哥去过，熟门熟路，出不了差池。” “那就好。”李亚东点头，望着三人翘着屁股往皮箱里装钱、望着那一沓一沓的崭新卢布时，脑子里突然灵光乍现，似乎抓住了一个巨大的商机，关于钱的…… 但一时又琢磨不透，到底是什么呢？ 为了不被打扰，李亚东踱步来到窗台前，托着腮帮子沉思起来。 “钱，卢布，美金……” 突然，李亚东猛地眼前一亮，“对了！” “咋了东哥？” “别吵！” “……” 李亚东突然意识一个问题，他是清楚苏联必定会解体、卢布会大幅贬值的，犹记得昔日贵如黄金的卢布，在苏联解体之后，变得跟一堆废纸也没什么区别，上千块的卢布都换不到一美金，几千块卢布都买不到一块面包。 这无疑是一个很大的商机，有没有？ 假如……他现在从苏联银行贷款一大批卢布，将它们全部兑换成美金存起来，而还款期限则定在苏联解体之后…… 即便按照即将上调的汇率18卢布兑换1美金，那18亿卢布就是1亿美金，那他贷个18亿卢布，或是180亿卢布的话…… 就说贷款180亿卢布好了，那可就是妥妥的100亿美金！ 而等苏联解体之后，卢布根本不值钱，人们弃如敝履，因为一篮子卢布还买不到一篮子菜，留着有个什么卵用？ 到那时，180亿卢布能值几个钱？ 只怕一百万美金都不值。 收个几拖拉机去还给银行就是…… 这其中的利润…… 我日！ 如此一想着，李亚东自己都吓出一身冷汗。 直接抢银行恐怕都不如这样来的暴利啊！ 关键还不犯法。 “干！这事儿必须得干！”李亚东一双眼睛亮得吓人。 “东哥，干啥呀？” “闭嘴！” “……” 李亚东此刻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在考虑此事的可能性。 他却不知道的是，这事儿根本不用考虑，一定会成。 为啥？ 因为苏联就是这样倒台的。 当今社会，打败一个国家最有效的方式是什么？ 是战争吗？ 不，不是。 二战时德国战败，重振旗鼓只不过用了数年时间而已。 答案是……金融！ 苏联真正倒台的原因，其中最关键的一点，就是因为这个联盟的领导阶层只重权利，不在乎经济，从而被一帮外来的银行家们，撬了墙角。 最终的结果讲出来是令人震撼且心酸的，一个拥有数万亿美元资产的超级大国，最后却被一帮西方银行家们，仅仅用了一千万美元，便洗劫一空。 这也是人类历史上最惊心动魄、且最惨绝人寰的金融战争——一个超级大国彻底崩塌！积攒了七十年之久的财富，瞬间化为乌有！ 正所谓“上兵伐谋、攻心为上”。 此时的苏联太强大了，武力强大到令人发指，就连美国，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也不得不承认，真要怼起来，他们是干不过苏联的。 那能怎么办？ 唯有“攻心”，耍阴招！ 美国充分使用各种舆论战术，通过各种媒体和信息渠道将美国的繁荣、美国的强盛，及其背后的自由经济体制，向苏联轰炸式宣传，使得苏联掀起了一股“崇美”狂潮，煽动了苏联人民选择走美国模式道路的意愿，从而为接下来的金融战的胜负，打下了坚实根基。 与此同时，美国还派了大量专家潜进苏联，与苏联内部势力里应外合，在内外夹攻之下，苏联相信了自由市场、金融开放，才是繁荣的基石，甚至连必要的金融监管，都被说成是集权复辟。 于是，无序的金融开放就此展开，尤为著名的，则是那场轰轰烈烈的“五百天计划”——将苏联的国企分解为有价债券发放给全民，彻底完成私有化，从而让苏联一举进入“公平的自由市场”阶段。 每个苏联人都收到了这笔有价债券，大约是每人1万到15万卢布不等，约合3-4万美元。 面对这笔飞来的“横财”，苏联人民自然欣喜若狂。然而他们此时丝毫没意识到，他们手中的这笔有价证券，却将成为瓦解自己国家经济的一个致命武器！ 这时，金融战的主力部队——一批私人银行家闪亮登场。投资银行、商业银行、保险机构等外资金融机构，在苏联如雨后春笋般涌现。 现代化的经营管理理念、私人银行的优质化服务、国际标准的结算方式，包括免费提供的咖啡——这些外资银行，通过在发达国家市场中磨炼出来的一整套高级营销手段，使得永远需要排队的苏联国有银行黯然失色，他们通过这些迷人的手段，成功收买并拉拢了苏联的企业和苏联人民的储蓄。 苏联的存款，因此发生了大规模转移。 除此之外，这些外资银行家们又通过“灰色的回扣和各种小费等”手段，也向苏联中央银行、国有银行和金融机构大肆套取、借贷到巨额的卢布款项。 弹药已就位，一场真正的金融屠杀，正式开始。 当苏联人民还在为自己手中免费得到了有价债券、成为“国企的主人”而欢呼雀跃时，大规模唱衰卢布和苏联国有企业的“研究报告”，开始充斥国际金融界——“苏联国有企业根本没有自生能力”，“苏联国有企业债券被严重高估”，“卢布需要重新定价”，“卢布应该采取更加自由的市场化浮动”。 国际金融机构的研究报告和国际金融媒体的负面报道铺天盖地，苏联国企债券的价格也随之一泻千里，苏联人民慌了，开始疯狂地抛售手中的债权，而债权的价格则进一步暴跌。 这时，外资银行家们再度登场，用借来的别人的钱(苏联人民、企业和金融机构的钱)，以捡白菜一般的价格，收购了这些债券。 至此，几代苏联人牺牲血汗营建起来的强大的国有工业体系，其所有权，彻底发生转移。 也就是说，苏联的国民经济和国家工业，就这样，被苏联人从自己手中全部卖掉！ 此时的苏联人民才意识到，当初他们在外资银行所品尝的“免费咖啡”，原来并不是免费的…… 然而，悔之晚矣。 在近乎毫不设防的金融监管体制之下，西方银行家们开始了最后的金融清剿。 他们开辟了汇率兑换市场，还开辟了辅战场——金融黑市。 使得卢布开始大崩盘，当年苏联人民争相前往私人银行进行存款，而这时，却是争相排队以不断贬值的卢布兑换美元。 只是现在，这些私人银行家们，不再露出迷人的微笑，不再提供免费的咖啡。 最悲哀的一幕发生了——所有人的终生积蓄，瞬间随卢布崩盘而贬值殆尽，社会市场价格体系崩溃，苏联的金融体制至此全盘崩溃！ 这个不可一世的债权国家，在一夜间负债累累，强盛的国家瞬间崩塌，由此陷入了一系列深刻和复杂的社会动荡。那个能与美国分庭抗礼的超级大国，彻底消失在历史长河中。 而此时，那些外资银行家们，从苏联人民、企业、金融机构那里高息借来的债务，已然变得微不足道。 苏联积攒了七十年的财富，就这样被一群疯狂的金融大鳄们，以不到一千万美元的价格，劫掠一空！ 这是人类史上最惊心动魄的金融战，也是人类史上最惨痛的金融教训！ 而李亚东，现在在思考问题，就是如何成为那群比核武更厉害的、金融大鳄中的一员。 当然，对于这段历史，他其实并不十分了解。 一个普通人，没谁会去刻意研究这个，纯属误打误撞才摸上了这条贼船。 。 第五百二十五章 布局苏联 “东哥，都收拾好了，是要越快越好对吧，那我们今天就出发。”三人用两个黑色皮箱装好钱后，小辉望向窗边说道。 “不，等等，先让我想想。”李亚东摆手道。 突然洞悉到这么巨大的一个商机，而且经由他仔细推敲之后，发现是完全可行的。 那么，对于苏联方面的布局，也要适当地做一番调整。 实际上现在的模式也不行，完全就是浪费资源。 这样通过边境线倒货，只要有胆子的人都可以干，而他们可是国际贸易公司，是有中国政府颁发的正规许可证的。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们不仅可以正正当当的将中国的商品倒到苏联，还能名正言顺的将苏联的商品拉回中国。 有这样的资质，何必要从边境线如那帮倒爷一般“偷摸”着做买卖，直接打“飞的”不就行了？ 今时不比以往，随着苏联的内部矛盾激化，渐渐无暇外顾，对美帝的威胁也逐渐降低，从而致使中国与美帝的关系也慢慢转冷。 如此一来，中国与苏联的关系倒是渐渐回温，已经不像以往一样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之间也有了贸易往来。 在这样的历史背景之下，完全无需这么畏手畏脚，真是倒货，包机干都可以，物资紧缺的苏联倒是巴不得。 心里有计划后，李亚东于是问道“你俩最近家里应该没什么事吧？” 他清楚这俩家伙都是“孤家寡人”，还没结婚，也都不是独生子女，想来不会有太多琐事缠身。 果然，小辉和小涛同时摇头回话，“没有。” “那就好。”李亚东点头道“这样吧，你俩先回去好好准备一下，接下来得在苏联那边待一阵儿，具体什么时候出发，等我消息。” “好！”俩人顿时大喜过望，他们也是开过洋荤的，苏联姑娘热情奔放、身材火辣，回来后可一直惦记着呢，这下好了，不赶急，能够名正言顺的在那边潇洒一阵儿，没有比这更爽的事情。 “我去……你们这两个狗犊子，这下算是爽歪歪了。”蒋腾飞羡慕得眼睛都红了。 “哈哈……”小辉和小涛越发得意。 李亚东有着自己的规划，虽然他对苏联的企图，已经从单纯的贸易利益上转移，但贸易渠道还是必须扩展的。 为啥？ 因为这样更方便苏联解体之后，他从中捡漏！ 苏联的重工业体系，不管是成品，还是设配，包括技术资料，对于中国来说，那可都是宝贝疙瘩！ 现在全世界除他之外，恐怕还没人能提前洞悉到苏联一定会解体，包括中国政府也一样。 既然没有洞悉到，自然就不存在提前布局。 而等到中国政府真反应过来时，好东西哪里还会轮到他们？顶多也就捡点剩菜残羹罢了。 但李亚东知道啊，他完全可以提前布局。 你想想看，到时他若把大批的苏联宝贝疙瘩运回中国，交给政府…… 此事从宏观意义上讲，是为国家做贡献，每一个炎黄子孙义不容辞之事，涉及到名族大义问题。 从微观意义上讲，也就是个人层面，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历史的功绩是无法抹灭的，政府即便给不了他实质性的嘉奖，但功劳总归不会忘记。他纵然成不了第二个胡雪岩，头戴红顶珊瑚帽、身穿御赐黄马甲，只怕也不会差多少。 所以，此事非办不可。 不仅要办，而且要办好。 另外，在拓展苏联贸易渠道的过程中，他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那就是布局金融市场，套利卢布。 这两件事情若想办成，肯定需要花费一些心思，也需要派遣得力干将过去实施。 金融方面的事情还好说，香港的金融公司那边，何诗涵手下，并不缺乏此类人才。 他也有意接下来趁年底之前，回海蓝和香港那边视察一下，此事到时便可以落实。 那么现在，他还需要一批马前卒，率先前往苏联布局贸易渠道，以及为接下来的金融部队大军压境，提前做好准备。 苏联那边现在无疑是个烂摊子，李亚东用屁股想都能知道局势肯定不稳定，社会治安只怕也好不到那里去。 而烂摊子就必须派“烂人”去应对，太正经的人没用，就譬如朱云富和黄德平那种，能力是不缺，但真要把他们派到苏联去，估计屁用没有，都不是能耍阴招的人，只能在规矩内办事。 这批马前卒，需要一个领头人。 小辉和小涛，包括小树，这些人都不行，李亚东对他们非常了解，没有一个具备领导气质，狠劲是不缺，但缺脑子。 原本蒋腾飞勉勉强强也能胜任，但他毕竟是贸易公司总经理，如果真去了那边长待，这边的事情就落下了，一时半会儿又不好找人顶替。 所以，思来想去，李亚东脑子里冒出了一个名字。 耍阴招的祖宗——张胜利。 这绝对是个“烂人”，阴险、狡诈、卑鄙、无耻，坑起人来无下限。 你就说说他想的那些招数明明身上一个子儿都没有，还敢堂而皇之地跑到高档饭店里守株待兔洋妞富婆。 这得需要多大的勇气，或是说多么不要脸？ 再说设计勾引陈贝贝，害得许多福家庭破灭、失去靠山的事情。 这得需要多么灵光的脑子，才能想得出如此阴损的招数？ 反正，李亚东自认不行。 在这一点上，他甘拜下风。 张胜利这家伙有勇有谋，关键还无耻，且仪表堂堂，又说得一口流利英语。 李亚东实在想不到手下还有谁，能比他，更合适去苏联那个烂摊子里搅和。 就他了！ 李亚东心里下定主意。 …… 福安小区。 最近这段时间，齐家那叫一个热闹，明明距离腊月还有一阵儿，却天天如同过年一样。 最开心的自然还要数两位老母亲，老齐家十几年没添过人口，平常两个儿子出门工作后，家里就剩她们一对老姐妹朝夕相伴，显得冷冷清清的。 这下好了，大儿子带了个媳妇儿回来！ 两位老母亲差点没乐坏，特别是齐龙的母亲，可谓天天笑得合不拢嘴。 听说媳妇儿来了后就不走了，那更加喜出望外。 如此说来，这门亲事算是板上钉钉了。 平心而论，以小张姑娘的俊俏模样和勤快性子，配她儿子，那是绰绰有余的，也算老齐家的祖人保佑，找到这么个好媳妇儿。 怎么看怎么喜欢。 知道儿子是个木讷性子，反正亲事跑不掉，人家姑娘似乎也认准了，她就豁出脸皮不要，帮了儿子一把。 晚上铺被子只铺一张床，还将俩人都赶了进去。 然后半夜，她就耳朵贴在墙壁上听。 你猜怎么着？ 还真成了！ 哎哟……如此一来，老齐家的大胖孙子，大概也就不远咯！ 老人家那叫一个高兴啊！ 这几天一直催促儿子赶紧把婚事落实一下，但儿子说得看年底的时间安排，要以老板的事情为主。 刚好，儿子的老板、那位好后生小李，今天会过来，老人家打算不管怎样，拼了这张脸皮不要，也要请小李通融几天时间，让儿子把婚给结了。 反正他们家小门小户，儿媳妇那边更没什么亲戚，唯一的哥哥就在家里，倒也简便。 “咚，咚……” 红漆木门外传来敲门声。 “我去我去……”齐龙刚想去开门，便被母亲制止住。老人家赶着脚过去打开门。 “哎呀，小李，你可算来了。” 老人家热情异常，脸上还透着股兴奋，上来就抓着他的手不放，弄得李亚东怪不好意思的。 “哟，都在啊。” 对面齐虎家的房子大概就是个摆设，顶多晚上当成客栈睡一晚，平时两户人家只开一扇门就可以。都凑在这边坐在客厅看电视。 众人纷纷起身打招呼。 “东哥，昨天和小虎过去看望老太太，你不在。” “嗯，我昨天去广场那边了。”李亚东笑着回话，这俩家伙也真是的，明明飞机上不好带东西，就带了点魔都土特产回来孝敬母亲，昨天一股脑儿全提他家去了，他娘也不知道，就收了。 他倒也不是故作矫情的人，没把原东西再提回来，从公司那边拿了两件加拿大羽绒服过来，送给两位老人家，这不是马上天冷嘛，应该穿得着。 “妈，茶叶在哪里？” 厨房里传来一个声音，令李亚东楞了一下。 张小琳的。 心想这速度够快的呀，都喊上妈了？ 望向齐虎笑嘻嘻地问，“你俩……不会已经那个啥了吧？” 齐龙铁打的硬汉，一提到这个话题，却是瞬间红了脸，睁着眼睛说瞎话道“没……没有。” 没有才怪。 李亚东来得迟，没坐一会儿就到了饭点。 自然又是丰盛异常的一大桌子菜。 两位老母亲十八般武艺尽数施展。 饭桌上，众人推杯换盏，气氛活络，齐龙的母亲也就适时地说出心里编制好久的话。 “这是好事啊，结啊，怎么不结，挑个好日子赶紧的呀。”李亚东心想这床都上了，确实应该马上把婚结了，这种事情，这年头还是挺出格的，传出去能丢死人。 “东哥，你不是马上要去海蓝嘛，完了还要去香港，特别是海蓝那地方，这么乱，我们肯定得陪你一起啊。”齐龙说道。 “没事，你就在家筹备婚礼好了，有你弟一个人跟着我就行。” “那怎么成？” “行了！就这么办，天大地大也大不过结婚生子，这事儿听你娘的，赶紧把婚礼操持一下，等我们回来喝你喜酒。” “那……好吧。”齐龙笑着点头，平心而论，他也想尽快落实一下，好给人家姑娘一个交代、一个名分。 人家姑娘能做到这份儿上，已经很难得了，这年头没结婚的小情侣，你想先偷吃，几乎不可能。 。 第五百二十六章 胜利哥很兴奋 众人吃过午饭后，坐在客厅里喝茶聊天，话题基本都围绕着齐龙的婚礼，每个人脸上都笑意盈盈。 当然，张小琳脸上更多的还是羞涩。 不知怎么的，大家一提到婚事，她脑子里就情不自禁地冒出那些羞人事，倒是越想脸越红。 “阿姨，你们先聊着，虽说家里亲戚不多，但婚事一样要拾掇热闹。我这边还有点工作上的事情，要找胜利单独聊聊。”李亚东站起身来，用眼神示意了一眼张胜利，指了指旁边的卧室。 “好，你们聊你们的，我们聊我们的。”齐龙的母亲笑呵呵地回话。 张胜利会意，起身跟着他走进卧室，还顺手带上了房门，知道应该是有什么重要事，不然不会避开来讲。 “坐吧。”李亚东靠在床边的“囍”字靠背椅上，指了指对面的席梦思床说。 “哦。” 等到张胜利在床沿上坐下后，李亚东才继续说道“关于你的工作问题，我这边有一个安排，但愿不愿意干，还得看你自己的意思。” “那有什么愿意不愿意的，只要是东哥您安排的，我都愿意。”张胜利想都不想的回道。 “扫厕所也愿意？” “……” “行了。”李亚东没好气道“先听我说完，你再考虑一下。” “哦。”张胜利讪讪一笑，刚还在寻思着，如果东哥有意考验他一把，真让他去扫厕所，他该怎么办呢。 “我准备派你去苏联，打算在那边布局一个大生意，需要提前有人过去搞关系、摸好门路、打好基础。但这件事情并不好办，有些东西我得提前跟你讲清楚。” “没事，东哥，您直说就好。” 李亚东点头道“我不知道你平时关不关注国际时事、了不了解苏联那边的情况。如果不了解的话，我就跟你讲讲。” “这个……倒真的不太了解。”张胜利实话实话，他一个平头老百姓，纵然想了解，也没有渠道啊。 也是很正常的事情，这年头的中国确实算不上有多开放，特别是文化及信息领域，国家严密把控。几乎都是报喜不报忧，像世界最大的社会主义国家发生内乱的事情，更加不会传播。 以至于一年之后，当苏联解体的消息传到中国，完全不亚于一场十九级飓风，全民惊愕、全民骇然、全民恐慌。 而为了压制住这场风波，邓公不得不拖着接近九十岁的年迈身体，开始了第二次南巡。 也就是从这时起，中国的“社会主义中国特色道路”才真正的鲜明起来，中国经济，也开始迅速腾飞。 “那我就长话短说吧。”李亚东讲述道“苏联内部出现了很大问题，成风，官商勾结，间谍渗透，致使国家局势十分动荡，社会治安很不好。另外，经济方面也出现了很大问题。你应该也听说过，苏联的重工业非常发达，但轻工业却十分落后。原本经济不出问题还好，人民的生活基本可以保障，但现在经济出现重大问题之后，一些穷人甚至连饭都吃不起。而这样的一个局面，就更加造成社会治安混乱。”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望向张胜利问，“明白我告诉你这些事情的原因吗？” “明白。”张胜利点头道“总之苏联现在不是什么好地方，或许有危险。” 倒确实是个聪明人。 “是的。而且这种局面以我个人判断，接下去将会越来越遭。像我们这种外国人，去到那边，可以说都是脑袋系在裤腰上的。所以，这件事情我不强迫你，你自己拿主意。” 这番话可不是李亚东危言耸听，关于苏联解体的事情，他虽然了解的不是很透彻，但毕竟生活在这个年代，多多少少的也听说过一些。 就譬如“倒爷”，这个年代在苏联的中国人，九成九的都是过去倒卖商品的。 他就曾听一个在苏联做过倒爷的食客，讲过一件事情。说在苏联解体前后的那段时间，与他们一起在苏联做买卖的中国人，总有人会莫名其妙的消失，然后隔天，便会在某个垃圾堆或臭水沟里，找到他们的尸体，而身上的钱财，也尽数被人搜刮干净。 起初他们还以为是不法份子干的，毕竟俄国黑手党也很猖獗，后来才发现，不是。 因为一个中国人经历了这件事，并死里逃生，向大家公开了这个秘密。 凶手是……警察。 苏联有项法律警察可是随时随地调查你的身份，而且你还不能拒绝，若是反抗，他们甚至有权将你当场击毙。 于是警察便利用这项法律，将苗头对准了在苏联做生意、荷包满满的中国商人。以调查身份、查看居住证为由，将他们带到某个隐秘地点，然后残忍杀害，搜刮钱财。 自从这个秘密公开之后，在苏联街头，几乎不会再看到形影只单的中国人，大家如果要出门，必定结伴而行。 所以，李亚东真的没有吓唬张胜利，一个国家连警察都开始犯罪，其治安可想而知。 此事涉及到人身安全，于情于理，都应该把话讲清楚，让他自己决定去与不去。 正像李亚东之前所说的那句话他不强迫。 “我去！”张胜利几乎没做什么考虑，便做出了自己的选择，还笑呵呵地说道“东哥，说了你可能不行，我还真盼着去这样的地方混，乱我不怕，我机灵着呢。而且吧，我就感觉越是乱的地方，应该才越好发财，老话不是说看嘛，浑水摸鱼。嘿嘿……再说了，我这个人怕也发不了什么正经财。” 倒还挺有自知之明的。 “真想清楚了？其实你可以再考虑一下，不必这么快答复我。”李亚东淡笑着望向他。 “不用。”张胜利摇头道“我这烂命一条，十九岁就没了父母，还要拉扯没长大的妹妹，歪门邪道的事情都干过，要死早死了，既然现在还没死，那一时半会儿估计也死不掉。我干！再说了，东哥您既然都瞄中了那个地方，说明我自己琢磨的那条道道没错越是乱的地方才越好发财。苏联那地方指定有天大的财富，这样的机会摆在眼前，不去的就是傻子。还有一个，我其实早就想出国混混，就感觉中国不太开放，这边的水土不适合我。” 既然他把话说成这样，那就说明真的想去。 如此就最好不过。 李亚东笑着点头，“那好，这事儿就这么定下了，你收拾收拾，准备最近这几天就出发。另外，趁着话头，我再把你过去要做的事情，先大致跟你讲一下。” “好，东哥，您说就是。” 随即，李亚东便把苏联那边目前已经铺好的摊子，跟张胜利如实地讲了一遍，另外，还把小树、小辉、小涛三人，给他介绍了一番。 “这三个小子都是八四年开始跟我的，算算时间，六年整了，你可以完全信赖他们，他们是不会背叛我的，也不敢。除了他们三人外，那边我们招聘的还有几个满洲里的人，以及这边也会跟过去几个，算上你，估计能有十五个人的样子。 “而你要做的事情，就是领导好这支十五人的团队，齐心协力，在苏联那边打下一个根基。首先要建立一个大本营，把贸易生意的摊子铺大，物流方面的渠道要重点摸索，我们有《进出口贸易许可证》，只要是我们的包机，可以合法进入中国，这一点不必担心，国内的贸易公司这边会配合你们的工作。 “另外，你还要想尽一切办法笼络苏联政府的官员，特别是主管经济事务这一块儿的，包括什么银行高管之类的人，这些都是重点拉拢的对象。你建立的大本营里，要预留一个空间出来，因为随后我会从香港调一批金融精英过去，他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你要协助他们。 “还有一点，安防。看能不能招聘一批信得过的保镖，我可不想你们在那边出事。最好还要收买一下莫斯科当地的黑势力，拜拜码头，不指望他们帮什么忙，能不给我们添乱，就算阿弥陀佛了。 “你前期要做的事情基本就这些，香港那边的人应该过完圣诞后就会过去，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过完年之后也会过去。明白了吗？” “明白。”张胜利点头道“那其实也没什么，就是盘个地方下来，作为以后的大本营，然后剩下的事情基本就是搞关系，请客吃饭、喝酒嫖·娼、塞钱送礼之类的。对吧？” “……” 就说没有找错人吧，见不光的招数信手拈来。 李亚东淡笑道“目前差不多就这些，以后如果想到什么再电话沟通。至于你怎么实现这些目的，或是说使用什么手段，就没必要告诉我了。我会提供你粮草，同时我只看结果。懂了吗？” “懂！”张胜利嘿嘿笑道。 他就感觉这份差事完全是为他量身定做的一样，只要有东哥的强大财力支持，他有信心在苏联混得风生水起，并把那些政府官员耍得团团转。 说句没好听，他胜利哥也就是家庭背景不好，没钞票没渠道，否则指不定早就跑到哪个战火纷飞的国家当土皇帝去了。 头顶上天天放烟花，他就坐在院子里拿把ak打苍蝇，脚底下踩着黄金和女奴，多爽！ 大丈夫当如是也。 。 第五百二十七章 翠花、酸菜 时值十月中旬，距离过年还有两个来月，李亚东打算趁着这段时间各处视察一下。 虽说旗下产业一直有电话远程遥控，但即便当个甩手掌柜，也不能当得太安逸，否则很容易出乱子。 他第一目的地就是猛虎基地。 再次来到这里时，这片位于丰台城郊的工业地块，其变化只能用翻天覆地来形容。 李亚东犹记得初次到这里时，入目的尽是荒芜的杂草，其中凋零着几座破败工厂，一副仿佛即将死去的模样。 而现在，这里已然迎来新生。 大片的崭新房舍拔地而起，成群结队的绿皮大解放进进出出，数不清的人头挥汗如雨，一副热火朝天、欣欣向荣的景象。 张春喜居然瘦了，李亚东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那个和他祸害乡里的愣头少年，也是难得。 在他的引导下，李亚东将正在建设中的猛虎基地仔细视察了一遍，工程进度还算可以，去年中半年开始动工，如今已完成了六成规模的建设，不出意外的话，在明天夏天，将能按照预期计划准时完工。 “老黄，酸菜炖大鹅，弄半只好了，就俩人。” 依旧是当初那家东北大铁锅饭馆，张春喜很熟稔地跟老板打招呼，显然已经是这里的常客。 “得嘞张总，你稍等着，马上就好。翠花，还不赶紧上茶，用柜子里的茶叶。” “哦。”从厨房里走出一个系绿围裙的姑娘，显得有些不太情愿的给李亚东二人到了两杯茶水。 她将茶水递过来的态度是截然不同的，递到李亚东身前的台面上时，力道拿捏得刚刚好，小心轻放。而递给张春喜时，则是……当！ “诶，你这服务员……”李亚东微微蹙眉，这姑娘刚才翘着嘴巴过来时，他心里就有些不舒服，真是有段日子没体验过这种服务了。 这是张春喜提的建议，说是要尝尝老味道，否则换他自己，指不定抬脚就走了。 进门是客，你这态度，我不吃还不行吗？ 叫翠花的女服务员还未有所表示的时候，却哪知张春喜先坐不住了，伸手拍了他一下，挤眉弄眼道“你少说两句。” 翠花小声说了句“不好意思”，实在没什么诚意，然后扭头就走了。 “干嘛？”李亚东望着她的背影，没好气道“说一句还不行啊，她刚才再用力点，这杯子得碎你一身。” “她是老黄的女儿。” 得，原来是少东家。李亚东白眼一翻，就说雇的活计不能这么没分寸。 “咦？不对呀，她是老板的女儿，跟我有什么关系？别说是她，他爹要敢这样，老子上门消费，照训不误。你小子……”李亚东看了看张春喜，又看了看跑进柜台后面的翠花，瞬间领悟到一些什么。 有奸·情啊！ “嘿嘿……”张春喜淫·笑一声，不打自招的意思，问道“也是顺便带你过来瞅瞅的，你感觉怎么样？” 他这么一说，李亚东又扭过头去，对着翠花一阵打量。刚才还真没仔细看，他可不是用下半身思考的生物，见个女人就会瞪着眼珠子瞧。 平心而论，这个翠花姑娘长得也就一般，但属于比较耐看型的，典型的北方姑娘面相，浓眉大眼。 算得上优势的，大概就是那不俗的身高，以及颇为丰润的身材——这应该和自家开饭馆有些关系，这个年纪的姑娘，能生得前凸后翘，在当下的国内并不多见。 当然了，单是外表上说，配张春喜是绰绰有余的。 这家伙的模样，顶多算作不给党和人民丢脸，凑合着能看，仅此而已。 “看中了？”李亚东问。 “啊。”难得这厮也知道不好意思，一脸尬笑道“小东，你说带回家我爸妈能同意吗？” 李亚东知道他心里顾忌的是什么，这姑娘的性格明显有些泼辣。北方人豪爽，不拘小节，她刚才的那番举动或许无伤大雅，但南方人不同，心思细腻，在乎小节，就显得有些不妥。 “你爸妈同不同意不是重点，重点是你喜欢就行，有些事情……比如北方和南方习俗之间的差异，你可以说给她听嘛，看起来也是个挺机灵的姑娘，不会不懂的……” 李亚东说到这里顿住了，没好气地笑了笑，“被你带进沟里了，你丫的想得倒挺远的嘛，我怎么看着八字还没一撇呢？” “我……我这不是在努力嘛。”张春喜挠着脑壳回道。 李亚东呵呵一笑，也不逗他，道“要真看中了，就加把火候，只差临门一脚了。” “是吗？何以见得？”张春喜顿时来了精神，竖起耳朵，摆出一副虚心请教的模样。 要知道他可“勾搭”人家姑娘几个月了，连英雄救美的把戏都上演过，可不知道怎么的，翠花对他的态度似乎越来越差，就譬如刚才。 这令他很是费解。 “有听过一句话吗？” “啥话？” “打是亲骂是爱。” “……”张春喜先是一怔，既而恍然，脸上涌现出一股狂喜，忙不迭地问，“你是说，翠花已经对我有意思了？” “不然呢，没点意思她咋不砸我的杯子？”李亚东笑着解释，“这女人呐，分两种，一种如果对你有意思，她会很含蓄得表达出来，比如见面后会脸红之类的。再有另一种，就是性格大大咧咧的那种，人家压根不会害羞，怎么办？所以只能反其道行之，开始对你打打骂骂，就指着你能上点心，再主动一点。而你家翠花，明显属于后者。” “诶，听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那么回事哈！”张春喜歪着脑壳说。 “本来就是。”李亚东耸耸肩道“要不要哥们儿支你两招，保准三天将她搞定。” “那必须要啊！”张春喜大喜过望，连声催促，“赶紧的，为了哥们儿的终生幸福，有什么狠招全讲出来。” “这三天必须是连续行为，层层递进。意思就是说，你得抽三天空，还得让她老爹放她三天假，能办到不？” “我这边当然没关系，就哥们儿找媳妇儿的大事，你这个老板，还能不给哥们儿放三天假？至于她那边，我去找老黄沟通沟通，估摸问题应该也不大。这事儿虽然没有当面讲，但老黄那家伙贼精则精的，只怕早就看出来了。既然没把我往外赶，每次来还上好茶招待，大概也不能反对。”张春喜琢磨着回道。 倒也合情合理，以他现在的身份，猛虎基地工程建设总负责人，老黄头只要不傻，就知道错过了这个村没那个店。北大荒走出来的人家，再上哪里去找这样的金龟婿？ “那就好办了。”李亚东点头道“第一天，约人家姑娘去商场玩。你的目的只有一个，牵上人家的手。” “啊？这么快……对了，为啥要去商场啊？”张春喜诧异。 “快个毛线，你俩都眉来眼去多少个月了？感情基础早就有了，所以我才说只差临门一脚，而这三天就是临门一脚计划。至于为什么是商场，很简单，因为商场人多。你不仅要带她去商场，还要去那种高大上、普通人走进去腿脚都不利索的商场。这样一来，她心里胆怯，路又不熟，周围人又多……要这样你都牵不上手的话，那后面的两天也就没必要讲了。” 张春喜咬咬牙道“干！是个好主意。你继续说。” “第二天，不是手都牵了吗？约她去看电影，想必不会拒绝。选片是关键，这方面你自己权衡，通常情况来说最好的选择是鬼片，但我感觉这姑娘只怕不容易吓到，所以你可以考虑爱情片，以悲剧结尾的那种，越惨越好。到时候人家姑娘哭得死去活来的时候，你的手，也就可以适时地伸过去安慰了。这不就抱上了？” “我去……这就抱上了，两天？”张春喜感觉不可思议。 但转念一想，按这家伙支的招，指不定还真能成。 “两天算长的了。”李亚东呵呵一笑，“主要现在国内姑娘比较保守，需要给她们一些缓冲时间，要换国外、就说香港那边，我这三天计划完全可以浓缩到一天。” “哦……那最后一天呢？” “最后一天就跟前两天不同。选个风景优美，人越少越好的地方，时间点是关键，黄昏时分一起看日落，则是最佳时机。不是已经牵了手，已经抱上了吗？那么趁着好山好水、夕阳无限好的时候，直接推到就行。应该不会拒绝。” “啥？”张春喜大惊，“直接推到？直接就在野外那个啥？” “……”李亚东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丫的只怕也是邪火憋得太久，“想什么呢！是亲嘴，不是让你那个啥？你要真有本事一步到位，直接野战。那第四天就啥都别说了，买票回家就行。” “哦哦……”张春喜这才发现自己想歪了，嘿嘿一笑，“小东，真能成？” “要换我，肯定就成了。至于你……你如果完全贯彻我的计划，应该没有问题。再说了，不按我的计划来，你难道还有更好的注意，继续像现在这样等着人家姑娘主动搭上你？你可是个大佬爷们儿，要主动一点。别人家老家七大姑八大姨给介绍个对象，拐跑了就行。到时你就只能干瞪眼了。” “嗯，那就按你说的来！”张胜利用力地点头。 这辈子好容易相中一个姑娘，没理由便宜别的小兔崽子。 “来咯，香喷喷的酸菜炖大鹅！” 很快，酒菜上桌。 李亚东二人也就提筷开干，不过干得不怎么尽兴，主要张春喜这丫的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 第五百二十八章 汽车大佬的辛酸史 江城基地那边，李亚东暂时没去，一是路程有些远，二是因为那边有田三石坐镇，他还是比较放心的。 田三石在他手底下干了这么久，几乎从没有出过差错，是个非常得力的助手。 江城基地以后的厂长职位，自然非他莫属。 他打算把更多的时间，留下来处理海蓝和香港的事务。 这两个地方摊子最大，所需处理的事情也最多。 十月十六日，李亚东带着齐虎，抵达海蓝。 令李亚东意想不到的是，前来接船的是颜玮娴。 她穿着一件白色蕾丝衬衫，下身是一件面料柔和的黑色直筒长裤，配上一双红色细跟皮鞋，一如既往的“s”形身材中，又多出一份挺拔，特别是那双大长腿，浑圆、纤细、笔挺，正儿八经的“腿玩年”。 反正她是从不缺乏国际范儿的，很会穿衣打扮，现在身上还多出了一丝干练。 越来越有霸道女总裁的气质。 “诶，怎么是你？”李亚东笑着问。 “因为我闲呗，刚好回岛休息一阵儿，基地那边也没再安排其他工作，不像朱厂长他们天天忙得死去活来，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过来接你了。” “不是，我是想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三五天吧，刚从泰国回来。” “哦。” 齐虎将行李放进蓝鸟车的后备箱后，颜玮娴直接将钥匙抛给了他，“阿虎你来开吧，你开得快。对了，怎么就你一个人，你哥呢？” “找了个媳妇儿，准备结婚呢，在家里筹备。”齐虎呵呵一笑，眼神朝别处看。 他总不敢与颜玮娴对望，因为这个女人实在太美了，天知道东哥为什么把持得住。 他很清楚，只要东哥点个头，这个极品大美女，就是他的囊中之物。 但他就是不点，其实在齐虎看来，以东哥这样身份的人，有个三妻四妾，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香港那边多的是。 虽说香港七一就废除了一夫多妻制，但流传数千年的老传统，哪是说改就能改的，没个几十年的缓冲很难实现。再加上香港又是资本主义社会，道德层面的约束不大，所以这个年代的香港大富豪，没有二老婆的可谓少之又少。 “哦？结婚呀，那是大好事啊，可要恭喜了。”颜玮娴呵呵一笑，眼神不自觉地就落在李亚东身上。 “颜姐，你这话还是留着跟我哥说吧，改明儿请帖肯定会送到。” “还会邀请我？”颜玮娴诧异，讲道理，她跟齐家兄弟并没有什么交情，平时见面也很少说话。 “那可不？我们经常往海蓝跑，还多亏颜姐你照顾呢。”齐龙挠着脑壳回话，抬头看了她一眼，又赶紧挪开。 人贵有自知之明，不念想，就不会犯错。他知道这个女人绝对不是他可以染指的。 “行啊，到时候看在不在国内，如果在的话，我肯定会去。” “嗯。” 三人打开车门上车，齐虎坐驾驶位，李亚东肯定是坐后排，颜玮娴犹豫了一下，也坐进了后排。 她身上很香，李亚东嗅一下就知道，香奈儿五号，一款寻常女人很难驾驭的香水。 它的创始人之一，香奈儿自己就曾说过“这就是我要的，一种截然不同于以往的香水，一种女人的香水。一种气味香浓、令人难忘的香水。强烈得像一记耳光一样令你难忘。” 这个年代的汽车大多不算宽敞，而这款蓝鸟轿车的坐垫又极软，人坐在上面坐垫会“窝”起来，很容易凑到一块儿去。 就比如现在，颜玮娴紧实饱满的大腿不自觉地就靠在李亚东腿上，感受着腿部传来的惊人弹性，李亚东很不争气的有了生理反应。稍稍坐正了一些，不至于让裤裆上的顶棚过于明显。 颜玮娴似乎并未察觉到异样，笑着问道“听说你刚从上hai回来，在那边待了很久？” “是啊，主要遇到一点麻烦，一个以前被我搞破产的人，突然发了，给我找不自在。” “哦？那来头应该挺大吧，敢跟你作对？”颜玮娴诧异，也来了些兴致。 “是挺大的，不过没用。” “……”颜玮娴白眼一翻，道“又被你弄惨了呗。” “死了。” “啊？”颜玮娴大惊，“你不会……” “放心吧，我没杀他，是他自己……”李亚东说着，便将关于许多福的事情，大致的讲了一遍。 反正路程不短，闲来无事。 颜玮娴听完后，一脸唏嘘，“这个人也是想不通，明明还有上千万身家，做个富家翁不好吗，衣食无忧的过一辈子，多好的事情，却偏偏为了一口恶气，非要找你拼命。还有，你也是的，当时那种情况，你居然真跟他交换人质，你不要命了？” “要啊，所以我压根就没打算坐以待毙，齐龙的枪口已经对准他了。”李亚东耸了耸肩道。 “那……也太冒险了点！”颜玮娴蹙眉说。 “不然怎么办呢，许多福的目标是我，难道眼睁睁的看着那个前台小姐送死？”李亚东苦笑道“我原本确实打算没心没肺一把，但她跪下来跟我磕头的时候，就忍不住了。我当然也知道这种行为很傻，可毕竟是一条毫不相干的生命啊，她什么都没做错，凭什么要为我招来的恶果买单？再说句没好听的，假如当时那个姑娘是你呢，难道我也眼睁睁的看着你去死？” “她不是我，要是我，就直接冲过去把炸药点燃了，那样你就安全了。”颜玮娴下意识地说，但说完后，就感觉有些不太合适，脸上有了丝红润。 李亚东就更尴尬，同时，心里也被狠狠地震撼了一把。 正所谓“无心之言最真实”。 她既然是这样想的，要换现实场景，肯定也会这样去做。 这个姑娘……对自己的感情，竟然已经达到如此程度？ “颜姐，其实……你真的不用对我太好，你……应该过好自己的生活。” “你都叫我姐了，谁让你是我弟弟呢，我愿意。”颜玮娴看了他一眼后，大大咧咧地笑了笑。 但这并未令李亚东心头好受多少，若真的只是个姐姐，那就好了。 是不是人的一生中，注定会辜负几个人？ 也会伤害到几个人？ 这一刻，李亚东真有种将颜玮娴直接揽进怀里的冲动。 “东哥，全面路堵了，好像在打架。”齐虎突然说道。 这使得李亚东悄悄伸向颜玮娴后背的手，又瞬间收了回来。 大概……这就是缘分吧。 李亚东爬起来伸长脖子凑到前排去的时候，却是没留意到颜玮娴眸子里闪过的一丝黯然。 “东哥，咱们还是不要下去了，先等等吧，这帮人身上带了家伙。”齐龙透过前挡风玻璃，指着前方打人中的某一人，拍了拍自己的腰间，示意道。 李亚东也注意到了，鼓鼓囊囊的，不是长家伙，九成九的是把枪。 他听了齐虎的话，原本真不打算理会，海蓝现在太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坐在车上等着，可透过玻璃窗看呀看，那个倒在地上的家伙，怎么这么眼熟？ 卧槽！这不是还没秃的李吉利吗？ 李吉利沦落到被人揍得满地打滚的程度？ 那这必须得救啊！ 李亚东瞬间示意到这是一个机会。 为啥？ 因为李吉利是个大才啊！ 若能将此人招揽到麾下，自己的汽车事业，哪还用得着如此费心费力？就这个行当而言，历史的经验摆在眼前，人家只会比他干得更好，不会差。 “阿虎，这个人得救，跟我一起下去。颜姐，你就在车上等着，别下来。” 李亚东撂下一句话后，二话不说，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齐虎也不敢怠慢，把副驾驶座移到最后，从底下摸出一把手枪。 这一举动差点没把颜玮娴看傻，她车上居然有把枪，她都不知道。 “颜姐，你这辆车我们以前不是经常开嘛，就那时候放的。”齐龙注意到她诧异的目光，火急火燎地解释了一句后，便打门车门飞快地跟了上去。 车外，黄泥巴土路上。 李吉利已经被人打在地上缩成一团，一身黑色西装沾满了泥土，身上也是青一块乌一块，模样要多凄惨有多凄惨。 打人的是一伙着花衬衫、穿大裤衩的家伙，应该是本地二流子，清楚这一点后，李亚东心里顿时稳了。 大步流星地走过去，厉声道“住手！” “我去……还真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大侠啊，今天可算见着了。”二流子中为首一人，是一个缺了门牙，戴大金链子的青年人。听到声音后，晃着光光的脑门，斜睨着李亚东，一脸凶相。 “哈哈……”其他几人顿时大笑不止，望向李亚东的眼神，犹如一匹饿狼发现了大肥羊。 这时，齐龙来到李亚东身旁。 “哟，还有帮手？” “大哥，这点子不简单，身上有家伙。”一个瘦黑瘦黑的二流子，最先注意到什么，凑到大金链子耳边说道。 大金链子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瞅，双眼顿时微微眯起，脸上的笑容也适时地收敛起来。 “我说两位朋友，哪路的？我们处理自己的事情，没碍着你们吧？” 这年头能带家伙事儿出门的，都不是简单角色，不可能不分青红皂白的直接上手，有些话肯定得问清楚。 海蓝现在虽然的确很乱，火器横行，但大多只为防身，真正的火拼事件，特别是光天化日之下，几乎没有。 真要发生了，政府是不会容忍的，谁不按规矩出牌谁倒霉，政府若真要搞谁，任何的反抗都是徒劳。 没人愿意当那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 第五百二十九章 招揽失败 “是没碍着。”李亚东瞥了他一眼后，指着地上拼命护住脑袋的李吉利说道“不过这个人与我有旧，我要带走。” “哦？有旧，好啊。”大金链子说道“我大飞做事向来讲道理，既然你认识这个人，那就绝好不过，他欠了我们两百万，我看你也不像差钱的人，要不替他把钱还上，人你带走就是。” 算是画下了道儿。 按照江湖规矩，李亚东若想达到目的，就必须满足对方，否则接下来便是一场火拼。 “两百万？”李亚东看了眼李吉利，毫无疑问，他肯定是值这个价码的。 唯一的问题，他现在身上没带这么多钱，正准备说点什么的时候，却哪知地上的李吉利突然爬了起来，感激地看了李亚东一眼后，连声道“别，别给他们钱。他们诈赌，我把他们拆穿了，他们就撕破脸皮打人。” “说什么呢？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们诈赌了，有证据吗？”自称“大飞”大金链子怒喝道。 “那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欠了你们两百万？”李吉利倒也有股子倔脾气，都到了这般田地，还敢硬怼回去。 这下大金链子无言以对了，因为他真没证据。 主要事发突然，否则通常情况下散台之前，肯定会让对方留下借条，才准离开。 “妈的，你小子看来肉还是痒啊，兄弟们，给我上！” 恼羞成怒的意思。 一帮二流子凶神恶煞的再次向李吉利冲来，这时，李亚东发话了。 “你真当我不存在是吧？” “你想怎样？一句话，想要人，钱拿来，否则免谈。”该说的已经说了，大金链子也就不再客气。 “不就两百万吗？想要是吧，我让人送来就是。”李亚东淡淡道。 他这么一说之后，已然冲到李吉利面前的一帮二流子，顿时停下脚步。 既然有钱收，再打人，就不太好了。他们都知道老大的心意，万一坏了事，可没什么好果子吃。 “这还差不多。”大金链子趾高气扬道。 李亚东挥挥手，齐虎会意，小跑到车里拿下大哥大。 李亚东接过后，随手拨通一个电话。 这些举动大金链子全部看在眼里，越发兴奋，心想又是两百万到手，今天可赚大发了。 可接下来，一个淡淡的声音，却在他耳朵轰然炸开，吓得他双脚一软，差点没一屁股坐在地上。 不光是他，其他的几个二流子比他更不如，有些人吓得直咽口水。 “胡生彪？哦，没什么大事，这不是今天刚上岛嘛，遇到一点小麻烦，有个叫什么飞的……喂，你什么名字？” 面对李亚东的问话，大金链子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了上去，嘿嘿一笑后，夺过他手中的大哥大，继而用一种近乎暧昧的语气说道“胡……胡老大吗，哎哟，您看您贵人多忘事，我是呀，大飞，跟祥叔的，去年有幸在祥叔的六十大寿上见过您一次，哦，不记得也没关系嘛，我记得您就行。什么？！这位先生是您的好朋友，哎呀，那可就完全是误会一场了，行行行，您老放一百个心，这位先生不光今天不会有麻烦，以后在我的地盘上也不会有任何麻烦……” 这小子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堆，一通电话打完，还舍不得把大哥大放下，满脸的自豪感，仿佛跟胡生彪通一个电话，是一件顶了不起的事情一样。 “我们可以走吗？”李亚东似笑非笑的望向他。 “哎呀，先生，瞧您这话说的，马路这么宽，您来去自如啊。不过，您如果有时间的话，小的想略备薄酒，款待一下二位。”大金链子一脸谄媚的说道。 哪有半点刚才的趾高气扬？ “这就不必了，我们还有事。” “哦哦哦……”大金链子连连点头，一副你是爷，你说咋地就咋地的模样。 “那他欠你的两百万？” “这个……提钱多伤感情呀，区区两百万，我就当少赚一点，洒洒水的事情啦！” 李亚东笑了笑，纯属感觉好笑。 总听人说胡生彪在海蓝如何如何生猛，说句实话，除了知道这家伙家里好像藏了一个军火库外，李亚东还真没见识过。 今天，是头一次。 丫的还别说，真他娘的挺好使的。 这个大金链子应该还是有些来头的，但只听他一个名字，就差点没吓破胆。 李亚东都感觉纳闷，他的印象中，胡生彪其实还是挺和善的嘛，长得也不吓人。 于是，在一群二流子敬畏的目光中，李亚东一行坐上了汽车。 李吉利坐在副驾驶上，连连致谢，“多谢这位老板出手相助，这次恩情李某人记下了。” “你也姓‘李’？”齐虎诧异。 “对。” “那倒跟东哥还是本家呢。” “哦？” 这些事情李亚东不感兴趣，他望着李吉利问，“怎么搞成这样？” 他对李吉利这样的名人发家史，还是有些了解的，主要平时闲着没事，喜欢看关于这方面的杂志、书籍。 这个年代李吉利已经发了，身家几千万总有，据说将北极花冰箱厂捐给国家后，跑到海蓝炒房亏了些钱，但应该，还不至于落到如此地步吧？ “唉……也是最近点背。”李吉利叹着气道“被一个老乡带进了这个局，开始赢了点，就上了瘾，接下来就怎么赌怎么输，我这个人认死理，感觉其中有问题，就想弄个明白。这不，今天终于被我摸透了他们出老千的方式，跟他们摊牌，原本想把输的钱要回来，我还是私下讲的，想不到这帮家伙完全不讲道理，死不承认，还下狠手。其实我不是拿不出那两百万，但如果真拿给了他们，未免也太便宜这帮混蛋了。” 这时，齐虎说道“你这个人也是的，这些话怎么不早说，早说东哥一句话，他们肯定得屁颠屁颠的把钱还给你。” “这……算了。”李吉利尴尬一笑，“已经欠了你们一个大人情，实在不好意思再麻烦。也就两三百万，权当花钱买个教训，十赌九骗，以后再不赌就是。” 倒也想得开。 “你应该不是本地人吧，来海蓝投资房地产？”李亚东问。 “对呀，我是江浙那边的，也是听人说的这个商机，就跑过来了。现在行情确实不错，赚也赚了一些，所以丢了两三百万，也不是那么心疼。”李吉利点头道。 李亚东下意识地就像说“别炒了，来跟我干吧”，但这话肯定不好直接说出来，便拐弯抹角的让他跟自己一起回基地。 “你是龙腾公司的老板？”李吉利大惊。 “对。”李亚东呵呵一笑。 小兄弟，有兴趣嘛，有兄弟就一起玩也。 “怪不得你一通电话就能把那些无法无天的家伙镇住。”李吉利恍然。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在这边经营已久，认识几个人罢了。”李亚东谦虚道。 “你是个厉害的人！”李吉利由衷道“而且我个人感觉，汽车这个行业也大有可为，咱们国家那么大，人口那么多，但目前基本没什么自主品牌，这也就意味着，这片市场近乎空白。” “想不到你还有这番见识。”李亚东恬不知耻地问，“莫非你也对汽车行业有兴趣？” 下套的意思。 李吉利可不是潘有利，两辈子加起来没交情，所以如果能把他弄过来给自己打工，李亚东半点心理压力没有。 “之前没有，但听你这么一说，有了点。” “……” “真的假的？”李亚东摆出一副求贤若渴的模样说，“我的汽车事业做得很大，现在正在大肆招兵买马，你如果真有兴趣的话，可以加入我的团队一起干呀。” “这个……”李吉利几乎想都没想就崩出两个字，然后显得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李老板，谢谢你的好意了，不过，我这个人性子懒散，也没个规矩，不太受约束，就喜欢自己摆弄摆弄小生意。” 这是比较委婉的说法了，直接一点的说法就是我这个人没有跟别人打工的思想觉悟。 李亚东止不住的惋惜啊，那种感觉就好比相中了一位大美女，怎么看怎么喜欢，奈何人家却压根不喜欢自己这款一样。 “也不用这么快拒绝嘛，要没事的话，先去基地那边转转，然后再做决定？”李亚东不死心道。 “这个……真不好意思啊李老板，我待会儿还有很重要的事情好办，要不你就在前面路口放我下来吧。你的恩情我记在心里，日后若有机会，必定报答。” 这就拒绝得很干脆了，只要不傻的人，都能听出来。 哦，你待会儿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办，还能抽空跑去赌博？ 倒也是个聪明人，正所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免得越深入越不好拒绝，所幸现在直接摊牌。 李亚东也是没辙，人家话都说到这份儿了，再强扭，那就没意思了。 “那……行吧。不过，听我一句劝，赶紧离开海蓝，别在这边凑热闹，这边的房地产没什么好投资的。” “啊？”李吉利诧异，这话要换一般人说，他指定不信，甚至还会认为别有用心，但眼前这个人不同，他应该是目前整个中国最富有的一批创业者，以这样的身段，骗他的可能性不大。 既然这样说了，必有原因，犹豫了一下后，还是忍不住地问道“李老板，我能问问为什么吗，因为从当前形势来看，确实有赚头，我自己就是受益者。” “很简单，你托个关系，去政府部门把海蓝当前房地产投资的整体信息，拉出来一看便知。” “哦？”李吉利将信将疑，但还是决定尝试一下，老话说的好“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再次多谢李老板了，此翻恩情，在下铭记于心。” 李吉利终究走了，从李亚东指缝间溜走。 心疼啊！ 最好的汽车事业掌舵人选，而且明明有缘碰上，却还是注定无法为自己所用。 。 第五百三十章 一九九一 龙腾基地。 这里经过几年时间的发展，俨然成为了全中国最大、最先进、最完善的汽车制造与研发中心，头顶桂冠无数。 在如此盛名之下，想低调都不可能，不管任何时候来此，几乎都是一副热火朝天的景象。 不说别的，每个月从全国各地来此学习、考察的政商队伍，就不下几十支。 忙碌、辛劳并快乐着，这就是龙腾基地里每一位员工最真实的写照。 当下在海蓝，谁家孩子若说在龙腾基地工作，那绝对是一件值得吹嘘的事情。 不菲的薪资报酬，优越的福利待遇，标准的八小时工作制，引无数人争先恐后的想加入龙腾。 奈何，今时不比以往，龙腾基地现有员工接近两万人，已然达到用工需求，再想进入，没点一技之长，几乎不可能。 业内所有专家都笃定，中国的汽车工业将在此腾飞，而龙腾人自己，也是信心十足。 荣誉是个好东西，它拥有无与伦比的魅力，不仅能将一个集体拧成一股绳，还能激励着人们一往无前。 李亚东的汽车工业梦，不再是他一个人的梦，而是所有龙腾人共同的梦想。 基盘工作已然扎实无比，目前进度落后的还是市场的拓展，这就需要负责经销商体系的人，付出比其他人更多的努力。 而颜玮娴，正是其中之一。 还是非常关键的一位负责人。 回家不过小半月，她再次背上行囊，准备踏上前往异国他乡的征途，去为李亚东开拓国外市场。 对此，李亚东是心怀感激的，同时，或多或少的也有着一丝愧疚。 他知道这个女人对家乡的眷念，否则也不会从繁华的国外归来，偏居一隅。 如今因为他的事业，她再次开启了自己注定不会喜欢的远行之旅。 龙腾基地，归安楼。 听名字大约就能体会出几分意味，这是一座专供公司旗下负责外海业务的员工，回来后生活落脚的地方。 此时归安楼外，停靠着一辆豪华大巴车，车上九成九的位置也已坐满，他们都是拥有国际视野的高素质人才。 不过，大巴车暂时还没点火。 因为此行的一号人物，还未登车。 楼内。 装修豪华的咖啡厅里，只有一张小方桌上坐了人，一男一女，对立而坐，桌面上的咖啡杯里已经不再往外冒热气，显然坐了有一会儿。 “接下来是……” “日苯。” “哦。小日苯那边的市场坏境可能相对复杂一些，毕竟整个亚洲就数他们的汽车工业最发达。另外，我虽然对这个国家实在没好感，但也不得不承认，他们的民族情节很浓厚，人民很团结。想让他们放弃本土品牌，从而支持一个外来品牌，那我们就必须拿出令他们无法拒绝的优势，这一点，是你过去需要和经销商们讨论的重要事项。否则，即便仓促把4s店建起来，路虎汽车也很难在日苯大行其道。” “明白。”颜玮娴点头道“这一点我考虑到了，也和团队初步讨论出了几个方案，但成与不成，还得过去与经销商洽谈。又或者与他们会面之后，他们有些更好的想法，也说不定，毕竟他们才是东道主。” “嗯，有道理。那……” “别那那那了。”颜玮娴莞尔一笑，“我知道你心里有些想法，只能说你想太多了，这种公费出差、整个亚洲到处跑的工作多好，别人羡慕都羡慕不来。就好比日苯，我还真没去过，听说那里的樱花和温泉都很美，也想去看看。” “那好吧。”李亚东陪上一张笑脸。 颜玮娴“满怀憧憬”的走了，李亚东也没出门送，没什么名义，即便以集团董事长的身份送行，也不太合适。 龙腾基地这边的事务其实基本已走上正轨，各个项目都有具体人员负责，再需要李亚东着手处理的事情并不多，主要还是视察工作进展，给予员工一些鼓励，也给他们一些压力。 他比较关注的是新产品研发问题，早前定下的新车型计划，时间已经所剩无几，丰台和江城的两处基地也竣工在即，进度必须跟上。 所以大多数时候，他主要还是泡在设计院和研究院里。 一个以生产制造为基础的公司，其自主研发的能力，将很大程度上决定未来的高度。 在龙腾基地一直待到十二月下旬，李亚东亲眼见证了由公司自主研发的23l直列四缸发动机，从试验台到联合调校的过程。这款发动机将慢慢趋于成熟，也将创造一系列的荣誉。 它不仅包含了三十三项设计专利，同时也将是整个中国历史上，第一部从设计、研发，到生产制造都完全自主的发动机，龙腾公司拥有完整知识产权。 正是因为有李亚东这只蝴蝶的扇动，中国取得这项成就，才会比上一世整整提前九年。 …… 一九九一年是一个非比寻常的年份，这一年国内外都发生了很多大事。 例如海湾战争、苏联解体、绿城商战等等。 一个纵观历史、似乎不太太平的年份。 恰好是元旦这天，李亚东与齐虎二人，过关来到香港。 老远的便看到一辆劳斯莱斯停在路旁，这时，李亚东才想起来。 这辆车不是让人运到京城给他娘用吗，怎么还在香港？ 从驾驶室里下来一位摩登女郎，不是李婷婷又是谁？ “小叔叔。”她显得很兴奋。 恰值双十年华，青春洋溢，再加上打扮时髦，身材姣好，面容俊俏，又开着一辆顶级豪车。 天知道这豪车加美女的组合，惹得道路两旁的多少男人吞咽口水，多少女人艳羡不止？ 这丫头，真是金贵了。 “你驾照拿了吗，就敢开车？”李亚东没好气道。 “早就拿了，我可是自己考的，不像你们都是买的，开得可溜了，你待会儿坐上去就知道。”李婷婷蹦蹦跳跳地跑过来，很自然而然地挽起他的手，笑嘻嘻地回话。 就这个举动，也不知道给李亚东招惹了多大仇恨，路旁那些男人再看向他的眼神，充满敌意。 主要这对叔侄年龄相差太小，才五岁，站在一起倒不像叔侄，更像小两口，再加上血脉相承，瞅着似乎还有点夫妻相呢。 “这车我不是让人运到京城给你奶奶用吗，怎么被你给霸占了？” “啥叫霸占呀？”李婷婷翻着白眼说道“是奶奶自己不要，说在外面就算了，在家里坐这车太招摇，而且二姑那车她坐着也还行，就又运回来了。那你们都不在这边，放在家里干嘛？让它生锈吗，我就开了呀。” 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李亚东没好气的笑了笑，倒是便宜这丫头片子。 “你平时不会开这车去学校吧？” “才没有。我才没那么高调，就放假的时候开开。” “哦。”李亚东点头，人过分高调、过分物质化，也不好，即便是女孩子。 “诶，对了。王慧珍呢？” 自己的这大侄女生得貌美如花，如今又开着豪车招摇过市，身边居然没个保镖，李亚东着实不放心。 “珍姐她家里有人老了，请了三天假。” “哦，怪得不。”李亚东点头，这就情有可原了。 一行三人驱车返回太平山，李婷婷倒是没有吹牛，偌大的一台劳斯劳斯，驾驶起来游刃有余，水平确实不赖。 如此，李亚东也就放心了。 有段日子没回这边，别墅里倒没有太大变化，还是老样子，唯一不同的就是多了些喜庆装饰物，客厅里还有一颗未撤掉的圣诞树。 李亚东这才想起来，圣诞节刚过没几天，对于香港的大部分居民来说，新年已经过完。 “德平没回？”李亚东望向黄夫人问。 “没有。他随我了，已经不过圣诞节，过咱们中国的新年。”黄夫人笑着回话。 香港还是有一部分这样的人的，生活在这里并非他们的本意，完全是父辈们的决定，朝思暮想着重回祖国的怀抱。 “英国那边的事情已经都上了轨道，你跟他说声，说我说的，让他自己把时间安排一下，抽个半个月时间出来，带你和孩子们回你老家那边转转。” “这……那……好。”黄夫人本想拒绝，可话都嘴边，又实在难以拒绝，这是她多年以来的心愿。 依晨和依雨这两丫头，早就跟李亚东混得很熟络，倒是没长歪，依旧像两个瓷娃娃一样，一人抱着他的一只大腿，撒娇着要她们的圣诞礼物。 这就比较尴尬，因为李亚东压根没准备。 最后只好答应两个磨死人不偿命的小妖精，等明天再给她们补上。 两个小不点这才放过了他，不然都敢爬到他身上骑大马，也是令黄夫人手足无措、哭笑不得。 “东哥，听说你要从咱们公司抽一批人去苏联？”这时，小黄牛凑了上来，笑呵呵地问。 “你想去？” “对呀。”小黄牛一阵激动，她长这么大还没出过香港这个弹丸之地呢，早就想去外面的大世界看看。 “想得美！” “……” 。 第五百三十一章 顺势而为 成功的人与平庸的人，最大的区别是什么？ 是孜孜不倦的奋斗？ 是不忘初心的坚持？ 还是永不停歇的自我提升？ 不，都不是。 而是在于把握机会，顺势而为！ 雷军就曾说过类似的话，话锋犀利，一针见血。 纵观中国商业史，能真正从无到有，不借助任何外力，便成就一番大事业的人，能有多少？ 答案是……几乎没有！ 不说别的，单一个互联，就成就太多人。马云、李彦宏、马化腾、丁磊、周鸿祎……等等，这些都是。 可见把握机会，顺势而为的重要性。 所以回到香港后，李亚东把所有事情都暂且放在一旁，而第一件事，便是召集金融公司高管开会。 布局苏联，套利卢布。 因为他心里很清楚，只要做成这件事，胜过他劳心费力的将集团经营很多年。 东方红大厦二十七楼，金融公司行政会议室。 上午九点四十五分。 偌大的椭圆形会议桌旁已经坐无缺席，东方红金融公司的二十四位高管，尽数到齐。 趁着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老板还没出现，众人议论纷纷。 “我就想不通了，为什么要突然跑到苏联那边弄什么业务，那地方不打听不知道，一打听吓一跳啊，乱得一塌糊涂，据说枪比面包便宜，天天都有人横尸街头。” “是啊，我也回去打听了一下，据说都在内斗，政府的精力基本都在争权夺势上面，根本无暇顾及民生和社会秩序，有点要乱套的意思，这个时候我们过去……” “有什么不好说的？我就直说好了，现在过去苏联谋发展，实在不是什么好主意，就算老板在场，我也还是这句话。原因有两点。第一，众所周知，苏联是全世界最大的社会主义国家，那边根本没有资本市场，既然这样，我们这些搞金融的人，还过去干嘛？第二，苏联现在局势动荡，别说面对北约，就是同盟国之间都有了摩擦，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要打战，我们本就做不了什么，这样岂不是以身犯险？” “对呀对呀，王经理说的是，就是这个道理。” “确实不妥呀，也不知道老板在想什么。” “…” 大家纷纷对王经理的观点表示赞同，没有一个人赞成现在派遣人手去苏联谋发展的计划，哪怕是何诗涵。 她此刻端坐在唯一空着的首位下手，柳眉微蹙，显得十分疑惑。 “罗叔，你觉得老板是怎么想的？他是不是洞察到什么商机了，要不然怎么会突然作出这个决定？” 任职金融公司副总、同时也是何诗涵半个师傅的罗叔，一听这话后，沉吟道：“嗯……这一点肯定是毋庸置疑的，如果没什么商机，老板不可能大费周章的往苏联那边调兵遣将。但这个商机到底是什么，其实我跟他们一样，一时半会儿也琢磨不透。刚才小王的那番话还是有几分道理的，你想想看，苏联压根没有资本市场，没有交易所、股票这些东西。如此一来，把我们派过去，岂不就好像木匠没有木材，那又如何雕琢良器？” “是啊，肯定得有个缘由。”何诗涵点头道：“但老板的想法总是天马行空、令人琢磨不透，他要不讲出来，只怕我们还真猜不到。” “要能猜到你就不会坐在这里了。”罗叔打趣道：“所以人家能当老板，我们天生只要打工的命。不过不管怎样，我是毫无保留的信任老板的，以我活了半辈子的阅历来看，这个世界上能比他更具有商业眼光的人，只怕也没几个。” “这句话我赞同，不说别的，就说当年抄底美股的事情……”何诗涵呵呵一笑，回忆起了往昔的记忆，那真是一个激动人心的夜晚啊，她觉得不管日月如何轮转、时代如何更迭，她这辈子应该都不会忘记那个美妙的夜晚。 “股神。”罗叔也是会心一笑。 比较可惜的是，老板似乎并不热衷于金融事业，反而更钟情实业，自那次事件之后，也鲜有参入金融公司的发展。 “罗叔，这么说来，如果老板真的派你去苏联，你是会去的？”何诗涵问。 “去呀，他要真派我去，我还敢不去？这么好的饭碗不要了？你也知道我家的情况，那两个败家子，一个比一个混账，靠他们养家糊口，以后非得把我那三个孙子和孙女饿死不可。趁着我这把老骨头还能动，该拼的还是要拼一把，也好为几个孩子存点家业。”罗叔已然有了明显皱纹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幸福的微笑，大概是想起了自己的孙子和孙女。 “那……你就不怕？” “你说危险？”罗叔莞尔一笑，“怕呀，怎么会不怕。我又不是我家小宝的变形金刚，铁打的。只要是个人，都怕苦、怕痛、怕危险。但老话不是说得好么，富贵险中求啊，你信不信，以老板的脾性，这次只要愿意去的人，一笔丰厚的报酬是少不了的。就是为了我家那三个小坏蛋的奶粉钱，我也得博一把啊。” 何诗涵苦笑道：“那三个小家伙有你这么好的爷爷，也是他们的幸运。” “一样的。”罗叔笑着摆手，“你是没到这一天，等你到了我这把年纪的时候，就知道为了那些小家伙们，你甘愿去做任何事情。” “好吧。”何诗涵耸了耸肩，不置可否的意思。 忽然想到什么，又追问了一句，“所以，你其实已经打算好了去的？” “很简单的道理啊，咱们两个，我不去的话，那你肯定得去。我知道你不想去，再说了，那边乱，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去了也不好，那就只有我咯。看啥呀？你可别在我面前撒猫尿，我最受不了这个，再说了，这么多人呢，也要注意点形象。”罗叔白了她一眼后，继续说道：“放心吧，我虽说是当爷爷的人，但其实也就五十几岁嘛，又经常锻炼，身体好的很。不吹牛的说，你看看现在坐在这里的一帮家伙，一个个的顶着圆肚皮，真要出点什么危险的话，指定没一个跑得过我。” “噗——”何诗涵眼神扫视了一圈，还真是，一下被他给逗乐了，没忍住笑出声来。 弄得在场的一帮高管们大眼瞪小眼，好嘞，他们在这里急着直跺脚，为老板的重大决策性错误劳心费神，而职位最高的那家伙，却坐在那里笑。 “好了，讨论到此为止，还有两分钟就到时间，老板应该马上会到，大家都安静。”何诗涵自然不会跟他们解释什么，收敛起笑容，正色道。 当年股票交易所的小经纪人，经过几年时间的磨练，也愈发具备商业女强人的气质。 她无疑是了解的李亚东。 九点五十九分，李亚东穿着一套灰色休闲装，像是个来公园散步的后生一样，不紧不慢地走进会议室。 “老板好。” 众人齐刷刷地起身打招呼。 “坐吧，都坐，别那么拘谨。”李亚东眼神扫视过众人后，呵呵笑道：“看来公司发展得不错嘛，又多了几个生面孔。” “嗯，还算顺风顺水，没遇到什么大麻烦。”何诗涵笑着回了一句，然后又对几名进公司不久的下属示意道：“你们跟老板还是第一次见面，先自我介绍吧。” 几人会意，按照座位顺序，挨个介绍了一遍。 “行啊，都是经验丰富的老江湖，那咱们这里也算人才济济了。”李亚东翘着个二郎腿，坐在会议室里唯一一张带万向轮的真皮椅上，目光扫视过众人后，问道：“我之前电话交代了一件事情，准备派遣一批人去苏联，大家应该都知道了吧？” 众人纷纷点头，有些人欲言又止。 “怎么？看大家的情绪有些不对呀，不想去？”李亚东笑着问。 众人纷纷摇头。 也是奇了怪，刚才还议论纷纷，似乎没一个人想去，有些人还叫得挺凶，这会儿却屁都不敢放一个。 李亚东多鸡贼的一个人呀，虽然不清楚之前的事情，但通过他们的表情，就知道这头摇得心不甘情不愿。 “我知道大家的顾忌，也很正常，苏联那边现在的治安确实不怎么样，去了可能有危险，这是事实。也没打算让你们都去，你们这帮管理层中，我琢磨着有三个人过去就行了，有人主动请缨吗？” “这……” 一帮人都楞住了，心说：让我们过去，不先讲讲到底去干嘛吗？这就开始让我们做选择了？ 这无疑是一个艰难的选择。 站出来吧，总感觉这事儿就是个坑，等着他们往里面跳一样。 不然为啥一点消息都不透露，就开始搞这一出？ 不站出来吧，难免会给到老板一种不好的印象，特别是几名新进公司的人，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跟老板会面呢。 但苏联那个鬼地方……现在真的挺危险，弄不好会没命的！ 如此一考虑，众人即便想拍老板的马屁，一时也都打起了退堂鼓。 老板的印象跟人身安全做比较，其实并不难选择。 何诗涵眼神扫视过大家，情不自禁地蹙起眉头，敢情她手下都是一帮软蛋，深吸一口气后…… 第五百三十二章 赴苏人选 “你坐下。” 李亚东笑着摆手，打趣着说，“你就留在公司坐镇吧，苏联那边现在女人过去不合适，你这样年轻漂亮的秀气姑娘，可是那帮北方糙汉子的最爱，去了反而容易引起没必要的麻烦。” 何诗涵都被他说得俏脸一红，还没站直的身体，又坐了回去。 可他这么一说后，在座众人心头，就更加打起退堂鼓。 老板的信息渠道显然比他们更广阔，此刻的心理想法是莫非苏联那边比他们想象的还乱？ 花姑娘都不能随意上大街了吗？ 罗叔知道，自己是时候站起了。 他本就打算要去的，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站起来，主要是不想去跟年轻人抢风头，只是现在没人愿意出风头，那他就当仁不让了。 也不好让会议冷场，待会儿老板还以为他们金融公司养了一帮怂蛋呢。 那不能够！ “哦？罗叔愿意去？”李亚东见他站起，笑着问。 其实罗叔是他计划中最好的人选，老成持重，经验十足。 但人家毕竟年纪大了，这种去往异国他乡、一待至少是一年，而且还有风险的差事，他也不好强迫。 不光对他，对其他人也是一样。 所以，才让大家自己做出选择。 说句不好听的，这帮人过去，李亚东还得跟他们签合同，香港不比国内，若真有个什么闪失，人家家属能告得你倾家荡产。 “是啊。”罗叔笑着点头，“说出来不怕老板笑话，我这把老骨头，活了大半辈子，还一次没去过苏联，倒是想去看看。而且听说那边的酒不错，您也知道，我好这口。” 倒又是另一番说辞。 “行啊。”李亚东会心一笑，“你如果想好了，那就最好不过，讲实在话，你能过去的话，我最放心。” “那敢情好啊，我想去，您也想让我去，一拍即合嘛。”罗叔哈哈大笑。 不愧是老将，自有一番风范，李亚东知道罗叔决定要去的理由，肯定不只是为了苏联的一杯伏特加。但人家既然不想说，他也不会问，他只要结果。 再说了，他也不会亏待这批愿意为了他的发财大计，甘愿铤而走险的人。 自己赚得盘满钵满，没理由不分人家一碗汤喝。 “罗叔占了一位，那么还需要两位，有人吗？”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倘若罗叔没有站起来，只怕还真的会冷场。但既然连罗叔这么大年纪的人都主动请缨了，在座也有几位年轻后生，感觉脸上无光。 “既然罗叔要去，那肯定少不了我阿华嘛，不然闲来无事的时候，谁陪罗叔走两盅啊？”一个西装笔挺的小伙子，第二个站起。 倒也是熟人，当年的“五虎将”之一。 “好。”李亚东笑着点头，“罗叔一个，阿华一个，还差一位。” 现场沉默了一会儿，李亚东也不催促，让他们充分考虑清楚。 再说了，这事儿也没法催促，因为谁也不敢保证他们到了苏联后，就一定安全。 送命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那个……老板，您看，我能去吗？”一个英年早衰、头发斑白的中年人，咬着牙站起身。 “徐文杰？” “老板好记性。”徐文杰笑着颔首，他跳槽到东方红金融公司旗下，不过才一个月多的时间，今天也是第一次和老板见面。 他虽然清楚这件事情充满未知，以及危险，但他同样意识到，其中必定隐藏着巨大的商机。 如若不然，老板不会亲自过问此事。 他深知这个年轻人在香港资本市场中占据着怎样的地位。 他虽然不了解他，但揣测以这样身份的人，若非十分重要的事情，否则应该不会亲自过问。 “你是一位新同事，考虑清楚了吗？”李亚东笑着问。 “考虑清楚了。这件事情虽然有一定的危险成份在，但正所谓富贵险中求，且以老板的身份既然亲自过来着手安排，那我猜想肯定不会简单，一旦做成，想必收获自然也不小。所以是的，我愿意去，就将此事作为我加盟东方红的第一个大case吧。” “你猜想的确实不错。”李亚东向他投去赞许的目光，笑着说，“这件事情十分重要，实不相瞒，不光你们三个要带队过去，过段时间，我也会过去。” “啊？” 突然听他这么一说，没有站起来的其他人，顿时一脸懵逼。 当然，更多的还是懊悔。 心想你怎么不早说呀？ 早知道连你都要过去，那我们还犹豫个屁啊？ 你会让自己以身犯险？ 只怕国际雇佣军都找好了吧？ 大家再望向罗叔三人的眼神中，充满了艳羡。 不说别的，单是能和老板独处的机会，就千金不换啊！ 东方红集团里谁都知道，他们老板是真的神龙见首不见尾，平常见他一面都不容易，更别提一起工作。 倘若能一起吃个饭、喝个酒，甚至泡个妞，那还需要担心以后的晋升空间吗？ 职位晋升，不就是老板一句话的事情吗？何须在公司里苦心经营、运筹帷幄呢？ 省老大的功夫了。 可惜，这么好的机会，他们却没有把握住。 特别是几位新晋员工，望向徐文杰的眼珠子都红了。 他们原本都站在一个起点上，慢慢的往上爬。 这下算是见了鬼，人家直接搭了直升机。 “行了，你们三位留下，其他人各干各的工作去吧。”李亚东挥挥手，示意道。 “啊？” 众人又是一愣，心说这就赶我们走了？ 你丫的好歹交代点东西呗，到底去苏联干嘛呀？ 这会议开起来，又不说，不是成心让人难受吗？ 但李亚东会理会他们的感受吗？ 自然不会。 讲道理，他打算套利卢布的事情，可是巨大的商业机密好伐，谁想要做，其实都好使，做大做小的问题，且稳赚不赔。 像这样的商业机密，他岂会随意透露？ 倘若传出去，万一香港的一帮资本家们都知道了怎么办？ 那他得多多少竞争对手？ 所以此事知道的人自然越少，对自己越有利。 吃独食的意思。 “这个……老板，既然您今天刚好在，有件我们商议了很久的事情，我觉得还是应该讲出来让你把把关，毕竟牵扯的资金十分庞大。”这时，何诗涵突然说道。 其他人见她这么一说，原本挪动的屁股，又坐了回去。 “哦？什么事？”李亚东问。 “石油期货。”何诗涵解释道“目前的国际局势，老板您肯定也是清楚的，科威特战争已经爆发，科威特和伊拉克两国又都是中东五大产油国之一，他们一开战，石油价格必涨无疑，实际上我们已经从中小赚了一笔。 “但我们都认为世界原油价格还会持续上涨，甚至，在一两个月之内，便会上涨到一个很恐怖的程度。因为美国已经派出六支航母战斗群，开赴海湾。这可是二战之后美军首次出动如此庞大的舰队阵容，所以我们分析，美国方面是真的动了肝火，他们对伊拉克的打击势在必行，而这场战争一旦开始，可就不像科威特战争一样小打小闹，伊拉克很可能……” “好了。”李亚东挥手将其打断，已然明白意思，问道“所以你们想沽高原油期货？” “对。”何诗涵点头，脸上浮现出一抹自信的笑容。 她是笃定这笔投资必定会大赚一笔的，讲给老板听的原因，是因为她打算将公司旗下所有的闲置资金，全部投入其中，涉及数额庞大，所以才感觉有必要请示一下。 “放弃这个投资计划。” “啊？” 此言一出，别说何诗涵了，就连其他人都感觉不可思议。 怎么送上门的财富，都不要？ 讲道理，原油大国伊拉克一旦被虐，同时科威特方面又没缓过神儿来，石油价格还能不涨？ “你们真以为美国有这么傻，要动伊拉克之前，不提前布局一下，眼巴巴的看着世界原油价格上涨？要知道美国可是世界第一大原油消耗国。”李亚东显得有些失望的摇头。 包括何诗涵在内，这帮人看问题的眼光，还是短浅了一些。 美国已经经历了两次石油危机，正所谓“事不过三”，要还不知道从中吸取教训的话，那老布什也真叫白活了。 “老板，您的意思是说，美国早就做好了抑制原油价格上涨的准备？”何诗涵诧异。 “当然。”李亚东点头，“同样的错误不可能犯三次，你们既然炒原油，对这方面的历史应该做过一番了解。不管你们信不信，我可以断定，美国早就准备好了原油储备，以平衡国内油价。以及国际能源组织那边，他们肯定也都做好了安排。如果我料想不错的话，他们将会以雷霆手段迅速摆平伊拉克，而以他们的提前布置，在这样的短时间之内，世界原油价格绝对不会上涨，说不定还会下跌。” “啊？”何诗涵瞬间惊出一身冷汗。 她可是准备砸光老本沽高原油期货的，要是一旦行情下跌…… 后果简直不敢想象。 到时候她哪怕引咎辞职，恐怕都不会心安。 “按我说的去办吧，至于是与不是，到时候你们就清楚了。”李亚东也懒得解释太多，因为还有其他事情要办。 “那……好。”何诗涵犹豫了一下，反驳的话终究没能说出口。 她还是选择相信老板，事实证明，他的判断向来准确无比。 众人离开会议室，里面只剩下李亚东四人。 房门紧闭，期间四人谈论了什么，外人不得而知。 只知道一个小时后，阿华和徐文杰两人走了出来，脸上的表情都显得很兴奋。 而又过了一个小时后，当罗叔走出来时，表情更是兴奋到激动。 然而，不管公司里的人如何打听，三人就是闭口不谈此事，只说“时候未到，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弄得包括何诗涵在内的一帮高管们，心里痒痒得很，像是有只猫爪子在挠一样。 。 第五百三十三章 苏姑娘回国 罗叔三人准备了一个礼拜后，便带队出发了，一行总共三十四人。 相比起他们三位管理层，小兵们调派起来就要简单得多，人的胆量与所拥有的，往往成反比。 李亚东也算了却了一桩心事，这样的巨大商机若是错过了，简直天理难容。 实际上他自己都迫不及待地想要过去，奈何现在的时间点不太合适。一来，马上就要过年；二来，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苏姑娘马上就要回国。 所以，他一时半会儿肯定是去不成的，也只能先调兵遣将过去打头阵。 在香港待了半个月，基本没闲着，几乎每天都在开会，审核公司今年的经营状况，以及财报，也为明年的发展做好规划。 其实还有些扫尾的工作没做完，但李亚东已经等不及了，马不停蹄地收拾行李准备回京。 因为苏姑娘，要回了！ 航班的目的地是首都机场，他已经接到通知。 临行时，财务兰姐找到李亚东——这个女人虽然其貌不扬，但办事得力，也没什么花花肠子，从不在集团内部拉帮结派，对于所有管理层都一视同仁，到是深得李亚东的器重。目前在集团里的地位，从行政级别上讲，还要高于陈家英、何诗涵、黄德平，以及杰克等人。因为他们都是分公司负责人，而兰姐则是集团总财务司负责人。 “老板，这不是到了年底嘛，我们收到了好多份邀请函，包括香港总商会、证券交易公司、明报财经，甚至港督府方面，都想邀请您出席他们举办的年度酒会，您看？” “婉拒了吧。”李亚东想都不想的回道，他哪有那个时间。 再说了，这种活动但凡参加一次、有了先例，以后就会很麻烦。举个很简单的例子，就说香港总商会和证券交易公司，这两个机构的份量都不轻，那假如他参加了香港总商会的酒会，证券交易公司那边呢？ 难道不参加？ 不是摆明的不给面子吗？ 虽说他并不担心得罪谁，但无故竖敌的行为，也实在算不上什么明智之举。 所以，最好的办法，便是全都不理会。 “这个……”兰姐一脸为难道“老板，我们已经婉拒了很多次，别的机构就不说了，但港督府那边……总归不太好吧？” 这倒还真是个问题，李亚东情不自禁地蹙起眉头，他的公司总部毕竟设在香港，别说这个年代香港还没有回归，即便回归了，他跟中央层面的关系再好，要真出点什么事情，怕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再说了，香港终究是要施行一国两制的。 所以，于情于理，地方上的关系，港督府那边，总归要结交一下。 无奈，李亚东现在确实抽不出时间，苏姑娘好容易回趟国，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事情。 “这样吧。”他沉吟道“你跟港督府那边妥善交涉一下，注意言辞，就说我最近家里有点事，实在抽不开身，今年的酒会肯定参加不了。明年吧，明年我一定到场。” 这倒也是个说法。 兰姐下意识地点头，毕竟他们老板还从没有出席过任何相关活动，能许下这个诺言，也算给足了面子。 …… 京城。 四合院里。 对于李亚东这个时间点返京，一家人还感到很诧异呢。 因为参照以往的经验，不到年边，他这个大忙人是指定回不来的。 傍晚。 饭桌上，大家有说有笑，其乐融融。 李亚东的眼珠子在三哥和三嫂俩人身上瞟了几眼，就知道大局已定。 最终的结局如他所想一般，他三哥无条件投降了，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留在首都。 对于这个结局，李亚东其实是开心的。 为啥？ 很简单，因为他娘开心。 现在就差他大哥，那是个老大难，外力能难干预，也只能顺其自然。 “对了，小东，上次不是听你说，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吗，还以为你要到腊月二十几的才回来呢。怎么这么早？不会回来住两天，还得往外跑吧？”李春兰问。 听她这么一说，大家齐刷刷地望向李亚东，显然也都有这样的疑问。 “这个……”李亚东挠着脑壳回道“年前不准备再往外跑了，但估计得往里跑。” “啊？” 一家人诧异，不明白是个什么意思。 “得去一趟跟我们老家交界的皖省。”李亚东解释道“估计……过年都不一定能在家过。” “啥？过年都不在家过？啥事儿啊，这么紧急？”李春兰诧异。 李亚军也情不自禁地蹙起眉头，显得不太得劲地说，“你赚这么多钱干嘛，钱这东西，够用就行了呗。至于年都不在家过吗？” “是啊，小东，你要不在家过年，可一点都不热闹。”李冬梅附和道。 就连胡秀英，都看了眼儿子，本想说点什么，但犹豫了一下，还是没能说出口。 苏姑娘的事情，李亚东从没有跟家里人提及过，主要怕他们知道后，会逼婚。而苏姑娘现在的情况，又显然不太合适结婚。 不过，事已至此，也容不得他继续隐瞒。 可以想象，苏姑娘回来后肯定会珍惜与家人团聚的一分一秒，这也就意味着，她应该会在家里待完整个假期。 那她好容易回来一次，李亚东还能不陪着？ 家人这边还好说一些，想见随时都能见着，不像苏姑娘，一旦去了美国后，就远隔千山万水。 见一面忒难。 如此一琢磨后，李亚东赶紧解释道“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大过年的还做什么生意啊，我也不是那么爱钱的人。主要……其实有件事情我一直瞒着你们，没好意思说，以前是八字没一撇，但现在稍微有点眉目，索性也就跟你们讲了吧。我处了个对象。” “啊？” 突然听他这么一说，一家人顿时大喜过望，李亚东的婚姻大事，其实也一直是家里的头疼事。 都二十六岁的人了，着实不算小，放他们老家那边来说，早就是孩子他爹了。 倒也有意撮合啊，就他们那个小县城里，愿意把女儿嫁过来的人家，不吹牛的说，得从清华园这边排到燕园。 但感觉都不合适。 有句话说出来可能有点不招人疼，但老李家众人心里确实是这样想的乡下没见过世面的傻丫头，哪里配得起他们家小东啊？ 他们家小东是什么人物啊？ 单是一个海归留学生的身份，都能比下去一大批的同龄人，更别提他现在干的大事业。 那可是妥妥的亿万富翁！ 就这样的身份，全中国啥姑娘不能娶啊？ 而乡下的丫头，档次未免也太差了点。 左右都不般配。 反正就胡秀英而言，有人私底下托人说的那些丫头，她是真的一个没看中，相信儿子就更不可能看中。 “还是那个姓‘颜’的姑娘？”李冬梅下意识地问。 “那个不是啊。”李亚东没好气道“都跟你们讲过，那个真的是认的干姐姐，你们别乱指鸳鸯。” “哦。”李冬梅吐了吐舌头。 “那到底是哪家的姑娘？”李春兰好奇的打听。 不光是她，听说另有其人，一家人全都来了兴致，纷纷竖起耳朵。 “是我以前在北大的一个同学，现在在美国留学，名字叫苏薇，皖北人。”李亚东回道。 “也是留学生？还在美国，那可比你当初留得远多了，指定是个不简单的丫头，那敢情好啊！”李春兰哈哈大笑道“我就说嘛，一般的寻常丫头哪里配得上我家小东，这个我看行，有大学问。” “是啊，也只有这样的厉害姑娘，才能配得上小东。” “两个大学生，啧啧……这以后生出来的孩子得聪明上天。” “那可不？” “哈哈……”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虽然还未谋面，但一听这身份，就感觉挺般配的样子。 胡秀英无疑是最开心的那个，家里五个孩子，其他人的任务都完成了，就剩下一个老幺，她心里也急啊。 偏偏这个老幺又跟常人不同，本事忒大，找媳妇儿不太好找。 这下好了，在美国留学的大学生，指定不是简单姑娘，刚好儿子也喜欢，那就最好不过。 她虽然大字不识一个，但正因为如此，才越喜欢有文化的人。只要一想想以后家里有两个大学生，她的心里就乐开了花儿。 就像刚才大女婿说的一样，这以后生出来的孩子，那得有多聪明？ 跟他妈爸一样考个大学生，那还不是妥妥的事情？ 指不定往上三代贫农的老李家，到了这一代，真的翻身奴仆把歌唱，从此一跃变成书香门第了呢！ 如此一想着，胡秀英这个来自中国南方最普通不过的农村妇女，心中顿生出一股豪迈，同时，也挺了挺越发佝偻的腰板。 无他，因为待到百年之后，她敢从容不迫的下去见老李家的列祖列宗了。 她，对得起老李家。 “不是啊，小东，那按你的意思，那姑娘要回了？”李春兰也是高兴得紧，忽然想到什么，忙不迭地问。 “嗯。”李亚东点头道“这不学校放假了嘛，回来过年，今天晚上的飞机，大概明天中午的样子，能抵达首都机场。” “要来首都！” 。 第五百三十四章 接机 听说那姑娘明天就要来首都，一家人连吃饭的心情都没有了。 高兴、激动的。 “妈，我要吃鸡腿。”李二宝捧着自己带葫芦娃图案的专用塑料碗，屁颠屁颠儿地跑到刘金菊旁边。 “吃吃吃，就知道吃，没见大人正在商量大事嘛，你小叔的媳妇儿明天就要来了。”刘金菊一边说着，一边伸筷子夹了两只烧鸡腿到他碗里，示意道“一边吃去，别吵我。” “哦……”李二宝一脸悻悻，心说这不是吃饭的点吗，小叔他媳妇儿要来，跟吃饭有什么关系？要不吃你们就别烧嘛，烧一桌子好吃的，还不让人吃，故意馋我呀？ “二宝哥，给我个鸡腿呗。”堂屋门槛处，琪琪抬起自己带花仙子图案的红塑料碗，讨要道。 “不给，我妈不给我夹了，给了你，我就没了。”李二宝用小手捂住碗口说。 下一秒…… “呜呜呜呜……” 琪琪嚎啕大哭，因为她发现二宝哥不爱她了。 自己在他心中，居然还顶不过一只鸡腿？ “哎呀，这是怎么了？”李冬梅赶紧起身跑过来。 “呜呜呜……二宝哥不给我鸡腿。” “哎呀，你别哭呀，有什么好哭的？要鸡腿妈给你夹就是。” “我不！我就要二宝哥碗里的。” “……” 李二宝终究痛失了“母亲牌”鸡腿，而且两只全没了。 不给还不行，因为他爸凶巴巴的眼光，已经瞪了过来。 当然，他其实还是赚了的。因为小姑又给他重新夹了，一夹还是三只。 “好哭鬼，你哭啊，你再哭啊，你除了哭外还能干啥？嘿嘿……我现在有三个，你就两个。”李二宝作死道。 “呜呜呜呜……” “李二宝！” 李亚军的一声怒喝，吓得李二宝一个哆嗦，知道完犊子了。 结果可想而知，为了平息琪琪的狂风暴雨，他碗中的“小姑牌”鸡腿，再次失去一只。 按他爸的说法“你要让着妹妹”。 所以他必须比琪琪少吃一只。 凭啥啊？ 这是什么歪理？ 搞得好像就她会哭一样？ 我也会！ 他坐在门槛上着实酝酿了一番，好半晌后，叹了口气，从碗中拿起一只鸡腿，咬牙切齿地啃着。 娘的，哭不出来！ “那咱们得准备准备啊。”饭桌上，李春兰说。 “那可不？”赵大成点头道“不仅得准备，还得好好的准备，人家姑娘第一次上门，按咱们那边的习俗，其实还是有些讲究的。对吧，娘？” 胡秀英笑着点头。 “得，明天也不是周末，超市那边应该不会很忙，咱们干脆请天假，把这件事情拾掇好。不然人家姑娘第一次过门，家里没点人气，着实说不过去。”李春兰拍板道。 李亚民如果不在，她就是大姐，她这么一说，其他人自然不敢反对，也确实有道理。 “小东啊，你还得跟我们说说，那姑娘什么家庭背景、什么性格，还有爱吃些什么，有没有什么忌口的东西，我们也好提前做个准备。”李冬梅说道。 女人心思总是细腻一些，这些东西都想到了。 不过，从此就能体会到家人对这件事情的重视，以及对自己的关心。李亚东感觉心里暖暖的，笑着摆手道“没那么多规矩，也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的闺女，跟咱们家差不多，都是苦日子过来的人，好对付，就咱们晚上这样的伙食就可以了。至于性格，还是挺开朗的，你们也不必太担心，她会搞关系，人见人爱的那种，跟你们应该也能谈得来。” “那就好。”李冬梅顿时心神大定。 “话也不能这么说。”这时，李亚军说道“人家姑娘毕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从美国回来的，咱们该拾掇的还得好好拾掇，不给小东丢面子是一回事，也不能丢了咱们老李家的面子。” 他本不是一个讲究的人，但对于家里的重要事情，总是不含糊。一个家庭观念很深的男人，从某方面讲，甚至比李亚东还深。 “嗯。”胡秀英点头道“我看亚军说的在理，既然你们明天都请假，那也不差人手，还是按规矩来，该怎么拾掇怎么拾掇。” 这是要大费周章的意思。 李亚东其实感觉没必要，以他和苏姑娘的关系，应该不必如此见外。不过，既然老娘开了口，那也没辙。 一顿饭吃到晚上九点才散场，其实饭菜都没怎么动，光顾着说话去了，讨论着明天的安排。 真是上纲上线，当成家庭年度第一要紧事来操持。 这注定是一个不眠夜，其他人有没有睡着，李亚东不知，但他真的是半点睡意没有。 床上两个枕头，一个抱在怀里，一个塞在裤裆里，脑子里满是苏姑娘的影子，穿衣服的样子有，不穿衣服的样子也有，哈喇子掉了一地…… 翌日。 家里人都起得很早，也没张罗早饭，从外面买的包子、油饼、油条之类的东西，家里本身就订了牛奶，配着吃也算不错。 等吃完饭后，大家就开始分工。 李亚军、赵大成，以及黄国栋这三个青壮劳动力，就负责采买置办。 不光要买好酒好菜，还要买些灯笼彩带、烟花炮竹，刚好过年也要用，干脆就一起买了。 李春兰、李冬梅，还有刘金菊这三个腿脚利索的女人，她们的任务就是置办上门礼。 这也是老家那边的规矩哪家儿子要是带对象回家，人家姑娘头次来，一身新衣裳肯定是少不了的，还得封个红包。 当然，这是穷人家的做法。 富人家出手就更阔绰一些，金银首饰这样的东西，该送的还得送一小样。 也有将人家姑娘套住的意思。 而李老家显然不是普通的富人家，按照胡秀英的指示，三人身兼重任，不光要买好品牌的衣裳，还得配齐三金。 要她有来无回，套得死死的。 至于胡秀英和黄家老两口，就待在家里，除了带孩子外，也提前张罗一些硬菜。 譬如利用家里冰箱原有的储备食材，他们就弄了一锅“龙凤汤”，一大早就在厨房的砂锅里煮得香气四溢。 什么是龙凤汤？ 鸽子配蛇是也。 一碗下去赛神仙。 李亚东无疑最清闲，家里人让他养精蓄锐，然后到点了好赶过去接机。 恰好他昨天一晚确实没怎么睡，吃完早饭后，又上了床，来了个回笼觉。 一觉睡迷糊了，险些耽误大事，多亏母亲把他从床上打起来。 稍加打扮了一番，换上一套平时不怎么穿的深蓝色笔挺西装，外面再披上一件黑色呢子大衣，李亚东跑到二姐家的院子，发动了他们特地留下来、并洗得一尘不染的黑色路虎揽胜。 家里现在还有台白色揽胜，已经从广场那边开回来，是他四姐的，不过驾照暂时还没到手，主要都是他二姐在开。 …… 首都国际机场。 李亚东的时间其实拿捏得刚刚好，但进入机场后，国际航站楼的出站口这边，哪有人？ 连个鬼影子都没看见，毫无疑问，飞机晚点了。 这种事情似乎根本无法杜绝，即便是三十年后，也很常见。 找到信息牌看了看，上面显示的是“预计晚点30分钟”，倒不必再折返回去，只希望这个“预计”能靠谱点。 漫无目的在出站口旁晃荡，一对眼神盯着出站口望眼欲穿的中年夫妇，引起了李亚东的注意。 这俩人他虽然只见过一面，但依然有些印象。无他，因为他们是郭琦的父母。 当年送苏姑娘出国时，同样也在这个航站楼里，有过一眼之缘。 他既然托了关系把苏姑娘搞回来，顺手的事情，怎么可能忘记郭琦呢？ 所以是的，郭琦今天也会和苏姑娘一起抵京。 只是有些没想到，郭琦的父母会特地从魔都赶过来接机。 李亚东猜想郭琦只怕都不知道，要早知道，他大可不必与苏姑娘一道。直接乘飞机到魔都就行，魔都也是有国际机场的。 “叔叔，阿姨？”李亚东踱步走了过去，不敢百分之百的确定。 “你是？” 他们不认识自己，倒也正常，毕竟是几年前的事情，而李亚东自认记忆力比起一般人，是要强上一筹的。 “李亚东。” “哦！”两夫妻恍然，这个名字对他们来说可绝不陌生，深藏在记忆里根本不敢忘记，他们之所以能时常与儿子通电话，全仗着人家帮忙，而且儿子在美国能住进豪华公寓里，也是人家帮的忙。再说了，儿子这次能提前回国，同样也是人家走的关系。 心中的谢意，根本无以言表。 郭父紧紧抓住他的手，激动不已道“亚东同学，你对我们家郭琦这么照顾，我们……真不知道如何感谢你才好。” “叔叔严重了，我跟小琦本就是一个寝室出来的好兄弟，谈感谢就太见外了，我也就是先出社会早混两年，兄弟之间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罢了，实在不值一起。”李亚东笑着摇头。 “话是这么说不错，但你对我们家郭琦……又给他安排好房子住，又装了国际长途随便他打，甚至连他平时伙食都是你出的钱，现在又托关系让他有机会回国探亲……就这些事情，亲兄弟都不一定能做到啊！”郭父无比感慨道。 一旁郭母脸上的表情也满怀感恩之意，重重地说，“我家郭琦能有你这个好兄弟，真是几辈子修的福。” “叔叔，阿姨，真没什么。”搞得李亚东都有点不好意思，连连摆手，“我跟小琦的关系你们不懂，真的不论这个，不信待会儿你们看，那小子见面后顶多叫个人，绝对半句感谢没有，那种话说出来就太见外了，所以你们也不必如此。” “好好好，你说的也是，感谢来感谢去的，倒是显得见外了。”郭父呵呵一笑，忽然想到什么，忙不迭地提起放在地上的一只蓝色布袋，说道“亚东同学，这是郭琦他妈亲手做的牛肉饼，他从小就爱这一口，你也尝一个？” 说着，从包了两层的塑料袋里，取出一块巴掌大小、烤得酥黄、上面抹满白芝麻的牛肉饼，递了过来。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从魔都到京城，上千公里，居然还带着亲手制作的、儿子最喜欢的美食。 “好，那就尝一个。”李亚东笑着伸手接过。 大口咬下去，赞不绝口。 其实能有多好吃呢，放了几天的东西？ 但他真的觉得很香，心里香。 。 第五百三十五章 大户人家 “叔叔，阿姨，你们啥时候来的京城啊？小琦应该不知道吧？”李亚东问。 “他哪儿知道啊，知道肯定了不会让我们来的。他说还有个姑娘跟他一起，不太放心，就先把人家送到京城，然后再自己坐车回去。可我跟他妈几年没见到孩子，实在等不及了。这不，就请了假赶过来。昨天下午到的，在机场前面找了个小旅馆住了一晚。”郭父笑着回道。 “早没碰到你们，其实我昨天也到机场这边来了，要是早点碰到你们，就去我那里住多好呀。”李亚东呵呵一笑。 “那哪有这么巧的事情。”郭父笑着摆手。 “不过叔叔，咱们可先说好了，待会儿接到人后，不忙着回家，先去我那边吃个饭、住一晚。我也好久没见到小琦了，聚聚。” “这……”郭父一阵踌躇，感觉不太好意思打扰。 倒是郭母抢先应了下来，“行啊，你们聚聚也好。” 她考虑得比较长远，儿子总不忘在电话提到眼前这个小伙子，深知他很不简单，难得也对儿子很好，像这样有本事，又有心的年轻人，儿子理应和他多来往来往，绝对没有坏处。 此事就这样约定下来，三人又闲聊了一会儿后，广播里传来声音，来自美国的航班到了。 这次总算比较靠谱，说半个小时就半个小时，李亚东经历过最漫长的晚点，足足在航站楼里待了一天，就连晚上，都是在航空公司的宾馆里睡的。 前来接机的人真不少，这年头国际航行一次，绝对是了不起的大事，所以应该每位旅客的亲属或朋友，都有人前来接机。 有些人还举着写有英文标语的自制广告牌，八成是什么企业员工来接老外贵宾的。 等了一会儿后，出站口陆续有旅客走出。 “小惠，这边这边！” “得志，在这里呢！” 周围的坏境也开始嘈杂起来，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开心和激动的笑容。 “怎么还不出来。”郭家两口子急得直跺脚，思儿之心真是一刻都等不了，天知道他们这几年是怎么熬过来的。 李亚东也愈发体会到“父母在，不远行”这句话的道理，下定主意，把手头的紧急事情处理完后，譬如苏联那边，就尽量少出远门，多陪陪母亲。 一个魂牵梦萦的倩影落入眼帘，穿着雪白的羽绒服，下身是一件深蓝色的牛仔裤，再配一双小白鞋。 符合苏姑娘一贯的小清新范儿打扮。 头发长了很多，用一个草莓斑点的发卡箍住，幽黑如瀑，直垂腰际。 皮肤一如既往的白皙，倒是明显丰腴了一些，如今穿着羽绒服，居然都能撑死一个弧度，这令李亚东忍不住地心神荡漾起来…… 今晚，注定是一个美妙的夜晚。 他留意到苏姑娘的时候，苏姑娘同样也注意到他。 原本犹如一汪秋水的眸子里，顿时泛起无尽涟漪，闪动着，跳跃着…… 以至于脚下步伐情不自禁地加快，都毫不自知。 使得后面推着两个大行李箱的郭琦，一阵好赶。 “亚东同学，你和这个姑娘？”郭母下意识地问，就感觉真是个漂亮的姑娘，跟儿子走在一起怎么看怎么般配，要是自家的媳妇就好了。 可李亚东的一句话，却让她心里刚生出的那点小想法，瞬间支离破碎。 “她是我未婚妻。” “哦……” 李亚东走到铁栏杆挡起的唯一通道口，苏姑娘快步赶过来。 “啪！”手上的两大包行礼直接摔落在地。 她冲进了那个无比念想的温暖怀抱。 李亚东将她紧紧搂住，无视周围男旅客们杀人似的目光，深情一吻，印在了苏姑娘洁白的额头上。 “唉……好白菜都让猪给拱了。”一个明显美国牛排吃了不少的哥们儿，从俩人身边路过时，幽幽地叹了口气，也不避讳。 主要心里实在不爽，他在飞机上注意苏姑娘十几个小时了，因为座位相距太远，打算下飞机后再勾搭一下，却不想看到这一幕。 有种自家媳妇儿被别的男人上了的感觉。 李亚东瞥了他一眼，权衡了一下，九成九的揍不过，忍了。 不然齐家兄弟俩人但凡在场一个，你丫的试试看？ 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明智揍不过还硬要对刚，那就是纯属自讨苦吃。 “他说你是猪。”李亚东的声音同样没有避讳。 刚好落在肌肉哥的耳朵里。 险些没有一个踉跄，一个跟头栽倒在地。 丫的哪来的自信？ 可偏偏…… “猪怎么了？我就是猪，就要拱你这颗大白菜。”苏姑娘搂着他的脖子，一阵甜蜜道。 得，肌肉哥递给李亚东一个“老子甘拜下风”的眼神，仓皇遁走。 不得不说，从培养女性开放性格的角度讲，美国确实是个好地方，苏姑娘的性格明显活泼开朗得多，如今大庭广众之下搂搂抱抱的、亲个嘴儿啥的，也是洒洒水的事情。 这让李亚东更期待起今晚的美妙时光。 心里寻思着以前顾忌苏姑娘脸皮薄，一些比较娇羞的姿势，今晚大概也是可以用的…… “我说我的亲哥、亲姐，你俩腻歪完了没有，差不多得了，这大庭广众的，辣眼睛呀。”郭琦与父母寒暄完了后，发现俩人还抱在那里，也是一阵无语。 他与李亚东之间的关系就不说了，一个寝室混出来的，有时候喝多了，少儿不宜的话题也没少谈，所以也没什么好忌口的，但如今能当苏姑娘的面直接这样说，就不难看出，俩人住在一套公寓里，关系早已处得非常熟络，远不像以前简单的学姐和学弟之间的关系，倒更像老朋友。 “小琦同志，感谢你特地把我媳妇儿送回来，啥也别说了，中午走起，不醉不归。”李亚东放开苏姑娘，扭过头来，笑着对他说。 “谁是你媳妇儿了。”苏姑娘小声嘟哝道。 “看，还不承认……” “我承认啊，反正我就认一个东嫂，其他的都不承认。”郭琦打趣着回道。 “卧槽，小琦，你在美国学坏了呀，这句话别有用心啊！” “哈哈……” 大家相聊甚欢，是真的很开心，有说有笑的结伴离开航站楼。 “姐，给，我妈亲手做的牛肉烧饼，看家本领，外面卖的都比不了。”郭琦嘴里叼着一块烧饼，又从塑料袋里掏出一个，递给苏姑娘。 现在都不叫“薇姐”了，而是直接叫“姐”，可见关系确实非比寻常。 “嗯，确实好吃。”苏姑娘咬了一口后，点评道。 怕也是饿慌了神儿，飞机餐指定不能管饱。 “咦？不对呀，我上了一辆什么车？”郭琦把行礼放进揽胜的后备箱后，才蓦然发现这辆“黑车”有些不对劲，关好后备箱，瞅着上面的几个英文字母，顿时傻了。 不敢置信道“不是吧东哥，我在美国就听说咱们中国人把英国路虎买了，这么涨国人威风的事情，该不会你做的吧？” “怎么，不行啊？”李亚东翻着白眼道。 郭琦狠狠地咽了口吐沫，竖起大拇指道“行！你牛！” 反正他是越来越看不懂东哥了，生意能做到他这份儿上，且以这样的年纪，别说中国，美国都找不出几个。 “小琦，这车很贵？”郭父下意识地问。 “爸，这不是车贵不贵的问题……就这车，应该是路虎揽胜吧，而且东哥开的，那指定是顶配车型，一百万人民币妥妥的，主要是……” “多少？！”郭父眼珠子猛地一瞪，吓了一跳。 他虽然知道儿子这个同学不简单，但也实在没想到这么不简单，一台汽车就上百万。 要知道他们厂今年的总利润，不过才三十几万呢 还是上千人的大厂！ 这是什么概念？ 他才多大？ “行了，就你话多。”李亚东没好气地刮了郭琦一眼。 郭琦吐了吐舌头，后面没说完的话，干脆也懒得讲了，免得再吓到爸妈。 他却没预料到，他爸妈今天的一番惊吓是注定少不了的，什么叫作豪门大户，他们很快便会见识到。 …… 揽胜汽车沿着河畔缓缓前行，还没抵达“李家主宅”的时候，门口一个“放哨”的小屁孩，便屁颠屁颠儿地跑进院子里，通风报信去了。 紧接着，三个壮劳动力快步走出门，其中一人手中抱着一饼‘大万载’，另外两人则各抱着一个大烟花。 也不用等汽车驶近，就先开始用礼花、炮竹欢迎起来。 “啪啪啪啪……” “轰……嘭！” 这还没到过年呢，却比大年三十儿整得还热闹，引得河道两旁的街坊邻居，纷纷走出家门观望。 心想这个出了豪商巨贾的老李家，今个儿又整什么幺蛾子，还让不让普通老百姓有个幸福念想了？ 为啥？ 因为不管你如此奋斗，到头来跟人家一比，却还是寒酸得不好意思说自己有钱。 到真应了那句老话“人比人，气死人”。 “这……”苏姑娘本就有些紧张，毕竟是第一次见家长，再被这场面一弄，整个人都有点打哆嗦了。 “李亚东，我感觉东西买少了，你家怎么这么多亲戚，那三个人都是吧，我没给他们准备呀，要不咱们先掉个头，再去买点？” “是啊是啊。”郭父连声附和道“我们也得买点，刚才一高兴，倒是忘记了，这毕竟第一次登门……” “好了，我说二位。”李亚东摆手道“真不用，我家里人都很好客，也不在乎这个。再说了，这鞭炮都放了，现在掉头，肯定不合适。” “这……” 此时，汽车已经行驶到四合院门口，并缓缓停下。 青石板台阶上，院门已经打开。 门槛后面，一汪火苗正在熊熊燃烧，而院落中央，两方红木大桌已经备好，上面摆满了丰盛菜肴，其中一桌一头的烤乳猪，在阳光的照射下，金光灿灿，即便隔着老远都晃眼。 “走啊，下车啊。”李亚东将车子熄了火后，见大家一动不动，诧异道。 苏姑娘狠狠地咽了口唾沫，倒不是不想下，主要腿有点发软。 而坐在后排的郭家父母，比她好不到哪里去。 “这是真正的大户人家啊！”郭父无比感慨道。 。 第五百三十六章 天不遂人愿 人到了一个陌生且上档次的地方，或多或少的会感觉到一丝胆怯，怪就怪财大气粗的老李家，把这小媳妇儿头次上门的事情，搞得太隆重了一些。 别说当事人苏姑娘，就连顺便过来串个门的郭家三人，都感觉坐也不是、站不也是，手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你就是苏薇？” 老李家十来口人，二十几只眼睛，齐刷刷地盯着苏姑娘打量，饶是苏姑娘经由美帝文化的洗礼，性格开放了不少，依旧被瞧得面红耳赤。 “嗯……”声如蚊蝇。 “好了好了，都到了下午点，既然饭菜都张罗好了，就先开饭把，有什么话饭桌上再说。”李亚东不得不出声解围。 “好好……开饭，开饭。” 猜想一桌不太好坐下，以免拥挤，所以开了两桌，但即便这样，宴席放在院子里，两张桌子摆放在一起，气氛不仅丝毫不弱，反而显得越发热闹。 “郭叔，来，初次登门，招待不周，还请见谅，我敬你一杯。”李亚军作为现场老李家最长的儿子，弟弟的对象和同学，以及同学家长登门，理应拿出做哥哥的风范。 “哎呀，就这还叫招待不周，那……”郭父都有点无语伦次。 这辈子都没喝过的飞天茅台，一两六钱一杯的，直接一口闷了。 不闷也不行，因为人家先闷了。 今儿个想安全下桌，大概是不可能了。 郭琦其实挺想帮衬他爸一把的，但望着眼前这架势，又很没孝心的怂了。 就他那撑死不过半斤的酒量，按这个喝法，五分钟之内必躺无疑。 还是不要出洋相了，厚着脸皮从他妈手中接过一瓶可口可乐，给自己倒了一杯。 想要偷鸡，但某人的眼珠子也不是白长的。 “小琦，什么个意思？说好的不醉不归呢？” “我……就算了吧，两杯倒的人，就不在各位大哥面前逞能了。”郭琦讪讪笑道。 “滚犊子！第一次来我家不喝酒，想得美！” 桌上的一杯可乐被李亚东薅走，递给了李二宝，换上了一杯飞天茅台，郭琦幽幽地叹了口气。 得，那就来互相伤害吧。 好在李亚军和赵大成几人见他年龄小，没有灌他的意思，与他喝酒都是浅尝即止，让他随意。主要目标都集中在他爸身上。 酒是好酒啊，郭父衬衫领扣一解，袖子一撸，舍命陪君子的意思。 再说苏姑娘这边，被胡秀英拉在身旁坐下，倒没让她喝酒，斟的饮料。 “来，小苏，喝碗龙凤汤，先暖暖胃。” “阿姨，我自己来就好了……” 现如今，老李家能被胡秀英亲自伺候吃饭的，她也算是独一份。 就连已经五岁的李二宝，都失去了这份待遇。 苏姑娘推辞不过，也只好起身把汤接过，尝了一口，鲜美无比。 这是在美国绝对无法尝到的美味。 “阿姨，这汤真好喝。” “嗯，熬了好几个小时呢，要喜欢就多喝点。” “好。” 一连两碗下肚，苏姑娘顿时感觉旅途的疲惫都一扫而空。 “对了。”她碰了碰旁边李亚东的胳膊，小声询问，“什么是龙凤汤啊？” “管它什么呢，好喝你喝就是了。”李亚东笑而不语，他可是知道苏姑娘最怕软体动物的，见到毛毛虫都全身痒痒，见到蛇的话……除了惊声尖叫、撒腿就跑外，不会再有第二种反应。 “你说呀，我还挺好奇的，以前从没喝过，真鲜。”苏姑娘被“龙凤”二字勾起了求知欲，追问道。 李亚东也是没辙，慢悠悠地说，“至于这凤嘛，是鸽子。” “哦。那龙呢？” “至于龙……你自己想嘛，有啥东西比较像龙。” 听他这么一说后，苏姑娘下意识地一琢磨，蓦然惊出一身冷汗，不敢置信道“不……不会是蛇吧？” “嗯。” “……”苏姑娘下意识地就想尖叫两声，她刚才居然喝两碗蛇汤，我的天呐！ 那可是她最怕的东西，没有之一。 瞬间感觉肚子里翻江倒海。 “其实也没什么，蛇虽然看着吓人，但很补的，是上好的食材，你们北方人不常吃，但南方用蛇肉入菜，是很常见的烹调手法，特别是在沿海一带，吃蛇是很盛行的。”李亚东笑呵呵地安慰。 “你个坏蛋，怎么不早说，明知道我最怕蛇。”苏姑娘都有种已经中毒的感觉，嘴巴里都在冒泡。 “正因为怕，才要吃嘛，吃了就不怕了。” “切……信你才有鬼。”苏姑娘翻着大白眼说道。 “小苏啊，阿姨再给你弄点龙凤肉吃吧，汤好喝，肉更好吃。” “别别别阿姨，我就喜欢喝汤，不喜欢吃肉。”苏姑娘赶紧捂住自己的碗口，死都不放手。 “哦，这样啊，那阿姨再给你盛碗汤。” “……” 苏姑娘确实是个讨人喜的性子，如同在学校里一样，总能和同学们打成一片，知书达理、乖巧懂事，仅仅一顿饭的功夫，便跟老李家众人都熟络起来，相聊甚欢。 她跟曾经去过老李家祖屋那边的颜玮娴相比，咋一看似乎没有那么惊艳，却属于非常耐看型的，也更接地气，就像一个邻家小姑娘一样，身上也少了几分颜玮娴那种岁月熏陶出来的“女王气质”，让人更容易接近。 反正，老李家众人怎么看怎么喜欢，特别是胡秀英，饭后就一直拉着她的手，嘘寒问暖，已然当成了半个闺女一样。 这顿午饭一直吃到下午三点才散场，最终的结果还算圆满，酒都喝好了，也只倒了一个。 至于这独一份，自然就是郭父无疑。 他就算再大的酒量，也架不住李亚军、赵大成、黄国栋，包括黄父四人的狂轰乱炸。 特别是赵大成，人生似乎现在就那么点乐趣，一整瓶飞天茅台下去，顶多也就打个酒嗝。 他被郭母和郭琦一起动手抬到了西厢房，睡到晚上都没起来。 因为中饭吃得比较晚，所以晚饭特地推迟了一些，八点钟才开始吃饭。这么喜庆的日子，酒自然还得喝，不过缺少进攻目标的众人，也不怼硬货了，弄了点啤酒簌簌口。 饭桌上有两个人一直心不在焉，桌底下手已经勾搭在了一起。 自然就是李亚东和苏姑娘无疑，原因很简单到了晚上，吃完饭后就该睡觉了。 一杆近乎生锈的老枪，一片旧未滋润的花丛，今晚不干到天翻地覆，大概是不可能的。 俩人心里都有数，也都很期待。 实在是因为单纯的搂搂抱抱已经不足以化解二人极尽的相思之苦，唯有大战三百六十回合，水乳交融、不分彼此，方能一解满腔的思念。 “要不一人再来一瓶？”赵大成举着空空的酒杯，建议道。 真是好久没有喝得这么开心了。 “别别别。”李亚东连连摆手，“再喝我和小琦估计都得躺。”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喝醉了他还怎么和苏姑娘一解相思之苦。 “哦……”赵大成讪讪一笑，一脸还未尽兴的样子。 吃过饭后，开始安排住宿。 老李家现在肯定是不缺床睡的，也就是将客人安排一下，让他们吃好住好。 “胡姐，我就不用安排了，和老郭睡西厢房就好，他睡得像头猪一样，打都打不醒。”郭母说道。 “也好。”胡秀英点点头后，笑着说，“提瓶开水进去吧，家里有方便面，晚上没吃饭呢，睡了这么久，估计半夜会醒，到时肚子饿。” “好。”郭母点头，倒也没拒绝，知道这种情况百分之百的会发生。 “至于小琦……”安排好郭家两口子后，胡秀英又把目光投向郭琦，“你干脆就和小东睡吧，也懒得跑，他那个床够大，刚好你俩也可以唠唠……” 我去……李亚东瞬间楞住了，心说娘，你咋回事啊，还想不想要孙子了？ 别说她，就连苏姑娘都是一怔，她满以为自己和李亚东的关系，老李家的人应该都知道了。 现在看来，好像不是那么回事。 “行。”郭琦大概也是脑子喝得有些晕乎，满口答应下来。 “嗯，至于小苏，就挨我睡吧，咱娘俩也唠唠。”胡秀英扭头望向苏姑娘，一脸疼爱。 苏姑娘还能说啥，看了李亚东一眼后，也只能佯装着很高兴的说，“好。” 苍天啊，大地啊！李亚东想哭啊！ 钢枪已经擦亮，子弹已经上膛，我亲爱的老娘呀，你为什么要突然搞出这么一出？ 无哭无泪。 。 第五百三十七章 有人撬墙角？ 黑夜如幕。 寒冬腊月的夜晚，窗外北风呼啸，李亚东穿着一条裤衩坐在席梦思床上。 倒不是不怕冷，而是房间里装了空调。 “小琦，那边柜子里面有酒，提一瓶出来，咱哥俩再走两盅。” “还喝啊？”郭琦一阵头大道“再喝我可真醉了。” “醉就醉呗，大晚上的又没事，醉完了往床上一倒，多好？”李亚东没好气道。 实在是睡不着啊，身上燥热难耐，关了空调又冷，脑子里满是一些龌龊事，那种滋味谁尝谁知道。 干脆一醉解千愁。 “对头，就那个柜子，你再看看旁边的抽屉里，应该有海鲜干货、小鱼干什么的，拎出来下酒。” 郭琦也是没辙，打开柜门一看，好家伙，飞天茅台被你丫的买脱销了吗？ 满柜子都是。 “东哥，你该不会还做酒的生意吧？” “没有，干嘛？” “那你买这么多？” “你懂个蛋蛋。” “……” 李亚东确实屯了很多飞天茅台，家里这点算什么，东方红广场那边更多，有一间仓库，大概两百个平方，里面已经塞满了十分之一。 反正他交代给蒋腾飞的任务是只要有货源，有多少买多少。 都说买房子未来升值空间大，但有人算过茅台的升值空间吗？ 李亚东犹记得他八四年刚来首都的时候，那时飞天茅台才八块钱一瓶，现在国家物价重新规划，已经涨到了两百块一瓶。 而三十年后呢？ 几千块打底！ 涨幅喜人呐！ 而且，这还是本年度现产酒水的行情。 若是一瓶一九九一年产的飞天茅台，拿到二零一八年去卖，你觉得会值多少钱？ 这个数字经营饭店生意多年的李亚东可以告诉你，只需十来瓶，你就可以在一线城市里买套房。 现在的十来瓶酒，就是未来的一套商品房，还是大城市里的、七十年产权的大产权房。 这其中的利益，岂是房价的涨幅能攀比的？ 当然，他存这些酒倒不是为了赚钱，就知道这玩意儿将来会非常少，很抢手，所以就先存一批，到时候就是人无我有了。 皇帝如果想喝成年老茅台，也得来老子家！ 郭琦其实两只眼皮都在打架，可惜没辙，东哥似乎兴致高昂，也只能舍命陪君子。 房间里没有小酒盅，就用搪瓷杯，一人一杯，直接将一瓶飞天茅台给分了。 一边吃着从香港带回来的海鲜干货，一边慢悠悠地喝着。 不得不说，酒真是个好东西，二两下肚后，之前脑子里还惦念不忘的事情，也就烟消云散了。 “在美国那边一切都好吧？” “好啊，怎么不好了，还得多亏了你，吃香的喝辣的，也没什么生活负担，可以一门心思的扑在学习上，成绩倒是突飞猛进，导师都开始劝我留美了，说是可以推荐我去华尔街。” “华尔街？嗯，倒是一个发财致富的好地方。那你呢，怎么想的？” “不去。”郭琦想都不想的回道“我学经济的初衷就是为了振兴国家经济，还托国家的福，才有机会出国深造，临到了了，却留在美国不回来，这算怎么一回事？这种行为往小了说是自私自利，往大了说简直就叛国。所以我肯定会回国的，钱对我来说并不是最重要的东西，人活一辈子若只为钱，那也太没追求了。” “卧槽，你丫不会话里有话，故意骂我的吧？”李亚东瞪着眼珠子问。 “有吗？”郭琦嘿嘿笑道“难道东哥你最在乎的只有钱？” “那到没有，钱在我心目中虽然重要，但只是实现一些梦想的筹码，排不进前三。” “那不就得了。”郭琦摊摊手道。 “苏薇呢，她怎么样，我都还没机会跟她聊聊美国那边的事情。”李亚东岔开话题问。 “她比我厉害，你应该知道的吧，她转修计算机了。这个专业在我看来要比经济学难多了，全是一些符号和编码，看着就让人头疼，她倒还真学进去了，她和几个同学合作开发的软件，还拿了学校的先锋进步奖呢，据说有公司要出钱买，但好像没卖。” “苏薇都这么牛了？”李亚东诧异。 “你以为呢！”郭琦呵呵笑道“薇姐她聪明的很，对待学习也认真，咱们中国过去的留学生，那些老外根本比不了，咱们一天二十四小时，能花二十个小时学习，他们注定吃不了这个苦。那这样一来，本身就聪明，又废寝忘食的钻研，还能不出成绩？反正计算机在美国那边现在挺火的，都说代表着未来的发展趋势，也确实有几分道理，就好像我们搞金融的人，计算机应用也是必须要掌握的技能。而像微姐这样的计算机精英，可是行业内争相追逐的对象。” “就算这样，她也不会留在美国。”李亚东信心十足道。 “嗯。”郭琦点头赞同，“薇姐是一个有追求的人，也不会太在乎钱。” “我怎么感觉这番评价其实是间接在夸你自己？” “有吗？”郭琦呵呵大笑。 李亚东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举杯道“来，走一个。” 俩人各自嘟哝两口后，李亚东又问，“没遇到什么麻烦吧？” “没有，哈佛周边的治安环境还算可以，再加上我们也不乱跑，能遇到什么麻烦？”郭琦下意识地摇头，忽然想到什么，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我认为微姐最近应该遇到了一点小麻烦。” “你认为？啥意思？”李亚东不明所以道。 “有个家伙隔三差五的就往我们公寓凑，明显图谋不轨，就是不知道她看出来没有。” “啥？！”李亚东情不自禁地蹙起眉头，“那你看出来了，你还让他进门？” “我……我能怎么办呀，人家都不白来，每次都抱着书，打着请教功课的借口，而薇姐对于这种求学上进的人，又总是来着不拒。” “我去！”李亚东咬牙切齿道“小琦，这就是你没做到位，像这样的家伙，你就应该帮我把他轰出去，别让他进门。” “……”郭琦一阵无语道“东哥，你是不了解我们那间公寓房现在的情况。薇姐是个什么性子，你还能不清楚，乐于助人、热情好客啊，就说去年过年那会儿，咱们那里都成了留学生的大本营了，天天爆满，热闹的很。薇姐长得这么漂亮，性格又好，对她有意思的男的，也不是一个两个，我怎么赶，赶哪一个是？我要真的这么干了，不说别的，薇姐和朵恩那个不要脸的女人，也得削我。” “不要脸……的女人？”李亚东似乎捕捉到点什么，笑眯眯地望着郭琦。 “哦，没啥。” “说！” “……”郭琦一阵无奈道“就是……那家伙，老是不喜欢穿衣服，咱们就一个客厅，她天天穿着短裤在哪儿逛来逛去的，我跟薇姐说她吧，她还不听。说是免费给我发放福利，你看这话说的，我需要那种福利吗？” 李亚东哈哈大笑，打趣道“你这小子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朵恩不是挺好的嘛，性格大大方方的，模样、身材都是一流，让你看你就看呗，说不定还真能走到一块儿去，两个都是哈佛高材生，多般配。” “算了。”郭琦伸手作投降状，“那女人不是省油的灯，换男朋友比换衣服还勤，我可不想做接盘侠。” “……” 李亚东也懒得掺和他的私人问题，正所谓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以郭琦老实巴交的性格，似乎也确实与性格豪放的朵恩不是一路人。 回到刚才的原话题上，问，“就那个对苏薇最上心的男的，啥来路？” “薇姐他们一个研究室的，也是搞计算机的，关系很熟络，正因为这样，我才更不好跟你刚才说的那样，把他直接赶出去，那薇姐还不扇我？不过，东哥，你大可不必放心，即便抛开你和薇姐两人之前已有的感情不谈，就你和那家伙之间，薇姐都不会选择他。” “哦？为啥？”李亚东笑了笑，下意识地问，“长得很丑？” “岂止是丑！长相简直堪称猥琐，还瘦不拉几的，人比薇姐都矮半个头，除了家里似乎有点钱、经常请同学们吃大餐外，几乎没有任何外在优点。” “比苏薇还矮半个头？”李亚东诧异，“美国还有这种人，那不就是侏儒吗？” “没有，他不是美国人，是个小日苯。”郭琦解释道。 “小日苯？”李亚东一听这话后，心里就彻底稳了。 一个小日苯想撬他的墙角，天崩地裂了都不可能。 也就懒得理会了。 正如郭琦刚才说的那样，苏姑娘本就热情大方、善于结交朋友，当初在北大就做过社团领导呢，再以她的身段和模样，吸引些异性喜欢也是很正常的事情，说句不好听的，如果苏姑娘对男人半点吸引力没有，那他李亚东找了个啥？ 苏姑娘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他应该值得高兴才对。 不管那些男同胞们打什么鬼心思，只要苏姑娘的心在他这里。那么，一切的危机，都将不复存在。 而且，李亚东敢笃定，苏姑娘的一颗心，就在他这里！ 这点自信心他还是有的。 既然如此，那就顺其自然吧，苏姑娘总归有她自己的生活圈、朋友圈，过分干涉，那不是李亚东想做的事情。 。 第五百三十八章 可乘之机 苏姑娘在京城会待三天，原本是一天都待不住的，来李亚东家见见家长、认个门，住一晚，已经是极限。 几年没回家，早已归心似箭。 心里对于家人的思念，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但她得等李亚东，因为齐龙的婚期临近了。 要是时间还久的话就不说了，他们完全可以先回苏家，但才三天时间，也只能耐住性子等待。 而这三天，对于李亚东来说，简直就是天赐良机。 为啥？ 因为他母亲还是以往的老传统思想，孩子没结婚之前，压根就没想到让他们同房。 在自家李亚东都没能耐把媳妇儿弄上床，那到了苏家，他就更没戏了。 他好意思对苏父苏母说“来，晚上把你家女儿借我暖暖床吧”，诸如此类的话吗？ 指定不好意思，也不敢。 反正他也不是没去过苏家，照样是和苏姑娘分床睡的。历史的经验告诉李亚东，苏父苏母也不是什么开放思想。 所以，如果现在直接回苏家。 那他一颗燥热难耐的心，还有那杆都快生锈的钢枪，何时才能平复，以及摩光滑？ 天知道。 得幸亏齐龙把日子定得这么好，让他有了三天的可乘之机。 郭家三人吃过早饭后，便准备打道回府，原本准备买火车票，李亚东打了通电话给蒋腾飞，让他看看飞机票，运气还算不错，当天的就能买到。 恰好是中午的飞机，午饭是吃不成了，大家坐在院子里喝着茶水、品着糕点，一直坐到上午十点。 李亚东来到门外发动汽车，准备送他们去机场。 “薇薇，一起。”李亚东喊道。 苏姑娘楞了一下，刚和郭父郭母道完别来着，实在没想到自己还要跟去。 李亚东对她使个眼色。你是不是傻的意思。 苏姑娘顿时会意，俏脸一红。 “娘，中午不用等我们吃饭，薇薇在这边待不了几天，下午我带她出去玩玩。” “哦，行啊，带钱了没？”胡秀英点头道。 “带了。” 在这个刷卡业务还没通行、手机支付更不知道在那里的年代，身上不带一万块，李亚东都感觉没有安全感。 这次飞机倒是没晚点，把郭家三口送到机场时，航班已经开始检票。 “亚东，啥时候有空去上海玩呀？”郭父笑着发出邀请。 上海李亚东肯定会去，毕竟那么大的工程在那边，但到郭家串门这种事情，郭琦要是不在，他应该是不会去的。但即便如此，他还是笑着点头，“行啊，有机会过去就联系你们，反正电话已经留了。” “好，那可就说定了。” “东哥，你别把我姐拐跑了，忘了回校的时间。”郭琦打趣着说。 “得了吧，我拐她，她拐我还差不多，过几天就要去她的老巢了。”李亚东没好气道。 “小琦，到时候就从上海走好了，免得你还要跑，我从家里去那边也近。”苏姑娘交代道。 “行。” 目送着三人进入安检门后，李亚东拉起苏姑娘的手，一阵兴奋。 “走。” “去……哪儿。” 看吧，这就是女人，明明心里想的很，还偏偏要扭捏一下。 “你说去哪儿，某人以前可在电话里说我不行来着，今天，我就要某人尝尝厉害。” “讨厌……” 俩人火急火燎地上了车，李亚东油门踩得轰轰响，直奔京城饭店。 此刻只恨自家的东方红酒店还没装修好，不然哪里用得着这么麻烦。 “那个……路过药店先去买点东西。”苏姑娘红着脸说。 “买啥？” “你……明知故问。” “不用了吧，这么多次都没事，今天就能中奖？”李亚东满不在乎的回话，心想中了才好呢。 他想孩子都快想疯了。 “不行，今天是……诶，说了你也不懂，你去买就是，不然我不去了！” 耍横了。 李亚东也是没辙，路过一家西药铺时，赶紧停车，名字都没看，进门就是一句“有套吗”？ 把店里的几名客人羞到不行，心想这只怕是个二流子吧？ 不然换正常后生，哪有这么大胆子？ 这年头谁买这种东西不是偷偷摸摸的？ 赶紧离他稍远了一些。 李亚东一次性买了五盒，饥渴难耐的意思。当然，也没那么大的心，想将它们今天一下用完，留着备用而已。 俩人来到京城饭店后，开了间国宾级套房。 接下来的事情，就少儿不宜了。 正如李亚东之前所预料的一样，备受美国文化熏陶、又经常和朵恩那种洋妞厮混在一起，苏姑娘的性格确实开放了很多。 以前李亚东只敢幻想、不敢付之于行动的羞人姿势，苏姑娘也都全部配合、竭尽全力的满足他。 这是非常难得的，至少在这年代来说。 这个年代的小两口，床笫之间的对话，大概是这样的。 “我好了，你上来吧。” “哦，那我来了。” 床板吱呀吱呀一阵儿，一个姿势保持到底，再之后…… “你好了？” “嗯。”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所以，也就不难想象蒋腾飞那帮人在尝过大洋马后，为何如此难以自拔。 好吃，还是一方面，关键是人家大洋马会的活计，是这个年代的国内姑娘，望背而不及的。 新鲜，刺激。 一如李亚东此刻的感受。 一场大战持续四十几分钟才偃旗息鼓，事实证明，李亚东确实是一个强悍的男人。 但这还不算完…… “啊！”苏姑娘突然怪叫一声，瞪着眼珠子望着李亚东身上某个不可描述的部位。 李亚东显得不明所以的低头一望。 操蛋，套破了。 “你去买药吧，今天真不行，会怀孕的。”苏姑娘着急了，身体处于某个特殊时期。 “怀就怀呗……”李亚东一百个不情愿。 这可不赖他，老天爷都帮他。 “不行呀，你个死人，现在正是我学习的关键时期，万一怀孕，肯定要休学，那我可就掉队了！” 苏姑娘坚持要采取紧急避孕措施，还用脚蹬他，不让碰。 李亚东也是没辙，看了她一眼后，暗叹口气，心说孩儿们，别游了，再努力都没用，你们的娘亲忒坏，要对你们下药。 “那就待会儿走的时候再买，现在跑下去算怎么回事。” 苏姑娘这才重新露出笑脸，准许他碰自己。 而这一碰，又不得了。 李亚东攥了这么久，弹药异常充沛，分分钟，便又抬了头。 没有那层橡胶束缚之后，感觉完全不同，李亚东好似一匹脱缰的野马，尽情的驰骋在肥美的草原之上。 俩人大约是中午十二点左右抵达的京城饭店，晚上七点才离开，之间连饭都没吃，可见玩得有多嗨。 。 第五百三十九章 最美的新娘（为奔跑着奋斗宗主加更3/7！） 齐龙的婚礼没有在饭店举行，就放在家里。 倒不是省钱，以他的家底，婚姻大事，也不会在乎这点小钱。 主要亲戚实在太少。 齐家这边，满打满算能有两桌亲戚，至于张家那边…… 说起来可怜。 一个都没有。 原本肯定不是这样的，谁家还没几个亲戚呀，之所以如此，全是因为张家的不幸遭遇造成的。 父母去世得早，就留下两个孩子，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这门亲戚若是还要走，于情于理，这两个孩子得照顾。 至少他们家没有亲戚愿意这样干，所以，关系也就全部断了。 本来还有个哥哥在，奈何，被李亚东派到苏联去了。 所以，李亚东今天的身份，不是齐龙的老板或朋友，而是张小琳家的亲戚。 这一点，齐龙也是赞成的。 自家媳妇儿那边一个人都没有，总归不太好。 同时，也是张胜利在电话里用近乎哀求的语气，拜托李亚东的。 李亚东也不得不答应，因为是他，一手导致了人家哥哥无法参加妹妹的婚礼。 因此，他今天不光来了，还带上母亲和苏姑娘。 齐家兄弟对胡秀英也是敬重有加，大婚之日，理应来凑个热闹。 再说了，老太太闲在家里也没什么事。 仅他三人，便足以给张小琳撑起台面。 齐家两兄弟的房子不是在对门吗，因此婚礼安排起来异常便捷将新娘子从这个门，接到那个门，就行了。 但即便再简单，该拾掇得也得拾掇。 家里特地请了京城饭店的特级厨师，别问怎么请的，砸钱就行。 只烧四桌菜。 楼下的单元门门口，火红的炮仗和烟花铺了一地。 这个新小区是有物业的，原本还不让放呢，结果齐家兄弟二人甩着膀子走过去，物业派来的几名保安灰溜溜地跑了。 黑色的揽胜在单元门门口缓缓停下，老齐家的一帮亲戚听说女方家长到了，赶紧下楼迎接。 一看这架势，也是吓了一跳。 原以为是女方高攀了他们家的好后生，这一看，谁高攀了谁，还真不太好说。 从车上下来三个人。 也都是衣着不凡、珠光宝气，就说那位老太太，脖子上足足戴了三条项链。 一条珍珠项链，一条金镶玉项链，一条他们甚至叫不出材质名字的项链。 “哎呀，几位亲家，远道而来，赶紧里面请。”老齐家一帮人热情招呼，不敢怠慢。 同时，眼神也情不自禁地在对方小伙子的手上打量。 他右手上托着一个东西，用红绸布盖着，就好像披着红盖头的新娘子，让人看不清里面的景象。 纷纷猜测到底是什么。 既然是女方的亲戚，婚礼没开始之前，自然进的是齐虎家的门。 特地布置好的新娘闺房中，张小琳身着一身红色刺金唐装，正坐在梳妆台前，有聘请过来的化妆师，在给她精心打扮。 讲道理，张小琳长得确实不错，再经过这么一打扮，有点美艳不可方物的意思。 “张小姐，你应该笑笑，今天是你大婚的日子，多笑笑才更漂亮。”化妆师姑娘提醒道。 主人家付了大价钱，她可不想让人家不满意。她的妆本没问题，但如果新娘子板着个脸的话，再好看的妆容，注定也要打几分折扣。 今天是自己的大婚之日，从心里讲，张小琳当然是开心的，但实现的情况，又让她高兴不起来。 自己出嫁，家里竟然没有一个人送上祝福，就连唯一的哥哥，此刻都身在异国他乡，注定无法赶回来。 李亚东的事情，齐龙并没有跟她讲，有意给她一个惊喜。 房门被推开，有声音传进来。 “新娘子，你家亲戚来了。” 张小琳楞了一下，心想我家还有亲戚吗？ 扭头一看，才发现是李亚东三人，便知道这里面大概有些“故事”，是来充当自家亲戚的。 但有，总比没有好。 她还是笑了笑，只是有些牵强。 “来，待会儿把这个给她戴上。”李亚东将手中用红绸布罩着的不明物体，交到化妆师手中。 化妆师见他拿得轻飘飘的，以为不是什么重物，随意伸出一只手，但接过后，才发现一只手都有点托不住。 “什么？”化妆师下意识地问，新娘子的要穿戴搭配的东西似乎都齐全，并不缺少什么。 “掀开看看就知道了。”李亚东笑着说。 化妆师随即伸手去掀，与此同时，一旁围在房门口的齐家亲戚，也都纷纷擦亮眼睛，他们好奇了有一阵儿。 红绸布被掀开…… “哇！” 屋里屋外顿时传来一阵惊呼。 那是一方异常华美、工艺精湛到令人惊讶，结构极其繁复的……纯金凤冠！ 即便是在头顶日光灯的照射下，都璀璨一片，晃得人睁不开眼。 “这么大的凤冠，得有多少金子啊？” “是啊，太贵重了。像这种家伙什儿，过去只有皇后才能戴！” 除了李亚东三人外，屋里屋外的所有人，一瞬间全傻了。 包括张小琳。 她看了李亚东一眼，知道他有钱，但也有必要送如此大礼吧？ 而且这个礼物，由他送来，似乎也不合适。 “这是你哥送你的礼物，让我代为转交。”李亚东笑着说，“他还让我带了一句话。” “我哥？”张小琳对他的话深信不疑，即便是做戏，以他的身份也断然不可能撒这样的谎，顿时一阵激动，微微红了眼，下意识地问，“什么话？” “他说他很遗憾不能来参加你的婚礼，但却要你今天，做全天底下最美的新娘。” 只是一句话，便让张小琳泪如雨下。 也令化妆师一个小时的辛苦成果，前功尽弃。 面对化妆师幽怨的小眼神，李亚东也是无奈。 天地良心，他完全是按照张胜利的拜托，包括刚才那句话，都一个字没变过。 哪知道杀伤力这么大？ 当然，张胜利还有一些话，不是说给张小琳听的，所以李亚东也没讲。 他说“东哥，我就这一个妹妹，从小将她拉扯大，近乎我的半个女儿，她如今出嫁，我却不能陪在她身边，真是心如刀绞一样。您能帮我两个忙吗？” 李亚东说“你讲。” “第一，我想拜托你以我的身份出席阿龙和小琳的婚礼，我们张家一个亲戚都没有，小琳真的很可怜……” “我答应。” “谢谢东哥。第二，我想让你帮我置办一份礼物，送给小琳。但我现在没这么多钱，希望您能先办我垫付一下，以后就从我的工资里扣，我张胜利做牛做马都会还给您。” “什么礼物？” “凤冠！一顶金灿灿的凤冠，整个京城金铺里最豪华的那顶，我要让她在大婚之日，成为天底下最美的新娘。” “好，我答应。” 于是，就有了眼前这一幕。 。 第五百四十章 启程苏家 齐家的这场婚礼本来注定平淡无奇，李亚东三人的到来增添了不少色彩，尤其是那顶硕大的凤冠，可谓画龙点睛。 使得这场市井小民的婚礼，附上了一层传奇色彩。 那可是整个京城市面上能买到的最大凤冠。 完全的仿古设计，过去只有皇后娘娘才能拥有。 放在这个年代来说，同样也是当之无愧的稀世之珍。 毕竟几十万的价格摆在那里，整个中国没几个人消费得起。 这也使得张小琳在老齐家一众亲戚的眼里，地位瞬间水涨船高，以后想不带点敬意都难。 如此一来，李亚东的任务大概也就完成了。 相信张胜利今天肯定会打电话回来，等知道这些情况后，在苏联那边该投入几分精力工作，想必心里也会有数。 …… 翌日。 苏姑娘心心念念的日子终于到来，可以启程回家。 四合院里。 齐虎一大早便赶过来报道，作为李亚东的贴身保镖，从接受这份工作开始，他便有了“以东哥的时间为准则”的思想觉悟。 之前许多福的事情，就很好的说明了一个道理危机，其实无处不在。 所以东哥要出远门，远离治安良好的首都腹地，他就必须得跟着。 至于齐龙。 不是不来，而是李亚东不让。 也说不过去，人家毕竟昨天才刚结完婚。 他娘还一直惦念着他能趁年底这个时间为老齐家播好种呢，这样一来，明年就可以收获。否则的话，听说儿子只怕明年一年都得待在外国，那猴年马月才能抱上孙子？ 就为了老人家这点合情合理的心愿，李亚东也没道理硬要齐龙过来开工。 老李家一帮人今天上午又都翘了班，反正也没人敢扣他们工资，里里外外张罗着，替李亚东准备第一次去老丈人家的行头和礼数。 这可是大事，马虎不得。 万一礼数不到位，人家父母不同意呢？ 他们看这个小苏姑娘可全都相中了。 那不能够！ 所以必须得体面。 他们到现在都不知道李亚东其实近几年每年都去过苏家。 此时解释，大概也是有些晚了。 天知道大家伙儿几点起来的，反正李亚东从床上爬起来时，大大小小的五只箱子，已经在堂屋里摆放整齐。 也是这几天确实有些操劳，所以才起得有些晚。 而苏姑娘与他刚好相反，精力充沛、容光焕发，也起得挺早。她倒是想阻拦，奈何力不从心，大家都以为是客套话呢。 “我去……这都装了啥？”李亚东随便挑了个箱子上手一提，奶奶个熊，三四十斤总有。 “啥都有，你提的这个箱子里，好像装的是两只金华火腿，还有一些海鲜干货。”李冬梅杵在旁边笑呵呵地说。 得，自己平时张罗回来孝敬老娘的好东西，只怕得一股脑儿的全部提到了老苏家。 这就是老李家的人啊！ 寻常大户人家根本比不了，为啥？ 因为不管你信不信，越是有钱人越吝色，特别是对待那些不如他们的人。 老李家以后会不会也变成这样，不好说。但现在刚富起来不久，骨子里的那种淳朴的草根习性，依旧很浓郁。 也幸亏齐虎要跟着去，否则李亚东现在就得跪在地上喊这几只箱子爹。 机票是上午十点的，所以留给大家道别的时间并不多。 “小苏啊。”四合院门口，李春兰的汽车已经发动——她是老李家目前除李亚东外，驾驶技术最好的司机。胡秀英拉着苏姑娘的手，依依不舍道“过完年后就直接从家里走了，去美国？” “是的，阿姨。”苏姑娘乖巧地应着话。 “怎么你那个书读这么长啊，啥时候能读完？” “这个……还不太好说，得拿到学位证书才行。” “唉……要我说姑娘家家的，其实没必要读这么多书，大学生已经是很高的学问了，咱们女人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胡秀英叹着气说。 儿子在国内，这个小苏姑娘却在国外，相隔十万八千里，总让她感觉不太放心，不稳妥的意思。 至于她说的“更重要的事情”，自然就是相夫教子。 “这个……阿姨，我应该也要不了太久，很快就能学成回国。”苏姑娘也只能这样说。 她承认阿姨说的有道理，但毕竟年代不同，新时代女性，应该有些更远大的追求。 再者，她不停地提升自己、像块海绵一样不停地汲取着世界上最先进的知识，也是想为日后作打算。 那样，她就可以帮到自己的丈夫。 若只是相夫教子的话，在她看来，未免也太过无用了一些。 她苏薇，应该能做到更多。 “好，那你可要早点学成回国哦，你跟小东岁数也都不小了，得有个打算。” “嗯，阿姨，我知道了。”苏姑娘微微红脸道。 时候不早，再墨迹指定要错过航班，李亚东三人也就适时地上了车。 然后李春兰便以一脚地板油，告别了杵在门外的老李家众人。 李亚东吓了一跳，才发现他二姐开车居然这么猛。 “我说姐，你悠着点啊，这车可50排量呢。” “哎呀，放一百个心吧，姐的技术好的很。他们都说新手上路少不了刮刮蹭蹭，你看你姐我，啥时候蹭过？” 这倒是一句实话，家里的两辆车都跟崭新的一样，不仅没有刮蹭，而且保养也极好，根本见不得有灰。就跟寻常人家爱惜自行车一样，一天一洗。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年头私家车稀少，马路上九成九的都是公车，换二十年后的首都街头，刚拿到驾照的初哥初姐，你再去溜一圈试试？ 不撞你一脸稀碎才有鬼。 飞机一样晚点了。 所以这种事情大概跟赌博差不多，有没有五五分的概率，都很难说。 “预计晚点四十五分钟。”李亚东望着航班信息牌，一阵无奈。 同样的道理，希望丫的一如既往的靠谱点。 “姐，要不你先回吧，四十五分钟，我们就在这里等着，你下午不是还要上班吗？” 李春兰犹豫了一下，考虑到今天恰好是周末，超市那边难免人手不足，特别是下午和晚上，也就点头答应下来。 嘱咐几句后，晃着那串羡慕死人不偿命的钥匙，离开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很快，四十五分钟到了。 没听到广播声，李亚东就知道出幺蛾子了。 再次跑到航班信息牌前一看，又一个“预计晚点三十五分钟”。 “妈卖批的，你要是预计不准，干脆就把时间写长一点嘛，然后飞机早到了，旅客们还念你们航空公司的好。连最起码的降低客户期望值都不懂……”李亚东骂骂咧咧地返回座位。 “东哥，二连发？”齐虎笑着问。 他们经历这样的事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是啊。”李亚东没好气道，抬手看了看表，对苏姑娘说，“先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吧，按这个节奏上飞机的时候肯定到了饭点，那上面的饭咱们还是别吃了。” “哦。”苏姑娘点头同意。 行礼已经办理了托运，倒也方便，三人便在航站楼里闲逛起来，找吃饭的地方。 “加州牛肉面。”齐虎指着一间店铺说。 “加个大头鬼，死都不吃。”李亚东不屑道。 苏姑娘抿嘴一笑，“加州那边确实没有这样的面馆。” 李亚东也是上过当的人，记得上辈子第一次在机场见到加州牛肉面的店铺时，感觉特别高大上的样子，虽然一碗面顶好几天的工资，但还是抱着尝尝洋口味的心态，狠心点了一碗。 结果一吃大失所望，还不及老家那边街头五块钱一碗的牛肉面。 本以为美国人就这水平。 后面等他真正到了美国、到了加州，才发现错怪美国人民了。 娘希匹的，这样的店铺，他逛遍了整个加州，硬是没找到一家。 多年后，随着他深入饮食行业，才了解到，所谓的“美国加州牛肉面大王”，根本就是一个中国人创立的。 典型的挂羊头卖狗肉，仗着这年头国人对洋玩意儿的追捧、以及视野狭隘，以一个莫须有的噱头，大肆抬高商品价值，骗取老百姓的钱财，欺世盗名。 他非常鄙视这种行为，所以才说“死都不吃”。 最后三人找到一家饺子馆，李亚东和苏姑娘一人要了半斤芹菜猪肉馅儿的，齐虎要了两斤猪肉大葱馅儿的，吃得还算舒坦。 万幸，今日晴空万里，恐怖的“三连发”，没有到来。 接近中午十二点的时候，李亚东三人终于顺利登上从首都机场飞往皖省的飞机。 。 第五百四十一章 绝不负你 抵达皖省机场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暗，寻常人家正是晚饭的时间。 苏姑娘按捺一路的心情，在走下飞机的那一刻，瞬间绽放。 “我感觉空气都是香的！”她说。 李亚东笑了笑，你喜欢就好的意思。 实际上讲道理，皖地多平原，缺乏密林植被，空气中的灰尘很大，能香才怪呢。 就说李亚东，他每次到苏家，总有种鼻子和嘴巴里都是土的感觉。 果然是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他感觉自己倘若常住苏家，八成活不过五十岁。 当然，一个久未归家的游子心情，他亦是能够体会的。 三人托着沉重的行礼刚从出站口走出，便见到了等候多时的援军。 “姐！”苏洋脸上的狂喜，已经不足以用言语来形容，猛地扑上来，将苏姑娘高高抱起。 瞅着这小伙子瘦不拉几的模样，力气倒是不小。 苏姑娘现在还是有点份量的，至少在尝试一些绝高难度姿势的时候，李亚东失败了。 一米六五的身高，接近一百斤的体重，算得上标准身材。主要李亚东有点虚了，这几年忙着生意上的事情，缺乏锻炼，再加上过去的三天，俩人也实在太贪婪。 “老板。” 同来的还有东方红大市场的一把手，王红旗。 李亚东淡笑着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苏洋不会开车，他是来充当司机的，不然这样的家里事，李亚东懒得让他们来掺和。 座驾是一辆崭新的黑色桑塔纳，对于王红旗来说，算是公车，因为是用公司的钱买的，但对于李亚东来说，就是自家的玩意儿。 五个人，一辆车堪堪能坐下，王红旗驱车，齐虎坐副驾驶，李亚东和苏姑娘，以及苏洋，三人坐后排。 今晚是指定回不去的，从省城到宿县还有几百公里，这个年代的路也不好走，不安全。 所以五人便在省城最好的酒店下榻了一晚。 第二天一早，动身出发。 等抵达宿县时，恰好是中午时分。 “老板，要不我安排一下午饭，吃了再下庄？”王红旗用建议地口吻说。 “别，王总。”李亚东还未表态，苏洋便抢先说道“家里都安排好了，就等着我们回去呢。” “是啊，还是回去吃。”苏姑娘也说道。 迫不及待地想见到父母。 “那……”王红旗欲言又止，他其实挺想跟去的，因为机会实在太难得，普通情况下，以他的身份哪里能接触到李总，首都那边的总部随便来个人，对他来说大领导。 他深知与李总多接触的好处，但凡他能对自己稍微上点心，这辈子飞黄腾达都不是梦。 奈何，李亚东并没有让一场家宴掺进外人的打算。 “红旗，你就先回市场吧，到了年底那边估计也挺忙的，车我就先开走了，到时候走的时候再送过去。” 这边交通不方便，苏家又在乡下，没个代步工具真不行。 “哦，好好……”即便一个百个想跟去，但王红旗也断然不敢忤逆李亚东，连连点头，打开车门道“那李总你们慢走，提前祝你们新年快乐。” 齐虎换到了驾驶座，发动机轰鸣，速度比之前提升不止二十码，倒是正和苏姑娘的心意。 …… 苏家。 院门大敞。 距离过年还有几天，但对联早已贴好，门口还挂起了大灯笼。 张灯结彩，喜庆的很。 院外并不宽阔的黄泥巴土路上，聚拢着一大帮人，估计半个村头的人都到齐了。 村里有人从国外回来，也确实一件顶了天的大事。 大家都想凑个热闹，看看喝过洋墨水的人，到底有什么不同，个个翘首以盼。 “咋还没到，不是说赶回家吃饭的吗？”支书陈跃进坐在长条板凳上，翘着个二郎腿，下意识地摸了摸干瘪的肚子。 抛开支书的身份不提，单以老苏家亲家的身份，这场饭局他也是有资格上桌的。 只从屋里拎出一条板凳，他是唯一一个坐着的，虽然还有空，但其他人哪里敢跟他挤？ 至于苏家两口子，那是实在坐不住。 “都跟你说了，别急别急嘛，等孩子回来再烧也不迟，这么火急火燎地烧上桌，现在都凉了吧！”苏父眉头紧蹙，十分不得劲。 一旁的苏母感觉确实做错了，被训了也不敢反驳，只是小声说道“我待会儿再热一下。” “热一下？热了那还能好吃吗？都跟你说了好几遍，就是不听！你光听小洋说十二点钟能赶到，他们可是从省城开车回来，这么远的路，谁知道路上有没有什么耽搁？” 苏母被骂得眼睛都红了，依旧不敢反驳，也没想反驳，就感觉很对不起孩子，几年没回家，本想张罗一桌好吃的，也怕孩子大老远的回来饿着，提前给做好了。 却不想心急办坏事。 “那……怎么办？”这下是真哭了，眼泪都掉下来，但注意到周围人太多，又赶紧用袖子擦掉。 苏父此刻也没心思考虑她的感受，想了想后，说道“小洋不是打了年货回来嘛，里面有个电火锅，你去拆出来洗洗，再加个火锅，切点牛羊肉，切薄点，再备点豆腐青菜什么，这样待会儿还有口热乎菜吃。” 苏母情不自禁地眼前一亮，心想真是个好主意，不自觉地破涕为笑，连声道“诶，好好，我这就去。” “等等，小洋应该买了有火锅料的，找找看，记得加那个料，不然没味儿。” “诶诶，晓得了，晓得了。” 旁边凳子上的陈跃进笑了笑，得，多等会儿大概也值得，又多了一道菜。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有些端着饭碗吃饭的乡亲们，饭碗早就空了，可还没吃饱，那能怎么办？ 得回去添呀。 算了逑，也懒得再等。 于是，走掉一部分。 唯一不受众人影响，且根本不在乎时间、自始至终坚持到底的，是村里的一帮熊孩子。 一个个的心眼贼的很，早就问过大人，说“苏家女儿从国外回来会带好吃的吗”，大人们笑着说“那肯定得带，苏家现在也是大户人家，总归要面子的”。 于是，大家中午都没怎么吃，就等着这一茬儿。 此刻心里念想着从没吃过的外国零食，每个人嘴角边都挂着哈喇子。 他们、包括他们没见过世面的父母们，注定无法想象从美国万里迢迢带一堆零食回来的艰辛程度。 所以是的，这回苏姑娘或许要令他们失望了。 至少外国零食，她真的没带。 “来了，来了！” “回了回了，看到车了！” 你说这帮熊孩子们为了幻想中的外国零食，多能倒腾，居然还有等不急的跑到庄口放哨。 五六个小毛头，以百米冲刺的速度狂奔而来，赶在汽车到来之前，将这个好消息传递到位。 “回了？”苏父紧蹙的眉头瞬间舒展开来，“二蛋，真回了？” “三爹，我还能骗你不成，真回了，黑色的车，就县长上次来坐的那种，县里都没看到几台，那还能不是？” “是了是了。”苏父顿时笑了，抢着脚走过去，“二蛋真乖。” 摸了摸鼻涕快掉到嘴里的小毛孩的头。 在场所有人都跟随他的步伐而动，包括坐在板凳上的陈跃进都站了起来，来到路牙子上一看。 哟，可不是？ 一辆黑色小轿车正在坑坑洼洼的黄泥巴土路上“跳舞”，向这边缓缓驶来。 “小玉，赶紧的，把鞭炮提出来。小洋他们回来了！”苏父猛地吼了一嗓子，中气十足、震耳欲聋，病恹恹的他，平常可没这么大声调。 还在家里的小玉听得清晰，抱着一饼大鞭炮从屋里跑出，竖着搁在地上，然后沿着院门前的路面一推，鞭炮就很好的铺展开来。 掏出火柴匣做好准备姿势，就等着小轿车拐弯。 这都是提前商量好的步骤。 “来，大伙儿都让让，让轿车拐过去。”主要人实在太多，为了让女儿安全到家，苏父挥着仅有的手臂，开始指挥交通。 然而，车到人前却停下了。 后车门“啪”的一声打开，一个轻快的身影，瞬间冲出。 “爸！” 苏父背对轿车的身影猛地一震，整个人定住了。然后，身体开始缓缓的、机械式的转动。 四目相对。 “诶！”重重地应了一声。 苏姑娘洋溢着青春活力的身形，很有分寸的扑进了他干瘪瘦弱的怀抱中。 这一刻，数百个日日夜夜的思念、内心中郁结太久的情绪，轰然爆发。 父女二人皆是泣不成声。 “好，好，回来就好。”苏父用单臂轻拍着女儿的背，柔声道。 “薇薇！”蓦然，侧方传来一个声音。 苏姑娘扭头一看，眼里的泪珠更是断了线般的滴落下来。 “妈！” “诶！” 三人紧紧地依偎在一起，埋头大哭，但留下的，确实幸福的泪水。 不远处，苏洋站在桑塔纳旁边，一样哭成一个泪人。 “走，回家！”苏父拉着女儿的手说。 “嗯！” 苏姑娘点点头后，才发现旁边自己的家，确实已经大变模样。 这事儿她是知道的，父母已经在电话里讲过，但此刻真正站在家门前。 才发现变化居然这么大。 过去简陋的三小间土砖房，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幢气派宽敞的两层红砖楼。 而且从墙面上的斑驳程度来看，显然建起来已经有几年。 如此说来，只怕在她刚出国不久，家里的楼房便建成了。 这也就意味着，父母这几年都住在大楼房里，应该没吃什么苦。 想到这里，苏姑娘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眼，那个刚才桑塔纳里下来的男人。 这一切，都得归功于他。 他为自己，为自己的家，付出太多。 不仅给弟弟“制造”了一份很体面的工作，还在自己离家的这几年，如同他承诺的那样，将自己的家人照顾得都很好。 虽然以他二人之间的关系，有些话已经无需说出口，但此刻苏姑娘还是想在心里，由衷地说一声……谢谢。 谢谢你，李亚东。 我这辈子，绝不负你。 。 第五百四十二章 车祸 苏姑娘从美国回来，着实让这个缺乏娱乐的小村庄热闹了好几天。 家里也总不缺客人，不光有庄里的乡亲们，什么镇上的领导、乡里的领导，包括县里的领导，全都排着队似的登门探望。 当然，就一个苏姑娘，肯定没有这么大魅力。特别是县委领导，来此的目的不言而喻。 可惜落花有情，流水无意。 吹吹牛、打打屁，甚至喝喝酒，李亚东都欢迎，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待在苏家着实无事可做。 但如果是想要拉项目、找投资，那不好意思，就两个字，免谈。 他实在没心思在宿县这样的小县城里小打小闹，纯属浪费时间和精力。能在这里弄起一个大商场，已经算是对得起全县的父老乡亲们。 庄里的小孩子们无疑最乐呵，连李亚东都不知道，家里人竟然特地备了一箱零食，大概也就是这个考量。而苏家又没小孩子，还不得全部便宜他们？ 苏洋和小玉为什么没要孩子这件事情，李亚东并不清楚。不过从科学的角度讲，暂时不要也好，小玉还太小，自己都没长成人呢。 待了一个礼拜之后，新年到来，各家有各家的事情，苏家这边热闹劲头也就渐渐消停。 但这一消停下来，李亚东就感觉浑身不爽利，因为实在太清闲了，都能闲出个鸟来。 整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天天待在家睡了吃吃了睡，李亚东估计等过完这个年后，自己少说得重十斤。 苏姑娘倒是每天开心的很，倒真应了那句老话——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猪窝狗窝，就算什么都不做，在院子里坐一天，她都能从早上笑到晚上。 她笑得越开心，李亚东就越不得劲。 为啥？ 因为放在嘴边的肉吃不到，那能得劲吗？ 苏姑娘自从回来后，晚上都挨她妈睡…… 苏姑娘要不在身边就算了，可现在人在，却硬是吃不到，而且每天还那么无聊，险些没把李亚东憋出病。 想去外面转转、发泄发泄吧，可方圆十里地内，连座小山丘都没有，能上哪去转？ 好容易熬过大年初三，苏姑娘拜完了几家重要亲戚的年后，李亚东实在熬不住了，拉她上街……玩。 苏姑娘善解人意，知道他最近确实闷坏了，恰好今天没什么要紧事，也就答应下来。 一大早，吃过早饭后，齐虎洗好车子，李亚东就拉着苏姑娘往车上跑。 “姐，你们是上街吗，带我一起呀！” “……”苏姑娘一脸无奈的望向李亚东。 而李亚东呢，真是恨不得一巴掌把苏洋扇到茅坑里去。 “你去干嘛？早上听叔叔说中午你家有几个远方亲戚来，你不陪酒？”李亚东笑呵呵地说，递给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相信过来人应该都能领悟。 “哦，那几个亲戚不怎么喝酒，没关系的，也不是很亲，以前都没走，也就这两年又走上了。” “……”李亚东也是没辙，心想难不成今天注定美好的一天，又要荒废了？ 这时，齐虎派上了大用场。 走过去踢了苏洋一脚——俩人这段时间朝夕相处，关系很熟络，而且苏洋也挺佩服齐虎的功夫，那一声“齐哥”叫得敬意满满。没好气道“大过年的，你又是老苏家唯一的儿子，不留在家里帮父母招待客人，瞎往外跑什么？” “哦。” 居然就这么轻易解决了。 李亚东那个开心啊，真想奖励齐虎一颗棒棒糖，可惜箱子已经空了，全便宜了庄里的那帮熊孩子。 …… 宿县是真的穷。 不过也很正常，李亚东他们那个县城也好不到那里去，这个年代的中国一线城市尚处在发展初期，更别提像这样的五六线小县城。 整个县城能称得上“宾馆”的地方，只有两家。 一家就是李亚东曾去过一次的“市府宾馆”，不过那地方就算了，干部多，以免碰上麻烦。 至于另一家，叫作“幸福宾馆”。 很乡土、很符合时代特色的名字。 就建在马路牙子上，也有五层，就是占地面积很小，出门就是人行道，再往前就是一条县城主干道。 难得后院被开辟成一个小型停车场，这大概也是它与那些“旅社”之间得以区分的一个重要标准。 可怜巴巴的十来个停车位，还有大半空在那里，令人惊讶的是，里面居然还停有一辆豪车。 一辆悬挂本地牌照的日产公爵。 超过三十万的售价，在这样的小县城里，无疑是正儿八经的豪华座驾。 “这怕是我们县里首富的车吧。”就连苏姑娘都打趣着说。 “也差不多了。”李亚东呵呵一笑。 “东哥，我就在车上等。”齐虎很知趣。 李亚东点点头，倒是苏姑娘俏脸一红，这种事情被人知道了总归不好。 被李亚东拉着手下了车，俩人从停车场绕出去，来到幸福宾馆。 （以下省略一万字……） 快到中午饭点的时候，李亚东才软着腿从宾馆里走出来，苏姑娘荣光焕发的跟在身后，低着头，有些不敢看他。 实在是刚才的那些姿势太羞人了。 也不知道他怎么会…… “走吧，阿虎那小子估计都等睡着了。” “还不是你，说好了一次，你又……” “谁叫我媳妇儿这么诱人呢，好不容易出来一回，那不得尽个兴？”李亚东淫·笑道，伸出手指勾起苏姑娘的下巴，“来，给爷笑一个。” “笑你个头，打死你，你个坏人！”苏姑娘本就因为刚才那些姿势而娇羞不已，再被他一调戏，顿时恼羞成怒，作势要打。 李亚东岂能被她得手？ 抢脚就跑。 俩人追追打打，很快临近宾馆拐角，往里就是停车场。 就在这时！ “啊，小心！” 李亚东因为调戏苏姑娘，是倒着走的，蓦然看到她花容失色，顿时一个激灵，脑袋下意识地一扭，余光就看到一辆车从停车场中驶出，且速度不慢。 完犊子了…… 李亚东现在两条腿都是软的，想跑都来不及，心知肚明这一下指定得撞个结实。 要命的可能性不大，但伤筋动骨只怕不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眼前闪过一片模糊，紧接着，就感觉身体被一股大力猛地推开，推到了安全地带，然后…… 嘭！ 一个娇柔的身影被车撞中，倒飞出去。 这一刻，李亚东感觉自己的心都快碎了。 那身影自然就是苏姑娘无疑。 很难想象她那娇柔的身躯里竟然还潜藏着如此大的爆发力，在近乎一个呼吸的时间之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狂奔到李亚东身旁，并将他斜推出去两三米，整套动作一气呵成。 而她自己，则由于身体惯性，仿佛碰瓷一般，猛地撞在那辆公爵车的车头之上。 “薇薇！” 没有半分犹豫，李亚东第一时间冲了过去。 所幸，人是清醒的。 “我……没事。”她躺在地上居然还笑了笑。 大概是庆幸自己得手了，至少保护了自己的男人一回。 “什么没事！你看，牛仔裤都磨破了，腿都流血了！”李亚东瞬间红了眼。 还得多亏现在是冬天，苏姑娘穿得厚，雪白的羽绒服很好的护住了上身，但下身的蓝色牛仔裤就单薄了一些，被磨破了，没能保护好腿，左脚膝盖已经血肉模糊一片。 “抓紧我。”李亚东准备将她抱起来，地上太冷了。 苏姑娘乖巧地伸手两只手，勾住他的脖子。 如果能起来的话，她肯定就自己起来了，但现在身体好似散了架一样，确实没力。 就在这时，只听身后传来“啪”的一声，紧接着响起一个不太和谐的声音，“你这个臭婆娘，怎么搞的，走路不长眼睛的嘛，把我车都撞坏了，你他娘的赔得起吗？！” 是一个穿貂皮大衣的中年男人，身材壮硕，满脸横肉。 讲道理，他如果好好说话，这件事情李亚东说不定就算了，因为他确实走路没看路，这里拐弯处又是一个视觉盲区。 但千不该万不该，他说话太冲了，而且不该骂苏姑娘。 “你特么的，还敢在这儿bb，这里是停车场出口，不是大马路，你刚才车速多少码？” “哟，讲普通话的，还是个外地佬？我艹你娘的，老子开多少码，管你个狗篮子什么事？老子这车三十多万，现在车头凹了，看你们的穿得人模狗样的，也不像穷人。这么的，三万块，这事儿了了，要不然……” “要不然怎样？”李亚东将苏姑娘抱起，瞥了他一眼后，眸子里寒光一闪。 在这家伙刚才骂他娘的那一刻，李亚东就给他判了刑。 即便不死，也是无期。 “怎么样？”貂皮哥恶狠狠地一笑，道“信不信老子让你这个外地佬有来无回？” 李亚东摇摇头，然后目光从他身上错开，望向身后，淡淡道“弄他，我没开口，不准停。” 就在貂皮哥显得不明所以的时候…… “哎哟！” 腰背间猛然传来一股大力，直接将他踹飞出去，在地上打了几个滚。 “特么的，谁！” “你爹！” “艹！你特么想死是吗？知道老子是谁吗，敢动我？！” “你爹今天打的就是你。” 貂皮哥的身体素质确实不错，硬是从地上爬了起来，不过没用。 因为刚一爬起，一记鞭腿又到了。 “噗通！” 他整个人好像做俯卧撑时体力不支一样，整个胸口硬生生地贴在了坚硬且冰冷的水泥地上。 可即便如此，齐虎也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 因为东哥还没开口。 “哎哟，你特么的，老子要弄死你们是三个狗篮子！” 。 第五百四十四章 苦逼的周大光 “东哥，来了。” 李亚东和齐虎在廊道里大约等一个小时，楼底下终于有了动静。 一行六辆车，阵仗还真不小，四辆轿车，两辆面包车，其中有五辆是警车。 再说楼下停车场上。 周大光等人等了老半天，仇人没等到，却把公安给等来了，也是一阵无语。 周大光第一时间从车上下来，望向瞬间变得规矩不少的一帮马仔说，“都别怕，我们还什么都没干，那几个外地佬报警也没用。” 听他这么一说后，一帮马仔脸上的表情顿时轻松不少。 也是习惯了，看见警车就犯怂。 周大光走到旁边的空地上，口袋里一包中华烟已经掏出来，原本愠怒的表情也很好收敛，换上了一张笑脸。 看到几辆车停下，正准备上前散烟的时候，瞅着为首的那辆黑色桑塔纳的车牌，感觉有些不对，这才反应过来。 “我去……这不是高县长的专车吗？他来干嘛？” 高长云和吴景泰俩人从桑塔纳后排两侧，几乎同时推门走下。 “大舅？”周大光更诧异了。 快步小跑上前。 嬉皮笑脸道“大舅，高县长，您二位怎么有空跑到医院来？” 高长云看了他一眼，理都懒得理会，抬手指了指旁边的三辆黄色面包车，直接说道“里面的人，一个不漏，全部拷了。” 身后的公安同志会意，纷纷掏出银白色的手铐，走上前去。 “啊？这……”周大光一看急了，连声道“不是啊高县长，我们车停在这里没犯法吧，干嘛上来就拷人呀？” 可高长云会理会他吗？ “啪！”一旁的吴景泰伸手就一耳光甩出去，直接给周大光打懵逼了。 “大舅，你这又是怎么了，打我干嘛？” “我打你怎么了，我还踢你，我踢死你个臭小子！”吴景泰也是搞急了眼，丝毫不顾形象，追着周大光就踹。 周大光自然不敢还手，一边躲，一边满脸郁闷的大喊道“不是啊大舅，有话好说嘛，别动手呀，我一帮小弟都看着呢。” 他不说这话还好，一提起，吴景泰更是火冒三丈，别看他五十多的年纪，腿脚还挺利索，周大光一路蝴蝶步走得挺好，还是被他结结实实地蹬了几脚。 “让你个臭小子不学好，学人家拉帮结派，祸害乡里。平时没遇到狠茬，算你走运，这次踢到铁板上，看谁还救得了你！” 周大光总算听出一点道道，要不然脑子里完全一片浆糊。 也不跑了，任吴景泰踹了几脚，蹙眉问，“大舅，我摊上事了？” 他不反抗，吴景泰反而踢得没劲了，刚抬起的脚又收了回去，长叹口气道“你个混小子，何止是摊上事，捅了天大的篓子了！” “啊？”周大光心说不能够吧，我今天还没干伤天害理的事情呢，宝贝车被撞凹了不说，自己也挨了一顿揍，这辈子都没这么惨过，他才是那个苦主啊！ “大舅，那三个外地佬来头很大？” 他倒也不笨，瞬间揣测到点什么。 “你说呢？没看到高县长都来了嘛，你知道我们刚才在干吗？过年临时加班开中央指示大会，就为你这事儿，会议都停了！” “中央指示大会……”周大光狠狠地咽了口唾沫，相信是真遇到狠人了。 “可大舅，我也没干嘛呀？对，我是想堵他们，但这不是还没动手嘛。再说了，这事儿我也没错啊，是他们那个女的，先撞坏我的车，我下车跟他们评理，他们二话不说，还打我。你看我这身上，青一块姿一块的，这好几千的貂皮大衣呢，毛都打掉了。” “你是不是撞了那个姑娘？”吴景泰问。 “没有啊！天地良心，真的不是我撞她，我开车从停车场出来，是她自己冲过来的。” “那你是不是骂了其中一人的娘？”吴景泰又问。 “没……好像是骂了一句。但他们把我几十万的车撞坏了，我也是一时生气嘛，就骂了一句，这不就是口头禅嘛，骂一句又不会掉块肉。他们还打了我呢！”周大光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道。 讲道理，这辈子还是头一次感觉自己这么有理。 可惜屁用没有。 吴景泰显得痛心疾首，指着旁边被公安带了手铐，正往警车上押的一帮不良青年说，“你这臭小子，平时尽跟这帮人混在一起，满口脏话，说话不过脑子，这回是真的祸从口中了！” 他却丝毫没有意识到，其实这帮不良青年只是马仔而已。 到底谁带坏谁呢？ “不至于吧。”周大光不敢置信道“我就骂一句他娘，怎么的，他还能抓我坐牢啊？这事儿跑到法院也说不通啊！” “抓你坐牢，坐牢算轻的！要这么简单就好了！” “啊？”周大光一下给吓到了，连声问，“不是啊大舅，那几个人啥来头呀，还不能碰？” “唉……”吴景泰长长的叹了口气，“跟你说也说不清，反正就是一个非常厉害的人物，不能招惹的存在。他这次是铁了心要动你，话头已经跟高县长挑明了，如果我们县政府不动，人家就直接派驻军部队出动。” “啥……啥玩意儿？”周大光吓得两腿一哆嗦，差点没直接尿了，连说话都不利索，“派……派部队，来……来剿我？” “对！” “……”得到大舅如此肯定的答复后，周大光瞬间青了脸，吓的，感觉胆都破了一样。 部队，那是最大的流氓，拿杀人执照的大流氓。 谁惹上谁就翘辫子。 怪不得讲普通话，听着还有点京片子的味道，该不会是首都来的皇亲国戚吧？ 要不然能有这么大能耐，说调驻军就调驻军？ 如此一想着，周大光整个人都有点瘫掉的意思，拽着吴景泰的一只胳膊，哀嚎道“大舅，我的亲大舅嘞，你可一定要救救我呀，我妈就我一个儿子，我要有个三长两短，那以后谁给她养老啊？她可是你的亲妹妹，你也就她一个妹妹！” 吴景泰又何曾不明白这些道理，要不然也不会这么急。 “为今之计，只有一个办法。” “啥？啥办法？大舅你说，我一定照办，只要保住我的命，就算让我倾家荡产都可以。”周大光连声道。 “你还有家产？”吴景泰没好气道“就那几家乌烟瘴气的澡堂、溜冰场，还有游戏机厅？我跟你讲，那些地方全都得抄，一个都不会剩，这是我跟高县长已经商量好的事情。” “啊？” “啊什么啊，人家说了要办你，办你懂吗？你搞的那些生意，正不正规你自己清楚，人家要揪你的小辫子，一揪一个准。你自己难道没意识到吗，就是这些乱七八糟、来钱快的行当，把你弄成现在这个样子，要我说，抄了也好！” “……”周大光反正也是没辙了，两个正副县长亲自定下的事情，他还能怎么办？ 此刻只想保住自己的小命，千万不能落到部队的手中，否则他就算有九条命，也指定不够死。 “大舅，那你说的唯一办法？” “跟我一起上楼，求李先生开恩，放你一马。他这个人我接触过一次，不算很难讲话。” “……”周大光欲哭无泪啊，车被人撞了，人被人打了，最后还要跑去求人家放过自己。 这辈子都没这么憋屈过。 但也没辙，谁让自己点背，惹上了皇亲国戚呢？ …… 十分钟后。 在医院一位领导的陪同下，高长云一行终于在四楼的廊道上，找到了李亚东二人。 “李先生。”高长云上前握手。 “李先生好。”一旁的吴景泰其实也想伸个手，但发现对方与高县长握完手后，直接将手插进裤袋中，也只能讪讪一笑。 蓦然扭头，发现自己的大外甥站在身后低着个头，一动不动。赶紧不留痕迹地掐了他一把。 “那个……李……先生，实在对不住，是我周大光有眼无珠，不小心开车撞伤您的女朋友，还……还口无遮拦，一句口头禅中伤了您的亲人，还希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高抬贵手，放我一马。大恩大德，我周大光必定铭记于心……” 他斟字酌句的说了一大堆，可惜李亚东一个字都没听进去。看都懒得看他一眼，知道这种人不可能瞬间变好，形势所迫罢了。望向高长云问，“怎么解决？” 高长云却是没有开口，而是看向身旁的吴景泰。 俩人几十年的交情，实在不想因为此事而破坏，该怎么办，还是交由他这个做舅舅的自己决定，比较妥当。 “李先生，这个周大光平时行为不检，也确实可恶，所以我跟高县长合计了一下，决定将他那些乌烟瘴气的买卖，全部给查办了。” “嗯，还有呢，我听着，你继续。” “……”吴景泰苦笑，显然，这位李先生还没满意。 咬咬牙道“鉴于他平时拉帮结派，仗势欺人，但所幸没有给社会造成大的危害，再将他下狱劳改半年。” “没有造成大的危险？把人腿骨撞裂了，还反过来要我赔三万块，好像确实是个良民，对吧？”李亚东呵呵一笑。 “一年！” “不是我故意想整他，你应该就是他舅舅对吧。你不觉得一年时间太短了吗，出来后外面社会不会有太多改变，重起炉灶很简单。那你这自己提出来的劳改，又有什么意义？” “两年！” 一旁的周大光也是敢怒不敢言呐，这特么的，法院给人判刑也不带这样的呀！ 判多久，全凭你的心意。 你是我爹啊？ 最终，此事尘埃落定，周大光所有的买卖全部查办，入狱改造两年半。 看到李亚东点头的那一刻，他心里真是有句“艹你娘”，不知道该不该说。 李亚东狠吗？ 讲道理，一点不狠。 像周大光这样的城乡恶霸，查了他的生意，关他两年半，还算轻的。 现在全国各地都在抓黑典型，他要真把事情闹大，但凡上了台面，也甭管你周大光有没有干该吃花生米的事情，被逮到了，算你倒霉。 眉心一点洞，权当为社会主义的和谐做贡献。 所以，他其实还是挺善良的。 。 第五百四十五章 分别 ps543章被封，真心不知道哪里违规，已经在尝试申请解封。 …… 苏姑娘意外受伤，这件事情谁也没有预料到，李亚东自责不已，但是没撤，事情已然发生，回天乏术。 他能做的，便是每天陪在腿脚不便的苏姑娘身旁，几乎寸步不离。 苏姑娘自己倒是毫不在意，为了证明已无大碍，几天时间便熟练掌握了拐杖的使用，过门槛如履平地。 “真的不用请个假？你这样脚上带着伤，再跑去万里之外的美国，我很不放心啊。” “没事的，又不疼，拐杖我都用熟了。再说了，不是还有小琦嘛，你就别担心了。”苏姑娘笑着回话。 她确实是一个坚强的姑娘。 也很固执。 李亚东实在劝说不动，无奈之下便打了电话到魔都，让杰克提前买好机票，同时交代他买张好的折叠轮椅——小县城里没有卖的。寻思着到时候还是让郭琦推着苏姑娘过安检、上飞机什么的，拄个拐杖太不方便。 美好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转眼间，已是正月初十。 苏姑娘的假期并不长，如果想按时赶回哈佛大学，不耽搁学业，现在就必须动身出发。 离别总是伤感的，苏家两口子的恋恋不舍表现在一言一行之中，不过为了不影响女儿的情绪，俩人好歹没哭。 “薇薇，好好学，早点学完就早点回来。” “是啊，你这丫头从小性子就倔，要考试太难就算了，咱学到这个样子也差不多了。” “知道了爸妈，你们放心吧，不会太久的，我再加把劲，应该很快就能回国了。” “别太逼着自己啊，傻丫头。” “不会的妈，你放心好了，我在那边好着呢。” “…” 三人杵在门口聊个没完，李亚东抬手看了看表，要不打断一下的话，还不知道要聊到什么时候，伸手碰了碰一旁的苏洋。 苏洋会意，上前搀扶住拄着拐杖的苏姑娘，说道“行了，爸妈，时间差不多了，再聊都赶不上飞机了。” “哦哦……” 苏姑娘透着后挡风玻璃，看着不停挥手的父母，直到汽车拐弯、看不见他们时，绷了好久的眼泪，才终于滴落下来。 “好了。”李亚东抓住她的手说，“要想回来我再安排就是，别老想着要离开他们多远，就当以前在北大读书时一样就好。” 苏姑娘抹了把眼泪，点点头。 汽车进入县城时，王红旗已经在唯一的一家加油站里等着，加满油后，一路驶向省城。 “红旗，你就是城关人，给我留意点那个周大光的消息，如果两年半的牢没坐满就放出来了，你知道怎么办。” “好的，老板，我明白。”王红旗用力点头，把这件事情彻底放在心上。 这可老板第一次亲自给他布置任务。 周大光那厮也真是倒霉，原本挺牛·逼的一号人物，在宿县呼风唤雨，这下好了，不仅财路尽断，还落了个牢狱之灾。 等两年半后出来，谁还认识他？ “小洋，平时空闲的时候最好多看看书，工商管理一类的，也要多出去见见人，跟各机关部门的领导打打交道。等你什么时候真能独当一面的时候，东方红大市场我就正式交给你。” “嗯！”苏洋同样用力点头，这事儿东哥早就跟他讲过，他也一直在为之而努力。 所谓的交给他，并非撤了王红旗的职位让他来做，而是将东方红大市场的经营权，正式转交给他。 这也是李亚东在宿县投资的初衷，为苏家谋个产业，以后能自食其力，过上富足的日子。 他注定没有太多精力将心思时常放在苏家这边，即便以后和苏姑娘结婚了，也一样。 相信这样的一个产业，足以保障苏家人日后的富裕生活。 “你可别太惯着他，他现在的思维和手段还太稚嫩，距离经营一家商场差远了。”苏姑娘说道。 苏洋一脸郁闷，心说你还是不是我亲姐，不帮着说话就算了，还倒打一耙。 “知道了。”李亚东呵呵一笑，“要不是考虑到这一点，不早就交给他了？” 汽车抵达省城机场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在机场里面找了个小饭馆，算做苏姑娘和苏洋这对姐弟的告别午餐。 随后的登机是个老大难，这个年代的机场服务还没跟上，没有轮椅这些设备可供使用，苏姑娘拄着拐杖一蹦一跳的像兔子，李亚东全程给她背上飞机的。 皖省距离魔都不算太远，飞机抵达虹桥机场时，太阳还没下山，杰克和钟文城赶来接机，并带来一张设计精巧的轮椅，解决了李亚东的大麻烦。 “老板，晚上在哪下榻？”车上，杰克问。 “浦江饭店。” “啊？”杰克楞了一下，还以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 但李亚东的表情告诉他，他并没有听错。 李亚东就想去看一下许多福的阴魂到底散没散，上次搬离浦江饭店的时候，他告诉自己不是因为怕，而是不自在，后来想了想，不自在其实也是一种怕的表现。 这是一种懦弱的行为。 商场如战场，他驰骋其中，谁也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怎能被一个死人吓到？ 那不能够！ 再次来到浦江饭店时，这里有了很大改变，一楼的孔雀厅果然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崭新的证券交易所，虽然此时已经关门。 这里面其实标志着一个很深层次的含义。 股市和资本在中国复活，也就意味着计划经济的最后一层基石，轰然碎裂。 许多福……没有了。 那种一走进大厅后仿佛总有双幽怨的眼睛盯着自己的感觉，再也不复存在。 李亚东知道，其实许多福的阴魂从没有存在过，甚至人死后到底有没有这种东西，都得打个问号。 只是他的心境，再次得到升华。 就在这方大厅里，他与苏姑娘进行了一场烛光晚餐，服务员包括管理人员望向他的眼神很怪异，但他权当没看见。 一个撩人的夜晚，明明是最后一夜，奈何苏姑娘带伤的身体实在不便，李亚东也只能搂着她规规矩矩的睡了一晚。 翌日清晨。 天刚蒙蒙亮，李亚东便将苏姑娘送到虹桥机场，主要航班时间很早，上午七点。 郭琦一家已经在国际航站楼里等候，看到坐在轮椅上的苏姑娘时，大为诧异。 “姐，你这……啥情况呀？” “小车祸，左腿轻微骨裂，就是两个月内不能动，其他没什么。”苏姑娘笑着回话。 “两个月？”郭琦苦笑，“那你这两个月可够呛了。” “是你够呛。”这时，李亚东说道“你小子可得把她照顾好，少一根头发，我唯你是问。” “唉……”郭琦佯装一副很苦恼的样子，哀叹连连，“我这招谁惹谁了，摊上这么一个大病号。” “怎么，不乐意？”李亚东作势要一脚踹过去。 “那不能够，那不能够。”郭琦瞬间换上一张笑脸，“照顾我姐，天经地义，我姐有事，责无旁贷啊！” “哈哈……”众人被他这副没出息的模样逗得哈哈大笑。 李亚东将他拉过，小声说道“跟朵恩那姑娘交代一下，多帮衬点，她是女孩子，有些事情方便一些。” “哎呀，东哥，放个一百个心吧，朵恩对薇姐好的很，这些事情还哪用的着说？” “那就好。”李亚东笑了笑，寻思着再见到朵恩时，就冲她对自己媳妇儿的好这一点，也不会亏待这个美国大妞。 航班检票的广播声响起，这次又特么的没晚点，准的很，一分不差。 有太多的话还没说完，可惜没有时间。 千言万语，最终化成了一个紧紧地拥抱。 “好了好了，人家都开始催了。”苏姑娘拍着他弯下来的背，笑着说。 经历过太多次的离别，她也渐渐成长，善于用笑容来伪装内心的不舍。 “到了那边记得来通电话。” “嗯。” 郭琦推着苏姑娘进入了安检，李亚东感觉瞬间好像丢了一块心头肉一样。 两地分居的感觉，真特么的讨厌！ 他却不知道的是，这次的分别将会很短暂，因为仅仅十天之后，他便能再次见到苏姑娘。 当然，这是后话了。 “亚东，上家里坐坐，中午吃个便饭吧，好不容易来一趟。”郭父发出邀请。 毕竟上次承诺过，实在不好拒绝，李亚东也就点头答应下来。 …… 郭家属于工薪家庭，两口子都是国企职工，条件要比张胜利家好一些，但也有限得紧。 同样住在一条老巷子中，一层平房，三大间。 来到郭琦的卧室里看了看，就能明白一个能靠真才实学考行北大、并在心里树立有远大抱负的孩子，到底是怎样成长起来的。 满屋子全是书，陈旧的小书桌上放不下，就塞在床底下，以至于一张木板床根本无需床架，都不会坍塌。 墙壁上贴满了各种奖状，“三好学生”那种万金油奖状还是最少的，一眼望去，全是“第一名”、“第二名”之类的，“第三名”是最差的档次。 “这是个人才。”齐虎评头论足。 “还用你说？”李亚东哑然失笑。 中午郭母拿出了看家绝活，烧了一大桌子菜，郭父也提出压箱底的五粮液。 当然，如果土豆丝里能不放糖，那就更完美了。 。 第五百四十六章 美国出事 京城。 李亚东没有在魔都久待，陆家嘴项目目前还是打地基的阶段，也看不出个所以然，因此送走了苏姑娘后，便马不停蹄地赶回了京城。 今年春节是他唯一没有陪家人过的一次，多少感觉有些过意不去，就想趁着大家伙儿都在，赶回来和家人一起过个元宵。 四合院里三代同堂，其乐融融，随着李亚东的回家，也就意味着老李家彻底大团圆。 “小东，那姑娘走了，去美国了？” “过年去人家姑娘家，她父母的态度怎么样，应该不能反对吧？” “是啊是啊，到底什么情况，赶紧跟我们说说呀。” “…” 家里女人多，有好有坏，好处就是女人对于情感的表达方式比较直接，总能让你体会到家庭的温暖。相对而言，男人就要内敛一些，他们表达情感的方式含蓄而生硬，甚至令人不容易察觉到。 坏处就是特别八卦，但凡有点消息被她们知道，你再想藏住，基本没有可能。 这不，李亚东刚回到家，屁股还没坐热，两个姐姐、两个嫂嫂，包括他娘，就火急火燎地凑了上来，七嘴八舌地询问着。 李亚东没辙，便将过年在苏家的经历，如实的讲了一遍。 当然，苏姑娘受伤的事情省略了。 不然免不了又是一番喋喋不休的追问，只拣好事说。 “这么说，这事铁板钉钉了？” 一家人听完他的讲述后，皆是笑意盈盈。 李亚东笑着点头，没说话。心想那不然呢？天崩地裂也阻止不了他和苏姑娘在一起呀！ 回到家中后，李亚东的主要心思放在大哥大嫂的身上，和其他人不一样，他俩过完十五就要走了，没两天。 正值午后，阳光和煦。 李亚东见他大哥坐在荷塘边一边晒太阳、一边拿面包渣逗弄里面成群的鲫鱼，搬了条板凳凑了过去。 “哥，家里都还好吧？” “好啊。”李亚民扭头看了他一眼，笑了笑，“我那点小买卖你就别操心了，干好你自己的大事，反正我就慢慢操持，能到什么程度算什么程度。今年发展还算不错，上游货源这边，把旁边的两个村子也都带动了，与我们村共享一个合作社。下游销售这边，我在县里租了一幢办公楼，正式把公司牌匾给挂起来了，也招聘了一些人手。现如今我们县城各个乡镇店面全加起来，有十一家，基本已经饱和，开年打算向周边县城拓展，也不知道情况怎么样，就希望一切顺利。” “哥，你放心吧，一品鸭脖的生意既然能在我们县行得通，那在周边县市肯定也一样。”李亚东笑了笑，多少有些惊讶。 想不到家里人逐渐离开之后，他大哥一个人，反而把这个生意经营得越来越好。 按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他最早的那个打造一个企业化“精武鸭脖”生意的想法，说不定真能实现。 “嗯。”李亚民点头，“我也是这样考虑的，所以并不是太担心。主要就是想把这个生意做大呀，好处太明显了。一个企业，以目前的水平，就带动了三个村子的致富，如果再搞大点，说不定我们整个乡的经济都能带动起来。那得造福多少家庭呀？” 李亚东沉默，这就是他大哥啊！ 歌里唱的“为抛头颅撒热血”，说的就是他这样的人。 这种境界，他这辈子都不可能达到。 像这样的人，没什么好黑的，不接受任何反驳。 心中有的，只是尊敬。 李亚东原本坐过来的目的，是打算问问家里的情况，如果生意经营起来实在太累的话，想劝他大哥放弃，也搬到京城来，一家人团圆。 但聊到这里，这些话他已经说不出来了。 即便说了，大概也不会有任何作用。 两天后，他大哥大嫂启程回家，他带着婷婷，亲自驱车将二人送到机场。 至此，一个新年就算过完。 家人们也陆陆续续的回归工作岗位，婷婷返回香港继续完成学业，而李亚东，也开始了自己的出国准备。 苏联——是他一九九一年的核心目标。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为了斩获更大的利益，他今年会在那边待上一整年。 所幸，集团旗下的其他产业，他去年年底巡视的时候，已经基本做好安排，只要不发生什么天灾，就不会生出什么乱子。 …… 是夜。 行程已经安排好，再过两天，李亚东就要启程苏联，所以这两天他没打算出门，就在家里陪着母亲。 今晚还特地露了一手，煮了一锅香气四溢的正宗川味牛油汤底，一家人围坐在餐桌旁吃火锅。 “啧啧……这肉切的。”赵大成用筷子夹起一片薄如蝉翼的雪花牛肉，打趣着说，“是不是人一聪明了，干什么活计都好使？” “可不是？”黄国栋接过话茬道“饭店厨师只怕也没有这样的刀工啊。” “你们还别说。”李春兰说道“以前还真没发现，这肉切厚点，跟切薄点，到嘴里的口感完全不一样。” “你就算了，以你那个急躁性子，哪有这个耐心，恨不得把整块肉一下丢进锅里煮熟了就好。”赵大成无情嘲讽道。 “那怎么没噎死你啊？”李春兰没好气道。 “那是因为过去家里穷，买不起二两肉啵。” “……” “哈哈……”两口子的拌嘴，逗得众人哄堂大笑。 不过赵大成的话也确实有几分道理，早几年家里穷，一个月都吃不起一次肉，肉买回来后，那是巴不得立马送进嘴里才好，哪有心思研究花样、切得这么讲究。 再看看如今的饭桌，上好的雪花牛肉片用托盘盛，猪里脊肉放在旁边都惨遭冷场。 不得不感慨生活变化之大。 “叮叮叮……” 就在众人吃着火锅唱着歌的时候，卧室里的电话响了。 李亚东这处宅子里只有一部电话，就放在他的卧室里，因为其他人基本也不常用。 “娘，你坐着吃好了，我去，肯定是找我的。” 李亚东拉住准备起身的母亲，自己踱步走进卧室。 这个年代的电话还没有来电显示功能，所以也不知道是谁打来的。 李亚东提起电话，正准确询问一下的时候，却不想那边已经抢先说了话。 “李亚东？” 是一个女声，声音仓皇而紧张，似乎还带有一丝哭腔。 “薇薇，怎么了？”李亚东诧异，知道肯定出了什么事，不然苏姑娘不能这种语气。 “我这边出事了，小琦他……他……” “什么？！” 听完苏姑娘一番哭哭啼啼的叙述之后，李亚东面色大变，震惊的表情中，亦带有无尽的愤怒。 “薇薇，你先别哭，结果不是还没出来嘛，别太担心，小琦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会没事的。我立刻动身，坐最快的一趟航班过来！” “还……有。”苏姑娘欲言又止。 “什么？”李亚东问。 “小琦的父母……” 李亚东猛地一拍额头，是啊，郭琦的父母！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们现在甚至还不知道，一旦知道了…… 如何承受得了啊！ 他又该如何给两位长辈交代！ “好，我知道了……”虽然心里乱如麻，但李亚东还是用镇定的语气，好好地安慰了苏姑娘一番。 “妈的个巴子！”挂掉电话后，李亚东一瞬间杀人的心思都有。 “小东，怎么了？” 扭头一看，才发现家人全站在房门口，一脸担忧着望着自己。 “没什么？”李亚东摆手道“我要去趟美国，那边有点事情，需要过去处理一下。” “现在？” “嗯。”李亚东点头，牵强地笑了笑，“你们继续吃吧，我打几通电话。” “哦……” 虽然李亚东说的很简单，但家人都不傻，如何看不出肯定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奈何，他们注定帮不上什么忙。 也只能干着急。 “没什么的，我自己能处理，你们去吃吧。我把门关了哈，火锅的味道有点大，待会儿搞得房间里都是。”李亚东笑着将大家推回到饭桌旁，然后转身回来，带上了房门。 “阿龙？”李亚东再次提起电话。 “是我，东哥，怎么了？”电话那头传来齐龙的声音。 “半小时后来我家集合。” “好！” 齐龙问都没问什么缘由，马上答应下来。 一听东哥这语气，就知道出了大事。 李亚东挂掉电话，然后重新拿起，重新拨通一个号码。 “小飞？” “东哥？咋这么晚大电话来，吃了没？”电话那头传来蒋腾飞嬉皮笑脸的声音。 可李亚东现在一点都笑不出来，硬邦邦地说，“立刻联系机场方面，我要马上去上海。” “现在？”蒋腾飞诧异。 “对！” “不是啊东哥，现在都八点多了，晚上不一定有去上海的航班呀。” “没有就包机，我必须立刻赶到上海，听到没！”李亚东怒喝道。 “……哦哦，好好，我明白，马上安排。”蒋腾飞吓了一跳，连连应声。 心想只怕是天塌了吧，认识东哥到现在，从来都是处事不惊，八风不动，还从未见他如此急躁过。 电话再次挂断，重新拨通一个号码。 “喂，那位？” “李亚东。” “……”杰克还在琢磨我最近好像没犯错吧，咋这么个语气，赶紧笑着问，“怎么了老板，咋这个时间打电话过来？” “两件事。”李亚东完全没有和他扯淡的心思。 “第一，联系虹桥机场，我需要明天一早飞美国的座位，五张票。订不到票就给我包机，懂了没？” “从虹桥包机到美国？”杰克诧异，这开销可就大了。 “难道还要我说第二遍？” “哦，好好，清楚老板，一定办妥！”杰克声音都哆嗦了一下，感觉老板现在就是一口即将喷发的火山。 “第二，我给你电话，联系一下我那位同学郭琦的父母，将他们接到你那边，我会今晚连夜赶过来，要第一时间见到他们。电话你记好……” 。 第五百四十七章 小琦，挺住！ 魔都，外滩。 凌晨两点一刻，一辆黑色虎头奔在东风饭店门口缓缓停下。 一行人风尘仆仆地下了车，冲进饭店前厅。 “哪个房间？” “205。” 两分钟后，饭店205号客房门前，李亚东抬手敲门。 几乎只隔了两秒钟，房门应声而开。 “亚东，怎么了这是，是不是小琦在美国那边出了什么事？” 杰克给郭琦父母开房间的目的，本是想让二人休息，但显然，这间客房白开了，俩人衣衫整齐、神情急切，哪有半分睡意。 两口子倒也不笨，大晚上把他们从家里接到饭店，而且听说李亚东要连夜从首都赶过来，便知道出了什么紧急事，势必还与他们儿子有关。 询问过杰克很多次，奈何他并不知情，焦急得心乱如麻，此刻一见到李亚东，来不及寒暄，就想第一时间知晓儿子的安危。 望着二人急切中又带有一丝期盼的目光，李亚东一时真不知该如何开口。 实际上他在飞机之上已经做好了十足准备，甚至连语言都组织好了，可事到临头，依然难以启齿。 你要如何去告诉一对夫妻，他们唯一的儿子现在生死未卜？ 这恐怕是世界上最难告知的消息，没有之一。 而且更难的是，造成这一灾难的缘由，还与李亚东息息相关。 “我说，两位，咱们还是先进房间再说吧。”杰克望向郭父提醒道，此时他刚好堵在门口，且丝毫没有邀请老板进门的意思。 “哦哦，好，来来，亚东，先进来坐。”郭父这才反应过来。 是一间套房，夫妻二人邀请李亚东在沙发椅上坐下后，郭母递给李亚东一瓶桔子汁。 然后与丈夫一样，焦急的等待着他开口。 别说是他们，就连杰克、阿占，以及齐家兄弟二人，都齐刷刷地望向李亚东。 因为就连他们到现在都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这一路走来，老板（东哥）几乎没有开口说过话，脸色阴沉得可怕，也就是现在见到郭家父母后，才演变成一脸愧疚。 “小琦他……”李亚东咽了口唾沫，艰难地组织着语言，“他受了点伤，目前正在医院接受治疗。不过叔叔阿姨你们也不用太担心，我已经让苏薇花重金聘请了麻省总医院最好的专家医师为小琦治疗，相信不会有危险。” “啊！”郭家两口子听闻此言后，眸子里那仅有的一丝侥幸期望，轰然崩碎。 “怎么会突然受伤？” “对呀，伤到哪里了，到底严不严重啊？” 郭母已然红了眼，郭父也好不到哪里去，身体都情不自禁地颤抖起来。 “小琦是好样的，他是为了保护苏薇，所以才跟人厮打起来。被……被人用硬物打中了头部。” “头？” 郭母瞬间就有点要瘫的意思，幸好被手疾眼快的齐龙一把托住。 头部，人类最关键且敏感的身体部位之一。 也是迄今为止医学界遗留难题最多的人体器官。 精密而复杂。 大脑一旦出问题，那必定是大问题。 “天呐！”郭父也感觉眼前一黑，有点站立不稳的意思，连声问道“头被打了，那现在人是清醒的，还是昏迷的？” “暂时……还处于昏迷状态。”李亚东面色复杂道，虽然很难启齿，但还是不敢隐瞒任何事实。 也没资格隐瞒。 “我的小琦啊，我要去美国，我要去美国……”郭母泪如雨落，也不知从哪里生出一股大力，从齐龙的手上挣脱，仓皇地就要冲向门外。 “阿姨。”李亚东赶紧起身冲了过去，将她拦住，“你先别急，我已经安排了飞机，再过几个小时就可以起飞，你现在出去是没有用的，机场也没有航班。” “这我不管，我就要马上见到我的小琦，我……” “好了，孩子他妈。”这时，郭父走了过来，将妻子一把抱住，安慰道“亚东说的对，你现在出去没用，肯定到不了美国，还是听他安排。” “呜呜呜……我的小琦啊……呜呜呜……” 郭母趴在丈夫怀中，哭成一个泪人。 李亚东的心里也越发难受。 很简单的一个道理，如果不是因为苏姑娘，郭琦不会遭此不测。 郭母哭着哭着，竟晕倒过去，可见受到多么沉重的打击。 “这……”李亚东大惊，示意齐家兄弟道“还愣着干嘛，赶紧送医院。” 一个郭琦出事已经令他十分愧疚，如果郭母再出事…… “无妨无妨。”不想郭父摆手道“她身体不太好，血糖低，受点惊吓就容易晕，已经不是一回两回了，休息一下就没事。” 说着，将妻子抱到床上，平整放好，脱掉鞋，盖好被子。 “亚东，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郭父眸子里的急切清晰可查，他又何尝不想立刻飞到儿子身边，但至少头脑还算清醒，知道再急也没用。 魔都跟美国波士顿，相隔何止万里。 根本不是想去就能去的问题，必须得耐着性子等待，等眼前这个年轻人安排好。 趁着现在无所事事，他也想了解一下事情原委。 “叔叔，说实话，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太清楚。苏薇在电话里说的很急，而且情绪不太好，我没敢多问。就知道有人想对她图谋不轨，最后小琦救了她，和那人打了一架，结果不幸受伤。”李亚东不敢有所隐瞒，实话实说。 “倒也该这么做，但他……一个书呆子，哪里会打架……”郭父说着，两行浑浊的泪水滑落脸颊，终究没能忍住。 “叔叔，你请放心，我一定不会让小琦有事的，美国医疗技术发达，我就算把全美最好的医生全部请来，也要治好小琦。再说了，听苏薇讲出的血也不多，说不定只是短暂昏迷，缝两针就好了。” “也是哈。”郭父情不自禁地眼前一亮，人的脑袋这东西说不好，就像他老婆，不一样经常昏迷，但其实并无大碍，“菩萨保佑啊，希望如此，我和他妈就小琦这么一个孩子，他要有个什么三场两短，我和他妈都没法活了。” 他这么一说，李亚东的心情就越发沉重。 因为他心里很清楚，郭琦的情况肯定不容乐观。 为什么？ 很简单。 距离苏姑娘的那通电话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六七个小时，而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收到苏姑娘进一步的情况反馈。 这说明什么？ 说明郭琦肯定没醒。 而昏迷六七个小时还没醒，最轻的，至少也是脑震荡。 时间缓缓流逝，杰克已经安排好的飞机，包机。因为正常飞往美国的航班，得到明天下午，李亚东等不急。 代价当然不菲，但此时，李亚东怎会在意这点钱财？ 是一家美国航空公司的小型客机，起飞时间是凌晨六点。 说是要准备妥善准备方可起飞，李亚东也不好催促，知道这方面涉及到安全，以及航道之类的很多问题。 郭母这次昏睡的时间有些久，除了遭受了巨大刺激，跟没休息好也有很大关系。 醒来时已经是四点一刻。 “走吧。”李亚东提议道，与其待在房间里备受煎熬，倒不如提前到机场等候。 郭家两口子自然巴不得，火急火燎地跟随着他离开。 …… 这注定是一段漫长且煎熬的旅程，早上六点整，飞机准时从虹桥国际机场升空，剩下的唯有等待。 飞机上的气氛沉闷到令人心悸，弄得本想和这几位有钱的乘客套套近乎的乘务员们，除了必要的工作之外，都不敢随意靠近。 近乎一天一夜的飞行，不过由于时差的关系，飞机抵达波士顿洛根国际机场时，这边依然是白天。 没有人接机，不过好在机场总不缺出租车，而李亚东也带足了富兰克林。 “去麻省总医院。”李亚东对司机说。 得益于多年的香港生活，以及手下拥有不少外籍雇工，他的英文虽然依旧蹩足，但至少简单的沟通已经不成问题。 大约半个小时后，李亚东一行抵达麻省总医院，这是整个波士顿最好的医院，而波士顿又被誉为全美医疗圣地。 从前台咨询人员那里，李亚东打听到了郭琦的所在，带着齐家兄弟和郭家两口子，乘坐电梯直奔六楼重症监护区。 当然，对于这五个字，李亚东暂时没有告诉郭家两口子。 因为……他不知该如何开口。 重症监护室，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小琦，挺住啊！ 。 第五百四十八章 三天 坐在轮椅上的苏姑娘、特别是那一头乌黑的长发，这样的环境中很好辨认。 李亚东刚从电梯出来，便在廊道一头的一间病房外，注意到她。 在她那边还站着几位亚裔面孔，应该都是当初一起从北大过来的同学，也有几个外国面孔，想必是郭琦在哈佛的朋友，朵恩也在。 她看到李亚东时，淡笑着点了点头，仅此而已。 这当然不是她的性格，要换平时，她肯定会上前给李亚东一个大大的拥抱，说不定还会趁机揩个油什么的，这样才能满足她的恶趣味。 但此时，显然不合适。 “来的还真快。”有人说道。 苏薇望向李亚东的那一刻，布满血丝的眸子里，泪水顿时涌显出来。 此刻才发现，她其实并没有那么坚强。 “苏姑娘，小琦呢？” 李亚东甚至都没有时间过去安慰一下她，因为郭家两口子，已经六神无主的在找他们的儿子。 “在……病房里。”苏姑娘指了指旁边重症监护室，声如蚊蝇。 郭父下意识地就想去推房门，却被一位国字脸青年阻拦住。 “叔叔，不可。这是无菌病房，您这样进去可不行，否则对郭琦有害无益。而且医生还说暂时任何人都不能打扰他，咱们只能隔着玻璃看看。”国字脸说着，指了指墙边。 原来这堵墙另有乾坤，在墙壁中段的位置安装有一块长条形玻璃，人可以在外面对里面进行探视。 虽然迫不及待地想靠近儿子，想触摸他的皮肤，想握住他的手，但一听说会影响儿子的病情，郭家两口子却不敢不听。 跟随国字脸来到墙边，伸长脖子往里面探望。 李亚东和齐龙也走了过来。 当看到郭琦面色苍白的躺在病床上，消瘦的身体上插满大大小小的管子，病床边还摆满了各种叫不出名的仪器时，郭母险些再次晕厥过去。 郭父一把将她搀扶住，两口子皆是泪如雨落，不停地呼喊着儿子的名字。 李亚东看了一眼，扭过头来，同样微微红了眼。 仅仅十天之前，那个生龙活虎、会跟他插科打诨的小伙子，如今却变成这般模样。 多么残忍的事实！ “医生怎么说？”李亚东望向苏姑娘问。 “是啊，医生怎么说！”郭家两口子猛地回过神儿来，同样齐刷刷地望向苏姑娘。 李亚东既然直接这样问了，就没有隐瞒的意思，如今郭琦这副样子，也实在无法隐瞒。 再说了，他又有什么资格去隐瞒呢。 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能比郭琦父母，更有资格知道儿子的具体病况。 苏姑娘看了李亚东一眼，然后又看了郭家两口子一眼，脸上亦有着深深的愧疚之意，艰难地开口道“医生说……属于重度脑震荡，脑神经有所损伤。已经做了清创手术，接下来的三天非常重要。” 即便再艰难，她终究咬着牙说出口了，因为她的想法跟李亚东如出一辙，面前站着的，是郭琦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两个人，对于他们，她没有隐瞒的资格。 她，包括李亚东，与郭琦终究只是朋友和同学的关系，甚至没有血缘联系。 “重度脑震荡！”郭母惊呼一声，整个人都瘫了，若非被丈夫紧紧抱住，肯定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但至少没有晕厥，因为她迫切地想知道更多。 这时，丈夫颤抖着嘴唇，问出她最想知道的事情。 “接下来的三天怎么了？” 苏姑娘下意识地看了李亚东一眼，见他点头后，喊着热泪、捂着嘴巴，泣不成声的说道“医生说由于小琦脑神经受损，这个问题现在医学还没有办法解决，只能等它自己恢复，如果恢复得好的话，三天之内就能醒过来，如果恢复得不好，那……” 她说到这里时眼睛都闭起来了，但即便这样，最后那一句话，依然无法说出口。 李亚东已经明白。 郭家两口子刨根问底。 “那恢复得不好会怎么样？” “是啊，苏姑娘，事到如今，你就别瞒着我们了，算我求你了，你就跟我们实话实话吧！” 他们其实也不是笨人，或许已经猜到，只是不愿接受。 也情有可原。 没有父母能轻易接受这个惨痛无比的事实。 苏姑娘不敢直视郭家两口子咄咄逼人的目光，埋头痛哭。 这时，一旁的朵恩开了口，“要是恢复得不好，时间就长一些，可能要几个月，也有可能要一两年才能醒过来。” 居然是一口生硬的普通话，但好歹能听懂。 这是一个近乎完美的配合，一个除了苏姑娘和李亚东外，任何人说出来都称得上善意的谎言。 “这是医生的原话，不信你们可以去问问。”她想了想后，为了将戏演足，又补充了一句。 也清楚他们不可能和医生正常交流。 说实话，郭家两口子原本确实有点不信，但朵恩补充的这句话，却使得他们相信了。 也或许……他们潜意识就想相信，只是需要一个更有说服力的理由罢了。 不信去问医生——这无疑非常具有说服力。 一个机智的丫头。这是李亚东对朵恩进一步评价。也为了她的这个机智，投去一个感激的目光。 必须感激，因为她给予了郭家两口子，一个生的希望。 缓缓，总归是好的。否则此刻就知道了最坏的结果，后果简直不敢想象。 “要一两年才能醒过来？”郭母痛哭失声。 郭父沉默不语，用抱着妻子的手，轻轻地拍打着她后背。 “阿姨，叔叔，我对不起你们，要不是我……小琦也不会这样。” 苏姑娘挣扎就要从轮椅上单脚站起来，却被杵在身后的朵恩摁了回去。 “这不怪你，不怪你，都是命，是命啊！”郭父摇摇头，两眼望向天。 李亚东适时地将二人搀扶到走廊一侧的排椅上坐下。 “小伙子。” 李亚东招招手，对那个国字脸青年示意道。 国字脸会意，小跑过来，李亚东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美元，递过去两张，“不好意思，麻烦你一下，我们英文都不太好，你能帮忙买点吃的过来吗？” “哦，好好。不过不用这么多，一张就够了。”国字脸说着，只拿了一百美金，一溜小跑上了电梯。 郭家两口子近乎一天没吃东西，李亚东全都看在眼里，必须得想办法让他们吃一点，不远铁打的人都受不了。 难得国字脸青年有心，还买来了几杯炒面，在“没心没肺”的朵恩笑嘻嘻地劝说下，郭家两口子总算动了筷子。 趁着他们吃饭的空档，李亚东起身来到苏姑娘旁边，推起轮椅，低声说，“带我去见见主治医生。” 苏姑娘点头，指向一下方向。 两分钟后，李亚东在一间办公室里，见到了威尔逊大夫。 一个有着棕色头发的肥胖老头。 “威尔逊大夫，我就想咨询清楚一个问题，如果我的兄弟三天之内没能醒过来，那到底是……永远不会醒来，还是过个更长的一段时间，也有可能会醒来？” “帅气的亚洲小伙子，你的这个问题很深奥啊。”威尔逊笑了笑，抚摸了一下圆滚的肚皮。 李亚东确实挺帅，因为上来一句话都没说时，便趁着握手之际，塞给了他一千美金。 “实不相瞒，你的这个问题涉及到科学未解之谜。你的兄弟颅内神经遭受创伤，这会产生两种结果，一是自动修复，这是上帝赐给人类的天赋之一。第二，如果创伤太大，人类自身修复能力无能为力时，受损的神经便会自动枯萎。从医学的角度来讲，当发生这种情况时，病人再能清醒的可能性几乎没有，之后便成为了你们常说的‘植物人’……” 李亚东眉头紧锁道“也就是说，如果我的兄弟三天之内没醒过来，就意味着颅内神经无法自动修复，从而枯萎，变成植物人？” “别急嘛，帅气的东方小伙子，先听我说完。”威尔逊呵呵笑道“理论上讲是这样的，但你相信吗，这个世界上有种东西叫做‘奇迹’，世界医学界被判定为植物人的案例中，也有极少的一部分患者，最后居然奇迹般的康复了！那是一群被上帝庇佑着的幸运儿，他们丧失掉那一部分脑神经之后，经过长时间的适应，最后竟然完全无碍，变得如常人无异。这是一场不可思议的进化之旅啊，到现在医学界都无法搞明白其中缘由。”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看了一眼李亚东，然后继续说道“所以我回复你之前提出的那个问题。是的，凡事无绝对，即便你的兄弟被判定为植物人，但生命的进化是非常奇妙的一件事，只要有奇迹发生，一切皆有可能。即便在判定为植物人的十年二十年之后醒过来的例子，医学界也是存在的。作为病人家属，你们要做的，就是心怀希望。” “奇迹吗？”李亚东的心情无比沉重，多么不靠的东西啊。 他是个标准的务实派，从不奢求天上掉馅儿饼的事情，只相信自己想要的东西，就必须努力去争取。 就好像他从不买彩票是一样的道理。 三天，既然这三天如此重要，那么，绝对不能坐以待毙。 他必须得做点什么。 。 第五百四十九章 跑了 李亚东有意召集全美最著名的脑科医生，来给郭琦会诊，不让他错过一丝的转醒希望。 但是，现实却给了他一记无情耳光。 朵恩这个美国公民，对于美国的医疗水平，无疑更有发言权。 她告诉李亚东，麻省总医院已经是全美最顶级的医院之一，而威尔逊医生，亦是全美最好的脑科医生之一。 既然他已经确诊了病情，再请其他专家重新诊断，除了耗费钱财外，不会再有任何作用。 虽然很灰心，但李亚东依然想要尝试一下，他必须得做点什么，安静等待、把希望全部寄托在所谓的上帝身上，那不是他的行事风格。 在大笔富兰克林和朵恩的奔走之下，他从约翰·霍普金斯医院请到了另一位脑科权威，德林教授，特约前来替郭琦重新诊断。 但结果……并不乐观。 德林教授诊断的结果与威尔逊大夫完全一致。 同样认为三天，是最佳的转醒时机，一旦超出这个时间，那么便只能听天由命，等待奇迹发生。 而此时，距离最关键的三天时间结束，仅仅剩下最后的几个小时。 这三天，郭家两口子待在医院寸步不离，虽然李亚东已经在附近给他们开好宾馆，但他们却丝毫没有过去休息的打算。 实在太累了，便靠在走廊上的排椅上打个墩儿，其他的所有时间，都在透过墙壁上的玻璃守候着儿子，祈祷着他能快快转醒。 这无疑是异常煎熬的几个小时，李亚东等人全部都在。 实际上这三天以来，李亚东过的并不比郭家两口好受多少，三天时间，他加起来总共只睡了六个小时不到，单是联系德林教授过来会诊，便耗费了至少两天时间。 希望，已经非常渺茫。 这一点，每个人心里都有数。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终于，七十二个小时彻底结束，然而…… 郭琦并没有醒来。 郭家两口子失声痛哭，郭母再次晕厥过去，苏姑娘和朵恩等人，同样泪流满脸。 李亚东亦是红了眼，但很快，充斥在心间的无尽悲痛，便转化成了不可抑制的愤怒！ 不管是谁，他要让他，血债血偿！ 此言若违，誓不为人！ “阿龙阿虎，你们留在这里，照看好叔叔和阿姨。”李亚东吩咐道。 随即便推着苏姑娘的轮椅，迈着沉重的步伐，离开了医院。 这三天以来，李亚东的整个心思都在郭琦身上，甚至没有时间询问苏姑娘案情的具体细节，只希望郭琦能醒来，如此一来，所有的事情都好说。 但现在…… 他需要复仇！ 也唯有复仇，才能平息心头无尽的怒火！ …… 这是一幢距离哈佛大学直线距离不过一公里的高端公寓楼，楼高十三层。 在朵恩的指引下，李亚东推着苏姑娘，乘坐电梯直达十一楼。 1103，这是苏姑娘她们的门牌号。 乳白色的房门被打开，是一个精装修的小跃层户型，空间并不大，但住下三个人，也绰绰有余。 此时一楼的小客厅里，沙发翻倒、茶几碎裂，水杯和遥控器等东西，无规则的散落在地上，一片狼藉。 最令人触目惊心的，还是电视机前地板上那滩早已干枯的血迹。 客厅周边还散落着黄黑相间的警戒带，显然，警察已经来过。 而这里，便是案发现场。 朵恩解释道“警察已经取证，作为凶器的那件金属工艺品被他们带走了，我还没来得及收拾。” 李亚东点头，将翻倒的沙发扶正，然后把苏姑娘从轮椅上抱下来，搀扶到沙发前坐下。 “薇薇，到底什么情况，跟我详细说说。” 李亚东已经想好了，即便美国死刑的判罚争议很大，而波士顿所在的马萨诸塞州也于八十年代初就废除死刑，但他绝不会让凶手好过，他将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让凶手血债血偿。 苏姑娘的情绪很不稳定，深吸一口气，正准备开口时，朵恩端着两杯咖啡走过来，分别递给二人，然后说道“还是我来说吧。” 李亚东看了苏姑娘一眼，点头道“也好。” “这是一场预谋已久的犯罪行为。”朵恩指了指苏姑娘打着石膏的左腿后，继续说道“苏回国弄伤腿的事情，一来到这边大家就都知道了，她平时的人缘很不错，同学们纷纷来探望。david也来了，我猜想就是那时，他打起了馊主意……” “david？” “就是那个可恶的凶手。”朵恩解释道“这是他的英文名字，他是个日苯人，他的本名叫……挺拗口的，叫什么来着苏？” “堤藤野。”苏姑娘几乎是从牙缝里崩出的这几个字，可见对于这个名字有多么憎恨。 以她的性格，能将一个人恨到如此程度，也着实不容易。 “日苯人！”李亚东大惊，蓦然想起过年时与郭琦在四合院里的那场夜聊，当时郭琦曾说过，他感觉有个小日苯对苏姑娘心怀不轨，李亚东当时甚至都没怎么上心。 “该死！” 他猛地一拍大腿，懊悔不已，是他太马虎了，始终认为注定是一个落花有情流水无意的结局，苏姑娘不可能背叛他。却万万没想到，对方一个高端知识份子，居然也会耍阴招！ 如果当时，他能重视此事，弄一两名保镖，不说肆无忌惮的待在明处，即便偷偷隐藏在暗处保护苏姑娘、并不打搅她的正常生活，又怎会发生这样的祸事？ 可惜……悔之晚矣。 该死的小日苯！ 这一刻，李亚东脑子里甚至生出了电影里的桥段买通黑手党，在牢里结果了这个小日苯的想法。 让他后悔做人！ “朵恩，你继续说。”他喘着粗气道。 “就是案发那天，晚上吃过晚餐后，我、苏，还有郭三人，如同往常一样，各自忙碌着自己的事情，然后我就接到了朋友的电话，邀请我去蹦迪，而且还有免费的酒水喝，我当然不会错过这样的好事。苏不太喜欢这样的场合，再加上腿受了伤，我也没问她，便自己出了门。 “等我走了后，奇怪的是，郭也接到了电话，是他学校进步小组的一名同学打来的，说是有一个重要课题，让他一起过去探讨。这样的事情郭自然也不会错过，于是也出了门。 “但那时，我们都没意识到这是一个阴谋，包括苏也一样，甚至那些邀请我和郭出门的同学们，都被蒙在鼓里。这一切都是那个该死的堤藤野提前策划好的，目的就是为了留下行动不便的苏，独自待在公寓里，好让他有机可乘。 “但他机关算尽，却万万没有预料到，郭平时勤奋好学，他设计安排给进步小组的那项课题，郭早就在研究，而且已经有了成果，所以几乎没用太长时间，便顺利结束讨论，然后回来。 “就在郭打开房门的那一刻，才发现客厅里弥漫着火药味，那个该死的堤藤野打着请教学问的名义骗苏开了门，然后便露出真面目，想要对苏图谋不轨，但苏也不是好招惹的，抵死不从，甚至举起手中拐杖与他对峙，郭问清缘由后，瞬间火冒三丈，想要教训堤藤野。于是，俩人便扭打在一起。 “不幸也就是这时发生的，那个堤藤野的好事被破坏，非常生气，竟然不择手段，拿起茶几上的一件金属工艺品，砸向郭的头，郭的头部瞬间淌下鲜血，人也晕倒过去，堤腾野当时估计也被吓倒了，仓皇跑路，不敢再打苏的注意。然后苏就报了警、叫来救护车，将晕倒的郭送到医院。事情就是这样。” 随着朵恩的讲述，案情的发展也在李亚东的脑子里渐渐还原。他真的不敢想象，如果那晚没有郭琦提前回来，苏姑娘会怎样？ 对方毕竟是一个年轻力壮的男人，而苏姑娘不仅是个女人，还腿部带伤，他如果真的发起狠来，苏姑娘断然不是对手，那最终的后果…… 想到这里，李亚东握紧的拳头啪啪作响，真是恨不得立马冲到警局，亲手宰了那个小日苯。 “那家伙，现在在哪个警局？”李亚东问。 他决定去看看，现在就去，要用口袋里的富兰克林，让那王八蛋即便在牢房里，都没有片刻的好日子可过。 “苏，你没告诉他？”朵恩诧异。 “嗯？”她的这一举动，也令李亚东噌地一下便站了起来，不敢置信道“不会……人还没抓到吧！” 苏姑娘泪如雨落，刚才朵恩的一番讲述，再次将她带到了那个如同梦魇一般的夜晚，痛苦点头道“警察说他跑了，连夜逃回了日苯。” “……”李亚东楞了，呆立当场。 居然……跑了？ 该死！ 这意味着什么？ 波士顿警方自然没有在日苯的执法权，就好比为什么国内很多贪官都会往国外跑是一样的道理。 一旦凶手逃离案发国，那么基本就等于逍遥法外了。 特别是在这个年代。 “妈的个巴子，以为这样就可以逃离法律的制裁？”李亚东怒不可遏。 那不能够！ 狗东西，你丫的就算跑到天涯海角，老子也要把你抓回来！ “确定他回了日苯？”李亚东望向苏姑娘问。 “嗯。”苏姑娘点头，“我去过警局，而且这件事情校方也非常关注，警察不敢乱说，他们查了机场记录，就在案发当晚，堤藤野连夜坐飞机逃回了日苯。” “狗东西，还挺警觉！” 这一刻，李亚东真是动了杀人的心思，他决定就算把小日苯掘地三尺，也要把这个堤藤野找出来。 最好的办法，是把他强押回美国受审，然后，李亚东有的是手段在牢里玩死他。 要实在不行！ 就在日苯，宰了他！ 总之郭琦的仇，不能不报！ 。 第五百五十章 调查凶手 李亚东打了电话到医院，重症监护室的房门已经被打开，郭家两口子可以进去看望儿子，但一进去后，就出不来了。 不管齐家兄弟如何劝说，俩人就是不愿回宾馆休息。 他们已经几天几夜没有好好休息，再加上精神层次的双重煎熬，李亚东真怕他们挺不住。 可也没辙，有些事情根本不是李亚东能够左右的。也只好吩咐齐龙去买点营养品，包括药物，想办法劝说俩人吃下。 医院那边的事情安排完后，家里的事情也是个老大难，苏姑娘同样好几天没休息好，整个人消瘦了一整圈。 这件事情对于她的刺激非常之大，她比郭家两口子更了解情况，特别是郭琦今天没醒过来后，整个人陷入了无限的自责之中。 朵恩叫了披萨，她却一口没吃，心情无比沉重，根本无法感知到饥饿。 李亚东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亲手榨了一杯果汁，半强迫式的才让苏姑娘喝下。 然后问题又来了，该到了睡觉的点，她却抱着双腿坐在床上，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一动不动，整个人就好像傻了一样。 “别担心李，我有办法。”朵恩将李亚东从房间里拉了出来，从口袋里摸出一只白色塑料瓶。 “安眠药？” “对。”朵恩点头道“你去弄点喝的，把安眠药混在里面化开，再用刚才的办法逼苏喝掉，应该可以睡着。” “好主意。”李亚东心头一喜，故技重施，按照朵恩的办法，再次弄了小半杯果汁，“灌”苏姑娘喝掉。 你还别说，人的自我意志，终究抵不住药物的控制。 苏姑娘靠在他的怀抱里，没过多大会儿，果然合上了眼睛。 那长长的睫毛上，甚至还点缀着晶莹的泪珠，李亚东轻轻替她抹去。 “朵恩，这段时间真是谢谢你，你也几天没休息好了，赶紧去休息吧。”李亚东将苏姑娘塞进被窝中后，蹑手蹑脚地走出房间，并缓缓带上房门，对站在门口的朵恩说。 “好。”朵恩点头，小声说道“你也一样，如果不想在苏这里睡，就睡楼下郭的房间。” “行。” 朵恩进入房间后，李亚东便下了楼，却是毫无睡意。 他踱步到沙发前坐下，望着那块原本沾染了郭琦的鲜血，如今已经被朵恩洗刷干净的地板，因为要安慰苏姑娘而努力压制住的满腔怒火，再次熊熊燃烧起来。 掏出随身携带的小电话薄，翻找了一会儿后，停留在某一页，将沙发侧边小木质茶几上的白色电话机拿到身前，拨通了一个号码。 等待音响了好一阵儿，才被接通，里面传来一个慵懒而性感的声音。 “喂？哪位？” 用的是标准的英语。 “是我，李亚东。” “……”电话中沉默一阵儿，然后有笑声传来，“今天也不是我生日呀，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怎么舍得给我打电话？” 要换平时，李亚东或许也会开上几句玩笑，但现在，实在没那个心情。 “年前听你说，下一站是日苯，现在还在吗？” “干嘛？可别跟我说你也到了日苯，那这个局约定了，你在哪儿，我去接你。” “没有，我在美国。” “哦？怎么跑到美国去了……噢，我知道了。她还在读书吗，你都这么有钱了，不用这么努力吧，躺着花都花不完呀。” “这边出了点事……”李亚东没有隐瞒她，将这边发生的事情如实的讲了一遍，然后问道“你现在还在日苯对吧？” 颜姑娘听完后，收敛起扯闲话的语气，回道“还在，正像你之前说的一样，日苯这边的汽车业务脉络很复杂，一时半会儿搞不定，还得待一段时间。你是想让我调查那个凶手？” 要不然怎么说是得力干将呢，一点就通。 “对。”李亚东沉声道“小琦现在落到如此田地，这辈子能不能醒过来还说不定，我怎么可能让凶手逍遥法外？我要找到他，押他来美国受审，实在不行……你懂的。反正他必须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这一点毋庸置疑。我需要你动用所能动用的一切关系，不管花多少钱，务必帮我找到这个人，然后通知我。” 颜姑娘知道他是真动了肝火，而且像这样的凶手，也确实应该受到法律制裁，于是没有多想，回道“好。你把的资料发给我，我尽快寻找，他既然是哈弗学生，校方肯定有他的档案资料，想要找到他，应该不是很难。” 这一点李亚东也考虑到了，不过他暂时还没有和哈弗方面接触，说道“这个人的名字叫堤藤野，目前知道的就这么多，资料还没到手，我明天会去一趟哈佛，想办法弄来资料，然后传真给你。” “行。那你记一下，我这边的传真号码是……” …… 翌日。 李亚东和朵恩一大早合计了一下，打电话找来了两位中国女留学生，她们也都是苏姑娘的朋友，嘱咐她们照看好精神状况不是很稳定的苏姑娘。 随后，俩人便一同前往哈佛大学，试图从校方手里弄来堤藤野的档案资料。 这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越是正规机构，对于这些东西就越发保密。 最后俩人又去了一趟警局，以受害人家属的身份，一番好言劝说，并贿赂了一些钱财后，才好容易让警方出面介入，拿到了堤藤野的完整档案资料。 资料到手后的第一时间，就在哈佛校园里，李亚东传真给了远在日苯的颜玮娴。 剩下的唯有等待。 做完这些事情后，李亚东来到麻省总医院。 郭琦已经更换了病房，从重症监护室转移到普通病房。 当然，也是最高档的单人豪华病房。 实际上威尔逊大夫已经讲过，像郭琦现在这种情况，住不住院的意义其实不大，只要做好营养液的补充，回家待着也一样。 但李亚东还是越过了郭家两口子，打算让郭琦留在医院里，并且留在美国。 无他，因为这样，郭琦才得到最好的医疗照顾。 为此，即便花再多钱，李亚东都在所不惜。 他本不是一个相信奇迹的人，但现在，他真真切切的无时无刻不在心里乞求满天神佛，希望他们能赐予郭琦一个奇迹。 他是一个善良勤学的好孩子，心中亦有着远大的抱负，不应该落到如此田地。 李亚东来到病房，郭家两口子蓬头垢面的坐在床边，四只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儿子。 俩人身上甚至已经有酸臭的气味传出，这样肯定是不行的。 李亚东踱步走到床边，抓起郭琦的手，没有开口，却在心里重重地说了几遍…… 小琦，加油！ “叔叔阿姨，你们这样可不行，别到时候小琦你们好了，你们却累垮了。”李亚东不得不顺着朵恩的那个谎言，继续发挥下去。 虽然不该，但必须如此。 相信郭琦如果知道，也会赞同。 “小琦这是慢病，得慢慢养，要是他三个月不醒，你们难不成在这里坐三个月，不吃不睡，也不换衣服？那肯定行不通的，再说了，这脸和手总得洗吧，长时间不洗肯定有细菌，对小琦也不好。” 一听说对儿子不好，郭家两口子的神态总算有了些变化，下意识地在身上嗅了嗅，也是一脸尴尬。 多少天没有洗过澡，他们都忘记了。 “这样吧，宾馆住着确实不太方便，我安排个房子，你们安心住着就是，每天该吃吃该睡睡，拾掇得干干净净的来见小琦，把心情放好一些，也别呆坐着，有空就跟他讲讲以前的有趣事。医生可说了，这对于他的病情大有帮助，有些话要能说进他心坎里，指不定下一秒就醒了。” 实际上，医生并没有说过这些话，这是李亚东从电影里看的，不太好说有没有用，但这些郭琦的从前往事，大概不仅能帮助到他，也能调节郭家两口子现在的木讷状态。 “亚东，你是说，我们现在讲的话，小琦其实都能听到？”郭父诧异。 郭母也是情不自禁地眼前一亮。 儿子虽然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但有没有感知，对于两口子来说，意义完全不一样。 一个谎话说出去，必定要用无数个谎话来圆，李亚东讪讪笑道“那医生既然都这么说了，肯定有他的道理。小琦即便不能全部都听到，我想，总归也能听到一部分吧。” “哎呀，你这孩子，咋不早说。早说我们也不用傻乎乎地坐在这里呀！”两口子喜极而泣。 “这……我也是刚从医生那里知道的。” 两口子欣然同意了李亚东的提议，决定换个精神面貌，每天以干净的身体，良好的心情，来守候儿子，与他唠嗑，希望以此来触动他，让他尽快转醒。 于是，李亚东以二人共同的名义，在距离医院不远的一个小镇上，买下了一栋别墅。 如此一来，根据马萨诸塞州的法律，他们也顺利获得了本州的永久居住权。 。 第五百五十一章 令人意想不到的身份 “薇薇，你真的不要太过自责，很多东西冥冥之中都有定数，小琦他既然命中注定会有这么一劫，即便没有你这件事，或许也会发生，躲都躲不过。” 公寓里，李亚东使出浑身解数安慰苏姑娘，迫于无奈，连佛家的言论都运用上了。 “而且威尔逊大夫的有一句话说得很对，咱们要心怀希望。你要明白一点，小琦他并没有离开我们，只是陷入了深度睡眠而已。我比你更了解他，他虽然看起来一副文弱书生的模样，但其实心系天下、有大抱负，也很坚强。我绝不相信他从此就一直躺在那张病床上，总有一天肯定会醒过来的！” 李亚东这话说得斩钉截铁，而他本就是一位成功的领导者，语言很有说服力，同时身上的自信心，也很容易感染到他人。 苏姑娘看了他一眼，轻声问，“真的？” “如果现在躺在麻省总医院里的那个昏迷不醒的人，是我曾经认识的郭琦。那么，是的。我相信那张病床绝不是他生命的最终归宿，他是国家栋梁，还有远大的抱负没有实现，怎么能够在异国他乡一直沉睡下去？他必定会醒过来！” 苏姑娘的消极情绪，就这样在李亚东一次又一次的激励中，逐渐散去。 她重新振作起来，离开了一个礼拜未曾踏出的公寓楼，去医院探望了郭琦，也继续开始了学习生活。 不过，李亚东已经不再放心她这样的生活，同样的错误他不会犯第二次。 他得保证苏姑娘的绝对安全，才好放心去干其他的事情。 为此，李亚东动用了他在美国的唯一一层上流社会关系，抽出一天时间，来到纽约，拜访了费尔南德。 并向他“借”了两名保镖。 当然，原本他其实大可以自己通过广告招聘，或是中介渠道，也能找到保镖。 但他没有这样做，很简单的原因，存在风险。 他毕竟能来美国的机会不多，很难保证保镖尽心尽责，而一旦发生什么事情之后，保镖一走了之，他也很难追责。 而找费尔南德“借”保镖的好处就显而易见，这位亿万富翁对他的保镖肯定知根知底，在如此情况之下，保镖敢打酱油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再往坏了说，即便发生什么事，李亚东也不怕找不到人。 比较可惜的是，费尔南德没有女保镖，所以只能带了两个男的回来。 这件事情不管苏姑娘也好，朵恩也罢，她们都不知情，目的是不想搅乱她们正常的生活。两名保镖住进了同一座公寓楼、同一层，从此便将化身为两只影子，无时无刻的不在保护着苏姑娘的安全。 …… 是夜。 最近这段时间，李亚东每天晚上都会早早回到公寓，然后没什么事的话，便坐在沙发上等候。 至于等候什么，不言而喻。 “叮叮叮……” 最终，这已经是第九个夜晚，李亚东终于等到了这通越洋而来的电话。 “找到人了？” “没。”颜姑娘有些抱歉地说。 “……”这令李亚东有些意外，他从哈佛搞来的档案资料算得上详尽，上面连那个堤藤野的户籍都有，等了这么多天，原以为颜姑娘肯定不会让他失望。 实在没料到是这样的结果。 “怎么会找不到？日苯才那么大点的地方，你手上的资料这么详细，莫非那个王八蛋不在日苯，又跑到别的地方去了？” “不，他应该还在。” “……什么叫应该？”李亚东诧异询问。 “李亚东，这个堤藤野的身份，不简单。”颜姑娘突然岔开话题说。 “哦？怎么个不简单法？”李亚东询问，关于堤藤野此人，他通过苏姑娘和朵恩二人也了解了一下，一个存在感并不强的人，正如当初郭琦在四合院里所言，似乎除了家境不错、经常主动请客吃饭外，几乎没有其他的什么优点。 而且即便这样，他在学校里的朋友也不多。 像这样一个需要靠请客吃饭刷存在感、往人堆里凑的人，莫非还有什么强大背景？ “他的档案资料上显示，他出身在一个单亲家庭，但根据我的调查，发现并不是这么回事。”颜姑娘说到这里顿了顿，问道“你知道他的父亲是谁吗？” “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嘛，我怎么会知道？” “堤义明。” “谁？”李亚东先是一怔，就感觉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似乎在哪里听过，继而，猛地瞪大眼珠子，沉声问，“你没有搞错吧？虽然姓氏一样，但不会这么巧吧，刚好就是堤义明的儿子？” “没有。”颜姑娘很笃定地说道“实际上通过你那边传来的资料，我已经找到堤藤野的家，那里根本就不是什么公寓房，而是一幢巨大的私人庭院，而且周围戒备森严，单是保镖就不下十几人，根本无法近距离查探，所以也无法百分之百的确认堤藤野在不在里面。 “而在我派人盯梢的这几天时间里，堤义明却三度进出这座庭院，每次都会有一位美貌的中年妇人出门迎接，她的身份是日苯曾红极一时的一名歌星，面相与堤藤野还有几分相似。 “我不知道你了不了解堤义明这个人，他的照片应该不难搞到，你可以拿他的照片与堤藤野对比一下，眉宇之间的相似度同样很高。那你想想，姓氏一样，又疑似住在同一个庭院，模样还有几分相似，会是什么关系？ “堤义明这人的好色在日苯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与他父亲一样，他父亲堤康次郎就有三个老婆，情妇更是无数。他与日苯很多女明星都传出过绯闻。所以我斗胆猜测，在庭院里出现那个女歌星，就是堤义明的情妇之一，而堤藤野，就是这个女人和堤义明的私生子。” 不得不说，颜姑娘的分析合情合理，可信度很高。 “居然是堤义明？”李亚东情不自禁地蹙起眉头。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事情就相当棘手了。 很多人或许不了解堤义明这个人，包括李亚东，也是刚才楞了一下才想起来。 原因有两点。第一，这个人行事还算低调，符合日苯富豪一向的特点，闷声发大财。 第二，他的成功与他的衰败一样迅速，并不长久。远不如日苯那几家拥有几百年历史的财阀家族，譬如三菱、住友、三井、富士等。 但是，在这个年代，即便是三菱和住友这样的巨无霸财团，其财富，也不足以跟堤义明相提并论。 他是当之无愧的世界首富。 蝉联一九八八年与一九年，两年的福布斯富豪榜世界首富宝座。 也就是去年，一九九零年，由于日本经济危机，他的财富大幅贬值，才被比尔·盖茨后来居上。 但一九九零年的福布斯富豪榜，似乎目前还并未公布。 所以名义上讲，堤义明此人现在依然是世界首富。 要知道此人在巅峰时期，财富值高达1650亿美元！ 这是什么概念？ 即便把三十年后的马阿里、李百度、马腾讯、刘京东这四个人放在一起，都不如堤义明一个人有钱。 而且，这个巅峰财富值的创造时期，还是在八十年代末。 恐怖吧？ 在堤义明最巅峰的时候，整个日本六分之一的土地，全在他的名下。 他还在一九九八年，买下了长野冬季奥林匹克运动会的场地。 可以说钱多得一百零八辈子都用不完。 虽然，一九九零年，也就是去年，日苯经济危机，整个日苯经济大幅缩水，堤义明的身价也直线下跌。但是，如果李亚东没记错的话，在一九九零年的福布斯富豪榜上，堤义明依旧排名很靠前。 财富值至少超过两百亿美金。 若是新世纪来临，李亚东倒不惧他，因为堤义明最终会晚节不保，身陷囹圄。 但此时，这家伙依然是一个正儿八经的资本大鳄。 两百亿美金的身家，是个什么概念？ 李亚东也有两百亿，却不是美金，而是港币。 身家相差了七八倍。 而像这样的一个人，会轻易把他儿子交出来接受法律的制裁吗？还是外国的法律？ 答案必然是否定的。 换句话讲，像这样的一个资本大鳄，李亚东又该如何在他的大本营里，将他的儿子弄到手？ 答案是几乎不可能。 小日苯这个岛国，如同一颗无根之萍漂浮在茫茫大海之上，自古缺乏文化传承和精神教养，而在造船技术得以突破的遥远古代，他们在拥有璀璨文明的中华大地上，找到了这两样东西。 因此，日苯的很多文化中，其实都包含着中华民族的传承。 包括厚重的家庭观念。 日苯人的护短是出了名的，甚至于歪曲了中华民族的本身传统，就父与子而言，最出名的，当属“佐川一政事件”。 此人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变态，他在巴黎留学期间，残忍杀害了一名女同学，并且……吃了她。 但就是因为他有一个很富有的父亲，所以他不仅没有接受法律的制裁，反而被引渡回日苯，最终成为了一个明星，前前后后共出版了十八本关于“食人”的书，还拍电影，甚至还被邀请到厨艺节目中掌勺！ 这一事件告诉我们一个道理，世间哪有真正的公平？ 而在资本主义社会之中，财富，便代表着一切。 “李亚东……” 颜姑娘呼喊好几遍，但李亚东丝毫没有听见，他此刻眉头紧锁，陷入了深层次的思考。 敌人很强，但，他亦不会退缩。 正如早前他在心中默默许下的那个誓言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他必须要让堤藤野血债血偿，不管他的父亲是谁，美国总统都没用！ 但他需要思考，需要计划，需要一个完整的行动……或是是复仇方案。 。 第五百五十二章 一个交代 李亚东思索良久，最终得出一个结论想要越过一位父亲，去收拾他的儿子，不产生摩擦是根本不可能的。 而想要达成目的，最简单有效的办法，便是将他父亲一并收拾掉！ 不然怎样？ 去找堤义明谈判，说你儿子将我兄弟打成植物人，你如果还有点良心，就把你儿子交出来，让老子弄死他？ 痴人说梦罢了。 但想要收拾堤义明，谈何容易？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现在即便不是世界首富，也是全世界能排得上号的超级富豪之一。 刚才也说了，在资本主义社会中，财富，代表着一切。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李亚东也不得不承认，以他现在的能量，还不足以与堤义明正面硬怼。 所以，如果想要收拾堤义明，或是让他投鼠忌器的话，似乎有且仅有一个办法。 那就是……比他变得更有钱！ 到那时，李亚东便占据着绝对主动权。 交出你儿子！ 不交？ 那好，老子就用资本的力量灭了你。等到你失去了资本的保护伞后，一切，可就由不得你说了算。 理清这些思路后，李亚东提起已经掉到脖子里的话筒，问道“不好意思，刚才走了神儿，还在吗？” “在。”颜姑娘回道。 “再交给你两个任务，安排几个人，分为两组，暂时驻留日苯，接下来什么都不干，一组人给我继续盯好那处庭院，我要时刻知道堤藤野的所在，不能让他从我的视线中消失。另外，第二组人给我调查关于堤义明的所有事情，包括他名下公司的运营情况，以及人脉关系，事无巨细，越详细越好。” “你……想要干嘛？”颜姑娘惊讶道“难道想动堤义明？” 她说完这话后感觉在说一句玩笑，这怎么可能？ 堤义明是什么人物啊，让日苯几大著名财阀掌门人纷纷抱怨“既生瑜何生亮”的超级富豪，是正儿八经的富可敌国。 动他？ 怎么看怎么有种以卵击石的意思。 到头来不要没撼动人家，反而将自己搭了进去。 “对！”李亚东的回答斩钉截铁。 “可是……” “没有可是！”颜姑娘刚想劝说两句，却被李亚东直接打断，“放心吧，我也没那么傻，现在就跑过去以卵击石，动他之前，我肯定会变得比他更强。相信我，办好我交代你的事情就行，一年时间，一年之后，我就会进军日苯，让堤义明在我面前投鼠忌器，如果不，我会连他一并灭掉！” “一年？”颜姑娘吞咽口水的声音清晰可闻。 这是在讲故事吗？ 她掌管过海蓝财政大权，且与香港总部那边交往甚密，对于李亚东的家底很清楚。 他确实很有钱，比以往自己想象中的还有钱。 但，并非颜姑娘打击他，他与堤义明之间，仍然有着鸿沟一样的差距。 至少也是一百亿、甚至两百亿美金的财富不平衡。 仅仅一年，人力如何跨越这样一个巨大的鸿沟？ 或是说，一个人怎么可能在一年之内，赚到这么多钱？ 而且，即便赚到了这么多钱，与堤义明的财富基本平衡，就能收拾掉对方吗？ 真正的资本大鳄，没有一个是软柿子。 所以是的，颜姑娘虽然一直以来都很信任李亚东，但这件事，恕她真的很难相信。 因为这根本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是的！”李亚东沉声道。 有压力吗，自然有。但压力既是动力，一个稀世罕见的机会摆在眼前，只要努力经营，未尝不能达成所愿。 苏联累积了七十年的财富，总值高达数万亿美金，他也不要多，百分之一，足矣。 此时此刻，李亚东才真正的为苏联之行，定下了一个确切目标。 早前他想的是能赚多少算多少，但现在，巨大的压力临身，他必须得撸起袖子好好干了。 “李亚东，你交代我的事情，我会着手办好，但我最后只说一句话，考虑清楚。”颜姑娘轻声道。 “我考虑得很清楚。” 颜姑娘“嗯”了一下，果然不再说话了。 既然你要闹，那么，我便陪你。 天崩地裂又如何？ 此生唯一愿，随君共沉浮。 …… 李亚东不得不尽快离开美国，赶赴苏联妥善布局，期待着将利益最大化，他的想法还是一方面，另外，他也必须给到郭家两口子一个交代。 两口子的心思前段时间一直放在儿子身上，无暇顾及其他，现在儿子的病情已成定局，他们也被迫接受了这个事实，再加上李亚东等人的时常宽慰，回过神儿来后也有心思考虑其他事情。 譬如，伤害儿子的凶手是否绳之以法？ 凶手逃跑的事情，他们到现在都不知情，主要前段时间没有主动问及，而其他人，也很难启齿。 李亚东因为昨夜没睡好，起得比较晚，睡前煲了参汤，让齐龙早上过来送去了医院，而齐龙回来后，便告诉了他这件事情。 “东哥，我……暂时没讲，说这件事情我不清楚，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口。”齐龙叹着气道。 李亚东同样长叹了口气，确实很难开口，可终究得要有一个人开口啊，这样的事情，瞒是瞒不住的，而且他们也没有资格隐瞒，郭家两口子有权知道真相。 “行了，你和阿虎准备准备，我们明天离开，从这边直接出发去苏联。晚上我上他们家一趟，把这件事情说清楚。” “好……” 黄昏时分，李亚东从公寓楼离开，打车前往洛基小镇。 这里便是他替郭家两口子购置房产的地方，距离麻省总医院直线距离不过15公里。 美国地广人稀，人均可支配土地面积远超中国，所以大部分民众的居住坏境都还不错，虽然只是一个小镇，但真要论起来，每家每户都是小别墅。 大多都是环保的木质小洋房，前有停车坪，后有小花园。不是别墅是什么？ 他给郭家两口子购置的别墅，地理位置非常好，处于小镇的中心地带，旁边就是连锁超市、加油站，以及快餐店。 虽然是一幢平房，但占地面积不算小，单是房屋面积就有两百七十个平方，房前是一片绿油油的草坪，房后是用木栅栏围起的一个小花园。 别说住两个人，像李亚东他们六口之家住进去都绰绰有余。 郭家两口子晚上也是要回来吃饭的，他们现在已经不在医院留宿，因为以豪华病房的标准，每晚都有专职护士定点查房，服务还算周到。他们通常是吃过晚饭后，再散步到医院看看儿子，跟他说说话，然后大约待到十点钟的样子，回来睡觉，第二天早上起来，再过去。 李亚东选择过来的时间点刚刚好，两口子半个小时前从医院回来，正在张罗晚饭。 “孩子他妈，亚东来了，面条多擀一张。”郭父邀请李亚东进门，对厨房里喊道。 “哦，亚东来了呀，行，知道了。”郭母从厨房走出，看到李亚东后，笑了笑。 郭父和李亚东坐在客厅沙发上，一边等待晚饭，一边聊着天。 “叔叔，我明天就要离开这边，要去苏联，那边有些重要事情，必须得过去处理。这张卡你拿着，千万别推辞，我知道你们什么都没带，再说了，住在这边肯定也是要花钱的。”李亚东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早就准备好的银行卡，塞到郭父手中，不容拒绝。 郭父看着手里的银行卡，苦笑摇头，最终，还是收了起来。 虽然很不想接受，但实在没办法，他们如果还想在这边继续生活，想要在这边陪伴儿子，就必须接受，否则连饭都吃不起。 “亚东啊，我知道你是个大忙人，你有事情就去忙你的，我们这边好说，苏姑娘和那个朵恩姑娘的电话我们有，真要有什么办不妥的事情，就给她们打电话，所以你不用担心。” 郭父说到这里顿了顿，看了李亚东一眼后，继续说道“只不过啊亚东，有一件事情，我们还得问清楚，今天问了齐龙，他说不清楚，你应该知道的吧？就是打伤小琦的那个罪犯，啥时候判刑啊？” 他们不敢说给儿子报仇的话，就想看到凶手得到法律的制裁，所以法院宣判的时候，想过去看看。 “叔叔，其实我今天过来，就是为了这件事。”李亚东咬了咬牙，便将凶手逃回日苯的事情，如实道来。 “什么？！跑了？”郭父噌地一下便站了起来，整个人瞬间红了眼，“怎么能跑，怎么能跑掉？那……我家小琦，不是白……” “啥跑了？”郭母闻声，也从厨房冲了出来，望向一脸激动的丈夫问。 “凶手跑了！” “什么？！” “哐当！”饭勺砸到地板上的声音。 “叔叔阿姨，你们先别激动，听我讲。”李亚东艰难地说，“他虽然跑了，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在这里对你们发誓，我一定会让他血债血偿，若违此言，誓不为人！但请你们给我一点时间，这种跨国追凶的事情，有些棘手。你们……能信我吗？” “亚东啊，事到如今，我们不信你还能信谁啊。”郭父走过来紧紧地抓住他的手，热泪盈眶地说，“叔叔信你，小琦能有你这个好兄弟，是他的造化。自古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小琦如今这个样子，凶手怎么可以逍遥法外？叔叔等着，等着你替小琦主持公道。” “是啊，亚东。”郭母也凑了上来，泪如雨落，“我们什么都不求，就求个公平，那人害得小琦这么惨，应该吃官司的呀，不能让他跑了。” 公平？这世间哪有真正的公平？ 李亚东长叹口气，但还是重重地点头道“放心吧叔叔阿姨，我说到做到，你们什么都别想，照顾好小琦，等我消息。” “嗯！” 两夫妻相偎在一起，分担着彼此心中的痛苦。 。 第五百五十三章 抵苏 离开美国之前，李亚东又一次去探望了郭琦，与他道了个别。 没有什么激昂的言语，也没有什么信誓旦旦的承诺，李亚东只是拉着他略显冰凉的手，轻轻地说了四个字。 “小琦，等你。” 等你醒来，把酒言欢；等你醒来，逐梦未来；等你醒来，指点江山。 苏姑娘和朵恩来到机场给李亚东三人送行，郭家两口子原本也要来，但被李亚东制止了。 “薇薇，郭琦父母那边，平时多走动一下，他们语言不通，生活上或许有些不便。” “放心吧，我知道的。”苏姑娘点头，这种事情还哪需要人说。 “朵恩，她现在行动不便，帮我照顾好她。” “知道了亲爱的李，你放心去发你的大财吧，不过等你更有钱的时候，可千万别忘了我哦。”朵恩俏皮地说，很典型的西方人性格，并不掩藏自己的心里想法。 她对苏姑娘很好，但其中的一部分好，现在必然是有所图的。 这一点，李亚东很清楚，但他并不在乎。 他反而欣赏这样的坦率。 “一定。” 李亚东俯身吻在苏姑娘的额头，与朵恩也拥抱了一下，然后并不拖泥带水，大步流星地进入了检票口。 一往无前的意思。 飞机缓缓升空，透过舷窗望着下方不断变小的波士顿，李亚东忽然很享受这一瞬间的感觉。 仿佛整个美国，都在自己脚下。 倘若他能将这种感觉永久保留，那么，这世间的纷纷扰扰，能奈他何？ 这一刻，平生第一次，李亚东的心里生出了一个宏愿。 他要，站在这个世界的财富之巅。 …… 莫斯科的气温真的是冷，明明已经到了三月，中国大部分地方春暖花开的季节，但这里却如寒冬没有什么区别，气温仍处于临界点以下。 大概和晚上也有些关系。 歌里唱的“迷人的夜晚”，李亚东丝毫没有感受到，也没有“银色的月光”、“静静流淌的小河”，实际上，河里已经结了冰。 由于从波士顿过来，那边的日平均气温能有七八度的样子，所以蓦然进入这样一个冰天雪地的环境，走下飞机的那一刻，李亚东三人只有一个共同的感受 真他娘的冷！ 他需要一件衣服，最好是裘皮大衣。 于是，有人送到了。 胜利哥和罗叔结伴而来，开着两台拥有“社会主义的高级轿车”和“苏联工业的骄傲”双重标签的黑色伏尔加轿车，同行的还有四名人高马大、鼻梁挺翘的苏联壮汉。 应该是保镖无疑，其中一人是真他娘的高，怕是得有两米。 四人站立的姿势好似标杆，如果李亚东没有看错，应该都是军人出身，而且还是刚退伍不久的那种。 “东哥，冷吧。”胜利哥呵呵一笑，将早就准备好的裘皮大衣，披在了李亚东的肩头上。 “小龙小虎，你俩也有，在后备箱。” 齐家兄弟闻言，顾不上矜持，赶紧把衣服拿出来穿上。 “老板，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把您给盼来了。”罗叔笑着说。 李亚东一直有跟他们保持电话联系，知道这边的前期准备工作已经做得差不多，就等着他过来主持大局，由于美国那边的突发状况，倒是比约定时间迟了半个月。 不过，他也没心情解释太多，淡笑着点头，道“走吧，先上车。” 胜利哥和三名苏联保镖上了一台车，李亚东和齐家兄弟、罗叔，另外还有那名接近两米高的苏联大汉，上了一台车，他充当司机。 汽车缓缓启动，坐在副驾驶座上的罗叔指了指驾驶席，介绍道“老板，这位是维克多，我们的安保队长，刚从部队退伍，以前是一名陆军上尉。” 他用的是英文，维克多很好会意，通过后视镜望向李亚东，点头示意道“老板好。” 竟也能说一口流利英语。 倒不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类型。 “维克多？胜利者？”李亚东饶有兴致地问。 维克多明显诧异了一下，大概没想到这位年轻得有些过分的boss，竟对苏联的文化这么有研究，笑着点头，“是的，老板。” 实际上李亚东对苏联文化并没有什么深入研究，只是这个名字比较常见而已。 而且这三个字显然不是此人的全名。 苏联的人名字……也是挺奇葩的。 相比起欧洲大部分国家的人，他们取名的习惯更为复杂，譬如比尔·盖茨。后面姓氏，前面名字，倒也清晰明了。但苏联人不同，他们的名字有三个部分组成。第一部分为本人名字，第二部分为父亲名，最后一部分才是姓氏。 这也就意味着名字中会包含两个“·”。 而且这还不算完，他们的名字通常……特别长。 康斯坦丁·格奥尔基耶维奇·帕乌斯托夫斯基。 了解一下。 如果这个感觉还没什么。 那么，这个了解一下卡拉佩索·斯坦福妮斯塔托布拉托斯·旦不托斯格斯福特拉托。 “连陆军上尉都退伍了？”李亚东望向窗外冷清的莫斯科街头，有些感慨地说。 维克多眸子里掠过一丝稍纵即逝的黯然。 他有种感觉，他们伟大的国家正在衰败，虽然目前还不是非常明显。 但是，苏联以军事立国，没有了军，何以为国？ 这个想法他没有说出来，如果说出来，李亚东或许会回答他你们的国家不是在衰败，而是已经衰败，接下来，衰败的征兆将慢慢浮出水面，直至整个国家四分五裂。 关键就在于，冷战结束了，而选择结束这场冷战的苏联，衰败是必然的。 两个超级大国并存于世的格局，是不可能存在的，人是贪婪的动物，政治家更是如此。 当戈尔巴乔夫选择放弃自己的中东老友伊拉克，眼睁睁的看着美国吹响海湾战争的号角时。 苏联这个战斗民族，便已经失去了血性。 至少，它的领导者失去了血性。 这对于一个崇尚战斗的民族而言，无疑是可悲的。 你想要和平，你想要握手言和，你有真正权衡过美国会同意吗？ 当你释放出和平的信号，收回刺出去的长矛，卸掉身上的盔甲时，美国表面上好心安抚，实则，背地里正在磨刀霍霍，准备痛宰你这只大肥羊。 说到底，戈尔巴乔夫太过温顺了，像一只温顺的绵羊，且耳根子还挺软，美国人说什么他就信什么。 这一点，日后的就做得很好，任由美国那几任总统说破了嘴，也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想要跟我谈和平、谈消减军备，好，先试试老夫手中的这杆长枪利不利，看能不能在你身上戳出一个透明窟窿？ 如果不能，那好，咱们就暂且坐下来谈谈，签个《中导条约》啥的。 如果能……那就给老子闭嘴！ 老夫一生行事，何须你来指手画脚？ ‘，你现在身在何处？’李亚东心里想，倒还真想见一见。 据说，世界上有这么一个男人，被誉为世纪硬汉，世界强人，魅力男人，睿智总统，责任领袖，邪恶克星。同时，他也是当代所有总统中，唯一一个被称作大帝的人。 他身怀绝技，柔道八段，跆拳道黑带九段，既能驾机灭火，又能飞镖捕鲸，还拥有木匠证，请问，全世界还能找出第二位这样的总统吗？ 当然找不到了。 此人，便是日后俄罗斯人的神，。 当然，此时的还只是个小人物，刚在克格勃中完成在东德的间谍任务，被调遣回国，担任列宁格勒大学的校长外事助理，以及圣彼得堡的市长顾问。 李亚东都不敢想象，以这样微不足道的身份，戈尔巴乔夫最终是怎么被他给策划推翻的。 只能说，，真乃神人也。 若有可能，李亚东真想助他一臂之力，提前结个善缘，总归没有坏处。 “对了。”忽然想到什么，李亚东问，“我们的安保队伍，目前有多少人？” 他用的是英语，有意说给维克多听的，自然也是想让他来回答。 “十人。”维克多答道。 “才十人？”李亚东微微蹙眉，“不够，远远不够。” 开什么玩笑，仅仅十个人，这次出来接他就来了四个，这也就意味着大本营里现在只剩下六个人，而他在那里的工作人员，足有四五十个。 能保护得过来？ 那些人冒着生命危险来替他打江山，他就有义务保障他们的安全。 “老板，还需要人手吗？”维克多问。 “当然，安保人员至少也要达到与工作人员1:2的比例，招不到？” “不是不是，当然不是，能招到，肯定能招到。只是张经理说目前招十个人就差不多。” 维克多脸上顿时涌现出一股狂喜，原本下意识地就想问“你要多少”，因为随他一起退伍回来的老下属，实在太多了。 而像他们这样的人，刚长成人就进入了军营，这辈子只会打仗，其他的什么都不会，又没有什么学问，哪里能轻松找到工作？ 大部分战友回家之后，整日以酒作伴，拿着那点微薄的退伍金，肆意挥霍，过着有今天没明天的日子，他是看在眼里，急在心头。 若是能解决更多人的就业问题，他的心头会好过很多。 而且，这些中国人十分慷慨，给到他们的工资，超过当兵时的十倍，足以让一家人过上富足的生活。 胜利哥此刻如果在车上，李亚东非得劈头盖脸的臭骂他一顿。 想跟他省钱也不是这样省的，当初临行之前还特地叮嘱他，一定要重视安保问题。 你丫的就算不怕死，也得考虑考虑别人呀。 “别信他的，这点人手完全不够用。维克多，你还能找到多少人，我指的是有专业素养的正规退伍军人。” “老板，你要多少有多少！” “……” 这尼玛的，苏联是把军队全部裁完了吗？ “倒也不用这么多。”李亚东苦笑一声，思忖少许后，说道“这样，你再帮忙招聘四十个。” 他有他的考量，接下来或许会用到更多的安保人员。 “好！老板，明天就能搞定！”维多克重重地点头，眸子里充斥着一股感激。 。 第五百五十四章 战斗少女 汽车缓缓停下，发出一阵尖锐的“吱吱”声，由此可见，这辆“社会主义的高级轿车”、“苏联工业的骄傲”，其实也就那样。 熟悉汽车的李亚东很清楚，那是刹车盘异响，虽然只是一个小问题，也不影响驾驶，但真的很影响乘坐舒适性。 或是说，苏联人根本不在乎汽车舒适性，皮实赖用就行。 “老板，大本营到了。”罗叔说。 所谓的大本营，是一片四幢楼房构成的院落，最高的七层，最矮的四层，围成一个“口”字型，最高、也是最豪华的一幢，临街而建，前面就是人行道和大马路，最右侧的地方有一个缺口设计，相当于一条过道，直通内院。 如同一个机关大院。 实际上早前它也确实是一个机关大院，率属于国土资源部旗下的一个分支机构，不过几个月前，当苏联彻底完成私有化，将国企分解为有偿债券发放给全民后，它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于是，被胜利哥瞄中，并买下。 这样的一个近乎封闭式的“口”字型院落作为大本营，倒是极好的，易守难攻。 而临街的这幢七层楼房，底下的两层目前正在重新装修，周围搭有竹制的脚手架。 李亚东打量了一番，随后问道“是按照我要求的标准吗？” “必须的。”胜利哥点头道“特地量好了尺寸，然后发到香港总部那边，让他们聘请国际知名设计师设计的，然后我这边也是找的大型装修公司承建，包括里面的器具，什么咖啡机、空调设备、电脑仪器等，都是香港总部那边统一采购的大品牌，一旦装修布置好，绝对是世界一流的水准。” 李亚东点点头，没出幺蛾子就好，这两层楼，接下来他有大用处。 过道外边有一扇铁珊门，里面站有两名如同标枪一般的保镖——不得不说，维克多这帮人确实不错，刚从部队回来不久，便来到这里工作，身上的那股子严明纪律，依旧保持着，具有很高的职业素养。 与李亚东在路上遇到的几名懒散的巡街警察，完全不同。 这大概就是军人和民警之间的差距。 李亚东等人都下了车，且在外面站了有一会儿，他们依然目不斜视，人没走到门前，也没打算开门的意思。 倒是符合李亚东重视安保的想法。 李亚东瞅了瞅，确实是社会主义的好士兵，只是没有穿军装，少了些庄严感。另外，还少了一样东西——抢。 没有一把钢枪在手的士兵，大概是不完整的。 只是这个东西……在苏联这边想要搞到其实并不难，但想名正言顺的拿出来，就着实有些难度。 李亚东走到门前，铁珊门的两名保镖依旧无动于衷，这时，维克多开口道“开门。” “是！” 铁珊门应声而开。 这也使得李亚东情不自禁地蹙起眉头。 这帮退伍军人似乎还没意识到谁才是他们的真正上级，谁是给他们发薪水养家糊口的人。 他就不说了，毕竟第一次出现在这里，但此刻胜利哥和罗叔还站他身边呢。 但这两名保镖，并没有对他们表现出多大敬意，只对维克多唯命是从。 这其中隐藏着风险，有没有？ 万一维克多叛变了呢，有人收买了他，想对自己等人不利呢？ 李亚东敢笃定，以现在的情况来说，只要维克多一声令下，这两名保镖会毫不犹豫的向自己的老板动手。 这些人，欠调教。 李亚东上了个心思，安保问题大于天，关系到己方数十人的安危，不能不重视。 他得找个时间，让这些人明白谁才他们真正的boss。 他们可以听命于维克多，但必须优先听命于自己。 这样的保镖，他才敢用。 临街的那幢七层楼就不说，日后的用途肯定是办公，里面环绕着院子的三幢楼，倒是已经做了规划。 最矮的四层楼被胜利哥征用了，当作仓库，从国内运来的各种商品，目前已经堆满了好几个房间。 什么都有，粮油大米、饼干面包、罐头饮料、衣服鞋子、毛巾抹布、牙膏牙刷…… 不吹牛的说，要是外面真的打起仗来，自己这帮人只要把大门守好，待在这里几个月不出去都没问题。 吃饱穿暖，生活无忧。 另外两幢楼刚好分立两侧，都是五层，一幢目前作为临时办公地点，空间宽裕，还有大半闲置着。 余下一幢就是生活楼。 吃饭睡觉的地方。 它以前应该也是一座生活楼，一楼是个大食堂，楼上四层是一间一间的小宿舍。 倒也方便，并没有进行大的改造。 眼下是莫斯科时间晚上十一点半，已经挺晚了，不过院子里的所有人倒是都没睡，有待在办公室加班的，不知道在忙活啥，也有在宿舍里面洗洗刷刷的——到了这里就好像回归了校园生活，没有人带家属，衣服全得自己洗，注定也没有洗衣机。 大家之所以这个点都没睡，原因很简单，因为知道老板、他们的主心骨，今晚会到。 听到楼下传来动静后，纷纷走出房间观望，等看清情况后，一窝蜂地跑了下来。 “老板。” “东哥。” “…” 阿华和徐文杰一帮香港过来的金融精英都在，小树和小辉，以及小涛这帮京城里的老部下，一样都在，还有几个生面孔，想必就是他们重新招揽的人。 其中一个女人，让李亚东忍不住地多看了两眼。 也是很正常的生理反应，遇到漂亮女人，男人总会下意识地多看两眼。 身材非常高挑，应该刚从房间里出来，脚下穿的是一双棉拖鞋，但即便这样，肩头也与李亚东基本持平。 她竟然不怕冷，只穿了一件蓝色紧身羊毛衫，和一条黑色的皮裙，里面连条丝袜都没有，一双雪白的大腿晃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姑娘，要知道地上还有雪呢。 不愧是战斗少女。 当然，也有可能是从房间里出来得急。 身材很好，标准的九头身，也不胖，但胸前真叫一个波涛汹涌，看模样也不大，撑死二十左右，只能说发育得太好了。 李亚东注视了她三五秒，眼神就挪开了，第一次见面，一直盯着人家看，总归不好，即便她确实挺好看。望向小树问，“你这个第一前哨在这边待得怎么样？听说过年都没回家，我可没要求你这么卖命。” 小树讪讪一笑，“是我自己的主意，跟东哥你没关系，主要处了个对象，过年那段时间硬要我去她家，所以就没回去，反正我哥我姐他们都在，倒也没关系。” “对象？”李亚东下意识地望向刚才那位战斗少女。 “哦不是不是，不是琳娜小姐，她不在这里。”小树赶紧解释。 “琳娜。”李亚东记住了这个名字。 “老板您好，我叫叶卡捷琳娜，他们嫌我名字太长，就叫我琳娜。”战斗少女年龄不大，但胆子不小，丝毫不怕人，即便她打听到很多事情，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来头很大，非常非常富有。听到李亚东说了一声她的名字后，挺了挺凶器，笑嘻嘻地解释道。 令人意外的是，她居然说的是一口流利的普通话。 “你们现在就开始学习中文了？”李亚东诧异。 这个年代的中国可实在没什么国际地位，汉语又难得令人发指，没几个老外愿意学。 不像以后，李亚东曾听说俄罗斯全民学汉语，甚至汉语还成了考高必考科目，也不知真假。 这时，胜利哥笑呵呵地插话道“东哥，她是我特地为你找的翻译，你看还成吗？” 胜利哥笑得有点贱，眼神里似乎有些暗示，男人都懂的意思。 此刻心里的潜台词大概是快来夸我吧。 话又说回来，找到琳娜，可着实费了他一番功夫，要比找这个大本营，以及找维克多他们，费的心思都大。 他敢保证，是个男人都无法拒绝这份完美礼物，有些话他甚至都跟琳娜挑明了。 最关键的一点，琳娜还是个雏儿。 这就相当难得了，在这欧洲大陆上，以这样的年纪，这样的身段，这样的长相…… 国宝有没有？ “我的父亲是乌克兰人，我的母亲是东北人，所以我其实有二分之一的中国血统。”琳娜说道。 这就能很好的解释她为什么会讲中文。 原来是个混血儿，就说长得太标志了一点，这种“国际混”似乎总能培育出惊喜。 琳娜父亲的基因很强大，而母亲应该长得也不差。 “嗯，可以，能说中文又能说俄语，确实是理想的翻译人选。”李亚东看了胜利哥一眼，淡笑着点头。 弄得胜利哥一脸悻悻。 等你老半天了，最后就一个“可以”，你夸人家一句会死啊？ “行了，天太冷了，时间也不早，大家先回去睡觉，明天起来咱们开个会。”李亚东啪啪手道。 众人纷纷点头，一哄而散。 这晚上的天儿，确实有够冷的，他们来到这边时间也不短，但依旧没能适应下来。 当然，战斗少女除外。 她光着两条大长腿，漫步在雪地里，悠闲得很。 时不时的还蹦跶两下。 。 第五百五十五章 胜利哥的投资 胜利哥用心良苦，李亚东如何看不出来，他竟然还将战斗少女的宿舍与自己的安排在一起，两隔壁。 李亚东上楼的时候，战斗少女的房门还没关，不大的房间，一览无遗，战斗少女趴在床上看书，那腰身，那撅起的小屁股，那在空中踢来踢去的两条大长腿…… 简直是诱惑死人不偿命的节奏。 眼不看为净，我忍！ 李亚东在胜利哥的指引下进入房间，如此同时，隔壁房间“正在看书”的战斗少女，直接把书扔得老远，猛地从床上坐起，抓过床头柜上的一只圆镜子，对着精致的脸蛋左瞧右看。 妆也没花呀，怎么不凑效呢？ 不大会儿功夫，胜利哥从隔壁房间中出来，钻进了这边。 他当然不是对战斗少女有啥想法，要有他早就上了。 知道他是在哪里找到战斗少女的吗？ 红灯区。 那是一个雪花飘飘的晚上，胜利哥刚收获维克多这名悍将，来到莫斯科两个月，终于敢在晚上体验一下这座城市的夜生活，不知不觉就逛到了红灯区。 其意图不言而喻，胜利哥虽然阅女无数，黑巧克力、白巧克力，包括棕巧克力都尝过，但大洋马碰巧这辈子还没逮到机会。 那如今身在莫斯科，岂有不尝试一番的道理？ 这对于胜利哥而言，也是一种人生体验，是他梦想中“征服”世界的重要环节之一。 就在这时，一盏黄昏的街灯下面，一个婀娜多姿、且显得有些放不开的“站街女”，引起了他的注意。 稍稍走近些，等看清她的模样时，胜利哥顿时感觉周身气血一阵翻涌。 极品！ 打定注意今晚要将她征服。 谈价格。 what？ 胜利哥瞬间两惊！ 他用的是英文，还故意放缓了语速，而对方用的却是标准的普通话回答的他。 五千卢布！ 虽然此时卢布已经贬值，与美元的汇率是181，但五千卢布，也是妥妥的两千七百美金了，折合人民币两万多。 国内小县城里的一幢楼房有没有？ 你丫的是镶钻的吗？ 胜利哥现在虽然有点钱——这冒着生命危险跑到异国他乡打江山的活计，东哥开给他的工资不算低，但两万块，对他来说依旧是一笔巨款。 别说私人荷包里有些捉襟见肘，即便有，他也不当这个冤大头啊。 凭啥呀？ 莫斯科别的不多，站街女随处可见，别说在红灯区，就是光天化日的大街上、地铁站里，那都是明目张胆的排成排。 一百美金轻轻松松的便能来个双飞，还是上等货色。 一番了解之下才知道，然来、竟然……还是个雏儿。 那一瞬间，胜利哥的眸子亮得吓人，不是为自己的下半身幸福考虑，而是，想起了东哥！ 东哥很快就会过来，他一直在细心筹划着东哥来此之后的生活事宜，其他的都好说，但生理方面的需求，就不好解决，东哥那种金贵的人，指定也不能找站街女对吧？ 毕竟来到这边一待就是一整年呢，这么长时间，是个正常男人总得有点需求。 另外，东哥来到这边也必须有个翻译。 所以胜利哥一直想将这两点需求合二为一，找到一个电影里的那种，美貌与智慧并存，白天能工作，晚上能暖床的高级秘书，以供东哥使用。 只是，心里虽然有这个想法，但想要找到这么个人，谈何容易？ 而且，最关键的一点是，这些欧洲女人大多生活不检点，稍微有点姿色的，身边指定男人一大堆，怕东哥嫌脏。 那么，眼前这位……即将失足的少女…… 简直就是天上赐予的宝贝有没有？ “我给你一个结识亿万富翁的机会，你要不要？” 这是胜利哥当时的原话。 还能不要？ 对于战斗少女而言，她都要穷得出卖肉·体了，甚至再搞不到钱、还清父亲欠下的债务的话，他们一家人就会被人扫地出门，最终，将很可能饿死冻死在寒冷的莫斯科街头。 再说了，伺候一个人，总比伺候一群人强。 当场，涉世未深的战斗少女便点头答应下来，并直接跟胜利哥走了。 也幸好胜利哥不是人贩子。 “胜利哥，老板是不是不喜欢我这个类型？”战斗少女有些担忧地说。 “不喜欢才有鬼。”胜利哥摇头道“他这个人……你也知道的，中国人的思想比较保守，不像你们欧洲人，一看对眼就直接上了，都比较慢热。你别气馁，要有点耐心，还是每天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该主动的时候要主动一些，过不了多久，他肯定会把你当宝贝一样捧在手心里，到那时，嘿嘿……你就爽歪歪了，要啥有啥，你父亲的那点债务，对东哥来说，也就是打个响指的事情。” “哦。”战斗少女听得很仔细，已然将勾搭李亚东，当成了这辈子的头等大事。 忽然想到什么，看了一眼胜利哥后，有些尴尬地说“那个……胜利哥，你能不能再借我点钱，明天又到了还利息的日子，你也知道，我的工资根本不够，我……” 胜利哥也是一阵头大，他的工资这两个月大头全贴给了战斗少女，他也是要攒老婆本的好不好？ 可也没辙，自己挖的坑，必须得自己亲手来埋。 还有一点，他将此事视为一项投资。 你想想看，若是战斗少女能将东哥成功拿下，成为枕边吹风人？ 那他张胜利，以后平步青云不是妥妥的事情？ “行吧，你等着，我去拿。” 胜利哥去的快，回来的也快，不仅拿来一沓卢布，还拎进来的两只帆布袋。 “这是？”战斗少女不明所以，打开其中一只袋子一看后，险些喜极而泣。 “巧克力饼干，水果罐头，牙膏牙刷，哇！还有蔬菜罐头……” 战斗少女左手捧着一瓶笋干罐头，右手拿着一瓶马铃薯罐头，两只眼睛都放了光，口水更是哗啦啦的掉了一地，仿佛那是世间最美味的东西一样！ 毕竟在冰天雪地的莫斯科，这个季节想吃到蔬菜，普通老百姓想都不用想，哪怕是特权阶级，都不见得能天天享用，社会主义的最大弊病就是贸易壁垒。 这也是为什么中国要改革开放的原因。 只能说中国的领导者慧眼如炬，发现问题，并解决问题，最终蹚出了一条具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道路。 甚至包括中国东北地区，此时的春冬季节，也只能吃到萝卜和白菜，这两种耐寒品种的蔬菜。 其他的，得等到几年后大棚技术得以突破，才有机会品尝到。 “带回家给父母吧，让他们知道你在这里工作一切都好，不用挂心。”胜利哥笑着说。 实际上拿这些东西让战斗少女拿回家的目的，与他所说的恰好相反，他是想让战斗少女别老是牵挂着家里，将全部身心投入到如何攻克东哥这方堡垒的伟大革命事业中。 “嗯。” 战斗少女用力点头，又望向另外一只袋子，将其打开后，又是一阵惊呼，“哇！好漂亮的皮草，还有漂亮的皮鞋！” 胜利哥心想能不漂亮嘛，正宗的港货呢，就这一件皮草，三千多人民币。 “这些衣服是给你的，你就算不怕冷，平时也得穿得雍容华贵点，这样与东哥站在一起才般配。知道吗？” “知道，谢谢胜利哥！”战斗少女噌地一下从床上蹦起，在胜利哥的脸上“啵”了一下。 可这番动作非但没有使胜利哥兴奋和高兴起来，反而瞬间垮下脸来。 “琳娜，你要时刻谨记自己的身份，你是东哥的女人，不能再与其他男人产生亲密举动，包括我。听到没有！” “哦……”战斗少女吐了吐舌头，一副“我知道错了”的模样。 “行了，时候不早，早点睡吧，明天刚好东哥要召集我们开会，你回家就早去早回，不要拖拉。知道吗？” “嗯，知道了。” 等到胜利哥离开后，战斗少女关好门，熄了灯，却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不自觉的想起老板那张算不上很英俊、但也阳光温暖的脸。 她是真的打死都没想到老板居然这么年轻，之前胜利哥也没细说，只说他还没有结婚，以为至少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 至于模样，她没奢求。 如今一看，倒是远超想象，似乎不用委屈自己，也是一个挺理想的男友人选。 而且，最关键的一点，他真的太厉害了。 以这样的年纪，便拥有超过十亿美金的资产，真的不敢想象他是怎么赚到的。 胜利哥还说他是白手起家呢，并没有继承父辈余荫。 那就更厉害了。 真有本事！ 战斗少女想着想着，倒是感觉脸蛋有些发烫，她明白这种感受，思·春的意思。 她大概确实从之前的利益趋势，变得有些动心了。 毕竟这样一个年轻有为的亿万富翁，哪个女孩子能不动心？ 就是不知……他要到什么时候才愿意碰自己啊。 自己一直守身如玉，总感觉有位白马王子在等待自己…… 原来是他。 。 第五百五十六章 买机场 苏联此时的格局，在李亚东看来，可以用七个字来形容——暴风雨前的宁静。 阳光驱走了黑夜，也遮蔽了初现端倪的黑暗——俄罗斯黑手党正在这一时期诞生。人们走上街头，散步的散步，逛街的逛街，游公园的游公园，莫斯科这座城市似乎一切如常，安静而祥和。 但只有少数人才明白，这一切都是表象。 实际上就在这座城市的中心地带，那座恢弘的克里姆林宫里，三股势力的战斗正处于白热化阶段，大战一触即发。还有无数股潜在势力，正依附着这三股势力蠢蠢欲动、推波助澜。 第一股势力，便是以戈尔巴乔夫为首的总统派。 他们正在不断施行各种改革，既不想失去自己的统治地位，又想将苏联局部西化，改善其日渐动荡的就业与民生问题。 第二股势力，则是以叶利钦为首的全面西化派。 他们鼓吹自由、民主，大肆收买人心，使得苏联民众对于西方自由民主的生活，充满向往。 携民众之力，以至于足以和总统戈尔巴乔夫正面抗衡。 至于第三股势力，则是一个零散的集体，但人数众多，主要是苏联内部不赞同西化，认为该坚定走路线的高级官员。 我们可以将其称之为保守派。 也是其中之一，只不过现在的他人轻言微。 但他有克格勃，这部分政府高官与神秘机构克格勃正同仇敌忾，密谋一场推翻戈尔巴乔夫的政变。 所以是的，莫斯科的天空其实并不像眼前所见一片蔚蓝，在那片蔚蓝之后，其实正有漫天的乌云在聚拢，酝酿着一场旷世风暴。 这场风暴不会一次性全部落下，它会如同中国古代神话故事中的“天劫”一样，一重一重的降临，且一重威力强过一重。 直至将整个苏维埃联盟，轰击得四分五裂。 而李亚东要做的，便是赶在第一重“天劫”来临之前，尽可能的完善自己的布局。 因为越到后面，他身在“天劫”阵心，必然也会受到震荡，到那时的首要目的肯定是自保，再想顶着“天劫”布置敛财阵，只怕不太容易。 约定的会议按时举行，就在大本营的临时办公楼三楼，一间最大的会议室里。 集团旗下的人马，除了小树前往“红星市场”主持批发店面的生意外，其他人全部到齐。 红星市场是目前莫斯科境内最大、也是生意最好的日用品市场，摊主百分之八十都是中国人，他们销售的货物，自然也是来自于中国。 但作为市场内目前规模最大、拥有一联六间店面的东方红贸易商行不同，他们不仅批发、零售中国物美价廉的粮油、米面、罐头、毛巾等商品，也兜售来自东南亚的燕窝鱼翅、来自香港意大利的高级服装、来自法国的高品质红酒、来自非洲的优质咖啡豆等商品。 只是鲜有人能消费得起罢了，因为它们的价格非常高。 不高也没道理，将这些商品倒腾过来着实不容易，一般商贩根本没有这个渠道。 仅此一家，独一无二。 这样就凸显得它的档次与众不同，被达官贵人所青睐。 为了照顾一些达官贵人不太好上门选购商品的需求，店里更提供了电话下单、上门送货的服务。 至少这几个月的时间，胜利哥那本一百开的小电话薄，已经用掉大半。 而且别看这小小的六间店面，它们每天至少能为李亚东创造十万卢布的利润，也就是五万五千美金。 卢布到手后，当天趁着银行下班之前，按照即时汇率，全部兑换成美金。 “我们的人只有小树没到是吧？”李亚东居于首座，环视下方之后，问道。 所谓“我们的人”，是指集团旗下的正式员工，包括维克多、琳娜，以及小树他们雇佣的几位满洲里人，都不在这个范畴。 “对。”胜利哥点头。 他的身份虽然和小树、小辉、小涛、包括罗叔是平级的，但由于被老板亲自委以重任，而且干得确实不错，众人都深受其益，所以隐隐已经被大家当作“第一经理”。 “那好，我们的会议正式开始。”李亚东点头道“这是我们来到苏联后的第一次正式会议，而且关系到接下来的具体布局，我们希望各位都打起精神，聚精会神，不要走神。” 众人笑了笑，“那不能够”的意思。 开玩笑，大老板当面，还敢走神，这怕是嫌日子过得太舒坦了吧？ “你们过来的时候，我已经做了初步规划，譬如这个大本营，办的还算不错。那么还有一些我现在没看见的东西，你们先一一做个汇报。张胜利，你先来。” “是，东哥。”张胜利点点头后，说道“我负责的其他工作主要内容还有两块，一是打通物流关系，二是结交苏联政府人脉。 “我先说第一块。物流方面我们现在已经摒弃了原有从满洲里边境倒货的方法，与谢列梅捷沃机场取得合作，他们将在不固定飞往中国的航班上，给我们余留一个仓储空间，大小约等同于两节火车皮。这使得我们物流效率大大提升，货物安全得到保障，人力也会节省很多。但并非尽善尽美，目前合作一个多月以来，也渐渐暴露出一个问题，货源的补充跟不上我们的销售速度，比如目前市面上非常畅销的蔬菜罐头，我们这边已经断货了五天，中国总部那边的货源也早就备好，但近期机场那边却没有往来中国的航班。问题还是出在我刚才所说的‘不固定’三个字上。” “不固定航班？”李亚东微微蹙眉，这倒真是个问题。 这方面机场也没辙，机票卖不出去，难不成空机赔本飞吗？ 自然不可能。 怪就怪这个年代往返苏联的中国旅客太少。 不过话又说回来，不仅是中国，苏联这个鬼地方，现在局势动荡，不是投机倒把的人，谁会没事往这边跑？ 旅游么？ 有来无回想不想尝试一下？ 也甭管你是哪国公民，保管你在苏联死了也是白死。 你们国家的那点谴责，对于这个全球第一核武大国，半点作用没有。 “有考虑过解决方法吗？”李亚东问。 既然胜利哥已经发现了问题，那么就应当思考过解决之法，凭李亚东对他的了解。 “当然。”胜利哥点头道“我想了很久，或许只有一个唯一的办法，才能解决货源不断的问题。” 他说完这话后，看了李亚东一眼。 “我听着。”李亚东淡淡道。 “……”胜利哥一脸悻悻。 不说要你夸我两句，就不能表现出一点惊讶吗？ “买架飞机，与谢列梅捷沃机场和首都机场方面商谈，开辟出一条货运航线。” 倒是个好主意。李亚东沉吟。但此时他不得不思考另一个问题——成本。 这样的成本可着实不小，目前苏联还没解体，便宜的飞机只怕不太好买，而一架能满足国际航行的大型飞机，正常情况下至少需要上亿人民币的价格。 还有保养费用、机组人员配备。 这还是小头，两边机场的费用也不是小数目。 要是长久生意也就无所谓了，但李亚东心里很清楚，这项生意注定长久不了。 不是说苏联解体后贸易生意就不能做，只是那时卢布根本不值钱，而且会越来越不值钱，最后直接被废掉，出了新版卢布，而新卢布兑换老卢布的比例是1:10000。 难不成你还期待老百姓个个拿美金跟你买东西吗？ 自然不可能。 而这样的卢布跟废纸一样，赚得有个什么劲头，只怕连飞机油钱都不够。 当然，这些还未发生的事情，他自然不能跟一脸邀功表情的胜利哥明说。 可贸易业务这一块，也是李亚东布局苏联的重要计划之一，虽然目前每天只有五六万美金的收益，但他心知肚明，接下来随着苏联的局势越来越动荡，领导者根本无暇顾及民生，这个数字会呈成直线上升。 他现在要卯足了力气赚家底，他要做世界首富，要杀到日苯硬怼堤义明，所以任何的来钱渠道，他都不会错过。 干，还是必须要干的。 但只为做一年的贸易去大动干戈的买飞机，开辟新航线，似乎又有点不太划算。 得想出另一个利益点，将飞机投资的利益最大化。 理清这个思路后，李亚东手指敲击着红木桌面，陷入了思考。 其他人也不敢打扰，屏气凝神，安静的坐着。 半晌后，李亚东望向胜利哥问，“莫斯科有那种我们可以买下的小型机场吗？” 他想到一个主意，决定大干一场的意思。 “买机场？”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果然不是一般人，还真敢玩。 “这个……”胜利哥讪讪一笑，“之前还真没敢想，因为机场一般都是战略要地，根本就没想过对方会买。但莫斯科大大小小的机场确实不少，有民用的，有军用的，特别是那几座军用机场，现在似乎都处于闲置状态。东哥你如果考虑好了，我可以联系试试，但不好说一定就能成功。” 李亚东思忖少许后说道“你把刚才说的那几座闲置机场的资料搜集起来，我看看先，然后再联系相关政府官员，我亲自出面谈。” 不卖？ 李亚东还真不信了，苏联政府现在有多么，他根据历史记载，大约也是有些了解的。 什么东西不能卖？ 他是不想学大叔，不然都有心整两颗核弹头玩玩。 更别提一座半荒废的机场。 留着下蛋吗？ “好。” 。 第五百五十七章 银行执照 货源、物流的事情就暂且放放，李亚东心中已经大致有了一个计划。 示意胜利哥继续。 “至于我负责的第二块工作重心，人脉方面，目前进展还算不错。”胜利哥说着，掏出随身携带的小电话薄，直接递到李亚东面前。 让他自己翻看的意思。 没办法，结实的人实在太多，三言两语哪里说得清啊。 谁让自己这么优秀呢？ 李亚东随手接过来翻阅了一下，其实心里对胜利哥的工作是表示肯定的，毕竟他来这边也就短短三个月不到，能结实到上百号苏联政府官员，已经相当不容易，但表面上他却下意识地蹙起眉头。 “你这上面人头是不少，但职位最高的才是一个‘商业、公共服务和公共事业委员会’的委员，这有什么鸟用？” 主要李亚东对胜利哥的脾性多少有些了解，容易骄傲自满。 简单点来说，不经夸。 反之，你要不夸他，他又非常迫切地想要得到夸奖，于是便能爆发出最大的积极性。 一名商业领袖，其实与古代军队中的大帅，是一样的道理。要清楚属下将军的性格、长短，知人善任，方能攻城拔寨、无往不利。 “不是啊东哥，这个‘商业、公共服务和公共事业委员会’别看名字很拗口，可是实打实的苏联十三大委员会之一，总管一切商业事宜，相当于咱们国家的工商部了，不是小机构。而委员的身份，放咱们国家那至少也是高官副职的档次。这么大的官儿，还没用？” 胜利哥感觉受到了一万点伤害，想要句表扬咋就这么难呢？ “我就问你，这个部门一共有多少位委员？”李亚东淡淡道。 “二三十个吧。” “那不就行了？我要真想走点门路，他一个委员能拍板吗？你如果能把委员长搞定还差不多。” “哦……那我再接再厉。”胜利哥一脸悻悻。 这时，李亚东适时地给了他一颗甜枣，淡笑着说，“这样就对了嘛，咱们可是来干大事的，没点关系怎么行？你就一门心思的往里面钻，用糖衣炮弹轰他们，我这边钱粮管够。” “行！”胜利哥呵呵一笑。 讲实在话，这差事还挺美的，拿着公款充大爷，吃最好的菜、喝最美的酒、上最辣的妞，神仙一样的日子。 “张胜利，既然话说到这份儿上，我觉得有必要跟你明确一下我的目标，不然你还以为我真是来苏联开杂货店的。”李亚东说到这里顿了顿，深深地看了胜利哥一眼后，继续说道“你如果能给我把关系打通到‘联盟院’、‘民族院’，或是‘最高苏维埃主席团’，你要什么，我给你什么，只要你敢要，我就敢给！懂吗？” “懂！”胜利哥狠狠地咽了口唾沫。 心想我的东哥嘞，你这是想干啥呀？ 干预人家国家内政吗？ 玩一手扶持傀儡的把戏？ 这三个机构代表着什么，在座其他人或许还不清楚，但最近一直在研究苏联官员脉络的胜利哥，那是门清啊。 它们是苏联三大最高权力机构，简称“最高苏维埃”，就跟中国的‘国务院’、‘中央政治局’、‘中央军委’是一样的道理，而这三大机构里的官员，只要开会有座位的那种，每一位，至少都是“国副”级的存在。 李亚东的心思，在场没人能真正揣测明白。甚至连他自己，一些目的都在根据实际情况，而不断变化。 假如真能在最高苏维埃政权里建立起一定的关系，他还真不介意干涉一下这个国家的内政。 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 叶利钦那种人要有何用？ 耍心机算一个，但实质性的作用半点没有，在李亚东看来，苏联解体的罪魁祸首就是他。 戈尔巴乔夫想吸收西方社会体制和经济模式不假，但起初应该并没有想过要把苏联搞解体。 而叶利钦不一样，一门心思的想解体苏联，如此一来，戈尔巴乔夫下台是妥妥的，他不仅满足了愿望，还能获得权利，可谓一箭双雕。 他最终自然是如愿了，但真的没什么鸟用，俄罗斯在他手上将近十年，越混越回去，还比不上从前的苏联时期，弄得民不聊生，最后被迫辞职。 在李亚东看到，叶利钦执政期间唯一作对的一件事，就是找到了一个好的接班人——。 除此之外，一无是处。 倒是经常往美国跑，与克林顿谈笑风生。 叶利钦执政期间，被俄罗斯人民视作“最不愿生活的时期”，其反感心理超过了俄罗斯最后一代沙皇尼古拉二世，以及苏联最后一任总统戈尔巴乔夫的执政时期。 既然如此，不如干脆略过他这位执政者，直接将扶上台，那俄罗斯人民得少遭多少罪？ 毕竟，日后执政期间，俄罗斯和中国的关系，还是非常亲密无间的。强强联手，俄罗斯拥有全世界最恐怖的武力震慑，中国拥有全世界最完善的轻工业体系，又是战略合作伙伴关系，长矛和面包都不差，就问你怕不怕？ 谁敢来犯？ 如果有可能，李亚东真想干一把。 倘若一不小心成了，那还不得感激涕零？ 毕竟少奋斗十年呀，不得抱着李亚东舔？ 而拥有了他这位好基友后，不吹牛的说，整个世界，李亚东还能怕谁？ 谁敢动他？ 好吧……理想虽好，但毕竟目前八字还没一撇呢，也只能先放放，静观接下来的时局变化，看能不能逮住机会。 “罗叔，你这边的情况呢？” 罗叔闻言，清了清嗓子后，回道“我这边的工作，也是按照老板您的要求进行的调查与落实。我们来到苏联的第一时间，便开始研究苏联当前的经济体系，以及了解苏联目前的经济市场环境。”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指向窗外的七层楼房，示意道“底下正在装修的这间银行，就是我们通过分析研究后，认为能够达成老板您的目的的最好途径。” 这件事情李亚东是知道的，电话里已经沟通过，原本在苏联开银行这件事情，他是压根没有想过的，因为思维模式还停留在中国以及其他国家。 就比如中国，这个年代想搞到一张银行执照，那估计比上月球还难。 哪怕他现在按资金体量来说，已经是正二百八的中国首富，但依旧没把握能搞到。 而且别说银行执照，保险执照都难。 且不仅是在中国，在全世界几乎任何国家，银行执照和保险执照都是无比难弄的，很大层面上不是钱的问题。 巴菲特有钱吧，但他追逐一生，活到八十多岁，也才好容易弄到两张保险执照，当成宝贝疙瘩一样。 罗叔当初在电话里说“能弄到”的时候，李亚东都有点不敢置信。 因为如果能开银行的话，那他的计划实施起来，可就容易得多。 当时在电话里聊得也不是太仔细，如今到了苏联，李亚东倒真想了解一下这方面的原因。 简直就是天赐良机，有没有？ “罗叔，上次在电话里跟你简单聊过，你应该清楚我感兴趣的是什么，说来听听。”李亚东笑着说。 罗叔同样笑着点头，然后说道“这件事情还得从苏联的政治方面说起，根据我们的研究和调查，苏联政府有意摆脱社会主义结构，从而开始引进西方资本主义的社会模式和经济制度。几个月前的那个大动作，将国企彻底拆分为有偿债券分发给全民，其实就释放了一个很强烈的资本向的信号。 “而苏联政府的这一信号，也招揽来大批的西方私人银行家，这样的一个新兴市场，显然是有利可图的。同时他们的到来，大概也是苏联政府所期盼的，政府方面或许认为这样有利于他们加快构建资本化市场的进程。” 李亚东笑了笑，已然明白其中缘由，问道“于是苏联政府就放开了银行执照的发放？” “是的。”罗叔点头道“有点准入门槛，等要求并不高，以我们集团的实力，拿到一块私人银行执照是很轻松的事情。” 作死啊！李亚东心想，苏联政府的这种行为，完全就好像嫌死得不够快一样。 不过话又说回来，他们要不作死，自己也逮不住这个好机会。 此时的李亚东并没意识到这件事情里面的巨大阴谋，那批私人银行家并不单单是银行家，更像美帝手中的一把利刃，最终会将苏联这个庞然大物，一片片的分割得稀碎。 而他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成为了美帝手中那把利刃的一部分。 不过，他没洞察到这个阴谋，却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这帮私人银行家不会也像他一样，过来套利卢布的吧？ 他们能洞悉到苏联即将解体的可能性不大，但能预判出卢布即将大幅贬值的可能性，还是存在的。 毕竟，前不久卢布刚贬值了一次，而且幅度还不小。 那如果是这样的话……卧槽，岂不是抢生意的来了？ 他又哪里知道，对，这些私人银行家是没有洞悉到苏联即将解体，但，他们根本无需洞察。因为，他们就是来“帮助”苏联解体的。 。 第五百五十八章 黑暗料理 “罗叔，咱们的银行执照还要多久能办下来？”李亚东问。 “已经进入审批流程，按照政府的工作效率，大概还需要两个月时间。” “两个月？”李亚东瞬间蹙起眉头，摆手道“不行，时间太长了。” 既然来了抢生意的，就更需要抓紧时间，社会的资金体量基本是固定的，那么先下手的好处，就显而易见。 不光如此，李亚东思索着，他还得想些妙招，让自家银行在苏联的国有银行，以及这批私人银行中，脱颖而出。 让老百姓争先恐后的来他这里存钱，如此一来，才符合他的最终利益。 “那……我试着走走门路？”罗叔下意识地说。 “不是试，是必须要走门路！”李亚东不好泄露太多天机，稍微点拨道“罗叔，包括在座的所有人，苏联这个国家，与全世界的其他国家都不一样，如同一台笨重而复杂的机器，内部零部件腐朽、老化，正在毫无规律的运转着，在这里，循规蹈矩是行不通的，我们如果想要谋求最大的利益，就必须顺毛摸驴，投其所好。说得更直白一点，就是疏通关系，政商勾结。” “不……会有问题？”罗叔问。 “这是你该考虑的问题吗？”李亚东淡淡道。 “哦哦，那我知道了。”罗叔心中一凛，连声道。 “给我一个时间，多久能把银行执照办下来。还有，银行的装修工作，什么时候可以完工？” 罗叔思忖少许后，正色道“装修工作加班加点的话，预计再有半个月就能完工。至于银行执照，我接下来马上就去疏通关系，争取在银行装修好之前，将执照拿到手。” “好。”李亚东点点头，眼神扫视过在座所有人后，平静说道“别怪我给你们压力，有些东西我现在还不太好跟你们明说，因为牵扯甚大，你们只需明白一点，苏联这滩浑水里，正隐藏着一个百年不遇之大机遇，若能把握住，最终的收益是你们无法想象的。而我能承诺给你们的一点是，公司赚了钱，自然也不会亏待你们，此次苏联之行结束后，我会确保你们每个人，都满载而归。” 此言一出，众人脸上原有的那点紧张和不安的情绪，顿时一扫而空，皆是笑意盈盈。 他们老板本就十分慷慨，如今又正儿八经的作出承诺，这令在场每个人，都对那份丰厚的酬劳，充满期待。 正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既然钱不会少，那还有啥好说的，撸起休息加油干呗！ 这场会议一直开到下午一点才结束，食堂不得不因为他们推迟了开饭时间。 饥肠辘辘的众人结伴来到食堂，这让等了有一阵儿的齐家兄弟和安保队员们，险些喜极而泣。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啊，特别是他们这些大块头，更是饿不得，饿一顿就好像要他们的命一样。 食堂采用的是自助餐模式，厨师们做好饭菜后，用铁托盘盛着，摆放在一排长条桌上，旁边有食盘和刀叉，各人自取打菜。 “诶，利哥，你不饿吗？”齐龙饿慌了神儿，取好食盘正屁颠屁颠儿地准备去打菜，蓦然发现大舅哥杵在食堂门口叼着根烟，也没有进来的意思，不由跑过去问道。 “哦，没事，你先去吃吧，我待会儿。”胜利哥讪讪一笑，不饿才有鬼，只是…… “那行，我就先去了。” 再说李亚东，走进食堂大门的那一刻，他才猛然想起…… 卧槽，这是一间苏联食堂啊！ 从事餐饮业二十余载的李大厨，对于各国美食，多少还是有些研究的。 他刚好瞥到胜利哥，问道“这里有中国厨子吗？” “没。” “……” 日了狗。 那干脆……就像早上一样，搞块面包，搞瓶牛奶，凑活凑活得了。 至于苏联的食物，吃了会死人的！ 为啥？ 因为根据李亚东的了解，俄罗斯的食物，全特么的是黑暗料理！ 先说说俄罗斯人吃什么吧。 俄餐总结来讲，主要是五大领袖——土豆、牛奶、面包、奶酪、香肠；四大金刚——洋葱、胡萝卜、包菜、红头菜；以及三大剑客——伏特加、黑面包、鱼子酱。 这些食物看似还挺正常是吧？ 那就不得不说说俄罗斯人的烹饪手法和口味了。 俄罗斯人的口味可以用五个字开概括酸、甜、咸、油、冷。 俄罗斯特别爱吃酸，当然，这跟地理位置也有些关系，这鬼地方什么东西长出来都是酸的。 俄罗斯苹果，可以了解一下，绝对是制作苹果醋的最佳原材料。 再比如俄餐必备菜肴酸黄瓜和流行饮料格瓦斯，都是酸的。主食之一的黑面包，也带有酸味，就连汤里面都要淋点酸奶油，才能下口。 至于甜，就说一件，俄罗斯人喝茶得加糖和蜂蜜。 咸的话，面包蘸盐了解一下，俄罗斯人喝伏特加用的下酒菜都是面包醮盐。而且面包蘸盐在俄罗斯还是一款地位很高的食物，表示尊贵的意思，常用来欢迎客人，就曾体验过这个待遇。 至于油、冷，只介绍一款经典俄罗斯菜——腌猪肉，没错，这玩意儿不仅是凉着吃的，还是生吃。 配面包、三明治，往下一啃。 能啃下去的都是英雄。 在烹饪上，俄罗斯菜爱混搭，不爱放香料。就是把各种东西混合在一起，一顿乱煮，不管食材性质相不相同。 即使身为饮料，也能跨界做饭，比如俄罗斯经典饮料格瓦斯用来当汤使，就是很常见的烹饪手法。 另外，酸奶也能当汤使，做冷杂拌汤。 求放过…… 且以上说的还是理想情况，各种食材应有尽有，而现实的情况是，在俄罗斯的维度上，一般的蔬菜不通过人为技术，是根本无法生长的。这也导致了俄罗斯人的食物结构中蔬菜很少，肉类和牛奶占的比重很大。 所以有人比喻说，中国人如果娶了个俄罗斯老婆，就等于娶了只大白兔，超好养活，每顿饭扔根萝卜或是大白菜就好，绝对吃得倍儿欢。 赫鲁晓夫曾描绘社会主义是顿顿土豆炖牛肉，可现实却是食物短缺的俄罗斯人并没有足够的供给。 为了让有限的食物吃得更久，人们通常会把东西腌了，比如香肠、腌西红柿罐头。要么就省着吃，时间一久，食材必然不新鲜，那怎么办？ 想办法掩盖。 这个年代俄罗斯有一种流行的炖菜叫okroshka（切成小块），把小香肠、黄瓜、萝卜头全部切成小块，放在格瓦斯和酸奶油拌的汤里煮。这些东西都在一起煮，再加上酸的汤，就尝不出原来的味道到底咋样了。 所以可怜的俄罗斯人民对吃饭这件事情从不讲究，只要饿不死就好了。 值得一提的是，俄罗斯是一个善于学习的民族，他们乐于接受外来的饮食文化，并且很会创新。 比如饺子。俄罗斯也是有的，但只要尝一颗，你就能明白什么叫作战斗民族的饺子。 皮儿和我们吃的没什么不一样，但战斗民族的饺子馅儿就十分彪悍了，可以是樱桃馅的、苹果馅的、土豆馅的，诸如此类的素馅儿。也可以是各种肉类混杂在一起的杂肉馅、油渣馅…… 至于吃法，撒上香葱、淋上奶油…… 还有烤饺子串，了解一下。 所以对于俄罗斯美食、或是说这个年代的苏联美食，李亚东只有六个字想说在下，甘拜下风。 走到餐台前一看，p的，果不其然，这雪花飘飘的天儿，八道菜里有六道是冷的，其中一盘生肥膘猪肉，自带护体光环，硬生生的将李亚东逼退两米开外。 “呸！我去……这啥呀？”食堂里响起一阵骂骂咧咧的声音，还有一阵哄堂大笑。 饿得前胸贴后背的齐虎，盛了一碗酸奶油与胡萝卜、洋葱丁同煮的汤，直接一口闷，等闷完后，才发现刚才好像喝了一泡尿。 令李亚东费解的是，一行香港同胞，慢慢悠悠地，居然也能吃得下。 佩服！ “东哥，你知道这菜很难吃？”胜利哥凑上来，笑呵呵地问。 “以前来过苏联一次。”李亚东点头，也只能这样说，不然无非解释他为什么对苏联有些了解，毕竟这个年代的信息传播实在不发达。 “怪不得。” 胜利哥有一句话还没说原来想看你吃瘪一回，不曾想依然没戏。 你是个狠人。 “咱们仓库里其实还余了些罐头，肉罐头、鱼罐头、蔬菜罐头都有点。”胜利哥说。 “那还等什么，赶紧拿来呀！”李亚东眼珠子一瞪。 “哦。”胜利哥心头一喜，屁颠屁颠儿地跑出食堂。 李亚东坐在餐桌上，啃着酸溜溜的黑面包，就着胜利哥拿来的牛肉罐头和白萝卜罐头，也是感觉日子没法过了。 这一天还好，甚至一个月都能坚持，可自己等人至少要在这边待一整年，总不能天天吃罐头吧？ 这是个大事儿，得解决。 “打电话回首都，让小飞安排两个厨子过来，多花点钱没关系，必须搞定。” “行！”胜利哥顿时大喜过望，满口应下。 饭吃到一半时，忽然想到什么，李亚东望向齐龙问，“维克多呢？安保人员的事情搞定没有？” “应该马上回来了，说是带一百个人过来，让我们自己挑。” 李亚东点头，正好下午没什么事，他得把这个问题解决一下。 要让这些俄罗斯保镖们明白一个道理谁才是他们的衣食父母，他们到底该听命于谁。 。 第五百五十九章 驭人 李亚东等人吃完午饭后不久，维克多果然回了，也算煞费苦心，弄来整整两大巴士人，估计把他过去的老战友全给找齐了。 他当然是想老板能把这些人全部留下来才好，不过，很不好意思，李亚东并不需要这么多人。 那么，到底该留谁舍谁？ 李亚东自有取舍。 他让这些人先在院子里等了会儿，然后吩咐胜利哥和齐家兄弟等人，将临时办公楼一楼的一间最大办公室，给收拾了出来。 等做好这些后，才招呼一帮俄罗斯大兵们进来。 办公室里的所有东西都被清空，只有右侧墙角处放置了一堆不知道什么东西，被黑布罩住。 空间不算小，百来人涌进来排成排站在一起，还有富余空间。 李亚东面对一帮俄罗斯大兵，齐家兄弟站在他身后两侧。 “各位，你们好，先自我介绍一下，本人就是香港东方红集团负责人，也是你们其中一部分人接下来的老板。” 李亚东用的是英语，但这帮俄罗斯大兵并非人人都能听得懂，因此维克多不得不适时地作出翻译。 “相信维克多已经跟你们讲过，我们这次计划招聘四十人，但现在过来的人数明显超了，我需要做出选择。” 李亚东说到这里顿了顿，眼神扫视过众人后，继续说道“请已经结婚的人，向前一步。” 维克多翻译完后，底下顿时传来一阵骚动。 对于这份工作，他们已经从维克多等人那里了解过，待遇非常优越，甚至要超过绝大部分政府官员的标准工资，更是他们过去当兵时拍马都不及的。可以说一份工资，便能很好地养活全家人，没有人愿意错过。 结婚和单身？ 老板似乎想以此作为招人的标准。 那他到底是喜欢结婚的，还是单身的呢？ 按照正常思维，保镖的工作，肯定是单身更好，因为拥有一定危险性，而一旦发生不幸，就体恤金的角度讲，单身的人肯定比结婚的人更便宜。 想明白这一点后，在场一些已婚人士，顿时苦笑摇头。 想要谎报军情大概也是不太可能的，一来这些东西很容易调查出来，二来如果这样做了，岂不是抢占了其他战友的机会？ 于是，纷纷叹着气，向前踏出一步。 李亚东瞅了瞅，大约一半一半的样子，那么就好办多了。 “很好，你们这些人暂且留下，至于其他人，只能跟你们说句抱歉了。与你们相比的话，他们显然更需要这份工作养家糊口。对吧？” 屋子里的所有人都楞了楞，完全没料到老板会做出这样一个决定。 不过，平心而论，他说得有道理。 他们又哪里知道，李亚东根本不在乎那点发生不幸后的体恤金，他要的是己方人员的绝对安全。 而有家室的人，自然要比没有家室的单身汉，更好管控。 “不好意思各位，我已经明确跟维克多讲过，只招四十人，实在没料到他会带这么多人过来。”李亚东淡笑着补充了一句，看似表示惋惜，实则别有用心。 “这是一个好老板啊。”有大兵用俄语说道。 但也没撤，老板再好，可人家早就定好了招聘人数，注定与他们无缘。 一帮还未成家的小年轻们，与其他的战友告别后，依次地走出房间。 这下房间里就剩下五十来人。 而作为李亚东来说，他并不太在乎这些人的个人战力。 都是一个兵营里训练出来的，差又能差到哪里去呢？ 但是，接下来的人还是多了。 李亚东望向维克多问，“你觉得余下的这些人里面，哪几个是必须要留的？” 这是一个套，只不过维克多不知道而已。 他笑了笑，满以为老板是信任自己，回道“如果就在部队中的表现来说，那应该是伊戈尔和安东。” “哦？让这两人出列。” 随即，维克多便将俩人叫了出来。 确实是两名身材魁梧的大汉，一看就有两把刷子。 但没用，他们注定是牺牲品。 原因只有一点因为他们是维克多推荐的人。 “阿龙阿虎。”李亚东摆摆手。 齐家兄弟二人会意，走上前来。 “既然是维克多亲自推荐的人，我倒想看看你们俩人是否名副其实，这是我的两名保镖，你们随意挑选其中一个作为对手，制服他们，你们就可以获得这份工作，即便打成平手，也算你们赢，反之……相信你们懂的。” 维克多翻译完后，俩人一脸兴奋，这也就意味着，他们距离这份美好的工作只有一步之遥。 至于眼前这两个身材还算壮硕的亚洲人，讲实在话，他们根本没有放在眼里。 要知道他们可是正儿八经的苏联陆家中尉，接受过枪林弹雨洗礼的人物。 不过……俩人很快就因自己的轻敌，付出了代价。 齐家兄弟岂是一般人？ 要是一对一，还挑不过一名赤手空拳的苏联大兵，那他们干脆收拾行李回家得了，还哪有脸保护东哥、每年拿着百万高薪？ 两场较量，几乎都是一开始，便已结束。 两名苏联大兵如出一辙的被齐家兄弟轻松地掀翻在地。 没有钢枪在手的大兵，还叫什么大兵，对于齐家兄弟来说，不过是身体强壮一点的普通人罢了。 且赤手搏斗，本就是二人的强项，即便换身高两米零三的维克多来，也是一样。 “这……” 别说伊戈尔和安东俩人傻了，其他的大兵们，包括维克多，也都是一脸呆滞的表情。 实在没料到老板的两名保镖，身手居然如此恐怖。 伊戈尔和安东俩人在他们面前，就好像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街头平民一样。 “中国功夫？”伊戈尔用蹩足的英文问。 齐家兄弟常年跟随李亚东，即便耳濡目染也能听懂一些。 齐龙回道“yes。” “维克多，看来你推荐的人搏击水平也很一般呀？”李亚东淡淡道“那么二位，你们可以离开了。” “啊？” 此言一出，维克多是一脸尴尬，而底下众人则是面面相觑。 如果伊戈尔中尉和安东中尉都不行，那他们…… “老板，伊戈尔和安东已经是他们中最好的了，只能说两位齐家先生的身手实在太高。”维多克坦诚地说，眸子里有股恳求之意。 但李亚东对此视而不见。 伊戈尔和安东必须滚蛋，因为他要让这帮苏联大兵明白一个道理即便是维克多看重的人，留与不留，也由不得他，而是在于我的一句话。 “即便如此，但我也只能说声抱歉，因为刚才话已经说得很清楚，而我这个人，又向来说一不二。” 李亚东的态度很坚决，令维克多十分无奈。 他最想保留的战友，结果却最先被淘汰。 伊戈尔和安东唉声叹气地走了，只怨自己技不如人，也恨自己太过自信，再有就是遇到了一位言出必行的老板，倒是丝毫没意识到成为了这场应聘的牺牲品。 余下还有将近五十人，此刻人人自危，再也不复先前那么自信。 很简单的道理，他们自认比不上伊戈尔和安东其中的任何一个，而这俩人，现在都被淘汰了。 李亚东眼神扫视过他们，佯装蹙眉思索了一会儿后，开口道“恭喜你们，全被录取了。” 虽然比预期多招了将近十人，但问题不大，因为接下来如果要入手机场的话，那边同样需要人手。 这一点，李亚东早就考虑好了。 “哇！”现场顿时传来一阵欢呼，感谢的声音连绵不绝，而他们感谢的人，并不是带他们来此的维克多，而是李亚东。 甚至，此时已经没有眼神落在维克多、这位他们曾经的长官身上。 李亚东笑着点头，对于他们的感谢照单全收，因为他们也确实需要感谢自己，自己给了他们一份体面而优越的工作。 而且，这还不算完。 “阿龙。” 齐龙会意，踱步走到房间右侧角落，将那块大黑布掀开。 里面摆放的居然是一堆高档食材和生活用品。 高筋面粉、蔬菜罐头、精榨菜籽油、槐花蜂蜜、天然蔗糖、三笑牙刷、灯塔香皂、中华香烟、五粮液…… 一帮俄罗斯大兵们看到这些东西的时候，眼睛都亮了。 这里面很多东西根本不是钱不钱的问题，而是市面上经常没货。 再有就是中华香烟和五粮液这种奢侈品，就便有，寻常人都消费不起。 那么问题来了。 如今这一大堆放在这里，是个啥意思呢？ 这时，李亚东解答了他们心中的疑惑。 “每样商品，没人拿一份，回家安顿好家人，明天早上八点准时过来报道。” 用钱收买人心，肯定比不上这些紧缺物资。而且越到后面，越是如此。 李亚东就想让这些俄罗斯大兵们明白一点只要跟着他混，不管国家如何动乱，卢布如何贬值，我都可以让你们吃香的喝辣的。 而且，只有我能办到。 这下，你们总该明白以后为谁效力了吧？ “谢谢老板，谢谢老板……”一群大兵们大喜过望，连连致谢，真是恨不得抱着李亚东舔上一顿。 这样的好老板，上哪儿找去？ 就连维克多都笑呵呵地凑上来，挠着脑壳问，“老板，那我们在岗的这十名保镖，能领吗？” “你们，以前没领过？” “肯定没有，您没发话，谁敢这样发东西呀。” “那……可以领一份。” “谢谢老板！” 。 第五百六十章 被夸了 红星市场。 若非闲来无事逛到这边，李亚东险些错过了好东西，这段时间倒是委屈了他的胃。 不是没想过自己亲自动手丰衣足食，但大本营里的人实在太多，到时你在那边吃着小炒唱着歌，别人喝着格瓦斯汤、啃着生猪肉，总归不好。 市场旁边的一条小巷子里，居然有两家中餐馆。 虽然不是很高大上的那种、沙县的档次，但在莫斯科的土地上，特别是这个年代，已经非常难得。 果然有需求就有市场。 两家餐厅的老板倒也贼精，不去往竞争激烈的市场里凑，而是另辟途径，赚得盆满钵满。 这让李亚东不禁想起了“淘金者和摆渡者”的故事。 一家餐厅是京城人开的，主打包子和面疙瘩汤。 另一家是南方人开的，主打笼仔饭和炒河粉。 那必须得吃饭，作为一名地地道道的南方人，可以一辈子不吃面食，但如果几天不吃米饭的话，就会感觉饿了十天半个月一样难受。 “老板，腊味笼仔饭来……两笼。” 一行人走进店里，找了张餐桌坐下后，李亚东吆喝道。 实在是这些天滴米未进，感觉饿慌了神儿，另外，灶台上笼仔也确实不大。 齐家兄弟更夸张，香菇滑鸡饭，一人叫了四笼。 好像这顿就是断头饭，不吃饱会亏一样。 店里的笼仔饭品种很少，就那么几种，不过在这异国他乡，也不能太讲究。 “你要吃什么就自己点。”李亚东望向战斗少女示意道。 作为他的贴身小秘，战斗少女跟着他已经有几天了，既养眼又好使，特别出门的时候，确实事半功倍。 “干炒牛河是什么东西？”战斗少女盯着墙壁上的巨型菜单问。 “你没在中国待过？” “长这么大就回过东北两次，我妈和我外公关系不好，好像也不怎么喜欢我，所以就很少回。” 李亚东笑了笑，这老头倒也奇怪，这么漂亮的外甥女，居然不喜欢，大概是嫌长得对不起老祖宗吧。 “一种南方小吃，类似于炒面，味道还不错。” “那我要一份。” 很快，饭菜上桌，李亚东三人大快朵颐，倒是战斗少女，盯着那一盘香喷喷的干炒牛河，却是半天不下筷。 她也能熟练使用筷子。 “怎么？” “感觉好油啊。”战斗少女黛眉微蹙。 “……” 油你妹哟！ 李亚东心里想着别以为老子没看见你在食堂啃生猪肉的样子，那叫一个欢。 干炒牛河再油，能油得过生猪肉？ 丫的就是没饿够，扔小黑屋里关两天你就知道香了。 “那你吃这个。”李亚东将自己还没开动的那份腊味笼仔饭端了过来，把她的一盘干炒牛河夺了过去。 “咦？这个香肠好吃，味道很独特，还甜甜的。” 李亚东白眼一翻，这帮人大概也就适合吃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四人吃了个闷闷饱，然后在市场里晃悠起来。 这里不仅是一个中国商品集散地，还是一个中国人的集聚地，平时在大街上难得一见的黄皮肤面孔，在这里随处可见。 由此也能看出，中国人确实能折腾。 这些人敢在这里年代就出国捞金，只要能保住小命不死，以后想不发达都难。 东方红贸易商行在红星市场里是一块金字招牌，不仅规模最大，而且商品也最齐全，生意非常好，门口堵满了前来采购的苏联民众，且大多衣着不凡。 “东哥，你看，这排货架早上刚摆满的，现在又空了……”小树领着李亚东几人，在店铺里四处查看，表情显得有些兴奋。 毕竟他的工资也是与业绩挂钩的，生意这么好，当然值得开心。 正逛着逛着，门口突然传来一阵争执声，几人齐刷刷地扭头望去。 原来是店里的一位满洲里雇员，正在和两名穿蓝色制服的人，用俄语理论着什么，争得面红耳赤。 “妈的，又来了！”小树看清两人时，也是火冒三丈。 “干什么的？”李亚东问。 “市场管理处的人，八成又是来收钱的，这个月已经涨了五六次的费用了。” 李亚东蹙眉问，“没签合同？” 他们的店面是租的，没道理租之前不签个合同，这样对方想涨就涨，那还怎么搞？ “不是租金。”小树解释道“店面租金我们确实签过合同，这个他们没理由再收费，是其他的一些幺蛾子费用，今天物业管理费，明天治安保障费，后天消防安全费，反正他们总有数不清的费用名头，把我们中国人当猪宰，好多小老板他们都准备等租金到期后就不租了，对他们来说在这里盘个店面，还不如在市场外面摆地摊划算，那边虽然也有街头混混收保护费，但却没有他们这么黑。” “原来如此。”李亚东心中了然，毫无疑问这也是苏联社会秩序即将乱套的一个征兆，不管什么层级的政府官员，都开始明目张胆的捞外快，完全不再顾及吃相，反正上面的人注定也无暇理会他们。 “这个简单，给他们就是了。” “啊？”小树楞了一下，没想到东哥突然变得这么好说话，这可不像他的性格。 “他们涨我们的费用，我们就涨商品的价格，这有什么关系？”李亚东摊摊手道。 去跟政府硬怼，显然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他们要捞就给他们呗，咱们再从苏联人民的口袋里赚回来就是，最后其实他们捞的都是自己人民的钱，对李亚东半点损失没有。 “还涨？”小树狠狠地咽了口唾沫，要知道他的商品价格可着实不便宜，就譬如一件成本价二十块人民币的衬衫，他们现在已经卖到五十卢布。 这是什么概念？ 二十块人民币大约为两块多美金。 而五十卢布，则约为二十七美金。 价格足足翻了十多倍！ “涨啊，怕啥，就挑那些我们独有的商品涨，那些玩意儿最后还是他们这些当官的买了，所以实际上他们贪来贪去，都在贪自己的钱。”李亚东一脸无所谓地说。 也是因为拥有人无我有的资本，目前据调查，苏联大约有两万名中国人，多是倒爷无疑，然而这些人即便加在一起，实力都抵不上一个李亚东。 他们能搞到的商品，李亚东一样能搞到，而且成本价注定比他们便宜，量大。 但李亚东能搞到的商品，他们就不见得能搞到了。 有些人即便能搞到一些，也需要付出天大的代价。 走私，抓住可是要吃花生米的。 就冲这股铤而走险的勇气，你还不让人家赚一点？ “那我知道了。”小树点头，既然老板都发话了，照办就是。 “如果客人有意见，或者问起来为什么突然涨价，就实话跟他们讲。市场涨我们的费用，我们就涨他们的费用，不是很合情合理的道理吗？他们如果不爽，就让他们去找市场管理部门闹，只要市场不再向我们乱收费，我们自然也不会平白无故的涨价。” 小树嘿嘿一笑，道“东哥，我明白了。” 说完暂时离开，跑到柜台后面掏出一把钱，去打发那两名市场管理人员去了。 “小样儿，爷爷还治不了你们，拿着，赏给你们的，拿回家给媳妇儿买内裤穿。” 他居然就堂而皇之的把这话说了出来，逗得战斗少女哈哈大笑，也弄得两名市场管理人员不明所以。 不过有钱收，那就好了。 瞬间收敛语气，还说了几句客气话，直夸小树是个大大的好中国商人。 …… 苏联这个乱摊子，对于大多数人而言，都是避之不及，哪怕是李亚东，若非有利可图，也不会以身犯险来到这里。 但对于某些人来说，却是如鱼得水，巴不得更乱一点才好，方便他们浑水摸鱼。 就譬如胜利哥。 他在莫斯科这座城市里，现在可谓混得风生水起，甚至在苏联上流社会中，都小有名气，知道这个香港人有钱——李亚东他们来到这边，还是以东方红集团的名义行事，这样更方便，毕竟东方红集团自从收购路虎、捷豹，随后又转售捷豹给福特集团，在世界层面上多少有些名气，所以他们这些人在苏联官员眼中，都是香港人，而非中国人。 不仅有钱，还出手大方，这样的人自然总让人忍不住地想亲近，因此，这座城市中的大多数上流酒会，胜利哥都能收到邀请。 比李亚东混得好多了。 当然，也是因为李亚东不喜欢那些乌烟瘴气的场合。 傍晚时分。 李亚东又在食堂里用罐头凑合了一顿，好歹让大厨蒸了一锅米饭。望着一旁的战斗少女将那些黑暗料理吃得干干净净，情不自禁的打了个饱嗝。 “东哥。”这时，胜利哥风尘仆仆地从餐厅门口走进，表情显得有些兴奋，“事情有眉目了，就您看中的那座小型机场，约了市政与军方机构的几名领导，明天当面谈。” “哦？”李亚东也是心头一喜，对方愿意谈，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有戏呀！ 不然谈个大头鬼啊。 “嗯，不错，这件事情办得还算利索。” 李亚东却不知道他这简单的一句话，把胜利哥乐成啥模样，眉毛都快笑弯了。 奶奶个熊，终于舍得夸我了！ 。 第五百六十一章 库兹机场 库兹机场。 当然，你要是觉得不好记，像李亚东一样读成“裤子机场”也可以。 它因不远处的一条小河而得名，这么草率的命名方式，倒是十分符合李亚东的尿性。 库兹机场位于莫斯科东北部，距离市区有将近五十公里，是莫斯科所有的机场里面最小的一个，只有一条跑道，以及仅能容纳两架大型客机的停机坪，另外就一些机场设施。 其中包括一座仓库、一幢两层综合化楼房、一个高十五米的指挥台。 除此之外，就没啥了。 李亚东看中这里的原因有两点。第一是因为它小。小嘛，才显得可有可无。第二，它虽然小，但旁边地势很复杂，建在一座山坡上，仿佛一座山头，被人拿绝世宝刀削去了山尖一样。 如果从地面抵达机场，只有一条盘山公路。 如此一来，这座机场的防卫工作就相当好解决了，守住上山的唯一通道就行。 它曾经毕竟是一处军用机场，想必当初建造时，就是这样考虑的。 易守难攻。 李亚东倒也没想过要买下这里打仗什么的，但以后大批商品要从这里卸货，而苏联人民又饿得嗷嗷待哺，难免会发生一些极端情况。 有个防范，总归没有坏处。 再有一个原因，就是他决定买机场的主要动机。 以后若能从苏联搞到点什么宝贝，有了这么一个隐蔽的老巢，他也好往中国运呀。 譬如一枚技术先进的导弹，他能从谢列梅捷沃那种国际大机场运吗？ 显然不可能。 所以买下一座机场，在李亚东看来，也是一项投资，一项政治投资。 需要偷摸着运输的玩意儿，他自己肯定用不了，但对于国家而言，必然是香饽饽。 他若能把苏联足以制霸世界的高端武器倒腾几样，然后运回到中国，那你觉得党和国家会怎样对待他？ 他也不要一吨奖章了，一块就行，上书四个大字“民族英雄”，足矣。 李亚东带着齐家兄弟、胜利哥，以及琳娜，一行五人，早上八点就赶到这边。 机场虽然已经停运，但依然有卫兵把守，不过琳娜说明来意后，卫兵并没阻扰，成功放行。 想必已经提前接到通知。 胜利哥已经来过一次，显得轻车熟路，领着李亚东四处查看。 这也是他们决定提前一个小时过来的原因。 机场周边至少五公里内，都是山林树木，没有其他人烟，实乃偷摸着发财的好地方。 另外，跑道、停机坪、指挥台，包括仓库和综合楼，这些基础设施都维护得很好，接手之后不用任何修补，配齐设备和人员后，就能正常投入使用。 “好了，看得也差不多，就这里了，等他们过来谈价格。” 提前一刻钟，在驻守士兵的带领下，李亚东一行进入综合楼。 这边一楼是个办公区域，分割出来很多办公室，士兵将他们引导至其中一间门口，示意保镖在外等候，其他人可以进去。 是一件军事会议室无疑，不过此刻里面的陈设非常简单，除了一张椭圆形的会议桌，就是十来张带靠背的椅子，就连一侧墙壁上的黑板，都擦得光可鉴人。 显然提前收拾过，还真是够小心的。 也没有茶水，三人就干坐了一刻钟，九点过两分，门外才传来动静。 会议室的房门被推开，一行六人踱步走进，从行为举止上不难看出，三位干部，三个跟班。 其中还有一人着军装，两杠三星，来头不小，只差一步就入将了，看军服制式，空军上校无疑。 “这位就是香港东方红集团老板？”三位干部中居中一位留着浓密络腮胡的中年人，指着李亚东问，表情显得有些诧异。 问话的对象是张胜利。 琳娜适时地作出翻译。 “是的，谢盖尔秘书长，这位就是我的老板。”胜利哥笑着回话，然后又对李亚东说道“东哥，我给您介绍一下，这位是莫斯科市政的谢盖尔秘书长，旁边这位戴眼镜的，就是您上次问过我的那位，商业、生活服务和公共事业委员会的鲍里斯委员，此事还是他牵的头。再旁边的这位穿军装的，则是苏联空军的阿纳托利上校。” 这三个名字李亚东反正没有记住，对他们笑着点头示意之后，向后勾了勾手。 杵在身后的琳娜顿时会意，将早就准备好的三份礼物呈了上来，分别放到三人身前的桌面上。 这就是堂而皇之的送礼了。 不过，琳娜自然有说辞，甜美地笑了笑，道“尊敬的三位领导，这是我们老板他们那边的家乡礼节，还望三位千万不要推辞。” 推辞？ 推辞才有鬼。 谢盖尔笑了笑，作为代表说，“既然是李老板的家乡礼节，那我们表示尊重。” 他不但“尊重”了，甚至还将礼盒随手拆开，然后就笑了。 一块金灿灿的劳力士，足以令钟表制造业落后、且青睐奢侈品的苏联官员们动容。 倒也不是说每一位苏联官员都，只是社会风气到那里去了。 当所有人都贪时，你不贪，反而显得另类。而这种事情只要干一次，保准就像吸毒一样，迷住了。 不劳而获的事情，谁不喜欢？ 会议正式开始，李亚东的劳力士，令三名官员脸上的表情不算严肃。 谢盖尔显然是主事人，他淡笑着问，“虽然张先生已经跟我们初步交涉过，但现在李老板亲自前来，我们还是想再次确认一下，你为什么想要买下库兹机场，以及买下它之后的用途？” “很简单，贸易。”李亚东同样笑着回话，“苏联目前的社会现状，让我看到了商机，你们的重工业以及军事力量强大到令人动容，这一点毋庸置疑。但为了到达这一目的，你们还是付出了一些代价，相信这一点，三位应该不会否认，那就是轻工业。 “苏联的轻工业发展很不齐全，一些生活必备品甚至无法满足人民的基本需求，这个时候只能依赖进口，贵政府也在实施此类计划，但效果并不显著。 “那三位想想，如果我能买下这座机场，开辟出一条专门的贸易线路，将中国物美价廉的优质商品大肆进口到苏联，是不是算为贵国政府的事业做出了一定贡献？ “当然，我从中肯定也会赚到一些钱，这是一件双赢的事情。而且我还拥有你们政府所不具备的优势。” “哦？”谢盖尔诧异，问道“那是什么？” “我有两点独特优势。”李亚东回道“第一，据我了解，贵国目前最主要的生活物资贸易方，就是中国。这里面就涉及到一个问题，贵国向中国下达的贸易订单，往往都是一些很常见的生活物资。你们其实并不清楚中国具体有什么商品，但这一点，我清楚，中国的轻工业基础基本趋于完善，所有你们生活中能用到必需品，中国全都能造出来，有些甚至都是你们没有见过的。这些政府不一定能给到你们，而我却可以。我的公司在中国有着很深的背景，也有很强大的业务基础，只要是中国拥有的，所有种类的生活物资，我都有能力运过来，这样岂不是大大的丰富了贵国的物资市场？” “你都能搞到，并搞过来？”谢盖尔惊讶道。 “当然。”李亚东笑着说，“实不相瞒，我的公司拥有中国第一张民营资质的《进出口贸易许可证》，这意味着什么，想必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三人下意识地相视一望，眸子里有些外人不得而知的悄悄话。 “那第二点优势呢？”谢盖尔又问。 “如果我的调查没错，与贵国目前展开生活物资贸易的国家并不多，欧洲和美洲几乎没有，也只有亚洲，而中国是大头。那么也就意味着，按照正常情况来说，贵国人民大概只能使用到来自中国物美价廉的商品，而如果想要享用更为优质且昂贵的商品，几乎没有可能，因为没有这个贸易渠道，但我有。还是刚才那句话，我拥有中国政府颁发的《进出口贸易许可证》，且我的公司总部在香港，我完全有能力将全世界的商品汇聚于中国，然后再运来苏联。” 李亚东说到这里顿了顿，眼神扫视过三人后，笑呵呵地说，“比如法国的红酒，古巴的雪茄，非洲的咖啡，意大利的服装，日本的蔬菜罐头……” 他一口气列举了十几种，谢盖尔三人一听，眼神越来越亮，口鼻间的呼吸也越来越重。 无他，因为这些东西纵然以他们的身份，都不容易享用到。 什么叫作投其所好，这就是！ 一个人没有什么东西，你便给他什么东西，无疑正中要害。 不吹牛的说，以苏联当前的局势，你纵然给这些干部钱，都不如这些紧缺物资好。 很简单的道理，钱他们有的是地方捞，而这些个玩意儿，想捞都没地方捞，以他们的身份，自然也不能随意出国，只能眼巴巴的等着国家或商人们进口过来卖，但关键，市面上现在几乎没有。 想喝瓶法国拉菲，口袋里也不缺钱，却找不到人买…… 你说愁不愁人？ 。 第五百六十二章 蛀虫 他们的表情，李亚东很好地捕捉到。 适时地添了把柴火道“三位不要以为我在信口开河，实际上目前通过和谢列梅捷沃机场的合作，以上我所提到的商品，大部分已经进入苏联，只是量比较少，为了证明我确实有这个实力，稍晚点我会派人分别往三位府上送一批，你们享用一下，便知道真假。” 摆明的公然行贿，但经由他的嘴巴说出来后，似乎变成了一件光明正大的事情。 语言，有时候就是一门艺术。 谢盖尔三人一听，顿时笑得合不拢嘴，刚还在惦记着这些高端商品呢，这不，立马就有人免费送上门。 这就是权势的魅力。 “好吧，李老板，我们承认，假如将库兹机场交到你手上，确实能给苏联人民带来实质性的好处。但同样，这件事情对你来说，也是一本万利的买卖，那么问题来了，要知道库兹机场可是军事要地，当初建造时开山修路、移山造房，着实花费不小，想要买下它，可不是一笔小费用。” “哦？”李亚东不动声色地问，“谢盖尔秘书长不妨说说，这座机场到底值多少钱，在下洗耳恭听。” “这个……就涉及到军事机密了，恕我无法准确告知，你只要明白非常多就行了。”谢盖尔笑得很灿烂，像只老狐狸一样。 李亚东在心里将他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这个老家伙，收了他这么多好处，竟然还想敲他一笔，还真是够贪得无厌的。 他为什么不说具体价格？ 一座都准备买掉的废弃军用机场，多少钱建造的，都算军事机密？ 欺负老子读书少啊？ 不说的目的无外乎两点。第一，他压根就没想过要为政府争取多大的利益，万一虚高价格，对方吓跑了怎么办？ 第二，如果不虚高价格，万一报出来后，对方一口答应了呢？ 所以，报价是一门大学问。 既然虚报不好，实事求是也不好，那么，为了保障自身利益，干脆不如不报。 让对方自己去揣摩就好。 这是要把贪污受贿摆到桌面上来讲的意思啊！李亚东心想亏他刚才还斟字酌句，不好弄得太过堂而皇之，怕对方脸面上挂不住。 现在才发现……对方根本没脸。 “那……既然如此，三位开个价吧。” 虽然对方的吃相真的很难看，但从商业的角度讲，也算干脆。李亚东淡笑着问，打算满足他们，速战速决。 只是为苏联人民感到悲哀，有这样一批蛀虫疯狂的啃食着这个国家，哪有不破灭的道理？ 谢盖尔看了其他两人一眼，眼神交流了一下后，伸出一根手指。 显然，这三个家伙来此之前早就商量好了，就是要借此机会，大赚一笔。 而会议桌对面，李亚东同样瞥了一眼胜利哥，询问的意思。 他今天毕竟是第一次跟这三人打交代，虽然知道他们的胃口很大，但具体大到什么程度，肯定不及与他们有过接触的胜利哥清楚。 “1”这个手势，能够代表的含义就太多了。 胜利哥会意，少许斟酌后，用中文说道“十万的可能性不大，他们毕竟三个人，应该是一百万。” 单位自然是卢布。 一百万卢布，大约相当于四百五十万人民币。 可着实不算少。 这个年代，不管是在苏联还是中国，甚至是在美国，建坐商场，都是妥妥的。 李亚东在国内不是没见过贪官，但那些官员，即便狮子大开口撑死都不会超过十万人民币。 由此可见，这帮苏联官员的心有多黑，胃口有多大。 这还仅仅是三名副部级官员，便敢一张口一百万卢布，那再往上…… 要知道苏维埃联盟里的高官，包括副国级官员，可谓多如牛毛。 这个国家，已然病入膏肓。 可笑的是这样的巨大问题，竟然不是出现在资本主义国家，而是致力于发展路线的社会主义国家。 这无疑是一个天大的讽刺。 “一百万卢布……”李亚东眼神扫视过三人，若说一点不心疼，那是假的，奈何“腐化苏联官员，创造后门机会”是他早就定下的计划方针，咬咬牙道“行，一百万卢布，我同……” “不不不……李老板，你可能有些误解。”李亚东一句话还未说完，便被谢盖尔打断，笑眯眯道“不是一百万，而是一千万。另外，是我们三个人每人一千万。” “……” 别说李亚东听完这话后愣住了，就连胜利哥和琳娜俩人，都瞬间呆滞。 真敢呐！ 一千万卢布，大约相当于四千五百万人民币，都可以建一座摩天大楼了！ 而且，还是三人一人一千万卢布。 这是什么胃口？ 上古凶兽饕餮吗？ “谢盖尔秘书长，你这是在开玩笑吗？”李亚东再好的脾气，也不禁有些上火。 人贪到如此程度，已经不是令人反感，而是可憎！ 就连胜利哥都忍不住地插了一句嘴，“是啊，谢盖尔秘书长，根据我找专业人士作出的分析，库兹机场的建设成本顶多也就在五千万卢布的样子，而您这一开口，大半个机场可都没了。” “不不。”谢盖尔笑呵呵地摆手道“我是很认真的，绝对没有半分开玩笑的意思，张先生了解的不错，库兹机场的建设成本确实在五千万卢布的样子，但你不要忘了，这么一大片土地也是很值钱的，而且还有它这个险要的地理位置，是具有战略意义的。这些林林总总的加起来，库兹机场的实际价值，肯定要超过一亿卢布。相信这一点，你们应该不会反驳吧？但是……”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深深地看了李亚东一眼后，继续说道“如果李老板能满足我们的要求，我们可以将库兹机场，以五千万卢布的超低价出售给你。相信这笔账，李老板应该算得明白吧？” 李亚东自然算得明白，库兹机场原本价值一亿卢布，这一点他认同，偌大的一个机场，建造也不容易，确实值这个价码。但现在对方主动做出让价，5000万+3000万=8000万，意味着他还可以节省两千万卢布。 这帮黑心的家伙，如此肆无忌惮的侵吞国有资产，简直是…… 太好了！ 不管怎样，这凭空节约出来的两千万卢布，可做不了假。 既然能省，为什么不省？ 苏联又不是自己的国家，他们自己人要坑自己的国家，李亚东管他个逑。 他不仅不管，脑子里灵机一动，冒出一个主意，反而也想跟着坑苏联一把。 毕竟你们自家人锄头都挥得这么狠，那我这个外人，还顾忌个啥？ “我可以满足你们的条件，但我也有一个条件，如果你们能答应的话，我们马上可以签订合同，你们那份，我也会立刻安排人打到你们的户头上。” “哦？”谢盖尔努力压制住内心的狂喜，看了李亚东一眼后，摆出一副静待下文的模样。 “购买库兹机场的款项，延期一年之后支付。” “这……”谢盖尔下意识地捞了挠发丝稀疏的脑门，显得颇为为难道“李老板，这个可能不太好办，虽然我们也很想帮你，但将库兹机场压低到五千万的价码，我们就需要付出极大的风险和代价，如果再拿张白条回去，实在无法交差啊。” 鲍里斯委员和阿纳托利上校，同样摇了摇头。 这还是俩人首次作出表态。 如此看来，事情只怕确实有些难度。 李亚东为什么要提出这个条件，原因很简单，因为明年这个时候苏联早就解体了！ 此时的五千万卢布还挺值钱的，比人民币值钱多了，但到那时，五千万卢布有个啥用？ 换不到一车面包。 “不让你们空手回去交差。” 李亚东又生一计，也不怪他要绞尽脑汁的想招数，实在是这里面的利益太诱人了。 “哦？”谢盖尔向他投来询问的目光。 “除了库兹机场外，我还想向贵政府下一个大订单。” “什么？” “购买一架飞机。”李亚东说道“机场有了自然得要飞机，这件事情还请三位再次帮个忙，贵政府手头上待售的大型客机肯定有。放心，一码归一码，这件事情如果办成，我一样不会忘记三位的功劳。而且购买飞机的钱，我会一次性全部付清。你们看？” 谢盖尔三人情不自禁的眼前一亮，如果是这样的话，库兹机场的钱款先暂缓一年，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因为苏联政府的手头上，现在确实有不少产能过剩的大型客机。 若非如此，老牟同志一年后也没法用罐头换飞机。 而这些飞机放着也是放着，不像地皮和机场，价值一直都在那里，时间长了就会变成一堆废铁。 苏联政府早就想脱手，苦于没有买家，毕竟他们的客机技术，与美帝的波音和法国的空客，还是有些差距的。 “李老板，你应该清楚，一架能够国际航行的大型客机，其价值是要高于库兹这个小机场的吧？” “谢盖尔秘书长，请不要怀疑我的资金实力，我的东方红集团你可以调查一下，市值至少超过二十亿美金。而我之所以这样做，只是由于一些不便告知的私人原因，而且我可以拿出我的一部分产业抵押在你们的国有银行，一年之后，我如果不付清库兹机场的欠款，你们完全可以通过我所抵押的产业充抵欠款，不会对你们造成任何风险。” 谢盖尔托着腮帮子思索少许后，扭头望向鲍里斯和阿纳托利，见二人微微点头后，笑着回道“那好。我们这就回去再从中周旋一下，李老板等我们的消息就是。” “好，但我希望尽快，我这人办事很性急，就好比这两件事情如果成功落实之后，我也会第一时间安排人将钱打到你们的户头上一样。” “哈哈……”谢盖尔听完后大笑，“我喜欢性急的人，放心吧，就在这两天。” “那就行。” 。 第五百六十三章 美人计失效 是夜。 这几天莫斯科的气温有些倒春寒的意思，陡然降低了七八度，天空也飘起鹅毛大雪，晚上的室外温度低于零下十度。 这使得李亚东、包括胜利哥，以及罗叔这帮地地道道的南方人，真是恨不得进化出冬眠的本领。 那冷冽的北风刮在脸上，简直就是一场酷刑，生不如死啊！ 室内虽然有暖气，但不知是不是管道设计缺陷，只有一楼的暖气供应比较好，越往上，越没效果。 所以，众人吃过晚饭后，都待在一楼食堂不想走，恨不得抱床棉被就在这里睡了。 最苦逼的是，本来天就够冷了，晚上还没吃饱…… 饥寒交迫，有没有？ “小飞安排的厨子什么时候能到？”李亚东坐在一张餐桌旁，跺着脚问。 “应该快了，他们走满洲里，已经上了火车。”胜利哥回道。 李亚东点点头，好歹有个盼头。 “行了，已经十点了，都收拾收拾回去睡吧，明天事情还不少，别一个个的早上爬不起来。” 众人纷纷起身，准备回去睡觉，李亚东走在最前面，当食堂的玻璃推拉门被打开的那一刻，一股寒风猛地涌进，那酸爽，也是绝了。 “张胜利，明天再让师傅过来看看，我们这里的暖气管道肯定有问题，想办法解决一下，要人命啊这是……” “哦，知道了。” 李亚东撂下一句话后，骂骂咧咧地跑向楼上。 他的宿舍在三楼，房间里的暖气已经尝试过，前段时间还能凑合，遇到现在这样的鬼天气，晚上两床棉被都别想压住冷。 ‘要是有个暖床的就好了。’李亚东心里想着，想起了苏姑娘温暖如玉的娇躯。 走到战斗少女的房间门口，房门已经关上，里面的灯也熄了，想必已经睡了。 她自然是不怕冷的，强悍得一p。 ‘想什么呢？’李亚东没好气地拍了拍脑门。 在刚才的某一个瞬间，他的确生出一丝龌龊的想法，但好在转瞬即逝。 也是冷慌了神儿。 脚步挪动，房门没锁，也没有上锁的必要，推门走进，摁亮电灯，然后…… 李亚东就愣住了。 怎么床上多了一个人？ “你……睡在我这里干嘛？” 战斗少女此刻正窝在他的被窝里，只露出一个脑袋，瞪着宝蓝色的大眼珠子，对着他一眨一眨的，像只慵懒的小猫。 “你不是说冷吗，我给你暖被窝呀。”还挺理直气壮。 “……” 这已经不是小丫头片子第一次想勾引他了，前两天晚上大半夜的跑过来敲门，最后被李亚东一句话吓跑了。 当时的原话是你再敲，信不信我起来一拳把你打哭？ 不是李亚东坐怀不乱啊，哪个男人不好色？从生理层面的角度讲，他肯定是想的。但他毕竟历经沧桑，虽然身体很年轻，但心态早已过了浮躁的年纪。 理智告诉他，这样的先例不能开，必须得忍住，否则以他的财富和地位，像这样的诱惑要多少有多少。 一旦脱缰，那还得了？ 真正的好姑娘是不会容忍自己的男人三妻四妾的，他上辈子就没有一个完整的家庭，这辈子十分渴望，不想因此而破坏掉。 “你起开，回自己屋睡去。” “……”战斗少女一脸悻悻，挺一本正经的问道“你不是没结婚吗，就不能要了我？” 这就是欧洲姑娘啊，说话那就一个直接。 “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我虽然没结婚，但我有女朋友，而且我们也很恩爱。” “我不介意啊，我做小的也可以，没结婚证的那种都行。” 这是摆明要给自己当情·妇的意思。 日了狗。李亚东真是忍死了血。 讲实在话，战斗少女不管模样还是身材，都是一等一的好。 而且身上的那种异国风情，很有味道，充满诱惑。 李亚东咬咬牙道“但我介意，赶紧的，回你自己的窝。” “哦……”战斗少女大眼珠子骨碌碌地转着，眸子里闪过一丝狡黠，裹在被窝里的身体动了动，也不知道在干嘛。 就在李亚东忍不住地想起去掀被子的时候，她从被窝里爬了出来，然后…… 李亚东瞬间懵逼。 诱惑来的猝不及防啊！ 就说这小丫头片子刚才在被窝里动来动去的干嘛呢，她居然……在被窝里把衣服脱了！ 然后，现在就这么坦诚相见的站在李亚东面前。 那身材…… “咕哝！”李亚东狠狠地咽了口唾沫。 战斗少女昂着小脑袋望着他，没有丝毫的羞耻之心，有的只是骄傲。 她对自己的身材很自信，笃定任何男人见到，都不可能把持得住。 奶奶个熊。李亚东瞬间红了眼，连呼吸都加重了，他确实有点把持不住。 “躺下！” 战斗少女心头一喜，果然乖乖地躺进了被窝中，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 李亚东火急火燎地脱掉外衣，钻进被窝，抱住了堪称魔鬼身材的战斗少女。 “就这样睡！” “……” 战斗少女明显感觉有东西顶住自己，这你都能忍得住？ 你是庙里的和尚吗？ 你猜怎么着，李亚东揩了几把油后，还真的忍住了。 身上厚厚的保暖内衣，功不可没。 权当找了个暖床的小妾，只要能把持住只摸不动，以后任何的诱惑，对自己来说，大概都是红粉骷髅。 这是一个暧昧的夜晚，没心没肺的李亚东抛去一切杂念，怀抱温暖如玉的美人，居然真的睡着了，还睡得挺香。 反而是第一次和男人同床共枕的战斗少女，心痒痒了一整晚都没能入眠。 第二天起来，顶着一对熊猫眼，不得不用化妆品来遮掩。 胜利哥的心情大好，坐在食堂里啃着面包、喝着牛奶，感觉人生已经达到了巅峰。 昨晚他同样没怎么睡，一直留意着东哥的房门，你猜怎么着，一晚上没打开。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事情成了！ 战斗少女下楼吃饭，刚出现在食堂门口时，胜利哥便悄悄地给她竖起一根大拇指。 可盯着战斗少女看了看，特别是那双严丝合缝的大长腿，胜利哥又感觉不对劲…… 这明显还是个雏儿啊！ “啥情况？”胜利哥百思不得其解。 这种事情自然不好在大庭广众之下讨论，好容易熬到战斗少女吃完早餐后，胜利哥给她打了个眼色，俩人来到院子里的一个角落。 “昨晚的事情没成？” “成……什么？” “……你这不是废话吗？不是给你支了招，去给东哥暖被窝的吗，你难道没去？” “去了呀。” “去了？”胜利哥低下头，又盯着她的大长腿瞄了瞄，更加泛起迷糊，问道“那你昨晚是在东哥房间里睡的？” “对。” “我去！那你俩就没干点啥？” “我……衣服都脱了，他……不干。”战斗少女一脸无奈道。 “……”胜利哥直接无语了，“你可别告诉我，你们两个昨天晚上就睡在一张床上，然后和平相处了一晚上。” “嗯。” 胜利哥感觉有点不可思议，不说这送上门的美味不吃，就这样一个混血大美女睡在一张床上，还有男人受得了？ “那你就不会动他吗？” “我……怎么动？”战斗少女白眼一翻道“强·奸他吗？再说了，他一直抱着我，我动不了。” “你当时没穿衣服？” “对。” “他就一直抱着你？” “嗯。” “……”胜利哥彻底无语了，这特么的怕是个圣人吧？ “胜利哥，你说现在该怎么办，你之前说的没错，我能感觉得出来，老板他不是不喜欢我，但他应该很爱他的女朋友，不想做对不起她的事。他真是个好男人。可这样一来，我……是不是就显得有点多余？”战斗少女有些忐忑地说。 公司给到她的待遇很不菲，而且自从老板来了后，还不单单只有底薪。 以目前的工资水平，她已经有能力独自承担家庭的债务利息。 当然，也仅仅是利息。 她父亲之前从事了一些不太正规的生意，而且很不幸的被逮住。按照苏联的法律，至少需要面临十五年的牢狱之灾，为了化解这次危机，她父亲借了很多钱，贿赂政府官员，单是一个月的利息，就高达数千卢布。 最恐怖的是，这些借款再有不到两个月就要到期了，到那时如果无法偿还本金，她家的房子、汽车，所有的一切，都将被强制回收并变卖。 一家人就真的无家可归了。 那是一大笔钱，在她认识的所有人中，没人能轻易拿出，除了李亚东。 所以，她才会不遗余力的勾引李亚东。 “琳娜，你自己的麻烦你自己清楚。那样一笔债务，没人能帮得了你，只能靠你自己。连我都没想到，东哥竟然这么能忍，这样一来，我就真的没招了。” 胜利哥耸了耸肩，无可奈何的意思。 遇到这么一个柳下惠式的人物，你能怎么办？ “哦，我知道了。”战斗少女黛眉微蹙，也是感觉非常棘手。 在十九岁之前，她从未想过征服一个男人居然这么难，她原以为凭自身条件，勾勾手指就能解决的事情。 。 第五百六十四章 图-154C 今日，被冰雪覆盖了好些天的莫斯科，终于迎来了温暖的阳光。 这样的好天气，无疑适合待在房间里快发霉的人，出来走一走，接受阳光的滋润，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李亚东起了个大早，正有此意，而且，恰好他今天也必须出个门。 谢盖尔那边传来了消息，告诉他事情已经搞定，邀请他今天前往茹科夫斯基，挑选合适的机型。 茹科夫斯基，一个苏联地名，很小的一座城市，或者说城镇可能更为合适一些。 原名叫作斯达汉诺沃，以纪念苏联著名矿工阿列克谢·斯达汉诺夫。一九四七年建镇并更名为茹科夫斯基，以纪念空气动力学和流体动力学先驱尼古拉·茹科夫斯基。 苏联著名的格罗莫夫飞行研究院，和中央空气流体动力学研究院，都建于茹科夫斯基，日后这里还将成为俄罗斯国家航空器建设中心。 所以别看它小，作用却一点不小，苏联的航天事业从这里起步，也在这里发展壮大。 茹科夫斯基位于莫斯科的东南方，距离莫斯科只有几十公里的路程，不算很远，毗邻莫斯科河。 李亚东一行早上八点钟出发，抵达茹科夫斯基飞机制造厂的时候，恰好是九点钟的样子。 一座占地巨大、且戒备森严的工厂，厂门口有荷枪实弹的苏联士兵把守，正儿八经的军工企业。 谢盖尔已经派了工作人员驱车在厂门口等候，他们的伏尔加轿车不能开进去，只能停在厂外。 坐在对方一辆叫不出牌子的吉普车上、望着工厂内部一间间巨大的厂房，以及暴露出来的一台台重型机械时，李亚东的口水都差点没流出来。 这可是一座大型客机主机厂啊！ 放眼全世界，类似的工厂不超过一手之数，我们耳熟能详的似乎只有两家公司，波音和空客。 大型飞机的制造，是一项异常艰难的工作，比制造小型的直升机、轰炸机等，困难得多，涉及到方方面面的尖端技术，对于一个国家的综合国力，有着强硬的要求，但凡你在某个科技领域略有短板，那么，注定无力研发和制造出大型飞机。 要知道中国完全自主的大型飞机c919，还是二零零八年开始研发的，以当时中国的科技水平，依然研发了将近十年，于二零一七年试飞成功。 如此便能看出，其中艰难。 也能间接说明两点问题第一，这个年代的苏联有多么强大；第二，中国与发达国家之间的差距。 哪怕是三十年后，中国依然要落后诸如美帝这些发达国家很多年。 李亚东此时想的是倘若他能将这家茹科夫斯基飞机工厂搬空、趁着苏联解体的契机，不说将整座工厂搬回去，把里面的核心资料、必要机械搞到手，那其中的价值…… 简直不敢想象啊！ 如果真能办成，那他还布局什么汽车蓝图啊，投入全部精力研发大型飞机，未来与波音、空客形成三足鼎立的局面，那多彪悍？ 仅此一个行业，便能让他富可敌国！ 这个年代的苏联，可谓遍地是宝啊！关键这种宝藏，若是有心，还不见得就不能挖。 你说诱不诱人？ 只可惜……目前时机未到，也只能眼巴巴的干瞪眼。 至于苏联解体之后，这些目前有想法的事情，李亚东肯定会尝试一番，但至于成与不成，就不怎么好说了。 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两辆吉普车，将李亚东一行载到一间巨大的厂房前停下。 这座厂房到底有多大，实在不好形容，因为李亚东的眼睛望不到边，明显是个大型机库无疑。 此时机库高数十米的巨大库门并未打开，只在下方开了一扇小门，谢盖尔、鲍里斯、阿纳托利以及他们的随行人员，站在门前等候。 “李老板，有几天没见了。” “是啊，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众人含笑握手。 一帮老狐狸的会晤。 面对他们，胜利哥才发现自己还是挺单纯的。 “走吧李老板，进去看看，你想要的飞机，里面全都有。”谢盖尔示意。 “哦？那就好。”李亚东笑着点头，跟随他走了进去。 机库里灯火通明，地面上刷了一层绿色油漆，灯光打在上面，令人仿佛置身于一片草原之中，心旷神怡。 当然，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那些分列两侧，成45度角排列整齐的大型客机，足有七八架！ 这还只是一个仓库，而像这样的大仓库，刚才一路走来，李亚东可着实没少见。 人在这样的巨型飞机面前，是何等的渺小，乘坐过民航客机的人，大概都能明白，巨人与蝼蚁的区别。 李亚东几人倒还好，而从没有坐过飞机的胜利哥，这会儿腿肚子都在打颤。 “李老板，这间机库是我们的样板间，机型非常齐全，有老一点的伊尔-18和图-104客机，也有最新的图-154和图-155客机。不仅如此，我们还拥有独一无二的图-154c大型货运机，非常符合李老板的需求。”谢盖尔指着这些飞机，解释道。 “哦？”李亚东情不自禁地眼前一亮，问道“还有大型货运机？”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最好不过了，他还真没料到，苏联连这种玩意儿都有，毕竟这个年代的苏联，贸易并不发达。 他之前的想法是买架客机，如果仓储空间不能满足需求，以后就把座位拆掉。 现在看来，倒是没有必要了。 “那是！”谢盖尔一脸自豪道“我们苏联航空业无比发达，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国家可以比肩，什么飞机没有？” 这会儿倒是来了民族自豪感，李亚东也是醉了，怎么有脸提？ 不过，这话倒也没毛病，苏联的航空业确实很发达，飞机卖不出去的原因，很大程度上不是技术不行，而是因为这个年代的苏联体制、国际关系、北约打压等诸多因素造成的。 抱着来都来了，就长个眼的想法，虽然心里已经大致确定就买货运机，但李亚东还是在谢盖尔的带领下，将所有机型都瞻仰了一遍。 什么伊尔-18和图-104，李亚东肯定不会考虑，都是苏联自己已经淘汰的机型。 就比如图-104，还是一架喷气式飞机。 他的注意力主要集中在苏联的新款大机型——图-154上。 这就是老牟同志日后会以五百火车皮罐头，从苏联换走四架的机型。 但老牟同志换走的应该只是最基础图-154机型，这间仓库还有不少升级款，像什么图-154a、图-154b、图-154c、图-154等。 至于图-155机型，李亚东一听谢盖尔的介绍后，就直接pass掉了。 不是说它不好，实际上这款机型应该是目前苏联最牛的大飞机，但就是因为它太牛了，反而有些不怎么好用。 这玩意儿不用汽油，制造时引用了低温物理学技术，燃料是氢、甲烷和天然气。 不实用，一般机场找不到这样的燃料。 终于轮到李亚东最为期待的图-154c机型，它也是所有机型中唯一的一部货运机。 谢盖尔解释道“图-154c机型，是在b型机上进行的改装，所以别看它是一部货运机，b型机的所有优点，它基本都有。这方面我也不是太懂，要不让阿纳托利上校来给你讲解一下。” 阿纳托利会意，朗声说道“刚才看李老板比较关注图-154的基本型，那这架飞机可就比基本型强太多了。它搭载了三部库兹涅佐夫nk-8-2涡扇发动机，大大的提高了发动机功率。同时新增了可供2级自动着陆的汤姆逊自动飞行控制和导航设备。在操纵系统中，还采用了低速横向操纵扰流器，不仅改善了飞行横向操纵性，也增加了最大起飞重量……” “好好……差不多了，多谢阿纳托利上校，我知道这款飞机非常好了。”李亚东讪讪一笑，不得不叫停。 为啥？ 因为完全听不懂啊！ 不愧是空军上校，讲起来一套套的。 还有一点，战斗少女根本翻译不了，一句话中有十几个“这个……”、“那个……”，待会儿该把人家姑娘逼急了。 “李老板感觉怎么样，如果有兴趣的话，我们可以上去看看。”谢盖尔笑着说。 “那自然最好不过。” 这架货运机和普通客机就是不一样，舱门都不同，在机身左侧、机翼前方开了一扇大门，高约三米，宽也有接近两米。 虽然是货运机，但同样有两层，上层是主货舱，座位自然是不存在的，地板明显强化过，都是坚硬的钢铁，且其中还安装有导轨、滚轮等系统，上下货时，倒是非常方便。 据阿纳托利介绍，主货舱容积为73立方米，可以装运九个集装货盘。 随后，众人又来到下层。 下层是行李舱。 容积为38立方米，可以运载一些散装货物。 不愧是货运机，将空间利用到了极致。 李亚东估计用这玩意儿装一飞机货，要比他们利用谢列梅捷沃机场的客机，倒腾十次还多。 这句话很快得到验证，阿纳托利介绍说，“图-154c的最大载重量是两万吨，李老板用来做贸易生意，无疑非常适合。” 可不是？李亚东笑了笑。 就它了！ 那么接下来，就该谈谈价格了。 。 第五百六十五章 我们不要钱 ps尴尬了，上章图-154c飞机的最大载重量是20吨（已更改），手一抖，你们懂的…… —— 商谈价格的地点换了，众人离开机库，来到工厂的一座行政楼。 谢盖尔三人狼子野心，进入会议室后，将原本跟随他们的两名工厂负责人，全给打发走了。 其目的不言而喻。 李亚东倒是求之不得，省得拐弯抹角了，有什么话摊开了讲。 “就是那架图-154c了，谢盖尔秘书长，说说价格吧，或是说你有什么好的交易方式，直说无妨。” 意思很明显你想怎么贪，划出道来就行。 “李老板，首先我不得不承认，你的眼光非常好，类似于图-154c这种远程货运机，全世界都没有几款。而这款飞机它也确实是好，它虽然源自于民用客机，但其实真正的技术……李老板你刚才也感受过，可以说完全是军工品质，所以它的造价……” “谢盖尔秘书长。”李亚东挥手将他打断，淡笑着说，“我们以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难道不是吗？” “噢，李老板，当然。我们当然是非常亲密的朋友。” “那既然如此，又何必绕来绕去呢？” “这个……”谢盖尔呵呵笑道“主要图-154c的造价确实不菲，我得让李老板明白它为什么这么贵。” 图-154c的价格不菲，这一点李亚东已经考虑到，正所谓物以稀为贵，至少谢盖尔有一句话没说错，这种远程航运机，即便在全世界范围内，都十分稀少。 但话又说回来，这款飞机如今可是放在苏联的机库里，而不是波音或空客的机库，所以它的价值，自然要大大折扣。 为什么？ 两点原因。一是“名气”。同样是一颗足球，马纳多纳签名的足球，和普通的足球，价值能一样吗？自然不同。波音和空客的机型名声在外，远销全世界大部分国家，而苏联贸易闭塞，很多东西都是同盟国间自产自销。 二是技术。多少要差一些，苏联虽然航天技术发达，但其主要研究方向还是军工方面，对于民用客机领域，投入的精力十分有限。 这也是为什么一架波音和空客的全新客机，这个年代售价高达两三亿人民币都不足为奇，而像老牟同志倒回到国内的那种图-154基本型飞机，售价只有大几千万的原因。 “无妨。”李亚东淡笑着摆手，看了他一眼后，说道“谢盖尔秘书长想必已经有了交易方案，直说就是。” “行。李老板快人快语，那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实不相瞒，图-154c飞机我们自己的产量也不多，一直没有对外出售过，因为是自用机型，所以我们完全按照军工质量打造，成本价高达三千万卢布……” “三千万，卢布？”李亚东微微蹙眉，还真不是一般的贵，这也就意味着，它的成本价就超过了一亿人民币。 注意，是成本价。 李亚东无法验证对方这个报价是否属实，只能通过表情分析，不像是在说假话。 另外，之前在图-154飞机上参观一圈后，他也不得不承认，那架飞机用料非常考究，不说别的，单是一块合金地板，其造价就远超民航客机。 如此一分析后，他暂时接受了这个说法，笑着问，“那谢盖尔秘书长的意思是？” 以这帮人的尿性，肯定不会让自己拿三千万卢布直接和工厂达成交易，必然有些想法。 而这对于李亚东来说，无疑是好事。 他才不理会最后买飞机的钱进了谁的口袋，他只在乎自己最终付了多少钱。 “噢，李老板，你可能误会了，这次我们并没有问你要好处的意思。” “嗯？”李亚东情不自禁地眉头一蹙，这不能够啊！ 转性了？或是良心发现？ 可能吗？ “如果李老板确实看中了图-154c，那么作为老朋友，我们也不说赚你的钱，就三千万卢布，不过……” 神转折来了。 李亚东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示意他继续。 “我们不要钱，而要等价的高端商品，就是你上次提及的那些。” “哦？”李亚东心里瞬间就笑了，这特么的完全就是想过富贵日子想疯了，然而，又买不到相对应的高端商品来满足他们的富贵日子呀。居然连钱都不要。 这样的好事上哪儿找去？ 自己把货倒到苏联来，一样也是要变成钱的，如此一来，倒是省了分销的麻烦和时间，等于直接完成了一单大买卖。 要知道他的那些商品，拿到苏联后，至少都是翻出十倍价格出售的。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这三千万卢布，他大概只需投入三百万卢布，就能搞定。 三百万卢布，一千来万人民币，买架大型运输机，这买卖怎一个爽死了得？ 但脸面上，这种窃喜他并没有表露出丝毫，反而蹙眉问道“用高端商品充抵购机款，这事儿……你们三个能决定？” 这句话其实可以换个意思讲你丫的三个，胆儿也忒肥了吧，这是个啥意思？是准备将整架飞机都吞了吗？你们有那个本事？ “实不相瞒，李老板，这件事情并非我们决定的，而是上面的意思，自然有人能够搞定它。相信这件事情对于李老板来说，肯定也是有好处的，所以我们倒也有一个额外要求，哦不，大概有两个。” “原来如此。”李亚东了然，就说这三个家伙应该没这么大的能量，果然上面还有更大的蛀虫。道“说来听听。” “第一，我们需要更便宜的商品价格。据我们了解，红星市场里最大的那间商行，应该就是李先生的吧？我们要求的也简单，那就是这批商品的价格，要比那边的价格，低百分之二十。” “啥？”李亚东“噌”地一下便站了起来。 也必须“噌”，不然何以表现出“利润的稀薄”？ “这不可能！我说三位，你们也太高估我们的利润了，降低百分之二十，我们就直接亏本了。你们别不信，特别是那些高端商品。我举个很简单的例子，一瓶法国红酒，对，它在法国的售价或许就几十欧元，但你们要明白，把它从法国弄到苏联，那可是绕了半个地球啊，这里面的人力、物力、辗转几个国家的税费、运输费、折损费，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啊！甚至，这些费用要远远超过其本身的商品价值！” 谢盖尔三人面面相觑，实在没想到对方反应这么激烈。 现场除了李亚东以外的唯一一个知情人士，胜利哥，下意识地低下头，以免自己脸上忍不住地“喷”出的笑容，被他们察觉，从而破坏东哥的好事。 百分之二十？ 以他们的商品利润，砍掉百分之两百，又有何妨？ 不过讲道理，东哥说得还真像，他要不懂行，估计也得被唬住。 实际上他们的进货流程哪有这么复杂，香港这个中国对外开放的桥头堡中，啥玩意儿没有？ “李老板少赚一点不行吗？”谢盖尔挠着脑壳说，“你看飞机上面，我们不也没赚你的钱？” “可这不是少赚不少赚的问题啊，而是亏本，血亏！”李亚东头摇得像钟摆，“这样吧，咱们也别谈什么商品了，我直接给你们钱，三千万卢布，一分不少。怎么样？” “这……”谢盖尔下意识地望向鲍里斯和阿纳托利。 可惜，俩人并没有给到他什么好主意。 三个当了一辈子官的人，哪懂什么贸易利润的事情？ 还是国际贸易。 是真的被唬住了。 “那……降低百分之十五？”谢盖尔下意识地说。 上面领导已经发了话，就要高端商品，他们是缺钱的人吗？ 唯一掣肘他们享受荣华的因素，其实也恰恰是给他们带来财富的东西，那就是官职，或是说权势。 他们无法随意出国啊，要不然隔三差五的出国旅游一趟，什么荣华富贵享受不到？ 胜利哥揣测，以东哥的尿性，肯定要再压一把，最后必定是百分之十的降价无疑。 你还别说，这段时间跟随在东哥身边，还真的学到不少东西，妙用无穷。 “不行！顶多降百分之五，这还是看在老朋友的面子上，因为高端商品利润只有这么多，如果你们要中国货的话，降到百分之十五没问题。怎么样？” 胜利哥狠狠地咽了口唾沫，服了，不服都不行。 这价格砍的，就一个字，狠！ “百分之五啊？”谢盖尔对此明显不满意，他蹙眉与鲍里斯和阿纳托利俩人小声商议了一阵儿，但最终，还是迫于无奈同意了。 老话说得好啊，有总比没有好，这里面的道道他们确实理不通。而且人家也说了，如果不要商品就直接给钱，似乎也不像作假。 那能怎么办？ “那么，第二个条件，李老板，商品抵达莫斯科后，我们希望由你的人，秘密送到我们指定的地方，最好是深夜进行，同时，我们要求你方人员对此绝对保密。这一点，能办到吗？” 倒还挺小心翼翼的，也符合这帮蛀虫财不露白的道理，就好像李亚东以前的一位老食客，魔都金融管理部门的一名厅级干部，外传他家有十几套房，但你知道他开的是什么车吗？ 十几年的老别克，当二手车卖不到一万块。 他儿子也是一样，挺高的个头，开辆小菠萝。 “这一点没问题，三位请放心，除了我的人外，不会有任何人知道有这样一批商品进入莫斯科，到时我再安排心腹手下亲自押送这批商品，更不会有人知道它们的去向。” “李老板果然是个聪明人。”谢盖尔开怀大笑，“与你合作，总是那么愉快，既然如此，那我们就顺便把合同签订一下吧，资料我都带来了？” “那就最好不过。” 。 第五百六十六章 欧洲姑娘很开放 机场和飞机的事情，就这样敲定下来。或是说李亚东对苏联的贸易布局，基本完成。 虽然耗费了一些时间，但成果是斐然的。 一座小型飞机场，一架图-154c大型运输机，总共才花了三千万卢布、以及即将兑现的一飞机货物，满打满算、甚至把开辟航线所需要的费用全部计算在内，都没有超过四千万卢布。 怎“划算”二字能够形容，要知道单是一个库兹机场，其实际价值就超过一亿卢布。 至于库兹机场那五千万卢布一年后待付的费用，就完全可以忽略不计了。 接下来的配套工作，李亚东就没时间亲力亲为了，类似于招聘飞机驾驶员这样的事情，这年头放在其他国家或许还有些难度，但在战斗民族，实在不要太简单。 有胜利哥按照的他标准贯彻落实就好，至于李亚东，他还得继续操办另一件大事——布局金融市场。 因为大本营临街的那间银行，已经装修好，且私人银行执照，也已经拿到手。 …… 时间已至四月，莫斯科漫长的冬天终于渐渐过去，天气暖和了不少。 东方红商业银行开业在即，这几天不仅在莫斯科市内的报纸、杂志上宣传不断，就连面向整个苏维埃联盟发行的大报纸上，也是近乎屠版在宣传。 大笔的资金砸进去，其目的只有一个，要将银行的名气炒起来。 虽然目前银行只有一个总部，但实际上更多的网点，李亚东早就着手在布局。 因为时间仓促，来不及大刀阔斧的打造一个全面覆盖的网络，所以只能在苏联的几大经济重市中，一共设立了六家网点。 譬如圣彼得堡、基辅、明斯克等地。 而这些网点也会在接下来的一个月内，陆续开始营业。 当然了，不管怎么说，莫斯科这个联盟的权利中心，同时也是财富的汇集之地，才是李亚东关注的核心。 人类具备从众心理，而莫斯科又是苏维埃人民心中的圣地，只要银行能在这里打出名气、经营火热，其他地方也就不足为虑。 人们必然会通过自有途径，来得知这家银行的靠谱。 是的，靠谱。 这两个字是一家私人银行赖以生存的关键，你得让人们信任你、确信把钱存进你们银行是无比安全的，这样，你才能有生意。 为了达成这一目的，李亚东也算煞费苦心，甚至他们发给报社的集团介绍资料，都是他亲自编撰的。 大致内容如下 【东方红集团，总部位于金融秩序完善且美丽富饶的香港，是一家大型综合体跨国集团。旗下涉及娱乐、地产、金融、汽车等多个板块业务。其中娱乐产品已经遍销整个亚洲，正积极开拓欧美市场。地产业务除香港本土外，亦在中国境内大力发展，目前最大的业务，为浦东大开发项目，与中国政府协议投资50亿人民币。金融业务早已遍布整个世界，在全球各大金融市场，均斩获傲人成绩。而汽车业务，则是集团目前的发展核心，旗下拥有路虎、猛虎、龙腾三大著名汽车品牌，在英国、中国两地，总共设有四座大型主机厂，经销商网络覆盖全世界，且与中英两国政府，都有密切合作。目前集团总市值高达百亿美金，实力雄厚……】 这番介绍可谓半真半假，大体都是真的，但类似于“集团总市值高达百亿美金”的言论，无疑就是夸大其词了。 所幸，苏联人民注定无法验证。 别说他们，只怕连苏联政府都不太好验证，因为东方红集团根本没有上市、从没有对外披露过财务报表。 如此一来，不是知根知底、潜心研究这家集团很久的人，哪里能清楚它的产业规模到底有多大、到底有多少资金？ 而之所以这么做的目的，不外乎一点要让苏联人民明白，我们是一家背景与实力都很雄厚的公司，把钱存到我们银行，天崩地裂都不会少你一个子儿。 广告宣传只是一方面，为了让“靠谱”二字更加名副其实，李亚东还布局了另一项计划。 而这项计划，在开业当天，便能展现。 金碧辉煌的银行大厅里，李亚东在罗叔等人的陪同下，踱步其中，仔细检查着每一处细节。 其他六处网点没有这么严苛的要求，但在总部这边，必须做到精益求精。 因为李亚东很清楚，整个苏维埃联盟里最有钱的那拨人，几乎都活跃在这座城市中。 而他，要让这帮有钱的苏联人在他的银行里，体验到帝王一般的享受。 “老板您看，客户只要一进门，首先便能享受到免费擦鞋的服务，这是我们专门从德国购买的擦鞋机。而这边休息区里，配备有意大利进口的高档皮具，只要客人坐下，就能品尝到来自北美的高品质免费咖啡。还有这边……” “人员培训得怎么样？”李亚东挥手打断了正兴致勃勃介绍着的罗叔。 他有眼睛，硬件设施确实没问题，要甩苏联国有银行几条街，纵然是在新冒出的十来家私人银行里，都是数一数二的档次。 那些私人银行家虽然也不差钱，但愿意铤而走险过来发国难财的、或是说愿意这样辛苦倒腾的，其实也并非十分有钱的主儿，至少能比李亚东超过二十亿美金身家更有钱的主儿，应该没有。 再怎么说，李亚东也是正儿八经的中国首富，甚至是华人首富。 例如王安那种入了别国国籍的就不谈。 再说了，越有钱的人不仅越惜命，而且舆论压力也越大。到了王安和盖茨那种档次，这种不太正经的国难财，即便想发，只怕也不怎么好插手。 “放心吧老板，都没问题。”罗叔笑着回话，“柜台人员已经招聘有一阵儿了，我派人手把手的进行了培训，都是相关专业的高材生，基础扎实，一点就通。这几天给他们放了假，明天开业会准时着工装上岗。至于服务人员，无非就是一些商业礼仪的培训。我们都是重金招聘的优质人员，才貌兼备，也没问题，哦对了，她们刚好在楼上，今天过来试工装，要不我让她们下来，老板您过过眼？” 李亚东想了想后，道“也好。让她们穿工装下来，我当客户进门，具体的服务流程走一遍，看看怎么样。” 罗叔点头，知道这是老板打算效验成果，赶紧对旁边的阿华使了个眼色。 阿华会意，小跑进柜台后方，从里面的楼梯上了楼。 不大会儿功夫，银行柜台后面传来一阵“哒哒哒”的声音。 应该是高跟鞋跟敲击在地面上的声音无疑。 很快，一条靓丽的风景线，便出现的李亚东等人的眼前。 现场但凡是个男人，这一下，眼神顿时挪不开了。 这特么的哪里是银行服务人员，空姐吧？还是私人飞机上的那种。 清一色的一米七五以上的苗条少女，有金发的、有银发的、有棕发的……一共有八人，每一个都是要身材有身材，要模样有模样。 身上的工作装也不知道是哪个王八犊子选的，亮眼的绿色，大v子领口，以俄罗斯姑娘发育良好的身材，里面的饱满哪里盖得住，每个人都露了沟。 而且这还不算完。 下身是一件超紧、超短的裙子。 大概到什么程度呢？ 坐下后必须加紧双腿的那种，不然百分之百的走光。 最关键，里面是没有配丝袜的。 一排八人，十六根雪白的大长腿，晃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而且据说这八人都是高等学历的大学生。 “这样不会冷？”李亚东问。 “现在可能有点。”罗叔呵呵笑道“不过明天开业后暖气全开，我们进口的控制系统会将温度恒定在二十四度，银行里面就像一个温室，肯定不会冷。” “这工装是你选的？” “当然不是。”罗叔连连摆手，“是张经理选的，说这样对客人才有诱惑力，还说……” “还说什么？” “还说老板你肯定满意，然后我就用了。” “……” 李亚东白眼一翻，就说罗叔应该不能这么老不羞，果然又是胜利哥整的幺蛾子，不过…… 你还别说，确实挺有诱惑力。 李亚东设身处地的想了一下，他要是客户，走进银行逛一圈，但凡这些姑娘稍微殷勤一点，他身上的钱，最后指定得变成一张存根。 没办法，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呐！ 男人在女人、特别是美女面前，出于本能，总会下意识地展现大度、且不太容易拒绝她们的请求。 “来吧，试一下。” 很快，李亚东就验证了刚才的想法。 他充当客户从门口走进，八位姑娘分工明确，两人在门口迎接，一声“欢迎光临”和一个九十度鞠躬的时候…… 讲良心，不是他想看，主要那超大号的v字型领口在做出这番动作的时候，你又以居高临下的角度俯视，领口里面的好风景，真的一览无遗。 胜利哥……好吧，一早就看出来了，大歪才一个。 然后就有另外的姑娘邀请他免费试用擦鞋机，居然……还蹲在地上，帮他抬脚。 而这一蹲，更加不得了，不仅领口里面的风景一览无遗，就连下面…… 刚才就揣测过，这样的裙子指定不好随便动。 这特么的还是银行吗？李亚东不自觉地想着。 不过话又说回来，现在以客户的身份进行体验，还真的挺爽的。 这些姑娘倒也不害羞，即便意识到走了光、甚至“客人”盯着看，也没有半分掩饰的意思。 一副想看就看的模样。 “她们一个月的工资多少？”李亚东不禁望向罗叔问。 “有业绩考核，但基本工资也有一千五百卢布，同行业里面绝对没有比这更高的。” “怪不得。”李亚东了然。 只能说欧洲姑娘真的很开放，也很爱钱，同时钱这玩意儿也确实好使。 。 第五百六十七章 银行开业 翌日，上午八点一刻。 距离东方红商业银行正式开业还有一刻钟的时候，门外的人行道上便围满了人。 这就是广告宣传的力量。 “咦？马克西姆，你也来了？” “是啊，离得这么近，过来看看，听说这家新银行今天开业酬宾，推出了一些好的理财产品，过来了解一下，行的话就买两支。对了，你呢？” “我也一样啊！哈哈……据说这家银行率属于一家跨国集团旗下，实力雄厚，钱存在他们这里，应该是安全的。我也是听说有些回报率不错的理财产品，打算过来瞧瞧。” “那一起？” “当然。” 类似于这样的对话，在这片人行道上随处可闻，哪个国家都有穷人和富人，即便苏联现在的经济很不景气，许多人连饭都吃不饱，但在莫斯科这样的核心城市里，这种现象目前还不多。 相反的是，这帮精英人士前不久都获得了国家发放的有偿债券，一个人一两万卢布呢，口袋还都挺鼓的。 而他们又大多是叶利钦的忠实拥护者，崇尚自由和民主，对于西方国家开放性的一切、包括金融市场，都兴趣斐然。 以至于现在资本市场逐渐开放之后，投资理财，在整个苏联境内都是一件非常时髦的事情。 人们趋之若鹜。 现场不仅有这些准客户，还来了不少媒体记者，此时长筒长炮都已经架起来。 因为据可靠消息，今天这里会有大的新闻。 与银行外面准客户和记者们的耐心等待不同，此时银行虽然还没开门，但里面其实早已灯火通明，工作人员都在紧张的布置并检查着一切事项，以确保接下来的开业万无一失。 与此同时，在大本营的后院中，李亚东正与一群气度不凡的中年人相聊甚欢，胜利哥也在，游走其中，将这些他潜心结识的政府官员，一一介绍给李亚东认识。 这便是李亚东为了确保自家银行可靠性的另一项计划邀请这些官员来他的银行存款。 都不是什么级别很高的官员，但确实是官员，而且此举是私人行为，他们也都没有穿工作服。 对外的说法早就商量好朋友之间的捧场。 当然，李亚东也不让他们白忙活，一笔辛苦费，肯定是少不了的。 虽然有付出，但相比起利益，在李亚东看来是微不足道的。 你想想看，一家新兴的银行刚开业，便有一大批政府官员主动上门存款，这对于民众的信心而言，影响力注定是无与伦比的。 既然当官的都不怕，那我们还怕个啥？ 这家银行肯定靠谱！ 但民众们又哪里知道，此时在这处院子里的某个房间的办公桌上，正堆放着一笔钱，分成几十摞，每一摞都不是很多，钞票面值也不是很大，符合不同地位的国家干部能拿得出的储蓄标准。 而这些，就是李亚东给这群官员准备的“存款”。 并且，只要他们拿着这些钱，去往银行柜台存进去后，这笔钱就是他们的了。 就这么简单。 各取所需罢了，李亚东要他们的带动性，他们想要李亚东的钱。 另外，李亚东还花“重金”，请来了谢盖尔等几位莫斯科市政层面的官员，为银行开业做剪彩。 他们自然不必存钱，因为是以政府名义前来祝贺的，此举有些不妥。 很快，一刻钟过去，到了业内约定俗成的开门时间。 银行的卷闸门被维克多拉起，两名美女服务员分立玻璃门两侧，并适时地将门拉开。 李亚东带着谢盖尔等几位市政官员，出现在银行门口，剪彩仪式正式开始。 底下记者们手中的照相机爆闪不停，谢盖尔等人的现身，不仅给了他们一个很好的新闻素材，也使得一群准客户们，之前还多少有些不太放心的想法，安定不少。 谢盖尔等人并未久留，也没有必要，剪完彩后就走了。 露个脸的事情，分分钟便有几万卢布入账，不得不说，权利这玩意儿，真的挺好使。 大门终于正式对客户开放，一帮人蜂拥而进，很快就被里面金碧辉煌的装饰，以及帝王般的服务，深深地震撼住了。 要知道他们过去，不，哪怕是现在，去到苏联几家国有银行办理业务，都是需要排队的。 哪有人理会你是站着还是坐着？ 排队站歪了，摆着臭脸的银行保安说不定还会给你一肘子。 哪像这里！ 一进门就有极品美女亲自为你服务，又是伺候你擦鞋，又是对你嘘寒问暖，又是亲自为你端茶倒水。 比咖啡店还好的咖啡，居然是免费的，这你敢想？ 要不然怎么说资本主义好啊！ 其实……他们又哪里知道，即便是在他们崇尚的资本主义国家中，哪怕是美林、花旗、瑞银等这样的顶级大银行，你不在银行存个数百万美金，想喝咖啡？ 猫屎要不要？ 只能说现在跑到苏联的这帮私人银行家们贼坏！ 为啥？ 因为李亚东都是跟他们学的。 原本他压根没想到能在这边开银行，派罗叔提前过来探路的好处，就在于此。 然后李亚东就感觉这帮私人银行家们挺贼，利用优质化服务跟苏联国有抢生意的点子很不错，便学来了。 如今只能算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准客户门进门后，更多的还是在“瞻仰”银行内精美的布置，以及享受美女服务员提供的优质服务，倒也有少数人跑到柜台前询问金融产品，但目前为止，还没有人掏出口袋里的钱。 这时，好戏上演。 在大堂经理的引导下，一群穿着便衣的官员，笑意盈盈地从银行门口走进，然后直接来到柜台旁，也不多询问，就一个动作——掏钱，和一句话“存钱”。 “诶，那不是我们区的区长吗？” “我去……还真是！” “他也来存钱？” “很明显嘛。” “看来这家银行确实可靠啊，开业当天不仅市领导过来剪彩，然后这些干部又纷纷过来存钱。” “说的是。走，咱们也过去咨询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好的理财产品，就冲这服务，相同条件下，我也愿意把钱放在这里。” “对。我也正有此意，走……” 类似的对话很快就从银行大厅各个角落传来，一群小官员的到来，就好像一针催化剂一样，瞬间点燃了准客户们存钱、购买理财产品的热情。 一位大爷来到一处柜台前，对着里面同样面容姣好的柜员小姑娘，色眯眯地问，“我有八万卢布，如果存在你们银行，我能得到什么好处？” 他这句话其实话里有话，听说这些私人银行的工作人员都有业务考核，如果眼前这姑娘能满足他“一点需求”的话，那么自己的棺材本，存在这里又何妨。 “当然有了，好处多多。”柜员小姑娘热情回话。 “哦？”大爷一乐，嘿嘿一笑，小声问，“说来听听。” “我们今天开业大酬宾，推出了一款超高收益的定期理财产品，年收益高达10。这也就意味着，您这八万存款如果存在我们银行，一年之后，您就可以获得八万八千卢布。先生您看，是不是非常划算？” “……”大爷楞了一下，心说你这小姑娘怎么不通世故呢，大爷我是差钱的人吗？不过…… “一年就有10的收益？这么高？那存两年呢？” 他是国有银行的老主顾了，甚至他的钱现在就放在国有银行，但那边的利息……算了，不提了，一个月的利息还不够他买袋面粉的。 他瞬间被这么高的利息吸引住。 八千卢布，足够他找几个好姑娘了。不是他色，关键老伴去的早，他也挺寂寞。 “两年？两年那就更高了，利息翻倍，能达到百分之二十！” “啥？”大爷吓了一跳，“意思就是说，我存八万块在你们银行，两年后，我就可以白拿一万六千卢布？” “对的，就是这个意思。” 大爷楞了，感觉有点像在做梦一样，心说资本主义社会原来都这么玩的？怪不得人家都吃香的喝辣的。 “那还有更高的吗，我存十年都行！” “不好意思先生，目前我们就推出了最长两年期的定期理财产品，没有更长的了。” “哦。”大爷考虑了一下，倒也挺精，又问道“有没有什么特殊条件？” “与国有银行基本一致，只有一点稍微特殊一些，我们的定期产品是真正的定期，期间不得以任何理由提前取款，哪怕是利息不要都不行。除此，就没有别的了。” “为啥呀？”大爷警惕道。 “这个……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大概是集团会利用客户的储蓄资金去做一些定向投资，需要固定期限才能获得丰厚回报，正因为如此，我们才会负担给客户这么高额的利息。” “不会有风险？那万一你们集团投资赔本了呢，把我们储户的钱都赔光了？” “先生，这个您完全不必担心。实际上您在银行购买的定期理财产品，银行之所以会支付您利息，都是会将这些钱拿去做投资的，跟我们的性质一样。而且我不知道您了解过没有，我们集团市值超过百亿美金，说句不好听的，像这样的一家大集团，想把钱赔光，两年，也挺难的对吧？您觉得呢？” “好像是这个道理。”大爷下意识地点头。 再说了，在银行将钱存定期的人，若非之间确实有什么紧急事，谁会愿意把钱取出来啊？ 大爷思忖少许后，打定主意，八万卢布，存七八，留一万，这样应该就万无一失了，即便有些紧急事，一万卢布也足够。 “那行，我清楚了，这就回去拿钱，等下再过来。”大爷说着，离开座位，火急火燎地跑出银行。 生怕这样的好事待会儿就没有了，毕竟人家也说了，开业大酬宾。 幸好今天过来了。 。 第五百六十八章 赚钱了，赚钱了 仅仅一天时间，东方红商业银行就在莫斯科彻底火了。 为啥？ 因为对方推出的理财产品实在太诱人了！ 一年10的利润率，两年20，整个苏联，此前从没有这么高利润的金融产品。 而且，最关键的是，几乎没有任何风险，因为这是银行发行的理财产品。 虽然银行也会有倒闭的可能，但可能性微乎其微，国家既然颁发了执照，就会对银行方面严格监管，没人会诚心将自己的公司玩倒闭。 再说了，多种渠道的消息都表明，这家东方红商业银行背景强大、实力雄厚，在莫斯科诸多的私人银行中，应该能排到第一。 如此一来，就更不可能轻易倒闭了。 好多人白天没赶上趟，晚上空闲时间才从亲朋好友那里得知消息，便打定主意，明天一定要抽空去这家银行看看，看是不是真的如此。 如果是的话，那这样钱生钱的好事情，谁会愿意错过？ 年利率10，投资十万一年能赚一万，做点小本买卖差不多也就这点赚头，而且这多轻松，钱往里面一存，不管不顾，坐享其成就行。 晚上七点。 东方红商业银行。 虽然银行大门已经关闭，但里面依然灯火通明，没办法，今天的生意太火爆了，特别是下午，工作人员们忙得连上个厕所、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办理了太多业务，也收了很多钱，余留下来很多扫尾工作。 “各位加把油，弄了点咖啡和点心，大家先吃点，垫垫肚子，食堂那边已经在准备大餐，晚上请你们吃中国菜，保管让你们吃过一次就爱上。”李亚东踱步在银行大厅，笑着对忙得焦头烂额的工作人员们说道。 蒋腾飞那边安排过来的大厨，好巧不巧，下午到了，那还能让他们闲着？ 望眼欲穿呐！ 战斗少女适时地作出翻译。 与此同时，八名已经提前休息的女服务员，将准备好的咖啡、蛋糕等食物，依次送往那些工作人员手中。 “谢谢老板。” 老员工们也不矫情，知道老板是个什么人，倒是一帮俄罗斯员工们，纷纷致谢。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与老板接触，才发现老板一点架子都没有，是个很好相处、也很慷慨的人。 有胆儿大的小伙子问，“老板，中国菜，是有很多蔬菜的那种吗？” “当然，知道你们喜欢吃蔬菜，晚上不仅有大鱼大肉，蔬菜也是种类繁多，量多管够。”李亚东笑着点头。 他的空中航线马上就能投入使用，往返中国一天足以，蔬菜这玩意儿，目前储备虽然还不是很足，但过段时间，只要认真干活的员工，他敢当成兔子来养你信不？ “喔——” 大厅里顿时爆发出一阵欢呼，有些不争气的家伙口水都差点没留出来，越发卖力开始工作，就想把手头上的活赶紧干完，然后便可以享受蔬菜盛宴。 半个小时后，罗叔找到坐在大厅休息区里喝茶的李亚东。 “老板，数目已经统计出来了。” “哦？”李亚东笑着问，“多少？” “活期存款不多，也就二百来万，这个我知道老板您不关心，定期存款的话，零头不计，总共是五千三百一十七万卢布。” “过了五千万？”李亚东眼前猛地一亮，心里更是乐开了花。 仅仅一天啊，便入账五千三百万卢布，快接近三千万美金了，怎能让人不爽？ 是的，入账。 因为这些定期存款，最短的期限都是一年之后，而一年之后的今天，苏联解体都几个月了，那时的卢布，至少要比现在贬值上千倍！ 这是什么概念？ 意味着现在的五千三百万卢布，到那时，价值顶多相当于现在的五万三…… 对，就这么点。 即便再加上一个10，或是20，依然不值一提啊！ 世界上再也找不出如此暴利的买卖了，一天净赚三千万美金，细算一下，平均每秒三百四十七美金。 来，比尔·盖茨，听说十美元掉地上你都懒得捡，咱俩比一比。 “钱都入了金库？”李亚东问。 “是的。”罗叔点头，说着，将一根造型复杂的大铜钥匙，交到李亚东手上。 银行装修时间有限，金库虽然不是铜墙铁壁，但也是用钢筋水泥砌成的，进出只有唯一的一扇瑞士进口合金防盗门，而这扇门也只是一把钥匙，就是李亚东手上这把。 “去把张胜利叫过来。” 罗叔闻言离开，不大会儿功夫，胜利哥便屁颠屁颠儿从银行后门走了进来，来到李亚东身前。 “东哥。” “坐。” 等胜利哥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后，李亚东问道“机场那边的事情怎么样了？” “没问题。”胜利哥笑着说，“维多克的副手，就是那个安德烈，已经带了十名保镖到了库兹机场，今后就驻守在那边了，机场以前的军用仪器设备，谢盖尔那老小子不舍得给我们，然后又买了一套民用的，人员也都招聘到位了，我们的高薪一开，他们没有不跳槽的道理，苏联现在的几大机场基本都没什么客流。驾驶员招聘了两个，都是拥有十万公里飞行零事故的老资质，这两天正在茹科夫斯基飞机场那边熟悉我们那架飞机的性能，等学会了就能开回来。航线的问题更简单，给钱就行，苏联这边已经妥了，首都那边应该也快了。” 李亚东点点头，也算对他的工作表示肯定，然后说道“接下来你又有新活儿了。” “东哥，你说就好了。”胜利哥呵呵一笑。 不怕活儿多，就怕没有。 他是个聪明人，很清楚事情越多，就意味着自己的价值越大，要是哪天突然没活儿了，自己大概也就凉了。 “你要安排一对人马出来，接下来每天什么都不干，化整为零，有计划的每天去苏联几大国有银行兑换美金。以你的脑子，大概已经猜到我为什么这么做，与你所想一样，我分析卢布接下来会大幅贬值，所以这玩意儿决不能留在手里，最好的办法就是每天到手后，立马兑换成美金。” “好，我明白了。”胜利哥点头道。 他也感觉东哥的分析很有道理，卢布极有可能大幅贬值，因为苏联现在的经济实在太乱，社会也乱。反正钱应该不会越来越值钱，只会越来越不值钱。 “记住，一次不要让他们携带太多现金，宁愿多跑几次。至于用意，就不用我说了吧？”李亚东提醒道。 “不用，这个我懂。”胜利哥呵呵一笑。 太多肯定不行，一是不安全，二来，万一哪个狗犊子见财起意携款潜逃了呢？ “还有一点。”李亚东说到这里顿了顿，望向胜利哥问，“你对苏联这边的黑市，我指的是外汇交易黑市，有了解吗？” “这个……倒还真没有。” “那你就需要再安排几个人，赶紧着手了解这方面的情况，并打入到黑市中。不光是美金，包括人民币、欧元、英镑等，这些世界主流货币与美元的兑换比例，以及货源渠道，都要摸清楚，以备不时之需。” “哦，行，我清楚了，明天就着手安排。” 李亚东挥挥手，示意他可以离开。 之所以交代胜利哥打通黑市，也是必要之举，在这片苏联的土地上，任何可以兑换到外汇的渠道，他都必须掌握。 你想想看，他现在银行开起来，一天就能入账五千万卢布，那一个月呢？ 十五亿！ 苏联是一九九一年十二月二十五日解体的，恰好是圣诞节，这一点李亚东不会记错。 此时距离苏联解体还有八个月时间。 那就是整整一百二十亿卢布了！ 当然，入账金额肯定不会恒定，有多有少，就比如明天，李亚东揣测说不定都能达到一亿，再比如几个月之后，那时卢布大幅贬值，人们应该不会再考虑将它存银行生利息，而是想将它赶紧兑换出手，换成更保值的美金等货币。 但不管怎么说吧，李亚东有信心，单靠这一项银行存款业务，他至少就能收获一百亿至两百亿卢布。 妥妥的事情。 别忘了，他还有六家分行。 这是什么概念？ 按照当前的兑换比例，若是两百亿卢布，就是实打实的上百亿美金了。 苏联七十年的底蕴，几万亿美金的总资产，这点外汇储备有肯定有，但想要从国有银行里堂而皇之的兑出来，只怕也不是什么轻松事情。 再说了，到时候卢布狂跌，大家都想兑，银行也犯难啊。 所以率先打通黑市，是必须要做的事情。 可千万别小看这些民间力量，正所谓聚沙成塔、聚腋成裘，任何东西但凡汇集起来，形成一片市场，都不容小觑。 “账目都对完了没有？”这时，大厅里传来罗叔的声音。 “完了。”工作人员回答。 “资料录入和验证呢？” “也完了。” 罗叔小跑到李亚东身前，笑着说，“老板，都搞定了，可以下班。” “嗯。”李亚东点点头，从沙发上站起，对着柜台里陆续走出的工作人员吆喝道“赶紧的，大餐开始了。” “哦，来了来了！” “等我啊！一定要等我，我先上个厕所，多腾点空出来。” “……” 。 第五百六十九章 有人动了我们的蛋糕 晚餐异常丰盛，一天几千万美金进账，以李亚东的脾性，自然得好好犒劳一下辛苦替他赚钱的员工们。 鸡鸭鱼肉样样不缺，萝卜青菜也是应有尽有。 众人大快朵颐，吃得满嘴流油。 可怜的苏联员工们看到绿油油的蔬菜时，眼睛都绿了，就恨一张嘴巴不够用。 你还别说，蒋腾飞找过来的这两名大厨，手艺也确实不错，都是拉出去能直接开饭店的档次。 倒也对得起他们每月不菲的薪资。 没办法，抛家弃子，远赴异国他乡，薪资低了根本没人愿意来。 众人推杯换盏，气氛活络，热闹非凡。 与此同时，就在这座城市的某一处高档别墅里，同样也在进行着一顿丰盛的晚宴，只不过饭桌上的气氛，却截然相反。 是一张长条形的巨大餐桌，十几位衣着华贵的中年男人围坐在旁边，食物很丰盛，有鲜嫩的牛排、金黄的面包、咸鲜的鱼子酱、脆皮的烤火鸡…… 只不过，面对这样一堆美食，众人却提不起丝毫兴趣，一个个愁眉苦脸。 “东方红商业银行，为什么会突然冒出这么一家银行？” “是啊，老板还是一个亚洲人，也是奇了怪，难不成他清楚了我们的计划？” “这不可能，我们的计划是绝对保密的，他一个亚洲人，怎么可能会知道？” “那又怎么解释他突然跑到这边开银行，跟我们抢生意？” “据我了解的情况，这帮亚洲人最开始过来苏联这边，是做贸易的，而并非开银行，我怀疑在此过程中，我们的一些举动，引起了对方的注意，从而被他们误打误撞，嗅到这块大蛋糕。” “有道理。” “似乎也只有这个解释。” 众人议论纷纷，从谈话中就不难分析出他们的身份，正是将苏联金融市场搅得风起云涌的那帮西方私人银行家无疑。 东方红商业银行的开业，或是说李亚东的突然出现，无疑触犯了他们的利益。 正因为如此，大家才会显得焦头烂额。 他们此次前来苏联，是有着缜密计划的，一项涉及到政治层面的合作。 一些人希望利用他们来搅乱苏联的经济，而他们也能从中获取丰厚利润，一场双赢的局面。 原本这块蛋糕注定是他们的这个“小联盟”私有的，万万没想到半路杀出一个搅局者。 他们可不是李亚东，很清楚苏联局势的未来走向，以及卢布的贬值情况。 他们的信心来源于自己的计划，而他们计划就是要将卢布搞贬值，但是，具体能贬值到什么情况，或是说在某一个具体时间段内贬值多少，没人能提前预测到。 如同他们根本不会想到在今年的圣诞节，苏联会解体一样。 那是一个意外之喜，即便他们清楚这是那股将他们引导过来的势力的目标，但目前一切都很模糊，恐怕那股势力自己，都想不到苏联会崩坏如此之快。 总而言之一句话信息不对称。 他们对于苏联未来的一切都是模糊的，通过计划来实施，走一步看一步的意思。但李亚东，他的信息是异常精准的，对于苏联未来走势了如指掌。 在这样的不平等条件下，他们如何去跟李亚东斗？ 就比如对方现在发行的高利率理财产品，便瞬间将他们难住了。 年回报率10，两年20，根据他们的计划，卢布贬值虽然是必然，但固定时间内的幅度，天知道？ 万一卢布的坚挺超乎他们的想象，或是政府突然出台一些针对他们计划的应对措施，致使卢布短时间内不会大幅贬值呢？ 那他们贸然去跟风发行类似的高利率理财产品，岂不是存在巨大风险？ 可如果不去跟风，现在他们的理财产品年利率只比苏联国有银行略高，4-5的样子，又如何去跟这家东方红商业银行抗衡？ 苏联人民又不傻，自然会选择回报率高的理财产品买。 那到时候苏联的储蓄资金，岂不是全被对方一家银行吸走了？再万一到时候卢布确实大跌了呢？ 那…… 他们苦心经营出来的局面，好处却全让别人赚走了，岂能甘心？ “路易斯先生，我们得有一个解决方案啊，到底是跟风发行类似的高利率理财产品，还是想些别的什么办法？”有人蹙眉问。 被称呼为“路易斯先生”的人，是一个干瘦的白人老头，有着一双如同鹰隼般锐利的蓝色眼眸，居于首位，明显是这帮人的领头者。 他沉吟道“这样的利率标准应该来说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依照我们的计划，如果一年之内还不能让卢布贬值一两倍，那不如收拾行李回家好了。但跟风发行，并非什么好主意，那样明显压缩了我们的利润空间……” “那怎么办？”有人忍不住地插话。 “霍华德，改改你急切的性子好不好？先听我把话说完。”路易斯没好气道。 “哦……”叫霍华德的肥胖中年人讪讪一笑。 “我想最好的办法，就是找这家银行的负责人谈一谈，大家都是商人，利益是一致的，肯定不会嫌钱赚得太多，因此，他们完全没必要一下将理财产品的利率抬得这么高。你们认为呢？” “有道理。”众人纷纷点头。 “路易斯先生，你是想将这家银行拉入伙？”有人问。 “不然怎么办？”路易斯回道“人家已经发现了这块蛋糕，而且实力确实雄厚，要超过我们在场的每一个人，拉他们入伙，无疑是最好的办法。而且，我怀疑对方之所以这么干，未尝没有引我们露面的想法。” 众人闻言，纷纷苦笑，他们已经通过多种渠道对这家集团做过调查，不说别的，人家早前与福特集团完成的捷豹品牌的交易，单单一笔交易，便入账二十多亿美金。 以这样的实力，确实不是他们能够比拟的。 似乎……也只能这么办。 要换一家没什么实力的公司，他们完全可以想些计策打压，但商场上，在绝对的资金实力面前，任何的阴谋诡计，都是玩笑。 。 第五百七十一章 老伊万 与李亚东所想不同的是，战斗少女并不是什么穷人家的孩子。 这小丫头片子的家可是别墅，就在莫斯科西郊，两层小别墅，前有庭院，后有花园，居住坏境别提多舒坦。 比李亚东睡在大本营的宿舍里强多了。 当然，他之所以要住在大本营，包括命令员工们也必须住在大本营，主要还是为了安全考虑。 是的，他还是来了，战斗少女是个狠人，除了越来越不怕他外，还越来越会撒娇，他要不来就吊着他的胳膊不放。 她不要脸，李亚东还要脸呢，大庭广众的。 所以就来了。 “妈，赶紧开门，我回来了。”回到家后，战斗少女越发激动，她都能想象到待会儿父母脸上的震惊表情了。 他们到现在都还以为自己是个小孩子，什么都不懂。 这次她要让他们明白，自己已经长大了，不仅可以养家糊口，还能解决他们都解决不了的大问题。 “来了来了，催命呢，对了，不是说周末才有空回来吗，怎么今天就回了，不会被公司开除了吧？” 人还没见到，声音已经透过带铁丝网的防盗门传出来。 是一个很悦耳的女声，说的是中文，大概正因为如此，战斗少女才能讲一口流利的普通话。 “怎么可能，我这么优秀，会被开？”战斗少女呵呵一笑，还看了李亚东一眼，问，“对吧老板？” “对你个头。” “咦？”门被打开，如同李亚东之前的猜测一样，是一个风韵犹存的中年妇女，看的出来年轻时一定是个大美人。她显然没想到女儿并非一个人回来。 “妈，跟你介绍一下，这是我老板。” “老板？”琳娜的母亲微微一怔，上下打量了李亚东一番，眸子里的诧异一闪而逝，然后热情招呼起来，“老板您好，快，快，进屋坐。” 别墅外面的马路上，一辆黑色伏尔加轿车里，齐虎对齐龙说，“哥，你说东哥会不会真对这个琳娜有意思，不只是玩玩的那种？” “玩个屁，东哥根本就没玩她。” “啥？别逗了，一间屋子里睡了半个月，没玩？”齐虎一百个不信。 “不信就算了，只能说利哥的这招计划失败了，这个琳娜明显还是原装货。别，别问我为什么知道的，等你讨个老婆就明白了。” “……” 再说别墅里面。 “老板是香港人？”琳娜的母亲招呼李亚东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后，端来一杯咖啡。 “中国人。” “哦？” “公司开在香港而已。” “哦，原来是这样。” “艾拉，谁来了？”从楼上传来一个声音，很快木质楼梯剧烈摇晃起来。 李亚东失算了，原以为战斗少女她爹应该是个大帅哥，才发现根本不是。 而是一个人高马大、满脸横肉的“恶汉”。 因为模样看起来挺狠，也挺吓人。 不过毕竟年纪大了，头发都白了一半，即便曾经是只狮子，现在也失去了爪牙。 “是女儿回了，还带来了她们公司的老板，我的中国老乡。” “哦？”脚步加快了几分，木楼梯也摇晃得更剧烈，有点不堪重负的意思。 很魁梧的一个男人，看得出来过去也是肌肉虬结的那种，但现在更多的是赘肉。 “您好，怎么称呼？” 居然也能说一口还算流利的中文，不过不算特别意外，毕竟妻子和女儿都能说。 李亚东起身与他握了握手，笑着回话，“我姓李。” “哦，李老板您好，我是叶卡捷琳娜的父亲，你可以叫我伊万。” “伊万先生你好。” “一直听我女儿说她加入了一家很有实力的跨国公司，大家也都对她很好，想不到李老板竟然如此年轻，真是年轻有为。” “伊万先生谬赞了。” 李亚东有种感觉，这个老伊万不是一般人，应该见过大世面。因为在清楚自己背景的前提下，谈吐显得有些从容。 “爸，妈，你们看。”战斗少女很明显的小姑娘习性，根本藏不住开心事，等李亚东跟父亲刚打完招呼后，便火急火燎地将放在茶几上的黑布袋子打开。 “这……叶卡捷琳娜，哪来的这么多钱？” 两夫妻定眼一瞧，皆是大惊失色。 “这是我的工资！”战斗少女一脸得意道。 “工资？”老伊万下意识地瞥了李亚东一眼，心说这小王八蛋，该不会把自己女儿包养了吧，怎么给她开这么高的工资？ “这里面有多少钱啊？你的工资怎么会这么高？”琳娜的母亲诧异。 “嘿嘿，那是。”战斗少女昂着小脑袋瓜儿说道“整整十八万。” “十八……” 老伊万和妻子相视一望，更加震惊，因为这个数字太特殊了，他们都清楚代表的含义。 那是他们家庭背负的债务，还有一个月就要到期，如果还不上，他们名下的所有财产都将被抵扣，甚至还不够。 到时…… 一家人就真的只能去喝西北风了。 这也是令两夫妻十分着急，以至于茶饭不思、夜不能寐的一件事。 老伊万毕竟老了，而且财路也被断，为了不让妻女跟着自己流浪街头，他甚至打算铤而走险，干一件大事，而且只干一票。 但是这件事情风险非常大，万一被抓住，他必死无疑。 所以此事他一直在偷偷地进行，妻子和女儿完全不知。 可现在……似乎没有必要了。 如此一笔巨额债务，居然被他一直捧在手心里，好像什么都不会的小公主，给解决了。 天呐！简直有些不敢置信。 战斗少女乐得咯咯笑，对于父母脸上的震惊表情十分满意，解释道“当然了，这肯定不是我一个月或是两个月的工资，是老板知道我们家有困难，先预支给我的，接下我就要卖身给他了，要帮他打很多年工。” “卖身？”老伊万心中一凛，望向李亚东的眼神，有了一丝警惕。 他的中文水平还是有些不太过关，或是说汉语实在太过博大精深。 “这孩子，会不会说话？”琳娜的母亲倒是没听岔，没好气地拍了一下女儿。 “嘿嘿……” “怎么回事？”老伊万望向妻子，眸子里有些不解。 他甚至已经想好了，如果这十八万是女儿卖身来的钱，他不仅不会要，而且……还要让这个可恶的奴隶主，有来无回。 敢欺负他伊万的女儿，这种人世界上还没有！ 李亚东打死都没想到，自己竟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 “伊万，我们要感谢李老板。”琳娜的母亲显然清楚丈夫的中文程度，特地切换成俄语解释道“他知道我们家庭的困难，先将叶卡捷琳娜之后几年的工资一次性先预支给了她，好让她拿来偿还我们家庭的债务。” “原来是这样。”老伊万恍然，望向李亚东的眼神又多出一份歉意，“那实在是太感谢李老板了。” “无妨。”李亚东笑着摆手，“这样一来琳娜也能认真工作，没有那么多担忧，反正工资迟早都是要发的。” 虽然话是这样说，但不是遇到好心的老板，谁能做到这份儿上？ 老伊万两口子一定要留李亚东在家享用午餐，将女儿平时拿回来的，没舍得吃的好东西，一股脑儿的全搬上了桌。 。 第五百七十二章 军火（为奔跑着奋斗宗主加更4/7） 饭后，老伊万热情地邀请李亚东参观自己的收藏。 说是在别墅的地下室。 只有战斗少女才知道，父亲今天确实非常开心，而且也很感激李亚东，否则不会如此。 因为这间地下室是父亲的专属空间，平时哪怕她和母亲，都不允许擅自下去。 包括这次也是一样，她想跟下去，却被父亲制止住。 “你会被吓到。”老伊万这样说。 李亚东倒还真来了些兴趣，据他的了解，战斗少女的胆子可一点不小，能将她吓到的东西，会是什么呢？ 略微有些期待。 俩人沿着木质楼梯下了楼，地下室似乎没有窗户，很暗，而楼梯灯又很昏暗，再加上李亚东有近视，直到走下楼梯，都没能看清里面到底有什么。 好在这时，灯亮了。 “我去……”李亚东是真的吓了一跳。 原来老伊万所谓的“收藏”，居然是一个个栩栩如生的动物标本。 例如墙壁上就挂满了羊头、牛头，甚至狼头之类的东西。 它们被削去了下半身，只留下颈项和脑袋，然后安置在墙壁上，明显作了特殊的防腐处理，毛发光洁、眼神明亮，根本不像死物。 就好像一大帮野兽，正在撞开墙壁，欲要跑进来一样。 多少有些震撼。 但，这还不是最震撼的，最震撼的当属地板上放置着的一具标本。 这是一具完整的野兽标本，四肢齐全，居然……是一头棕熊！ “天呐，伊万先生，这些都是你的猎物？”李亚东惊讶道。 这只棕熊活灵活现，正以一种悠闲漫步的姿态，被固定在木地板上，乍一看，跟活的真没什么区别。 身上依然散发着浓厚的凶煞之气。 “当然。”老伊万有些得意地说，“这里的每一头野兽，都是我亲自捕猎到的，我也只收藏自己的猎物，这样才有成就感。” “用枪？”李亚东下意识地问。 “有些是，但大多数不是。”老伊万指着墙壁上的那颗狼头道“就像这只西伯利亚狼，就是我利用陷阱捕获的，然后再用匕首刺死。” “匕首？”李亚东惊讶，就说这家伙不是一般人，果然生猛得一塌糊涂。 “那这只熊呢？” “哦，这个必须用枪，因为它一爪子就能拍碎人的脑袋。你瞧，这里还有弹孔。” 李亚东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看，果不其然，在棕熊的腹部确实有一排细小的弹孔，应该是散弹枪打出的，但被处理得很好，用毛发遮掩住，不仔细看是看不到的。 “这……算是违法行为吗，在我们的国家，这种猎物似乎并不能随意捕杀，而且持枪也是犯法的。” “当然不算，能猎杀到算你的本事，我们国家没有那么多规矩，堂堂苏联男人，如果连猎杀野兽的勇气都没有，那就不算男人。至于枪，我们国家也不能持有，但这种事情怎么可能禁止，谁家还能没有两把枪了？”老伊万呵呵一笑。 “哦？” “想见识一下？” “如果方便的话。” “我是信任李老板的，只要你保密就行。” 老伊万呵呵一笑，然后接下来，李亚东就震惊了。 这间地下室的一面墙壁上，居然有个暗门，只见伊万用力一推，门便打开。 里面沿着墙壁摆放着长短不一的各种枪械，子弹更是成排的摆放在侧边的壁橱中。 李亚东目测了一下，至少得有上百支枪！ 这尼玛的，军火库啊？ “你这个……枪也太多了吧？” “大多都是最近刚入手的。”老伊万长叹口气后，解释道“实不相瞒，我原本是想靠这些东西赚一笔钱的，因为债务马上就要到期，如果还不上钱的话，我的妻子和女儿就会流落街头，那不是我想看见的事情，所以就想冒险一回，还清债务。当然，现在就不必了，这还只是其中一部分而已。” “走私军火？”李亚东大惊。 老伊万点点头，算是默认了这个晦气的说法。 “不会有事？” “就看运气好不好的问题，没抓住就万事大吉，一旦被抓住，以我这次准备交易的规模，那就完了。” 李亚东沉默，可怜天下父母心呐，老伊万倒也确实是条汉子，为了不至于让妻子和女儿受苦，是真的准备拿命去给她们搏一个未来。 “李老板，你如果喜欢的话，可以挑一些走，反正现在我也不准备干了，留这么多枪也没用，反而是个祸害。”老伊万说着，将其中最大的一杆家伙，是一把狙击枪，塞到李亚东手上。 他也就是不知道眼前这家伙抱着他的小公主睡了半个月，该摸的不该摸的地方全摸了，否则，不知会不会抓起手边的一把ak，直接给李亚东来一梭子。 “这……我要这个干嘛？” “打猎呀，打靶也行，都可以。放心吧，只是几只枪的话，又没有伤人，警察不会管的。” “哦？”如果是这样的话，李亚东倒还真想搞几只走，不为别的，防身用。 因为他很清楚，接下来苏联的局势会越来越动荡，而这边枪械如此泛滥，更甚海蓝，万一遇到硬茬子，也不至于束手无策。 他想了想后，说道“这样吧，伊万先生，大型枪支我不要，你手头上现在有多少手枪，卖给我一批，我装备给保安人员，以防万一。你应该也知道，我有一家银行。” “对嘛，像你们这些开银行的大老板，怎么能没枪呢，那人家要抢你们的银行，岂不是随便抢？也不说卖了，你要多少，如果少的话我送给你，如果多的话，就按成本价给你，很便宜的。” “……” 很快，李亚东就知道一把阿纳森手枪在苏联的成本价到底有多便宜，形象一点的比喻，就是他商行里的一袋咖啡豆的价格。 老伊万手头上有整好一百支，李亚东全拿了，也算为对方清理个麻烦，子弹是免费的，五千发。 载着这批军火回到大本营时，李亚东瞬间感觉自己无敌了。 以大本营的建筑格局，一百支阿纳森再守住唯一的大门，来支军队，应该也能刚一刚吧？ 。 第五百七十三章 请帖 银行第二天的业务如李亚东所想一样，只能用“火爆”二字来形容。 他是下午三点钟左右回到的大本营，罗叔虽然忙得焦头烂额，但还是抽空给他报了个喜。 “老板，今天的定期存款额可能突破一个亿。”他一脸激动地说。 “哦？”虽然早就有些猜测，但这并妨碍李亚东依然很兴奋。 一亿卢布，接近六千万美金，仅仅一天！ 这样的赚钱速度，就想问一句还有谁？！ “哦，对了。老板，有人送来一张请帖，似乎想邀请你出席什么晚宴。”罗叔说着，将夹在文件夹里的一张请帖，交到他手上。 “请帖？” 李亚东诧异，他隐居于幕后，台面上的事情基本都是胜利哥在张罗，怎么会有人跳过胜利哥，直接把请帖送到银行里来？还是给他的？ “谁呀？”他下意识地问。 “这个……我不清楚，没看。” 银行里实在太忙，示意罗叔继续工作后，李亚东拿着请帖离开大厅，一边走，一边翻阅。 “威廉银行？路易斯？” 这人李亚东并不认识，但这个威廉银行，他却是知道的。若说莫斯科、乃至整个苏联，目前还有哪家私人银行能与他的东方红商业银行稍微刚一刚的话，大概也就只有这家威廉银行。 对方的基础设施、人员配备之类的条件虽然不如他，但占据着时间上的优势，比他更早完成网点的建设，目前在整个苏联境内有五家银行网点，而且都已经开业。 这个路易斯到底找他有什么事，请帖上并未说明，只说今晚会有一个盛大的酒会，还说苏联现有的私人银行老板都会出席，希望他也可以参加，联络联络感情。 李亚东感觉有些好笑，这帮人跟他可是妥妥的竞争对手的关系，有啥感情好联络的？ 怕是因为他推出的高利率理财产品的事情吧。 这一招李亚东也是三思而后行的，从正常商业运营的角度讲，肯定不是什么好招，甚至可以说是昏招，因为一下哄抬高了市场的标准利率，这也就意味着，降低了自己的利润。 但谁让周围都是抢饭碗的呢？ 而且更关键的是，他心里很清楚，时间异常紧迫。 面对苏联当前的局势，以及接下来的形势走向，一板一眼的正规发展是行不通的，想要将自己的利益最大化，就必须剑走偏锋，趁着还有时间，赶紧把卢布往口袋里捞，能捞多少算多少。 哪怕这样的行为很可能四面树敌，或是引起一些嗅觉灵敏的人间接洞悉一些“天机”，他也在所不惜。 李亚东下意识的就想将这张请帖扔进垃圾桶，因为他心里很清楚，自己跟这帮私人银行家是不可能和平共处的，和气生财也要分时候，现在和气，那就是跟钱过不去。 但手刚一伸出去，他便顿住了，因为他突然想到一个略微有些困扰他的问题这帮西方私人银行家们，为什么嗅觉如此敏锐？ 要知道他来苏联，是因为清楚历史走向，才特地提前一年过来布局。 但你猜怎么着？ 类似于路易斯这些人，比他来得更早，去年就来了，在十一月份卢布贬值之前。 他们自然不可能洞悉到苏联将于今年圣诞节解体，可以说这个世界上没人能提前洞悉这件事，除了李亚东外，哪怕宣布苏联解体的戈尔巴乔夫，现在都不可能知道。 难道说他们那个时候就看出来，卢布必然会大跌？ 这未免也太神了点吧？ 这帮西方私人银行家若真有这种眼光，那还有罗斯柴尔德、摩根、杜邦这些家族什么事？ 还有一个疑问困扰着李亚东，那就是目前来到苏联的银行家，其实都小角色，诸如上面提及的巨无霸，并没有过来。 事情很蹊跷，有没有？ “既然如此，那便会一会这帮家伙吧，说不定能给我解解惑呢？”李亚东笑了笑，改变主意，打算与这些竞争对手来次亲密接触。 ……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春天的莫斯科，夜景还是很美的，不像冬天那样显得冷冷清清，毫无生机，人们吃过晚饭后，也愿意来到户外散散步，锻炼锻炼身体、放松放松心情。 一辆黑色伏尔加飞驰在市内整洁的柏油路上，驶过红场、越过圣瓦西里升天大教堂，最终在位于市中心的一座七层高的酒店门口停下。 早有工作人员在门前等候，殷勤地上前打开车门，笑着问，“请问是东方红商业银行的李老板吗？” 李亚东没有说话，递上请帖。 工作人员翻阅后，热情地引导李亚东四人进入酒店。 战斗少女今晚一改以往或随意或职业化的穿着，换上了一套黑色的落地长裙，露出大半个背，显得性感妖娆、雍容华贵，很自觉地挽起李亚东的手，结伴而行。 李亚东也换上了一套正装，西装革履，气度不凡。 俩人走在一起，还真有那么一点郎才女貌的意思。 包括齐家兄弟，也都是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 一行人穿过金碧辉煌的酒店大厅，沿着光洁的大理石铺就的宽阔楼梯，来到二楼的宴会厅。 厅内回响着悠扬的音乐，不少气度不凡的男人和打扮亮眼的女人，手里端着香槟或是红酒，谈笑风生。英俊帅气的男招待们，手举托盘，穿梭其中，大厅一侧还有一排长长的餐台，上面摆放着各种精美的食物。 这就是典型的上流社会的酒会了。 “这位想必就是李老板了，非常荣幸你能应邀参加今晚的酒会。” 一个身形干瘦的白人老头，快步走来，眼神在李亚东等人身上游走少许后，定格在李亚东身上，笑着打招呼。 “路易斯先生？” “正是。” 因为这老头说英语，所以战斗少女就毫无用力之地了，李亚东示意她自己去吃东西后，带着齐家兄弟，在路易斯的引导下，与在场一众男人纷纷认识了一下。 “李老板，这位是英格银行的老板，普修斯。” “这位是加索银行的老板，雷蒙。” “这位是豪斯顿银行的老板，查立。” “这位是……” 好吧，路易斯老头果真没说假话，苏联现有的私人银行负责人，几乎全部在场。 这些家伙明明是竞争对手，但给到李亚东的感觉，相互之间的笑容不似作假，更像一支团队，似乎都是自己人。 这更令他心中的疑惑，增加了几分。 。 第五百七十四章 搞屎棍 与一众老男人商业互吹了一番后，路易斯邀请李亚东进入一间包厢。 李亚东心知肚明，这老头请自己来绝不是喝酒这么简单，示意齐家兄弟在门外等候，踱步与他走了进去。 房间的隔音效果不错，房门关起后，与外面好像是两个世界，没有其他人，只有他和路易斯俩人。 路易斯邀请他在美式真皮沙发上落座，给他倒一杯与之前同样的酒水，然后自己也坐了下来。 李亚东知道，该入正题了。 “李老板，我能冒昧的问一句吗，你怎么想到在苏联开银行？” 想探老子的底细？ 没门！ 李亚东淡然一笑，反问道“那路易斯先生你呢？你为什么又跑到苏联开银行？你应该是美国人吧，美国在北美洲，苏联在欧洲，这可是跨越了半个地球呢？” 路易斯也不介意，人老成精的主儿，呵呵笑道“我啊？很简单，一个新兴资本市场的开辟，必然存在机遇，再加人苏联又是世界两大超级国家之一，我当然不会错过。” “是吗？”李亚东看似不经意地说，“但据我了解，路易斯先生可是第一批来到苏联的私人银行家，而当时苏联关于资本主义市场的政策应该还没落实。难不成，你有什么内幕？” “当然。” “嗯？”李亚东微微一怔，实在没想到对方回答得这么干脆。 他原本有些猜想，但讲道理，对方就算有内幕，这种事情，应该也不会随便对外人说吧？ 这是个什么意思？ 莫非初次见面，就被哥们儿的魅力所征服，准备拜个把子什么的？ 不可能！ 事情有些蹊跷。 李亚东摆出一副静待下文的模样，对方不按套路出牌的方式，让他一时间有些琢磨不透，打算还是先静观其变，少说点话。 “李老板，你看，我已经回答了你一个问题。你是不是也该回答一下我刚才提出的那个问题？”路易斯笑着说。 还真是个一分钱亏不肯吃的老狐狸。 “我的原因更简单。想必路易斯先生也清楚，原先我是来这边搞贸易的，突然发现苏联政府有构建资本市场的想法，而且还开放了银行执照的申请，这样的好事情，岂能不玩一玩？你也知道在你的国家、包括我的国家，想要申请到一张银行执照有多难。”李亚东抿了一口来自法国波尔多庄园的红酒后，淡笑着回话。 “李老板没有说真话。”路易斯笑着摇头，同样提起酒杯抿了一口。 他喝的是产自意大利的威士忌。 不是李亚东给自己涨脸，他感觉这些高端酒水应该是他的，这家酒店很可能是从他商行里进的货。 因为在他开始倒腾高端商品之前，这些玩意儿在苏联的酒店里是非常罕见的，都是特权人士的酒柜珍藏。 “哦？”李亚东显得有些玩味的笑了笑，问，“路易斯先生怎么能断定我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很浅显的道理。如果李老板只是想弄张银行执照玩一玩，怎么会如此大费周章的在苏联一下布局七家银行网点，另外，还把理财产品的利率拉得这么高。显然，李老板肯定是把握到了一些商机，想要大干一场的意思。我说的对吧？” 李亚东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路易斯看了他一眼后，笑了笑，继续说道“我猜想李老板把握到的商机，应该和我们是一致的，但，李老板的手段是否太过激进了一些，万一你所期望的情况并没有发生呢？” 果然！ 李亚东微微眯眼，心里很清楚这老头所谓的“商机”是什么，之前他就有过猜测，现在算是得到了验证，这帮西方过来私人银行家，确实洞悉到了卢布接下来的下跌趋势。 但从他的话中，李亚东又明白了另一件事他们并不清楚卢布到底会跌到什么程度。 甚至可以说远远不清楚。 否则自己只是弄了个一年10，两年20的利率，怎么会被吓到呢？ 是的，吓到。 必然小小的惊吓了一把，不然不会今天邀请自己过来。 而邀请自己过来的目的，李亚东现在已经了然，不外乎和谈。 “没发生就没发生嘛。”李亚东显得财大气粗地说，“我名下产业众多，用钱的地方多了去，即便真的看走了眼，我一样有把握拿着苏联人民的储蓄，赚到更多的钱，亏不了。” “这一点我相信。”路易斯看似很诚恳地说，“李老板能以这样的年纪，就创造出如此海量的财富，很明显是一位商业奇才，但，这样做毕竟存在风险，何不将这个风险摒除，安心发大财呢？” “哦？怎么摒除？”李亚东装傻道。 “这个……”路易斯也是有些醉了，心说你一个毛头小子，哪来儿的这么花花肠子，就不正常说话吗？ 有些牵强地笑了笑，“当然是将理财产品的利率恢复到标准水平。” “标准水平？”李亚东反正是不打算配合，淡笑着问，“什么标准？谁定的标准？” 他才懒得和这帮家伙穿一条裤子呢，如果把利率调到跟他们一样，那他的绝对优势，岂不就荡然无存？ 结果自然是存款额大幅减少。 要知道现在储户存多少进来，他基本就赚多少啊！ 这样的好买卖，你丫的就算把天说破了，都不好使。 “和我们一致，就是标准。”路易斯脸上的笑容渐渐有些收敛，他已经意识到，眼前这小子就是一根搞屎棍。 “哦？”李亚东看不出喜怒地说，“那我倒想用刚才路易斯先生问我的问题，反问你。你就这么有把握按照你们的利率发行理财产品，就不会亏？” 他这句话本来是想做个了结，直接堵住对方的嘴，因为金融市场变化万千，理论上讲，没人能保证稳赚不赔。 然后对方语塞后，他就可以直接闪人了。 但万万没想到，路易斯十分笃定地说，“当然！” 当你妹哦！ 他看出了李亚东的不信，有些傲然地说，“只要李老板愿意加入我们的阵营，一切按照计划行事，那么，我们就能保证你稳赚不赔。早前李老板不是问过我内幕的事情吗，我现在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我们就是有内幕，我们在政府层面有着强大的盟友，他可以保证我们消息的准确与灵通性，形象一点的说，不用政府的政策出台，我们就能提前得知，而且……好了，恕我目前只能透露这么多，但如果李老板加入我们之后，那就另当别论了。” 我那个去……李亚东微微蹙眉，瞬间示意到，这件事情很不简单啊。 原本就感觉有蹊跷，现在越发觉得，这其中似乎隐藏着一个巨大阴谋一样。 政治家和银行家相互勾结？ 目的呢？ 李亚东托着腮帮子沉思少许之后，猛地瞪大眼睛。 “路易斯先生，你所谓的盟友，该不会是北约潜伏在苏联政府里面的间谍吧？” “这个……就恕我无法相告了，我刚才也说了，只要李老板愿意加入我们，那么一切，就另当别论。对于自己人，我们肯定会开诚布公。” 他虽然没有回答，但李亚东已然清楚。 狗日的，万万没想到，苏联解体之中还有这档子破事。 就说偌大的一个苏联，怎么会说解体就解体了。 原来不光内部腐朽，还有人在对他们的经济下手。 。 第五百七十五章 远航 其实有一个问题，李亚东是思考过的。 那就是他在苏联的所作所为，会不会加速苏联的解体，甚至改变解体的时间？ 得出的结论是可能性不大。 苏联七十年的财富体量摆在那里，超过数万亿美金，他能吸走多少？ 几百亿？ 哪怕上千亿卢布又何妨？ 依旧是九牛一毛，动摇不了苏联的根基。 但如果像他这样的人，再和一门心思想搞残苏联的政治家一结合…… 那能产生的威力，可就不是1+1=2那么简单。 政治和经济，这是一个国家得以正常运行的两大基柱。 一个国家可以没有武力，例如德国和日苯，这些二战战败国，就基本没有武力，有且仅有那么一点自卫队，但绝对不能没有政治和经济。 无政治的话，国家无法治理。 没经济的话，想让广大人民群众乖乖服管，基本也没可能。 若是政治家和银行家联手，从内到外去瓦解一个国家，那…… 威力简直堪称恐怖。 举个很简单的例子，政治家利用手段去影响一个国家的立法机构，出台一些不合理的经济政策，然后银行家再借助这些政策，趁机掏空国家财富。 那这个国家还能有救？ 李亚东不知道的是，他不经意间的揣测，却恰好洞悉了一个隐藏在苏联内部的巨大阴谋。 这事儿不能干！ 李亚东心里想着，不是说他有多么好心，实际上即便不站在个人利益的角度着想，他一样希望苏联解体。 为啥？ 很简单的一个道理。 苏联解体对中国有好处啊！ 不说别的，单是土地，中国就收回了四千多公平公里，相当于四个香港岛。 两个原因。一，他不想和这些北约佬狼狈为奸。 二，要加入了他们的阵营，凡事都得听他们安排，累不累？自己还怎么赚大钱？ 至于他们那些所谓的消息，或是情报，自己有迫切需求吗？ 并没有。 谁的情报能精准过他？ 我特么的都能知道戈尔巴乔夫下台后，叶利钦会粉墨登场，然后车臣就完犊子了，你们谁能知道？ 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李亚东潇洒的走了。 而随着他们四人离开之后，宴会厅里的音乐，也戛然而止。 为啥？ 因为这次酒会本就是为他特地筹办的，既然主角已经离开，那还耍个屁啊。 还是之前的那间包厢，一帮私人银行家们，适时地涌了进来。 “路易斯先生，怎么样？” 也不怪他们非常上心，因为此事关系到在场每个人的切身利益，这两天各家银行的生意要多惨淡有多惨淡，客户全被东方红商业银行抢跑了。 路易斯一言不发，端坐在真皮沙发上，表情显得有些愠怒。 答应已然明了。 “这家伙，摆明的是要跟我们对着干呀！” “就是，还真以为自己是号人物，我们这么多人，联起手来还怕他？” “该死的黄皮猴子！” “好了！”路易斯挥手打断了一帮吵吵闹闹的人，一改之前与李亚东会面时的和蔼模样，用阴沉地语气说道“既然他决心要玩，那我们就陪他玩！” “对！陪他玩，玩死他！” “干死这个可恶的黄皮猴子！” 路易斯这句话顿时引起一群私人银行家们的共鸣，全然忘记了半个小时前，他们还与此刻恨不得搞死搞残的那个人，把酒言欢，称兄道弟。 这就是商场。 什么都是假的，唯有利益，才是真的。 “要不……请他们出马？”有人建议道。 “他们？”路易斯微微蹙眉，自然明白这个“他们”指的是谁。 几乎不假思索的摇头道“别想了，他们才不会在乎我们的利益，他们唯一的目的是毁灭苏联，而这个李亚东的吸金能力，又远胜我们在场的每一个人，他们倒是巴不得看见，怎么会动他？” “也是哈……”众人纷纷点头，赞成了他的这个说法。 只能说这个李亚东运气爆棚，所作所为正好符合那些人的心意，否则的话，以他们和那些人的利益关系，请人家出手一次，问题并不大。 而那些人一旦出手，李亚东绝不可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路易斯先生，那你说该怎么办，是明着来，还是暗着来，我们全听你的。” “对，我们全听你的！” 路易斯点头道“不到万不得已，咱们还是不要走最后那招棋，以免惹得他们不高兴，先这样……” 一场针对东方红商业银行的围剿计划，正在这间包厢里渐渐地酝酿成型。 当然了，这些事情李亚东是注定不会知道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他虽然不知道具体细节，但心中总归有些猜测。 很简单的一个道理，在商场上，但凡你触犯了他人的利益，人家是不可能会善罢甘休的。 换成是他，也一样。 所以他早早地就做好了防范，主要是针对安全方面。 从老伊万哪里搞来的阿纳森手枪，维克多这些安保人员人手一把。 士兵有了枪，战斗力瞬间翻出几倍不止。 就譬如齐龙，赤手空拳之下，他能轻易撂倒维克多。 但如果维克多有枪在手，估计十个齐龙，都不够死的。 而齐家兄弟，李亚东更是一人甩了两把，配双枪。 没办法，准头太差。 真要遇到什么危险，准头不够，数量来凑。 当然了，枪械虽然发放下去，但李亚东也作出了明确规定，只准用于防卫，且是在对方也持枪的情况下，否则出了什么事情，他不仅不会管，而且还会将违反规定的人，直接开除。 至于生意方面的事情，他打算以不变应万变，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在信息如此不对称的情况下，如果还玩不过那群小瘪三，那他就真叫白活一世了。 …… 库兹机场。 经过一段时间的忙碌准备，这座几乎被苏联政府废弃的小型机场，再次迎来了新生。 此刻在机场唯一的跑道起点处，正“沉睡”着一头白色巨兽，阳光照射在它巨大的“羽翼”之上，闪烁着夺目的光彩，仿佛下一秒，就会醒来一样。 机组人员正在进行起飞前的最后检查，这只空中巨兽，即将迎来自己生命中一个十分重要的时刻。 李亚东在胜利哥、以及负责机场安保的小队长，安德烈的陪同下，踱步在飞机下方的跑道上，欣赏着自己两辈子加起来最大的一只“玩具”。 “倒是可惜了。”李亚东望着正在给飞机加油的油罐车，颇为感慨道。 要知道这个大家伙的胃口可着实不小，油箱加满后还不足以抵达首都机场，得在东北那边的机场降落一次，续了油后，才能继续飞行。 飞一趟的成本挺不便宜，然而，现在却是个空机。 也不是没想过带点什么回去，只是物资匮乏的苏联，能有什么东西好往中国运的？ 那些李亚东想运的东西，现在肯定不能碰，不然就是显死得不够快。 “是啊，是挺可惜的，狗日的苏联，要啥啥没有。不然换其他国家，随便带点中国没有的特产回去，起码能胡个油费。”胜利哥也是一脸肉痛的表情。 半个小时后，机组人员撤离，然后又换政府派来驻点的检验人员上机。 不过也就是走个过场，以李亚东的脾性，怎么可能让自己的机场内部有外人？ 早就被他的糖衣炮弹拿下了。 又过了一刻钟，电台呼叫苏联航空管理中心，请求起飞。 这一步骤是必须进行的，否则飞机升空之后，指不定就从哪里射过来一枚导弹。 “轰——轰——” 巨大的引擎轰鸣声响起，飞机开始滑行，并加速。 三十秒后，机场里里外外响起一片掌声。 图-154c，成功升空，开始了它有生以来的第一次远航。 。 第五百七十六章 信任危机 大本营，食堂。 正值晚饭点，超过百人把这间不算太小的食堂，挤得满满当当，可谓坐无缺席。 大家一边享受着美食，一边海吹胡侃，热闹非凡。 实际上住在大本营里的人并没有这么多，例如在银行上班的一帮苏联雇员，他们在这里是没有房间的，晚上还得回家睡，然后第二天早上再过来上班。 主要这帮家伙贼精，每天早上来得早早的，晚上回得晚晚的，一日三餐都在食堂里解决。 两点原因。一是在食堂吃喝不需要钱，二是这里的东西好吃啊！ 不仅好吃，菜品更是不知比家里丰富多少倍。 平时家里只有过节才能偶尔享受一回的蔬菜大餐，在这里每顿都是，而且量大管饱。 就这种待遇，谁愿意错过？ 而作为老板的李亚东，也不是抠门的人，每天几千万美金的进账，难道还会在乎几顿饭钱，不舍得让员工们吃好喝好？ 那不能够！ 日后若是被人知道，还不得戳他脊梁骨呀？ 反正吃嘛，你能吃掉几个钱，有本事就可劲儿造，能吃穷他，算你们厉害。 李亚东的晚餐是一碗牛肉面，老赵头特地给他开的小灶，其他人估计也不稀罕，因为现在食堂每顿设两张餐台，一边中餐，一边俄餐，肉食蔬菜、包括水果，应有尽有。但李亚东是真的爱死了老赵头的这碗牛肉面，除了在兰·州外，他从没有吃过这么地道的牛肉面。 日后兰·州拉面大街小巷都是，实际上九成九的都是诓人的，只有地道的兰·州人，或是去过兰·州的人，才知道那些满是胡椒粉味道、肉片切得比苍蝇翅膀还薄的所谓兰·州拉面，根本就是挂着羊头卖狗肉。 真正的兰·州拉面可是个技术活，汤底绝不是用胡椒粉等佐料调出来的，而是以筒骨加土鸡熬制而成。面条更为讲究，分一窝丝、毛细、二柱子、大宽、韭叶、荞麦棱子等等，不是老师傅根本无法掌握全部拉法。牛肉也一样，以秘法炖制，肉香弥漫，入口酥烂，绝对不是白水煮牛肉，然后切好备用，要吃的时候扔进面碗里，再淋上热汤泡一下这么草率。 比起李亚东一碗面的单调，旁边战斗少女怀里的伙食，就堪称贪婪了。 两盘李亚东根本叫不出名字的黑暗料理，外加一个各种蔬菜混合在一起的中餐拼盘，再加上两根瘦肉肠、两根玉米肠、两根广式腊肠，小半盘猪肉豌豆粒炒饭。 这还不算完，距离她嘴巴最远的地方，还放着一盘水果，大概是打算作为饭后甜点。 就这么一堆，能够李亚东吃一天的。 “你就不怕长胖？”李亚东啧啧称奇地问，对于战斗少女平坦的小腹一清二楚，心想那点容量怎么就能装下这么多东西？ “不怕，反正你又不要我。” “……” 得，李亚东苦笑，我的错。 “东哥，出事了！”这时，胜利哥火急火燎地从食堂门口跑进，这家伙现在混得人五人六的，总是不缺夜生活，晚上一顿倒很少在食堂吃。 据说今天要陪一帮检察院的干部吃饭，不知怎么这个点又跑回来了。 “天还没塌呢，喘口气再说。”李亚东没好气道。 “……”胜利哥感觉有点无语，这就是传说中的“皇帝不急太监急”么，喘着粗气道“算了，您自己看电视。” 说着，跑到食堂一角，打开了用铁架子固定在墙壁上的一部十八寸彩电。 胜利哥调好频道后，大喝一声，“安静！” 顿时，食堂里落针可闻，大家全都吓了一跳，不明所以的扭头探来。 在这座大本营里，除了李亚东外，胜利哥可是妥妥的二把手，没人敢不拿他当回事。 “翻译。”李亚东注意到电视里的画面，双眼微微眯起。 “哦。”战斗少女赶紧将一口草狠狠地咽下，然后开始翻译电视播报。 是一个新闻发布会，而坐在发布台上那些人，李亚东全都认识。 正是路易斯老头和那帮私人银行家。 底下有记者提问，“请问路易斯先生，你们十四家私人银行，突然宣布成立‘西拉银联’，其目的何在？” 路易斯回话，“目的当然是为了更好的服务于广大的苏联民众，西拉银联成立之后，我们十四家银行就能实现账务互通，这也就意味着，如果有客户在我的威廉银行里存款，日后要取出时，不再像以前一样，必须得跑到我们银行的网点，在其他十三家银行的网点里，同样可以实现轻松取款。你们想想看，假如你家附近刚好没有威廉银行，却有一家维京银行，如此一来，岂不是方便很多？” 提问记者“倒确实方便很多，谢谢路易斯先生，这是一项了不起的创举，对我们苏联快速构建起开放、包容的金融市场坏境，大有裨益。” “不用谢，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又有记者提问，“路易斯先生，我突然发现一个问题，你们的西拉银联里是不是还少一位会员？就是那家最近风头正劲的东方红商业银行。” 路易斯回话，“不，并没有。我们这十四家银行都来自于欧美最发达的国家，拥有丰富的资本市场管理经验。相信各位也清楚，任何行业都有它固有的一个圈子，简而言之，我们都是这个圈子里的人，经验丰富的银行家，苏联人民将钱存储在我们的银行，完全可以放心。嗯……至于你刚才提到那家银行，说实话，我们并不熟悉。” 记者“哦？那我可不可以理解为，那家东方红商业银行并不是一家成熟且可靠的银行？” 路易斯笑了笑，道“这是你自己的理解，我可没说，作为一名成功的商人和出色的银行家，我并不屑于去诋毁任何一家同行。鉴于你的问题，我只站在客观的角度陈述一些事实，你刚才所提及的那家银行，据我的了解，它的母公司在此之前从未涉及过银行经营业务，这还是第一次。而银行业并不是一个简单的行业，以我多年的经验来看，第一次从事这个行业的公司，很难做到风险把控，多数都会先缴纳一些学费。当然，话又说回来，其实做任何事情都一样，想要将它趋于完善并完美，肯定需要一个过程。” 记者用惊讶地语气说，“那您的意思是说，这家东方红商业银行很可能会亏本？那它如果亏本了，还会不会按照存款协议，支付给储户高额的利率？” 路易斯“该支付的肯定还是会支付，政府对此是有严格监管的，这一点是无法抵赖的。不过，鉴于你的问题，另外，抱着对苏联人民切身利益负责任的态度，我可以再透露一件事，你刚才提到的这家银行的母公司，实际上并没有报纸上宣传的那么实力雄厚、资产过百亿美金什么的，其实它的规模很一般，刚刚构成一个跨国公司的级量，大约在二十亿美金左右。在此我奉劝一下广大的苏联人民，切勿盲目跟风，如果你们被高额的利率蒙蔽双眼，都将钱存进一家银行，必然是存在风险的，若是这间银行最后资不抵债，申请破产，你们不仅得不到高额回报，说不定还会血本无归。” 提问记者“什么？！” 不光是他，记者席上一片哗然。 “一家资产二十亿美金的公司，却谎称资产过百亿，夸大了足足五倍，这不是摆明的骗人吗？” “是啊！连这种事情都要欺骗，那还怎么让人安心把钱存到他们银行，既而相信他们会兑现高额利息？” “我可听说这家银行的定期存款有一项特殊规定拒绝任何理由的提前取款。这其中会不会存在什么猫腻？” “看来这家银行真的不值得信赖呀！” 。 第五百七十七章 反击 电视里的新闻发布会，在一片喧嚣和质疑声中结束。 食堂里，安静得令人心悸，有些人一口食物含在嘴里都不敢咀嚼，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望向一张饭桌。 或是说望向坐在那里的一个人。 这场新闻发布会代表着什么含义，在场每个人心里都很清楚，那是来自于苏联其他的所有私人银行的联合围剿，要将他们的银行排斥在外，并使得他们陷入信任危机。 这对于一家银行来说，无异于灭顶之灾。 “雕虫小技。” 然而，面对如此迫害，那人却只是显得轻描淡写的轻哼了一声。 这使得在场每个人惊讶之余，也吃下了一颗大大的定心丸。 “都看着我干嘛？继续吃你们的饭呀，大多点事儿？”李亚东眼神扫视过众人，没好气道。 “哦，哦……”众人脸上又恢复了笑容。 这就是他们的老板啊，泰山崩而色不改，岂是一般人物？ “东哥。” “老板？” 罗叔和胜利哥，以及一众管理层，纷纷凑了上来，脸上皆有忧色。 “干嘛？你们也一样，先吃饭，就这点小伎俩想扳倒我，只能说这帮糟老头想太多了。” 众人情不自禁地眼前一亮，显然，老板已有对策。 李亚东自然有对策，他早就清楚这帮私人银行家不可能善罢甘休，一直有所防范。明的暗的都考虑过，这帮家伙能玩的招数也就那么几种，能翻起什么大浪？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些阴谋诡计都是纸老虎。 信任危机怎么破？ 简单的很。 李亚东吃完饭后，踱步来到银行二楼的一间办公室，抬手就往香港去了一通电话。 这事儿基本就算o了。 东方红集团的老底谁能知道？就连他这个老板都不太好评估旗下产业到底价值几何，因为现在是一个特殊时期，前期的很多投资，都到了开花结果的时候。 譬如路虎品牌，一个庞大的亚洲销售网，正在逐渐形成。 再譬如江城和丰台的两座汽车基地，也已经到了收官阶段，而且龙腾和猛虎两大品牌的车型，都在进行最后的测试，马上就可以投产。 再譬如陆家嘴庞大的六十五万平方黄金地皮，其上已经不再是一片荒芜。 再譬如香港的东方红大厦，占据着日后整个香港最好的写字楼地段，潜力无限…… 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巨大的潜力股，从而致使东方红集团的资产并不像表面那么简单。 若真要系统盘点一下的话，可以说东方红集团的发展潜力，要远超它目前的实际价值。 如此一来，这里面可操作的空间就有了。 他当然不会承认苏联报纸上宣传的百亿资产是假的，那无异于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既然大话已经说了出来，想个办法圆回来就是。 算不得什么大事情。 而且，以路易斯老头为首的那帮私人银行家，既然率先发难，他岂有甘愿受之的道理？ 必须得还以颜色。 不然还以为他好欺负。 一夜无话。 翌日，苏联各大报纸之上，都是昨天那场发布会的报道。 作为一个新兴开辟的资本市场，这样的金融新闻，总容易引起人们的关注。 东方红商业银行一下子被推到了风头浪尖。 信任危机逐渐发酵。 银行客流明显锐减，甚至还有前几天办理过储蓄业务的苏联民众，特地上门打听情况，显得忧心忡忡。 对于他们，罗叔等人按照李亚东的交代，耐心安抚，大致的意思就是让他们等待几天，然后一切便将见分晓。 而作为老板的李亚东，则消失了。 离开大本营，带着胜利哥等人，一共两台车，巡视在莫斯科街头。 “这家店不错，大小合适，装修风格也符合条件，而且旁边的居民楼不少。胜利，去问问，愿不愿意转租。”车速很慢，李亚东坐在汽车上，透过车窗指向临街的一个店铺，对胜利哥说。 “好。” 胜利哥下车走进店铺，一刻钟后，笑呵呵地返回。 “东哥，搞定！” 没有不搞定的道理，他们给出的转租费用，足够这些店铺经营很长一段时间。如今顺手便能赚到这么多钱，拿着这笔资金，去投资其他生意，或是另寻一个店面，岂不更好？ “好。下一个街区。”李亚东吩咐。 他正在火速铺设一个网络，一个遍布整个莫斯科市区的大型日用品销售网络。 路易斯老头那帮家伙，不是搞了个什么西拉银联吗？ 十四家银行之间财务互通。 客观讲，这确实是一项很好、也很有杀伤力的计划。 对于苏联民众而言，十分便捷。 因此，不可忽视。 李亚东自然没有这样的渠道，但他有别的。 那就是随着贸易航线开通之后，几乎取之不尽的日用商品。 要知道那架图-154c运输机，往返中国一次，航行时间也就二十小时左右，算上中间的货物装运时间，一天足以。 这也就意味着，只要蒋腾飞那边不偷懒，提前备好货源，他每天都能有一飞机的商品运送到苏联。 毕竟现在天气渐渐转暖，极端恶劣的天气应该也不会很多。 那么，他就要看看，到底是他的日用商品对于苏联民众更有诱惑力，还是少走几步路？ 而且不光是莫斯科，莫斯科只是重点，以及前凑，等莫斯科的网络铺好后，在他余下六家银行网点的所在城市，也会适量的布置几家日用品销售处。 来吧，互相伤害吧？ 鹿死谁手，很快便知。 莫斯科的网点布置，一共二十三家，可以说将这座城市全方位无死角的覆盖，一共只花了三天时间，一个字——快。 其中挑选店铺只花了一天时间，李亚东坐在汽车上如同选妃一样，点到一个是一个。 当然，也不是每一个都成功。 有些人老生意经营了很多年，已经有感情，给多少钱都不干。 那就换旁边的别家，简单。 其他两天时间一天用作店面清理与布置，一天铺货。 红星市场的那六间商行，至此关门。 有了这样一个覆盖整个莫斯科的零售网络，那个杂乱市场要不要意义不大，反而这样做，还可以将自家档次区分开来。 本来李亚东就觉得自己的商品“高人一等”，放在那边和一帮地摊货一起出售，有些掉档次。 之所以要出动大本营里的所有闲置人员，包括保镖，火急火燎的花三天时间干成这件事。是因为拖的时间越长，李亚东的损失就越大。 这三天时间，东方红商业银行的生意惨淡不已。 信任危机发酵到了白热化，哪怕是高额利息，都不足以吸引苏联民众继续存款。 因为比起利息，他们更在乎自己的本金是否安全。 此事必须尽快化解，而李亚东，已经准备妥当。 。 第五百七十八章 被低估的东方红集团 一间奢华的饭厅里。 路易斯一行围坐在巨大的长条形餐桌前，在美女招待的服侍下，享用着丰盛的晚餐。 每个人脸上都笑意盈盈。 他们也确实值得高兴，因为这几天各家银行的生意，明显回暖不少。 “那个李亚东，该死的黄皮猴子，以为不按规矩出牌，刻意拉高存款利率，就能抢走我们的生意。这回算是给他好好的上了一课，让他明白经营一家银行，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是啊，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还想跟咱们玩，自讨苦吃罢了。” “你们说他现在会不会正在哭鼻子？我可了解过了，那家东方红商业银行连续吃了两天鸭蛋，甚至还有之前的储户过去堵门，要求他们退还存款，说他们不讲信用。” “哈哈……很有可能啊，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罢了。对了，你说他会不会主动上门求和？如果来了，那我们是答应呢，还是不答应？” “哈哈……哈哈……” 众人大笑不止，痛快异常，望向首座之上的路易斯老头的眼神，也充满了敬佩之意。 什么叫作兵不血刃？ 这就是！ 原本他们还建议同样提高存款利率呢，亏应该是不会亏的，无非就是少赚一些。 结果路易斯直接否决了这一建议，仅仅用了一场新闻发布会，便将对方收拾得生活完全不能自理。 不光如此，在收拾掉对方的同时，他们还赢得了良好口碑，眼下在苏联民众心中，他们就是一群致力于帮助苏联构建资本市场的爱心银行家。 这时，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快步走进饭厅，来到路易斯老头身边，俯身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一些什么 “哦？”路易斯瞬间蹙起眉头。 “下去吧。” 管家告退之后，众人安静下来，纷纷望向路易斯老头。 “怎么了，路易斯先生，是不是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情？”有人问。 路易斯也并不隐瞒，沉声道“那个李亚东，明天上午九点，会在扎尔耶夫大酒店，召开一场新闻发布会。” “哦？”众人同样情不自禁地蹙起眉头。 “莫非那个黄皮猴子准备反击我们？” “很明显的事情！倒也真能忍，忍了三天之后才冒头。” “是啊，我原以为他已经放弃抵抗，看来低估了他。” “那么问题来了，他到底会怎样反击我们，我们还得提前作出防范，以免到时被打个措手不及。” “对。” 众人议论纷纷，各自发表看法，几乎将所有能想到的、对于他们不利的结果，都考虑到了。 当然，他们以为是这样。 “好了。”路易斯挥手打断了众人，沉声道“现在讲这些还太早，他想要诋毁我们，也不太容易，我们做事向来稳健，可没有他这么冒进。我猜想他更多的还是替自己狡辩，从而试图让苏联民众对他们银行重拾信心，但这对我们的直接影响并不大，先看看他明天会怎么说，然后我们再制定相应的计划。” “好。”众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他的观点。 …… 翌日，清晨。 大本营里的几名管理层，除了李亚东外，还有胜利哥、罗叔、阿华，以及徐文杰，纷纷精心打扮了一番，换上了西装笔挺的正装，吃完早饭后，便在保镖的护送下，前往扎尔耶夫大酒店。 他们来到苏联这么久，也建立起来两个产业，但今天还是头一次，接受媒体的采访。 不管怎么说，形象不能丢，气势更不能丢。 势必要今天一仗，将那些阻挡他们财路的绊脚石，全部粉碎。 一行人来到酒店时，距离发布会开始还有半个小时，但扎尔耶夫酒店三楼的一间会议厅内，早已座无缺席。 这里便是新闻发布会的地点。 媒体显然对东方红商业银行最近爆发的信任危机，十分关注。 很快，半个小时过去。 李亚东一行依次从后台走出，而战斗少女手持话筒，适时地对他们的身份做出介绍。 底下长枪短炮，各种照相机闪个不停，还有电视台的摄像机，也随着众人的步伐而移动。 “大家好，我是东方红集团董事长，李亚东。” 战斗少女同步翻译他的话。 “相信在座的记者朋友们，很清楚我们召开这次新闻发布会的目的，所以关于此事，我也不做过多赘述，只在此申明一点某些公众人物，请记住以后讲话的分寸，对于自己并不了解的事情，请不要信口开河，若再对我方造成任何负面影响，我们不介意通过司法途径，来捍卫自己的名誉。” “哗——” 李亚东此言一出，底下记者们一片哗然。 这完全是公然硬怼西拉银联，虽未点名，但明显是在说威廉银行的老板，路易斯先生，讲话没有分寸、信口开河。 底下已经有不少记者在举手。 李亚东淡笑道“请记者朋友们稍安勿躁，稍后会给到大家提问时间，但在此之前，还请给我一些时间，澄清一些事情。” 他说着，挥了挥手，早就有准备好的十名工作人员，手里抱着一堆资料，走进记者席，依次分发给每一位记者。 也是因为科技条件有限，否则换成十年之后，一块幕布加上一台投影仪，那就很好解决问题。 “各位记者朋友现在手上拿到这份资料，是《亚洲华尔街日报》，昨天的报纸传真复印件。至于我为什么要将这份报纸发给大家，各位一看便知。” 其实还哪需要李亚东说，资料到手后，一群记者早就迫不及待地观阅起来，众人首先便被报纸头版的一个大标题，给震撼住。 《被严重低估的商界巨星——香港东方红集团！》 报纸虽然是英文的，但主办方很有心，特意准备了两份，一份是英文原版，一份是俄文翻译版。 所以在场每个人都看得懂。 继续往下观阅时，现在一群记者们脸上的表情，显得十分精彩。 特别是有一段话，更是深深地震惊到他们。 “东方红集团，这是一个香港商界的传奇，它的崛起速度之快，甚至超过了业内人士对它的关注。这家集团具有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例如一个路虎品牌，在英国政府手中连续亏损，但到了这家集团手中后，通过几款全新车型的发布，销量在欧洲节节攀升，达到历史最高，而且在亚洲，他们也正在打造全面覆盖的巨型网络，路虎品牌原有价值不超过十亿美元，但现在，至少翻倍。而这还仅仅是这家集团居多产业布局中的一个。所以说，它是一家被严重低估的集团公司。据我报全面核算这家公司的资产以及潜质，得出结论它的市值至少超过一百亿美金，而且，大家要明白一点，它至今，仍未上市。倘若一旦上市，以它堪称神迹的发展速度，市值突破千亿美金，那是毫无疑问的事情，到那时，它便足以跻身世界巨头集团阵营！” “千亿美金？”底下一群记者们瞬间傻了。 “这家跨国集团居然还没有上市？” “原来如此，如果是没有上市的话，那即便它现有资产只有二十亿美金，也非常了不起了，那可是实打实的二十亿。” “二十亿，那应该是明面上的资产吧，你看看这份报纸上的详细介绍，如果属实的话，那这家公司简直潜力无限啊，利用路虎技术，在人口密集的中国打造出两个全新汽车品牌，而且已经进入量产流程，以后根本就是敛财机器。” “原来这家集团这么强悍啊！” 。 第五百七十九章 危机解除 对于底下记者们的表情，李亚东十分满意。 事已至此，有些话他都无需讲了。 对着侧方示意了一下，主持会议的战斗少女顿时会意。 拿着麦克风朗声道“相信记者朋友们肯定有很多疑问，那么现在，我就随机抽取两位，我们的董事长李亚东先生，会亲自回答你们的提问。” 话音刚落下，底下便是一片手臂的海洋。 “好吧，这位英俊的先生。” “李先生您好。”他用的是英语，所以无需战斗少女翻译，“贵集团失信本是因为报纸，如今再次拿出一份报纸，我想请问，这份报纸提供的内容是否真实可靠，你又如何保证？” “失信？”李亚东淡然一笑，回道“这位记者朋友，请注意你的言辞，我们集团从未失信于任何人，我们在苏联各大报纸上发布的信息，完全真实可靠。只因某些公众人物妄自揣测，从而导致苏联民众的误解。我说句不好听的，我们即便只有二十亿美金资产，在苏联现有的私人银行中，也是实力最雄厚的一家，其他人，有什么资格评论我们？至于这份报纸的真实性，保证的话，我还真没办法给到你。可以告诉你的、包括你自己也可以去调查的是，《亚洲华尔街日报》乃是整个亚洲最权威的金融报刊之一。而‘威权’二字所代表的含义，相信你应该懂的。” 提问记者讪讪一笑，追问道“那按照李先生的说法，路易斯先生散布的信息，根本就是错误的，甚至很可能动机不纯？” “这一点你自己去考量，我懒得评价他人的想法，在我的国家中有一句话，叫作‘身正不怕影子斜’。” 李亚东故意将“懒得”这个词，加了重音，逗得底下的记者们哈哈大笑。 这位东方红集团的老总，给到他们的感觉，似乎根本没有将路易斯放在眼里，连对于他的一句评论，都欠奉。 “好，我们再请一位记者朋友进行提问。”战斗少女这次挑中了一位美女。 她似乎是个标准的外貌协会成员。 “我的问题很简单，请问李老板，为什么贵公司不上市呢？” “上市，上市干嘛？”李亚东打趣着说，“上市正经的目的无非就是为了融资，其他的都是别有用心。你看我像是缺钱的人吗？” “……”美女记者一阵无语，底下其他记者更是哄堂大笑。 她没话好追问，这个答案简直无敌——我不是差钱的人。 她坐下去的时候，还隐晦地给李亚东抛了个媚眼。 这就是典型的欧洲女人，遇到自己感兴趣的“猎物”时，向来直接。 “好了，提问环节暂时到此为止，我们老板还有别的事情要宣布，稍后会给到大家时间。”战斗少女说。 记者们一脸悻悻，满肚子疑问得不到解答，那种感觉真是挠得人心头痒痒。 “下面，我将代表东方红商业银行宣布一项利好政策，也是一件真正能造福苏联人民的大好事。”李亚东笑着说。 底下有厚脸皮的记者，不按套路出牌，都嚷嚷了起来，“请问是贵公司针对西拉银联的应对措施吗？” 然而一个人不按套路出牌之后，大家全都开始见样学样。 “难道又有全新的理财产品推出？” “东方红商业银行是决定要和西拉银联死磕到底了吗？” “各位！”战斗少女火冒三丈，手持话筒正准备呵斥几句的时候，被李亚东抬手制止住。 然后望向下方的一群记者，打趣着说，“你们如果这样吵下去，我根本没法好好的说话，要不……我先走了？” “哈哈……”底下记者们哄堂大笑，不过，笑完后果然不再说话。 “我说过，我懒得去评论其他人的事，我只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在宣布这项政策之前，跟大家互动一下也无妨。我想问问大家，你们想要随时随地就能买到牙膏牙刷、毛巾香皂、酒水罐头，包括……新鲜的蔬菜吗？” “哗——” 李亚东此言一出，底下又是一片哗然。 “这不是废话吗，当然想了！” “李老板，刚才是您口误，还是我出现幻觉，您是否提到‘新鲜的蔬菜’？” 李亚东笑了笑，道“你并没有出现幻觉，我也没有口误，确实是新鲜的蔬菜，而且都是来自于亚热带地区、更为香甜可口的蔬菜。那么，大家是否想在家门口就能买到它们呢？” “我去，什么家门口啊，就算在圣彼得堡能买到，我都不介意每天驱车往返呀！” “这是一个笑话吧？我们苏联境内能有这么多蔬菜供应，多到在家门口随时随地就能买到吗？” “我说李老板，您就别迈关子了，赶紧说说您的银行政策跟这些蔬菜有什么关系吧？” “是啊，别再诱惑我们了，您知道的，我们苏联属于高寒地带，蔬菜向来匮乏，哪有人不喜欢？” “想？”李亚东笑着说，“那很简单，明天你们去我们银行存钱，我就实现你们这个愿望。” “啊？”底下一帮记者们面面相觑，心说这两件事情有必然联系吗？ 李亚东不再迈关子，解释道“你们或许有所不知，我在苏联除了经营银行业外，还经营着商品贸易，并且我还在莫斯科拥有一家私人机场，和一架大型运输机，另外，我还拥有中国政府颁发的《商品进出口许可证》。这意味着什么，想必各位应该能明白吧？” “什么？！”底下一众记者们瞠目结舌。 卧槽，还谁说这家东方红集团没实力了！ 路易斯老头，你给老子站出来，老子保证不打死你！ 居然已经经营起了国际贸易？ 国际贸易本身倒没什么，世界上从事这种贸易的公司，比比皆是。 但是，如果是社会主义国家的国际贸易，就非常不简单了！ 而现在，这家东方红集团架设起的国际贸易线，更是涉及到两个社会主义国家！ 这简直就是神迹，有没有？ 居然被他们做到了！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这家东方红集团，能够堂而皇之的将中国商品空运到苏联！ 。 第五百八十章 跨界结合（为奔跑着奋斗宗主加更6/7） “李老板，那照你的意思，只要在你们银行办理业务的客户，就能优先购买这些中国商品吗？” “是啊，那怎么个购买法，是直接在银行交易吗？” “就冲这一点，李老板，你成功得到了我这名客户，我和我的家庭需要那些来自于中国的美味蔬菜。” 李亚东望着底下一群情绪高昂的记者们，很满意他们的反应，这才符合一个生活物资匮乏的国家人民，对于日用品的迫切需求。 “不单单是中国商品，你们看过刚才的那份报纸，应该清楚，我们集团旗下拥有一家大型贸易公司，我们有能力弄到来自于全世界的各种物美价廉的好商品，然后空运到苏联。” “天呐！”底下顿时传来一阵惊呼。 所有人都震惊了，震惊于这家东方红集团的大手笔，以及通天的本领。 因为这种事情即便是苏联政府，都不容易办到。很多国家、尤其是北约联盟国，对苏联都有贸易封锁。 “李老板，赶紧说说，我们苏联人民要如何才能争取到这份特殊待遇？” “是啊，李老板，一句话说完吧，挠得人心里痒痒。” “如你们所愿。”李亚东笑着点头，道“我旗下的贸易公司，已经在整个莫斯科各大社区周围，开设了二十三家日用品销售店铺。而这些店铺并不对外开放，只服务于我们银行的客户。 “当然，也不是所有的客户，毕竟我们只有一家公司，能力有限。而想要获得这份权利，就必须成为我们银行的客户。另外，这个客户，也分几个档次，按照存款额度区分。 “最低的青铜，存款额度需达到两万卢布，采购权利仅限于一些例如牙膏牙刷之内的基础日用品，而想要采购蔬菜这样的紧俏商品，则必须成为第三档，黄金，这需要存款额度达到五万卢布。 “另外，一些高档商品，例如法国红酒、古巴雪茄之类的，则需要成为最为尊贵的钻石客户，需要存款额度达到十万卢布。 “而在这二十三家店铺其中的任何一家，客户只要出具我们银行的存款单据，就能实现轻松购买。” 底下记者认真倾听，好多人甚至纷纷掏出笔记本记录。 这不仅一条大新闻，而且正如这位李老板早前所说，是一件造福苏联人民的大好事。 要知道，他们过去想买到这些好的日用品，包括新鲜可口的亚热带蔬菜、西方国家的高端商品等，实在太难了。 很大程度上不是因为钱的问题，而是，市场上根本没有得卖。 这下，莫斯科人民算是有了稳定的货源，往银行里存一些钱，便能实现随意购买。 实在太方便了！ 毕竟是存款，又不是交钱，还有利息可以拿，何乐而不为呢？ “而且不仅仅是莫斯科。”这时，李亚东又说道“我们银行在圣彼得堡等地，还拥有六家网点，马上就会陆续开业，在这些城市中，我们后续也会适量布置几个日用品销售点，以此来服务于我们的客户。” “我去……在圣彼得堡也有，我家就住在圣彼得堡啊，这简直太好了！五万块存款，黄金对吧，我砸锅卖铁都得凑出来！”一名记者激动道。 不光是他，在场九成九的记者此刻心里都在盘算着这件事情——凑齐五块钱成为这家东方红商业银行的黄金，从而实现在家门口，便能随意购买到新鲜可口的亚热带蔬菜。 一群记者打死都没想到，他们原本是来采访、甚至逼问对方，为何要欺骗苏联人民？结果，却不自觉的被发展成为了东方红商业银行的准客户。 怪就怪，对方提出的条件实在太诱人，令人根本无法抗拒。 而且事实也证明，这家银行根本没有失信于苏联民众，他们的背景、实力，超乎想象的强大！ 一场新闻发布会，在一片欢声笑语中结束，与会的每一位记者，都可谓收获满满。 而李亚东等人，同样不虚此行，从记者们的反响中就不难看出，东方红商业银行的信任危机，已然解决。 他们本就是苏联民众，既然他们心无顾虑，写出来的稿子，必然也是正面向的，那么其他的苏联民众，自然也就不存在问题。 不仅信任危机解除了，东方红商业银行前所未有的将金融业与零售业相结合，提供给客户苏联市场上最为稀缺的生活物资，这一创举，简直太深得民心了。 不难想象，消息一经散布开来，将掀起怎么的轩然大波。 但凡家里有积蓄的人，大概都不会错过这样的好事。 毕竟，整个苏联、包括政府在内，都无法提供给民众这样的福利。 …… 晚上七点，这场算不上盛大的新闻发布会，却占据了苏联几乎所有的新闻档。 电视台知道民众必定喜欢这样的内容，而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舆论炸了！ 晚上守在电视机前的苏联民众，只要是不差钱的主儿、或是说家里有积蓄的人，无一不拍手称快。 当然，也有人怒骂东方红商业银行搞资本化、搞歧视。 而这帮人，基本分为两种。 一种手头没钱；另一种，则是不生活在东方红商业银行布局网点的城市。 第一种人，就在他们在发声大骂的时候，大概根本没有想过，他们的国家，本就在向资本主义过度。 而对于第二种人，李亚东只能说声抱歉了。 怪就怪苏联太大，要是每一座城市中都布设网点，弄个十年恐怕都弄不完，他此次发的是快财，根本没有那个时间。 这一晚，天知道多少家庭正在筹集资金，特别是莫斯科民众，生怕过了这个村没那个店。 万一到时办理的人太多，对方又拉高门槛了呢？ 几乎条件允许的家庭，都达成了一条共识就在明天，这事儿必须得敲定，为了全家人更美好的生活！ 大本营里，李亚东已然猜测到明天的火爆场景，正在临时布置工作，增加明天银行的保安和服务人员，确保丰收日，一切不乱套。 而正所谓“凡事都有两面性”，有人欢喜，必然有人忧。 如同大本营里的欢声笑语不同，就在这座城市的另一个方向，一场暴风雨，正搅动着一幢奢华的别墅。 。 第五百八十一章 杀机浮现 西拉银联的一帮私人银行家，每周都有一次聚会，即便银联还没有成立之前便是如此，自始至终，他们都是一个团体。 而聚会地点，通常都是放在联盟“领导人”路易斯的府邸。 但是今天，本不是聚会时间，他们还是不约而同的来了。 此时复式结构的别墅大厅里，一帮人围坐在精美的欧式沙发旁，每个人都是一副愁眉苦脸的表情。 怪就怪，对手的反击太过沉重，以至于让他们有点无法招架的意思。 “该死的黄皮猴子，他居然还在苏联布局了如此完善的贸易网络！” “是啊，苏联物资匮乏，日用品向来是民众最为渴求的东西，他现在突然弄出这么一手，将银行储蓄业务和商品贸易相结合，对于苏联民众的诱惑力，可比我们的财务互通服务，强大得多！” “狡猾的黄皮猴子，他是铁了心要跟我对抗到底，如果我们不能快速做出反应，接下来还哪有生意，大家都得喝西北风去！” “对，我们必须赶紧想出一个好对策，不能让那个该死的黄皮猴子的阴谋诡计得逞！” “路易斯先生？” 众人议论纷纷，却发现他们的领头人，路易斯坐在那里阴沉着脸、一言不发，都下意识地望向他。 要说气愤，路易斯可胜过他们每一个人。 因为这次对方的反击，不仅成功瓦解了信任危机，还反过来使他名誉扫地。 如今在苏联民众眼中，他大概就是一个说话不严谨、甚至别有用心之人。 路易斯心中此刻懊悔无比，懊悔自己小觑了那个李亚东。 但此事也不能怨他，实在是因为那个李亚东所表现出来的行为、以及给到人的感觉，就是一个做事鲁莽而激进的人。 完全没料到，其实这一切只是表象，那小子实际上精明的很，而且颇有手段。 “对方商品贸易的这一点优势，确实十分棘手，我们不具备这个条件，所以也无法从这一层面进行打压，得想其他办法。”路易斯沉吟道。 至少目前，他也没想出什么好主意。 生活物资对于苏联民众的诱惑力实在太大，就好像生活在干旱地区的人们对于水的渴求一样。 这一点，在场每个人都心知肚明。 “要说我……干脆！”一个满脸横肉的白人壮汉，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干掉对方，一了百了。 财富和罪恶如同一对孪生兄弟，向来不分彼此，特别是在这个充满野蛮的年代。 “对！一不做二不休，这个该死的黄皮猴子实在太可恶了！” “我也赞同，苏联局势本就动荡，一个外国人在这里消失，掀不起什么风浪。” “是的，只要我们稍微计划一下，便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莫斯科现在每晚都有人横尸街头，多他一个，并不算什么大事。” “确实，就算他身份特殊一些，但媒体顶多报道几天，然后就会像往常一样，不了了之，这个混乱的国家现在自顾不暇，哪有时间理会一个外国人的生死？” 白人壮汉的提议，立刻得到了众人的附和。 正所谓“断人钱财，犹如杀人父母”，而在这帮尖酸刻薄、把金钱看得比什么都重的私人银行家心中，人命在财富面前，更是不值一提。 大家齐刷刷地望向路易斯，等待他最终拍板。 “想要干掉那家伙，难度可不小。”路易斯眉头紧锁，望向众人说，“关于他的事情，我们也不是没做过调查，行事非常低调，平常很少离开他们所谓的‘大本营’，而那边，则有数十位退伍军人把守，就跟碉堡一样。” 白人壮汉说，“那又怎样？他还能一直缩在碉堡里不出来？只要我们提前做好安排，派人盯好梢，等他出门时，再下手就是。” “对，他上次来赴约我们的晚宴，不过也才带了两名保镖，只要逮到他出门的机会，干掉他易如反掌！” 路易斯托着腮帮子沉思起来，总感觉这样干存在风险，而他向来又是一个非常注重风险把控的人，沉吟道“你们有没有考虑过一个问题，以那家伙现在所表现出来性格，可绝对不是什么软柿子，一旦我们的行动失败，你们觉得他会怎么做？” 听他这么一说后，众人顿时陷入沉默。 怎么做？ 有人想要你的命，你还会怎么做？ 自然是以相同的手法还以颜色，这也就意味着，到那时，他们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或将陷入危险境地。 他们虽然不在乎别人的生死，但对于自己的小命，还是非常重视的。 没人愿意以身犯险。 “所以要不然就不干，要干的话，就必须一招致命，不让对方有任何反抗的可能！”路易斯眯起眼睛说。 “路易斯先生，看来您已经有了计划？”白人壮汉问。 众人下意识地向他探来。 “等着。” 撂下一句话后，路易斯自顾自的走进书房。 他的书房中有两部电话，一部是普通的，一部则是加密的。 他提起来那部加密电话的听筒，拨出一个号码。 等了一会儿后，电话才被接通。 “路易斯，你不觉得最近我们的沟通太过频繁了吗？”电话那头的语气显得有些不耐烦。 “噢，尊敬的万塔先生，我知道您很忙，如果不是因为情况紧急，已经影响到我们的计划，肯定不会冒昧打扰您的。” “哦？”被他称呼为“万塔先生”的人，沉默少许后，问，“什么事？” “还是那家东方红商业银行，他们完全不按套路出牌，虽然我清楚对方现在的行为，是万塔先生您所希望看见的，但他们这样干，却导致我们的生意陷入困境。而他们再怎么厉害，毕竟也只是一家银行，怎么抵得上我们十四家银行联手对万塔先生您的作用大呢？你说对吧？” “嗯？路易斯，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噢，不不不……万塔先生，千万不要误会，我对天发誓，绝对没有这个意思。”路易斯连声道。 “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很简单，为了能更好的帮助万塔先生您完成的伟大使命，这家东方红商业银行，不应该存在。如此一来，我们十四家银行才能更为齐心协力的为您服务。” “路易斯，你很不错。”电话那头的声音中明显有些火气。 路易斯讪讪一笑，道“万塔先生，您真的不要误会。您也得为我们考虑一下，这家东方红商业银行的存在，对于我们的利益，影响实在太大了。既然如此，又何苦要在我们双方之间，夹着这样一个不和谐的因素呢？” 电话那头沉默好一阵儿后，淡淡道“所以怎样，你想让我们这边派人，收拾掉这家银行的老板吗？” “正有此意。”路易斯并不隐瞒自己的想法，笑着说，“万塔先生，我们毕竟效忠于一个国家，您要相信我，解决掉这个不和谐的因素后，只会令我们之间的关系更加紧密。” 电话那头思索了一阵儿后，冷冷道“记住你说的话！另外，类似的事情，我希望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懂吗？” 路易斯顿时狂喜，知道事情妥了，连声道“懂，懂！” 电话挂断，路易斯眸子满是阴鸷，玩味的笑了笑，“李亚东啊李亚东，你不是挺能蹦跶的吗，这回，看你还不死？” 。 第五百八十二章 隐约察觉 这是美好的一天，天公作美，莫斯科上空湛蓝如洗，好似一颗巨大的蓝宝石悬挂在空中。 银行的生意如同李亚东所预料的一样，根本不是“火爆”二字能够形容的，大厅里比肩接踵，哪里还有落座的空间？ 甚至，还有好多人被挡在外面的人行道上，挤都挤不进来。 虽然牢骚不断，但也是奇了怪，没有一个人甘愿离开。 李亚东不得不出动二十名保镖，用以维持现场秩序。 否则办个鬼的业务，这帮人不把银行挤炸才怪。 原本按照正常作息，中午银行是有两个小时的休息时间的，可今天这一时间却被李亚东“剥夺”，代价是每人加薪一百卢布，以及晚上的一顿大餐。 员工们倒也乐意，每个人都干劲十足。 紧张和辛苦的一天，就这样结束，直到晚上九点，扫尾工作才完成，同时，今天的存储额，也被统计出来。 一个吓死人不偿命的数字，整整两亿七千万卢布！ 这是什么概念？ 15亿美金！ 赚钱赚到手抽筋啊，有没有？ 李亚东倒开始为自己那二十三家小卖部担心了，别搞得到时候铺不上货就好了。 食堂里许诺的大餐正在进行，众人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李亚东他们一众领导层坐在一张桌子上，他望向胜利哥问，“谢盖尔那批货送过去了吗？” “已经送到，安德烈刚才来过电话，手把手的卸进他们指定的仓库，也拿了收货单，没有问题。” “那就好。飞行员呢，准备什么时候返航？” “这个……”胜利哥挠了挠脑壳，笑着说，“东哥，已经连续飞了两趟，怎么的……也该让飞行员休整休整吧？” “嗯，那休整多久？” 胜利哥下意识地说，“今天一晚，外加明天一天。” “不行！明天半天，下午起飞，有意见给加班费。” “……” “别给我摆脸色，单是今天一天，银行就发展了几千名会员，不赶紧飞，到时候店铺货源跟不上，难道又要让我开个新闻发布会，解释解释为什么说话不算话？” 胜利哥讪讪一笑，道“那我知道了。” “这一块你自己负责好，也不要因为时间赶，就把一些流程省去，至少起飞前的安全检查，是必须要做到位的，万千不能忽视。至于驾驶员方面，如果觉得两名不够用，可以再招两名，轮换着飞，这样应该会轻松很多，而且也安全，避免疲劳驾驶。” “行，我明白。”胜利哥点头。 解决了他这边后，李亚东又望向维克多，用英文询问，“让你派出去的人回来没有，路易斯老头那边有没有什么动作？” 维克多放下刀叉，回话道“银行下班时，他们就回了，不过很奇怪，那十四家银行并没有什么动作。” “哦？什么动作都没有？”李亚东诧异。 不能够啊！ 他原以为路易斯老头至少得提个存款利率什么的，不然怎么跟他抗衡？ 李亚东蹙起眉头追问，“你派出去的人，亲自跑进银行咨询过？” 维克多点头道“那是肯定的，还不止进去一次，上午去了，下午也去了，下班之前还去了一次，而且每家银行都是不同的人轮换着去的，手里还都提着现金，仔细打听过，十四家银行既没推出什么新的理财产品，利率也跟之前一样，一点改变没有。” “那就奇怪了。”李亚东托着腮帮子沉思起来。 这事儿很不正常啊，有没有？ 难道说路易斯老头直接认怂了？ 这话说出来李亚东自己都不信，这帮私人银行家来到苏联所图甚大，怎么可能轻易认怂？ “那为什么不跟老子继续怼了呢？”李亚东百思不得其解。 也有种一拳打到棉花上的感觉，讲真的，他都做好了应付路易斯老头提高存款利率的准备，新的理财产品方案都设计好了。 还有好几套。 最高的一套，年利率高达50！ 就问你怕不怕？ 可现在对手却突然熄火了，你这说这事儿给闹的…… “咦？不对不对不对……” 李亚东像个神经病一样，一个人自言自语，弄得满桌子人面面相觑。 路易斯老头绝不会轻易认怂，这一点李亚东敢断定，他们的行为牵扯到政治，就像飞驰的火车，再想刹住，可不容易。 开弓没有回头箭的意思。 他突然避而不战，不代表就认怂，也或许……是在酝酿一场更大的阴谋，需要时间罢了。 “是想耍阴招，还是什么？”李亚东一时琢磨不透，但必要的防范还是要有的。 “你们几个。”他忽然抬起头来，对着一桌管理层人员说道“最近没什么事的话，尽量不要出门，能安排别人去做的，就安排别人去做。至于胜利，你肯定没办法，你现在只有一名保镖对吧？这样，再加三名。” 这一桌子人都自己的得力干将，不吹牛的说，但凡少一个，他目前在苏联的摊子就很难正常运转。 换个人来，也不太好使，一切都要重头学习。 所以，对于他们的安全，李亚东十分重视，保不齐竞争对手耍什么阴招。 “东哥，那不是比你档次还高？这我多不好意思？”胜利哥嘿嘿笑道。 “不好意思？”李亚东没好气道“要真的不好意思，那你现在的这名保镖也给你省了，反正你自己也说了，烂命一条，福大命大，估计枪林弹雨也伤不了你一根毛。” “这……好意思好意思……”胜利哥讪讪一笑，不说安全问题，这么排场的事情，怎么能拒绝？ 刚才也就装个逼而已，不曾想，一下装飞了。 “张胜利，我可警告你，安全问题不是儿戏，你自己也要多上点心，我们在苏联的所有人，就数你抛头露面最多，别人要真想打击报复我们，你觉得谁是最好的目标？”李亚东正色道。 “我去……东哥，你可别吓我啊，你这样一说我都不敢出门了。不说娶媳妇儿吧，我还得留条小命回去见我外甥呢。”胜利哥拍打着小心肝道。 这个没正经的家伙，李亚东懒得鸟他，反正该说的话已经说了，该做的事情也已经做了。 剩下的，就看个人造化。 倒是旁边桌上的齐龙，听着二人的对话，脸上不自觉地绽放出幸福的笑容。 前天打了通电话回家，得知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他媳妇儿张小琳，怀孕了！ 果然新年那会儿的辛勤耕耘，没有白忙活一场。 激动得他整整两天两夜没睡好觉，而且还一点不困。 他要当爸爸了！ 现在就希望苏联这边的事情赶紧解决，他就可以回家陪着媳妇儿了。 退一万步说，如果媳妇儿生产的时候，苏联这边的事情还没处理完，他也已经想好了，那就跟东哥请个假，跟着货运机回京一趟。 也方便。 反正不管怎么说吧，孩子的出生，他这个做爸爸的，绝对不能错过。 相信东哥也能理解。 。 第五百八十三章 大克里姆林宫 路易斯老头那边已经三天时间没有动静，即便生意惨不忍睹，这更令李亚东有种感觉，一场针对自己的巨大阴谋，正在酝酿之中。 路易斯老头如果按照套路出牌，跟他硬怼的话，李亚东半点不在乎。 未知的东西，才是最令人担忧的。 所以这段时间他不仅命令手下人很少出门，他自己也是一样，一直待在大本营里，通过遥控指挥所有生意，没有踏出大门半步。 谈不上怕，对方如果出阴招，他也不是软柿子，但若无必要，也实在没有吃饱了撑的以身犯险的道理。 毕竟他过来苏联唯一目的，是为了敛财，而现在情形，好到不能再好。 他有时候躺在被窝里都能笑醒。 既然如此，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一晃又是三天过去，莫斯科的气氛很宁静，似乎并没有黑云压城的架势。 而就在这时，李亚东收到了一份邀请函。 “东哥，这个必须得你去，我，包括罗叔去都不合适。”胜利哥将红色的邀请函递到他手上，解释道“举办方是以前联盟院下属的计划预算委员会，现在更名为资本市场管理委员会，这个机构不仅是我们银行的最大上级，而且现在也是整个联盟院里最重要的一个单位，听说晚上的宴会上还有联盟员主席团的成员亲自出席，那可是正儿八经的苏联核心领导层。” “联盟员主席团？”李亚东沉吟，那还真是必须得去照个面，否则其他银行的老板都去了，就他不去，摆明的就是不给面子，人家要收拾他起来，保管一收拾一个准。 因为联盟院属于“最高苏维埃”三大核心机构之一，主席团里的每一个人，至少也是国副级别。 惹不起啊！ 特别是现在又在别人的地头上混饭吃。你在京城，也别管你是什么身份，中央政治局给你发邀请函，你敢不准时赴约？ 那怕是嫌日子过得太滋润了吧？ 再一个，对于这些苏联政府高官，他也有意结交一番，绝对有益无害。 李亚东翻开请帖看了看，宴会地点设在格奥尔基耶夫厅，如此一来，也便没再多想，打算前去赴宴。 为啥？ 因为如果在克里姆林宫里还有什么陷阱的话，那算了，他现在就好打道回府。 …… 夕阳西下，火红的余晖染红了莫斯科的天空，像极了一件浸透鲜血的霓裳。 如此重要的宴会，李亚东自然不好迟到，同时心里多少也有些兴奋，那毕竟是克里姆林宫啊，全世界能有多少人堂而皇之的走进去？ 不知不觉之中，他已经从当初一个小山村里走出的少年，成长为了连强大的苏联政府都需设宴款待的金融大鳄。 成就感，多少还是有一些的。 依旧是上街出行的原班人马，两名保镖——齐家兄弟，一名翻译——战斗少女，不过这次还带上了胜利哥。 因为他是李亚东在苏联官场的代言人，很多官员他认识，但李亚东就不一定，所以带上他还是非常有必要的。 别到时候一个国字号大官，自己却连名字都叫不上来，那可就尴尬了。 克里姆林宫自然是戒备森严的，那张红色邀请函发挥了巨大作用，齐虎驾驶着黑色伏尔加轿车，一路畅通无阻，通过层层关卡后，最终抵达宴会地点——大克里姆林宫。 格奥尔基耶夫厅，就在大克里姆林宫之中。 李亚东倒是有意四处逛逛，但这个愿望显然无法实现，哪怕他们是客人。 那么，就来参观一番大名鼎鼎的大克里姆林宫吧。 大克里姆林宫是克里姆林宫中的主要建筑之一。 哪怕不进入克里姆林宫，普通民众站在克里姆林宫墙外，也很容易看见，它面朝莫斯科河，由三排高窗的漂亮建筑物构成。 这座恢弘的建筑建造于一百多年前，在上世界四十年代，俄罗斯赢得拿破仑战争的伟大胜利之后，尼古拉一世下令，要用新的宫殿重新建立一个光辉的莫斯科形象，于是，它便诞生了。 它的外观为仿古典俄罗斯式，虽然只有四层，但每一层的楼高都非常高，建筑上方还有一个凸出的紫铜圆顶，直径能有十几米，其上立有旗杆，悬挂着苏联的镰刀锤子旗。 这里原本是历代沙皇及其家人的寝宫，只不过现在沙皇时代已经过去，便成为了苏联政府举行各种宴会、发布会，以及进行政府领导会面的地方。 值得一提的是，大约十年之后，的就职典礼，便是在大克里姆林宫之中的圣安德鲁厅里举行的。 门口除了有卫兵把守外，也有负责接待的政府官员在等候。 李亚东递上邀请函后，官员热情招呼他进入大克里姆林宫。 只不过齐家兄弟又悲催了，以他们保镖的身份，显然不够资格进去。 再说了，倘若自家老板进入大克里姆林宫后，还需要他们的保护，那苏联大概现在就可以解体了。 战斗少女和胜利哥，托了李亚东的福，因为他需要一名翻译和一名秘书，不然无法和苏联官员正常交流。 走进大克里姆林宫后，李亚东最直观的感受只有两个字——奢华。 奢华得一塌糊涂，“金碧辉煌”这四个字，都不足以形容这种奢华。如此也能看出，过去的俄罗斯沙皇们，小日子过得有多么奢靡。 李亚东倒是想在一楼大厅里好好看看，可惜引导他们的政府官员，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格奥尔基耶夫厅，在大克里姆林宫的二楼。 厅外有级别明显更高的官员在等候，再次查看了邀请函后，俯身作欢迎手势，邀请李亚东三人入内。 一走进格奥尔基耶夫厅后，李亚东感觉自己的眼睛都睁不开，特么的，实在太亮了。 这种“亮”不仅仅是指灯光，而是泛指它的奢华。 这座殿厅无疑是一件巧夺天工的杰作，十八根刻有象征胜利的浮雕的乳白色圆柱，就好似十八尊远古神祇，庄严而肃穆。 大厅呈椭圆形，高高的穹顶之上悬挂着六盏镀金两枝形大吊灯，李亚东估计，每一盏至少得有上千斤重，足以想象有多大。 穹顶和四周的墙壁上，绘有古俄罗斯军队赢得胜利的各场战役的巨型壁画，恢弘而萧杀。 。 第五百八十四章 ***（为奔跑着奋斗宗主加更7/7） 人站在这样的一座殿厅里，顿时感觉自己无比的渺小。 李亚东还算好的，包括胜利哥也还过得去，而战斗少女，此时只感觉两只小腿都在打颤，紧紧地跟随着李亚东，仿佛不这样做，就会失去主心骨一样。 主要这辈子都没见过如此震撼的场景，也没踏入过如此高规格的宴会。 殿厅里回响着悠扬的音乐，居然是那首著名的《喀秋莎》，不知是不是场地不同，在这里听到，感觉十分有味道。 李亚东原本还想静静地聆听一会儿，可惜几道不太友善的目光，破坏了这份意境。 李亚东将视线定格在其中一人身上，与他四目相对。 然后笑了笑。 对方，也笑了笑。 双方的笑容都很玩味。 “李老板，好久不见，听说你最近过得很滋润啊？”路易斯老头手里端着一杯红酒，踱步走过来，皮笑肉不笑地说。 “还行吧，托路易斯先生的福，一直过得都比较滋润。”李亚东从路过的男招待的托盘里，取了两杯香槟，递给有些战战兢兢的战斗少女一杯，自己拿了一杯，抿了一口后，淡笑着说。 路易斯狭长的眸子里掠过一丝寒光，稍纵即逝，冷声道“希望你能一直这样笑下去。” 李亚东情不自禁地蹙起眉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后，同样冷冰冰地说，“路易斯先生，商场竞争，必不可免，你如果有什么想法，尽管放马过来就是，有什么招数也尽管使，我照单全接。但是，我警告你，别给我整什么阴招，否则请相信我，我的报复绝对比你狠辣十倍！” “阴招？”路易斯呵呵一笑，有些玩味地说，“不不，李老板，我可是一个正经的生意人，不屑于用那种手段。” “那就好。” 路易斯不再多言，转身离开。 不过，就在转身的那一刻，他的嘴角，却浮现出一个李亚东注定看不见的狞笑。 酒会还是以标准的上流社会的自由方式进行，李亚东他们这些人显然都来早了，重要的政府官员还未到场。而他也没有和路易斯那帮私人银行家，包括一帮小喽啰官员们聊天打屁的想法，示意胜利哥去应付那些官员后，拉着战斗少女找了个角落，自顾自的喝着自己的小酒。 “你知道吗，这个大克里姆林宫里，还有个殿厅，叫作叶卡捷琳娜厅呢。”战斗少女笑嘻嘻地说，稍微适应了一会儿后，总算不那么战战兢兢了。 “纪念你的？”李亚东打趣着说。 “才不是。”战斗少女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我要是能被这样纪念，还……不对，你骂我！” “……我骂你啥了？” “你说纪念，那是对死人的说法。” “中文功底可以的嘛。”李亚东呵呵一笑，“谁让你取了个俄罗斯皇帝一样的名字呢？” “你知道？”战斗少女诧异。 不知道才怪，李亚东心里想着。 世界上最牛·逼哄哄的两个女人之一，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中国有个武则天，俄罗斯有个叶卡捷琳娜二世。 俩人都凭自己的手腕当上了皇帝。 但讲真，若说这二女谁更牛一点，在李亚东看来，应该还是叶卡捷琳娜二世。 为啥？ 因为叶卡捷琳娜二世比武则天更狠！ 武则天当皇帝，其很大原因是两个傻蛋儿子不争气，扶又扶不起来，还串通外人跟她这个母后作对，都能气死个人。 要是把李唐江山交到他们手上，不葬送掉才有鬼，于是，便干脆自己登基做了皇帝，好歹守住了李唐江山，最后再还于李家人。 她这个皇帝之路其实还有点被逼无奈的意思，若是两个儿子争取，讲道理，她应该不会想着篡位。 而且，武则天为了当上皇帝，只是将儿子赶出京城，发配到了别的地方，并没有做出“大义灭亲”的事情。 但叶卡捷琳娜二十不同，她是真的亲手把丈夫给宰了。 另外，武则天当皇帝的时候，大唐的疆土其实比李治时期是有所减少的，而叶卡捷琳娜作为沙皇时，却是俄罗斯历史上疆土最广袤的时期。 如此一比较，高下立判。 就在李亚东和战斗少女俩人，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的时候，大厅里突然传来一片掌声。 下意识地扭头一看，才发现，然来是主角登场了。 一行苏联政府高官，人数还真不少，二十几位总有，依次从门口走进。 为首的是一个顶着大肚皮的胖老头，李亚东曾在大本营里的电视上见到过，但具体叫什么名字，实在没记住。 毕竟苏联人的名字…… 唯一清楚的一点就是，这胖老头很不简单，似乎是叶利钦的忠实拥护者，倡导全面西化的代表性官员之一，在苏联民众心目中的威望不低。 国字号大佬无疑。 至于他身后的那些官员，李亚东就基本没什么眼缘……咦？ 我去！ 不是吧！ 李亚东呆了，他将这帮官员从头看到尾，等看到最末的时候，你猜他看到谁了？ ！ “他怎么会过来这边？”李亚东的表情显得既疑惑，又兴奋。 野生，成功捕捉一只。 “谁？”战斗少女问。 李亚东看了她一眼后，还是回道“就是走在后面的那个头发秃了一半，拎包的人。” “他？应该是个保镖之类的人吧？” 战斗少女的话倒是提醒了李亚东，现在虽然官职不高，但毕竟也是苏联的特工组织克格勃的头领式人物。 官儿虽不大，但能量其实不小，能混上这样的场合，也算正常。 只是……这是哪个王八犊子，竟然敢让堂堂拎包？ 别人看不看得下去，李亚东不清楚，但他，是真的有点看不过眼了。 “你认识他？”战斗少女问。 “哦，也不算认识，之前忘了在哪里，听过他的一场演讲。”李亚东也只能这样解释，然后说道“走，去会会他，这人有点意思。” 既然见都见到了，再不去照个面，李亚东估计自己以后肯定会后悔。 。 第五百八十五章 惨遭冷落 自从胖老头进入殿厅后，路易斯等人都表现得很热络，纷纷上前溜须拍马。 这次宴会的主要目的，大概也就在于此一帮倡导全面西化的苏联官员，与一帮资本主义的代表——私人银行家们，亲近互·舔。 李亚东没有凑热闹的打算，准备等他们舔完后，再上前跟胖老头交流一下，若能谈得来就谈，谈不来的话，照个面也就算了。 讲实在话，他对于这些热衷于抱美帝大腿的苏联官员，真心不太感冒。 他的主要兴趣，还是在身上。 可怜的现在人轻言微，走进来半天了，也没人上前打声招呼，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一众官员身后，类似于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 他的警觉性很高，李亚东带着战斗少女还未走近，便被他注意到，仿佛身后长了眼睛一样，不愧是特工出身，扭头看了二人一眼，表情平静，然后又转过头去。 “弗拉基米尔先生？” “嗯？”楞了一下，怪就怪这句俄语太蹩足了，若非喊的是他的名字，他百分之百的听不懂。 即便这样，他都有些不太确定。 扭头望向已经来到身旁的那名老外，疑惑道“这位先生，你是在喊我？” 战斗少女适时地出声解围，有了她的参入后，沟通顿时没了障碍。 “是的，弗拉基米尔先生。” 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感觉很诧异，“这位先生，我们认识吗？” 李亚东呵呵一笑，摆手道“算不上认识，或是说我认识你，你不认识我，早前去过一次圣彼得堡，应该是在列宁格勒大学的时候，有幸听过弗拉基米尔先生的一场演讲，感触颇深。” 关于的经历，特别是细节方面，李亚东算不上非常清楚，但在列宁格勒大学做校长助理这一段，还算了解。 于是，也只好拿这段说事。 他既然身为校长助理，平常肯定少不了要做些抛头露脸的工作，以此来解释自己为什么认识他，也算合情合理。 否则，这个近乎还真的不太好套。 “哦，原来如此。”露出一副恍然表情，忽然想到什么，问道“对了，你是？” 李亚东适时地掏出一张俄文名片，递了过去。 接过来看了一眼后，表情显得有些惊讶，不过稍纵即逝，然后说道“原来是最近大名鼎鼎的香港东方红集团的李老板，你有什么事吗？” “……”李亚东微微一怔，的态度很冷淡呀，心说咱俩还是第一次见面，我也没得罪你啊，咋是这个态度？ “哦，倒也没什么要紧事，这不刚好碰到了嘛，就想过来和弗拉基米尔先生打声招呼。” “那就谢谢李老板了，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突然想起有些情况要和领导沟通，要不，我就先过去了。” “……” 明显不想理自己的意思。 李亚东只感觉心里一万头草泥马狂奔而过。 自己这是招谁惹谁了，怎么这么不受人待见？ “哦，好的，弗拉基米尔先生请自便。” 就这样潇洒地转身走了，留给李亚东一个无情的背影。 一时间心里也不知道是个啥滋味，来到俄罗斯后，心心念念着想跟见一面，不曾想，如今美梦成真，却是这样一副局面。 “东哥，你刚才跟那个弗拉基米尔聊什么？”这时，胜利哥走了过来。 李亚东诧异，望向胜利哥问，“你认识？” “认识，见过好几次了。”胜利哥笑着点头，“这家伙在圣彼得堡那边混的不错，是列宁格勒国际联络委员会主席，主管市政府的对外经济工作，我和老罗到那边弄银行分行的时候，还上门拜过码头。你还别说，这家伙还是个清官呢。” “哦？”李亚东没好气瞥了胜利哥一眼，敢情这厮还尝试过拿糖衣炮弹轰炸。 “没收？” “没。”胜利哥摇头，“挺公事公办的一个人，以苏联官场目前的整体风气来说，倒也难得。” 李亚东点点头，若有所思。 看来现在的情况，倒也并非他所想的那样，一点官场权势没有。至少已经混到了圣彼得堡市政府的层面，那接下来就该平步青云了，市长顾问、第一副市长、总统办公厅主任、总理，直至总统。 只是时间久了一点而已。 还需将近十年。 另外，对于为什么不待见自己，李亚东也多少琢磨出一些原因。 很简单，是妥妥的保守派，否则在几个月后，也不会利用在克格勃的势力，策划推翻戈尔巴乔夫。 这无疑是一种很纯粹的爱国行为，因为即便他政变成功，推翻了戈尔巴乔夫，目前也不可能轮到他做总统。 他是非常不支持苏联走资本主义路线的，如此一来，对于自己这种资本主义社会的代表，私人银行家，自然没有什么好脸色。 想通这一点后，李亚东心里的那点小疙瘩也就迎刃而解，非但不怪罪，还充满了敬意。 毕竟以自己的财富，以及苏联当前的官场风气，能拒绝自己主动示好的苏联官员，还真不多，特别是他这种级别的小官员。 自己只要稍微从指缝里露出一点财富，就足够他这种级别的官员，吃香的喝辣的一辈子。 胖老头开始发表演讲，在大厅中央的一只高脚麦克风前，吐沫横飞，激情飞扬，战斗少女翻译一阵儿后，便被李亚东打断。 尽是一些没营养的话，还愚昧的认为苏联只要挺过目前的改革难关，便能一飞冲天。 实在懒得听。 胖老头大概打死都想不到，此刻在底下摆出一副认真聆听状、并频频鼓掌的私人银行家们，实际上无时无刻不在惦记着，如何掏空他们的国家。 李亚东的眼神不由自主的又落在身上，他低着个头，让人看不清自己的表情，站在一个角落里，一动不动，乍一看，似乎与其他人一样，也在认真聆听，实则眼睛都闭了起来，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看来并非我一个人没有好好听讲啊。” 李亚东带着战斗少女来到旁边，打趣着说。 情不自禁地蹙了蹙眉，心想这家伙怎么阴魂不散呢，自己只是一个小官员，他这么一个大老板，缠着自己干嘛？ 睁开眼，抬起头来，眉头在此过程中已经舒展开来，望向李亚东笑了笑，道“李老板误会了，我正在虚心聆听莱蒙托夫副主席的教导。” 信你才有鬼。 不过，李亚东也不点破，淡淡道“社会主义救不了苏联。” “……”明显楞了一下，完全没料到对方会突然跟他谈论起如此深刻的问题。 但是，既然他谈起了…… 。 第五百八十六章 神棍 “那照李老板的意思，资本主义就可以救苏联？”收敛起笑容，看不出喜怒地问。 “也救不了。” “……”苦笑，“否是酒会时间太长，李老板感觉有些无聊？” 这句话也可以换个意思讲你丫的是不是吃饱了撑着了，没事拿我寻开心？ 然而，李亚东的表情一点不像在开玩笑，正色道“苏联的局势到了当前程度，社会主义肯定行不通，被抛弃是必然的，否则人民会被饿死，国家也会变得越发千疮百孔。资本主义虽然不是最好的方向，但从长远发展来看，也是一个选择，对于俄罗斯的将来，兴许是件好事。” 他这番话可不是自己的真知灼见，而是根据未来的很多事情分析出来的，所以，才说“俄罗斯的将来”。 甚至这就是本人的观点，不过，是在数年之后。 痛恨一手解体苏联的戈尔巴乔夫吗？ 可以说非常痛恨！ 他曾经将戈尔巴乔夫视为俄罗斯历史最大的叛国贼，他说“俄罗斯史上最大的罪犯是那些把权力扔在地上，让一些歇斯底里的疯子捡起来的懦怯者，比如尼古拉二世和戈尔巴乔夫。” 他还称，戈尔巴乔夫导致了“20世纪最大的地缘政治灾难”。为此，他发誓永远不会重蹈戈尔巴乔夫的覆辙。 但你以为这就对戈尔巴乔夫的全部评价吗？ 并不是。 在戈尔巴乔夫的七十五岁生日时，发表贺词说“您是影响当代世界历史进程的国务活动家之一，国际关系领域开始向开放政策过渡是与您的名字联系在一起的。我指的是那些转折性变化，使我国在民主改革方面迈出了决定性的步伐。” 为什么对戈尔巴乔夫的态度，前后变化会如此之大？ 是因为是一个虚与委蛇、两面倒的人物吗？ 自然不是。 在李亚东看来，依然是痛恨戈尔巴乔夫的，为苏联的解体而感到惋惜，但历史已经化作尘埃，再去追寻，没有任何意义。而苏联解体之后，俄罗斯已然踏上了资本主义道路，在年龄到达一定程度后，学会了释然、学会了妥协，而这一妥协不是因为某个人，而是为了俄罗斯的整体利益。 既然已经踏上了资本主义道路，那便沿着这条路坚定走下去，不要再去缅怀过去，去想些有的没的，那样只会使得俄罗斯的局势再此发生动荡。 就曾说过这样一句话“不为苏联解体而惋惜，就是没有良心；试图恢复过去的苏联，就是没有头脑。” 这是一位智者的表现。 “你……为什么跟我说这些？”眉头紧锁，一边思索着这句话的深刻内涵，一边揣测着眼前这个人的想法。 “因为……我觉得你是一个能干大事的人。”李亚东淡然一笑。 也只能这样说。 不然怎样？ 告诉亲爱的弗拉基米尔同志，你未来会当上俄罗斯总统吗？ 自然不能。 不过话又说回来，谁让他心里打着小九九，想跟弗拉基米尔同志搞个基呢？ “……”微微一怔，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实在没料到这个老外为何如此看重自己，或是说……怎会轻易看出他埋藏在心底的远大抱负？ “就因为一场演讲？” 李亚东呵呵一笑，道“我说是，你可能不信。那么我只能跟你解释，我这个有一项天赋，那就是看人极准。而且，善于从一些细节上，看出大的方向。” “哦？”倒是乐了，心想难不成眼前这个人，还是个传说中的东方算命先生吗？ 问道“那敢问李老板，我的大方向是什么？” “你？” 连李亚东自己都笑了笑，也感觉自己现在的样子，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神棍，努力收敛起笑容，正色道“你未来会当大官。” “大官？”笑得更乐了，问，“多大？” “很大。” “……”苦笑摇头，“好吧，李老板，我承认，你确实是一个很有趣的人，很高兴能认识你。” 说着，竟主动伸出手来。 李亚东楞了一下，伸手跟他握在一起。 这你尼玛的，之前正儿八经的讲了半天，对方鸟都不鸟他，现在充当一回神棍，反而赢得了对方的一丝好感。 李亚东此刻心里在怒吼啊我可不是来搞笑的！ “有一个问题，我倒是想请教一下李老板。”突然说道。 “请讲。” “你刚才说社会主义必将被苏联淘汰，而资本主义也不是最好的方向，那……什么才是最好的方向？” 这句话是收敛起笑容，一本正经着问的。 尽管眼前这人给他一种很不靠谱的感觉，但对方的有一些话，确实勾起了他的思考。 “这个……”李亚东犹豫了。 他不想回答。 最好的方向自然是像中国一样，走具有苏联特色的社会主义道路，其实就是20版本的社会主义制度，核心不变，却以开放且包容的态度，吸纳进一些好的资本主义观念。 但这话他能讲吗？ 正所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神人做神事，把这个法子弄到上面，并且搞成了、苏联不解体了呢？ 那对于自己，以及自己的国家，可半分好处没有。 “不好意思，弗拉基米尔先生，最好的方向我也在思索之中，只是感觉资本主义道路对苏联来说并不是最好的，但目前并没有琢磨透。” 笑了笑，道“想不到李老板不仅是一名成功的商人，还是位出色的政治家，对于我们苏联的政治都如此上心。” “没办法，身在这个乱摊子里，总会情不自禁的想一想。” 李亚东讪讪一笑，不过很快，便收敛起笑容，望向一本正经地说，“我其实是一名中国人，只是公司在香港而已。而中国与苏联，从某种层面上来讲，算得上是一母同胞的兄弟，所以很不愿意看见苏联的局势变得更糟。在我看来，苏联问题的关键，还是出自上层……如果，我是说如果，弗拉基米尔先生有意往上爬的话，那我李某人，定当全力相助。” 政治投资的意思。 虽然很突然、也很冒昧，但李亚东还是就这样说出来了，因为此时不说，日后很难再说有没有机会。 投资，绝对是一本万利的事情。 作为一名商人，这样的绝好机会，不可能不把握一下。 楞了好半晌，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后，问，“李老板就这么信任我？” “我相信自己的眼光。” 并未感觉有多高兴，甚至，还觉得有些荒唐，苦笑着摇了摇头，“好吧，谢谢李老板，对于你的提议，我会认真考虑。” “没问题，我的名片你有。” 走了，胖老头的演讲已经结束，他不好再在角落里待下去。 李亚东望着他的背影，表情显得很平静。 正所谓尽人事听天命，该做的，他都已经做了，机会他没有半分浪费，那至于他与之间到底会不会有一段故事。 也只能拭目以待。 毕竟，这种事情很难强求。 。 第五百八十七章 午夜狂飙 被葡大帝称作“莱蒙托夫副主席”的胖老头，有点傲气。当然了，也或许是因为李亚东表现得不够热情，反正俩人简单的沟通了几句后，很官方的结束了对话，并未产生任何狼狈之意。 索性，也不强求。 对于李亚东来说，今晚能和葡大帝面基一番，已经不虚此行。 其他的，也就不值一提了。 一行五人离开克里姆林宫时，已经是深夜十一点多，这个时间点，莫斯科街头一如往常般冷清，偶尔能看到巡街的警察，但仍在街头游荡的，更多的还是流浪者，以及为生计而奔波的站街女。 黑色的伏尔加轿车飞驰在宽阔的柏油路面上，看得出来开车的齐虎有些小兴奋，因为这样的坏境——整条马路似乎专为自己而设，非常适合飙车。 “你慢点。”坐在副驾驶上的齐龙没好气道。 “哦。”齐虎讪讪一笑，不得不放缓油门。 “东哥，晚上又结识了几个贪官污吏，联盟院的官员，而且职位都不算低，讲三句话有两句往我们商品贸易的生意上扯，明显有些想法。您看？” “送吧。”李亚东无所谓的笑了笑，他的对于苏联官员的政策是不怕你贪，就怕你不贪。 纯粹出于利益的角度讲，他是喜欢贪官的。敢贪，说明对方愿意利用手中的权利，为你办事。 而这，正是他所需要的。 也甭管暂时用不用得着对方，先把这层利益关系建立起来，以后自然事半功倍，否则真遇到点什么事情，临时再找人疏通关系，费时费力不说，肯定也更费钱。 “哦，那我知道了。”胜利哥点头，忽然想到什么，又问道“对了东哥，您和那个莱蒙托夫……” 就在俩人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的时候，原本算得上寂静的马路上，突然传来一阵喧嚣，后方极速飞驰而来两辆看不清品牌的轿车。 “哥，你看，深更半夜的马路上没人，人家都开得很快。”齐虎努着嘴说。 “人家是人家，咱们安全第一。”齐龙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齐虎一脸悻悻，摆出一副“你讲得好有道理的样子哦”的表情，心说以哥们儿的技术，难道还能翻车不成？ 后方的两辆轿车很快临近，是两辆一模一样的银色达拉轿车，这种车在苏联的地位仅次于伏尔加，堪称全民轿车，还往中国出口过不少，京城的出租车，好多都是这个品牌。 令人诧异的是，这两辆车之前开得还挺快，可与己方会车之后，速度又降了下来，一左一右，与己方汽车保持速度一致，像是两辆护卫车一样。 “不对头！”出于保镖的警觉，齐龙明显感觉事情有些不对。 实际上这话已经无需他提醒，因为隔着车窗，李亚东发现旁边的那辆达拉轿车的副驾驶车窗，降了下来，然后…… “趴下！” 他猛地将身旁战斗少女的脑袋，往地板上一摁，同时自己也俯下身去，使脑袋低于车窗。 “砰砰……” 几声枪响传来，伏尔加轿车后排的两扇玻璃窗，应声而碎。 也幸好李亚东反应够快，否则就这一下，战斗少女或许能幸免，而坐在车窗旁的他和胜利哥，绝对已经见了阎王。 得感谢最近的小心翼翼，总感觉有场阴谋在等着自己，所以刚才这两辆车一临近、并诡异的减速之后，李亚东便多留了个心眼，一直观察着对方的动静。 “快！加速！”齐虎大惊失色，怒喝道。 其实这话同样无需他说，就在枪响的一瞬间，齐虎便条件反射般的将油门踩到了底。 “妈的，哪里来的兔崽子，敢对咱们动枪！”齐虎又惊又气。 “闭嘴！安心开你的车，摆脱他们！”齐龙面沉如水，瞥了一眼后排，发现东哥三人都安然无恙后，长出口气。 与此同时，赶紧伸手在座位下摸索起来。 他们今天虽然身上没带枪，但俩人自打海蓝那时候起，就有了在车上藏枪的习惯。 两把泛着幽光的黑色阿纳森，被他从座位下摸出来。 “阿虎，注意躲避，别让他们打中轮胎！”李亚东的脸色比齐虎更阴沉，机关算尽，但还是漏掉了今晚。 谁能想到敌人竟敢逮住克里姆林宫召开宴会的契机，对他们动手？ 他们如果今晚遭遇不测，可以说苏联政府方面，都会背负舆论。 简直无法无天了！ 窗外的枪声还在继续，李亚东从未有过哪一刻，如此钟情伏尔加轿车，它的小毛病虽然不少，但皮是真的厚，以至于子弹都无法轻易洞穿。 给予了自己等人一个很好的保护壳。 但它即便再皮实，终究也有软肋，那就是四只橡胶轮胎。 现在的车速已经非常快，至少超过一百五十码，不像刚才，如果此时爆胎，以这个年代的造车技术，汽车必翻无疑。 “东哥，我知道！” 失去了两扇车窗的密封性，再加上车速和外面连续不断的枪声，以至于车内环境变得十分嘈杂，齐虎大声回话。 “妈的！”齐龙开始持枪反击，怒骂道“这帮龟孙子，还真的在打轮胎的注意！” 他显然也明白在这样的速度之下，突然爆胎的危害，此刻急得眼睛都红了。 但他注定只能顾及一边。 “扔把枪给我！”李亚东伸手到前面。 齐龙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将枪递给了他，此时不是矫情的时候，万一轮胎中弹，后果不堪设想。 “你们两个，别起来，趴好！” 胜利哥想要起身帮忙，却被李亚东喝止住。 他也注定帮不上什么忙，因为他和齐龙坐在同一排。 “砰砰……”李亚东开始持枪反击。 他会用枪，在海蓝的时候学的，但准头比齐家兄弟更差，此时也是死马当活马医，希冀着用子弹的威慑来破坏对方的准头，以至于他们无法命中目标。 得谢天谢地这次开车的是齐虎，而不是齐龙，两兄弟的驾驶风格与性格相同，齐龙偏稳重、不太能开快车，而齐虎玩心大，平常有没没事就喜欢找找刺激，练就了一手堪称野蛮的驾驶技术。 坐起来是不如齐龙舒服，但用在逃命上，却是相当奏效。 当然了，最值得感谢的，还是这辆40l伏尔加轿车。 排量够大，够有劲。 以至于对方的达拉轿车，一直吊在车屁股后面，始终无法超越。 一场只有在电影里才能看到的公路狂飙，外加枪械火拼，正在午夜的莫斯科街头，真实上演。 场面的惨烈和惊心动魄，不是亲身经历者，根本无法体会。 五个鲜活的生命，在这一刻，命悬一线！ 。 第五百八十八章 惊心动魄 “小虎，快，再快点！”齐龙怒吼。 对方显然有备而来，子弹如同冰雹一般倾泻在己方的汽车上，不用看都知道，这辆伏尔加轿车的尾部，肯定已经千疮百孔。 而他们现在能依赖的，也只有这辆铁疙瘩，因为仅有的两支手枪中，子弹已经所剩无几。 现在还能偶尔还击一下，但再过一会儿后，等子弹打完后，面对如此一帮悍匪，就真的毫无还击之力。 “我知道！已经油门踩到底了！”齐虎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咬着牙，油门踩得轰轰响，只恨踏板行程太短，恨不得将油箱里的所有汽油，一股脑儿的全倒进发动机里才好。 后挡风玻璃完全碎裂，玻璃残片四处飞溅，吓得战斗少女放声大哭。 “怎么样？没伤着吧？”李亚东眉头紧锁，反趴在后排座位上，身体半蹲，低头看了她一眼。 “呜呜……没……没……” 她终究是个女人，甚至可以说只是一个单纯的小姑娘，平时感觉胆子还行，但真遇到危机时，天性便很快流露出来。 此时紧紧地趴在地板上，身体根本不敢抬起半分，整个人瑟瑟发抖，金色的发丝上，满是玻璃渣。 “胜利，照顾好她，千万别露头！” 反观胜利哥，一颗大心脏暴露无遗，怕归怕，但表情中更多的还是愤怒，愤怒到极点，一口钢牙咬得咔咔响，只恨现在手里没把ak，否则定要叫后面那帮人渣，有来无回！ “东哥，你的脸……” 脸上有种刺痛和温热之感，李亚东早就有所察觉，应该是被飞溅的玻璃片划伤的，只是此刻哪有心思理会这样的小事？ “没事，玻璃划伤的而已。” 李亚东举起手枪，不敢冒头，再次还击了一枪。 能不能打中对方，已经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唯一的目的就是震慑。 而这种震慑，注定来不了几次。 路易斯！ 李亚东眼睛都红了，他这辈子只遭遇过两次生死危机，上次的罪魁祸首已经死了。 而这次…… 倘若今日能侥幸逃脱，从此以后，威廉·路易斯，将从世界除名！ 血的代价，必须用鲜血来还，他对着莫斯科的天空发誓！ “东哥，前面有巡街的警察！”齐虎突然大喊。 “嗯？”李亚东心头一喜，头也不回地问，“几个人？” “两个！” “开了警车？” “没有，穿着反光马甲，就在街上走。我们要过去求援吗？” “别减速，开过去！”李亚东当机立断。 仅仅两名巡街的警察，还是走路的那种，身上配没配枪都不好说，指望他们救自己等人，估计会死得更快。 李亚东的判断无疑十分正确，两名巡街警察注意到后方飞驰而来的汽车和枪声后，别说驰援了，撒开脚丫子就跑，生怕被殃及池鱼。 还以为是黑手党的那帮家伙又开始火拼了呢，因为这事儿，最近已经死了好几名警察。 大本营距离圣彼得堡并不算太远，十分钟左右的车程，那里是李亚东五人现在唯一的目的地，只要能赶到大本营，众人就安全了。 到时如果后面的两车悍匪还不放弃，那就是自投罗网。 因为那里，有维克多率领的安保军团，人数超过四十，且每人都配枪！ “阿虎，还有多远？”李亚东甚至无法探头观察车外的情况。 “快了东哥，顶多还有四五公里！” “加把油！” “我知道！”齐虎重重地应声，挺直腰背，全神贯注的驾驶汽车，根本无暇考虑自己会不会被后方射来的流弹打中。 而此时前挡风玻璃上已经有三枚弹孔，显得十分触目惊心。 “小虎，减速，减速，你这样是绕不过去的！” 前方是有一个左转弯，弯道并不大，而此时的车速依然在一百码以上，齐龙不得不出声提醒。 齐虎原本是真打算冒险一回，直接高速过弯甩过去的，翻车的可能性不是没有，但他对自己的驾驶技术有信心。 但听他哥这么一说后，犹豫之间，还是连续点刹了几次，将车速瞬间将至八十码。 然而，就是这一降速，坏了事。 “嘭！” 一个比枪声更大的响声传来，紧接着，黑色伏尔加瞬间失去控制，偏离了行驶轨迹。 左后轮胎，明显被子弹打中，爆掉了。 “吱——” 一阵尖锐的异响，突兀而起，那是另外三只轮胎与柏油路面发出的摩擦声。 车内剧烈摇晃，原本趴在地板上的战斗少女和胜利哥，都已经翻滚到了座位上。 “小虎，方向打回来！”齐龙大喝。 齐虎整个人吓出一身冷汗，握着方向盘的手青筋暴露，似乎要将整个方向盘从汽车上拧下来一样。 万幸，在黑色伏尔加撞飞一排铁栏杆，即将冲上人行道的时候，车头被他拧回到了原有路线。 “呼……”李亚东双手死死地抱住驾驶座，亲眼目睹了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此刻不禁长出口气。 一旦汽车冲上人行道，他们就彻底完蛋了，因为后方的两辆达拉轿车，必定会趁机堵住他们的退路。 但，危机并没有解除。 汽车爆掉了一只轮胎，速度提升异常困难，而后方的悍匪，愈发临近。 “阿虎！” “知道了东哥，拼了！”齐虎大叫一声，顾不了其他，依旧大力地板油。 完全当那只废掉的轮胎不存在。 汽车继续飞驰，车底下火花四溅！ “老兄，帮个忙，只要这次大难不死，你就算破成一堆废铁，我都让你恢复到完美无瑕的程度。”李亚东甚至都开始拍着座椅靠背祈祷，可见被逼到了什么程度。 或许是这辆“苏联工业的骄傲”，真的听到了祷告，也或许是因为他李亚东命不该绝，那只失去了皮套、仅剩一个钢卷、还一路火花四溅的轮子，真的挺住了。 在齐虎这番堪称野蛮的操作下，没有断，也没有抛飞出去。 “东哥，到了，到了，已经看到大本营了！”齐虎红着眼睛，盯着眼前的那幢熟悉的建筑，差点没哭出来。 “喂！维克多，维克多！”齐龙更是一拳将已然有些不堪重负的前挡风玻璃，直接轰出一个大洞，对着大本营方向，用自己能喊出的最大声音，大声呼叫。 其实他根本不用喊，这深更半夜的，外面的马路上这么大动静，守门的保镖怎么可能察觉不到？ 老远就听到了生意。 当然，他的喊叫，多少也起到一些左右，至少使得守门保镖提前辨别出了敌我。 维克多的中文名字，在大本营里已经不算什么陌生语言。 身在中国公司，这些俄罗斯大兵们，特别是几个首脑，也愿意给自己取个中文名字。 方便老板好叫。 “是老板他们！”守门保镖顿时警觉起来。 “出事了！”另一名保镖搭话，与此同时，立刻摁响廊道墙壁上的电铃。 霎时间，整个大本营里响声一片。 而这个声音，就好像士兵们的第一战备号角。 所有人都清楚它代表着什么含义。 有大敌来犯！ 否则这个铃不会响。 一时间，宿舍楼里破门而出的声音不断传来。 第一战备号角，意味着当前所有的事情都可以抛弃，他们要做的只有一件事——战斗！ 好多俄罗斯大兵都是直接穿着裤衩冲出来的，几乎所有人都没穿鞋，但唯有一样东西，他们都没落下。 那就是，枪！ 。 第五百八十九章 惊险重重 黑色的伏尔加轿车伴随着巨大的异响，和四溅的火花，猛地冲向大本营外面的人行道。 刹车系统也出了问题，踏板踩到底都没能刹住，车头重重地撞在银行与廊道之间的墙壁上，塑料与粉末四溅，同时引擎盖里也溢出白烟。 “还看什么？射他们呀！”李亚东目呲欲裂。 什么叫作死里逃生啊？ 这就是！ 伸手指向马路，对着车外的几名保镖怒喝道。 虽然他说的是中文，一帮俄罗斯大兵根本听不懂，而战斗少女此时明显也不能正常翻译，但意思还是很好的领悟到了。 几乎没有二话，拔枪就射。 “砰砰砰……” 而那两辆银色达拉轿车倒也干脆，行动失败后，丝毫不做停留，直接驶过大本营，扬长而去。 他们也不得不走，因为再不走，就走不掉了。 越来越多的俄罗斯大兵，从铁珊门里冲出，加入了射击的行列，枪声响彻整个夜空。 “记车牌号，记车牌号！”胜利哥大喊。 他总算能直起腰板了，龟缩了一路，想想都憋屈。 这个仇别说东哥指定不能忍，就连他，都一百个忍不了！ “记车牌号估计没卵用，公然行凶，不可能是真车牌，东哥，我们赶紧派人追吧！”齐龙说道。 李亚东目视着两辆达拉轿车的尾灯，沉吟道“别追。” 现在如果派人追的话，还要回到院子里开车，能追上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但这，并不是主要原因。 主要原因有二。第一，李亚东用屁股想都知道这帮人是谁派来的，毕竟他来到苏联这么久，一直低调行事，还没有得罪过其他人。第二，不知为何，即便现在已经安全了，但他依然感觉有些心神不灵。 传说中的第六感。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万一对方还有什么后手，而自己的大本营又处于空虚状态，那样得不偿失。 “老板，您没事吧？”维克多穿着大裤衩来到车窗边，用英文询问。 李亚东摇了摇头。 “那就先下来吧，车头正在冒烟，恐怕会起火。” 李亚东点点头，示意大家下车。 但车辆遭遇了两次撞击，已经有些变形，一群保镖花了好大力气，才将车门打开。 “拿灭火器来，别让它起火了，这辆车明天拖去修，必须给我修到完好无损的状态。”下了车后，李亚东在一群保镖的簇拥下，指着模样惨不忍睹的伏尔加轿车说。 “好的老板，我知道了。”维克多点头，吩咐人去拿灭火器，还从一名手下那里接过一块手帕，递给李亚东。 李亚东接过来擦了擦脸，一块白手帕，顿时一片血红。 “都让开，让老板他们先进去。”维克多出声挥散众人。 而随着保镖们纷纷散开之后，不知为何，李亚东心里的那股危机感，越发浓厚。 他下意识地扭头四周看了看。 “东哥，怎么了？”齐龙注意到他的举动，蹙眉询问。 李亚东摇了摇头，无法解释这种诡异的感觉，踱步向铁珊门走去。 齐龙感觉有些纳闷，同样扭头四处看了看，今晚的月光还算明亮，忽然，一个不经意间，他发现对面的一幢楼房顶部边缘，似乎有一个与墙角线不太一致的凸起物。 像是一顶帽子，又像一颗人头。 不好！ “东哥，小心！”说时迟，那时快，齐龙几乎没做他想，猛地跳跃而起，抓住李亚东的肩膀，用力往下一按。 与此同时…… “砰！” 一个低沉的声音，从街对面的房顶上传来。 一朵刺眼的血花，在齐龙的后背处，绽放开来。 瞬间染红了洁白的衬衫。 李亚东楞了，齐虎呆了，胜利哥第一时间将旁边的战斗少女摁向地面，维克多等人大惊失色，纷纷举起手枪，瞄准声音传来的方向。 只是，手枪的射程，肯定无法跨越这个距离。 “王八蛋！”齐龙硬挺挺的倒下，李亚东用身体将他拖住，霎时间目呲欲裂。 “维克多，冲过去，逮住那小子，不然别回来！” “是，老板！” 维克多也是火冒三丈，居然有人敢当着他们一整队人马的面，企图射杀他们的老板？ 这特么的完全就是当他们不存在呀！ 不可饶恕！ “留下十个人，保护老板进去，守好大门。其他人，跟我来！” 一群人光着脚丫子，一窝蜂般的冲向马路对面。 “哥！”齐虎瞬间红了眼，从蹲在地上的李亚东手中，抱起齐虎。 “胜利，赶快进去找电话，叫救护车！” “哦，好！”张胜利没时间查看妹夫的伤势，撒开脚丫子狂奔向院内。 他只知道齐龙绝对不能死，否则他妹妹就要守寡，他还未出生的外甥，也会没爹！ “我……我没事，保……保护东哥，先进去，外……面不安全。”齐龙整个人已经没了力气，瘫软在齐虎怀里，笑了笑说。 “我知道！” 齐虎红着眼点了点头，然后望向留下的十名保镖道“你们，把东哥围起来，护送他进去。” 说着，率先抱着齐龙，向院内奔去。 他哥留了太多血，在救护车来之前，他们或许做不了别的，但先止住血，肯定没有错。 “让开！”李亚东双眼通红一片，直接推开了围拢过来的保镖，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跟随在齐虎身后，同样走进了院子。 …… 某些东西只有事到临头，才会发现准备不足，就比如现在，大本营里没有医生。 讲道理，应该有一个，毕竟生活了这么多人，而且大多都是外籍人士，平时出门不方便。 齐虎不敢折腾，就将齐龙抱到了一楼食堂，里面有长条桌，刚好可以放人。 “感觉怎么样？”李亚东走过来抓住齐龙的手，关切询问。 刚才若非齐龙，他这会儿估计已经见了阎王爷，对方那一枪，明显是冲他脑壳来的，寻思着将他一枪爆头。 而且时机选择得刚刚好，就在众人死里逃生、基本放下警惕的时候。 这无疑是一个局，摆明的要致他于死地，为了以防失手，甚至还作出了两重安排。 不可谓不歹毒！ 。 第五百九十章 不幸中的万幸 “没……没事，应……该能挺住。”齐龙牵强地挤出一丝笑容。 话虽然这样说，但他自己的伤势，心里很明白，这回……只怕挺悬的，他能明显感觉到生命在流逝。 “伤口太大了，根本止不住血啊！”齐虎找来的几条干净毛巾，全部染成了红色，但齐虎的伤口，依旧血流不止。 整个人急得直跺脚。 “小齐啊，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小琳和孩子还等着你回去呢！”胜利哥同样焦急万分。 蓦然想起妻子，还有未出世的孩子，齐龙的眼睛里猛然爆发出一股求生的，也有……一丝恐惧。 死，其实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还有无法割舍的牵挂。 “东……哥，要……要是我……” “闭嘴！别说话！”李亚东厉声将他打断，知道他想说什么，但是，现在绝不是交代遗言的时候。 绝不是！ 一个才二十几岁的年轻人，未来的路长的很。 然后扭头望向胜利哥，问，“救护车什么时候能到？” “已经联系了，医院说马上安排。” “再去！告诉他们，如果救护车来得及时，我的兄弟没有事情，我向他们医院捐款一千万卢布！” 距离大本营最近的拉布维奇医院，在莫斯科的众多医院中，并不起眼，只能算作一家小医院。 一千万卢布，足够让包括院长在内的所有工作人员，为之疯狂！ 几乎不用想，接下来，莫斯科的街头必将出现一辆午夜狂飙的救护车。 “好！”胜利哥点头离开。 “还有你们，你们都是退伍军人，简单的医疗常识总懂吧，过来帮忙止止血。”李亚东又望向一众保镖们说。 “这……”保镖们面面相觑，有点不敢动手。 一个胆子稍微大一点的说，“老板，这是狙击子弹，伤口创伤大，我们应付不了。” “我来。” 李亚东都没搞明白大兵这句话的意思，旁边的战斗少女突然说道。 “你？”李亚东诧异，晚上经历这么多事情，她现在的状态可实在算不上好。 再说了，一群大兵们似乎都没有把握的事情，她一个小姑娘能干？ “我读过技校，学的护理专业。” “护士？” 这完全就是意外之喜了！ 别说李亚东和齐虎等人，就连齐龙本人，都是眼神猛地一亮。 生的希望，又增强了一分。 专业人士就是专业人士，所以说知识有的时候真的能救命。 在战斗少女的指挥下，已经全部聚集到食堂里的工作人员，分头寻找她所需要的工具与材料，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勉强止住了齐虎流血的伤口。 但纱布里面，依然有鲜血不断溢出。 剩下的，也只能看齐龙的造化。 等待的时间无疑是煎熬的，齐龙的脸色越发苍白，李亚东的表情也越发阴沉。 他带着大家来到苏联，一直非常注重安保问题，就是想让大家安全的来，安全的回。 不想任何人发生意外。 这是一份沉甸甸的责任，在场的每一个人，祖国那边都有盼望着他们回家的亲人。 倘若齐龙今天遭遇不测，待到回国时，他该……如何面对齐母，以及张小琳，还有那一出生便没了父亲的孩子？ 待到孩子略大时，他（她）肯定会问母亲“我的爸爸呢”、“为什么别人都有爸爸，我没有”、“同学们都笑我是野孩子”？ 这样的场景，李亚东万万不想让它出现。否则，他就是一个罪人！ “呜呜~呜呜~呜呜~” 救护车来了！ 客观讲，虽然感觉等了很久，但实际上速度真的很快。 有钱能使鬼推磨！ 这句话半点不假。 “阿虎，小心点！” 齐虎几乎想都没想，抱起齐龙就往外面跑，李亚东不得不出声提醒一下，现在的齐龙，实在太虚弱。 原本最好是等医务人员带工具过来搬运，但现在时间就是生命，也顾不了那么多。 齐虎重重点头，手臂上青筋暴露，高高置于胸前，不贴近身体丝毫，且不产生任何晃动，展现出恐怖的托举力，就这样将体重超过一百八十斤的齐龙，稳稳当当地送到院外。 “血止住了？”一个带圆框镜的医生，简单查看了病人的伤势后，顿时大喜。 他们来之前已经得到消息，病人是被狙击枪击中，虽未伤及要害，但这样的伤势，依然十分危险，由于伤口巨大，通常会血流不止，而人一旦失血过多、且持续一段时间后，即便上帝降临都没用。 这可一个金贵无比的生命，价值一千万卢布啊！ 决不能死！ “我上过技校，读的护理专业，进行了简单的包扎，但伤口还是有溢血的情况。”战斗少女显得很疲惫，这一晚她从精神到身体，都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折磨。 这对于一个涉世未深，才十九岁的小姑娘来说，太过沉重。 “噢，亲爱的姑娘，你做的已经非常好了，病人能够保住性命，你要记头功！”医生简直爱死她了，真是恨不得抱住她，在她那美丽的脸蛋上亲两口。 当然，面对旁边堂而皇之的手持枪械的一帮人，他还是很好的克制住了自己的冲动。 齐龙已经被随行的医务人员放在担架床上，搬进了救护车，护士开始给他静脉注射一些不知名的药品。 “医生，这么说我的兄弟有救！”李亚东的眸子里猛然爆发出一股夺目的光彩。 “问题应该不大，看样子子弹确实没有伤及要害，血也适时地止住，我们现在立刻回医院做手术，取出子弹、缝合伤口，生还的把握能有七成。” “七成！”李亚东险些喜极而泣，这无疑是今晚最好的消息。 “那个……之前是谁说，如果病人没事……” “我说的！” 李亚东此刻真是恨不得一脚把这名医生踹到救护车上，丫的倒是赶紧回医院做手术啊，还特么的在这儿浪费时间。连声道“你赶紧回医院做手术，只要我兄弟没事，一千万卢布，立马送到！” “哦，那好。” 救护车“呜呜~呜呜~”的走了。 “阿虎，你带几个人，开车跟上去，保护好你哥。”李亚东示意。 齐虎自然是想去的，但一瞬间，又显得有些犹豫。 他的首先任务是保护东哥，不能让他哥的血白流。 “放心吧，我待在大本营里，还能有什么事？”李亚东笑着摆手，阴沉了很久的脸色，终于缓和了几分。 不幸中的万幸！ 齐龙的命，应该是保住了。 “好。” 。 第五百九十一章 不简单的凶手 救护车刚走不久，维克多便带着一帮大裤衩，汗流浃背的回到大本营。 “人呢？”大本营的院子里，李亚东目视着垂头丧气的一帮大兵，冷声问。 众人头垂得更低了。 维克多一脸尴尬道“老板，我们失手了，对方不是一般人，早就想好了脱困之策。” “哦？怎么个不一般法？”李亚东冷哼道，大有种“若说不出个所以然，就直接滚蛋”的意思。 可见确实愤怒到了极点。 维克多一脸悻悻道“老板，不是我找借口，我以曾经身为军人的荣誉担保，那人绝对是一个身经百战的高手，我们三十几人将那幢楼房团团包围，撞开大门，从楼梯一路地毯式搜索到楼顶，居然连对方的影子都没看到，原本我们还以为他在楼顶有所布置，是利用速降索逃走的，结果一番检查之后，发现并不是。楼房里的房间我们也挨个搜查过，大门口还有人把守，他不可能通过正常途径离开。最终，我得出一个结论，他从一个最不可能的地方溜了。” “哪里？”李亚东蹙眉问。 “排水管。”维克多沉声道。 “……”李亚东此刻只感觉脑子里一万头草泥马狂奔而过。 排水管？ 特么的还以为自己是蜘蛛侠啊？ 对面那幢楼房是一个高级公寓，同样七层高，和他银行所在的这幢楼，建造格局几乎一模一样，当初应该就是同时开发的。 而七层楼有多高？ 苏式建筑大多楼层不矮，七层楼至少超过二十米，利用一根光不溜秋的排水管，从二十米高的楼顶逃逸？ 而且时间应该非常快，因为维克多他们到了楼顶后，搜查速降索的时候，肯定沿着四周墙壁都观察过。 鬼影子都没见着。 这是什么身手？ 兵王吗？ “老板，还有一件事情其实也能证明凶手不简单。”这时，维克多又说道。 “什么？”李亚东下意识地问。 “那颗子弹。”维克多解释道“对面那幢楼距离我们的大门口，本身距离就不算近，如果是七楼楼顶的话，这一距离还将增加很多，若是白天的话，倒也不算什么，但晚上，光线模糊，且风力又强，想要在这样的环境中，远距离命中人堆里的目标，可是相当困难的，一般的士兵，绝对办不到。” 听他这么一说后，李亚东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现在毕竟是一九九一年，科技水平有限，好的夜视装备或许有，但普通人应该不太可能搞到，那都是发达国家的战争利器。 且不提凶手所持的那把狙击枪，是不是这样利器。 因为不管是与不是，都证明他的身份不简单。 路易斯老头能有这种手下？ 不是李亚东低估他，绝不可能！ 他不过就是一个从事银行业的普通商人罢了。 “以你的推测，那人如果放在军队里，是个什么档次？”李亚东问。 “特种军人，而且不是普通的特种部队，应该是类似于阿尔法部队里出来的精英，否则断然不可能从我们三十几名士兵的围捕中，悄无声息的离开。”维克多沉声道。 “阿尔法？” 这尼玛的不就是妥妥的兵王吗？ 阿尔法部队是个什么级量？ 世界十大特种部队之一，与美国的三角洲、英国的皇家陆战队并列的存在。 路易斯老头何德何能，能驱使这种人？ 反正在李亚东看来，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他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路易斯能有几个身家？ 撑死三四亿美金。 这样的手下与他的身份根本不匹配。 像这样的兵王，对于任何一个国家来说，应该都是宝贝，不可能轻易让他们流落到民间。 就是他们本人，应该也是各种荣誉加身，深受爱国主义思想洗礼，不大可能为私人老板效力。 电影里放的那些怎么打都打不死的私人雇佣兵，终究只是电影。 这个世界上的绝对武力，永远都掌握在各个国家手中。 “国家？”蓦然，李亚东感觉自己抓住了一点什么，而这时，一阵警笛声传来，打断了他的思绪。 亲爱的莫斯科人民警察，终于姗姗来迟。 真要等他们过来救援，估计尸体都凉了。 “把枪都收起来。” 四十几名保镖，人手一把阿森纳，还是挺吓人的，别把警察叔叔给吓到。 来了两辆警车，八名警察，有模有样的调查起晚上发生的事情，先是街头枪战，然后又是这里的狙击枪案。 李亚东懒得理会他们，让胜利哥去应付他们做笔录了。 真要等这帮莫斯科警察替自己找出凶手、报仇雪恨，那他还不如直接当个缩头乌龟算了。 但这事儿，可能吧？ 诸如此类的事情，他李亚东的人生信条只有一句话不惹事，但也不怕事。 他绝不会吃饱了撑的，主动想要某个人的命，就好像他曾经对许多福说的话“正常的商业竞争，你就算把我的公司搞破产，我都不会有半句怨言，非但如此，我还会敬佩你”。 但是，倘若有人先跟他耍阴招，那就绝无二话，以牙还牙，死磕到底！ 嘱咐维克多加强大本营的防卫力度后，李亚东踱步回到宿舍楼。 在路过战斗少女的房间时，发现里面灯还亮着，他犹豫了一下，抬手敲了敲门。 “门没关。” 说的是中文，显然已经猜到敲门的是谁。 李亚东推门而入，看见战斗少女换了一身干净衣服，正光着脚丫子坐在床上，双手抱着膝盖，轻声问，“你……还好吧？” “放心吧，我没事。”战斗少女抬头看了他一眼，笑了笑，不过有些牵强。 李亚东很清楚，她今晚肯定吓得不轻。 “要不然……给你放几天假，明天回家住几天吧。”李亚东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在这样一个年纪，却遭遇了绝大多数人一辈子都不可能经历的事情。 只是很无奈，事情已然发生，就寻思着，或许家人能给她一些安慰。 往坏处讲，即便战斗少女、或是她的家人，不让她再过来上班，李亚东也不会有任何想法。 人之常情。 当然了，如果没到这一步的话，那么，李亚东也敢承诺，类似的事情，绝对不会再发生。 他从没有在一件事情上，犯两次错误的毛病。 且不说战斗少女，就算为他自己的安全着想，也必须将此事彻底解决，永绝后患！ “不用。真没事，我睡一觉就好了。”战斗少女笑着摇头，展现出了一丝不属于这个年龄的坚强。 想必经过此事之后，她的人生，应该也会有些不同的境遇。 毕竟枪林弹雨都经历过，还有什么事，能够使她畏惧？ “那好吧。”李亚东点头，准备离开，临时忽然想到什么，由衷地说了一句，“阿龙的事情，谢谢你。” 李亚东很清楚，今晚倘若没有战斗少女，齐虎说不定真没了。 “那有什么，别说龙哥平时对我很好，就算没有，遇到这种事情，我肯定也不能袖手旁观。” 好吧，你最可爱，你说什么都对。 李亚东笑了笑，转身离开，回到自己的房间。 睡觉，是不可能睡得着的，他需要静一静，思考一个之前琢磨到一些蛛丝马迹的问题。 。 第五百九十二章 置之死地而后生 今晚的两拨杀手，第一拨还算好的，只是一般角色，但第二拨的那名狙击手…… 令李亚东想起了一件因自己粗心大意而忽略掉的事情。 路易斯这帮私人银行家，在苏联可是有盟友的。 就是那群渗透在苏联内部，企图瓦解苏维埃联盟的政治间谍！ 他们需要路易斯这帮私人银行家破坏掉苏联的经济，其中必然有些计划。 而自己争抢路易斯等人的生意，很难讲有没有阻碍他们的计划——虽然从明面上看，自己也在千方百计的掏空苏联的财富。 若是有所阻碍，那自己得罪的可就不仅仅是路易斯那帮私人银行家，连那些政治间谍，一并给得罪了。 如此，便很好解释，为什么会有兵王式的杀手，想要自己的命。 路易斯等人自然不可能支配这样的角色，但掩藏在苏联内部的那帮政治间谍，却绝对有这个能量。 因为他们的背后，是整个地球上最强大的一股力量。 “坏事了！”蓦然想明白这样一个厉害关系后，李亚东脸上的忧虑，根本无法掩藏。 他可以不把路易斯等人放在眼里，但他再怎么自信，也不可能跟企图瓦解苏联的那股势力硬刚。 用屁股想李亚东都清楚他们是谁。 如果美帝、甚至是北约要对付他，那他该怎么办？ 估计上天入地，都不可能有活路，大概有且仅有一个权宜之计，那就是放弃苏联的一切，马上逃回中国。 如此一来，他便对美帝或北约失去了威胁，想必，对方也不会大动干戈的再致他于死地。 但是…… “要逃吗？”李亚东眉头紧锁，双手紧紧握死。 一百个不甘心呐！ 眼前的机遇百年难得一遇，这辈子不可能再有第二次，错过，可就没有了。 再说了，如果放弃这次机会，一年之后，他拿什么去跟堤义明要人？ 他该如何兑现对郭家两口子的承诺？ 他又如何对得起因保护苏姑娘，至今昏迷不醒、甚至这辈子都不好说能不能醒得过来的郭琦？ “不！不能逃，绝不！”李亚东猛地摆头，下定决心。 “肯定还有其他办法，肯定有……” 他陷入了深深的思考，端坐在书桌前，一动不动，如同老僧入定一般。 “如果……” 忽然，李亚东眼神猛地一亮，他想到一个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计划，但是，非常歹毒！ 是的，歹毒！ 他一辈子都没做过的一件事——赶尽杀绝！ 杀谁？ 不单单是路易斯老头，还有他那个西拉联盟里的所有私人银行家。 将他们全部杀死！ 如此一来，那帮北约的政治间谍，还能和谁合作一起搞垮苏联的经济？ 再弄一批人来？ 大概已经晚了，而且，银行家也不是普通的平头老百姓，街上一抓一大把。 他有种感觉，此事若真成了，那帮政治间谍，会找上自己。 没有比自己更合适的人选，粮草充足、装备齐全、人员完整，且子弹已经上膛，随时可以发射。 退一万步说，就算真的玩砸了，自己马上退出苏联，似乎与现在的局面，也并没有什么太大区别，一样有人要致自己于死地。 “干不干？”李亚东扪心拷问，十四条人命！ 他沉默一会儿后，眸子里猛然爆发出一股厉色。 “干了！” 那帮家伙也都不是什么善茬，晚上的酒会上他已经见识过，一个个的恨不得用眼神杀死他。 打定主意后，李亚东夺门而出，此事宜早不宜迟。 路易斯等人一旦知道刺杀自己的计划失败后，必然会有所防范，到那时，再想动手，估计不太容易。 而最好的时机，就是今晚。 应该没人能料到，刚刚死里逃生的他，甚至不曾喘息片刻，立马就发起反击。 这不是一个正常人的行为方式。 也正因为如此，今晚才是绝佳时机。 而且，如果今晚动手，对他而言，也是一个很好的掩护。 因为今晚，他也遭遇了刺杀。 甚至莫斯科警察现在就在楼下，正拉着胜利哥一帮人做调查和笔录。 李亚东没有惊动其他人，只喊了维克多一个，将他带到自己的宿舍。 “老板，怎么了？”维克多显得很诧异，这还是他第一次走进老板的宿舍。 什么悄悄话要如此隐秘，甚至连门都反锁、窗帘都拉上？ 该不会…… “维多克，我能信任你吗？”李亚东沉声问。 见他如此表情和语气，维克多便知道自己想多了。 想想也是，就算有那种嗜好，如果今晚都有兴致，那心未免也太大了。 “当然老板，是您给了我这份待遇不菲的工作，让我足以很好的养家糊口，我们全家人都很感激您。而且不仅是我，我的这些战友们，他们也都因您过上了幸福的日子。老板，您有什么话就直说，我维克多绝对是您可以信任的人。” 维克多说这番话的时候，李亚东一直留意着他脸上的表情，态度很诚恳，看得出来，不像作假。 “你杀过人吗？” 维克多惊讶，不知道老板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情不自禁地蹙了蹙眉，似乎想起了某些不好的过往，沉声道“杀过。” “如果……我给你一笔钱，让你去杀一个人，你干吗？” 李亚东说完这话后，继续留意维克多的表情。 这是一个考验，只有维克多的回答令他满意，那么，才会有接下来。 否则，便没有。 维克多眉头紧锁，犹豫一下后，问道“什么人？多少钱？” “一个外国人，而且是一个对你们苏联绝对有害无益的人。至于钱，一百万卢布。” “干！”维克多几乎想都没想的回道。 李亚东笑了笑，对于这个回答很满意，因为维克多的一个“干”字，与他的“一百万卢布”五个字，几乎是同时说出口的。 这家伙虽然已经退伍，但身上的军人作风，并没有减少多少。 所以，应该是值得信赖的。 他倒也没有欺骗维克多，路易斯那帮人，绝对是苏联的灾难。 不过话又说回来，他也是一丘之貉。 如果硬要说区别的话，那就是他只想赚些苏联注定会失去的财富，本质上并没有谋害苏联之心。 “坐。” 等维克多在靠墙的三脚凳上坐下后，李亚东才继续说道“你最好先有个心理准备，我接下来的话，可能有点吓人。” “……”维克多摇头道“没事的老板，您直说无妨。” “那好吧。”李亚东点头，道“其实我要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十四个。” “啥？！”维克多眼珠子猛地一凸。 李亚东不由一阵无奈，看吧，非要逞强，说了让你准备准备。 。 第五百九十三章 血腥上演 “十四个，老板，您该不会是……”蓦然想到什么，维克多的眼珠子越瞪越大。 他也不傻，结合今晚的情况，这十四个人头，很好联想。 “对。” 正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事到如今也没有隐瞒的必要，李亚东点点头道“这十四个家伙必须死，否则，就是我死。今晚那名狙击手的身份，如果我猜想不错，应该是北约潜伏在你们政府内部的间谍，而这帮人，与西拉银联的那帮人，本就是一伙的。” “啊？”维克多一脸懵逼。 “这里面的事情很复杂，我即便解释了，你也不见得就能听懂。现在的情况是，北约间谍要杀我，我而想到了一招化解之法，就是灭掉西拉银联的那帮人。而你，得助我完成这件事。” 维克多只感觉脑壳不够用，北约要杀你，你不忙着跑路，反过来还要杀掉他们的十四名盟友，说是可以化解？ 这尼玛…… 老板就是老板，脑回路异常清奇啊。 反正他是如何都想不通，这两件事情有什么必然关系，或是说……这样做，不是摆明把对方得罪更深吗？ 奈何，老板并没有详细解释的意思。 “老板，您说吧，该怎么做？” 维克多现在想的是，老板绝对不能死，不说他对自己等人不薄，他若死了，自己等人岂不就失业了？ 另外，十四名资本家，杀了也就杀了，他们本就不该出现在自己的国家。 自从这帮西方资本家进入自己国家后，可谓害得他们这些军人好惨，冷战结束，仗打不起来，脱掉了穿了一辈子的军装，拿着微薄的退伍金，回到家根本不知道干什么，像个废人一样。 还有，一个人头一百万卢布，这是一笔天降横财，足够自己和一部分兄弟彻底富起来。 所以于情于理，这个险都值得冒。 “你也别紧张，那十四人的资料我们都有搜集，特别是今晚，以有心算无心，想干掉他们并不难。另外，只有你们做好防范措施，别让人看到你们的真面目，即便警方有所怀疑，我也不会让你们出事。” “好，老板，有您这句话就行。”维克多重重地点头。 “这样，你现在……” …… 凌晨两点，正是人类睡眠层次最深的时候。 莫斯科城郊，一幢毫不起眼的民房中。 “咚，咚，咚，咚咚。” 门外传来敲门声，三短一长，自己人无疑。 “伊戈尔，怎么这么慢，就等你了。” 此时民房的客厅里，已经挤满了身材魁梧、面相刚毅的苏联壮汉。 加上姗姗来迟的伊戈尔，一共二十七人。 其中一部分是维克多从大本营里抽调的，还有一部分，则是没能得到大本营工作机会的老战友。 为了确保计划万无一失，维克多选择的人都是身经百战的老手。 譬如伊戈尔中尉，就曾获得过“勇敢”奖章，这一奖章只授予在保卫苏联国境不受侵犯的战斗中，表现最勇敢的军人。 “各位老伙计，实在不好意思，接到电话时刚好在给小杰西喂奶，维拉她又感冒了，所以……”伊戈尔讪讪笑道。 他的话也令客厅里原本沉闷的气氛，缓和了不少，大家全都情不自禁地笑了笑。 谁能想到作战勇猛、彪悍异常的伊戈尔中尉，居然有一天会当起奶爸？ “好了。”维克多挥了挥手，示意大家言归正传，沉声说，“今晚是一个刺杀计划，一共十四名西方资本家，住宅地址、包括照片，这里都有，枪我也已经备好了。你们两两组队，自行挑选目标。” 维克多说着，将放在脚边的一只黑色帆布包，和放在袋子上一个棕色档案袋，同时拿到木质茶几上。 众人没有二话，先将帆布包打开，每人取过一只阿森纳手枪，然后退弹夹，检查子弹；空枪上膛，检查卡顿情况，手法娴熟无比。 做好这些事情后，才纷纷将手枪塞进裤腰中，开始打开档案袋，挑选自己的目标。 “怎么只有十三份资料和照片？”有人问。 维克多解释，“这十三个是你们的，余下的那一个，是我的。” 所以他才召集了二十七人，因为他，无需队友。 这样的刺杀，理论上讲，人越少越好。 而之所以还要战友们组成两人小队，也是为了绝对安全，他不想任何一名战友出事。 很快，众人便选定了自己的目标，且自动分组完毕。 大家都是一个战壕里出来的，十分清楚每个人的优势和短板，譬如有些人枪法了得，但搏击一般，如此一互补，自然事半功倍。 “记住，你们的目标是唯一的，尽量不要伤害其他人，特别是别墅里的佣人，也不能擅动别墅里的钱财，我们是士兵，不是土匪。懂吗？” “懂！” “很好。另外，这些资本家基本都有保镖，不排除有枪械的可能，所以你们最好使用潜入式的方法，找到主卧，干掉目标，然后马上撤离，能不与对方发生冲突，尽量别发生。清楚吗？” “清楚！” “最后讲一句，注意安全。一个人头一百万，你们两人组队，每人可分得五十万，只要计划成功，这笔钱明天就可以到账。但我希望，明天是你们自己过来找我拿钱，而不是我将这笔送给你们的家人。能否完成任务？！” “能！” “好。全体都有，两分钟伪装，立刻！” “是！” 二十七名已经退伍的苏联大兵，似乎又找到了昔日并肩作战的感觉，掏出身上能证明身份的所有物品，褪去任何足以引起反光的着装，脸摸迷彩油，再带上黑色的口罩，一个个的仿佛隐藏在黑夜里的幽灵。 两分钟很快过去，众人也伪装完毕。 这就是军人，令行禁止。 维克多此时已然不是维克多了，估计他妈站在面前都认不出，眼神扫视过众人，沉声道“出发！” 民宅大门应声而开，二十七人蜂拥而出，却几乎没有发出一丝声响，也没有任何的告别话语，化整为零，四散于前方的十字路口。 然后……遁入黑夜。 莫斯科的街头依旧那么宁静，但，血腥，即将上演。 。 第五百九十四章 索命幽灵 时间倒回至午夜十二点。 通常这个时间，路易斯老头已经入睡，人到了一定年龄，不服老都不行，而早睡早起，则是最好的保健方式。 过往的几年时间，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作息规律。 但凡事总有例外，难保不被什么事情给耽搁，就譬如今晚。 今晚可是个大好日子，一颗他财富路上的绊脚石，终于将被踏平。 他心里有种难掩的兴奋，以至于这个点，也不是很困。 近段时间实在太郁闷了，银行那边每天的收入堪称微薄，若是如此，他又何苦要跑到乌烟瘴气的苏联，待在家里也能赚到这样的小钱。 付出与收获完全不成正比，在经济学中，就叫亏损。 不可接受。 怪就怪那只该死的黄皮猴子，狡猾异常，偏偏实力还不弱。 不过，他再怎么牛·逼也是枉然，因为过了今晚，世界上就没有这号人了。 这是一份巨大的喜悦，有没有？ 它必将带给自己一个美梦。 所以，路易斯老头打算再等等，等接收到那条利好的消息后，再去睡觉。 如此一来，他的梦境只怕会更加真实。 他端坐在书房里，一边吞云吐雾，享受着来自古巴的优质雪茄，一边盯着那部红色的加密电话。 突然有种惋惜。 他也是最近才知道，原来管家采购的这些高端商品，都是那只黄皮猴子供应的，就譬如手中这只美味雪茄。 如果那只黄皮猴子死了，这些东西以后只怕就不那么好搞了。 该死的苏联！ “叮铃铃……” 来了！ 路易斯老头眼神猛地一亮，抬手接起电话，笑着说，“是我，路易斯。” 电话那头传来万塔先生千年不变的冷漠语调，“路易斯，跟你说一声，今晚的计划失败了，以防对方抱负，你最好提前做些防范。” “什么？！”路易斯楞了，这是一个根本没有想到的结局，诧异道“万塔先生，你们出手，怎么会失败？” “他有一个很好的保镖，替他挡了一枪。” 万塔先生一如既往的惜字如金，简单的解释了一句后，便没了下文。 “失败了？”路易斯一瞬间似乎丢了魂儿一样，完全没回过神儿来。 万塔先生是什么背景，他一清二楚，以他们那边的实力，整个苏联，只要不是克里姆林宫的那帮人，想取谁的命，不是如同探囊取物一般？ 一个小小的亚洲商人，怎么会失败？ 他很想问一句“万塔先生，你们是不是没尽全力”，但这种带有质疑语调的话语，他肯定不敢说。 忧虑道“那……万塔先生，李亚东那家伙绝对能联想此事跟我有关，我……” “所以才叫你提前做些防范。”万塔先生说，“放心吧，这次被他逃脱完全是运气，但人的运气不可能一直都这么好，他不会再有下次。” 言下之意很明显，对于李亚东暗杀计划，远远没有结束。 也符合这帮人做事的特点，不达目的不罢休。 “哦，那就好，那就好……” 电话挂断，路易斯一把将桌面上的水晶烟灰缸拍飞，显得十分不爽！ 虽说李亚东依旧必死无疑，但哪怕多等一刻，他都无法忍受。 那家伙根本就是一只缩头乌龟，今晚好容易克里姆林宫召开宴会，才把他勾出来，再等下次，得等到什么时候？ 而且对方已经有所警觉，想必就更不会随便出门。 但事情这样多耗一天，自己就要多承受一天的损失。 那可是大把大把的钞票啊！ 简直要了他的老命。 “怎么了，老板？” 保镖和佣人几乎同时闻声赶过来。 “该死的苏联女人，把这里打扫干净，如果地板上残留了一丝烟灰，你这个月的工资就别想拿了！”路易斯老头骂骂咧咧道“西蒙，你跟我来。” 说着，带着一路从美国跟随自己而来的贴身保镖，走出书房。 俩人来到客厅。 路易斯老头说道“明天上午我不去公司，你也不用跟着我了，去做一件事。” 西蒙点头道“老板，请说。” “苏联这边的私人保镖什么行情，你有了解过吗？” “没有具体了解，但听说过一些，不算太贵，由于苏联大规模裁军，现在退伍回来的军人不少，而且大多找不到好工作。” “那是多少？”路易斯追问。 “也要看什么档次，如果是普通退伍士兵，月薪千把块卢布应该就能招到，但如果身手好一些的、或是有过军功的那种，价格就不太好说，大概从两千卢布到一万卢布不等。” “一万？”路易斯脑袋摆起了花儿，这特么的是请保镖，还是养儿子？ “那就两千卢布的那种，你给我招四……不，三个应该就够了。可一定要把好关，必须配得上这份不菲的待遇。” “好。”西蒙也是一阵无奈。 当然，这种情绪他肯定不会表露出来。 他之所以会死心塌地的跟着路易斯老头，是因为在他最窘迫的时候，路易斯老头给了他一碗饭吃。 仅此而已。 而他向来懂得知恩图报。 至于他的薪资……算了，不提也罢。 一名保障雇主的生命安全、紧急情况下说不定还要挡刀挡枪的私人保镖，一万卢布，哪里贵了？ 路易斯老头多少还是有些怕的，所以听从了万塔先生的提醒，第一时间增加了安保人手，甚至在安保人员没到齐之前，都没打算出门。 算得上小心翼翼。 做好这番布置后，他才拖着疲倦的身体，回到卧室。 正所谓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在没接到万塔先生的电话之前，他只感觉精神异常饱满，甚至兴奋得都睡不着，现在知道李亚东没死后，顿时感觉整个心空落落的，疲惫不堪。 随着主人的入睡，这座别墅里的灯光，也就很快陆续熄灭。 时间缓缓流逝，别墅里安静异常，唯一的声响，就是路易斯老头那透露着担忧的梦呓。 他也确实需要担忧。 因为，一个巨大、却并不显臃肿的身影，正从黑暗中浮现，出现在了别墅的后院墙边。 索命的幽灵，已然到来。 。 第五百九十五章 路易斯之死 这只形单影只的幽灵，自然就是维克多。 路易斯老头作为西拉银联的领头人，也是老板的“死亡名单”上的第一人，来头最大。 自然也应该由最强的人出手。 他虽然身高过两米，体格强壮，却并不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类型。 靠近这幢别墅的时候，他没有第一时间冲进去，而是借助月光，耐心观察起别墅的构造。 这是一幢大别墅，有三层高，设计别致，一楼首先被他排除，这是常识性的问题，主人的卧室不可能在一楼。 二楼和三楼各有优点，二楼有一个大露台，三楼有一个阳光房。 而靠近这两处精巧设计的房间，其中一间，必然就是主卧。 弄清楚了路易斯老头可能存在的两处藏身之地后，维克多又开始环绕着院墙，寻找潜入之法。 既然是刺杀计划，自然动静弄得越小越好，他甚至都做好了能不用枪就不用抢的打算。 若能做到来无影去无踪，计划才算得上完美。 比较庆幸的是，别墅里没有狗，这使得他特地准备的“狗粮”，失去了作用，干脆掏出来扔进了路旁的垃圾桶。 一楼的门窗完全锁死，二楼有两处可乘之机，一处在别墅侧边，看窗户的类型，应该是一个卫生间。另一处，就是那方大露台，它里面是一扇玻璃推拉门，正常来讲，锁死的可能性不大。 两处地方都不难上，因为他带了“鹰爪”。 思索之后，维克多还是选择了侧边的卫生间。 因为它应该是一处公用卫生间，位于廊道的尽头，按常理来说，旁边不大可能会住人，所以行事起来更为方便。 毕竟攀爬上二楼，想要一点动静都不发出，那是不可能的。 决定计划后，维克多不再犹豫，直接扒上了院墙。 以他的身高，甚至连垫脚石都不用，手扣紧墙沿，五指发力，将整个身体提升起来，等到一定高度，手肘可以发力之后，再用力一撑，整个人就站上了墙头。 然后不是直接跳下，而是以相同的方式，五指扣紧墙沿，将身体缓缓放下。 双脚成功踩在了绿草地上，维克多丝毫不停留，以脚掌着地的方式，飞快来到那处开窗的卫生间下方。 从腰间取下缠绕着的绳索和鹰爪，维克多将绳索理顺，绕在左手上，然后右手捏住鹰爪下方30厘米处，在手中晃成一个螺旋。 “簌——” “叮！” 两声细小的声音传来，维克多拽了拽鹰爪，已经成功爪死了卫生间的墙沿。 但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向上攀爬，而是等了十来秒，确定刚才那两个细微的声响确实没有引起他人注意后，才开始面朝墙壁，双脚蹬在墙面上，双手用力，以交替向上的方式，缓缓上行。 他的动作很慢，却异常安静，几乎没有发出一丝声响，两分钟后，他进入了如同所想一般的卫生间。 卫生间出来也果然是条廊道，他缓缓前行，向大露台旁边的那间卧室摸去。 指尖碰到门锁，轻轻一拧，有阻碍，显然从里面反锁了。 但这并不妨碍他进入。 一只“钱夹”被他从口袋里摸出。 当然，它其实并非钱夹，只是有个钱夹的外观而已。 摊开后，里面是一根根细小、却坚硬的钢丝。 利用其中两根，维克多花了十秒钟，打开了这道门锁。 毕竟只是一道内门，锁芯实在一般。 他进入了房间，并轻轻关上房门。 里面的摆设他懒得看，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张大铁架床上。 他的目光已经适应了室内的黑暗，即便是在关闭掉微型手电筒的情况下，依旧能看清床单的隆起弧度。 从这一点上，他能知道，床上只躺了一个人。 但这并不是什么好事，不太熟知上流社会的他，潜意识里认为像路易斯这样的家伙，应该有个暖床的。 就譬如他们老板…… 好吧，他只是不经意间发现的而已，完全没有刻意观察过他们老板。 走到床边，意外之喜发生了。 居然真是个糟老头。 但环境有些黑暗，为了确保万无一失，维克多取出微型手电，用左手捂住灯头，只露出一丝光亮，以便确认目标。 可就这时…… “谁？！” 他倒是忘记了一件事，一般的老头，睡意都比较浅。 不用再看了，这个声音已经让维克多确定，正是目标无疑。 立刻伸出一张蒲扇般的手，堵住了他的嘴。 “唔唔……” 路易斯老头剧烈挣扎，双脚乱蹬，伸手去推他，抓他。不过，一切都是徒劳。 “你不该出现在我的国家。”维克多轻声说，然后用另一只手，从腰间摸出一把匕首。 即便室内昏暗无比，但匕首上泛起的幽冷寒光，依旧清晰可见。 “唔唔……嗯唔嗯啊嗯，嗯啊嗯啊，嗯嗯啊嗯……”路易斯老头目视着匕首，眼珠子瞪得像铜铃一样，魂儿都吓飞了，不停地挣扎，不停地叫嚷着。 可惜嘴巴被堵住，他只能说出这样几乎只有“嗯啊”两个音的话。 “不好意思，你说什么我听不见，也没兴趣，再见。” 手起刀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维克多用手中的匕首，亲吻了路易斯的脖子。 这无疑是一把异常锋利的匕首，堪比见血封喉的毒药，匕首抬起，路易斯的双手瞬间落下，鲜血汩汩的从伤口中流出。 生命正在急速流逝，而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路易斯能做的事情只有一件——抽搐。 身体情不自禁的抽搐，似乎倔强着不肯死去。 他的一对眼珠子几乎要从眼眶里凸出来，表情中满是恐惧，和不敢置信。 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就这样死了，卑微得好似一只爬虫，甚至连一句遗言都没留下。 苏联，如果时间能倒回，即便给他再多的财富，他都不会来到这个地狱。 无比的懊悔，无比的憎恨，无比的惋惜…… 他还有几个亿财富，没有花完！ 啊—— 他想叫，可根本无法发出声音，太不甘了！ 我怎么可能就这样死了？ 可他，确实就这样死了。 维克多一直静静地杵在旁边，直至他救无可救之时，才悄无声息的离开。 他做到了，来无影去无踪，这无疑是一次完美刺杀。 路易斯老头死得虽然很憋屈，但有一件事，他是值得庆幸的。 那就是…… 今晚，他并不寂寞。 。 第五百九十六章 相聚老巢（为小飞毯护法加更1/3） 这是一个漫长的夜晚，对于无法入眠的人，或是没有时间睡觉的人，而言。 依旧是之前的那间民房。 维克多居然还不是第一个返回的，当他推门而入时，发现客厅里已经坐了两个人。 “伊戈尔，弗拉切夫斯基，你们俩怎么这么快？”维克多诧异，俩人的目标唐纳德的住址，甚至比路易斯的那幢别墅还稍远一些，而自己的刺杀计划堪称完美，没有遇到丝毫阻碍，满以为自己肯定是第一个返回的。 竟然不是。 “完全是运气。”弗拉切夫斯基显得有些兴奋地说，“我们抵达唐纳德的别墅时，别墅里有灯光，原以为想悄无声息的干掉他不太可能，都打算硬闯了，接着沿着院墙一阵观察后，你猜我们发现什么了？” “什么？”维克多下意识地问。 “那个胖子唐纳德，大晚上的不睡觉，正跟一个漂亮的模特在后花园的泳池里戏水，完了还嘿咻嘿咻起来，十分投入，而且旁边除了他们两个外，也没有其他人，这简直就是天赐良机有没有？于是伊戈尔大哥托着我，直接隔着院墙开了一枪，一枪爆头，差点没把那个漂亮模特给吓死。确定目标死亡后，我们就立刻闪人了。这不，所以就回来很快。” 这尼玛的…… 维克多被他一番话直接搞无语了，原以为自己已经足够顺利，这一比较起来，才发现自己刚才那趟实在太辛苦了，爬楼下楼的，人家甚至连墙都没翻。 “对了，没被人跟踪吧？”忽然想到什么，维克多追问。 这两个家伙跟他不太一样，闹出了大动静，他那边，路易斯老头的尸体不邦邦硬，应该是不可能被人发现的。 “放心吧，绝对没有，在对方人马追出来之前，我们就已经从小树林里消失了，准备动手之前，早就规划好了撤退路线。” “那就好。”维克多点头，不然万一老巢被人发现，所有兄弟都得被一锅端。 不过话又说回来，他自己挑选的人，完全信得过，如果哪组兄弟真的被人跟踪，在没有摆脱对方之前，是绝不可能再回老巢的。 这些人都是能甘愿为你挡子弹的类型，万万没理由陷兄弟于危难之中。 伊戈尔脸上的表情比弗拉切夫斯基更兴奋，五十万，居然就这么轻轻松松的到手了？ 简直就跟做梦一样。 他做了什么？ 托举了弗拉切夫斯基一把而已。 要知道来之前，他可都做好了豁出性命的准备。 没办法，他实在太需要这笔钱了。 所以临行之前，将小杰西放进摇篮中时，他深深地亲吻了她的额头。 因为他不确定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 谁能想到，一笔足以使小杰西幸福生活一辈子的财富，居然来得如此轻松？ 从明天开始，他要给小杰西买谢苗副书记家儿子喝的那种进口奶粉，那个爱慕虚荣的干瘪女人，已经在维拉面前炫耀过不止一次两次了，其实她有什么可炫耀的，自己没奶罢了。 不过她的计谋得逞了，维拉虽然没抱怨过什么，但伊戈尔清楚，她还是有些艳羡。 毕竟谁都想要自己的宝贝拥有最好的东西，而那种进口奶粉，被那个干瘪女人夸得好像神丹妙药一样，孩子只要坚持吃，将来就能高人一等。 没关系了，他明天不仅要买，还要开辆车去，拉一车回来，小杰西爱吃多少吃多少。 “维克多，谢了。”伊戈尔由衷道。 他到现在都没能找到一份好工作，只能干些苦力，打点零工维持家庭生计，但物价不停上涨，他的那点工资，甚至抠不出给小杰西买件玩具的钱。 这五十万，对他来说太过重要了。 “我们之间，还需要说这个字吗？”维克多摆摆手道。 忽然想到什么，又说，“哦对了，我们老板说了，今晚只要参加行动的人，如果还想某份体面的工作，他随时欢迎。当然，不强求，毕竟你们已经都是小富翁了。” 李亚东之所以如此，自然有他的一些想法。 因为将这帮人纳入麾下，才能更好的管控，否则这帮苏联爷们儿，一个个的还挺爱酒，万一舌头大了…… “那太好了！”伊戈尔顿时大喜，谁还能嫌钱多吗？ 他可是很清楚，维克多这帮人的月薪万字开头。 再说了，如果没有一份像样的工作，家里生活突然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难免引起一些怀疑。 毕竟这次的事情可着实不小，一夜之间，“苏联资本市场的建设者”，几乎死绝。 估计都能闹到克里姆林宫去。 三人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没过多久，又有人返回。 多年的老战友、好兄弟，几乎只需一个眼神，便知道任务完成情况。 时间缓缓流逝，客厅里的人也越来越多，到了凌晨五点，天边已经渐渐泛起鱼肚白，二十七人，已经回来二十五人，只差一组未返。 众人的经历，全都讲出来共享了。 除了额外干掉了两名保镖之外，总体来讲，一切顺利。 以有心算无心，效率出奇的高，按理来说，应该不会有不好的情况发生，即便惊动保镖，但他们精神饱满、子弹已经上膛，而对方刚从床上爬起，应该一样可以轻松撂倒才是。 可为什么这组人还没回呢？ 随着时间的推移，众人脸上的表情渐渐显得有些不安，一如当初在部队时，到了约定时间，有战友未能回来复命一样，那结果几乎只有一个…… “乔治·亚当斯，这个身高不足一米七的侏儒，莫非还有什么能耐不成？”维克多眉头紧锁，他原本是想给兄弟们带来一笔财富，万万不想收到他们的噩耗。 “这样，你们先在这里等着，趁着天还没亮，我换身衣服开车过去看看。” 实在坐不住。 可就当维克多换好了正常着装，准备推门出去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动静，是发动机的轰鸣声。 “回了，是尤里的小达拉。”有人掀开窗帘、透过窗户看清外面的情况后，说道。 他们今晚的行动，离得近一点的是抄小路徒步过去的，而距离远一点的，则是驱车，就好像尤里二人。 当然，牌照肯定是假的。 众人没有出去，很快，尤里二人推门而入。 大家下意识在二人身上打量，也没见洞啊，甚至都没血，那为什么动作这么慢？ “到底怎么回事？”维克多表情严肃地问。 “哦，没事没事，纯属偶发状况。”尤里讪讪笑道“车停在距离目标别墅一个街区的巷子里，妈的，四个轮子全被小偷偷走了，用砖头给我垫在车梁上，我说上车后油门踩得轰轰响，车怎么就是不走呢，奶奶个熊，现在的小偷，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老子前两天刚换的新胎！” “……”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感觉有点懵逼。 居然是因为这个？ “呵呵……” 一个人实在憋不住，偷笑了一下。 继而…… “哈……” “哈哈……” “哈哈哈哈……” 一帮人笑得眼泪都差点没掉下来，一来确实搞笑，二来也是庆幸，庆幸两位兄弟没事。 “我勒个去，那个偷轮胎的小偷，大概也就是不知道你们出现在那里是干嘛的吧。” “可不是？连特么的刚抹完人脖子的狠角色的轮胎都敢偷，还有没有天理了？”尤里一脸悻悻。 “那么问题来了。”有人问，“四条轮胎全部偷完了，就算一个备胎也不够用啊，你是怎么把车开回来的？” “哦，只准别人偷我的胎，就不准我偷别人的了？”尤里没好气道“老子刚换的新胎，整整五百块呢，一百公里都没跑！” “……” 维克多直接一巴掌拍在尤里的锅盖头上，也是哭笑不得，“你特么的，有点出息行吗？五百块，你明天就有五十万了，还在乎这五百块？顶着一张迷彩脸，身上还揣着手枪，去偷人家轮胎？” 尤里眼珠子猛地一瞪，“对哦，我一下搞忘了，我明天可就有五十万了，换台车都行，反正这台破车我早就不想要了！” “……” 什么叫作头脑简单四肢发达？ 这就是！ 这事儿都能忘，那你特么的是去干啥的？ 。 第五百九十七章 莫斯科恐慌 黎明破晓，晨光熹微。 维克多回到了大本营，抬手轻叩老板的房门。 几乎没有间隔，从里面传来一个淡淡的声音，“门没锁。” 维克多推门而入，发现老板正坐在书桌前闭目养神，衣着完整，显然一宿没睡。 不过想想也就释然了，如此阴冷的一个夜晚，作为亲手谋划这件事的幕后主谋，能睡得着才怪。 “老板，事情办妥了，十四人，一个不留，也没有发生任何意外，计划进展非常顺利。” “辛苦了。”李亚东缓缓睁开眼，布满血丝的眸子里，有着一股不同以往的冷漠。 人这一辈子，随着逐渐经历不同的境遇，其实就是一个自我提升的过程。 经此一事之后，他学会了一项以前并不具备、但却能让一个人走得更远的技能，那就是……不择手段！ 当然，这个不择手段也要看对象，并不适用于任何事。 否则的话，那他将变得如同人渣无异。 对于这个结果李亚东并不意外，以有心算无心，使用刚退伍不久的正规军，且装备齐全，去对付一群普通的商人，还是在这样一个对方注定不会警觉的夜晚，失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路易斯那帮人即便有所防范，也是在天明之后，但是，晚了。 这一招出奇制胜，恰到好处。 “去休息吧，醒来之后，去找罗叔领钱，嗯……另外，告诉你那帮战友，这笔钱最好尽快花出去，可以囤积一些生活必需品，也可以置办一些不动产，千万不要存银行，至于原因，以你的脑子，应该能揣测到一些。”李亚东说到这里顿了顿，深深地看了维克多一眼后，继续说道“这是大势，几乎不可逆，并非某一个人的力量可以改变的。懂我意思吗？” 维克多沉吟道“懂。” 然后，躬身告辞离开。 他其实很清楚，自己的老板也是一名资本家，前来苏联的目的同样不纯。 但是，日日待在大本营里耳濡目染，使他明白一个道理祖国的衰败几乎是必然，两层原因，一是内部腐朽，二是来自于世界层面的某种力量在推动这件事。正如老板所言，几乎不可逆。 而他们老板，只是顺势而为，赚取一些祖国必定会失去的财富。 他若不赚，这笔财富同样会被其他资本家赚走。 至少，他们老板还做了一些实事，对于自己的苏联雇员毫不苛刻，薪资待遇非常优越，而且还会像刚才一样，不经意间给到他们一些暗示，令他们可以在接下来不知何时会到来的那场风暴中，保护着家人平安度过。 另外，老板的商品贸易，也使得很多苏联人民受益其中，这些条件甚至国家都无法提供给他们。 平心而论，他们老板不算一个坏人，在今晚之前，只是一个很纯粹的商人，至于今晚之后…… 现在，还不太好讲。 但不管怎样，他对自己，以及自己的一帮战友，确实有恩。 这一点，毋庸置疑。 “十四个。”维克多走后，李亚东蓦然有种心悸之感，仿佛十四条亡魂正欲向他索命。 “嘭！” 他猛地站起，一脚踹开木质镂空的靠背椅。 那便来吧，活着老子都不怕，死了还怕你们？！ 他推开门走了出去，站在阳台上，隔着水泥护栏眺望着泛白的天际。 居然是一个大好的晴天。 他突然又神经质的笑了笑，笑容有些疯癫，有些呆滞，也有一些苦涩…… 耳畔，似乎有若有若无的警笛声传来。 竖耳倾听，没错了，确实有。 这莫斯科的天，也该变一变了。 …… “什么？东哥，你现在要出去？” 太阳刚刚升起，大本营楼下的院子里，便发生了一场争执。 李亚东想要去医院看望齐龙，却被胜利哥和罗叔等人强烈制止，挡在汽车前，就是不让他上车。 “是啊，老板，现在确实不是出门的好时机，刚刚收到消息，莫斯科出了大事，昨晚不光我们这里遭遇了袭击，好多地方都有，听说死了不少人。你这时候出去，不是摆明的给杀手机会吗？”罗叔蹙眉说。 他，包括胜利哥这些人，对于昨晚的“十四连斩计划”，一无所知。 怎样的保密措施才是万无一失的？ 那就是……连自己人都隐瞒。 如此一来，即便有人调查，大本营里的几位高管对此全都一脸懵逼，才最不可能露出马脚。 “放心吧，现在是白天，杀手再怎么猖狂，也不可能光天化日之下行凶，那是自己不要命。” 李亚东决意要去，虽然医院那边已经来了电话，说手术很成功，齐龙顺利度过危险期，但不去看一眼，他还是不放心。 毕竟，齐龙可是替他挡的子弹，而那一颗子弹，本应该射中他的脑袋。 这是救命之恩，何以为报？ 现在人家躺在病床上，莫非连探望一下都不去？ 这有驳李亚东的心性。 再说了，李亚东有种感觉，至少今天，他将是整个莫斯科最安全的人。 为啥？ 因为莫斯科所有的私人银行家，一晚上全部死绝，而他是唯一的一颗独苗，这座城市的注意力不聚焦在他身上，还能是谁？ “赶紧的，让开。” 胜利哥和罗叔等人实在没辙，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坐上汽车。 不过，虽然放他走了，但必要的防护措施，绝对不能少。 大本营里一共六辆车，昨晚报废一辆，虽然得了老板命令，必须抢救回来，但现在显然不能用。 余下的五部汽车，全部利用起来，总共二十名保镖，跟随着李亚东出行。 车队浩浩荡荡的驶向布拉维奇医院，一路上的街景，明显与过去不同，警车要比平时多得多，甚至就连巡逻的交警，都比以往增加了几倍警力，街头行人的步伐，似乎也比平常加快不少。 现在时候还早，大家虽然并不明白出了什么事，但毫无疑问，肯定不是什么好事，而且危害不小。 整个莫斯科都躁动起来，陷入了一片恐慌之中。 。 第五百九十八章 优秀演员李亚东同志 布拉维奇医院。 李亚东一行如此浩浩荡荡，想不引起注意都难，在进入医院的第一时间，院长玛克西米利安，就收到了消息。 拖着肥胖的身体冲出办公室，在漂亮女秘书不敢置信的目光中，健步如飞，冲向住院部。 什么时候见过玛克西米利安老头如此激情飞扬过？ 他要是在床上能有现在一半的精神头，自己也不至于每次被搞得七上八下，半夜还要往男朋友那边跑。 噢，她可爱的小狼狗，倒真心有些对不住他。 可谁让玛克西米利安老头有钱呢，他虽然满足不了自己生理上的需求，却能满足物质上的追求。 齐龙入住的病房，是这家小医院特意为特权人士开辟出的六间病房之一。 小医院有小医院的好处，不傲娇，能住得起特殊病房的人，都是当成上帝一般来伺候。 “老板。” “老板好。” “…” 李亚东在前台小护士的引领下，来到病房时，跟随齐虎昨夜过来的三名保镖，正坐在廊道里的排椅上打盹。 在浩浩荡荡的一群人中看清领头者后，顿时一个激灵站起，赶紧打招呼。 “你们三个先回去休息，其他人在外面等着。” 李亚东说着，推门走了进去。 房间里只有三个人，齐虎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一名模样清纯的小护士正在更换点滴瓶，齐龙面色苍白的躺在床上。 人倒是已经清醒了。 “东哥。” “东……哥。” 但说话还是提不起力气。 “怎么样，感觉好点没有？”李亚东踱步来到床边，笑着问。 “好多了，算是捡回一条命。”齐龙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同样笑了笑。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小子往后有的是幸福日子。”李亚东打趣着说。 心里虽然有很多感激的话，但知道无需说出口。 那样太矫情。 “那就借东哥吉言了。” 齐龙显得很开心，是真的开心，虽然挨了一枪，差点丢掉小命，但这一枪挨得值，他很好的履行了自己的使命，保护了东哥周全。 反过来讲，若是昨晚那颗子弹他没有挡住，打中了东哥，即便不致命，他都没脸再在东哥身边待下去。 若是致命……那，说以身殉葬有点矫情，但只怕这辈子，都得活在阴影和愧疚之中。 所以是的，不管怎么说，这一枪，都挨值了。 李亚东又望向齐虎问，“医生怎么说，你哥什么时候能出院？” 齐虎脸上也满是无比庆幸的笑容，打趣着回话，“那还能要几天呀，我哥这么壮，医生说十天，我估摸着吧，一个礼拜足够可以出院，然后再让老赵头和二愣子弄点人参鲍鱼补补，不出一个月，一准又能生龙活虎。” “那就好……” 门外突然传来一片嘈杂声，李亚东微微蹙眉，厉喝道“什么事？” 房门被推开，不过只打开一条缝隙，虎头虎脑的阿鲁耶夫探进脑袋说，“老板，是医院的院长，说要见你，找你有事。” “院长？”李亚东拍了拍脑门，一宿没睡，昨晚又发生这么多事，倒是把这茬给忘了。 不过这个院长也真是够积极的。 没好气道“让他进来。” 玛克西米利安老头缩着脖子走进——实在被外面的阵仗吓得不轻，但怕归怕，账还得要啊。一对三角眼在病房里一阵打量后，便定格在李亚东身上，操着带有浓厚弹舌音的蹩足英语，笑眯眯道“这位应该就是东方红商业银行的负责人吧？” 一边说着，一边还搓了搓手，意思再明显不过。 李亚东点点头，也懒得跟他墨迹，掏出随身携带的小电话薄，写下一句中文后，撕下那张纸，递了过去。 “拿着他，自己去银行找罗经理领。” “这……”玛克西米利安老头将小纸片接过，看了一眼后，两眼一抹黑，这歪歪扭扭的是什么玩意？ “那个……这位老板，这东西好使吗？” “嗯？”李亚东微微蹙眉。 他李亚东的签名没人能模仿，一些细微的笔锋，只有他的职业经理人才能看懂。 拿着这张字条别说区区一千万，即便是一个亿，罗叔肯定也会照给不误。 “哦，好，好……”对方明显不高兴了，玛克西米利安老头还哪敢继续纠结。 退一万步说，就算对方直接耍赖，他也没辙啊，毕竟也没个证据，就是一句口头承诺而已。 不过，一个小时后，玛克西米利安老头就笑得合不拢嘴了。 不用过账的一千万卢布到手，这意味着什么？ 昨晚出勤的工作人员加上接线员，一共五人，医生给一百万，护士、司机和接线员每人五十万，三百万搞定。 嘿嘿……天底下没有比这更幸福的事了。 李亚东一直在病房里待到中午，看到这间特殊病房的御用小护士，端来丰盛的术后营养餐喂齐龙吃完后，才留下一车保镖，打道回府。 不过刚走出医院大门，便被堵住了。 要说他们一行人已经算是浩浩荡荡了，但跟医院外面此刻聚拢在一起的记者们一比，就完全不够看。 只怕整个莫斯科的记者都来了，黑压压的人头一片。 场面很混乱，一群保镖将他簇拥起来，形成一道人墙，生怕有图谋不轨的家伙混迹其中。 “李老板，听说你昨晚也遭遇了刺杀，能说说当时的情况吗？” “李老板，据说是你的贴身保镖替你挡了一枪，你来医院是为了看他吗，他有没有生命危险？” “李老板，作为私人银行家里唯一的幸存者，你对策划这场天大暗杀阴谋的凶手，有没有怀疑对象？” “李老板……” 记者们都癫了，每个人都满肚子疑问，满肚子新闻想要挖掘。 展现演技的时候到了。 “大家静一静！”李亚东眉头蹙得老高，恰好将脸对准一台摄像机，摆出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样，望向众人问道“什么叫我也遭遇了刺杀，什么又叫私人银行里唯一的幸存者？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李老板，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我天一亮就来了医院，刚出来。”李亚东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 第五百九十九章 火了 “昨晚不仅仅是你遭遇了刺杀，苏联境内的所有私人银行家，全部被刺，而且，只有你一个人得意侥幸逃脱，其他人全部死了！” “什么？！”李亚东猛地眼珠子一瞪，脸上的表情既震惊，又恐惧。 “该死的，这到底是谁？如此目无王法，简直人神共愤，应该抓起来枪毙一万次！”李亚东咬牙切齿地说。 他的话也得到一群记者的附和。 “这么说，李老板，你并不知道凶手是谁？” “你看我这张脸，像是知道的样子吗？我不知道那些同仁们是什么时候遭遇不测的，反正我是和他们一起参加完酒会后，在路上就遇到了杀手，幸好有我的保镖，才侥幸逃过一劫，后面我们敬爱的警察同志也登门作了调查，在我那里待到很晚才走，我要是有怀疑对象，早就跟警察同志讲了，说不定还能挽救我那些可怜的同仁们一命。” 李亚东说着说着，眼泪都差点没掉下来。 可谓见者尤怜。 “这件事情简直太令人痛心了，我们远离自己的家乡，来此为苏联人民开辟资本市场，带给大家实实在在的利益，想不到竟有人如此丧心病狂，对我们痛下杀手。最可悲的是，我们现在连凶手是谁都不知道！如果……是这样的话，苏联这地方，我都不敢再待了。” “啊——”记者们一阵惊呼。 “李老板，你莫非心生离意？” “是啊，李老板，你难道要抛弃我们苏联人民吗？” “没有你，我们还哪里去获得高额的银行利息，以及优质的生活物资？” “李老板，你可千万不能走啊！” 李亚东猛咬舌尖，好容易滴下两行泪水，显得痛心疾首地说，”大家请放心，虽然这件事情对我的打击很大，但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会轻易离开苏联的，我爱这个国家，它悠久的历史底蕴，恬静的生活氛围，还有热情好客的人民，美丽大方的姑娘，无一不深深地吸引着我。我唯一的诉求就是，请那些别有用心的人，不要再来谋害我这个善良的商人了，失去我，对你们有什么好处呢？“ “是啊，失去李老板，对我们有什么好处？该死的凶手、愚昧的凶手，该醒醒了！”现场有记者备受李亚东情绪的感染，眼睛都红了，振臂高呼起来。 “不管凶手是谁，他必将为此事付出惨痛的代价。而李老板，现在则是我们所有苏联人民保护的对象，谁如果不怕死，那便尽管来吧，让你们尝尝苏联人民的怒火！” 讲道理，原本只是一场采访而已，不自觉间，竟好像搞成一场示威游行一样。 不过，对于这个效果，李亚东很满意。 来，谁牛逼，老子现在顶着脑门让你来一枪，看看战斗民族的全民怒火，丫的能不能承受？ “让开。”李亚东挥手推开保镖，大摇大摆的走进了记者堆中，与他们亲切握起手来。 不是不怕死，而是他想不到地球上还有哪股势力，敢在这里刺杀他。 所引起的舆论威力先不提，就是凶手本人，他不被这上百号记者群殴致死才有鬼。 头号男主角，李亚东先生，从容不迫的离开了医院。 而随后的苏联媒体，几乎一下就炸了，继早上的惨烈新闻之后，媒体开始铺天盖地的推送刚结束的这场采访。 报纸、电视，甚至录音机里，全是李亚东的影像和声音。 李亚东同志，倒是瞬间多了两重身份。一是苏联人民的全民偶像，二是苏联人民的人形国宝。 有件事情李亚东自己都没预料到，下午由一帮苏联少女组成的声援队伍，直接来到了老本营，一个个的声称要给他生猴子。 就因为他在接受媒体采访时，“口无遮拦”的说过这样一句话我爱这个国家，它悠久的历史底蕴，恬静的生活氛围，还有热情好客的人民，美丽大方的姑娘，无一不深深地吸引着我。 你猜怎么着？ 这个少女团队里的每一位姑娘，都是极品，听说全部来自于市内的大学，要脸蛋有脸蛋，要身材有身材，没点优势的姑娘还真不敢往里面凑。 这就比较尴尬了。 正好男未娶，女未嫁，他瞬间又多了一重新身份，成了苏联少女们的全民老公。 反正，总而言之一句话，李亚东同志，再想低调是不太可能了，他给苏联人民竖立的那种不畏生死、乐于助人、心系苏联的光辉形象，让他彻底火了。 眼下的苏联，谁如果还不知道“李亚东”这个名字，那真叫白活了。 舆论的威力，恐怖如斯。 怪不得有人曾讲过，只要掌握了舆论，你就拥有了全世界。 名声在外，以至于不管是莫斯科警察，还是格里姆林宫派来的调查人员，全都对李亚东同志笑脸相迎，丝毫不敢拿捏。 不过，他们即便再调查，也是枉然。 他们能轻易调查出潜藏在政府内部的间谍吗？ 自然不可能。 至于李亚东策划的“十四连斩计划”，所有知情的二十七人，如今全在他的大本营里，全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政府就算把莫斯科翻个底朝天，也不可能调查出任何蛛丝马迹。 换句话讲路易斯那帮人，白死了。 想想也确实挺冤的。 他们所在的西方国家不是没有公开谴责，此事甚至都闹到了国际层面。 可他们谴责来谴责去的，又有个什么卵用？ 战斗民族皮糙肉厚，还手握足以灭掉地球的大杀器，那些谴责对他们来说，连挠痒痒的伤害都造成不了。 调查虽然还在继续，但心里亮堂的人都明白，这注定是一件无头公案。 三天，西拉银联十四家银行，总计超过六十个银行网点，由于惨遭斩首，无人主持大局，纷纷面临关门的危险。 储户们急了，一窝蜂的冲上门取消业务，提取存款。 一场针对苏联的经济阴谋，眼见就要瓦解。 但可能吗？ 显然不会。 一股强大的势力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所以，他们找上了李亚东。 无可奈何的意思。 。 第六百章 万塔（为小飞毯护法加更2/3） 大本营，银行二楼，罗叔特地为李亚东布置出来的办公室。 不算特别豪华，跟楼下银行的装修风格没法比，但会客区、办公区，包括休息区，各种设施一应俱全，简单实用，符合李亚东对物质追求的标准。 会客区的沙发上坐着一个人，旁边还站了一个，并没有什么大阵仗，所以李亚东也没有大动干戈，他甚至连保镖都没有唤进来，就这么一个光杆司令开门迎客。 “李老板好胆色。”沙发对面的那人说，他生有一对眯眯眼，戴银边眼镜，仿佛时刻都在算计着什么。 不是简单角色。这是李亚东对他的第一印象。 “哦？你指什么，放你的保镖进屋吗？”李亚东呵呵一笑，看了旁边那根木头一眼后，淡淡说，“放心，在自己的大本营里，我还是很自信的，别说二位只是血肉之躯，即便是铁打的也没用，一条命换两条，这笔买卖怎么说都是我赚了。你说对吧？” 李亚东当然不是真不怕死，首先一个，别看他此刻好像是一个光杆司令，实则在内院的那幢老办公楼的某处房间里，维克多早就架起一把狙击枪，另外，廊道尽头的保安室里，也挤满了一屋荷枪实弹的保镖。 再一个，对方找上门来的那句“我和你们老板是老朋友”，令李亚东很清楚这二人的身份，他们既然露面了，就说明自己的那招“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计划，凑效了。 讲道理，他们现在应该是有求于自己。 你会杀掉对你有帮助的人吗？ “说实话，我很佩服你，你是见过的所有商人中，最具胆色，也最有魄力的一个。” “这位先生谬赞了。”李亚东笑着摆手，然后问道“不打算自我介绍一下？我可能有点健忘，到现在都没想起有过你这样一位老朋友。” “我叫万塔，你只需知道这一点。当然，你如果还想听，我也可以继续讲，但你确定想吗？” “万塔？”李亚东惊讶，下意识地摆手道“不想。” 一点儿也不想。 “怎么，你认识我？”万塔微微眯眼。 他的眼睛本就很小，再一眯起的话，几乎只剩一条缝，给人一种很危险的感觉。 认识，是肯定不认识，但这个人，李亚东听说过。 日后网络上会流传着一个大名鼎鼎的“万塔计划”，说的就是一个名叫万塔的人，洗劫苏联所有财富的事情。 这笔财富高达二十七万亿美金，在美国政府的授意下，被万塔一人全部卷走。 随后又发生了很多狗血故事，什么万塔给了25万亿克林顿他媳妇儿。 万塔和美国政府闹掰，他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的死去，他也因为一笔一万多美金的税务欠款，被判二十二年监禁，而他之所以没死，是因为那笔吓死人不偿命的财富的下落，只有他一个人清楚。 但他是个硬茬，死都不说出所有财富下落，最后美国政府没辙，拿出45万亿奖赏他，作为对他杰出贡献的报酬。 反正，此人身上的狗血事情一大堆。 不过万塔计划最终被网友证明是假的。 但是，万塔本尊此刻就活生生的坐在李亚东面前，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无风不起浪。 万塔计划所敛取的财富，或许并没有传说中的二十七万亿那么多，但这件事情，应该是真的。 想不到自己不经意间，还佐证了一件隐晦历史。 “万塔先生说笑了，我怎么可能认识你？只是你的名字跟我一个朋友的一样罢了。”李亚东知道自己的异样被对方察觉到，赶紧用一个对方无法验证的谎话，给圆了过去。 跟这种人打交道，必须得小心翼翼，不然很容易裸的站在对方面前。 万塔倒也没太多想，眼前这人能事先知道他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来之前，他早就做足了功课，这家伙确实就是一个商人无疑。 “李老板既然下了这招狠手，那么我今天来此的目的，你应该清楚。” “当然。”李亚东点头，他倒是巴不得对方把话摊开了讲。 “很好，我就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实事求是的说，你要比路易斯更符合我们的计划。”万塔原本一直紧绷的脸色，终于稍稍缓和了一些。 但从他的这番话中，也能分析出此人的性格，是真的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 李亚东很清楚，这是与虎为谋，但他没得选，或是说在决定了“十四连斩计划”时，这条路他已经选定了。 只要苏联这盘大棋他还想继续下，那么与万塔这帮人合作，便是唯一的选择。 再无他法。 商场的事情哪有事事如意，有时候为了利益，狼狈为奸反而是常态。 当然了，李亚东也有自己的行为准则。 “说吧，我需要做什么，提醒一句，最好一次性讲完，我并不期待与万塔先生再次会面。” 要说李亚东这语气实在算不上好，但万塔这家伙也是个妙人，不仅不生气，反倒破天荒的笑了笑，道“正合我意。你要做的事情很简单，‘收购’十四家银行，按照你一贯的方式来经营，另外，我们还会及时提供给你一些情报，保证你赚得盆满钵满。当然，我们的付出肯定也不是无偿的，最终的利益，我们要拿九成。” “九成？”李亚东微微眯眼，还真是狮子大开口。 他会同意吗？ 自然不可能。 且不提钱的事情，卢布下跌的趋势势不可挡，很快就会大幅贬值，整合所有私人银行，等东窗事发时，让自己独自背负骂名吗？ 想得美！ “万塔先生的如意算盘打得很好，但很不好意思，我不能同意。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你们在苏联并没有什么大规模的军队，也只能搞搞暗杀，讲实在话，我如果有心防范，你们还真不见得就能干掉我。退一万步说，如果实在谈不拢，苏联这摊子我不要了，坐自己的飞机回我的国家总行吧，你能奈我何？” 万塔瞬间胯下脸，面沉如水，站在他旁边的木头，也下意识地收回背在身后的双手，大有如果万塔一点头，便立刻将眼前这个嚣张的家伙碎尸万段的意思。 但他丝毫没意识到，一个黝黑的洞口，早已对准他的后脑勺。 “听听我的建议如何？”李亚东看都懒得看木头一眼，完全当他是个摆设。 “你说。”万塔用低沉的声音回话。 “这十四家银行我不会收购，我会找合适的人帮你们打理，不会存在阴谋诡计，他们的理财方案和银行利率将始终与我们保持一致，而这十四家银行的收益，我不取一分，全是你们的，反过来讲，我的利益，也全是我的，以前和你们没关系，今后也不会有。” “哦？”万塔诧异，沉吟道“李老板，你是个聪明人，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应该明白，总收益的一成，不见得就比你一家银行的收益低。” “是啊，是不见得，但我不稀罕，有些钱，我不乐意赚。”李亚东呵呵一笑。 话虽然这样讲，但真实目的只有他自己清楚，他根本不想与万塔这帮人牵扯过多，百害而无一利。 他准备在莫斯科物色一个合适的人选，统管这十四家银行，必要时给他指点一二，仅此而已，甚至连万塔提供的情报，他都不乐意要，也让那人去接收。 尽自己最大的可能，与他们撇清关系。 万塔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思忖少许后，沉声道“记住你的话，没有阴谋诡计。” “没有。”李亚东点头，“从此以后，苏联的十五家私人银行，和平共处，闷声发大财。” “那好，我就信你一回，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否则……” 万塔的最后一句话虽然没有讲完，但威胁的意味很明显，说着，便带着木头起身离开。 李亚东目视着他的背影，眸子里寒光阵阵。 不管是三十年后，还是现在，这帮美国佬，永远都是那么讨厌，就好像全世界都是他们家的一样。 等将来时机成熟，他说不定也得去美国待一阵儿，听说那边，才是一个真正的金钱能使鬼推磨的社会。 。 第六百零一章 瓜分苏联 莫斯科的夏天，大概是一年之中最舒适的时候，日平均气温在11-21c的样子，放在李亚东的家乡，与春天无异。 这是一个看似宁静的夏天，但表象之下，亦有着暗流在涌动。 在过去的一个多月里，不仅是莫斯科，整个苏联资本市场金融秩序出奇的好，正如李亚东早前对万塔所言没有阴谋，闷声发大财。 良好的金融秩序，激发了苏联人民的投资热情，在并不漫长的一段时间里，十五家私人银行敛财无数。 时机已然成熟，酝酿已久的一场阴谋，终于开始爆发。 在这个夏天即将过去的时候，国际金融市场，打响了唱衰卢布的第一枪…… 铺天盖地的报道，竭力抨击苏联国有资产的价值被严重高估、卢布汇率存在明显虚高的嫌疑……所谓的金融权威人士还扬言，倘若苏联想要融入资本主义大家庭、想让卢布打上国际流通货币的标签，就必须对卢布的“实际”价值，进行重新定位。 这是一场蓄谋已久、全方位无死角的金融打击。 苏联社会，乱成一团。 由于消息的来源有据可查，且传播的力度非常之大，到了后来，连苏联人民自己都相信，他们手中的财富，其实并没有那么值钱。 既然不值钱，那留在手上还有何用？ 原本的亲爹——卢布，突然被证实，其实并没有那么金贵，只是一个乞丐而已，所以瞬间失宠。 不仅如此，那些说好的底蕴十足、极有价值的国有企业，居然是“空壳子”，你说气不气人？ 可恶的政府居然还将这些空壳子，拆分成有偿国有债券，分发给他们，好像做了一件惠及民生的大好事一样。 骗子！ 那些原本压箱底的、被苏联民众当成宝贝疙瘩的有偿债券，纷纷被大家翻找出来。 变卖！ 不仅要变卖这些有偿债券，还要变卖卢布，他们不需要这个乞丐亲爹，更需要金贵的后爹——美元。 只有后爹，才能带给他们安全感。 一时间，原本遭遇私人银行竞争，显得十分凋敝的苏联几大国有银行，再次出现了民众起早排队的现象。 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将身上的所有卢布，兑换成美元。 而十五家私人银行这边，也是一样，他们虽然没有外汇兑换的业务，却新发行了另一项业务——收购有偿国有债券。 反正他们根本不差钱，金库里数不清的卢布存款，都快发霉了。 用苏联人民自己的储蓄存款，购买苏联国有企业的股份，这件事…… 简单太卑鄙了。 当然，苏联民众并不知情，他们只觉得这些私人银行真好，愿意收购他们手中的“空壳子”企业的债权，而且价格给得还挺不错。 这是一项意外之财。对于李亚东而言。 他虽然一直努力与万塔那帮人撇清关系，但对于他们营造出来的这种局面，实在无法做到视若无睹。 这是他之前未曾预料到的事情，或是说对于这段历史，他了解得还太浅。 他原本整个心思都放在套利卢布之上，压根就没想到，还能将苏联的国有资产，据为己有。 必须掺一脚。 于是，苏联各大国有企业的有偿债券，在十五家私人银行里明码标价，公开收购。 这件事情还给李亚东解决了一个大麻烦，那就是……手上的卢布太多了。 通过苏联国有银行，以及提前打通的黑市，两重渠道，同时兑换，都无法在短时间内兑换完。 大笔的卢布放在手上他也挺急的，突然能将这些越来越不值钱的卢布兑换成不动产，你说这事儿给办的…… 就一个字爽！ 虽然与万塔方面约定的是没有阴谋诡计，十五家银行和谐共处。但在这件事情上，李亚东还是多留了心眼。 对于手里拿着他想要的国有企业的有偿债券的苏联民众，他给到罗叔等人的指示只有一句话绝不放过。 也并没有阴谋诡计，就是搬了些生活物资到银行。 什么精致面粉、蔬菜罐头、拖鞋牙刷之类的。 来，只要你把手中这张有偿债券卖给我们，除了相同的价格外，你还可以额外获得一袋来自澳洲的优质小麦面粉。 干不干？ 成功率极高。 这是自己的优势，万塔方面也是清楚的，合理利用一丢丢而已，算不上破坏约定。 毕竟西拉银联的十四家银行也有他们的优势。 到现在为止，其实苏联所有的私人银行都在李亚东和万塔方面的双重管辖之下，但在苏联民众看来，东方红商业银行依然是一根独苗，被西拉银联排挤在外。 这一拨收割苏联国有资产的计划，持续了将近一个季度，到了十月份，苏联这个国家，基本已经不属于苏联，除了未曾发行有偿债券的国家核心企业之外，其他的产业，尽归十五家私人银行，以及一些特权人士手中。 值得一提的是，并非所有苏联民众都是傻子，也有一部分精明的商人，以及政府高官，早就看出国有资产在流失，所以他们也通过自己的渠道，暗中吸纳了很多国有资产。 苏联日后的金融巨鳄、资本寡头，也因此悄然诞生。 客观讲，李亚东还是挺佩服万塔那帮人的，要不是双方现在有了利益瓜葛，有些消息并不隐瞒，李亚东都不敢相信，这帮人的能量，已经达到能替戈尔巴乔夫起草并修改政府文件的程度！ 局面荒唐成这样，这个政府已然无可救药。 在万塔那帮人的策划下，一项面对当前局面，看似不可能出台的经济政策，就这样堂而皇之的颁布了。 在李亚东看来，戈尔巴乔夫八成是傻了。 苏联政府进一步开放卢布兑换限制，并将经济秩序的最大毒瘤——外汇黑市，正规合法化。 这完全是嫌死得不够快啊！ 若非亲身经历这件事，李亚东打死都不相信苏联政府会这样干，这样的政策，岂止是“荒唐”二字能够形容的？ 实现生活竟比小说还玄幻！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苏联国库大门裸的对外开放，积攒七十余年的外汇储备，你只要有卢布，想兑换多少就兑换多少，直至外汇枯竭。 疯了！ 是的，李亚东感觉自己有点疯了。 就在这项政策颁布的当天，他给胜利哥下达了一项命令备好飞机。 为啥？ 他要向国内运钱。 白花花的美金，估计几趟都不一定能运完！ 。 第六百零二章 苏联解体 苏联的灭亡已成定局，东欧剧变加速发展，继立陶宛于去年第一个宣布独立之后，观望了整整一年、或是说仍对苏维埃联盟抱有希望的其他十三个国家，面对如此混乱的经济形势，也纷纷宣布独立。 一九九一年十二月十六日，苏维埃联盟中的最后一个国家，哈萨克斯坦，宣布独立。 至此，庞大的苏维埃联盟、一个曾经的超级大国，名存实亡。 李亚东很清楚，距离敲响苏联解体的丧钟，仅剩下几天时间。 将近一年的时间，逗留在这个国家，苦心经营，几乎如同苦行僧一般的深居简出，期间更是遭遇了生死危机，付出的不可谓不多。 当然了，收获，也是斐然的。 甚至比他想象的，还要多得多。 他已经利用自己的贸易航线，向国内运送了两百八十亿美金。 是的，整整两百八十亿美金。 他的图-154c货运机，拉了十五趟！ 没办法，飞机的最大载重量只有二十吨。 而一亿美金，且全是百元面值，就有一吨出头。 两百八十亿美金，是什么概念？ 一个吓死人不偿命的数字！ 李亚东甚至不得不精心伪装一番，并事先做好规划，让飞机降落在东北的一座小型机场，再让蒋腾飞和田三石二人亲自负责处理，才敢将这些钱运回国内。 他想都没想过载着这笔钱飞往首都机场。 但你以为这笔财富就是他在苏联收获的所有吗？ 并不是。 甚至这笔钱，只是小头。 别忘了，他还利用苏联人民自己的钱，买下了不少有偿国有债券，而他收购国有债权的目标很明确，只有一个方向，那就是能源。 小打小闹、或是占股不多的苏联企业暂且不提，他努力经营出来的最大一块蛋糕，便是尤科斯石油公司。 这是整个俄罗斯最大的石油公司，拥有雇工近二十万人，日产原油一百七十万桶，原油产量占到整个俄罗斯的十分之一。 而他，现在拥有这家石油巨头公司615的股份。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这家公司就是他的，他拥有绝对控股权。 这，才是李亚东本次苏联之行最大的收获。 众所周知，能源业是整个俄罗斯的经济命脉，俄罗斯财政收入的一半以上，都依赖于能源业。 尤科斯石油就是一颗摇钱树，日后每年，都会为李亚东带来至少数十亿美元的财富。 直至将来某一天，它被葡大帝回收走。 这是必然的，李亚东心里已经有所准备，一个英明的国家政府，不可能让经济命脉，掌控在外国人手中。 不过无所谓了，真到那时，李亚东早就赚得盆满钵满。 再说了，俄罗斯政府想回收走尤科斯石油，不付出点代价能行？ 他可不是本国公民，任俄罗斯政府揉捏。 可以说，目前为止，以他的身家，已经能够排进福布斯世界富豪榜的前二十名。 若论现金流，那…… 世界首富吗？ 经历了一些事情后，李亚东才蓦然发觉，这个名头只是一个玩笑罢了。 这个世界远没有普通人所知道的那么简单。 几百亿美金的身家，就可以成为世界首富吗？ 我们都太天真了。 或是说这个世界，太过黑暗。 我们能看到的东西，只是某些人想让我们看到的而已。 真正的世界首富是谁，他不想让你知道，你这辈子都不可能知道。 不说别的，就说万塔那帮人，李亚东控制一家银行便在苏联敛取了如此多的财富，那他们十四家银行呢？ 这个数字李亚东大约清楚，因为这十四家银行的经营他也参入其中，但他不想说，说出来他自己都会被吓到。 而这笔巨额财富，真的会全部充抵美国国库吗？ 谁信？ 反正李亚东不信。 当然，可以肯定的一点，它并没有传说中的二十七万亿那么多。 把整个苏联卖了，估计才值得这么多钱，不切实际。 一九九一年十二月二十三日，圣诞节的头两天。 苏联发生了一件大事，胜过八一九政变。 这一天，叶利钦来到克里姆林宫，同戈尔巴乔夫进行了长达八个小时的会谈，要求他交出武装力量的最高指挥权，以及发射27万枚核弹头的“终极按钮”，还有克里姆林宫总统府等。 大势已去的戈尔巴乔夫迫于无奈，在叶利钦保证他辞职后享有包括国家别墅、汽车、警卫人员在内的优厚待遇后，将一些珍贵的机密资料，交到了叶利钦手上。 二十四日，戈尔巴乔夫同他的工作人员，包括雅科夫列夫、谢瓦尔德纳泽等人举行了告别会，大家依依惜别。 一个政权，就此落幕。 二十五日，圣诞节。 戈尔巴乔夫签署了他的最后一道总统令辞去武装力量最高统帅职务，将武装部队和“核按钮”的控制权移交给叶利钦。 晚上七点，戈尔巴乔夫在总统办公室内，面对着摄像机、向苏联全境和全世界，发表了辞去苏联总统职务的讲话—— “鉴于独立国家联合体成立后形成的局势，我停止自己作为苏联总统职务的活动。作出这一决定是出于原则性考虑。我坚决主张各族人民的独立自主，主张共和国拥有主权；同时主张保留联盟国家，保持国家的完整性。但是，事态却是沿着另一条道路发展的，肢解和分裂国家的方针占了上风，对此，我是不能同意的。我还对我国人民失去一个大国的国籍感到不安，它会给所有的人带来十分沉重的后果。” 戈尔巴乔夫的表情非常严肃，不过，他还是以乐观的预言，结束了这段演说。 “我相信，我们的共同努力迟早会结出硕果，我们的人民将生活在繁荣昌盛和民主的社会中。” 结尾的这句话，在李亚东看来，怕只是迫于叶利钦的压力才说的。 而上面那一段，应该才是戈尔巴乔夫的心里话。 看得出来，他是并不希望苏联解体的，只能说心有余而力不足，他的能力，并不足以保全苏维埃联盟。 老叶同志如愿以偿，登临俄罗斯最高宝座。 而苏联，至此成为历史。 。 第六百零三章 原苏联 苏联解体无疑是一件震惊世界的大事件。 然而，它宏观层面的历史意义，与它在本国范围内所产生的影响，是完美不匹配的。 没有战争，没有硝烟。 有且仅有的，只是一群游行示威的人们，还有游荡在街头的几辆坦克。 甚至那些游行人们手中所持有的标语，也并非是为苏联解体而感到惋惜，只因卢布大幅贬值、物价不停上涨，他们的生活难以为继。 仅此而已。 据说只有两名倒霉蛋在拥挤中被坦克压伤了腿，没有造成大规模的流血事件。 这实在不好说是好事，还是……一种悲哀。 李亚东亲身见证了这些事情，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苏联解体的罪魁祸首，其实并不是戈尔巴乔夫，也不是叶利钦，甚至都不是美帝和北约。 而是……苏联人民自己。 他们太向往西方的民主和自由了，潜意识里，已然对社会主义感到厌恶。 所以，苏联的解体速度才会如此之快，令人惊讶，一个超级大国的崩塌，几乎只在转瞬间，无比的顺利，没有哪怕半分的阻碍。 因为，这是民心所向。 苏联人民如愿了，他们成功获得了民主和自由，但俗话说的好有得必有失。社会虽然没有大的动荡，但所付出的代价，依然不菲。 想要瞬间抛弃旧有的社会主义制度，以及计划经济市场，哪有那么容易？ 这意味着几乎所有基业，都将重新构建。 一场大洗牌，波及整个原有的苏维埃联盟。 无数工厂、企业、事业、机关、单位，一夜之间，纷纷关闭。 数不清的人也在这一夜之间，丢掉了工作。 值得一提的是，普通的劳工反而得以幸免，因为他们是基础事业的构建者，没有了他们，国家将瞬间陷入瘫痪。 丢掉工作的绝大多数人，都是原来的国家栋梁，工程师、机械师、科学专家、技术专家……等等，这些人。 毕竟冷战早已结束，国家也正在向西方列强靠齐，目前人民连饭都吃不起，还研究、制造什么劳什子国之重器？ 没那必要。 国家倒是想养着你们，也知道日后必定会再有用处，只是现在，恕国家实在养不起。 这并非一句玩笑。 苏联的财富早已被图谋不轨的人瓜分一空，早在几月前，戈尔巴乔夫率队前往西班牙参加会议，临时竟改变了行程，提前一天回国，这种举动令当时与会的其他国家领导人们，纷纷摸不着头脑。 原因讲出来是令人心酸的，因为偌大的一个苏联，竟付不起那家豪华宾馆的房费。 大师在流浪，小头在殿堂。 原苏联境内如今仅有一拨衣食无忧者，就是那帮从很多年前开始，便中饱私囊的特权阶级。 没事，他们积累的财富是一个天文数字，即便苏联解体之后，物价上涨了162倍，他们依然消费得起。 而普通人，就没那么幸运了。 162倍是什么概念？ 就是说一块奶油面包，在苏联解体之前，售价48卢布——这已经是一个很昂贵的价格。而现在，则需要7776卢布！ 一个普通劳工一个月的工资，大概只能购买两块奶油面包。 没点家底的人，何以为生？ 社会大的秩序虽然没动乱，但因饥饿和贫穷所导致的猖獗犯罪时代，已然来临。 就说莫斯科，这应该还是原苏联境内治安坏境最好的城市，但现在即便晴空万里之下，都能时不时的听到枪声传来。 人们为了生活，各施手段，利用自己能办到的所有荒唐事，来获取财富、或是说……面包和汽水。 就说小涛，他看小树找了个俄罗斯女朋友，心痒痒的很。 当然，以他的身家，多少还是有点标准的。毕竟不是玩玩，而是找女朋友。 他相中了一位莫斯科女警察，名叫扎哈蒂娃，很高冷的一个女人，但确实漂亮，身材也很好，即便穿着并不修身的警服，都是妥妥的制服·诱惑。 小涛不是没有发动过猛烈的追求，送花、送礼物，甚至送钻石，都试过。 然而，身高一米七八的扎哈蒂娃，鸟都不鸟他这个三等残废。 但就在昨晚，扎哈蒂娃主动找上了门，没有什么温情场面，也没有什么浪漫约会，俩人进入房间后，扎哈蒂娃直接脱掉衣服，当时只说了一句话。 “你出多少钱？” 最终，小涛喊着泪，把她上了，完事后，给了她一万美金。 当一名警察，需要以这样的方式来生存的时候，可想而知，社会局面到了何种程度？ 李亚东在莫斯科以外的六家银行网点，已经全部暂停营业，同时在莫斯科城区的二十三家日用品店，也全都关了门。 不关不行，那是摆明的送给别人抢。 因为不管是钱和生活物资，对于此时的原苏联人民来说，诱惑力实在太大。 但李亚东好歹做了一件好事，莫斯科的银行总部继续开放，还在银行里开辟出来一个商品贸易区，只要是东方红商业银行的客户，他们原本该享有什么权利，现在依然享有。 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算是反哺给客户们的一些补偿，毕竟治安环境不好，他就算以此为由剥夺了这项权利，也是名正言顺的事情。 而且，他要比那些趁机哄抬物价的黑心商人们，有良心得多，这些不对外出售的商品，给到客户们的价格，将卢布的贬值率算进去之后，跟以前一模一样，并未涨价。 东方红大本营，眼下应该是整个莫斯科生活物资最充足的地方，没有之一，毕竟无人拥有李亚东这样得天独厚的货运渠道。 也不知眼红死多少人，不是没有心怀鬼胎者。 前天夜里，就在银行门前的人行道上，四名企图夜袭银行的蒙面歹徒，被维克多等人当场射杀。 顺便提一句，为了应付当前的治安环境，李亚东已经向叶利钦政府申请到了持枪执照。 这应该是俄罗斯第一批持枪执照。 政府也必须给，否则李亚东就把银行总部也关了。 对于现在的李亚东来说，钱基本已经捞够，苏联计划的完美程度超乎预期，接下来处理完一些扫尾工作后，这里也就不再需要他。 所谓的扫尾工作，主要有三个方面。 一是银行的事情，二是他在这里的固定资产，就譬如尤科斯石油，得安排人员打理。 而第三个，他对原苏联的一些厉害玩意儿，还是有些兴趣的，趁着苏联解体这个契机，必须得尝试一下，看能不能捞到一些。 当然，饭还得一口一口的吃，他打算先处理完内部事情，再去“做梦”。 就在李亚东忙碌着处理银行和固定资产的事情时，一位“老朋友”，突然找上门来。 。 第六百零四章 一穷二白 “谢盖尔……副市长，好久不见。” 李亚东在食堂旁边的一间并不常用的包厢里，招待了这位政界新星。 人们常说“恶有恶报”、“贪赃枉法者必将接受法律的制裁”，但似乎从没人想过，这世间的恶是如何产生的，这世间的法律，又是何人制定的？ 所谓的“世俗戒条”、“警世良言”，说到底，只是用来禁锢普通人思想的一种工具罢了。 真正玩弄权势的人，没人会拿它们当回事。 这世间也没有一个地方，能比政坛，更加混乱。 循规蹈矩者，往往郁郁而不得志，真正能平步青云者，便是如同眼前这个连笑容中都透漏着一股虚伪的糟老头。 莫斯科作为俄罗斯的首府，能走到这一步，谢盖尔已然进入了这个国家的中枢。 之所以将会面选在这个地方，一是恰好到了午饭点，二是…… “来，谢盖尔副市长，尝尝这刚下飞机不久的澳洲牛排，还有这瓶我珍藏了有一阵儿，特地用来招待贵客的八二年拉菲……” “好，好。” 谢盖尔眼睛都快笑弯了，不到这里来，怎么可能品尝到这样的美食和美酒？ 市政食堂里的土豆泥，他现在看见就想吞。 过去蔬菜少还情有可原，现在连肉不买不起。 这个国家，真是一穷二白。 一口鲜嫩的牛排，一口甘醇的红酒，那滋味根本无法言喻。 “李老板，你这里的日子，真是堪比天堂啊。” “谢盖尔副市长说笑了，我们这些小商人，跟你们这些政治家不能比，也就有点小钱，其他的不值一起。”李亚东呵呵笑道。 说着，将早就准备好的一张银行支票，递到了谢盖尔手边，“我看政府现在经济比较紧张，虽然期限还没到，但还是先给了吧。” 整整五千万卢布的现金支票，库兹机场的购买费用。 放在几个月前，还是相当值钱的，但现在…… 大概也就一车土豆的价格。 该死的土豆！ 谢盖尔望着支票上的那一长串零，只感觉舌根都是苦的，却是没有伸手去拿。 讪讪笑道“李老板慧眼如炬，只怕早就看出来卢布会大幅贬值吧？” “这谢盖尔副市长可就错怪我了，真要看出来，我当时就向你们多赊点东西了。”李亚东一本正经地说道“只因当时刚来贵国，碍于贵国国情，现金储备非常有限，所以才出此下策，谢盖尔副市长千万不要想歪了。” 谢盖尔苦笑，信他才有鬼，但也不点破。 再说了，点破又怎样？ 把库兹机场重新收回来，放在那里当摆设？ 他这次前来还有事相求呢。 “这钱……李老板还是收回去吧。” “哦？”李亚东乐了。 这是个啥情况，给钱都不要？ 虽说只能买车土豆，但好歹能填饱肚子啊。 他可是听说了，俄罗斯政府现在连财政工资都发不出来。 “实不相瞒，李老板，我这次前来并非为这件事，而是有些其他事情，想请你帮忙。” 他不说李亚东都能猜到是什么事，苏联刚刚解体，虽然社会已经全面开放，但治安环境十分不好，这个时候要命的商人是不会来这边的，这也就造成物资匮乏的程度超过了以往任何一个时期。 不吹牛的说，哪怕是特权阶级，都不见得每顿能吃好喝好。 你有钱有什么用？ 根本没人卖东西给你。 总不能吃钱吧？ 而让那些金贵的特权阶级，整天啃白面包，他们能受得了？ “谢盖尔副市长，咱们也是老朋友了，不必如此见外，有什么话就直说好了。”李亚东笑眯眯地说。 “好，好。”谢盖尔心头一喜，寻思着这个大资本家总归没白交，还算念点旧情，笑着说，“我们需要一批物资，就是以前你提供的那些优质物资。” “要多少？”李亚东淡笑着问。 “越多越好。” “……” 李亚东不由一阵无语，这帮家伙，怕是饿疯了吧？ “我说谢盖尔副市长，你好歹说过数目啊。” “哦，那就上次那批货物的十倍。” “十倍？”李亚东心头一乐，但脸面上却露出一丝为难之状，沉吟道“这可不是小需求啊，上次那批货价值三千万卢布，按当时的汇率接近一千七百万美金，十倍的话，就是整整一亿七千万美金了……”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看了谢盖尔一眼后，问，“谢盖尔副市长这次是代表私人，还是……代表政府？” “当然是代表……政府。我私人哪需要这么大的需求。”谢盖尔呵呵笑道。 “代表政府？”李亚东心头更乐了，酝酿这么久，狐狸尾巴也该露一露了，卢布他肯定不会要，但据他了解，俄罗斯的小国库里，现在可没有什么外汇和金条。 “谢盖尔秘书长，我能冒昧的问一句吗，如此庞大的一笔资金，贵政府打算用什么方式支付？” “这个……李老板，你看卢布行吗？” 李亚东呵呵了两声，给你个表情，自己体会。 谢盖尔尴尬一笑，也知道卢布现在臭不可闻，根本就没人愿意要。 包括他自己都不愿意要！ 别看苏联解体后他升官了，可他的心也在滴血，积攒了半辈子的财富，原以为下辈子注定衣食无忧、富足美满，可现在卢布贬值得好像白纸一样，长此以往，能不能维持现在的生活水平都很难说。 “那土地？” 李亚东摇头，要是中国的土地他倒也乐意，但俄罗斯…… 地太大，人少人，几乎没有什么升值潜力，指定比不上通货膨胀的速度。 “那要不然李老板看中了那家公司的股份？” “尤科斯石油。”李亚东很干脆。 他虽然绝对控股了尤科斯石油，但这家石油巨头依旧有将近40的股份，在国家或者别的什么人手里。 这样的股份已经具备发言权，指手画脚的，总归有些不爽。 “能源呀……”可谢盖尔又显得十分为难道“这个，恐怕不太可能。临时政府组建之后，提出的第一项议案，就是防止能源资产流失。” 不得不说，叶利钦政府倒也并非一无是处，倒还清楚俄罗斯的经济命脉是什么。 可如果能源弄不到的话，那李亚东对俄罗斯目前的其他公司，实在提不起兴趣。 其他的私有化公司。 。 第六百零五章 消失的航母 谢盖尔也是一阵为难，给啥啥看不中，你说怎么办？ 蓦然也感觉有些悲哀，曾经的苏联是何等强大，什么东西不是香饽饽？ 现在好了，从土地到产业、甚至到货币，全部都变得廉价无比。 满脸苦涩地笑了笑，用建议的口吻说，“要不……李老板你自己看，你想要什么，又是我们有的，无妨说出来听听，我回去反映一下。”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李亚东心里乐开了花儿，先打了个预防针道“谢盖尔副市长，咱们也是老朋友了，我可就有什么说什么，不拐弯抹角了？” “这样就最好。”谢盖尔陪着笑脸说。 也是一种无奈，或是说情势所迫，否则以他堂堂莫斯科副市长的身份，何须对一个商人笑脸相迎。 冬天虽然已经来临，但外面的气温再冷，也冷不过当前的形势。 “说实话，谢盖尔秘书长，我原本是真打算在苏联大展拳脚一番，但现在……如此形势，谁也没有想到。我从客观的角度讲句话，你千万别误会。作为我们商人而言，肯定是将利益放在第一位，而苏……俄罗斯现在的经济形势，也让我暂时对这里失去了信心，所以对于这边的产业，实在没有太大兴趣。如果真要说想要的东西……那只有一种，而且这类东西大部分对于你们来说，也是累赘。” “哦？”谢盖尔猛地眼前一亮。 累赘，那可太好了！ 既可以甩掉累赘，还能拿来换取紧缺物资，简直就是两全其美的好事嘛。 忙不迭地追问，“李老板，到底是什么，你直说无妨。” “就是那些苏联解体之后，退下来的，分给你们俄罗斯的……譬如坦克啊、武装直升机啊、导弹发射车啊，军舰啊，潜水艇啊，航空母舰啊……” 李亚东慢悠悠地说着，可一番话还未说完，别说谢盖尔了，就连一旁的陪酒女郎外加翻译，战斗少女，一对大眼睛珠子都瞪得滚圆滚圆。 俩人像看怪物一般的望着他。 “你……想干嘛？”谢盖尔警惕道。 这尼玛的，李亚东没好气的瞪了战斗少女一眼，谢盖尔就算了，你个小丫头片子凑个什么热闹，当老子是恐怖份子吗？ “别误会，谢盖尔副市长。”李亚东笑着解释“主要觉得这些都是宝贝疙瘩，浪费了怪可惜的，你们要是用不着，我就捡点回去送给我的国家。你也知道，我的国家重工业很落后。你想啊，我要是弄几样回去往上头一交，那以后做起生意来，岂不是方便得多？” “原来如此。”谢盖尔长出口气，托着腮帮子沉思少许后，蹙眉道“但李老板，这估计不大可能。” “为啥啊？”李亚东佯装出一副很不解的模样，其目的是想扇动扇动这家伙。 他自然明白这不是一件容易事。 这涉及到一个国家军事机密泄露的问题。 即便自己没用，也不能便宜别人，就是这个道理。 苏联解体之后，俄罗斯分到了最多的武器装备，但很多武器装备，都被拆分为废铁买掉了。 为啥？ 因为没有钱来维护。 养不起。 其他的李亚东也是道听途说，但有一样国之重器，出于好奇心，他曾经确实关注过。 那就是航空母舰。 航空母舰代表着什么？ 代表着一个国家综合国力，非军事强国不能拥有。 冷战时期，美苏之间的军事较量是全方位的，而作为国之重器的航母，自然是竞争的核心。 尽管美军航母建设起步早，一直处于世界领先地位，但是苏联在航母的建设上也并未落后多少。 截止苏联解体时，苏联的航母建设已历经小型、中型、大型航母三代，投入服役的航母数量达到七艘，且有两艘在建。 那么问题来了，众所周知，两千一零年之后，俄罗斯在役的航空母舰只有一艘，那就是率属于北方舰队的“库兹涅佐夫”号。 这是世界上第一艘同时拥有斜直两段飞行甲板，以及滑跃式飞行甲板的航母，也是苏联的“遗物”之一。 那其他的六艘已经投入服役的航母，和两艘在建航母，去了哪里呢？ 说出来很多人或许不信，苏联解体后，海军舰队分崩离析，或为驻泊地国家拥有，或为新独立的国家拆分。但唯独这九艘航空母舰由于舰体庞大、供养费用高、维护复杂，并且需要和航母船体相适应的巨大军港驻泊，接收成了大难题，原苏联的十五个同盟国，都不愿意要。 其中两艘苏联第一代“莫斯科级”轻型直升机航母，“莫斯科”号和“列宁格勒”号，由于舰龄较长，装备老旧，因经费问题无力维修，均于一九九五年退役，然后肢解。 三艘苏联第二代“基辅级”常规动力中型航母，“基辅”号、明斯克”号，以及“新罗西斯克”号，由于没有充足的经费进行维护升级，先后退役，并被以废钢的形式出售他国。 值得一提的是，这三艘航母中，有两艘，随后到了中国。 一艘“基辅”号，于一九九三年退役，并于两千年后出售给中国被拆解。 “明斯克”号同年退役后，被作为废钢出售，辗转他国后最终也卖给了中国，并被改建成军事主题公园。 至今，游客们到天津渤海湾，依旧能看到。 但这两艘航母都没有实用价值，几乎只剩下空壳。 同一级别的“戈尔什科夫海军上将”号航母在苏联解体后，于俄罗斯北方修船厂进行修整，但由于经费不足，最终在一九九六年出售给印度，并改名为“维克拉玛蒂亚”号航空母舰，一直服役于印度海军。 “乌里杨若夫斯克”号航母是苏联的第一艘核动力航空母舰，它一旦建成能够使苏联海军具有真正意义上的蓝水海军的地位，在苏联解体时，该航母仅完成了48％，后因经费不足，决定卖于美国废旧钢铁回收公司，却没想到买主临时变卦，每吨价格压了三百美元，导致最后这艘航母船体被零散废铁商切割卖掉。 “瓦良格”号航空母舰，一九八八年下水，因苏联解体，资金无落，舾装一直没有完成，一直停在乌克兰尼古拉耶夫南部造船厂，最终转卖中国，经过改装后，成为了日后的“辽宁号”航空母舰。 所以，苏联的航母群去了哪里，一目了然。 九剩其一，其他的八艘拆的拆、卖的卖，全是穷给闹的。 李亚东这时的想法就是，如果能想办法搞几……好吧，就算搞一艘也行，要完整的。 拆成废铁卖，讲道理，暴敛天物好不好？ 丫的能不能不要这么浪费？ 。 第六百零六章 一条路子 为啥？ 谢盖尔下意识地看了李亚东一眼，心想这么明显的问题还用问吗？ 也是醉了。 要知道六七十年代的赫鲁晓夫时期，苏联和中国还是敌人呢。 卖武器装备给你们，咱们两国又挨得这么近，助纣为虐还是养虎为患？ 当然了，心里虽然是这样想的，但这些话他肯定不好直接说出来，尴尬地笑了笑，回道“这毕竟涉及到国家的军事机密问题，政府肯定不会同意。再说了，我上头的关系，也达不到做这种决定的层次。” 李亚东不死心道“坦克和武装直升机这种小军备也不行？” 小军备？谢盖尔真是恨不得怼他两句，坦克和武装直升机也叫小装备？ 是你丫的心太大了吧。 “估计不行。”谢盖尔摇头道。 尼玛…… 这么拽？ 麻烦搞清楚点形势好吗，现在是你们有求于我，李亚东耸耸肩道“既然这样，那我也没办法了，你们俄罗斯拥有的其他东西，我半点兴趣没有。” 这句话其实也可以换个意思讲除了这些武器装备外，其他的好东西，该到手的已经到手了。 “这……”谢盖尔也是一阵无奈，他手握大权不假，但总不能调支部队来，逼着这家伙给自己运物资吧？ 别忘了，俄罗斯现在可是一个自由民主的国家。 不像以前，现在一举一动都牵扯着国际视线，也要注重国际舆论和影响。 “李老板，武装直升机虽然不行，但你看飞机怎么样？就是你上次去参观过的茹科夫斯基飞机场，里面的飞机随你挑！”忽然想到什么，谢盖尔连声道。 “民用飞机啊……”李亚东佯装有些不太乐意要。 实际上他是想要的，别忘了他还欠国家五架大型客机呢。 只是这玩意儿他并不着急，一来约定的交货时间还没到，二来，这些东西有钱就能搞到。 不是他现在最想搞的东西。 谢盖尔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心里也是叫苦不迭，如果大型客机都不行，他就真的想不出俄罗斯还有什么可以拿出来卖的好东西。 “如果……李老板愿意接受飞机作为支付方式的话，我可以给你指条路，你有一定概率弄到刚才所提及的那些军事装备。”谢盖尔咬咬牙道。 也是没撤，目前整个俄罗斯都嗷嗷待哺，上头那些大领导虽然不愁吃喝，但白面包哪里啃得惯？ 便将这个破差事甩给他这个“有经验的人”。 若是不能将那帮爷伺候好，以后这条官路还怎么走？ 反过来讲，若是将他们伺候好了，日后的官途自然平步青云。 所以，为了不至于令大领导们失望、也是为自己的官途考虑，他迫不得已，只能做点“不厚道”之事。 卖个国。 当然，不卖自己的国家。 这事儿坚决不能做，做了就是自毁前程。 “哦？”李亚东蓦然有种“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幸福来得防不胜防啊，好容易按耐住心头的喜悦，不动声色地说，“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接受。” 说完，便摆出一副静待下文的模样。 谢盖尔心头一喜，动了动嘴皮子，只有几个音。 李亚东心想什么路子，这么短？ 一旁的战斗少女赶紧翻译，表情显得十分怪异，就三个字。 “乌克兰。” 不怪异也不正常，因为乌克兰是她的家乡，她爹老伊万就是正二百八的乌克兰人。 而现在的情况是，一名俄罗斯官员，还是高官，给一个中国商人出谋划策，似乎是让他去乌克兰，买军火…… 丫的也太阴了吧？ “乌克兰？” 这是什么路子？ 李亚东先是一怔，继而……脸上涌现出一股狂喜。 “谢盖尔副市长，行，这笔交易，成交了！” 所以有句老话叫“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虽然只是简简单单的三个字，但如果不是谢盖尔点出来，李亚东估计一时半会儿真想不到，直至机会错过。 为什么是乌克兰？ 两点原因。 其一，乌克兰是除俄罗斯外，第二个加入苏维埃联盟的国家。 开国功勋。 那岂能没点好处？ 苏联解体之后，十五个兄弟姊妹划分家产，乌克兰继承了30的苏联海陆空、甚至核打击力量。 1300枚核弹头！ 哪怕比三十年后五常之中的中、英、法三国都多。 在这个年代来说，堪称世界第三大军事强国！ 陆军方面，继承了其境内三大苏联军区基辅、敖德萨和外喀尔巴仟的所有兵力及相应设施。 人数约为70万，包括14个摩步师、6个防空旅、8个炮兵旅、4个坦克师、3个炮兵师和1个特种兵大队； 武器分到装甲车、步兵战车6500台，主战坦克7000多辆。主力是t-64/72/80坦克以及btr-70/80步兵战车。 空军方面，继承包括3个集团军、7个武装直升机团，以及1个独立空防集团军。 武器分到战斗机、战术侦察机500多架。其中就包括大约200架先进的米格-29和苏-27。 要知道我大天朝达到这个数量，还是两千年以后的事情。 比起战斗机来，在大型运输机方面，乌克兰更是占尽便宜。分到了20多架an-124，20多架il-78加油机以及将近200架il-76，总量基本与俄罗斯相近。而这些大型运输机的数量，即便三十年后的中国都比不上。 直到两千一零年之后，中国还在捡旧，在俄罗斯、乌克兰到处收罗二手的伊尔-76/78翻新用。 心疼我军三秒！ 早些年没钱，后来是有了钱都买不到新飞机。 这还不算完，还有轰炸机和对地攻击机，总计大约330架，其中包括19架图-160、20多架图-95、60多架图-22系列、一批图-16和苏-25等。 海军方面，一支让美军都望而生畏的黑海舰队，苏联解体之后，暂由俄罗斯和乌克兰共同管理。 而黑海舰队的实力是这样的。 拥有各型舰艇400余艘，共70万吨，编制104万人，主要作战艇340余艘，包括航空母舰1艘(“库兹涅佐夫”号)、直升机航母2艘(“莫斯科”号和“圣彼得堡”号)、导弹巡洋舰7艘，导弹驱逐舰37艘、猎潜艇和巡逻艇87艇、水雷舰艇73艘、两栖作战舰艇60艘。海基和陆基作战飞机300余架(其中有110架是可载中、远程导弹的轰炸机)。作战人员79万人。 单单一支舰队，就吨位而言，比这个年代位居世界海军第三位的英国海军总吨位，都多40！ 再就是核打击力量。 刚才也说了，乌克兰这个二儿子，从苏联27万枚核弹头中，分到了1300枚。 这还不算完。 还拥有130枚ss19和将近50枚ss24导弹，此外，乌克兰境内军工厂还能制造ss18/19/24这三种分导式多弹头洲际导弹。 而这些分导式多弹头洲际导弹有多猛，只介绍一种ss18，射程一万公里！ 科普一下，莫斯科到北京，约七千公里。 可以说这个年代的乌克兰，强大到令人心慌。 当然，它败家的速度，与此时的强大，是一样一样的。 其二，乌克兰暂时没有领导人。 国内的几股势力，都在忙着争抢位于黑海海滩的总统别墅。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那里现在还是个乱摊子，而乱摊子……用胜利哥的话来说浑水好摸鱼！ “李老板，那这件事情什么时候能落实？我们……挺急的。”任务顺利完成后，谢盖尔也显得整个人一身轻。 怕是饿慌了神儿吧？ 李亚东呵呵一笑，道“马上。” 必须得马上，不仅是这件事，他手头上的事情也得赶紧处理，然后好去乌克兰捡漏。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错过了，可就错过了。 ? 。 第六百零七章 饥民闹事（为小飞毯护法加更3/3） 阴沉了很多天的莫斯科上空，今日终于迎来了一缕阳光。 但是，并没有什么卵用。 莫斯科的冬天，真他娘的冷。 李亚东一觉睡到中午才起来，实在是昨天搞累了。 去了一趟茹科夫斯基飞机场，用十飞机生活物资，换回了五架图-154——就是日后老牟同志倒腾的那种。当然，不同的是，老牟那是二手的，他这五架是全新的。 孔思清大概要笑了。 飞机暂时还停在那边的仓库里，毕竟物资也没到位，只是先签了“秘密协议”。 免费的停机库，不用白不用。 蓦然想起孔思清，起床吃了个饭后，李亚东给他去了通电话。 不是谈飞机的事情，而是谈“证儿”的事情。 他需要一张证儿，代表国家，他可不想背负一个军火走私商的罪名，毕竟“世界警察”管得那么宽。 利用国家的身份采购军火，无疑就十分名正言顺。 老子买去保卫国家，天王老子也管不了。 当然，这个证儿该如何利用，也是一门技术。 有是一定要有的，但通常情况下，并不见得就要拿出来。拿出来，反而不好在浑水中摸鱼。 有忌讳。 “你这家伙在苏联那边，应该发了笔横财吧？”孔思清在电话那头说。 从语气中能听出，心情还算不错。 想想也是，苏联解体，若论受益者，中国能排进前三。 “哪有什么横财，挣点辛苦钱罢了。”李亚东呵呵笑道。 孔思清如果知道，有一笔高出中国总外汇储备数倍之多的巨额美刀，日前通过不法渠道进入中国，然后又通过不法渠道流通到香港。 不知会作何感想？ “说吧，什么事？别忘了你还欠国家五架飞机。”孔思清提醒道，也清楚解体之后的苏联，是购买这些东西的最好地方，肯定便宜。 “放心吧，孔大哥，飞机的事情早解决了，新年之前，保证抵达首都机场。还是崭新的哦。” “哦？”孔思清笑了笑，“你这家伙，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是料事如神，先人一步，还说自己没在苏联发大财，都不弄二手的，搞新飞机？看来你在那边不光钱赚饱了，路子也挺野，那正好，过几天我们这些家里的父老乡亲们也要到那边，你这位李大老板，想必不会吝啬招待一下吧？” “啥？你们要过来？”李亚东先是一怔，继而释然。 不过来才有鬼。 “怎么？就准你在那边捡漏，还不准我们捡点剩菜残羹？”难得孔思清也能开起玩笑。 “那不能够，那不能够……”李亚东讪讪一笑，“啥也不说了，你们过来的吃穿住行，我这边全包。另外，麻烦孔大哥你再帮我带张证儿过来。” “哟，那敢情好啊，替国家节约一笔经费，小伙子办事还挺厚道。对了，什么证儿？” “什么证儿我也不知道，单位你们看着挂，能证明我是国家公务人员就行。” “……”孔思清楞了一下，沉吟道“你想干嘛？” “孔大哥，可千万别误会，没想拿国家的身份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主要在这边也混了挺久，摸索到了一些渠道，想替国家搞点干货。” “干货？”孔思清自然清楚不是什么“海鲜干货”，但依然沉默了一会儿，才猛地回过神儿，不敢置信道“你有这种渠道？” “不一定能搞到，试试看。”李亚东也不好把话说满。 “那……对了，线路是加密的吗？” “这……肯定没有，我这儿又不是什么秘密机构。” “那就别说了，证儿的事情我会解决，等我过来谈。” “哦……” 打完电话后，李亚东就出了办公室，来到楼下的院子里，倒是撞上了胜利哥。 有一阵儿没有看见他了，他最近都在尤科斯石油那边忙活。 苏联这边的产业还是不少的，李亚东打算在这边成立一家独立公司，将所有产业整合在一起，方便管理。 而这个新公司的掌舵人，就是胜利哥。 不强求，是他自己要留下来的，倒也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 “怎么样了，接手的事情还顺利吗？” “还行吧，现在时局都这个鸟样了，哪还有什么刺头，人人都怕失业，有奶便是娘，乖的很。”胜利哥笑着回话。 “那就好。”李亚东同样笑了笑，还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一年来朝夕相处，对于胜利哥的能力，他是看在眼里的，你还别说，像这样的烂摊子就必须他这样的人来操持，这叫物尽其用，人尽其才。 而胜利哥就是个歪门邪道的人才。 “对了，东哥，我刚从圣彼得堡那边回来，倒是见到了一位你的老熟人，还险些被人给打了。”忽然想到什么，胜利哥显得有些八卦地说。 “哦？我的老熟人，谁啊？”李亚东下意识地问。 “就是那个弗拉基米尔，之前那个操蛋夜晚的酒会，你不是拉着他聊了很久吗？” “啥玩意？”李亚东惊讶。 葡大帝险些被人打？ 这尼玛的…… 谁啊，吃了熊心豹子胆吗？ “咋回事？”李亚东追问。 “还能咋回事啊，饥民游行，都是入不敷出的那种，饿的，跑到市政府抗议，说政府不作为，估计领头的不敢露面呗，派那个弗拉基米尔出来顶缸，劝那些饥民回去。人家游行一下，肚子更饿了，也不赏块面包，直接让人家走。人家不揍你揍谁？” 了解到事情原委后，李亚东瞬间不能忍，看到葡大帝落难，岂能不施以援手？ 那不符合商人重（wei）情（li）重（shi）义（tu）的本性。 帮，必须得帮！ “行了，你去忙吧，我出去一趟。” 打发掉胜利哥后，李亚东直接就是一嗓子，“维克多！” “到！” 维克多瞬间从一个角落里冒出。 “去找两辆卡车，开进院子里，屁股朝这边。”李亚东说着，指了指那幢四层的“物资楼”。 为什么叫物资楼？ 因为这四层楼里囤积的全部是物资。 自从卢布贬值后，苏联人民的购买力直线下跌，而李亚东的货运航线还是照常运输，以前四十几家店铺还开着的时候，堪堪能供应得上，而现在嘛，就是供大于求。 以至于四层楼二十几间房，目前各种商品堆满了近一半。 浪费是肯定不会浪费的，不说别的，尤科斯石油公司那边，可有将近二十万名员工呢，比起给他们发卢布，他们肯定更喜欢生活物资。 而这帮自己的雇工，现在又变成了自己的客户。 养活他们的成本，因此大幅降低。 维克多去的也快，回的也快。 等卡车就位后，李亚东又让他喊来十几名保镖一起动手。 “挑那些大米、面粉，吃了管饱的那种，装两车。” 。 第六百零八章 雪中送炭 圣彼得堡。 俄罗斯第二大城市，又名“列宁格勒”，至于纪念谁的，不言而喻。 只是这位伟大的思想家、政治家、革命家、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联盟之父，曾被人当成神一样来祭奠的人物，大概永远都未曾想到，在他故去的七十年后，他的雄伟雕像，却被推翻在冬宫的青石板广场上，任人践踏。 一项伟大的基业，功亏一篑；曾经的所有努力，化为虚无。 苏联民众对此无动于衷，但来自邻邦的社会主义国家——中国的李亚东，心中却倍感凄凉。 这一切是列宁的错吗？ 自然不是。 社会主义也并非万恶之源，日后的中国会告诉你们，一个强大的社会主义国家，全民一心，齐心协力，有多么的强大。 强势于美帝，想制裁谁就制裁谁，想分裂谁就分裂谁，但这些手段放在中国身上，屁用没有。 社会主义最大的优点就是铁饼一块，老虎口利不假，但即便再凶猛的老虎，企图咬下这块铁饼的后果只有一个——牙崩口裂。 圣彼得堡市政厅前，游行示威的民众已将整个市政广场围得水泄不通，大概能有上千人，都说法不责众，以这样的阵仗，司法系统就是摆设。 不是没有警察维持秩序，只是他们甚至连枪都不敢配，手里拿着警棍和防爆盾牌，肩并着肩站在一起，更像一排柱子。 死物！ 此时任何的细微不妥举动，都将再次激发民怨，后果便是爆发一场动乱。 面对如此局面，别说警察们被愤怒的民众口水吐到脸上都不敢轻举妄动，就连站在他们身后的几名市政官员，即便泥巴砸在身上，也只能长叹口气，然后轻轻地拂去。 半点脾气没有。 “弗拉基米尔主席，现在该怎么办？民众的情绪越来越激烈，这样下去……” 虽然被人称呼为主席，看似来头很大，但葡大帝心里很清楚，自己在身后的这座市政厅里，只是一个小角色罢了。 市政厅的国际联络委员会主席，有什么卵用？ 他能怎么办？ 以眼下的形势，他能联络到什么国际组织来拯救圣彼得堡？ 又有谁愿意来？ 所谓的合作，是要建立在利益的基础之上的，而现在的圣彼得堡，哪有什么利益可图？ 除了混乱的政治和饥饿的民众外，这里已然一无所有。 “熬吧，熬到天黑。”他无奈的回话。 希冀着夜晚的严寒，能熄灭民众的怒火，让他们不得不离开冰冷的广场，回到自己温暖的家。 但……话又说回来，曾经温暖的家是否依旧温暖，还真的不太好说。 他们需要熬过去的不仅仅是今天，而是这整场凛冬。 天，真的好冷。 葡大帝下意识地紧了紧不算保暖的黑色风衣，他很清楚这些民众的诉求，他们需要热乎乎的食物、更多的就业岗位、与物价所对等的薪资待遇…… 但是，他给不了啊！ 别说是他，就连此刻避而不见的市长本人，也给不了。 市政厅这个月的工资到现在都没发，每人领了几袋面粉和两桶油。 若是能平息这场民愤，他真是恨不得将自己所分到那些物资贡献出来，可那点口粮，面对眼前上千号嗷嗷待哺的民众，无疑是杯水车薪，半点作用没有。 “等天黑啊。”问话的那名官员哭丧着脸看了看日头，想死的心都有，他在这里已经站了几个小时，全身都是僵的。 “能怎么办呢。”葡大帝看了他一眼后，长叹口气。 他又何尝不冷？ 底下的民众们至少还能抱团取暖，而他们，是真的站在寒风堆里吹。 此刻，心，都是凉的。 “嘟……嘟……” 蓦然，远处传来一阵汽车的鸣笛声，一行两辆大货车，突然驶进了人流拥挤的广场。 “什么情况？”葡大帝顿时大惊。 广场上现在的情况是能走车的样子吗？ 万一造成事故，那不是加快民怨激化吗？ “卫兵，赶紧过去把车拦下来，问问什么情况！” “是！” 就在一名士兵得令，准备绕过游行的人群，奔跑过去的时候，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那些怎么劝说都不肯“挪窝”，脚下像是生了根样的游行民众，却突然很自觉的向两旁靠去，主动给两辆大货车让出道来。 “这……”葡大帝和一群官员们顿时傻眼了。 心想这谁的车啊，说话这么好使？早知道让他来处理眼前的乱摊子，岂不是事半功倍？ 能不好使吗？ 李亚东坐在头车上，让维克多从车窗边探出脖子，一句话便把不肯让道的“刁民”们给打发了。 “还想不想吃上香喷喷的面包？想就让开，马上就给你们发放生活物资。” 老百姓们敢耍横，大多是被逼急了、没盼头，有了盼头后，瞬间乖巧得不行。 这句话一传十，十传百，瞬间便在整个广场上传开，饥寒交迫的民众们顿时大喜过望，目视着两辆给他们送“面包”的货车，眼睛都不眨。 两辆大货车畅通无阻，像极了国庆大阅兵时装载着核弹头的导弹发射车一样，接受着民众们目光的洗礼，很快便抵达警察们的“铁桶阵”前。 车轮停住，李亚东和维克多分别从车头两侧走下。 “诶？你是……李老板？”葡大帝先是一怔，继而反应过来，显得十分惊讶地说，“你这是……” “这不是听说弗拉基米尔先生遇到点麻烦嘛，作为朋友，怎么能够坐视不管？”李亚东呵呵笑道。 他是打定了主意将此次行为视作与葡大帝的私交表现，与圣彼得堡市政府，半点关系没有。 朋友。葡大帝沉吟，客观讲，他从未将这个外国资本家视作朋友。 当然，这话但凡有点脑子的人肯定不会讲出来，诧异询问，“李老板，你这车上？” “哦，都是一些粮油米面之类的生活物资，倒是没想到会有这么多游行的人，也不知道够不够，弗拉基米尔先生最好妥善分配一下。” “生活物资！” 别说葡大帝了，就连旁边另几名市政官员，都是眼神猛地一亮。 什么叫作雪中送炭？ 这就是！ 。 第六百零九章 一段友谊的开始 “来来，先把这两辆车围起来。”有官员立刻对士兵和警察们下达指示。 这可是救命的东西，正如这位好心的李老板所言，必须妥善分配，万一民众们一冲动，引起哄抢，容易造成事故不说，有些人抢到了，有些人没抢到，也是个大麻烦。 士兵和警察们得令，顿时变换阵型，将两辆大货车也纳入了身后的防护圈。 “干啥呢，你们这是？” “对呀，粮食都运来了，还不发？” “赶紧的呀，我们一天没吃饭，都快饿死了！” 离得近一些民众已经注意到，消息真实可靠，两辆货车上装载的，正是他们梦寐以求的食品物资。 雪白的面粉透过尼龙袋溢出，一看就是优质小麦粉，而这样的面粉做出来的面包，指定绵软可口、喷喷香。 好多人都情不自禁地吞咽起口水，还哪里按耐得住？ 葡大帝深深地看了李亚东一眼，一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俩人那夜的对话，蓦然又在脑海中浮现。 当时眼前这人曾明言，若自己有意往上爬，他将全力相助。 可对此，葡大帝当时并未放在心上，或是说不屑，他要往让爬，何须目的不纯的外国资本家助力，凭自己的努力足矣。 不过话又说回来，当时他并没有强烈往上爬的想法，苏联局势虽然动荡，但人民基本还算安居乐业，但现在…… 说真话，他确实有点想往爬了。 因为以他现在的能量，即便有满腔抱负，却根本无法施展。 这个国家，正在经历一场前所未有的大变革，需要一些有志之士站出来，凭借自己的能量，为人民谋取一个更好的未来，而不是一味的眼瞅着西方列强。 自己若是不争气，没人会拿你当回事。 “发，发！这些物资肯定会全部发放给你们，大家先不要急，我们要保证每个人都发放到位，如果一乱套，前面的人有了，后面的人没有，那就是不公平。” 葡大帝一声高吼，平息了游行群众的喧嚣，忽然想到什么，面对安静下来的上千号民众，不忘补充一句，朗声道“这批物资的来历，也要跟大家说明一下，并非政府，政府现在的情况……而是来自于爱心企业家的捐赠，就是我旁边的这位李先生，相信大家对他应该也不陌生。” 确实不陌生，虽然苏联解体的头号大事，掩盖了其他的社会新闻，但至少俄罗斯的民众，对于这位“国宝”，还是很熟悉的，有段时间电视、报纸上都是他的新闻。 是的，国宝。 这些普通的老百姓无疑是单纯的，他们自然无法看透李亚东在原苏联境内的一系列资本运作，更不知道原苏联民众存进东方红商业银行的巨额卢布，早就被李亚东用各种渠道兑换成美元，运到了香港。 他们能看到的事情很浅，都是明面上的，而明面上李亚东做的“好事”还真不少。 不说别的，作为他们银行的客户，至到现在为止，每个人都感觉很幸福。 毕竟卢布贬值这件事，也怨不得人家，苏联解体，乃是天灾，谁能预料得到？ 某些好心客户还经常在银行里跟罗叔等人聊天时，显得有些担忧地说“卢布贬成这样，你们银行也亏了不少吧，还能挺住吗”？ 瞧瞧，多好的客户。 而葡大帝之所以要强调这一句，也是为了打剂预防针。 因为今天的问题解决了，明天呢？ 他要让这些游行民众明白一点这年头，政府家也没有余粮。 “谢谢李老板！” “是啊，李老板，你可真是个大好人呐！” “李老板，我有错，后悔万分啊，当初就应该把钱存进你们银行，可那家威廉银行离我家近，所以我就存了他们银行。你不会怪我吧？” “哈哈……” 现场的气氛居然就这样活泛了起来，不再死气沉沉，也没了之前的剑拔弩张。 “各位。”李亚东笑了笑，也朗声说了一句，“你们要感谢就感谢弗拉基米尔先生吧，他是我的朋友，我这次过来就是为朋友解难的，毕竟俄罗斯现在的局面……我也有心无力，能做的就只有这么多，当然是以自己朋友的管辖区为主。” “那还真是要感谢弗拉基米尔先生！” “是呀，弗拉基米尔先生能结识到李老板这样的好朋友，为我们圣彼得堡市民带来了福利，确实应该感谢！” “下次竞选市厅领导，我一定投弗拉基米尔先生一票！” “…” 众人热情高涨，瞬间变得对葡大帝敬重有加，全然忘记了之前还想凑他。 葡大帝也是一脸尬笑，他突然有种感觉，自己在政府部门混了这么久，全都混到狗身上去了，比不过眼前这个老外的一句话。 他要是从政…… 能到达什么高度，葡大帝都不敢想象。 “李老板，我代表圣彼得堡市政厅，对你表示感谢。” “这个……我可不接受。”李亚东笑着摇头，“我刚才也说了，我今天之所以过来，全是替朋友排忧解难，仅此而已，与你们市政厅没有半分关系。莫非弗拉基米尔先生不拿我当朋友？” “那……怎么会。”葡大帝牵强地笑了笑，“李老板自然是我的好朋友。” 李亚东笑得比他还灿烂，这将是具有历史意义的一刻，有没有？ 只恨现在没有摄像机，给它录下来。 若说之前想与葡大帝结交，只是因为想做个梦的话，那么现在，情况就变得实际得多，他在俄罗斯有了不少产业，而这些产业，有人照拂，和没人照拂，经营起来自然是两种情况。 而在选择照拂的对象上，谁能比葡大帝更加合适？ 士兵们搬来桌子，官员们开始依次审核游行民众的身份及家庭信息，然后才给他们发放对应的物资。 也是必要之举。 永远不要去揣摩一些人的脸皮厚度，就好像日后的大天朝，城市中身家千万的人，依然会想方设法的去申请保障性住房，农村里也是一样，明明三层小洋楼盖在那里，大门口却恬不知耻的挂着一块“五保户”的牌子。 就在物资开始陆续发放的时候，市政厅大门口，“龟缩”了一整天的几位高层领导，终于收到风声，敢堂而皇之的走出来。 。 第六百一十章 求援 为首的是一个头发花白、面容浮肿的中年男人，一看平时就缺乏锻炼。 他快步来到李亚东身前，笑着伸出手，“这位就是东方红商业银行的李老板吧？” 因为战斗少女没有跟来，所以维克多便充当起翻译，用英文和李亚东交流。 旁边的葡大·帝介绍道“这位是屠格涅夫市长。” 原来是市厅一把手，李亚东了然，笑着与他握了握手。 屠格涅夫显得很热情，邀请李亚东进入市政楼。 不热情也不行，他心里很清楚，眼前这个年轻人可是妥妥的财神爷，如今主动找上门来，简直就是天赐良机，有没有？ 他既然能送来两车生活物资，那再贡献点什么，也未尝没有可能。 眼下的圣彼得堡，太需要帮助了。 “弗拉基米尔，你也一起。” 还算屠格涅夫有点眼力劲，或是说听说了一些什么，将葡大·帝一并喊上了。 “哦，好。”对于自己顶头上司的上司，葡大·帝自然不敢怠慢，赶紧将手中分配物资的工作交给别人，跟在众人身后，一起走进市政楼。 屠格涅夫拿出了以往招待上层领导才会有的待遇，热情款待了李亚东，地点在市政厅的主会客室。 让工作人员奉上了两杯香浓的咖啡。 在这个节骨眼上，实属不易。 “李老板，我代表外面的圣彼得堡民众们，对你此次的援助表示感谢。”屠格涅夫笑着说。 “不用。还是那句话，我此次前来，完全是替我的好朋友弗拉基米尔先生解围，仅此而已。”李亚东说着，还看了屠格涅夫一眼。 为啥？ 因为他的好朋友弗拉基米尔先生，此刻连个座位都没有，就站在众人身后。 屠格涅夫显然是个聪明人，瞬间会意，望向最末座一人说，“伊万诺夫，你刚才不是说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吗，要不先去处理吧。” “是的，我确实有些紧急事情要处理。”伊万诺夫笑着站起身。 同样也是个聪明人，很清楚自己占了座儿，该腾腾了。 等伊万诺夫告辞离开后，屠格涅夫扭过头去，用略带责怪的口吻说，“弗拉基米尔，你站着干嘛，怎么不坐下？” 葡大·帝也是一阵无奈，他其实并不太想坐上原本不属于他的位子，奈何大领导发了话。 但不论如何，他还是递给了李亚东一个感激的眼神。 至少让他在这些大领导面前，堂堂正正的做了一回人，而不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腿子。 李亚东见此情形，会心一笑。 而他的表情，也很好的被有意观察的屠格涅夫捕捉到。 愈发显得纳闷，这位大名鼎鼎的资本家，怎么就和弗拉基米尔关系如此亲近？ 平心而论，以他的财富和地位，若真想接触官场人物，以现在俄罗斯的经济情况，直达克里姆林宫都不是难事。 莫非俩人是真朋友？ 那只能说弗拉基米尔这小子太走运了，竟能得到这样一位资本大鳄的垂青。 “听说李老板的银行业和零售业，目前都收缩到了莫斯科一个市，这对于其他几座城市那说，实在是一大不幸，不知李老板何时能恢复我们圣彼得堡这边的业务啊，我们可都翘首以盼呢？” “屠格涅夫市长，这件事情应该不该问我吧？”李亚东淡笑着回话，“对于我们商人而言，良好的市场环境比什么都重要，我们要比你们更迫切的希望恢复生意，但现在贵市的市场坏境，还有治安情况……” “也是，也是。”屠格涅夫尴尬一笑，心里有些想法，但不好直接开口，打算先聊几句再说，却不想聊到了痛处。 “那个……李老板，你一直是我们苏……俄罗斯人民的好朋友，我们俄罗斯人民对你爱戴是有目共睹的，就说我们圣彼得堡这边吧，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前段时间去列宁格勒大学视察工作的时候，居然发现学生们还以你的名字弄个社团，叫作爱，爱……爱什么来着，弗拉基米尔？” 突然被大领导点名，葡大·帝挺挺了腰背，一本正经地回话，“爱护李亚东社团。” “对对，就是这个名字，一帮崇拜你的小姑娘们搞出来的，据说社团成员都立过誓，毕业之后要去你旗下的公司里工作，有些还堂而皇之的扬言非你不嫁……呵呵，那帮小姑娘们，对你，那可真是一往情深呀！” 屠格涅夫说完这番话后，笑呵呵地看了李亚东一眼。 李亚东如何不明白他的意思？ 不过话又说回来，他一个不酗酒、没结婚、还有钱、又年轻，再加上模样也不太差的男人，经由报纸新闻一放大优点后，能有点粉丝流量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特别是不酗酒这一点，这样的男人放在俄罗斯，堪称国宝。 俄罗斯历史上就一直是一个全民酗酒的国家，禁酒令一条接着一条，但根本没卵用，最后喝得男人们全都成了酸性体制，生不出来带把货，人口比例严重失调。 这还算好的，俄罗斯每年因酗酒死亡的人数高达几十万，你想想看，这帮狠人喝酒都能把自己喝死，那喝完酒后对待女人会怎样？ 当禽兽使！ 所以日后俄罗斯才会有一首歌，叫作《嫁人就要嫁pj这样的人》，因为葡大·帝，就不喝酒。 屠格涅夫一番话的意思无非是想说你看，咱们圣彼得堡的小姑娘们这么喜欢你，你怎么舍得让那些小可爱们忍饥挨饿，多少得表示表示啊？ 但李亚东能表示得过来吗？就只有你们圣彼得堡的小姑娘才喜欢我吗？ 不吹牛的说，他现在如果发布一则征婚告示，愿意与他一结良缘的俄罗斯小姑娘，能从莫斯科排到圣彼得堡。 他可以表示，今天既然过来了，他就做好了“投资”的准备，但投资的对象，绝不是那些俄罗斯小妞们，而是…… “屠格涅夫市长，你要不说，这事我还真不知道，非常感谢贵市人民对我的喜爱。” 屠格涅夫等了半天也没见下文，不禁楞了一下，心想这就完了？ 还下意识地看了维克多一眼，心说你这个破翻译，是不是有话没翻译完？ 但维克多目不斜视，根本没注意到他的目光。 既然“提点”没用，也只能硬着头皮直说了。 讪讪一笑，道“李老板，现在我市正遭遇着前所未有的大困难，如果李老板能在此时施以援手的话，我相信圣彼得堡人民，必将铭记李老板的大恩情。” 脸皮还真是够厚的。李亚东淡笑着看了他一眼，或者说实在被逼急了，居然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讲了出来。 不过，你说了没用，你的面子不够大。 “这个嘛……”李亚东显得有些为难地说，“实不相瞒，屠格涅夫市长，你不是第一个找我谈论此事的人，在你之前，我已经见过好几个市厅的领导。可我都没答应，至于原因，你应该能明白，不是不想帮，而是这个先例不能开，希望你能体谅，我毕竟无法援助整个俄罗斯。你说对吧？” “这……”屠格涅夫情不自禁地蹙起眉头，这一点他还真没考虑到。 想想也是，不说别的市厅，莫斯科市政厅肯定不会放过这只盘踞在他们地头上的资本大鳄。 “但是嘛……” 。 第六百一十一章 一张支票 “嗯？” 屠格涅夫猛地眼前一亮，居然还有“但是”！ 忙不迭地追问，“但是什么，李老板请讲。” “政府这边的事情我虽然帮不上忙，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但如果是帮助好朋友的话，一些份内之事，我还是能做的。” 他这么一说后，会客厅里的所有人，眼珠子齐刷刷地落在葡大·帝身上。 这还摆明的要送他充当“救世主”的节奏啊！ 这样的好朋友，上哪儿找去？ 所有人的眼神中都充满了艳羡，不知道弗拉基米尔同志，怎会如此好运，能结实到这样的大资本家。 葡大·帝苦笑不止，因为只有他自己清楚，他跟这位李老板其实并没有什么大交情，俩人今天还是第二次见面呢。 鬼知道他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好？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一见钟情”？ 屠格涅夫不停地对葡大·帝使眼色，葡大·帝也是没辙，虽然很难启齿，但又不得不开口。 因为……这关系到圣彼得堡民众的生活。 “李老板，如果方便的话……” 屠格涅夫一听这话后，真是恨不得冲过去捏死他，为什么叫“如果方便”？ 丫的会不会讲话？ 但这时…… 李亚东却笑着说，“无妨，我的朋友，弗拉基米尔，你说个数目就行。” “哗——” 满厅哗然，居然这么轻松，这么直接，这么…… 为什么这样的朋友我没有？！ “这……”葡大·帝沉吟，下意识地看了屠格涅夫一眼。 屠格涅夫递给他一个“狠辣”的眼神，意思很明确丫的如果报少了，信不信老子一巴掌抽死你？ 对方摆明的没有“还价”的意思，这都不知道“宰”，你难道是猪吗？ “那，李老板，要不……一亿你看行吗？我作为朋友谢谢你，也代表圣彼得堡所有市民谢谢你。” 这真是一头猪啊！ 屠格涅夫下意识地拍了拍脑门，还是一头没见过世面的猪。 真当现在是苏联解体之前啊，一亿能干啥？ 几车土豆而已，有个什么卵用？ 但是，话又说回来，有，总比没有好。 也只能含着泪，默默地接受了…… 我怎么会养一头猪呢？ 屠格涅夫显得很惆怅。 “行啊。”李亚东呵呵一笑，“我的朋友，只要是你开口，我肯定不会拒绝。” 说着，便掏出随身携带的、自家银行支票本，翻到空白页，刷刷几笔，签下一个金额。 “对了，我的朋友，你的名字怎么写，要不你自己过来写一下，这张支票是给你的。” 葡大·帝点头，起身走了过来，从李亚东手中接过万宝龙钢笔，和那张支票，但正准备签名时，却一下怔住了，“这……” “怎么？我的朋友，是金额有什么问题吗？”李亚东笑着问。 确实有点问题。葡大·帝下意识地点头，此刻内心是无比震撼的，甚至都感觉有点受宠若惊！ 他何德何能？ 能收获这样一段友谊，仅仅一句话，便…… “少了？”李亚东呵呵一笑，“没事，我的朋友，只要你开口……” “不不不……”葡大·帝连连摆头，表情甚至显得有些恐慌，完全被吓到了，“不少，不少，一点不少……” “咳！” 李亚东还未说话，旁边的屠格涅夫实在忍不住了。 尼玛……第一次机会浪费了，人家现在主动给到让你“加码”的第二次机会，你丫的居然敢说“不少”，信不信我一巴掌拍死你？ “噌”的一下便站了起来，背对着李亚东，狠狠地瞪了葡大·帝一眼后，才扭过头来。 在此过程中，脸上的表情瞬间转换，成了一张和煦的笑脸，讪讪笑道“那个……李老板，实事求是的说，我们这么大的一座城市，现在的情况……一个亿确实有点少。” “哦？” 李亚东正准备说点什么的时候，葡大·帝却率先发了言，“市长，真不少。” “弗拉基米尔同志！”屠格涅夫怒了，若不是看在李亚东的面子上，指定都一脚把他踹出去了。 “市长，你看。” 看什么看，看你妹呀？ 不就是一个亿嘛，几车土豆的钱，老子能像你这么没见过世面，这点钱就满足了？ 现在不比以往！ 不是那个卢布兑美元，06:1的年代！ 只是……当屠格涅夫的视线落在葡大·帝递过来的支票上时，眼珠子便顿时挪不开了。 居然……竟然…… 我的天呐！ 屠格涅夫的呼吸逐渐加重，即便他确实是一个见过大世面、也见过大手笔的人。 但正应了他刚才的那句心里话今时不比以往。 在这个克里姆林宫都买不起白菜的节骨眼上…… 这个数字，是无比震撼人心的！ 因为，那100，000，000前面的字符，并不是“?”，而是……“”。 一亿美金！ “噢，李老板，你真是一个慷慨的人，我收回刚才那句话，够了，够了，完全够了！” 屠格涅夫将支票夺了过来，捧在手心里根本舍不得放手，这笔巨额外汇，甚至令他无法生出更贪婪的心思。 “那就好。”李亚东淡笑着点头，表情显得很平静。 给葡大·帝一亿卢布？以现在的行情？ 亏你这个市长想得出来。 那是看不起他呢，还是看不起葡大·帝？ 李亚东很清楚，这一次葡大·帝落难的机会来之不易，怎么可能不好好把握？ 一亿美金虽然不是小数目，但从商业的角度讲，投资的“项目”越大，所需的经费自然也越多。 最正常不过的事情。 否则就是一个“豆腐渣”工程，禁不起推敲。 再打个不太恰当的比喻，若是某日邓公有这种需求，向他开口…… 一亿美金？ 呵呵…… 乘以十！ 他都不会皱一下眉头。 就怕没这个机会。 “屠格涅夫市长，不要忘了支票上还没有签名，没有我的朋友，弗拉基米尔先生的名字，这张支票是无法在我的银行里兑现的。”李亚东提醒道。 “哦，对对。”屠格涅夫赶紧将支票恋恋不舍地还给葡大·帝，和颜悦色地说，“来，弗拉米基米尔，赶快把名字署上。” 一张支票就此生效，或是说李亚东想让它生效，它便生效了。 葡大·帝的名字其实并不重要，他的名字也不重要，因为他的私人银行里并没有开展外汇业务。 而之所以如此做，目的不言而喻。 这张支票他是给到葡大·帝的，而非圣彼得堡市政厅。 反正屠格涅夫肯定无法拿着这张支票去他银行里取钱，任何其他人都不行，唯有葡大·帝。 刚刚收获一笔巨款，屠格涅夫还颇为大度的想挽留李亚东前往圣彼得堡最好的酒店吃饭，不过被李亚东拒绝了，他最近很忙，晚上已经有了其他安排。 临时，李亚东还搂着葡大·帝的肩膀，并不回避其他人，笑着说道“我的朋友，以后如果有什么困难，可以随时来找我，有空的话，也记得一定要去我那边坐坐。” “好。”葡大·帝下意识地点头，整个人仍处于一种懵逼的状态之中。 以他现在的复杂心态，未必能体会到这句话中所蕴含的深刻含义，但是屠格涅夫一帮人，却是完完全全的听懂了。 望向葡大·帝的眼神，同样显得十分复杂。 。 第六百一十二章 国内来人 一个礼拜之后，莫斯科，谢列梅捷沃机场。 李亚东几天前便接到孔思清的通知，所以特地赶过来接机。 对于孔思清此行的安排，李亚东始终有点琢磨不透。 为啥？ 讲道理，以孔思清等人身份，前来接机的不应该是他，而应该是大使馆的工作人员才对。 一方是中央核心机构代表，一方是驻外国家事务代表，代表对代表，这样才般配嘛。 他虽然开玩笑的讲过，等孔思清等人来这边后，衣食住行他全包，但国家再怎么穷，也不可能差这点经费。 敢情还当真了，让他一名商人来招待钦差大臣，这是个什么意思？ 隐藏身份？ 打算低调行事，然后干点偷偷摸摸的勾当？ 八成还真是。 也只有这个解释。 其实苏联境内一直都有中国大使馆，不管是在蜜月期时，还是紧张期时，中国和苏联的外交关系始终没断。 其他的独立国有没有，李亚东倒不太清楚，俄罗斯这里反正有一个，就在莫斯科市西区，距离红场大约七八公里的样子，前方不远是莫斯科大学，后面是莫斯科电影制片厂，旁边还有德国使馆、塞尔维亚使馆、瑞典使馆等。 李亚东从使馆门前经过n多次，但始终没有进去过。 原因很简单到国外做生意，最好不要与本国政府走得太近，这是大忌，容易被人特殊对待，甚至打上“特务”的标签。 特别是他的生意还做得这么大，万一被有心人以此为由摆一道，后果将非常严重。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这句话，是个人都懂，到时就是八张嘴都说不清。 不过现在要好很多，一来他是个什么身份，莫斯科街头连个小姑娘都知道，说他是“特务”，恐怕俄罗斯人民都不会相信。 再一个，他在原苏联境内、特别是俄罗斯，羽翼已丰，谁如果想给他使绊子，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他的怒火，还是有点猛的，那十四条亡魂，时至今日，一些台面上的人物，大概也有几分猜测。 都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在战斗民族待久了，李亚东感觉自己身上都沾染了一股狠劲儿。 不服来怼呀！ 该死的飞机，又晚点了，公共机场就是不靠谱，你看他的私人机场，飞机什么时候晚点过？ 飞行员一个比一个彪悍，那个叫约瑟夫的小老头，据说没有伏特加开飞机会手抖，而半瓶伏特加下肚后，稳当得一匹，过暴风圈如履平地。 李亚东原本还有些担心，别把他的飞机给玩炸了，后面人家二十万公里零事故的记录往出一拉，他干脆就不说话了。 反正是胜利哥找的人，有点毛病也正常。 能办事就行。 一行人坐在机场大厅里等，一排靠背椅被占完，主要司机多，开了六辆车过来。 李亚东注意到旁边的齐龙望着玻璃窗外刚刚起飞的一架客机，眸子里有着无尽艳羡，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问，“怎么，想家了？” “呵呵……有点。”齐龙讪讪一笑。 能不想吗？ 他媳妇儿张小琳的预产期马上就要到了，腊月二十几的样子，还有一个月左右。 很兴奋，也很忐忑，所以归心似箭。 “放心吧，不会错过小家伙出生的，接下来的乌克兰之行应该不会太久，事情办完后我们马上就回家。” “嗯！”齐龙重重地点头，真是恨不得现在立即启程前往乌克兰。 今天运气还算不错，没有碰上二连发晚点。 一架伊尔-86客机，平稳降落在谢列梅捷沃机场的跑道上。 旅客们纷纷从飞机上走下，一行二十几个黄皮肤面孔，即便刻意打扮成普通旅客的样子，但那沉稳的步伐、并不左顾右盼的举止，还是不难看出与普通旅客之间的差别。 气质这种东西，一旦形成，想隐藏都难。 就好比李亚东，他就算现在绕着机场裸·奔一圈，估计也没人会拿他当乞丐，顶多说这人脑子出了问题。 首位的正是一副“二流商人”打扮的孔思清，与他并肩而行的也是位老熟人，郭邦进。 俩人似乎就是一对搭档，一文一武。 李亚东曾向齐家兄弟打听过，说这郭邦进有点硬功夫在身。 如此来看，这支队伍里大概没有比他二人更大的官，倒是省了不少麻烦。 “孔大哥，郭大哥，好久不见。”等一行人从出站口出来后，李亚东笑着起身迎了上去。 “可以嘛你这家伙，搞了这么多老毛子手下。”孔思清瞥了眼他身后的一堵墙，呵呵笑道“早知道这样，我们倒是可以少来几个人，还能节约点经费。” 他身后的一行人中男女都有，大多都很干练，骨子里都透露着一股军人气质。 绝对是那种有文化、有身手，忠心不二的国家精锐无疑。 “孔大哥，你这不是埋汰我吗？我在这边好歹有生意在，也算半个东道主，你们到了这里，还能让你们花钱？那被人知道还不得戳我脊梁骨？” 既然早前开玩笑的话已经讲了，那么李亚东也就适时地把握好机会，要知道他跟孔思清认识这么久，俩人连一顿饭都没吃过呢。 电话里开玩笑归开玩笑，孔思清这人什么秉性，李亚东多少有些了解，不是那种会伸手跟群众拿东西的人。 所以他得争取一下。 “哟，老郭，这土财主送上门来了，你说要不要宰一刀？”孔思清哈哈一笑，扭过头去，打趣着问。 “宰！” 这是个狠人，说话也一如既往的简洁。 “行了。”孔思清收敛起笑容说，“这次我也不跟你客气，既然没经过大使馆，而是找到你，有些事情你大概也明白，大使馆在明，我们在暗，各有各的任务，所以还真得打扰你一阵儿。” “求之不得啊！”李亚东哈哈大笑。 他确实有笑的理由，并不是因为孔思清承了他这个情，而是有更深层次的原因。 你想啊，孔思清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他们这次是秘密行动，国家层面的秘密行动，却找上他……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没拿他当外人啊！ 或是说国家对他的忠诚，不疑有他。 这其中饱含的政治含义，不同寻常。 对于李亚东来说，是个非常明朗的信号。 。 第六百一十三章 上了“贼船” 车队行驶在莫斯科街头，李亚东的专属座驾排在第二位，就是那辆曾经立下过汗马功劳、基本报废掉的黑色伏尔加。 李亚东兑现了诺言，使它焕然一新，不仅如此，还将它精炼到了+12。 什么叫+12？ 那就是强化至巅峰！ 一台68升v8军用装甲车柴油发动机，马力接近三百匹，轮胎也是一样，摒弃了真空胎，使用军用实心橡胶胎，变速箱、电气系统、油路系统、排气系统，包括车身和底盘，全部进行的改装。 这辆车除了依然保留着80的原有外观外，其他的，与原厂车没有任何相似之处。 子弹不可能再对这辆车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常规的手榴弹，估计也够呛。 值得一提的是，在俄罗斯，改装车是完全合法的，只要备案就行，几乎没有限制。 李亚东就曾经在莫斯科一家豪华酒店里，见到过一辆十二米长的“劳斯莱斯”，当时还感觉有些纳闷，因为据他了解，劳斯莱斯没有这么长的车，还绕着车身研究了一番，最后才发现，其实根本就是一台克莱斯勒。 不像在中国，这样的车你想上路，呵呵…… “一片黑”的车厢里，孔思清和郭邦进俩人一路上眼睛盯着车窗外都没眨过，望着那些悠闲漫步在街头的人们，感觉十分诧异。 “他们……怎么一点反应没有？” 李亚东呵呵一笑，自然清楚他所谓的“反应”是什么，一个超级大国解体，世界上不知多少人为之惋惜，偏偏这个超级大国的本国内，人们却显得十分淡定。 “他们早就想过民主、自由的生活，苏联解体本就他们所希望的，能有什么反应？当然了，说一点动静没有，那也是假的，苏联解体对各个独立国的经济造成了沉重打击，经济体制几乎崩溃，主要我们抄的是小路，如果走主干道的话，肯定能遇到游行示威的队伍，民众们现在的生活压力很大。不过话又说回来，政府也一样。” “穷？”孔思清追问。 他所从事的工作与经济完全不沾边，何况是外国的经济，倒是听说过一些，但肯定没有李亚东这个‘地头蛇’知道的多。 “嗯。”李亚东笑着点头，“穷得都快吃不起饭了，以前比黄金还贵的卢布，现在跟白纸差不多，就好比我们建国之前的那几年，国民政府执政的时候一样，买斤白菜得用袋子装钱。” “这么夸张？” 别说孔思清了，就连郭邦进都显得十分诧异，因为在他们看来，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作为原苏联的核心同盟国、接受苏联遗产最多的国家，那么大一笔遗产，俄罗斯再穷也不能穷成这样啊？ 他们也就是不知道戈尔巴乔夫当初在西班牙开会早退的那茬子事。 “夸张？”李亚东笑着摇头，“一点都不夸张，说出来你们可能都不信，这个国家现在能一天吃饱三顿饭的人，不会超过一半。说一组数据给你们听就懂了，俄罗斯目前的物价比苏联解体之前，上涨了162倍，尽管政府一直在想方设法的调控，但工人的工资只上涨了56倍，收入与物价的涨幅完全不成正比，差了接近三倍之多，这也就意味着，一个壮劳动力以前只需养活一家四口人的话，那么现在则需要养活十二口人。你们想想其中压力。” “十二口？”孔思清托着腮帮子说，“那确实挺难的。” “这还不算完呢。”李亚东补充道“我刚才所说的，还是家里的顶梁柱没失业的情况下，而现实的情况是，以重工业闻名于世的俄罗斯，目前大部分的重工业工厂都处于关闭的状态，你们再想想看，这会造成多少人失业？市面上现在流行着一句口头禅，叫作‘造火箭的不如修水电的，开飞机的不如送邮件的’，为啥？因为水电工和邮递员这些关系到基础民生的岗位，基本不会失业，而火箭工程师和战斗机驾驶员，对于冷战结束后的俄罗斯而言，至少现在，并非迫切需要。” “所以……这些高级知识份子和技术人员，现在很多真的失业了？”孔思清听到这里时，脸上不由浮现出一抹狂喜，还下意识地和旁边的郭进邦对视了一眼。 俩人的表情被李亚东很好地捕捉到，恍然大悟道“我去……孔大哥，郭大哥，你们不会……是想打这些人的主意吧？” “什么叫打这些人的主意？说的这么难听。”孔思清没好气地刮了他一眼，道“我们是来救他们于水火之中，提供给他们更好的生活环境和待遇。难道不好吗？” “好好，好的很。”李亚东讪讪一笑。 跟这俩家伙比起来，他还算好的，他来这边就是赚点钱的而已，他们呢，连人都不放过！ 真要去了岂是那么好回来的，特别是那些尖端技术方面的专家？ 不过话又说回来，挖人才这招，确实很靠谱，为啥？ 因为下个世纪会出来一句至理名言，叫作“21世纪，最宝贵的是人才”。 好点子。 自己之前怎么就没想到？早想到，早动手，这时候大本营里的人员储备说不定都能造出核武器了…… 李亚东刚这么想着，孔思清就冷不丁的来了一句，“这件事情还得你帮忙。” “我……帮啥忙？” “你忘了，我们的身份是保密的，自然是以你的……或是说以你们公司的名义来办这件事。关于你在这边的事情，我们多少也知道一些，你的公司名头足够大，具备很好的吸引力。毕竟，如果以国家的名义公然跑到这里来挖人才，总归不太好。你说是吧？” 我勒个去…… 就说怎么过来这边不去大使馆，偷摸着找到自己，原来…… 这些鬼心思只怕在国内的时候就盘算好了吧？ “所以……孔大哥，郭大哥，你们接下来在俄罗斯的身份？”李亚东试探性地问。 “你这不是废话嘛，当然你们公司的员工啊。” “……” 李亚东感觉自己有点方了，这是妥妥的被国家摆了一道啊。 他这时就很想问一句你们还有啥计划？ 他可就是一个民营企业家啊，经不起你们大力折腾呀。 别搞得太过火，被俄罗斯政府视作“·间谍”，那可就玩大发了。 他在这边还有好多产业呢。 。 第六百一十四章 李处长 车队抵达大本营时，已经是黄昏时分。 望着外面的银行招牌，以及大本营里面的人员设施、建筑构造，孔思清等人啧啧称奇。 敢情这家伙在莫斯科建立了一个根据地。 单说防卫体系，只是一座院子而已，配备了数十名保镖，好些还光明正大的配着枪械，就是来支部队也能刚一刚啊，寻常歹人哪敢来犯？ 倒真是一个绝好的落脚之处。 相对于大使馆那种被人家光明正大监视着的场所，住在这里，行事显然更为方便，也安全、隐秘得多。 食堂里的香气不停往外溢出，李亚东早就有所交待，今晚将设宴为孔思清等人接风洗尘。 晚上六点，晚宴正式开始。 大本营里不在工作岗位上的人全部到齐。 按照孔思清的意思，李亚东没有透露他们的身份，只跟大家介绍说，是自己的生意伙伴。 如此一来，孔思清等人的地位也注定不会低。 “你这家伙啊，刚才在车上还说俄罗斯现在的经济情况如何如何糟糕、生活条件如何如何之差，这么铺张浪费？”孔思清望着满满一桌子美味佳肴，苦笑着说。 原本来到这边，他们其实已经做好吃苦的准备，这下好了，傍上一个大款，不长几斤肉回去大概是不可能了。 这完全不符合我党勤俭节约的传统美德嘛。 你瞧瞧，上好的雪花牛肉用盆装，晶莹剔透的鱼子大得跟黄豆一样，拎出来的几瓶酒上不带一个汉字，他们甚至连名字都叫不上来。 这样的伙食，即便是在国内都吃不上啊！ 孔思清倒是蓦然想起一句话“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眼前这家伙，实乃万恶的资本家无疑啊。 不过好在，这个资本家倒也有着一股子爱国热情。 “还行吧。”李亚东呵呵笑道“我这人对穿衣打扮不太讲究，但吃的方面还算有点追求，毕竟人是铁饭是刚嘛，不吃饱喝好，哪有力气干活？” “就是不差钱呗。”孔思清一语道破天机。 没钱你吃个大头鬼。 望着旁边情不自禁地吞咽着口水的同行工作人员，笑着说，“好了各位，都别傻愣着了，提筷吧。借亚东同志的话，吃饱喝好，然后好干活。” 一场饕餮盛宴，就此开席，每个人都吃得满嘴流油，幸福不已。 不幸福也不行。 不吹牛的时候，就这顿晚饭，胜过克里姆林宫那位老叶同志的晚餐十倍。 …… 幸好李亚东提前做了安排，将那幢五层旧办公楼，拾掇了两层作为宿舍，不然大本营里突然曾经二十几口人，还真不怎么好住下。 因为是刚到这边，再加上旅途劳顿，酒足饭饱后，孔思清便让工作人员们都回去休息了，而他和郭邦进，则跟随着李亚东来到他的办公室。 一件非常重要的事、也是此行的第一目标，三人得密谋一下。 进入办公室的第一时间，郭邦进便沿着墙角四处打量，干什么不言而喻。 李亚东哭笑不得，“我说郭大哥，你也太小瞧我了吧，要是私人办公室里都被人监视，那我在这边还混个屁啊。” “习惯了。”郭邦进也知道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眼前这家伙，可绝对不是什么简单角色。 若真论手段和聪明劲儿，他跟老孔两个人估计都顶不上人家一个。 大使馆终究不是摆设，也反馈了一些信息到国内。 这家伙在这边混得那叫一个风生水起啊，克里姆林宫都进过好几次了，如今整个莫斯科，不认识他的人估计少之又少，妥妥的上流名士。 当然，还有一些隐晦之事。 譬如那件曾震惊世界的“十四名私人银行家一夜暴毙案”，大使馆方面也有些合理分析。 不过，这些事情毕竟发生在国外，且没有对国家造成任何影响，他们也懒得管。 总之一句话，眼前这家伙看着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但绝不是善茬。 老实巴交的人也绝对达不到他这份高度。 “来吧，谈谈你之前在电话里提及的那件事。”孔思清率先在真皮沙发椅上坐下后，拍了拍皮垫，示意二人都坐过来，开始进入主题。 李亚东沏了壶绿茶后，坐在了他对面，给三人都倒了一杯，才回话道“这件事情我已经摸索了一阵儿，俄罗斯这边政权交替很快、也很干脆，几乎没有什么监管的空隙，有些想法大概只能走正规渠道，而正规渠道……你们也懂的，真正的好玩意儿只怕不容易搞到。所以对于这边，我基本没怎么指望，而是将目标放在了乌克兰。” “乌克兰？”孔思清下意识地点头，问道“乌克兰现在社会状况很乱对吧？” “肯定的，几大政党正忙着争斗总统大位，哪有心思理会其他？”李亚东呵呵笑道“不过话又说回来，它们越乱，才对我们越有利。你们说对吧？” “你这家伙……”孔思清没好气地笑了笑，这是巴不得别的国家乱成一团麻才好的节奏。 不过客观讲，这话也没毛病，作为苏联遗产的第二大继承户，它们现在乱点，对己方确实有好处。 “有计划吗？” “没有什么太具体的计划，现在找到一条渠道，等过去会面之后，再见机行事。” “哦？都有渠道了？”孔思清和郭邦进相视一望，皆是心头一喜。 “嗯。”李亚东笑着点头，“也是挺凑巧的事情，我的翻译，就是刚才吃饭时坐我旁边的那个小姑娘，她的父亲，就是乌克兰人，有个堂叔，效率于乌克兰军方，陆军少校，不算什么大官，但一辈子都耗在部队中，关系网还算硬朗，他应该能给我们引荐军方高层人物。” “原来如此。”孔思清下意识地点头，忽然想到什么，沉吟道“所以……你打算采取什么方式，说动它们军方高层，售卖给我们需要的武器装备？” “这个……”李亚东勾起嘴角笑了笑，看了他和郭邦进一眼后，回道“你们应该懂的，但讲出来就没意思了。” “……好吧。”孔思清不由一阵无语。 指定是馊主意无疑。 但也没辙，这是一个契机，错过就错过了，一些涉及到国家军事机密的武器装备，任何一个健全的执政党，都不可能随意出售。 就算想，人民也不会同意。 浑水摸鱼虽然不太正道，但有时候却能收获奇效，毕竟……国家利益大于一切。 “给。”孔思清从西装内衬的口袋里，掏出一个用蓝色手帕包起来的东西，递了过来。 李亚东抬手接过，摊开一看后，顿时乐了。 一个亮崭崭的红色漆皮小本子，封面上的那面国徽，显得特别耀眼。 翻开一看…… 国家后勤防卫保障处，处长，李亚东。 直接混到一个处长，也是心里美滋滋。 “有这个部门？”李亚东下意识地问。 “当然没有。” “……” 敢情是个光杆司令。 也罢，至少那枚鲜红的公章不是假的，他也没有为官的打算，有了这个证儿后，至少万一出了什么事，他有个退路，不会被打上“军火走私商”的标签。 当然了，这张证儿能不用，他肯定不会用。 完全是为了以防万一，仅此而已。 。 第六百一十五章 国家旧友 李亚东的行程已经定下，将于两天后出发前往乌克兰，主要要办签证，现在的俄罗斯和乌克兰再也不是一个国，彼此分得很清楚，也为日后的紧张局势埋下了伏笔。 趁着这两天空闲，他主要在帮孔思清等人处理一些事务，他们毕竟初来乍到，出门连哪条马路通往哪里都不清楚，需要一个适应的过程，但如果有熟门熟路的人相助，自然事半功倍得多。 这不，今天刚吃过早饭，孔思清便逮住他这个免费劳动力。 “跟我去拜访一个人。” 李亚东诧异，“这么快就找准对象了？” 孔思清白眼一翻道“你以为我们大使馆设在这里是摆设啊？” “大使馆……” 大使馆自然不是摆设，但问题是你丫啥时候跟大使馆联系过？ 我咋不知道？ 手段够隐秘的嘛。 索性闲来无事，李亚东便带着齐家兄弟和战斗少女一起，跟他去了。 是位于莫斯科东郊民巷中的一幢五层公寓楼。 一行人按照孔思清提供的信息，数着门牌号找到这里。 然后从后备箱里拎出“李大亨免费赞助的礼物”，爬上了三楼。 “是这里了。”孔思清指着一间房门说。 306户。 抬手敲门，不多会儿，房门被打开一条缝隙，从里面探出一个扎双尾辫的小脑袋瓜，她“哇”了一声，似乎被门外的阵仗给吓到，但也仅此而已，很快便回过神来儿，好奇地询问，“你们……是干嘛的？” 战斗少女蹲在下身子，笑着回话，“小妹妹，我们不干嘛，你……爷爷在家吗，我们是来探望他的。” “哦？”皮肤异常白皙、有着一对可爱酒窝的小马尾辫诧异了一下，自从爷爷“退休”后，家里就再也没有来过客人，也没有…… 她那一对蓝宝石般的大眼睛，不由自主地便落在齐家兄弟手中提着的礼盒上。 然后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口水，直觉告诉她，里面装着的一定是好吃的。 “你个小机灵鬼。”战斗少女被她这副馋嘴的模样逗得咯咯笑，从风衣的口袋中掏出一颗棒棒糖，递了过去，“喏，作为你帮忙开门的报酬。” 并非刻意准备的，孔思清的情报没有这么具体，没提及这位库德里亚什老爷子还有一个这么可爱的小孙女。风衣上的口袋不过是战斗少女的零食库罢了，总见她从里面往出掏东西，也从没有见掏空过。 只能说这小妞现在生活过得很滋润，妥妥的小富婆一枚。因为这几月来，公司的薪水都是以美金来支付，而她的那份也从没少过。 她权当自己已经被李亚东包·养了，反正他有任何需求尽管开口就是，绝对满足。 所以这份原本要用来抵债的工资，拿得也算心安理得。 小马尾辫猛地眼前一亮，将棒棒糖接过，当即把糖纸撕开，然后迫不及待地塞进小嘴巴里，砸吧砸吧两口。 嗯……美味！ 好久没吃到了，所以心情也很不错，正准备把那扇比她两个人还高的红漆木门推开的时候，又突然顿了一下，用警惕的小眼神瞟了一眼虎背熊腰的齐家兄弟，含糊不清地问，“你们不会是坏人吧？” “……” “你们要是坏人的话，我和爷爷两个可打不过你们。” 她说得一本正经，别说李亚东了，就连孔思清都被逗笑了。 天真无邪啊。 挺好。 “阿丽莎，是谁来了？”这时，从屋内传来一个苍老且疲惫的声音。 “爷爷，说是来找你的，还带了礼物呢！” “……” 库德里亚什老爷子估计也是有些醉了，他这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就生出一个废物儿子，和一个小笨蛋呢？ 房门被拉开，一个身材瘦弱，全身没有二两肉，甚至还有明显驼背的老头，出现在李亚东等人面前。 倒真应了那句话，人不可貌相。 别看这老头其貌不扬，像战斗少女这样的人都能一拳撂倒的样子，但本事可不小。 身体上的弱者，知识上的王者。 国际知名物理学家，而且主攻的方向是“原子核物理”，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当年苏中蜜月期时，苏联支持了中国两个五年计划，派遣了很多专家和科学家前往中国。 第一个五年计划主要集中在民生和基础设施等领域，完满结束。而第二个五年计划，方向则偏向军工和重工业领域。中国的原子弹研究，就是从那时开始的。 只是很可惜，后面由于政治因素，中苏关系转冷，第二个五年计划未能合作完成，苏联便调回了全部的援中人员。 而库德里亚什老爷子——当然，那时他还不算老。就是当时负责帮助中国研发原子弹的那拨科学家之一。 “你们是……” “库德里亚什教授，您好，我是东方红集团的负责人，我叫李亚东，冒昧上门，希望没有打扰到您。”李亚东用英文作了个自我介绍，姿态摆得很低。 还是那句话，他自己虽然没什么真才实学，但对于真有文化的人，始终怀有敬意。 再说了，对于眼前这个人，任何一名中国人，也理应怀有敬意。 二五计划，中苏虽然没能合作完成，但不可否认的是，眼前这位，算得上是中国核武器的奠基人之一。 “哦！你就是那个银行老板对吧？”库德里亚什恍然，看得出来也并非一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对于李亚东的新闻报道，应该也曾留意过。 “是的。”李亚东笑着点头。 “来，请进，请进。”虽然有点疑惑一个大资本家，怎么会突然跑来自己这间寒酸的小公寓，但库德里亚什老爷子还是热情地招呼几人进屋。 即便这份“热情”有很大的刻意成份，但以他的良好素养，也实在无法做出将人置之门外的事情。 是一套干净简洁的两居室，附带一个客厅，一间小厨房，和一个卫生间。 从一些细节上不难看出，这里的住客应该只有这对爷孙俩。 当然，以前应该还有库德里亚什老爷子的太太，但很不幸，那位同样博学多才的老太太，于八年前，因病去世。 这条信息孔思清的情报上有。 “库德里亚什教授，不用麻烦了。” 虽然李亚东这样说，但老爷子还是坚持沏了壶茶，一种不知名的野花茶。 “不好意思，家里方糖用完了，如果我没看错的话，除了这位姑娘外，你们几位应该都中国人，没有喝茶放糖的习惯。对吧？” “对。”李亚东笑着点头。 至于旁边的孔思清，完全就是个“聋子”，他既听不懂英语，也听不懂俄语。 也不知道怎么混到这么大的官，还是干文秘工作的，只能说是时代特色了。 “嘻嘻……是被我吃完的。”阿丽莎吸吮着棒棒糖，没心没肺地说，笑得很灿烂，露出一口七零八落的小白牙。 “阿丽莎，回你自己屋去，我和几位叔叔阿姨谈点事情。”库德里亚什老爷子板起脸来说，试图给这个捣蛋鬼一些压力，因为正常说话的话，她指定不能听。 “好啊。” 不曾想，阿丽莎这次倒是颇为听话，眼神在玻璃茶几上的那对礼盒上扫了扫，心也不大，挑了个最小的，抱在怀里，倒腾着两只小短腿，一溜烟地跑进了自己的房间，拆礼物去了。 小女孩大多有这个毛病。 当然，大女孩也一样。 天性如此。 “诶，臭丫头，谁让你乱动客人东西的……” 库德里亚什老爷子顿时怒了，就要追上去，却被李亚东上前“阻挠”住，笑着将他拉扯着坐下。 “不好意思，几位见笑了，这孩子从小跟我在一起，倒是被惯坏了。”库德里亚什老爷子讪讪笑道。 他即便再睿智，但依然拿这个小不点没办法。 正所谓“隔辈亲”，这句话近乎真理。 。 第六百一十六章 自私一回 “那阿丽莎的父母呢？”这时，一个傻帽出现，战斗少女顺口就问。 李亚东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可问都问了，也是没辙。 孩子从小跟着爷爷，无外乎三点原因。一，父母工作很忙，根本无暇照料；二，父母离异，已经各有各的生活；三，父母……说不定已经不在。 总之，都不是什么好话头。 库德里亚什老爷子看了她一眼，犹豫了一下后，叹着气道“离婚了。母亲重新嫁人，有了自己的生活，父亲……算了，我那个孽障儿子，就当没生过。”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很显然，这个能造出核武器的老爷子，却并未能造出一个好儿子。 “对了，这位李老板，你们今天过来？” “哦，是这样的，库德里亚什教授。”李亚东笑着解释，“得知您老退休在家，本不该来打扰您的清净生活，但想想库德里亚什教授您今年不过擦六十二岁，而且身体也一直很健朗，就此退休未免有些可惜，所以有个工作岗位，想邀请您重新出山。” “哦？”库德里亚什诧异，望向李亚东问，“你有工作岗位给我？” 不怪他如此表情，他是干啥的？ 研究核武器的！ 从某种层面来讲，工作可不太好找。 而所谓“退休”，绝非他所愿。正如对方所言，他才六十二岁，且身体很好，他感觉自己至少还可以为热爱的事业奋斗二十年。 但……很可惜，国家没有给到他这样的机会。 国际社会一直认为，苏联的核武力量已经足够恐怖，再研究下去，有害无益。而现在的政府……也很在意国际社会的看法，所以……他所在的研究机构，已经与好几个机构合并到一起，人员也大幅缩减。 而他的年龄毕竟大了，便把机会留给了年轻人。 原本，以他的资历和贡献，是可以拿到一笔不菲的退休金的。 但时运不济，国家正在遭遇全所未有的逆境，他也不好在这个节骨眼上过分强求，便领了一笔微薄的退休金，本想着省吃俭用点，将阿丽莎抚养长大应该不成问题，可谁曾想到，短短几个月时间，卢布竟贬值成这样。 这是一场灾难，对他，对于整个俄罗斯而言，都一样。 “是的。”李亚东的回答很简洁，并未过多赘述。 为啥？ 因为这只是一番试探性的对话，得看库德里亚什老爷子有没有兴趣，若是没有，后面的话也就没必要讲，讲出来反而不好。 “你……”库德里亚什老爷子迷糊了，他约莫清楚眼前这个大资本家很了不起，有钱不说，产业也多，但即便如此，应该还没有能力像美国那帮军工企业一样，涉及核领域吧？ “两个问题。什么样的工作，什么待遇？” “工作内容很简单，教授您之前干的是什么，以后还干什么。至于待遇……”李亚东说到这里顿了顿，看了旁边的孔思清一眼。 狗日的，没跟他讲啊，关键这家伙还听不懂他和库德里亚什老爷子的对话，你说气不气人。 也只能琢磨着说，“生活方面，可以分配到独栋别墅，配备专车接送、家庭保姆之类的。薪资方面……教授您将有足够的钱，使您的孙女过上十分优越的生活。” 大概就是这样了。李亚东心里想着，毕竟是研究核武的，还是外籍专家，没点优越的待遇也说不过去。 李亚东却不知道，他一番“不好具体报价”的行为，则刚好戳中了库德里亚什老爷子的软肋。 他的孙女阿丽莎，是他的全部，是他在这个世界上的唯一精神寄托。 关键这孩子，在他看来还挺笨的，她那个酒鬼父亲指不定哪天晚上就冷死在莫斯科街头，肯定不必指望，那如果他这个做爷爷的，不趁着还能干得动的时候，为她攒下一笔钱，今年不过五岁的她，将来何以为生？ 库德里亚什老爷子这时的想法就是为国家奋斗了一辈子，大概……也该自私一回了。 但他心中仍有疑问。 “所以……我的工作地点在哪里？” “您曾经去过的地方，中国。” “中国？”库德里亚什老爷子诧异，望向李亚东道“中国绝不可能允许私人企业开展核研究，你……” 他猜到了。 既然如此，李亚东也就不再隐瞒，笑着点头，“是的，我此次前来，是受国家委托，而我旁边这位，就是政府派来的代表。” “原来如此。”库德里亚什老爷子下意识地点头，就说以自己所从事的领域，应该只有国家层面才能给到他相应的工作岗位。 对于去中国。 库德里亚什老爷子其实并不那么抗拒，那是一个同样美丽的国家，他曾在那里待过两年，脑子里至今仍保留着一些美好回忆。 再说了，那边的治安环境，肯定也要优于现在的俄罗斯。 为阿丽莎考虑的话，同样是一件好事。 他已经有段时间没敢放阿丽莎下楼玩了，而且无法预测这样日子还要持续多久。 她的童年，不应该生活在这样的阴暗之中，她应该沐浴在阳光下，接受雨露的滋润，可以随意在街头玩耍，拥有一群小伙伴，从而茁壮成长。 “你们中国，是一个伟大的国家。”库德里亚什老爷子由衷地说，“当年我们离开后，所有人都不相信你们可以凭借自己的力量，造出原子弹，有些国家甚至公然嘲讽。但后来，几乎没用多久，你们不仅成功造出了原子弹，还造出了氢弹。从无到有是一件很难的事，你们科学家，像钱先生那批人，令人钦佩。” “您的成就，同样令我们钦佩。”李亚东笑着回话。 这是个好老头，必须弄到手。他这样想着，于是问，“那……库德里亚什教授，您的意思是？” “既然有政府的人在场，对于你刚才的话，我不作怀疑，最后一个问题。”库德里亚什老爷子沉吟道“我需要更换国籍吗？” 当一个人在谈判之中反问什么，那就说明他无法接受什么。 李亚东很清楚这一点，而这个答案是肯定的，因为孔思清就是这样交待他的。 所以，李亚东不得不示意库德里亚什老爷子稍等，然后用中文与孔思清沟通起来。 因为他有种感觉，如果回话“是”的话，库德里亚什老爷子会当即回绝他。 孔思清了解到情况后，思忖了少许，说道“可以不更改国籍，但必须签署一些保密协议，且回国探亲事宜，需要提前报备，并安排专人同行。” 这尼玛的…… 那跟犯人有啥区别？ 李亚东眼珠子一瞪，问，“你确定？” “确定。”孔思清点头，“你说就是了。” 随即，李亚东便将孔思清的话，一个字不改的翻译了一遍。 你猜怎么着？ 令人诧异的是，库德里亚什老爷子居然同意了，很干脆。 好吧…… 李亚东浅浅的苦笑了一下，下定决心，将来自家孩子，打死也不让他学基础科学，再聪明都不行。 “爷爷，你们谈完了吗？” 就在客厅里安静少许时，从众人身后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 库德里亚什老爷子没好气道“又怎么了？” 显然还在为刚才小丫头的不礼貌、甚至可以说缺乏教养的行为，感到生气。 “爷爷，你知道吗……”阿丽莎说着，倒腾小短腿屁颠屁颠儿地跑过来，然后把藏在身后的小手往出一抬，“嘻嘻……你看，他们给我们带了牛肉和蔬菜罐头！” 在她的手上，左手拎着一袋真空包装的雪花牛排，右手拿着一罐胡萝卜罐头。 小丫头笑着异常灿烂，小嘴巴砸吧砸吧个不停，显然馋得紧。 库德里亚什老爷子原本想责备几句，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因为该受责备的，是他。 家里已经吃了有一阵儿的白面包，身为爷爷，他本来应该照顾好阿丽莎，但他，没有…… “爷爷，这些，我能吃吗？”阿丽莎一脸期待地问。 库德里亚什老爷子看了李亚东和孔思清一眼后，低下头，笑着说，“当然能，爷爷待会儿就给你做。” 原本是他人之物，受之有愧；但现在是同志相赠，自然就却之不恭了。 战斗少女显然很喜欢阿丽莎，揉着她的脸蛋说，“小机灵鬼，这些东西以后你想吃多少就有多少。” “真的？”阿丽莎大喜过望，扭头望向库德里亚什老爷子，“爷爷？” “真的。”库德里亚什老爷子伸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瓜，眼中满是慈爱。 。 第六百一十七章 抵乌 俄罗斯和乌克兰虽然毗邻而立，但两个国家首府之间的距离，依旧有几百公里，所以飞机，是李亚东的首选交通工具。 在谢列梅捷沃机场包下一架小型客机，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奔赴乌克兰。 同行的除了出行四人组以外，还有维克多在内的六名保镖，以及战斗少女她爹，老伊万。 之所以带上这么多保镖，也是必要之举，如果说俄罗斯的治安只是有点小乱的话，那么乌克兰那边，就是大乱。 平心而论，叶利钦虽然没有什么大作为，但跟克拉夫丘克一比，简直就是大才。 这位苏联时期遗留下来的乌克兰·领导人、经济学副博士、财经大学教授，对于他短暂政治生涯期间的作为，日后的国际舆论大多会在前面冠以一个修饰词——毫无。 他后来甚至不得不主动建议乌克兰议会，缩短议会和总统任期，估计实在不好意思再当下去。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克拉夫丘克此人对于中国，还是相当友好的，算是中乌友好的奠基人。失去大位后，将会担任乌中协会主席。 在乌克兰穷困潦倒、不得已要出卖军工技术度日的时候，发挥了巨大作用。 至于老伊万，那是必须要带上的，他是前往乌克兰的敲门砖，得靠他，来叩开乌克兰的军方大门。 当然了，他其实说老也不算老，也就四十多岁，就是长得比较着急，或是说衰得有点快，与他风韵犹存的媳妇儿、也就是战斗少女她妈，截然相反。 飞机快要抵达乌克兰首都基辅的时候，李亚东透过舷窗注意到地面上有片废墟，或是说一块死亡之地，如同东欧女人白皙皮肤上的一道狰狞伤疤，特别显眼。 “这是？” “切尔诺贝利市。”旁边的老伊万探头一望，用沉重的语气回话。 “切尔诺贝利核电站？” 他这么一说，李亚东就明白了。 也不可能不明白，人类历史上最严重的一次核泄漏事故，稍微读过几本科普书的人，应该都知道。 从某种层面讲，乌克兰的经济之所以始终无法复苏，与切尔诺贝利核电站的爆炸，也有很大关系。 这座前苏联最大的核电站，爆炸于一九八六年，灾难性的大火造成了放射性物质的大规模泄露，而苏联政府并未将它公布于世，而是进行了消息封锁和隐瞒。直到瑞典境内被发现放射性物质含量过高时，此事故才曝光于天下。 它的核事故评定为七级，也是顶级，放射性物质污染了欧洲大部分地区。 特别是乌克兰本国及周边的几个国家。 本国内，核电站七公里之内的松树、云杉凋零，近一千公顷森林逐渐死亡。七千余人死于这场核污染，超过十三万人从危险区域撤离，政府不得不为妥善安置这些灾民，开辟了斯拉乌捷奇新城，并为灾民们建设了两万多幢新住宅。 但你以为这样就算给民众一个交代了吗？ 不可能，核污染的灾难异常恐怖。 后来发现，即便是距离三十公里以外的“安全区”，其实也并不安全，癌症患者、儿童甲状腺患者和畸形家畜急剧增加。即使是八十公里外的集体农庄，20的小猪生下来也发现眼睛不正常。土地和水源被严重污染，成千上万的人被迫离开家园，又一轮新的救灾重新工程开始启动。 不仅于此，受核污染影响，乌克兰的食品出口贸易，几乎完全中断，没有国家再敢购买它们的农副产品。 前苏联和乌克兰政府，为此付出了十分沉重的经济代价。 而在国外，你搞出这么大的核污染，他国政府岂能放过你？ 就好比距离最近的白俄罗斯，受核污染影响，失去了20的农业用地，二百二十万人居住的土地遭受污染，上百个村镇人去屋空。 不弄点补偿，如何平息怒火？ 而白俄罗斯还算好的，核泄漏的时候起码是苏联同盟国之一，意思意思也就行了。而其他的同样受到核污染的欧洲国家，可就没那么好说话。 该赔偿的，还得赔偿。 这就又使得苏联和乌克兰政府，背负了一大笔债务。 以前有老大哥罩着还好，但苏联解体之后，这笔债务自然就归乌克兰自己承担。 可以说很长一段时间里，乌克兰政府都备受这笔“内忧外患”的经济债务所折磨。 “老板，马上准备降落了。”这时，维克多提醒道。 “这么快？”李亚东诧异。 基辅原来距离切尔诺贝利这么近，才几分钟时间啊？ 这倒是他未曾预料到的。 “伊万先生，切尔诺贝利和基辅之间相隔多远？” 老伊万回话道“六十八英里。” “……那不就是一百一十公里？”李亚东楞了一下，问，“不会有影响？” 既然瑞典那边检测到的放射性尘埃都超过正常值的100倍，那离得这么近的基辅…… 虽说距离核泄漏事故已经过去了好几年，但专家也说了，这种灾难的影响至少会持续上百年！ “这个……应该没有什么太大影响吧，毕竟基辅这边生活了这么多人，还是首都，真要有大影响，政府肯定早就有所动作了。” “应该？好吧……” 李亚东不由一阵无语，倒是突然有点后悔，早知如此，这摊子事他指定不能干。 他从没有宣称自己是什么大公无私的人，虽然想为国家做点贡献，但前提是，绝不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开玩笑。 速战速决。李亚东心里想着，赶紧办完事后离开，不能在这边多逗留。 要知道他连婚都没结呢，而据说这种辐射，对于下一代的影响很大。 他两辈子到现在为止都没有孩子，可不想将来的孩子生出来有什么毛病。 三分钟后，李亚东一行顺利降落在茹良尼国际机场。 还未下飞机，李亚东就被机场内部的景象，馋得直掉口水。 这是一座军民合用的机场，建立于一九二三年，当时为全军用，二战结束之后，建设起航站楼，直到前不久苏联解体，才开通飞往临近几个国家的航班。 机场内部的停机坪上，不仅停放着几架民用客机，还停摆着不少“大杀器”，机翼下方悬挂着的导弹，在阳光的照射下，泛着乌黑的幽光，凶气凛凛。 。 第六百一十八章 乌克兰现状 一个国家的经济状况如何，社会民生是否良好，大概通过它的首都，便能管中窥豹。 同样是首都，同样是苏维埃联盟的核心成员国，但基辅与莫斯科，此时的状况却完全不同。 当然，并不是说莫斯科现在的治安环境多好、人们生活多幸福。 只能说基辅这边实在太差了。 李亚东一行刚从机场出来，便在外面的大街上遭遇了几拨乞讨的儿童，衣衫褴褛行走在街头的流浪汉，更是随处可见。 若非此刻站在这座城市里，你很难想象，这就是堂堂的世界第三大军事强国的首都。 也难怪乌克兰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将会成为军火走私商的天堂。 因为，这个国家除了武器外，大概真的没剩下什么。 它们不比俄罗斯。作为苏联的正统继承者，俄罗斯不光继承了苏联大部分军事设施和装备，还继续了苏联的外部势力以及国际关系。 就比如中东那帮富得流油的土豪国家，它们得依靠俄罗斯的军事力量来抵御美帝的狼子野心。 既然有利益瓜葛，那么，自然就有来钱的渠道。 所以俄罗斯现在穷归穷，但来钱的渠道，总归还是有一些。 而乌克兰从苏联那里继承的，则是一锤子买卖，且都是不能直接拿来当饭吃的铁疙瘩。 总不可能让民众啃原子弹吧？ “怎么会成这样？”老伊万注视着这片祖国故土，表情显得有些忧伤。 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任何人看到自己的国家变成这样，心情都不会好。 相对而言，战斗少女的反应就要好一些，因为她出身在俄罗斯，也并未在这个国家常住，所以谈不上十分强烈的感情。 “都是休克疗法害的。”李亚东叹着气说。 这个著名的抑制经济危机的措施，可谓将俄罗斯和乌克兰害得不浅。 什么叫作休克疗法？ 通俗点来讲，就是当一个国家社会供给求完全失衡，政府通过严厉的行政和经济手段，来控制社会总供求，在短时间内强制性的压缩消费需求和投资需求的方式，人为的平衡社会总供求，以此来遏制通货膨胀，恢复经济秩序。 说得更直白一点，无外乎四个字——紧衣缩食。 其实未尝不是执政者一种推卸责任的表现，因为想要挥霍，也没有。 那怎么办？ 便告诉民众，按照这个法子，大家暂时苦一点，忍一忍，好日子就会到来。 只是这套诞生于玻利维亚、并取得显著成效的“休克疗法”，若是歪曲了它的意义，当作政治手段来实施的话，便会产生一个后果——水土不服。 俄罗斯因休克疗法经济倒退了十年，直到弗拉基米尔同志上台后，才慢慢有所好转。 可惜，原苏联境内只有一个弗拉基米尔，而乌克兰没有。 所以，俄罗斯渐渐的重回巅峰，而乌克兰，则慢慢的沦落为一个三流国家。 …… 乌克兰穷归穷，但有钱人依然不少，休克疗法的紧衣缩食政策，取消劳工奖金、福利等措施，会使普通民众的生活越来越差不假，但对于特权人士而言，却是一个契机，一个侵吞国有资产的绝佳契机。 俄罗斯有著名的七大寡头，乌克兰也不差，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俄罗斯的寡头后来被弗拉基米尔同志基本收拾完，但还是那句话，弗拉基米尔同志乌克兰没有，所以乌克兰的寡头始终存在，他们甚至可以左右总统的归属。 譬如，乌克兰第二任总统库奇马，他的女婿就是乌克兰五大寡头之一的维克多·平丘克。 而乌克兰的第五任总统，他本身就是五大寡头之一。 李亚东他们下榻在基辅最好的巴黎皇家酒店，里面的设施只能用“金碧辉煌”四个字来形容。 大街上的流浪汉们能为一块被人丢弃的冷面包开启一场血战，而这里的餐桌上，松软的面包却免费供应。 十一个人开了四张桌台，李亚东和老伊万父女俩坐在一起。 “你怎么不吃？”战斗少女看见李亚东把鲜嫩的牛排切开后，突然又放下了刀叉，好奇询问。 “你问问服务员，这牛肉是从哪里来的。” “……你这么怕死？” 你懂个蛋蛋。李亚东白眼一翻。 老子是为下一代着想。 刻意把领口拉得很低的女服务员，听到战斗少女的响指后，笑容满面的来到餐桌旁，然后俯下身子，询问有什么需要帮助。 李亚东下意识地往领口里看了一眼，老伊万则瞪着眼珠子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当着女儿的面。 这个老色胚！ 而战斗少女也表现得很大气，权当没有看见，并不打扰父亲享受福利。 得女如此，夫复何求？ “哦，三位客人请放心享用，我们酒店的食物全部经过安全检测，完全绿色环保，我们这里还经常召开政府会议呢。” 她这么一说，李亚东就心安了，有些事情普通民众或许不清楚，但作为当权者肯定知道，他们不可能给自己吃毒牛排。 “谢了。”李亚东掏出一张二十美元的钞票递了过去。 在欧美国家像这样的上流酒店中，任何服务都是有价的。反过来讲，只要有钱，什么服务都可以买到。 身材和模样都算标志，唯一年龄有点大的女服务员，笑着将钱接过，“谢谢先生，有任何需要，请随时找我。” 说着，扭动着丰润的臀部离开了，幅度很夸张。 “爸，差不多够了。”战斗少女没好气道。 一句话也适时地将老伊万的眼神从人家的屁股上挪开。 李亚东感觉以战斗少女的底线，只要她爹不提枪上阵，其他的诸如与陌生女人亲个嘴、揩个油什么的，都能接受。 这就是欧美国家的开放文化。 别不信。前不久的某天晚上，李亚东与一帮政府官员喝完酒回来的路上，在莫斯科街头上了个公厕，一泡尿还没撒完的时候，旁边的隔断里突然站起一个女人，她不慌不忙的提起裤子，丝毫不在意某些隐秘部位被一个陌生男人看光，最可气的是，走出去的时候还用挺翘的臀部给了李亚东一屁股，差点没把他撞出功能性障碍。 “伊万先生，我的时间很紧急，并不能在乌克兰久待，所以你这边的事情，还麻烦尽快安排。” 老伊万此行也是有酬劳的，所以李亚东并不藏着掖着，有什么话也就直说了。 “好，那我待会儿就打电话，让我叔叔晚上就过来。”老伊万点头道。 难得能捞个外快，不仅轻松无风险，而且酬劳还不菲，没有不尽心尽力的道理。 “那就最好不过。” 。 第六百一十九章 李亚东应该有病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吃过晚饭后，李亚东等人都回了房间，只剩下老伊万父女，坐在大厅的沙发上，等待着他们家的亲戚、那位卡莫夫少校。 “爸，这次出来你可不能沾花惹草，不然我就回去告诉妈。”战斗少女气鼓鼓地说，显然刚才父亲当着她面、重点是当着李亚东的面，盯着人家女人的胸部和屁股猛瞧的事情，令她耿耿于怀。 你就算想看，好歹收敛一点，等一个人的时候再说嘛，要不要这么旁若无人？ 一点面子都不给，摊上这么个色爹，你让我怎么做人？ “多大点事儿？”老伊万不以为然道“上帝为什么要创造男人和女人？男人和女人本来就是互相吸引的，这是自然法则，那我们为什么要去违背自然法则？就是看看而已，你告诉你妈也没用。你妈跟我上街时，她还经常盯着人家身强力壮的小伙子看呢，我说什么了吗？” “……” 我到底是有一对什么奇葩父母啊，战斗少女哭笑不得。 “别说我了，说说你吧。”老伊万突然说道。 “我……有什么好说的，我又不像你一样色眯眯的。” “少来。”老伊万丝毫不介意被女儿这样形容，嘿嘿笑道“别以为我没发现，你那对大眼珠子，一路上全在你们老板身上，那保镖队伍里，比他高大威猛、长得帅气小伙子又不是没有，你瞧都不瞧一眼。你……是不是对他有意思？” “有又怎么了？起码我专一，不像你，你看……你又盯着人家屁股看，是不是只要是个女人，你都不放过？” “这孩子，说什么话呢……”老伊万讪讪一笑，道“没听人家说嘛，多看美女能长寿，你难道就这么希望我早死？” “……”战斗少女也是拿这个色老爹没辙，撇撇嘴道“那你看吧，随—便—看！” “嘿嘿……不看了。谈谈你的事吧，听说你们老板还没结婚？” “是啊，怎么了？”战斗少女嘟着嘴道。 “这孩子，怎么一点聪明劲儿都没有，他没结婚，你又没嫁人，另外你又对他有意思，主动点啊，你妈她们中国人你又不是不知道，都比较含蓄……”忽然想起自家媳妇儿，再想想她在床上愈发彪悍的气势，老伊万情不自禁地缩了缩脖子，顿了顿后，又补充了一句，“当然，你妈现在已经不是中国人了，另当别论。” “诶？奇了怪，我记得你好像不喜欢他的呀？”战斗少女翻着白眼问。 早前在家的时候，老伊万灌了半瓶伏特加后，确实说过类似的话。 当然，并没有说不喜欢。 只是说李亚东瘦胳膊瘦腿的，不顶事。他又不傻，早看出女儿和李亚东之前有点什么，不然能平白无故的给十八万？ 要知道那会儿卢布还是挺值钱的。而且当时说从女儿以后的工资里慢慢扣，结果呢，从没扣过，卢布贬值后，还给发美金。 事情做到这份儿上，以老伊万的经验看，俩人之间必然有点“奸·情”。但他也知道女儿还是完璧之身，所以也就没怎么理会。当时只是酒足饭饱，思想比较龌龊，为了女儿以后的性·福着想，才觉得李亚东不靠谱。 毕竟……亚洲男人的那个……他也听媳妇儿讲过，两根顶不上他一根。 但现在，脑子不晕乎的情况下，再加上清楚知道李亚东来乌克兰的目的后，老伊万对这小家伙的印象大大的改观了。 他虽然小，但他有钱啊，能保障女儿一辈子衣食无忧，永远做个小公主。为此，少点性·趣也是可以接受的嘛。 他虽然小，但他有胆量啊，自己都不敢干的事情，他都敢干。 老伊万平生最敬佩有胆量的爷们，就好比某个深秋的晚上，在野外偶遇的那个敢刀猎西伯利亚棕熊的小伙子一样，当时也就是叶卡捷琳娜没长大，要不然他指定得把女儿嫁给那小伙子。 “我没说不喜欢他，当时有点误解，感觉他瘦胳膊瘦腿的，你俩要真在一起了，将来不好保护你。” 战斗少女没好气地刮她父亲一眼，无情嘲讽道“他要真想保护谁，就你这号的，来一百个都没用。” 这话要换一个礼拜前，老伊万绝对不信，他还是挺很猛的好不好？ 但现在，他信了。 不信也不行，谁要傻到去跟一个一门心思想买航空母舰的人作对，那就不是傻，纯属白痴！ “不都说了有点误解嘛，当时酒喝多了。”老伊万讪讪笑道，忽然想到什么，又转回到刚才的话题上，问，“你倒是说说呀，你们俩到底行不行啊，也好让我提前乐呵一下，也算没白生你，给我找了个有钱有胆的亿万富翁女婿。” “爸，你就别做美梦了。”战斗少女突然显得有些失落地说，“我跟他……没可能的。” “为啥呀？” 老伊万上下打量着女儿，那是一等一的标致啊，论模样、身材、皮肤、性格，哪一样不是万一挑一，还有男人不喜欢？ “难道消息有误，他已经结婚了？” “那……倒没有。确实没结婚，但有个女朋友，俩人很恩爱，据说目前在美国留学。” “没结婚那怕个啥呀？”老伊万长出口气，道“女儿呀，没结婚就说明你也有机会，可要懂得争取啊，错过可就错过了。二十七岁的亿万富翁，而且有勇有谋，这样的小伙子整个世界上都没几个。还是刚才那句话，他们中国人比较含蓄，你这边要主动一点，以你的资本，拿下他，还不是轻轻松松的事情？” “你怎么知道我没主动？” “……” 老伊万楞了一下，问，“你……主动啥了？” “啥都主动了，就没那个啥，他不干。” “卧槽！”老伊万差点没蹦起来，不知不觉中，那个王八蛋居然把他的小公主吃了个遍，就差最后一步。 这你能忍？！ “那不行，他必须负责！不然……” 战斗少女没好气地瞪她父亲一眼，“负什么责啊？我自愿的。不然又怎样，冲过去跟他打一架？别怪我没告诉你，他那两名贴身保镖，就是龙哥和虎哥，一招就能撩翻两米零三的维克多，你……用不到半招。” “……”老伊万顿生一股深深地无力感。 这尼玛，摊上这么个狠人，把他女儿玩了个遍，想报个仇都没辙，好无奈啊！ “那你们既然没可能，你就……”老伊万本想说“你就收敛一点，别连最后一道防线都失去了”，那可就真的不能忍，吃了大亏！目前这种嘛，还是可以接受的。但话到嘴边，还是没好意思说出口，虽然他们父女关系很好，但总归身份摆在那里，不能真当朋友一样什么话都说。 “放心吧你就。”战斗少女已然会意，耸耸肩道“我给他他都不要，世界上估计没有比他更安全的其他男人。再说了，他如果愿意要我就好了，你敢肯定，他如果要了我，就一定会娶我。” “哦……”老伊万下意识地点头，嘟囔道“那小子该不会有病吧？” 说着，又瞅了瞅自己的小公主，岂止是国色天香？ 就这种极品，裤子脱了一半，然后就没了？ 应该是有病…… 。 第六百二十章 卡莫夫少校 李亚东刚洗完澡，门外便传来敲门声。 踱步走过去打开房门，叩门的是齐龙，在他身后还站着几个人，齐虎、老伊万父女，以及一个着灰色西装的黑瘦老头。 这老头白发已经白了一半，却如钢针一样竖立在头顶，身材看似瘦弱，却不并不单薄，至少能将肥大的西装轻松撑起。 应该就是老伊万的堂叔，卡莫夫少校无疑。 从老伊万父女与他刻意保持一定距离的行为上，大致可以判断出关系的亲密程度十分一般。 老伊万接下来的举动，也证明了李亚东的猜想。 “卡莫夫叔叔，这位就是叶卡捷琳娜的老板，李亚东先生。”他显得很客气地说，如同介绍一位地位很高的人给另一位认识一样，而非亲人之间的交流语气。 李亚东邀请众人进屋，与卡莫夫少校握了握手。 他穿着一件浴衣，使得卡莫父少校不禁微微蹙眉。 要知道听侄子说有位大老板想找自己帮忙，他过来之前可是刻意打扮了一番的，但这位所谓的大老板，似乎并不重视这次会面。 他完全可以理解成，是对他的不尊重。 至于这位大老板到底有多“大”，他目前并不知情。 卡莫夫少校的表情被面对面的李亚东很好地捕捉到，不过并未在意。一名陆军少校而已，这样的身份在俄罗斯，甚至不足以跟他同席而坐。 再说了，他也并非刻意穿成这样，实在是等得时间有点久，以为一时半会还不会来，所以才抽空洗了个澡，不曾想刚从浴室出来，人就到了。 邀请卡莫夫少校在套房客厅里的沙发上坐下后，没有茶水，李亚东很直接，眼神示意了齐龙一眼。 齐龙会意，走进他的卧室，出来时，手上已经多了两摞钞票。 崭新的富兰克林，一万一摞，放在了卡莫夫少校身前的玻璃茶几上。 只此一个动作，心中所有的不愉快，瞬间化为虚无，望着两摞崭新的富兰克林，卡莫夫少校整个人就好比泡在滚热咖啡里的方糖，顿时化开，僵硬的脸上也浮现出一股热络的笑容。 “小伊万，这是给我的？”他用俄语问。 值得一提的是，乌克兰其实有自己的语言，但由于苏维埃联盟的存在，俄语成为了联盟中的官方用语，他们本国的语言倒是用处不大，所以苏联时期中，大部分小孩从小就学俄语，根本不会讲本国语言。 著名的乌克兰铁娘子季莫申科，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她直到四十岁、大约两千年左右，才开始学习乌克兰语。 “当然，卡莫夫叔叔，李老板向来是个慷慨的人，从不亏待自己的朋友，这只是见面礼而已，我相信卡莫夫叔叔若能帮助李老板促成大事，他肯定还有重谢。”老伊万含笑回话。 而他在说的同时，战斗少女也在做中文的同步翻译。 李亚东听罢，看了卡莫夫少校一眼，笑着点头。 这就表示了他承认“大头”还在后面。 卡莫夫少校眼睛都差点没笑弯，二话没说，便将玻璃茶几上的两摞富兰克林，塞进了西装内衬的口袋中。 吃相虽然有些难看，但也怨不得他，怪就怪政府太过无能。 要知道部队里已经几个月没有发工资，虽然吃喝不愁，但也断了其他的消费念想，而像他这样老军人，又不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毛头兵，还有整个家庭要养活呢。 想钱都快想疯了。 而两万美元，在眼下的乌克兰来说，可绝对不是一笔小数目，足够吃香的喝辣的很长时间。 重点是……大头还在后面。 “李老板想让我帮什么忙，直说无妨。” 正所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卡莫夫少校同样也很直接。 也想快点促成此事，拿到后面的“尾款”。 李亚东淡笑着问，“我听伊万先生讲过，卡莫夫少校在军队服役超过四十年，也就是因为学历问题，失去了很多晋升的机会，但被你带出来的兵，可着实不少，有些甚至已经到将军级别。如此说来，卡莫夫少校在军方上层中，必定有着很强大的关系网对吧？” “那是！”卡莫夫少校挺了挺胸膛说，别看他只是一名少校，但在军区中，哪怕上校、少将级别的人，也要对他以礼相待，因为他当年手把手调教出来的兵，军衔最高的，以至中将。 李亚东笑了笑，道“既然这样，就说明我没有找错人。我希望卡莫夫少校可以给我引荐几位军方大佬认识，越大越好的那种。”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看了卡莫夫少校一眼后，又补充了一句，“我后面的酬谢，也是与卡莫夫少校所引荐的人物层次，是一致的。” 卡莫夫楞了一下，问，“你……想干嘛？” “这个……卡莫夫少校就不必知道了，你只需要做好你的份内之事就行。你说对吧？”李亚东淡笑回话。 兹事体大，他可不想弄得人尽皆知，不说对他，对他后面要合作的对象，也不好。 你想想看，作为一名领导，若是被手下人知道你公然行贿、做些不法勾当，那脸上能有光、心里很痛快？ 弄不好还会被有心人当成把柄，从而致使做起事情来畏手畏脚。 卡莫夫沉吟道“好，我不问。那我问另外一个问题，假如我引荐军区司令给你认识，你能给我多少酬劳。” 他其实已经猜测到点什么，最近军区里出没的豪华民用轿车也不是一辆两辆，但对方不愿意说，也就算了，这滩浑水他还懒得蹚呢。 “军区司令？”李亚东眼神猛地一亮，这种档次的人物，才是他的目标，以他的企图，官小了的，根本没用。按耐住心头的喜悦，伸出一个手指道“十万，美金。” “成交！”卡莫夫少校想都不想地说，这是一个令他绝对无法拒绝，也生不起任何更多贪婪想法的价码。 两万加十万，总共十二万美金，哪怕政府倒台，他都能很好的养活家人。 “提醒一句，卡莫夫少校，我在贵国的时间十分有限，所以……” “放心，最迟明天这个时间，就会给你答复。” “那就好。” 。 第六百二十一章 捡了个美女 这是李亚东两辈子加起来，第一次来到乌克兰。 倒是验证了一个听说已久的传闻乌克兰确实是一个盛产美女的国家。 讲道理，以亲眼目睹的情况来看，虽同为斯拉夫遗民，但乌克兰美女的质量，应该要比俄罗斯略胜一筹。 当然了，东欧这边美女质量最高的国家，应该还是白俄罗斯。 只要是国际性的选美赛事，又有白俄罗斯姑娘参选的话，不获奖大概不太可能。 这也是日后唯一一个将女人，作为战略资源、禁止向除中国以外的任何国家“出口”的国家。 可以想象这个国家的女人到底有多美，美到即便男女比例严重失调，总统还要亲自下令禁止“出口”，以免肥水流到外人田。 至于为什么中国例外，那是因为中国与白俄罗斯的外交关系非常好，对于他们的国家建设，提供了很多帮助。 扯远了，回归到乌克兰美女这件事情上。 皮肤白皙、五官立体、身材火辣，看似清瘦的身体，却有着饱满的胸脯和挺翘的臀部，这似乎就是乌克兰美女的特色。 而当你看到这样一位美女晕倒在街头时，你会怎么办？ 重点是，她还挡住了李亚东一行租赁的豪华克莱斯勒轿车。 直接碾过去？ 还是一脚踹到马路牙子上？ 那是畜生才会干的事情。 “身上没伤。”众人都下了车，战斗少女蹲在地上将晕倒的女孩大致检查了一遍后，抬头说道。 “喝醉了？”李亚东下意识地问，这种事情在莫斯科街头可没少见，具备战斗民族血统的人，大多都是用生命在喝酒，拎着一只酒瓶，走哪儿喝到哪儿，喝完随地就躺，然后晚上下场雪，气温骤降几十度，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没有酒气。”战斗少女摇头。 这时，维克多蹲在身体，观察一阵儿后，道“应该是饿晕了。” “……”李亚东不由一阵无语，讲良心话，这女孩长得真心不错，纵然比不上战斗少女，但也并不逊色多少，居然饿晕在街头，而现在室外气温低至零下十几度，这条郊区小路又很偏僻，过两个小时不冻死才有鬼，简直是暴敛天物。 “确定是饿晕了？” 李亚东寻思的是，要是生了什么病，给她送医院。 “应该是。”维克多回话。 “那就先带回去吧。”李亚东也是一阵无奈，不然怎样？ 一条鲜活的生命，年轻漂亮，让她就此凋零吗？ 这个操蛋的国家。 “虎哥，你来吧。”维克多用英文说，主要这女孩穿得有点单薄，且身材极好，将她一路抱回酒店，不碰点什么大概不可能，而他是有老婆的人。 “要不我来？”老伊万说。 齐虎本来还有点犹豫，一听这话后，立马将地上的姑娘抱了起来。 可不能便宜了这个老色胚。 一行人重新上了车，齐虎就一路将饿晕的女孩抱回了酒店。 只是应老伊万的邀请，去他曾经居住过的小镇上吃了顿烤全羊而已，不想半路捡了个美女回来，也是没辙。 …… 卡莫夫少校显然对李亚东交待的事情非常上心，比他许诺的时间要提前不少，赶在晚饭前来到巴黎皇家酒店。 至于为什么不用电话联系，要亲自跑一趟，想必有些他自己的考量。 李亚东特意要了间包厢，只有他和卡莫夫少校，以及老伊万三人。 老伊万权当蹩足的翻译，至于战斗少女，她在照料那个晕倒的女孩，下午让医生过来挂了营养液，应该很快会醒。 三人一边享受着丰盛的晚餐，一边交流着他们的事情。 卡莫夫少校从西装内衬的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递了过来，道“克拉维斯基上将，敖德萨军区总司令，相信能够令李老板满意。” 李亚东接过照片看了看，是一个国字脸的大胡子老头，乍一看跟斯大林倒是挺像。 他笑了笑，确实满意，甚至对卡莫夫少校能找到这个级别的人物，显得有些意外。 意外之喜。 这可不是普通的军区司令员。 苏联解体之后，乌克兰继承了约七十万兵力，而这些兵力又分布在海陆空不同的军区中，其中有独立的海、陆、空小军区，也有综合型的大军区。 但像这样的大军区，有且仅有三个，那就是基辅军区、敖德萨军区，以及外喀尔巴仟军区。 所以，这位克拉维斯基上将，乃是妥妥的军方巨头无疑。 在他头顶之上，只怕也没几个人。 “他答应与我会面？”正所谓人有人道，鬼有鬼道，至于卡莫夫少校是怎样攀上这层关系的，李亚东也懒得打听，人家毕竟在部队混了四十年，而乌克兰就那么大，有点渠道也正常。 “嗯，后天上午十点，你们乘火车过去，会有人在车站接你们。”卡莫夫点头道。 居然都已经安排好了，看来很迫切呀。这样一想着，李亚东心里更乐了。 “卡莫夫少校，这位克拉维斯基上将是个什么性格，有没有什么嗜好？” 此番前往敖德萨，所谋甚大，自然不能空手，得把这位克拉维斯基上将“伺候”好了，才更方便行事。所以提前了解一下对方的行为喜好，绝对没有坏处。 卡莫夫少校看了他和老伊万一眼后，犹豫了一下，说道“李老板，你既然是小伊万介绍来的，我就不拿你当外人。据我了解，克拉维斯基上将并不如他的外表一样看起来那么刚强，是一个胆小谨慎的人，而且很贪婪，他不抽烟，却嗜酒如命。” “贪婪？”李亚东呵呵一笑。 岂不是正合我意？ 就怕你不贪。 他却不知道，正因为如此，卡莫夫少校才引荐此人给他，而且速度如此之快。 他准备干什么，卡莫夫少校心里门清，唯一猜不透的就是级量。 也不可能猜透。 客观讲，现在乌克兰趁机前来浑水摸鱼的军火商其实不少，但目前还没人有这么大的胆子。 也没有这个实力。 “既然如此，那就谢谢卡莫夫少校了，至于你的那笔酬劳，不管此行成与不成，回到基辅后，马上就会兑现。” 总得先见到人，看看是不是那么回事。 这个道理，卡莫夫少校显然明白，点点头后，不再多言，一门心思的对付起桌面上的大餐。 这样的丰盛晚餐，他已经有些时日没吃到。 。 第六百二十二章 红娘 “你醒了。” 战斗少女的房间里，她窝在布艺小沙发上看电视，蓦然听到“嗯呀”一声，扭头一看，发现躺在床上的女孩醒了。 “你……是？”女孩本想坐起，但手刚撑到柔软的床垫上，便放弃了，实在有心无力。一对如同战斗少女一样的蓝色眼睛，下意识地四周一打量后，才定格在战斗少女身上，显得十分诧异。 “你不记得了？”战斗少女笑着说，“你晕倒在马路上，我们刚好遇见，就把你带回来了，下午给你输了营养液。” “哦……”经她这么一提示，女孩似乎终于想起了昏迷前发生的事情，连连致谢道“真是谢谢你了，救了我一命，要不然我现在没饿死也冻死了。” “不用谢我。”战斗少女笑着摆手，“要谢的话，你就谢我们老板，是他下令带你回来了，哦对了，还有虎哥，是他把你抱回来的，两个多小时呢，坐在车上把你抱在手里一动不动，怕颠着你，也是够辛苦的。” “你们老板？虎哥？” “哦，很快你就会见到他们了，我们是从莫斯科过来的，到这边谈笔生意，他们是中国人，嗯……另外，我们老板很有钱的。”战斗少女笑着说，忽然想到什么，问道“对了，你饿不饿，要不要给你叫点吃的？” 她这话刚一说完，床上女孩的肚子便很不争气的“咕咕”了两声。 这根本就是一句废话，快三天没吃饭的人，不饿才怪，营养液虽然能维持身体机能，却无法管饱。 “我叫科舍洛娃。”女孩讪讪一笑，这样说。 “我的名字是叶卡捷琳娜，你也可以简称我琳娜，反正他们都这样叫。”战斗少女说着，抓起床头柜上的电话，叫了客房服务，用脖子夹着红色话筒问，“你要吃什么，牛排行吗？再配点蔬菜沙拉？” “都可以。”科舍洛娃点头，对于一个饿得快忘记自己姓什么的人，还哪有什么要求，别说牛排和蔬菜沙拉这种普通人根本不可能吃得起的东西，就是来块白面包，她都心满意足了。 丰盛的晚餐很快送了过来，科舍洛娃虽然很想吃慢点、在恩人面前保持一点形象，但饥饿的身体却完全无法抑制她想要将所有食物一下塞进胃里的冲动。 “你慢点吃呀，没事的，不够再叫就是。”战斗少女望着她风卷残云的速度，瞠目结舌，她虽然也遭遇过贫穷，但还从没有饥饿到这种程度。 科舍洛娃尴尬地笑了笑，正准备说点什么的时候，门铃响了。 战斗少女跑过去开了门，是她的父亲老伊万。 “我来看看那姑娘醒了没有。”他笑嘿嘿地说。 战斗少女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随手关上房门，但还没合拢的时候，被一股大力抵住，门外又来了一个人。 “虎哥，你来得正好，那女孩醒了。”战斗少女笑嘻嘻开门请他进来。 老伊万看了齐虎一眼，一脸悻悻，心想怎么哪里都有这小子。 但齐虎对他的眼神根本视而不见。 “科舍洛娃，这就是我刚才跟你说的虎哥。” 战斗少女这么一介绍后，已经放下刀叉站起来的科舍洛娃，顿时九十度弯腰，给齐虎鞠了几个大躬，连连致谢。 “不用这样，其实我也没做什么。”齐虎讪讪一笑，脸上罕见的有了些红光。 也是很正常的事情，还是雏儿的他，这辈子都没抱过除母亲以外的其他女人，更别说抱在怀里足足两个多小时。 再加上这女孩身上的衣服又很单薄，那充满惊人弹性的身体中透露出来的体温，他的双手都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 要说没点想法，那是假的。 他毕竟是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而且由于常年习武，精力要比普通人旺盛得多。 说起来怪尴尬的，也幸好当时这女孩处于昏迷状态，不然肯定会发觉丰润的臀部被一根硬物顶着。 而齐虎的这番异样，却被古灵精怪的战斗少女，很好地捕捉到。 有戏啊！ 她很清楚虎哥是一个行为检点的好男人，大本营里总有忍耐不住寂寞带女人回来过夜的工作人员，但也有有数的几个男人，一直表现得很克制，虎哥就是其中之一。 虎哥非但不滥情，而且要钱有钱，要身手有身手，又不抽烟，也不酗酒，简直就是男友的最佳人选，也就……模样稍微磕碜了一点。 当然，时间看久了的话，其实也没那么难看。 主要虎哥对她挺好的，如果有可能，她不介意当回红娘。 现在最关键的一点就是，这个科舍洛娃有没有结婚，或是说有没有对象？ 不过看她这模样，应该不像已经结婚的样子，年龄估计比自己还小一些。 “没事，你继续吃吧，我就过来看一看。”齐虎说着，转身离开，路过老伊万身边时，搂住了他的脖子。 “伊万先生，时间也不早了，别打扰姑娘们休息。”他这样说。 “……”老伊万也是一脸无奈，硬是被他拖出了房间，打又打不过，你说这叫什么事，我来看看自己女儿有错吗？ 房间里。 战斗少女大眼珠子骨碌碌地转着，笑眯眯地望着科舍洛娃吃饭。 “你怎么会晕倒在街头，你的家人呢？”她开始探风。 “我没有家人，我是孤儿，在孤儿院长大后，就被安排在咖啡厅工作，只是……那家咖啡厅一个月前关门了，我没了工作，原本存了些钱，可现在钱一点都不值钱，几年的积蓄不到一个月就花光了，所以……” 想想也是，现在的乌克兰，民众连饭都吃不起，还哪有闲钱消费咖啡？ 如果不是专为特权人士开设的高级场所，只是路边的小咖啡馆的话，不倒闭才有鬼。 想重新找份工作肯定也是极难的，特别是像科舍洛娃这种无依无靠的孤儿。 局势好的时候，政府或许还能顾及到他们，但现在……谁会管他们这些孤儿的死活？ “你……长得这么漂亮，就没有男朋友之类的？” “我哪里漂亮了，还是琳娜姐姐你漂亮。” 那就是没有咯！ 战斗少女顿时眼睛一亮，男未婚，女未嫁，如此一来，这事儿就好搞了。 “那你以后怎么办？” “以后……”蓦然谈及这个话题，科舍洛娃连伸到嘴边的一块牛排都放了下来。 自己的将来就像一个深邃的黑洞，漆黑一片，哪有……什么以后？ 她有且仅有的几个朋友，现在都脱下了严谨的工作服，换上了性感的皮裙和丝袜，游走在富人经常出没的几条街道。 她们劝她也去，但她不愿意过那种生活。 所以，她饿晕在了街头。 “琳娜姐姐，你们老板还缺人吗，我虽然不会干别的，但洗衣做饭、打扫卫生什么的，都能干，而且肯定会干得很好的，你能不能帮我……” 战斗少女笑了笑，道“可我们老板并不缺少这样的佣人。” “哦……”科舍洛娃眼里有着无尽失落。 “但是……” “嗯？” “其实现在有一个很好的机会，能让你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就看自己愿不愿意。”战斗少女突然说道。 “什么？”科舍洛娃眼神明亮，连声询问。 “虎哥呀，你难道没看出来，他喜欢你？”战斗少女嘿嘿笑道“我可跟你讲，虎哥是个挺好的男人……” 说着，战斗少女便将自己对于齐虎的了解，事无巨细，全部讲了一遍。 完了后，问道“怎么样，是个好男人吧？你要是愿意接受虎哥，那以后就是妥妥的少奶奶了，他虽然名义上只是我们老板的贴身保镖，但实际上是好兄弟，钱也多得花不完，就差一个女人帮他花了。” “这……琳娜姐姐，你不会看错吧？”科舍洛娃红着脸问。 她对齐虎肯定是有好感的，毕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如果他也确实像琳娜姐姐说的这么好的话，倒也…… “怎么可能？虎哥什么性格我还能不知道？错不了的。”战斗少女嘿嘿笑道“人刚才你也见过了，你现在就告诉我，你的想法是什么就好了。” “我……听琳娜姐姐的。” 妥了！ 战斗少女哈哈大笑，这回不痛宰虎哥一次，着实有点说不过去。 。 第六百二十三章 挑明 翌日。 如同前两天一样，大家早早的从床上爬起，来到一楼餐厅一起享用早餐。 虽然身在外地，但有些规矩还是不能丢，总不可能老板已经起来，员工却还躺在床上睡大觉吧？ 以前在大本营那边的时候，早上都会开个早会，并不一定是老板主持，但每天都会开。 是一种公司的纪律，必须遵守。 现在出门在外，一切从简，无需规规矩矩的站成一排听领导训话，就利用早餐时间，一边吃，一边听老板布置今天的工作内容。 众人坐在相邻的几张圆形餐桌旁，战斗少女讪讪来迟，大家已经习以为常，女人嘛，精心打扮一番，总归需要时间，也能体谅。 再说了，同行的女人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看着养眼，对男人来说也是一种福利。 不过如同往常不同，这次并非她一个人，身旁还跟了一个。 就是换上了一套暖和新衣服的科舍洛娃，同样精心打扮了一番，两个美女站在一起，也是吸睛无数。 衣服自然是战斗少女的，科舍洛娃与她身材相当，都是那种瘦中带料的类型，她的衣服穿起来倒是合适无比。 李亚东看了科舍洛娃一眼，对于一个陌生人突然参入到自己这个小团队，总归有些不适，但也没说什么。毕竟他们今天就要离开基辅，这姑娘也就可以打哪儿来的回哪儿去了。 “科舍洛娃，这就是我们老板。”俩人来到众人身旁，战斗少女介绍道。 科舍洛娃连连鞠躬，叽里呱啦地说了一大堆，估计是感谢的话，反正李亚东听不懂，而这种想想都知道是什么内容的话，战斗少女也没翻译。 “小事而已，不值一提，坐下吃饭吧。”李亚东淡笑着摆手。 随后战斗少女又将其他人，一一给科舍洛娃介绍了一遍。 这番行为也让李亚东不禁微微蹙眉。 一个房间里待一晚，还待出感情来了？ 素不相识的一个人，至于跟她说那么多吗？ “好了，大家一边吃饭，我一边说点事。”李亚东灌了口牛奶后，继续说道“目标人物已经接洽到，定于明天上午十点会面，而会面的地点是在敖德萨，所以我们今天晚上之前必须赶到敖德萨，然后在火车站旁住一晚，明早那里会有人过来接我们。” 敖德萨是乌克兰的第二大城市，距离基辅有四百多公里的路程，为了不错过会面时间，提前动身是必要之举。 “等下吃完饭后，维克多你负责去把火车票买了，至于其他人，没什么事的话最好不要离开酒店，外面治安不太好，以免节外生枝，耽误事情。” “好的，老板，我知道了。”维克多应声。 其他人也纷纷点头，表示不会出门。 老板不再说话，大家就知道工作已经安排完，今天倒也没什么重要事，于是一边享受着丰盛的早餐，一边闲聊起来。 战斗少女突然端着餐盘挤到了李亚东这桌，这桌原本只坐了四个人，她爹，李亚东，还有齐家兄弟。 “这孩子，吃个饭还凑热闹。”老伊万没好气地说，眼神瞥到独自坐在那里的科舍洛娃后，笑了笑，“行，那你就在这边坐吧，我去那边。” “你给我回来。”战斗少女抱着他的腿，像块秤砣一样把他吊住。 “……” “我跟你讲，老伊万同志，你可别打什么歪心思，信不信我回去告诉我妈，让她收拾你？再说了，科舍洛娃已经名花有主，你还死了那点龌龊心思吧。” “……这孩子，乱说什么胡话，我就看那小姑娘可怜，想跟她交流交流。”老伊万讪讪笑道，也幸好女儿顾忌他的老脸，这番话是用中文说的，所以除了他们这一桌外，其他人也听不懂。 老伊万自然不会在乎科舍洛娃有没有相好，但战斗少女的一番话，却令桌上的某个人，下意识地低下了头，让人看不出他脸上的表情。 这是真看对眼了呀。战斗少女心头一喜，道“虎哥。” “啊？”齐虎仓皇地抬头望向她，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样。 “科舍洛娃喜欢你。” “……” 还真是够直接的。此言一出，别说齐虎一脸懵逼，就连李亚东和齐龙二人，都面面相觑。 “你……别胡说。”齐虎铁打的汉子，硬是被她一句话弄得老脸通红。 而他的这番模样，却使得李亚东和齐龙二人，下意识地相视一望。 在场没人能比他们更了解齐虎，这特么的是真有戏啊！ “啥情况？”难得李亚东都开始八卦起来。 一旁的齐龙也一样，看了看弟弟，又瞧了瞧那边低头小口吃饭的科舍洛娃，眼睛都差点没笑弯。 盼星星盼月亮，终于…… 相中了一个。 那就绝对不能让她跑掉，二妈那边想抱孙子都快想疯了。 给她弄个这么漂亮的洋妞回去做媳妇，只怕要高兴得蹦起来。 “没啥情况啊，男未婚，女未嫁，再加上虎哥又这么好，科舍洛娃有点想法，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战斗少女嘿嘿笑道。 “哦？”李亚东看了眼满脸通红，低头大口大口的啃着面包片的齐虎一眼后，问，“这姑娘啥来路？” 看这模样齐虎是真的动了心思，而有些话他肯定不太好问，齐龙这个半天打不出一个屁的家伙估计也一样，那为了这位小兄弟的终身幸福，也只有他这个老大哥来把把关了。 毕竟这事儿客观讲还是有些蹊跷的，而东欧这边的妓·女满街都是，万一娶了一个这样的女人回家做媳妇儿，那还不坑死齐虎？ “孤儿，从小在孤儿院长大……”战斗少女说着，便将她了解到的情况，一五一十的讲了一遍。 “凭你的感觉可信吗？”李亚东又问。 “可信！”战斗少女嘿嘿笑道“我昨晚已经替虎哥检查过了，百分之百的原装货。” “……” 既然这样，那问题就不大。李亚东笑了笑，望向齐虎问，“阿虎，你什么个意思，看对眼了吗？” 明知故问。 “我……那个……” “哈哈……”一桌上大笑不止，引来旁边桌的人纷纷侧目，科舍洛娃也不明所以的望过来，眼神却恰好与齐虎对上，然后就好像一条无形的电路被接通，俩人皆是一颤，赶紧低下头，全都红了脸。 倒是个挺害羞的姑娘，在东欧这边也算难得。 李亚东原本还寻思着，等自己一行离开基辅后，这姑娘就打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呢，现在看来，还必须得带上。 走半路上捡了个媳妇儿，这事儿估计能痞齐虎一辈子。 “虎哥？” “嗯？” 战斗少女笑眯眯地说，“你打算怎么感谢我？” “你……要啥？” 战斗少女乐了，这是要啥给啥的意思啊，不过，她暂时还没想好。 保留着先。 。 第六百二十四章 礼物 敖德萨，不仅是乌克兰的第二大城市，也是著名的港口城市，它距离黑海不过三十公里，是苏联时期重要的军事要地。 李亚东一行按照行程安排，顺利抵达敖德萨，并在火车站旁的一家小旅馆里，暂住了一宿，第二天一早来到火车站时，成功与克拉维斯基上将派来的人接上头。 而他们此行的目的地，便是敖德萨与黑海的连接枢纽，德涅斯特河。乌克兰的三大军区之一，敖德萨军区，便坐落于此河畔。 便衣打扮的士兵告诉李亚东，他们的人数太多，不能全部进入军区。所以李亚东只好让其他人，在抵达军区的最后一个小镇上先找个地方落脚，然后只带了齐家兄弟，以及战斗少女，一行四人前往军区。 天气不太好，淅沥沥的下着小雨，城镇渐渐消失在车窗之后，周围的荒野，以及远处隐约可见的巨大船舶，透露着一股阴森而冰冷的气息，使得人身上的寒意越发浓厚。 一座暗沉、如钢铁城堡一般的巨大建筑，出现在李亚东等人的视线中，由于有高墙阻隔，里面是什么情况暂时不得而知，只能看到比城墙还高的战舰，露出高耸的雷达天线，以及狰狞的炮筒。 但是，它们在李亚东眼中，却是无比可爱，充满了诱惑力。 士兵出示证件后，成功通过戒备森严的哨卡。将坦克开到大门外面，炮筒正对着驶入的车辆，大概就是战斗民族的待客之道。 进入军区后，视野顿时开阔起来，它临河而建，西面是天然的防护，几十艘大大小小、李亚东甚至叫不出功能型号的战舰，静静的停泊在码头旁边。其他三面则一眼望不到头，大得出奇。军区里没有高层建筑，最高的不过三层，七零八落的分布在偌大的空间里。 地上是清一色的平整水泥地基，没有见到整齐操练的士兵，只有一些衣着邋遢、满身油垢，类似于机修工一样的人，推着沉重的机械零件，或是手持工具，踱步在道路两旁。 当然，或许真正的军营根本不在这边，因为这个军区实在太大了。 他们乘坐是两辆很普通的黑色达拉轿车，汽车一路前行，李亚东的眼神也越来越亮。 他看到了密密麻麻的坦克排成排，如同一股钢铁洪流，静静的匍匐在雨幕之中。 也看到了一架架或大或小的飞机，如同苍鹰一般，张开翅膀，无畏冰冷的冬雨，正欲展翅高飞。 这是一座真正意义上的，海陆空三位一体的大型军事基地。 蓦然看到这么多寻常人根本懒得一见的大杀器，心中若说没点震撼，那绝对是假的。 同时身处这样一个环境中，也能体会到生命是何等的孱弱，人在这样的钢铁洪流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人，为什么要造出能轻易毁灭自己的东西呢？ 这大概是一个世纪之问。 汽车开始减速，在抵达一幢三层、连墙壁上都有迷彩涂装的楼房前停下。 便衣士兵引导他们进入楼房，并一路将他们带到三楼。 整个三楼是一个很开阔的空间，并没有划分出太多房间，居中是一个大厅，正中间还摆放着一个大沙盘，类似于作战大厅一样的地方，大厅链接着一左一右两条廊道，便衣士兵带着他们走进左侧廊道，廊道并不长，其中只有三个房间，两侧的房间中有什么不太清楚，房门紧闭，另一间虽然也一样，但门口有两位荷枪实弹的卫兵把守。 应该就克拉维斯基上将的办公室无疑。 便衣士兵用俄语说了句什么后，便转身离开，战斗少女并未翻译，想来是无关紧要的事情。 “请配合一下，我们需要检查你们的随身物品。” 虽然有些不太得劲，但也没撤，知道这是规矩。 卫兵所谓的检查可不是随便应付了事，而是正儿八经的搜身式检查，连战斗少女都没放过。 当然，能做军区一号首长的卫兵，军事素养还是极高的，纯属例行公事，并未有任何毛手毛脚的行为。 “这两只箱子里面是什么？”卫兵指了指齐家兄弟二人手中，一人提着的一只黑色皮箱问。 “是我们带给克拉维斯基上将的礼物，你们的人已经检查过。”李亚东回话，所谓的“你们的人”，就是刚才那名引导他们上楼的便衣士兵。 两名卫兵犹豫了一下，按道理肯定需要检查，但似乎有什么顾忌，点点头道“你可以带着翻译进去，两名保镖留在外面等候。” 说着，抬手叩门。 “进来！”从里面传出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 一名卫兵随即推开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李亚东带着战斗少女、拎着两只黑皮箱走了进去。 一间并不奢靡的办公室，也不大，除了一张办公桌和后面的一排书柜外，再有一个木艺沙发和茶几组合而成的小会客区，除此再无他物。 暗红色的办公桌后面，此刻端坐着一个人，正是那副像极了斯大林的面相。 “克拉维斯基上将，你好，我是李亚东。”李亚东笑着打招呼。 战斗少女同步翻译完后，克拉维斯基上将却没有第一时间回话，而是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后，才不动声色地问，“听说你是一家银行的老板？” 李亚东的知名度主要还是在俄罗斯，乌克兰这边，若非刻意关注的人，即便曾经看过他的新闻，只怕也不会记在心上。 “是的。”李亚东笑着回话，“东方红商业银行，曾经在贵国首都也设过网点，不过由于苏联解体，现在已经关闭。当然，银行业只是我诸多产业中的一个而已。” “哦？以你的年纪，如果不是家世显赫，那就是一个极有本事的人。” 李亚东笑了笑，不可置否的意思。 踱步上前，将手里的两只黑皮箱，轻放在克拉维斯基上将身前的桌面上。 “这是什么？” “送给克拉维斯基上将你的礼物。” 。 第六百二十五章 军火库 李亚东说着，抬手打开第一个黑皮箱。 “来自中国的国酒，极品中的极品，飞天茅台原浆酒，还请克拉维斯基上将笑纳。” 皮箱里虽然只有两瓶酒，但用明黄色的绸布包裹，显得十分上档次。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两瓶酒本就很上档次，即便放在中国，这个年代通常也只有国宴上才能看到。李亚东弄了一些到这边，私人享用之物，这次过来乌克兰，也带了两瓶，这不是听卡莫夫少校说眼前这家伙嗜酒如命嘛，就从嘴里省了下来。 “中国的酒？”克拉维斯基上将猛地眼前一亮，他只喝过一种中国的酒——二锅头，确实甘醇无比，还是属下孝敬的，就一瓶，至于哪儿来的他也不知道。 “是的，而且是中国最好的酒，基本只有国家领导人才能喝到。”李亚东笑着点头。 他这么一说，克拉维斯基上将口水都差点没掉下来，拎起一瓶，直接拧开瓶盖，先将瓶口拿到鼻尖旁嗅了一下，顿时乐开了花儿，“真香啊！” 那种感觉比嗅了一个带天然体香的美女还带劲。 说着，提起酒瓶“咕噜咕噜”就是两大口。 “哇！好酒啊！”他抹了把嘴巴，一脸兴奋地说。 如果说当初喝的二锅头已经足够美味的话，那么这瓶酒，简直就是天上才有琼浆玉露。 “……”李亚东也是醉了，他家那边曾经有个老头，嗜酒到什么程度呢？大米饭还要用酒泡着吃，不要菜可以，但绝对不能没有酒，这家伙大概也没差多少。 “克拉维斯基上将喜欢就行。” 李亚东说着，又伸手去开第二个黑皮箱。 与此同时，克拉维斯基上将的眼神也聚集在皮箱之上，脸上亦有了一丝笑容。 不得不说，这个中国佬很上道，一来就送给他这么一份大礼，恰好是他的心头好。那么，对于他的第二份礼物，克拉维斯基上将也不免有些期待。 皮箱被轻轻开启，然后，克拉维斯基上将的双眼瞬间眯起，脸上的笑容也直接凝固。 他抬手制止了李亚东欲将整个箱盖翻开的动作，放下手中酒瓶，亲自上手，一手撑着箱盖，只露出一道缝隙，一手伸进去在那些雪白的富兰克林上捻了捻，然后将箱盖略微撑起一些，眼神自上而下扫视了一遍，便知道了具体数目。 “啪！”皮箱被他合拢，显得有些不敢置信地问，“这是给我的礼物？” 他将“礼物”二字加了重音。 也不怪他这番表情，要知道皮箱里装着的可是整整二十万美金，这笔钱足够购买一批军火了。 而眼前这人的意思，似乎并非交易金，而是送给他的见面礼。 他有点不确定，所以得问一问。 “当然，区区薄礼，还望克拉维斯基上将，千万不要推辞。”李亚东笑着点头。 “李老板是吧，你是一个很好的小伙子，哈哈……”克拉维斯基上将顿时笑了，还站起身来，主动伸出手。 李亚东同样笑了笑，知道一段新的“友谊”，就此诞生，伸手与他握在一起。 “来，李老板，请坐。” 克拉维斯基上将从办公桌后走出，邀请李亚东二人来到木艺沙发上落座。 “说说吧，李老板，你来此的目的。” 李亚东看了他一眼，道“克拉维斯基上将应该很清楚。” 到目前为止，他只知道这家伙嗜酒、贪婪，但到底会不会公然贩卖军火，李亚东并不确定。 所以有些话，并不好直接说出口，稍微点拨，探探对方的底，才是良策，以免犯了什么忌讳。 “我大概猜到一些，是为……军火，对吧？”克拉维斯基上将笑眯眯地问。 如此一来，事情就好办了。 李亚东呵呵一笑，道“正是。” “说实话，贩卖军火这件事情，本身是不对的，但我也没办法，军区里这么多人要养，而政府的财政拨款已经几个月没落实到位，我总不能让自己的士兵饿死吧？”克拉维斯基上将突然这样说。 给到李亚东一种“当表子还要立牌坊”的感觉。 “那是当然，克拉维斯基上将你肯定也有你的难处，虽说站在国家层面讲，确实有些不对，但我们中国有句老话，叫‘将在外军命有所不受’，在时局动乱时，将军应该有些自己的决策。我相信作为克拉维斯基上将你的士兵，应该是幸福的。” “哈哈……好一个将来外军命有所不受，你们中国不愧是有着璀璨文明的国家，这句话总结得很精辟，我喜欢！”克拉维斯基上将哈哈大笑，越看眼前的小伙子越顺眼。 “说说吧，你想什么，要多少？” “这个……说句实在话，我对军火并不是很懂，想要什么，恐怕还得看过之后才知道。至于多少……数量不在多，而在精。” 克拉维斯基上将诧异地看了他一眼，问，“第一次？” 李亚东倒也不隐瞒，点头回话，“确实是第一次。” “第一次呀……”克拉维斯基上将情不自禁地蹙了蹙眉，显然对于生手不是很喜欢，追问道“那你有运输渠道和固定下家吗？” “这方面都没问题。”李亚东点头。 运输渠道谁有他牛·逼？ 从乌克兰到俄罗斯，老伊万就有渠道，而到了俄罗斯后，他的私人机场想运什么还不是他说了算，负责监管的俄罗斯官员，早就是他的人。 当然，这是偷摸着倒腾。 若是明着来，就更简单，直接红本本一掏，走海路运回国，遇到“世界警察”也不怕。 谁让他的下家是一国政府呢？ 至于如此一来，克拉维斯基上将会不会因此身陷囹圄，那可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了，反正他也没打算做回头客。 “这样倒还好办一些。”克拉维斯基上将沉吟道“那先这样，我带你去军火库看看。” “军火库？”李亚东下意识地问，“什么样的军火库？” 因为他感觉，自己想要的东西，基本都在外面。 “当然是各种武器都有的军火库。”克拉维斯基上将呵呵笑道“走吧，去看看吧，我再给你介绍几样抢手货。” “这个……”李亚东感觉他的想法跟克拉维斯基上将还没走到一条线上，“克拉维斯基上将，军火库里大概没有我想要的东西。” “不可能！你是没看过我的军火库，看过后你就不会这么说了。” 克拉维斯基上将说着，不由分说拉着李亚东去逛军火库，也是没撤。 那就看看吧，这种机会可不多，见识见识世界第三大军事强国的军火库。 再说了，搞不好里面真有‘大杀器’，也说不定。 。 第六百二十六章 军火商 齐家兄弟依旧在这座行政楼中等候，在这样的环境中，李亚东要不要他们的保护，意义并不大。 克拉维斯基上将如果真想对他不利，他绝不可能活着离开这座军区。 当然了，这种可能性大概是不可能存在的，俩人无冤无仇，再加上他又是来送钱的，你会干掉自己的财神爷？ 李亚东带着战斗少女，跟随克拉维斯基上将坐上一辆军用吉普，汽车缓缓前行，行驶了足足五分钟，才抵达一面山崖。 所谓的军火库，居然是凿山而建的，就好像中国西北地区的窑洞，拥有一个圆拱形的入口，只是大了好几倍而已。巨大铁门被粉刷成土黄色，如山崖的颜色相近，伪装得十分好，若非近距离查看，几乎不会发觉这面山崖之中另有乾坤，不可谓不隐秘。 一行人下了车，克拉维斯基上将的卫兵上前叩门，很快大铁门下方的一扇小门被开启。 驻守于军火库内部的士兵，看清外面的情况后，立马来了个标准的军礼。 克拉维斯基上将点点头后，带着李亚东二人走进军火库。 与想象中不同的是，里面并不幽暗，此刻灯火通明，空间出奇的大，一眼望不到头，而视野所及的范围内，全是清一色的黑色铁架，上面整齐的摆放着数不清的枪械武器。 这还仅仅是这座巨大军火库入口处的情况而已。 不可谓不震撼。 “里面有人？”克拉维斯基上将询问，大概通常情况下这里的灯光并不会全开。 “回首长，是的，苏尼耶夫上校和他的朋友在里面。”驻守在这里的士兵并不多，只有两个人，毕竟是军区内部的设施，其中一人机械式的回话。 克拉维斯基上将点点头后，倒也没说什么，带着李亚东二人向前走去。 “李老板，看看吧，这里就是我们军区最大的一间综合型军火库，里面的武器装备超过两百种，绝对有你想要的。” “两百种？”李亚东惊讶，心想这就是苏联的底蕴啊，笑了笑，道“那就先看看吧。” 既然种类如此繁多，难保有些什么小巧而精密的大杀器，隐隐也有些期待。 他曾经听过一个传闻，据说苏联解体之后，遗失了100-200枚核武器，其中就有一种非常先进的手提箱式核弹。 这种技术现在的中国肯定是不具备的，李亚东虽然不懂核武的构造，但想想要将那样一个大杀器浓缩进一个小小的手提箱中，肯定是异常困难的。 一行四人踱步前行，边走边打量，路过一排铁架时，克拉维斯基上将停下脚步，从铁架上取下一支枪械，笑着问，“这个，李老板总应该知道吧？” “ak？” “对。”克拉维斯基上将点头道“这可是好东西，军火市场上最抢手的枪械，我们苏制的ak-47性能非常卓越，它不会卡壳，也不会因为枪膛过热引起走火，即便把它扔进水里、埋在沙子里拿出来，不经过拭擦，也能正常使用，没有士兵不喜欢。你瞧瞧看。” 说着，便将手中的ak-47，递了过来。 李亚东抬手接过，差点没拿稳，狗日的，还真重。 它通体黝黑，泛着幽冷的寒光，只有枪托和手把处采用坚硬的木料设计，手感非常好，至少在这样的大冬天里，握在手上不会冻手。 “怎么样，李老板？要不要搞一批，这种型号的枪械我们库存很多，而且价格十分便宜。”克拉维斯基上将笑着问。 “枪是好枪，但并不是我想要的。”李亚东笑着摇头，“我需要一些威力更大、更先进的东西。” “哦？”克拉维斯基上将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居然连ak-47这样的王牌枪械都看不上眼，野心还真够大的呀。 此时倒很想问一句“你的军火准备贩卖到哪里”，但终究忍住了。 正所谓行有行规，他只管卖军火，绝不过问军火商的销售渠道，一是犯忌讳，二对于自己而言，也有害无益。 举个很简单的例子，军火商若是把从他这里买来的军火，运到中东或非洲那边的第三世界支持反叛军，他不知情还好，若是知情还贩卖，那岂不是助纣为孽？ 不是说他心有多善，倘若引发国际舆论，也是挺麻烦的事情。 “需要重火力装备？” 李亚东点点头，没有应声，有心看看苏联底蕴到底有多强。 “那就走这边，跟我来。”克拉维斯基上将说着，一马当先，在前方巨大黑铁架构成的十字路口拐了个弯，向右手边行去。 走着走着，还未到底目的地时，倒是撞上了一行三个人。 “将军好！”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军装汉子，立刻放下手中的一枚手雷弹，来了个标准的军礼。 克拉维斯基上将点点头，眼神却落在他旁边的俩人身上。 是一个模样算得上英俊的白人青年，身后站着一位戴眼镜的秃顶中年人。 “噢，克拉维斯基上将，您怎么会突然来此，我正准备看好货后过去找您呢。”白人青年热情地打招呼，用的是英文。 他身后的秃顶中年人赶紧作俄语翻译。 “小皮特，你上批货运出去没几天吧，这么快又来上货？”克拉维斯基上将淡笑着看了他一眼，显然是个老相识。 被他称呼为“小皮特”的白人青年哈哈笑道“谁让克拉维斯基上将的货源品质好呢，市场上供不应求啊，自然得多跑几趟。” 克拉维斯基上将同样笑了笑，道“那你先看着吧，等看完再说，我先带着这位李老板四处逛逛。” 说着，便不再理会他，带着李亚东二人继续前行。 而他的这番举止，却令皮特的双眼微微眯起，好奇地在李亚东身上打量了几眼。 这还是第一次，他看到克拉维斯基上将亲自带客人逛军火库。 这个人来头不简单啊！ 但却面生得紧，居然还是个亚洲人，闻所未闻啊，圈子里什么时候多了这么号人物？ 就说他好了，跟克拉维斯基上将交易的次数已经不下十次，可每次来到军区，一样是先找个小角色看好货源，然后再去找克拉维斯基上将亲自做交易。 绝对得不到克拉维斯基上将亲自陪同看货的待遇。 “苏尼耶夫上校，这次我也准备进一些重火力玩意儿，我们也去那边看看吧。” “可以。” 。 第六百二十七章 疑似恐怖份子 克拉维斯基上将带李亚东二人来到一个新区域，这里的景象与刚才完全不同。 虽然还是排列有序的大铁架子，但这些铁架明显更粗更大，上面摆放着的也不是枪械手雷，而是…… “来，李老板，瞧瞧这个，小心点，很沉的。”克拉维斯基上将说着，双手拿起一只肩扛式火箭筒，递了过来。 “这个……”李亚东却是没有伸手去接，笑着说，“这玩意儿不够猛。” “……” 别说克拉维斯基上将一脸懵逼，就连他的卫兵也是一样。另外，尾随而来、却刻意没靠近，在一排刚好能听清几人对话的铁架后、佯装挑选“货物”的皮特，同样微微一怔。 居然还有人嫌肩扛式火箭筒不够猛的？ 要知道这玩意儿搭配苏制s102式穿甲弹，足以击毁坦克！ 在中东那边的港战中，堪称霸主级武器。 “这里面装的是什么？”李亚东却是不理会他们错愕的目光，到了这里后，眼神其实早就落在了支架最粗的一排铁架子之上。 一路走来，这里的所有武器都是无任何包裹、直接摆放在铁架之上的，哪怕是手雷和火箭弹也一样，唯有这一排长长的粗铁架之上，却整齐的码放着一只只长条形的木箱子，挺大的，像棺材一样，上面标有一些字符，但他却看不懂。 “你想弄这些？”克拉维斯基上将惊讶。 这排货架上的武器之所以封箱保存，一是过于危险，二是造价昂贵，三则是基本不会有军火商购买。 除非是想买去用以国家政变！ “不能卖？”李亚东淡笑着问。 克拉维斯基上将微微蹙眉，咬咬牙道“你敢要，我就敢卖。” 这些武器虽然很猛，但总归还属于常规武器的范畴，而常规武器有一个特点，就是量大，只要量大，他就敢卖。 一捧芝麻里少几粒，没人会知道，也不会有人追查。 李亚东点点头后，问，“那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 克拉维斯基上将也不说话，侧头示意了一下。 他的卫兵会意，走到铁架其中一格，从底部摸出一根带弯头的铁棍，将底格其中的一只大木箱，沿着四个角一撬，木箱顿时开启。 李亚东踱步上前，低头一看后，眼神猛地一亮，好家伙，确实是个“大杀器”无疑。 只见一枚乌黑发亮的大号炮弹，静静的躺在里面。 “这是？” “这枚是sa-10雷神地空导弹，最大射程9800米，性能优越，近地领域的防卫斗士，轰炸机和侦察机的克星。” “才9800米？”李亚东不由一阵失望，心想那也没什么卵用嘛，这种档次的导弹，中国绝对有。 “才……”可克拉维斯基上将却没被他的一句话直接噎死，心想你特么的到底想干啥呀？ 接近十公里精准打击范围的雷神导弹，你部署在中东第三世界的某个国家首都郊区，然后往政府大楼里扔一枚，那个政权估计也就完了，这还不够？ 别说他了，不远处货架后面偷听的皮特，都惊出一身冷汗。 心想这家伙该不会是恐怖份子吧？ 他们军火圈里的人走私军火不假，但通常都是很常见的诸如ak-47那样的军火，榴弹都很少碰，更别说导弹。 像导弹这样的军火，世界上不是没有贩卖的，但基本轮不到个人，都是国家之间的交易。 玩这么大？ 可更令克拉维斯基上将和皮特这两个有心人震惊的，还在后面。 李亚东看了克拉维斯基上将一眼后，笑着问，“有没有更猛一点的？” “……” 有肯定有，但这间仓库里没有，比这些常规导弹还猛的家伙什儿，有一个统一的称谓，叫作“大规模杀伤武器”。 而那些玩意儿，克拉维斯基上将根本不敢卖。 你可以说他胆子小，但那些武器卖出去，一旦引发什么动乱，可就绝对不是小事。 比起钱，他更在意自己的小命。 “李老板，你该不会是想从我这里弄走核武器吧？”克拉维斯基上将沉声道。 也有种和皮特如出一辙的想法这家伙莫不是一个恐怖份子？ “核武器？”李亚东笑着摇头。 说实话，对于核武器他还真不稀罕。一来核武器中国有；二来核武器真正的作用是威慑，即便将来发生战争，也不好堂而皇之的拿出来，予己予人都无益。 “那你到底想要什么？”克拉维斯基上将百思不得其解，看模样又不像恐怖份子，若真是恐怖份子，肯定是奔着威力最大的武器去。 李亚东笑着说，“我之前就讲过，我要的东西军火库里估计没有，是克拉维斯基上将你硬拉着我来的。至于我想要的东西，都在外面。” “外面？”克拉维斯基上将诧异，追问道“什么？” “坦克、武装直升机、战斗机、轰炸机、军舰、潜艇……” 李亚东一连说了十几种“大杀器”，直接将克拉维斯基上将给说懵逼了。 “你……要那些东西干嘛？你……” “放心，钱不是问题。”李亚东知道他到嘴边又咽回去的话是什么，强调了一句，然后问，“现在关键的问题就是，克拉维斯基上将你敢不敢卖？” 他用了一个小小的激将法。 奈何，克拉维斯基上将却并非莽撞之人，反而很谨慎。 如同仓库里的手枪、步枪、机枪、手雷、火箭弹，甚至是导弹不同，这些东西的基数都非常庞大。 就譬如ak-47，单是这间仓库里，就有四万多支，少个几千支、乃至上万支，又有何妨？ 报表是他做的，也是他呈上去的，上面忙着内斗的混乱政府能知道才有鬼，即便知道，他也有办法搪塞过去。枪没了，用坏了呗，子弹没了，打完了呗。就算和平时期，为了保证军队的战斗力，士兵也是要进行操练的嘛。 但外面的那些家伙什儿，可就不同了，造价昂贵，每一样都是有数的，哪怕是坦克，他们军区有1783辆，数字都是具体统计过的，政府那边门清，可不好随意糊弄。 更别提什么军舰、潜艇之类的。 那些玩意儿能卖？ 别说政府门清，就连国民都知道自己国家有多少艘军舰和潜艇。 平白无故的少两艘，那篓子岂不是捅破了天？ “李老板，你如果想要这些东西，那咱们这笔生意，估计还真做不成。”克拉维斯基上将显得闷闷不乐地说。 也注定高兴不起来，摆明的主动找上门一位财神爷，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溜走。 怪就怪他的要求太高，或是说心太大。 “哦？”李亚东也情不自禁地蹙了蹙眉，不曾想对方拒绝得这么干脆，都不问问他愿意花多少钱来买。 他可是真的做好了，为国家建设大出血一回的打算。 当然，从长远看来，于他个人而言，也肯定大有裨益。 。 第六百二十八章 小酒吧 阿米库小镇。 这就是距离敖德萨军区最近的一个小镇。 镇子虽然不大，但由于距离十万大军驻扎的敖德萨军区仅几公里的路程，所以这里的城镇建设还算不错，娱乐业十分发达。 短短三公里不到的主街道两侧，却林立着十几家酒吧、六家旅馆，以及四家发廊。 走这条街道上，遇到兵哥哥的概率，比镇上居民的概率还高。 可以说敖德萨军区，养活了这个小镇。 当然，来这里消费的肯定不止兵哥哥。 就譬如李亚东一行，就下榻在小镇上最豪华的阿米库大酒店。 这也是镇上唯一一家以“酒店”命名的旅馆。 别看它规模不大，只有三层，房间大约也只有几十个，但里面的装修、以及设施配套，却毫不含糊，丝毫不输市区的豪华酒店。 酒店一楼还有一间小酒吧，不过并不嘈杂，里面回响着悠扬的音乐，舞台上胖胖的乌克兰女孩，演唱的也是轻缓的抒情歌曲，符合高端客户的品位。 时值傍晚，在餐厅享用完晚餐后，李亚东没有上楼，而是来到这里，打算喝一杯，缓解一下烦躁的心情。 “几位外国帅哥，你们的女伴似乎不够，需要我们几个姐妹陪陪吗？”四名浓妆艳抹的女孩，结伴来到李亚东他们的雅座旁，其中一个顶着巨大凶器的女孩，抛着媚眼问。 李亚东抬头看了她们一眼，你还别说，倒还都有几分姿色，就是身上的胭脂味太浓了一些。 他却不知道，没点姿色的姑娘是注定无法进入阿米库酒店的，酒店老板很清楚自己的客户定位，一般的胭脂俗粉不会放进来。 即便放进来也是无用，客户瞧不上眼，不愿买单的话，他也无法收到自己的那份抽成。 “想陪你们上床的，当然，肯定要钱，问你们要不要。”战斗少女的翻译简单而直白。 在座三个男人，李亚东以及齐家兄弟，都不是好这一口的主，所以四名姑娘只能悻悻而归。 她们都很有眼力劲儿，一进来就挑中了这桌，因为他们的酒水最贵，倒是可惜了。 临行时，为首的那个波·霸还没好气地瞟了战斗少女一眼，心想这妞真狠，一个人伺候三个，身上的洞一个不剩。 大概每个行业的人，都会以自己的固有眼光去看待他人。 “你的科舍洛娃呢？怎么不带下来玩玩？”李亚东抿了口酒后，望向齐虎问。 “什么……叫我的。”齐虎小声嘟囔道。 平时挺混的一个人，谈起这事儿就如同小姑娘一样害臊，李亚东犹记得他当初还无情嘲讽他哥来着，不禁大笑了两声，心情也好转不少。 “要不我去叫？”战斗少女跃跃欲试，就她一个女孩感觉闷得慌。 “去吧，事情都挑明了，还有什么好藏着捏着？”李亚东笑着点头，然后望向齐龙说，“走吧，我们换个桌，让他们三个坐这里培养培养感情。” 原本当然是二人世界最好，但谁让俩人沟通有障碍呢。 谈个恋爱还需要人翻译，也是有些醉了。 “别啊……” 齐虎想伸手去拉齐龙，却被齐龙一爪子呼开，“别什么别，好容易看对眼一个，赶紧搞定，过年带回家，二妈也能乐呵乐呵。” 不顾他求助的眼神，李亚东和齐龙换了个雅座。 俩人刚坐下不久，不曾想，又来了两位不速之客。 想安静的喝杯酒，咋就这么难呢？ “李老板，好巧啊，想不到这么快又见面了。对了，你能听懂英语吗，或是俄语？” 李亚东抬头看了他一眼，用算不上流利的英文回话道“我们认识吗？” “你不记得了，今天在……军区里。” 此人正是那个被克拉维基斯上将称呼为“小皮特”的白人青年，从口音上能辨别出，应该是名美国佬无疑。 美式英语与英式英语的发音有很大差别。 英式英语声调起伏较大，吐字清晰高亢，摩擦较重。而美式英语则婉转柔和，发音更加圆润。另外，两者在很多元音、重音和音调上都是完全不同的。 所以很好辨认。 李亚东的记性还没这么差，自然记得，只是不想理会罢了。 他跟这家伙根本不是一路人，这家伙是妥妥的军火商，跟他们总统一样，第三世界的战争帮凶，而他可是个正经的生意人。 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感觉与他结交有害无益。 不过他既然把事情挑明，出于自身素养，李亚东也不好直接赶人，不咸不淡地问，“哦，是的，想起来了，你有什么事吗？” 言下之意很明显没什么事的话就一边凉快去。 皮特突然俯下身体，齐龙瞬间伸出胳膊，将他阻挡住。 皮特尴尬地笑了笑，“我只是有些隐秘话，想对李老板说。” “让他说。” 齐虎收回手臂。 皮特倒是不再靠近，低声道“李老板想做的大买卖，我或许可以帮忙。” “哦？”李亚东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不怪他如此表情，连堂堂的乌克兰三大军区的总司令之一，克拉维斯基上将都无法达成他的心愿，你一个依靠克拉维斯基上将吃饭的小军火商，能帮到我什么？ 李亚东之所以心情郁闷，就是因为这件事。 屁颠屁颠儿地跑来乌克兰，所有的事情都很顺利，这边的局势也确实十分混乱，甚至连军区的大门，也的确随进随出，都进入军火库这样的军事重地了，奈何临门一脚，球却没踢进去。 你说事情给闹的…… 让他就这么空手回去，一来不符合他的行事风格，也不甘心。 正琢磨着其他的突围之策时，不曾想，一名军火商却突然找上门，说他有办法…… 说实话，李亚东有点不信。 你要真有这个本事，就不会在军火库里挑那些机关枪、手榴弹了，完全可以玩更大的生意嘛。 “李老板，可否借一步说话？”皮特笑呵呵地问。 “有什么话就坐下说吧，这里没有外人。”李亚东淡淡道。 听一听也无妨，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再加上自己现在也确实没有什么好思绪，说不定还能打听到一些有益消息。 皮特下意识地看了齐龙一眼后，挥手示意身后的秃顶翻译离开，道“也好。” 说着，便坐了下来。 。 第六百二十九章 身份曝光 李亚东端起杯中的威士忌抿了一口，摆出一副静待下文的模样。 “如果我没猜测的话，李老板应该不是我们这个圈子里的人吧？”皮特笑着询问。 李亚东看了他一眼，给个眼神你自己领会的意思，一个陌生人，我至于跟你掏心掏肺吗？ 皮特倒也不介意，权当他默认了，呵呵笑道“我知道李老板现在并不信任我，也是人之常情，你或许有些疑惑，我一个小小的军火商，有什么能耐解决克拉维斯基上将都不敢拍板的事情。对吧？” 李亚东耸了耸肩，不可置否。 “原因很简单，因为我们这个圈子很大，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不同渠道，虽然通常情况下我们都是各干各的，说不定还会给对方使点绊子什么的，毕竟是竞争对手，但如果涉及到共同利益的情况下，我们也并不介意联手。” “哦？”他这么一说，李亚东倒是来了些兴致，集众之力，往往能发挥出超乎想象的能量，说不定还真能有点戏。 皮特笑了笑，对于他的反应很满意，继续喂“饵料”道“举个很简单的例子，克拉维斯基上将是个很谨慎的人，这一点相信李老板也清楚，而他之所以如此谨慎，无非两点原因。一是怕政府高层追查，二是担心同僚趁机打压。那李老板你想想，如果乌克兰三大军区的司令，此刻全都坐在这里，共同商量售卖你一款军火……那你觉得，还会有什么阻碍吗？” “你有这个能量？”李亚东惊讶。 如果是这样的话，哪里还会有什么阻碍？ 三大军区司令如果一只鼻孔出气，也就意味着这个国家的七十万大军拧成了一股绳，不要说贩卖军火，发动政变都行，谁敢试其锋芒？ 或者说，谁有这个本事？ “我自然没有。”皮特笑着说，“但刚才我也说了，我们这个圈子很大，大到无孔不入，特别乌克兰这种政治混乱的国家，既然我能结交到克拉维斯基上将，那么，自然就有人能结识另外两大军区的司令，甚至是一些中央政权的高层领导。” 李亚东骇然，这帮军火商，也真是无法无天，敢情已经将这个国家渗透光了。 沉吟道“说吧，你想要什么？” 皮特笑得很灿烂，“商人逐利，我想要的东西，李老板很清楚。不过李老板所谋甚大，想要达成心愿，可不简单，方方面面都有打点，正如我刚才所言共同的利益，也唯有这种东西，才能将我们这个圈子里的人凝结起来。而所需要付出的代价……” “你无需怀疑我的实力。”李亚东淡淡道。 “我当然不怀疑，堂堂亿万富翁，香港首富，我怎么会怀疑？我只是担心李老板舍不舍得的问题。”皮特笑眯眯地回话。 “嗯？” 而他的这番话，却令李亚东瞬间蹙起眉头。 “哦对了，有件事情忘了跟李老板讲，干我们这一行的，可以不需要任何基础，但有一样东西，必须精准，那就是情报。” 李亚东如果到现在还不明白，今晚的会面并非偶遇，而是一场策划好的“相遇”，那就真叫活到狗身上去了。 眼前的这个家伙，显然已经将他调查了一个底朝天。 不得不说，他的情报关系网还真是强大，与俩人第一次碰面，仅仅过去几个小时而已。 “李老板，我想现在，咱们可以换个静谧点的地方聊了吧？”皮特笑着问。 “去我房间。”李亚东说着，直接站起身来。 不得不说，对方的一番话，以及所展现出来的实力，确实赢得了他的认可。 此行的成败与否，很可能就在于此。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两分钟后。 李亚东的豪华套房里。 他与皮特二人在客厅的真皮沙发椅上相对而坐，除他们外，屋内再无他人。 “李老板，我能冒昧的问一句吗，你为什么会突然插手军火买卖？”皮特抛出了心头最大的一个疑惑。 他原以为这人是一个恐怖大亨，只是后来的情报反馈，与他所想半点关系没有。 此人非但不“恐怖”，还是一个正儿八经的生意人，旗下产业别说涉黑，就连稍微带点灰色的都没有。 而军火生意是个什么概念？ 世界上能比它更黑的买卖，大概只有一种——毒品。除此再无什么能跟它相提并论。 而做军火生意的人，可以说都是脑袋系在裤腰带上生活。 这种生活岂能好过？ 干这一行的人，若非被逼无奈，就是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还从未听闻某个身家清白、且家底丰厚的大富翁，会心甘情愿的干这个。 风险可谓大的一匹，百害而无一利。 反正就皮特来看，他如果拥有李亚东这样的干净背景和富可敌国的身家，就算核武器摆在他面前，他都不会碰一下。 “谁说我插手军火买卖了？”李亚东反问。 “……”皮特顿时无语，心想你丫的不要睁眼说瞎话好吗？ 是谁光天化日之下，在敖德萨军区的军火库里，叫嚣着要买轰炸机和潜水艇的？ 真当别人没听到啊？ 没听过一句话吗——隔墙有耳。 “那你……” “既然话说到这份儿上，而且你对我的底细一清二楚，我也就不藏着掖着。”李亚东看了他一眼后，淡淡道“走私军火的买卖，我肯定不会碰。而我之所以要买军火，只是见国家军事落后，有意做番贡献罢了，仅此而已。” “原来如此。”皮特恍然大悟，这样倒还说得通。 世界上不是没有这样的例子，一些富豪不惜花巨资，从国外购买先进技术，强化己国。 一来为国家做了贡献，二来是一笔很好的政治投资。 只是……军火这玩意儿……愿意碰的人倒是很少。 在皮特看来，想为祖国做贡献，想要政治投资，渠道多的很，完全没必要在这方面铤而走险。 毕竟这世界上存在一号“世界警察”，他们什么都管，而一旦上了他们的黑名单，可就没什么好果子吃。 他当然不知道，这一点李亚东早就考虑到了，所以怀里才揣了一张证儿。 另外，李亚东的野心和抱负，也注定不是他能知晓的。 等有朝一日，他空降美利坚时，就要让那个国家知道他的厉害。 不是资本为王吗？ 那好，等他控制了那个国家足够的资本，白宫，又能奈他何？ 。 第六百三十章 大寡头 “所以……李老板，其实你对军火的需求并不明确，只要是对你们国家军事发展有帮助的就行。对吧？” 得知李亚东的想法后，皮特很快便分析出了他的真实需求。 “可以这样说。”李亚东点头道“但肯定是帮助越大越好，这就是我为什么要买一些大家伙什儿的原因。” “错了，错了……”皮特摇头道“李老板，你完全想岔了。” “哦？我想岔什么了？”李亚东蹙眉询问。 “想要助力你们国家的军事发展，弄什么飞机大炮啊，完全没必要，繁琐不说，招摇过市的，还容易引起没必要的麻烦。” 李亚东诧异，追问道“那弄什么？” “弄资料啊！”皮特瞪着眼珠子说，“弄那些高端武器的设计图纸和资料就行。我说句不好听的，你就算从乌克兰买一艘军舰回去，以你们国家现在的军事水平，也不见得就能仿造出来，但资料和设计图纸就不一样，用你们中国话说‘依葫芦画瓢’，照着它的设计图纸来，制造起来可就简单得多，绝对比你买艘军舰回去要好，以你们国家现在的军事设施配备，估计拆都不舍得拆，只会当成宝贝使用，直至它某一天落后被淘汰。” “是呀！”李亚东猛地眼前一亮，此刻只怨自己考虑不周。 不过也不怪他，对于军事方面，他完全就是个小白。 因为不懂，所以也就没想那么多，潜意识里只有一个目标弄几件大杀器回去，那才叫威风霸气，完全没想过知识比实物更有价值。 倒是应了那句老话“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皮特这个专业人士的一番话，分析得可谓很有道理，以中国目前的军事基础，假如真从乌克兰弄几样大杀器回去，国家的第一想法肯定不是拿来拆分研究，应该也没有这个魄力，而是当成宝贝疙瘩一样，立马填补军事空缺，即时发挥它的通途。 但从长远看来，这种做法并无益处。 肯定比不上弄堆资料回去，潜心研究有价值。 “你有渠道？” “没有。” “……” “不过李老板你放心，只是弄这些玩意儿的话，可就比弄庞大的成品要轻松得多，还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毕竟只是资料，拷贝一份就可以，只要原件不丢失、消息不走漏，就不会有人想到调查。” 皮特说完这话后，忽然想到什么，又补充了一句，“当然，这些机密资料军区里肯定没有，得另找门路。” 至于什么门路，他没说，意思很明显这事儿你一个外行人肯定办不了，只能交由我来办。 李亚东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正所谓“不是金刚钻不揽瓷器活”。 他很清楚自己在这方面的门路，肯定不及内行人皮特。 既然如此，交给他办又何妨？ 不就是钱嘛，他早就做好了出血的准备。 只要有收获就行。 用苏联人民的钱，买苏联人民的军事机密，这事儿可以做，没毛病。 也算不上很心疼。 “那好，这件事情你来办，我只要结果。至于酬劳，得看你带给我什么。”李亚东说到这里顿了顿，深深地看了皮特一眼后，继续说道“我不会亏待自己的合作伙伴，但也希望你，不要耍什么小聪明。” 他此刻考虑的问题是，武器设计图纸这样的专业资料，一般人只怕很难看懂，更别提辨别真伪，所以有些话还得事先说清楚，希望对方最好老实点。 当然，他也不会丝毫防范不做，肯定要想办法让正在俄罗斯广纳英才的孔思清那边，弄几名武器专家过来。 “李老板说笑了，我怎么敢跟你这样的人物耍小聪明？”皮特讪讪一笑，倒也真没生起这个想法。 他做的生意虽然不光彩，但向来一分钱一分货，业内口碑很好，所以才能在三十五岁的年纪，便在这个鱼龙混杂的圈子里，占据一席之地。 “这样就最好，对你，对我，都好，我希望这是一次愉快的合作。”李亚东淡笑着点头，“另外，希望皮特先生尽快·操办这件事，我的行程安排很紧，并不会在乌克兰久待。如果可以的话，最好将你手头上的其他业务先暂停，相信我，只要你尽心尽力的办好这件事，我的回报足以弥补你的任何损失。” 李亚东也是走进敖德萨军区逛了一圈后，才发现走私军火的利润，其实并没有普通人想象中的那么大。 就譬如一支苏制ak-47，从克拉维斯基上将那里打听到的出货价和建议零售价之间，仅仅只有几十美元的利润，这还不包含运输成本，以及走关系的花费，以李亚东估计，真要将一支ak-47运到中东那边，能有个三四十美元的利润撑死了。 冒这么大的风险，赚这么微薄的利润，说实话，李亚东都看不上眼。 所以别看眼前的皮特，打扮得光鲜亮丽，随行还有翻译陪同，但身家说有多少，那也是假的。 至少对于他而言。 如此，也能解释他为什么这么殷勤的找上自己。 而皮特接下来的一句话，也证明了李亚东猜测。 他点点头后，笑眯眯地搓着手说，“那个……李老板，因为搞这方面的东西，需要重新打点关系，而实不相瞒，我的钱今天与克拉维斯基上将刚做了笔大交易，全都压了进去，你看你这边，能不能提前……” 李亚东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后，道“我希望你明白一点，你们的那个圈子，我不懂，也肯定没你内行，但相信我，上升到整个原苏联国家层面，我的能量是你无法想象的。” 这一点可不是李亚东讲大话，或是说故意吓唬皮特，他在俄罗斯的关系已经可以直达克里姆林宫，在乌克兰这边虽然没怎么经营，但以现有的关系网，牵条线到乌克兰高层，也并不困难。 让人家公然贩卖军火给自己，估计不太好办，但若是帮忙对付某个人，还是个外国人，那就太简单了。 整个原苏联境内，万塔那帮北约特务头子不提，应该还没有比他更大的寡头。 “这一点我当然清楚。”皮特重重地点头。 下午对方的情报反馈到手时，他自己都吓了一大跳，情报虽然不长，但其中有这样一句话李亚东，男，国籍中，公司总部位于香港，瑞士银行铂金，资产过两百亿美金。 也不管对方是干嘛的，也这样的家底，想玩死他，即便他是个躺在枪堆里睡觉的军火商都没用，轻轻松松的事情。 “那就好。”李亚东也不多言，起身走进卧室，返回时，手中已经多了一只黑色皮箱。 皮特接过后，打开一看，便晃得眼睛都睁不开。 整整一百万美金！ 壕无人性呐！ 他原本寻思着能搞个一二十万就差不多了…… 真是不差钱啊，也舍得，遇到这么一位爷，简直就是财神临门，不搞点狠东西大赚一笔，实在对不起这场造化。 皮特拎着皮箱刚离开，李亚东便挂了通电话出去。 “维克多，让涅格耶夫跟上，暗中监视，只要对方没有离开乌克兰的意图，就无需汇报。” 涅格耶夫，陆军侦察兵出身，少尉军衔。 。 第六百三十一章 航母消息 李亚东一行暂时留在了敖德萨，就住在阿米库小镇上，并未离开。 反正在乌克兰也没有什么其他事情要办，住在哪里都是住。再有一点，不从敖德萨军区里捞出点什么，李亚东总感觉有些不太得劲。 毕竟酒也送了，钱也送了，不能白白的便宜了那个克拉维基斯老头对不对？ 所以，皮特在忙着打点关系腐化乌克兰军工部门的同时，李亚东也没闲着。 反正离得近，吃饱了没事干就去敖德萨军区逛一圈，找克拉维斯基上将喝两盅，反正那老头爱酒，而李亚东每次也都不空手，带过去的都是市面上能搞到的最好的烈酒。 一来二去，俩人的“友谊”倒是进步飞快，虽然克拉维斯基上将依然胆小谨慎，绝不松口卖他有数的大杀器，但一个无意间，李亚东却从他这里得知了一个天大的消息。 敖德萨军区，总司令办公室。 李亚东与克拉维斯基上将面对面的围坐在木质茶几旁，茶几上摆放着几堆用牛皮纸包裹着的美味熟食——都是李亚东一大早特意让维克多去市区买的，还有两瓶苏格兰威士忌，其中一瓶已经见底。 “克拉维斯基上将，你刚才说的事情，是真的还是假的？”李亚东红着脸问，他的酒量跟眼前这家伙根本没法比，虽然喝得不足他一半，但这种洋酒喝不太习惯，三两下肚后，已是面红耳赤。 “那还能有假？”克拉维斯基上将抓起一只香酥鸡腿啃了一口，又灌了口酒后，舒服地眯起眼睛，道“已经定下来的事情，过几天就要动工。” p的，李亚东此刻真是有种掀桌子的冲动。 他其实一直有这个想法，但也一直觉得难度很大，特别是在想要购买军舰和战斗机失败后，压根没敢去想，不曾想，却被别人捷足先登了！ 克拉维斯基上将刚才告诉他一件事，说是一家挪威公司，突然向尼古拉夫黑海造船厂下了一个大订单，四艘万吨级大油轮。 这完全是一笔意外之财，喜煞了乌克兰政府。 毕竟此时的乌克兰经济实在太糟糕了，可谓欠钱泡水喝。你想想看，苏联解体前的几个月，18卢布还能换一美元，而现在呢？ 通货膨胀十分严重，约莫三千五百卢布才合一美元，而且卢布还在持续下跌，买一张从莫斯科到北京的火车票，一美元就够了，还是软卧。 惨不忍睹。 突然上亿美元的大订单砸过来，乌克兰政府不欣喜若狂才有鬼。 但这时出现了一个问题，尼古拉夫黑海造船厂的船台是满的。 那里停泊着三艘航空母舰！ 还都是没有完工的。 其中一艘“库兹涅佐夫”号还好，完工率已经到达98，只剩下一些扫尾工作没有完成，动力装置好整，可以开，不日前已经被俄罗斯海军强行开走了，什么手续都没办，就这么强行开走了。 原本乌克兰还准备扯扯皮，但眼下大订单在前，此举倒是腾出了一部分船台，也就算了。 至于另两艘航空母舰，一艘是“无量洛夫斯基”号，这是一艘核动力航母，但苏联解体时，完工率只有17，仅船体刚合拢而已，完全不能动。 另一艘，就是“瓦良格”号航母。 它的完工率是673，船体和动力设施虽然都已经建造好，但电子设备、火控设备、飞机起降设备，都没有安装，也动不了。 那怎么办？ 这四艘万吨级油轮的订单，乌克兰政府是绝对不会错过的，于是政府便决定将这两艘航母卖掉，以腾出船台，制造油轮。 原本事情到这里，应该是一件大好事，可谓天赐良机，对于李亚东这种一门心思想买大杀器的人而言。 偏偏这时，下订单的那家挪威公司提议既然要买，那不如卖给我们，我们拆了当废铁卖。 你猜怎么着？ 为了迎合这个大客户，乌克兰政府居然同意了！ p的！ “咦？不对呀！”忽然想到什么，李亚东猛地回过神儿来，刚才也是因为太气愤，以至于思绪一时不清明。 要说他这只蝴蝶会引起一些历史走向的不同，这很正常，但乌克兰航空母舰这方面的事情，他可从未干预，那个尼古拉夫黑海造船厂，他甚至去都没去过。 那“瓦良格”号，怎么会被拆成废铁？ 这艘航空母舰日后明明会到中国。 “克拉维斯基上将，那艘‘无量洛夫斯基’号航母就不说，毕竟只有一个空壳，但‘瓦良格’号航母，已经完工了一大半，当成废钢拆掉，未免也太可惜了吧？你确定你的消息绝对真实可靠？”李亚东问。 “这个嘛……说实话，我倒也没核实，我也觉得‘瓦良格’号被拆掉有点可惜，不知道上面的那群猪，会不会真的这么蠢，但可以肯定的一点，‘无量洛夫斯基’号绝对无法幸免，我得到的消息很明确的说要拆掉航母，如果不拆‘瓦良格’号，那肯定就是拆它了。俄罗斯开走一艘，再拆一艘，船台大概也就差不多了。” 妈的，差点被你吓死！李亚东心想。 “瓦良格”号应该不会被拆，很多事情已经证明，只要他这只蝴蝶不去搅局，历史轨迹很难发生改变，且他一只蝴蝶的力量毕竟有限，某些事情即便他去扇动，也很难引起改变，就比如苏联解体这件事。 他此刻的想法是既然乌克兰政府的态度已经非常明确，根本不在乎航母这种中看不中用，或是说国家根本用不到、还需要花大价钱来保养维护的大家伙什儿，那他何不趁机搞到手？ 毕竟人家挪威公司要将一艘核动力航母拆成废钢，你们都答应了。 而且，对于日后中国的第一艘航母——“辽宁”号的前世今生，李亚东还是非常了解的。 “瓦良格”号就是被一个叫徐增平的港商买走的，当时花了两千万美金，也说七七八八的加起来，实际花了一个亿。 但即便是一亿美金，买下“瓦良格”号，哪怕在这个年代，早徐增平七八年，在李亚东看来，也是值得的。 为啥？ 因为这种航空母舰这种东西，从某种层面讲，它的价值是很难用金钱来衡量的。 一九九三年，俄罗斯总理切尔诺梅尔金，在乌克兰总理库奇马的陪同下，来到尼古拉夫黑海造船厂，研究把“瓦良格”号航母建造完毕、并移交给俄罗斯的可能性。 当俄罗斯的高官们问及黑海造船厂厂长马卡罗夫时，马卡罗夫黯然的说“‘瓦良格’号不可能再完工了……” 大家又说“工厂需要什么，你就提出来好了。” 而马卡罗夫的回答是“需要苏联、党中央、国家计划委员会、军事工业委员会和九个国防工业专业职能部的全力配合，涉及600个专业，8000个配套工厂…只有伟大的强国才能建造它，但这个强国，已经不存在了。” 马卡罗夫的话，终于令在场所有人明白一个道理在国家解体的情况下，再想将“瓦良格”号建成，已经没有可能。 中国大连造船厂厂长，在二零零二年成功接收“瓦良格”号航母的时候，对它作出了三个评价 这是一艘全新的航母，一切材料都是新的，动力系统完好无损，航母甲板钢的屈服度和耐腐蚀度都是世界上最好的，不仅坚固而且绝磁，从建造到运回中国经历了十七年，但检测其磁力依然为零。 这艘航母将我国研发航母的进程提前了整整二十年。 这艘航母至少为我国节约了两百亿人民币的科研经费！ 。 第六百三十二章 最高拉达 李亚东经由克拉维斯基上将，以及自己的渠道，多方打听，终于证实了一件事“瓦良格”号航母不会被拆。 至于原因，因为苏联解体之后，鉴于俄、乌两国的经济状况，有好几个国家政府，都瞄中了这艘只差舾装没有完成的航空母舰。 那家挪威公司当然想要，但乌克兰政府也不傻，既然有买家，自然比拆成废钢来卖划算。 值得一提的是，我国政府其实也注意到了这艘航母，这个消息李亚东是从孔思清那里得知的。 但说起来有些可悲，面对这样一个巨大机遇，政府高层的意见却成两极化趋势。 一种观点承认航母是好东西，别的不说，看美国就知道，一旦发生什么事，便会霸气的吆喝起来我们的航母在哪里？ 这种话一旦说出来，都不用展开战斗，气势上就能压得那些“不安分”的家伙喘不过气。 震慑力十足。 但还有一种反对观点。 这帮人当年都被赫鲁晓夫成功洗脑，认为航母并没有太大作用，它就是活棺材，海上活棺材。 两种观点争论不休，始终无法达成一致，以至于即便关注到“瓦良格”号，中国暂时也并未下手。 虽说“瓦良格”号最后极其幸运的被中国收入囊中，但得知这个消息后，李亚东心里其实挺不是个滋味的。 当然，他心里也很清楚，那帮现在认为航母没用的领导，将来肯定会幡然醒悟。 而他，清楚历史走向，决定干对的事情。 上一世，“瓦良格”号抵达中国是二零零二年，而今年，是一九九二年。 十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中国一直落后西方列强几十年，若能早十年得到航母这种海上霸主级装备，未来的世界格局，说不定又是一番别样景象。 这是一件意义非凡的事情，李亚东觉得机会摆在眼前，必须得干成。 他还就不信了，若将“瓦良格”号弄回国，政府还不愿意要？ 不知出于何种原因，上一世“瓦良格”号直到一九九九年才被徐增平的香港创律集团拿下，但既然乌克兰政府有意出售它，李亚东便不会错过机会，此事宜早不宜迟。 他通过克里姆林宫的关系网，成功与乌克兰政府高层搭上线，几经周折，结识到具体负责此事的乌克兰议会，第一副议长，尤里·柯森纳。 基辅，格鲁谢夫斯基大街。 两辆黑色克莱斯勒轿车一前一后，缓缓行驶在拥挤的街头。 这条街道是乌克兰政府的核心所在，总统府——玛莉英斯基宫，以及议会的最高拉达大楼，都位于这条大街之上。 往日这里十分宁静，毕竟不是什么商贸街区，但自从苏联解体之后，这里便一天比一天热闹，严重的通货膨胀弄得民不聊生，大家只好聚集在一起，以游行示威的形式，以宣泄自己心中的不满，和对政府不作为的抗议。 想当初独立公投的时候，政府可是信誓旦旦的宣称，一旦乌克兰独立成功，将很快成为欧洲最发达的国家之一。 可时至今日，乌克兰经济非但没有变好，还每况愈下。 政府的解释是休克疗法想要显现效果，需要一段必然的时间。 可是，裤腰带越勒越紧，民众们已经撑不住了！ 望着窗外站在雪地里饥寒交迫的人们，李亚东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一个国家不发展，没有继往开来的决心，后果便是如此。 中国经历过比这更为严峻的时期，但好在，中国挺过来了。 而政府也在引导人民，走上一条康庄大道。 一九九二年，于中国而言，是意义非凡的一年，是所有国人都应该铭记的一年。 在这个凛冬之后的春天，那位老人便会开启自己的第二次南巡之路，而中国经济，也将在这一年，进入真正的腾飞年代。 他回到基辅已经有三天时间，一直在四处奔走，笼络关系，今天终于收到了议会的邀请函。 一幢新古典主义的建筑出现在眼前，不近距离查看，很容易误以为是一座东正教的教堂，建筑外墙雪白一片，是一个四四方方的造型，顶部有一个半圆形的穹顶，上有立杆，悬挂着乌克兰蓝黄相间的天空海洋旗。 这就是乌克兰议会的最高拉达大楼。 乌克兰议会，又称乌克兰最高拉达，是乌克兰的最高立法机构，共设四百五十个议席，被各大政党所占据，权利极大，国家的重要抉择，包括总统的选举，都要通过议会来完成。 议会设议长一人，第一副议长一人，副议长一人，其他的都是议员。 由此可见，李亚东今天要会面的第一副议长，尤里·柯森纳的职位之高。 最高拉达大楼与总统府一样，同样戒备森严，特别是在当前这样的敏感时期，若是最高立法机构被民众围堵，那就真成了天下笑柄。 不过，手持邀请函的李亚东一行，倒是没有遇到丝毫阻碍，顺利通过重重关卡，抵达大楼门前。 其他人都在车上等候，李亚东只带了战斗少女一人，跟随工作人员走进大楼。 工作人员引导他们进入一间简洁的会客室，示意他们稍等后，转身离开。 等了大约一刻钟，房门被轻轻推开，一个留着络腮胡的微胖中年人，踱步走了进来。 这副面相报纸和新闻里很常见，正是尤里·柯森纳无疑。 “尤里议长你好。”李亚东起身笑着打招呼，直接省略了他头衔前面的几个字。 “李老板是吧，你好，你好，久闻大名，今天终于得偿一见。”尤里显得很热络，丝毫没有端着的意思。 不过话又说回来，他的那点架子，在眼前这个年轻人面前，也没什么好显摆的。以当前原苏联境内的整体经济形势，此人不管去到哪个国家，政府都会以礼相待，妥妥的财神爷。 “区区薄礼，不成敬意，还望尤里议长千万不要推辞，这是我家乡的习俗。” 等二人坐下后，李亚东侧头使个眼色，一旁的战斗少女顿时会意，将早就准备好的一只黑色皮箱，拎到桌面上。 “哦？”尤里开启皮箱一角，只瞅一眼，便赶紧合上，心里顿时乐开了花。 “既然是李老板的家乡习俗，那我恭敬不如从命。” 说着，便将黑皮箱从桌面上提下，放到了脚边。 李亚东笑着点头，知道接下的谈话，注定会“坦诚”不少。 别怪他直接，在眼下的乌克兰、包括整个原苏联境内，没什么礼物能比富兰克林，更具备诱惑力。 可以说几乎没人能够抗拒。 。 第六百三十三章 赌船 收了李亚东十万美元后，尤里脸上的笑容更甚。 笑着说，“我收到的消息称，李老板似乎想在我们国家投资置业，对此，我们政府是大力欢迎的。如果有什么难处，李老板尽管提出来就是。” 俩人还是头一次见面，这次会晤也是由中间人促成的，所以对于李亚东的真实意图，尤里并不清楚。 而作为李亚东，他也不可能大肆宣扬自己要买航空母舰，那纯属脑壳有病。 “实际上……尤里议长，我并非想在贵国投资置业，而是看中了贵国的一样东西，想要购买。”李亚东笑着解释。 跑到乌克兰投资置业，钱多得用不完，他都不会干，他很清楚这个国家的未来走势，可谓越混越差，根本不具备投资潜力。 所以当初利用银行业务收购苏联民众手中的有偿债券时，他都是有选择性的将目标集中在俄罗斯境内的工厂和企业。 “哦？”尤里追问，“什么东西？” 李亚东看了他一眼后，并未藏着掖着，笑着回话，“‘瓦良格’号航空母舰。” “啊？”尤里一脸懵逼，诧异道“你要买‘瓦良格’号航空母舰，私人？” 对于眼前这个年轻人，在派发邀请函之前，尤里就做过一番了解，清楚他是一个很有钱，也很有影响力的商人，但也仅此而已。 实在不明白，一名个体商人，为什么要买航空母舰？ 毕竟“瓦良格”号航母可不是空壳，已经完工大半，类似于动力系统这样的重要设施，配备完整，只要舾装完成后，便能直接开赴战场。 目前表露出对“瓦良格”号航母有兴趣的方面，可没有一个是私人，全是国家政府。 “是的。”李亚东点头。 尤里惊讶，沉吟道“我能问问李老板买‘瓦良格’号的意图吗？” “很简单，做赌船。” “赌船？”尤里一脸懵逼，若不是看那十万美金的面子上，真想一眼白死这丫的。 买老子的海上霸主——航空母舰，过去当赌船…… 来，请告诉我，你是怎么想到这个馊主意的？ 李亚东点点头，解释了尤里的疑惑。 “我不知道尤里议长对亚洲的文化是否了解，亚洲人非常嗜赌，一夜之间输完百万身家的例子屡见不鲜，更有甚者输得断手断脚。我的公司总部在香港，而在香港旁边，有个地方叫澳门，它又被誉为赌城，博彩业在那里是完全合法的，一般人很难想象澳门的博彩业市场有多大，但我可以透露给尤里议长，去年的市场规模超过百亿美元。” “百亿美元？”尤里震撼。 以眼下的经济局势，他们整个乌克兰今年的gdp都不可能超过百亿美元！ 澳门，他自然听说过，一个弹丸之地、一个英国的殖民地而已，单是一个产业的市场规模，居然超过他们整个国家？ 不可谓不恐怖。 “是啊。”李亚东呵呵笑道“这么来钱的渠道，作为商人，又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怎么可能错过？” “那确实。”尤里下意识地点头。 “尤里议长有所不知的是，澳门的博彩业五花八门，并不局限于陆地上的赌场，近几年一种新型的玩法火热流行，那就是赌船。客人登上赌船，船舱一关，有美女和美酒作陪，徜徉于大海之上，想怎么玩怎么玩，静谧而安全，深受上流人士喜爱。” 李亚东说到这里顿了顿，看了眼似乎陶醉他所描绘的画面里的尤里后，继续说道“澳门那边现在几乎什么赌船都有，大大小小，比比皆是，废弃的军舰都有，但唯一没有……” “航空母舰！”尤里插话。 “对。”李亚东笑着点头，“尤里议长你想想看，航空母舰这种海上霸主、军事重器，正常情况下，普通人别说登上，就是看一眼都难。若是将它作为赌船，单是这个噱头，都足以引人趋之若鹜。另外，它船体庞大，结构坚固，也十分适合改装成豪华赌船。” “倒还真是个好主意。”尤里由衷道“李老板，我现在终于有点明白，你如此年轻，为什么这么有钱了。” 李亚东讪讪一笑，你爱怎么想怎么想的意思。 其实这哪里是他的主意？ 他也就是仗着前人经验，见样学样罢了。 上一世，徐增平购买“瓦良格”号时，便是打的改造赌船的幌子。 值得一提的是，“瓦良格”号得以购入，并非徐增平一个人的功劳，他只是代表人而已。 最先提出来要买“瓦良格”号的，还是国家单位，率属于军委旗下的军援军贸办公室。 他们向国家打报告，但并没有批下来，因为高层关于航母的争论，一直没有统一结果。 后面军方、包括海军、军贸办，便想了个主意，请爱国港商帮忙，最后一个才找到徐增平。 徐增平开始不敢干，好容易做通工作，跑到乌克兰以“买赌船”的名义投了标后，香港遭遇金融危机，他没钱了。 后面经过几位爱心企业家的帮助，才筹到这笔钱，历经千辛万苦，好容易将“瓦良格”号拖拽回国。 李亚东却不知道，他这招“见样学样”、抱着“尽量不篡改历史行为，而从引发其他变故”的做法，正好击中了乌克兰的软肋。 为啥？ 你想想看，苏联一九九一年就解体了，而苏联一解体后，“瓦良格”号这艘主体已成，但乌克兰注定无力续造的航空母舰，便被不少有心的国家给盯上。 那为什么它直到一九九九年，才被中国商人以区区两千万美金的价格买走？ 那些有心的国家难道就这么穷，公开竞标标不过一名中国商人、给不出更高的价格？ 当然不是。 “瓦良格”号哪怕是个半成品，它的造价也超过一亿美元。 主要有人从中作梗，不想世界上再多一个拥有航母的国家。 而乌克兰又决意要卖，毕竟留着也是一堆废铁，还要贴钱保养维护。在各种阻扰之下，乌克兰想快点脱手的话，便只能卖给竞标方中，唯一一个私人个体。 如此一来，名义上，阻扰方便没了借口。 只能说我国那几个军方部门的这招棋，下得很妙。 。 第六百三十四章 再遇万塔 “所以……尤里议长，这笔合作可以开展吗？”李亚东笑着问，“价钱方面好商量。” “实不相瞒，李老板，看中‘瓦良格’号航母的不止你一个。”尤里显得有些为难地说。 “哦？”李亚东佯装并不知情，诧异询问，“还有谁？” “不是谁。”尤里摆手道“而是好几个国家的政府。” 李亚东虽然对徐增平具体如何中标“瓦良格”号航母的细节，并不十分清楚，但只要不傻，略微分析后，便知道这件事情中有些耐人寻味的故事。 一名个体商人，从几个国家政府中突围中标，这种看似不可能的事情，却偏偏发生了。 只怕是有些势力从中作梗，不想让其他国家得到航母吧？ 如此一来，他便有了优势。 他依旧打算见样学样，为了加快这件事情的进程，主动出谋献策道“尤里议长，那还不简单。” “哦？”尤里诧异，“莫非李老板有什么高见。” 这件事情由他主导，说实话，他都被弄得有点焦头烂额。 毕竟是几国政府，上升到国际层面的大事，且都不可能出不起价格，该卖给谁？ 乌克兰刚刚独立，失去苏联老大哥后，国际地位危危可及，急需各国政府的支持，此时得罪谁都不是明智之举。 “尤里议长，我先问你一个问题。” “你说。” “‘瓦良格’号对于乌克兰是不是没用，甚至可以说是一个负担，对不对？” 尤里下意识地点头，事实确实如此。 乌克兰位于黑海沿岸，而黑海对于东欧国家来说，是战略要地，俄罗斯的后花园，他们必须保障黑海的安全。 而俄罗斯继承了苏联正统衣钵，实力强大，有他们的保卫黑海，完全足够，根本无需乌克兰插手，说不定他们还不乐意呢。 既然如此，乌克兰要航母有什么用？ “也就是说贵国已经打定主意出售‘瓦良格’号，那么很简单，弄场招标会就行，价高者得。如此一来，贵国不仅能争取到最大的利益，也不怕得罪人。你觉得呢？” “是呀！”尤里猛地眼前一亮。 弄场招标会，公开投标，不仅能将价格抬上去，而且参入投标的各方势力，即便落标，也只能怪自己出不起价钱，不能怪他们什么。 毕竟他们的行为是公平公正的。 “好主意啊！”尤里大喜过望，看了李亚东一眼，笑着说，“李老板，你们商人的脑子，就是灵活。不过……” “不过什么？”李亚东同样笑着问。 “李老板，恕我直言，如果真的公开投标，你的竞争对手就都是国家政府，你的胜算可不大。”尤里此刻的想法是，毕竟收了人家一份厚礼，多少要关心两句。 实际上他才懒得理会眼前这家伙会不会中标，他只在乎怎么把这件事情顺利解决，现在，倒是找到一个好办法。 李亚东看了他一眼，心想兄die，你将这件事情想象得太简单了，这次招标会如果能公平公正的展开，我跟你姓。 当然了，这些心里想法他肯定不会说出来，颇为霸气地回话道“谢谢尤里议长的关心，不过这件事情可不好说，我的钱是我自己的，任我支配，但国家的钱可就不一样，想动用大笔资金，难免国家内部不会有反对的声音，毕竟现在迫切地想买航母的国家，应该还都属于发展中国家，财政资金并不见得有多宽裕。另外，国家将航母买去，是烧钱的，而我卖去，则是赚钱的。为了澳门博彩业每年过百亿的市场，我或许会花上一大笔钱、远超这艘航母实际价值的价码买下它，可国家政府，则未必。” 尤里侧而聆听，你还别说，倒真有几分道理。 不管怎么说，眼前这个年轻人，都是一个极为聪明、且精明的商人，平生仅见。 “李老板，无论如何，这件事情还得感谢你，算是解了我一个大难题。招标会的意见很好，我会马上反馈到议会，展开讨论，相信不会有什么反对意见。如果一切顺利，应该很快就能进行。” 李亚东笑着点头，打趣着说，“尤里议长，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这边能帮个忙，加快这件事情的落实进度。眼看着澳门那边每年上百亿美元的大蛋糕，我这心里痒痒得很呐。” 丫的竟然钱都收了，自然不能白收，好歹也要做点对得起这笔钱的贡献。 “那是自然。”尤里呵呵笑道“不瞒李老板说，这件事情我比你还急啊，一来国家经济低迷，十分缺钱；二来那几国政府也一直在催。如果能明天解决，我绝不会拖到后天。” “嗯，那行吧，尤里议长，此事一旦落实，还请立马给我通知，我是肯定要参加投标的。”李亚东笑着站起身。 “必须的，既然是招标会，作为我们而言，也当然希望参加投标的人越多越好。” …… 尼古拉夫黑海造船厂。 李亚东又回到了敖德萨，主要皮特那边传来消息，说有所收获，让他过来接收“宝贝”。 他倒是比约定时间早来了一天，闲来无事，便跑到敖德萨军区，把克拉维斯基老头给忽悠了出来，带着他来这边逛逛。 想瞻仰瞻仰“瓦良格”号的风采——两辈子加在一起，都未亲眼目睹过航空母舰，迫不及待地想瞧瞧。另外，也想想看看自己一门心思想要买下的，到底是个啥玩意儿。 “都停工了，原来这里热闹得很，几万人在此工作。”一行人进入船厂后，克拉维斯基上将指指点点地说。 是一个十分巨大的临海基地，与其说是船厂，倒不如说是一个码头。 岸边的陆地上，各种巨大的机械随处可见，工人散伙的时候应该很气愤，不少工具和材料都随意丢弃，显得十分杂乱。 而海面上，两艘庞然大物停靠在那里，任海浪再猛、海风再强，也不足以撼动它们丝毫。 “不是马上又要重新开工了吗？”李亚东笑着说。 “也是。”克拉维斯基上将点头道“四艘万吨级大油轮，足够造个一年半载，倒是能解决不少人的就业问题。” 随着越走越近，刚才隐约能听见的嘈杂声，越发刺耳，等走到第一艘庞然大物旁边时，众人才发现它的船体已经不再完整，巨大的船头被切去一角，工人们或手持切割机，或开着机械车，正试图将这艘航空母舰分割成碎片，大批大批的特种钢材，经由缆车从船上吊下，在码头上堆成一座小山。 “造孽呀。”李亚东轻叹。 正准备继续往前走，去查看前面那艘完整的“瓦良格”号时，对面突然走来一行西装笔挺的人。 而当看清其中一人时，李亚东惊讶道“万塔先生？” 。 第六百三十五章 不谋而合 再次遇到万塔，是李亚东始料未及的，他得到的消息是，万塔这帮人目的达成之后，很快便撤离了原苏联。 实在没想到会在乌克兰、在这家杂乱的造船厂里，再遇见他。 “哦？李老板，好久不见，想不到会在这里碰到你。”万塔一改往日的冷酷模样，居然笑了笑，而这笑容中，似乎饱含着某种特殊含义，类似于……警告。 “原来是克拉维斯基将军，幸会，幸会。”这时，站在万塔旁边一个头发半白的人，笑着与克拉维斯基上将打了声招呼，继而望向万塔问，“万塔先生莫不是和克拉维斯基将军的客人认识？” “认识。”万塔笑着说，“李老板与我们公司同样有些业务往来，是很好的合作伙伴。” 公司？ 李亚东深深地看了万塔一眼，已然对他现在的“身份”有了些猜测。 笑了笑，道“上次挪威一行，与万塔先生相聊甚欢，倒是有些意犹未尽，这次好不容易在乌克兰碰到，什么时候再找个时间聚聚？” 万塔笑得更灿烂了，哈哈大笑道“好说，好说，等忙完这阵儿，李老板随叫随到。” 果不其然！ 李亚东微微眯眼，稍微试探一下，便证明了自己心中的猜测。 所谓的“挪威客商”，居然是万塔！ 他会向乌克兰政府下四艘万吨级油轮的大订单？ 或是说他背后的势力，突然不玩政治，转行做起了石油生意？ 可能吗？ 自然不可能！ 李亚东侧头看了眼正在被“分尸解体”的“无量洛夫斯基”号，心中不免有些悲凉，又是一个大阴谋！ 以巨大的利益诱惑，来消耗前苏联的战略资源。 那四艘万吨级油轮能兑现才有鬼，如果李亚东所想不错，等这艘“无量洛夫斯基”号被肢解完成后，万塔便会再次消失，留下一堆废铁，让乌克兰政府干瞪眼。 这帮人，坑起人来简直不偿命。 “对了，李老板为什么会突然来这边？”万塔笑呵呵地问。 “我？”李亚东眼珠子一转，指着前方的“瓦良格”号，说，“我为它而来，打算把它弄回去做赌船，万塔先生应该也知道，港澳一带博彩业非常发达。当然，此事还在磋商中，成与不成还不好说。” 万塔回头看了一眼巨大的“瓦良格”号，心头猛地一喜，道“赌船？好主意啊！这艘航空母舰如果能改造成豪华赌船，李老板绝对会赚得盆满钵满！” 他确实应该欣喜，因为相比起空壳子一样的“无量洛夫斯基”号，只剩舾装没有完成的“瓦良格”号，才他的心头大患。 奈何，想要将“瓦良格”号也拆成废铁，可不太容易。 这艘完工率接近70的航空母舰，已经被好几个发展中国家盯上，欲要购买，乌克兰政府也不傻，如此一来，自然不会再将它拆掉。 毕竟这个国家已经穷得吃不饱饭了。 但是，不论哪个国家将这艘航母买走，都不符合他背后势力的利益。 如同核武器一样，这个世界上不应该有太多国家拥有这种海上霸主、移动海上基地，谈不上对他背后的势力构成威胁，但必然会一定程度上改变海洋战略格局、消磨人们对于航母、或是说对他背后势力的敬畏之心。 这是一个天赐良机，将航母卖给私人做赌船，显然要比卖给某个国家作为军事重器，更符合他背后势力的利益。 对于李亚东此人，他已经十分了解，正儿八经的商人无疑，与他截然不同。 所以对他“改造航母做赌船”的想法，万塔深信不疑。 典型的资本主义思想，在朋友会餐都要采用aa制的西方社会，私人财产神圣不可侵犯，没人会傻兮兮的将私有财产捐赠给国家。 “话是这样说不错。”李亚东呵呵笑道“不过此事难度不小，听说好几国政府都盯上了这艘航母，我也就姑且一试，并未抱太大希望。” “李老板，你们中国不是有句老话嘛，叫作事在人为，我看这件事也未必没有希望。再说了，以李老板的家底，寻常小国家还真不见得有你财大气粗。”万塔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后，说道。 对于眼前这个人，万塔虽然不知道他具体有多少钱，但大致的数目还是能猜测到的，手中的外汇储备可以说远超普通的发展中国家。 真正的富可敌国。 值得一提的是，万塔不是没动过此人的心思，怪就怪此人太过机警，在他刚产生这个念头的时候，便得知此人的财富已经尽数转移。 如此一来，即便动了他，那些财富也不可能落到己方口袋，也就没了必要。 “万塔先生抬高我了。”李亚东笑着摆手，“不过还是要借万塔先生吉言，此事若能成功，改日定当与万塔先生把酒言欢。” “好说，好说。” 双方人马握手言别，望着万塔的背影，李亚东眸子里精光四溢。 他很清楚万塔背后的势力是什么，也猜测到“瓦良格”号航母的出售事宜背后，肯定有些势力在阻扰，如果没有猜错，万塔背后的势力，必定参入其中，而且应该是最强势的一个。 在这里遇到万塔，完全是偶发状况，而李亚东之所以跟万塔讲这么多，是因为他突然示意识到，自己明面上的想法，或许……与万塔背后势力的想法，不谋而合！ 他们是一门心思的想要销毁掉前苏联的战略资源，而自己明面上的想法，则是想将这艘航母改造成赌船，使它失去军事用途。 从某种层面来讲，双方的目的完全一致。 既然如此，或许……“合作”，也就这样展开了。 而从刚才万塔的回话中不难听出，他已然动了这方面的心思，否则不会劝说李亚东“事在人为”。 这样送上门的助力，不借白不借。 李亚东倒是隐隐有些期待，希望万塔赶紧发光发热，带给他一些惊喜。 “瓦良格”号，如李亚东所想完全不同，此时并没有崭新靓丽的外观，船体上布满铁锈，静静的停靠在码头边，如一艘废弃的船舶无疑。 当然，李亚东也很清楚，这是还未涂装的原因。 大是真的大，长度超过三百米，宽度也有七十几米，这是什么概念？ 意味着它的甲板，足有三个足球场那么大！ 标准足球场的尺寸，长在90-120米，宽在45-90米的范围之内。 高度也有至少五层楼房那么高，人站在这样一个庞然大物面前，顿时感觉自己渺小得好似一粒微尘。 虽然清楚海水的腐蚀对它无法构成实质性的伤害，但见它通体锈红的模样，李亚东还是唏嘘不已，轻声道“如果一切顺利，你就无需再在这里沉寂十年了，你的家不在这里，而在东方，到了那里，你才能重获新生，恢复你身为海上霸主的荣光。” 。 第六百三十六章 机密图纸 是夜。 阿米库小镇。 李亚东返回敖德萨后，便继续入住在这里。 因为阿米库小镇的地理环境非常优越，远离市区，靠近军区，治安良好，且政府方面也不可能过多管辖。 正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在军区大门易军事机密，那是相当安全可靠的。 吃过晚饭后，李亚东便回到房间，并非一个人，除了战斗少女外，还有两位中年男人。 他们便是孔思清那边派过来的军火专家，以前从事的都是军火设计和研发方面的工作。 而且他们的亲人目前已经全部妥善安置在中国，所以绝对值得信赖。 晚上九点，一辆本地牌照的皮卡车，慢慢悠悠地行驶到酒店门口停下。 皮特从车上走下，依靠在车门旁点了根烟。 与此同时，原本正在酒店一楼小酒吧里喝酒的维克多等人，顿时从酒店走出。 两分钟后，李亚东并未锁死的房门被人推开，齐龙从门外走进。 “东哥，到了。” 李亚东点点头，很快，维克多等人便一个接一个的走进，每人手里都拎着两只半人多高的黑色帆布包，放在客厅里的茶几旁，便直接退下，不多时又返回，如此两趟，才算搬完。 而此时，客厅里的黑色帆布包足有十几只，堆在一起如同小山一样。 皮特最后才踱步走进，齐龙顺手带上了房门。 “这么多？”李亚东诧异地望向他。 “是有点多，我也没想到。”皮特讪讪笑道“现在才知道，原来设计研发一款军事装备这么复杂，而且越是好玩意儿，资料就越多。这么一大堆资料，也不过就是几款飞机的设计图纸而已。” “飞机？”李亚东眼神猛地一亮，追问道“战斗机？” “要是战斗机就简单了，肯定没有这么多资料。”皮特笑着说。 而这句话也令李亚东的眼神更加明亮，听这口气，似乎这些飞机比战斗机还要猛。 皮特也没有迈关子的打算，面对李亚东炽热的目光，解释道“这些资料，都是我从安东诺夫设计局里搞出来的。” “安东诺夫设计局？”李亚东“噌”地一下站了起来，表情显得十分激动，道“大型运输机？” “是的。”皮特笑着点头，很满意boss的反应，也不枉他这段时间几乎没日没夜的忙活。 “哈哈……不错，很不错！”李亚东大笑不止，欣喜若狂。 跟大型运输机一比，那些战斗机、轰炸机，全是渣渣。 不说别的，中国一九七零年便制造出了第一款完全自主研发的战斗机——歼12。 而一架自主研发的大型运输机——运-20，却直到二零一三年才首飞成功。 如此也能看出，两种机型之间的技术难度差距。 可谓大壤之别。 而运输机，也被誉为衡量一个国家军事力量的三大标准之一。 至于另两种，不言而喻。 运输机，别看它的名字不如“战斗机”、“轰炸机”霸气，但它的作用，却远胜这两种飞机。 其作用就在于超强的运输能力，以及机动性。 举个不太恰当的比喻，倘若我国建设落后的西部边境，突然遭遇强敌来犯，那该怎么办？ 自然是立马驰援！ 而这时，有没有大型运输机、能不能运载更多的兵力和武器驰援，便决定了我军的伤亡，以及国土遭受侵犯的程度。 要知道战场上经常用到的一个词，叫作“十万火急”，倘若没有大型运输机，只能用普通的公路、铁路等交通方式运送兵力和武器，对于前方热血奋战、苦等援兵的战士，无疑是一场灾难。 也无法捍卫我们国家领土神圣不可侵犯的决心。 而且，运输机的作用远不止如此。 在民生领域，同样离不开它，若是某一区域突发大火、突生洪水、突遭地震等，它还可以起到及时撤离人员和物资救援的作用。 可以说，一个疆域辽阔的大国，绝对离不开大型运输机，也必须发展运输机的研发与制造。 只是，哪怕我国二零一三年才研发成功的运-20，放眼世界层面，它的性能依旧称不上卓越。 它的最大载重量只有66吨，且最大载重量之下的航行距离，也只有4400公里，完全不具备洲际运输的能力。 再看世界两大军事强国。 美国拥有c-5银河运输机，它的最大载重量达到130吨，满载后航行距离也能达到4400公里，但官方测试，c-5银河运输机在航行4400公里后将货物卸载，仍能继续航行900公里。 俄罗斯的安-124运输机更加恐怖，最大载重量高达150吨，即便运载90吨的货物，也能轻松航行9000公里。 要知道从乌克兰到北京，也不过八千多公里。 而这款安-124运输机，便是俄罗斯讨好乌克兰合作生产的。 这看起来不可思议对吧？ 堂堂俄罗斯还需要讨好乌克兰吗？ 但事实如此，因为前苏联最大的大飞机设计和生产公司，建设在乌克兰境内。 这笔遗产被乌克兰继承了。 它就是安东诺夫设计局。 号称全球最强运输机设计局，没有之一。 安东诺夫设计局一九八八年研发成功的安-225“哥萨克人”超重型运输机，哪怕是三十年后，依旧是全世界最强大的运输机。 它是为运输“暴风雪号航天飞机”而研制，全世界仅此一架，一直被乌克兰视为国宝。 最大载重量高达250吨，飞机顶部最大承载200吨。 是的，它的飞机顶部还可以“驮”一架飞机。 可谓巧夺天工。 而这，就是安东诺夫设计局的实力。 “都是什么型号的？”李亚东笑呵呵地望向皮特，越看这小子越喜欢。 “一共三款，安-12、安-24，还有安-72。” “72？”李亚东大喜过望，他对这方面的东西不是很懂，但却知道一点，数字越高，机型越先进。 “辛苦了，先坐会儿吧，或者找个房间休息一下也行。”李亚东说着，扭头望向沙发上坐着两个人，道“瓦里安先生，叶夫根尼先生，麻烦了。” 俩人笑着表示无碍，便开始核实资料的真伪，以及是否齐全。 皮特告辞离开，他才懒得耗在这里，这么多资料，一通宵都不可能翻看完，没日没夜的忙活了好几天，他得去楼下的酒吧放松一下，然后再找个漂亮的乌克兰小妞爽一爽。 至于资料的真伪，那肯定不可能是假的，这么多资料，想短短几天时间伪造出来，都不可能。 至于齐不齐全，那他也不清楚。 不过没关系，那些官员既然收了他的钱，也就有了把柄，少了就去问他们要，还敢不给？ 。 第六百三十七章 老伊万的性福生活 整整十三包资料，两位前苏联的武器专家研究了一天一夜，最终给到李亚东的答复是资料真实可靠，核心内容应该没有遗漏。 也只能用“应该”，毕竟他们一个是研究导弹的，另一个则是研究运载火箭的，专业不怎么对口。 只是参照经验，将这些资料大致梳理了一遍，发现基本可以衔接得上。 反正要比李亚东厉害，他也尝试着翻看了一张图纸，但还没看完，就感觉头晕。 所以他们说没问题，大概也就确实没什么问题。 …… 老伊万最近过得很舒坦，媳妇儿不在身边，回到自己的老巢，口袋里又不差钱，简直就是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他感觉自己爱上了阿米库小镇。 镇子虽然不大，但五脏俱全，生活在这里的人们悠闲而自在，不可辜负的只有两种东西，美酒和美女。 一切都是那么，到深夜的酒吧里，醉酒后的兵哥哥们都敢堂而皇之的“提枪上阵”。 而什么道德伦理、国家法律，在面对正规军时，也总会网开一面。 谁让战争来临，持枪上战场，奋勇杀敌，保家卫国的是他们呢？ 依仗丰富的人生阅历和充实的荷包，他很容易在这里结交到一帮朋友，也忽悠到手不少小姑娘。 吧啦啦酒吧，时值上午。 外面太阳当空、晴空万里，而酒吧里面却昏暗霏靡，如同夜晚无异。 “那是七十年代，你们这些小娃娃还没出生呢，我跟两位好兄弟，一起深入西伯利亚冰原……” 一张雅座旁，老伊万躺靠在柔软的沙发椅上，怀里搂着一个小姑娘，腿上还趴着一个，对面坐着五六个同样怀抱美女的大头兵。他又开始绘声绘色地讲述起曾经的“辉煌事迹”，大家都听得入迷，他饱含沧桑的脸庞，配上低沉的嗓音，使故事可信度极高，大家都被代入进去。 他正讲得起劲，却丝毫没意识到一个鼓着腮帮子、双手叉着小蛮腰的人，出现在身后。 她瞟了瞟老伊万怀里的两个姑娘，居然跟她的年纪都差不多，最可气的是，腿上的那个小婊砸，正堂而皇之的隔着裤子挑·逗她爹的命根子，而她爹还表现出一副极为享受的样子。 不能忍…… “老伊万！” 这一嗓子，简直犹如河东狮吼，原本嘈杂的酒吧硬是寂静了几秒，有些人原本想发飙，但一看是个漂亮姑娘，也就算了。 美女嘛，总归有些特权。 老伊万暗道一声“坏了”，却也不回头，赶紧把抱在怀里的姑娘扶正，然后又把趴在大腿上的姑娘拉扯到旁边的沙发上坐好，语重心长地说，“看看你们这些小姑娘，年纪不大，却一个个的嗜酒如命，这样可不好，容易被不怀好意的人占便宜，你们呐，以后少喝点酒，今天幸好是碰到我……哎呀……” 一句话还未说完，左耳便被一只铁爪揪住，反转九十度，痛得老伊万眼泪都差点没掉下来。 最憋屈的是，还不敢反抗，对于他的小公主，他向来百依百顺。 “叶卡捷琳娜，你这是干嘛呀，我正在告诫这帮小年轻们不要酗酒呢。”老伊万委屈地扭过头，可怜巴巴地望着他的小公主。 战斗少女白眼一翻，道“我在你身后站了两分钟。” “……” p，老伊万没好气刮了一眼对面几个大头兵酒友，狗日的，怎么不提醒一下自己？ 几名大头兵也是一阵无奈，心说突然冒出一个人，鬼知道跟你有关系啊。 老伊万就这样被战斗少女揪着耳朵拉出了酒吧，一路上还不停解释。 “叶卡捷琳娜，天地良心，我真的没干啥，那两个姑娘喝醉了，一不留神就靠我身上来了，我讲故事讲得起劲，完全没注意到，谁让你爸我魅力这么大……” “就是喝喝酒而已，真的没干什么，我的小宝贝，请相信我。” 战斗少女一言不发，没干什么才怪，以那两个姑娘的举止，只怕什么都干了，说不定双飞都来过。 摊上这么号色老爹，也是没辙。 “你还有多少钱？”战斗少女问，这次她老爹过来这边是有介绍费的，跟她那个基本没怎么照过面的叔父卡莫夫少校一起给的，整整一万美金。 “九千……” “多少？！” “七千多。”老伊万吞咽着口水道。 “这才几天时间，你就已经挥霍了三千美金？”战斗少女瞪着眼珠子问。 “没有三千，两千多而已。再说了，这钱赚来，不就是花的吗?”老伊万讪讪笑道。 还有一句话没说反正你也能赚钱，比我赚得还多，又不用我养了。 “花在哪儿了？” “……买酒了。” 信你才有鬼，战斗少女没好气地刮了他一眼，“威胁”道“我妈那辆小达拉已经不能开了，经常熄火，不安全，你过几天回家得给她重新买一辆，否则……哼哼，我就把你在这边的事情告诉她！” “就这事啊……”老伊万颇为大气地摆手道“你不说我都知道，回去立马给她买。对了，马上就要回去了吗？” 心想一辆小轿车才几个钱，以莫斯科现在通货膨胀情况，几百美金妥妥了。 “我还没说完呢，另外，你还得上交六千美金给我妈。” “啊？”老伊万顿时嫣儿了，买辆轿车几百美金，再交给老婆六千美金，那他还剩个啥？ 估计也就剩下喝点小酒的钱了。 殊不知这就是战斗少女的计划，掏空她爹的口袋。 没钱，还让你浪个屁。 “怎么，有问题？”战斗少女眯起眼睛道。 老伊万狠狠地咽了抹口水后，可怜兮兮道“没……” “那就好。” 原来女儿突然跑来找自己，是因为李亚东有事找自己。 老伊万走进房间后，真是恨不得跳上去掐死他。 丫的早不找晚不找，偏偏挑这个时间。 房间里只有两个人，李亚东示意他带上房门后，指了指墙边码放整齐的帆布包，道“伊万先生，得麻烦你跑一趟，这些东西需要赶紧运往莫斯科。” 老伊万过去走私军火，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渠道，这一点李亚东早就知道，所以打算借助他的渠道，将这些机密资料运送到莫斯科，然后再通过自己的机场，送回国内。 “哦，原来是为这事儿啊，好的，我知道了。”老伊万显得有些悻悻地说，还在为私房钱被女儿掏空，闷闷不乐。 而他的表情也很好地被李亚东捕捉到，倒并不清楚刚才发生的事情，想岔了，笑着说，“伊万先生，还请放心，只要东西顺利送到，少不了你的酬劳。” “嗯？”老伊万猛地抬起来，大喜过望。 私房钱刚被掏空，外快又来了，此刻真是恨不得大笑三声。 而且，以眼前这小子的敞亮程度，指定不能少，上次只是牵个线而已，就给了一万美金，这次走私机密资料，老实讲，风险还是蛮大的，必然会更多。 “李老板……”老伊万嘿嘿笑道“这事能不能别跟叶卡捷琳娜讲，下次偷偷的把钱给我？” “哦？” 李亚东虽然搞不懂这家伙在打什么鬼主意，但毕竟是人家的家事，也懒得管，点头道“可以。” “哈哈……”老伊万走过来，狠狠地拥抱了他一把，“李老板，你真是个好人呐，不能做我的女婿，实在太可惜了。” “……” 。 第六百三十八章 竞争对手 李亚东的套房里，他与皮特二人在沙发上相对而坐。 李亚东看了皮特一眼，这家伙也是挺猛的，听说昨晚拉了三个乌克兰小妞进房间，一大早还能精神抖擞的爬起来。 你不得不承认，这些欧美国家的老外，在这方面的能力确实挺强。 把他叫过来的目的很简单，商量一下酬劳的问题。 客观讲，三款大型运输机设计图纸的价值，对于一个国家而言，很难用金钱去衡量，特别是中国这样的大国。 所以李亚东没有主动开价，而是将报价权交给了皮特。 皮特一时没有回话，这种买卖他也是第一次做，讲道理，还是挺轻松的，至少最麻烦也最危险的运输过程，可以省略。 不过他也清楚，这些东西对普通人没用，但对于一个发展中的大国，意义非凡。 报价太高，似乎显得有些贪婪，毕竟不是一锤子买卖，接下来还有其他生意要做。 报价太低，感觉又对不起这些图纸的价值。另外，这样的发财机会可不多，错过也就错过了。 他思忖了好一会儿后，用试探性的口吻说，“李老板，我也不狮子大开口，以这些图纸的价值，一款机型五十万美金肯定值，你觉得呢？” 李亚东淡笑着看了他一眼，道“可以。” 仅仅几天时间而已，轻松赚到一百五十万美金，这样的赚钱速度，放眼全世界，都称得上恐怖。 但李亚东并不介意，他不在乎过程，巴不得一天将这些图纸搞到手才好，他只要结果。 而皮特给到他的结果，值这个价码。 “那就谢谢李老板了。”皮特顿时大喜过望，他原以为对方至少会压一下价，也是人之常情，但并没有，爽利到不行。 不愧是百亿级别的大土豪。 敞亮！ “你给我一个户头吧，我身上的现金不多，天黑之前，这笔钱会打到你的户头上。” “好。” 皮特写下了一个瑞士银行户头账号交给李亚东。 李亚东当着他的面，往香港挂了一通电话，吩咐兰姐尽快安排转账。 皮特笑容满脸，跟这些大富豪做生意，简直不要太爽。 “那么接下来呢，你还能给我什么惊喜？”做完这些事情后，李亚东笑着望向皮特问。 “既然天上飞的有了，那我接下来的目标就是地上跑的和水里游的，前苏联的几款主战坦克，还有几款军舰和潜水艇，都是很不错的，如果能搞到，相信李老板应该会满意。” 岂止是满意？ 倘若真能这样，海陆空三军聚齐，对于我国整体军事实力的提升，拥有难以估量的作用。 “好，那我就静候佳音。” …… “zhong中，guo国，来，跟我读一遍，中国。” 老伊万走了，走得悄无声息，战斗少女倒是得以清闲，不用再整日防范着她老爹在外面偷吃，闲来无事便充当起老师，教科舍洛娃学习中文。 也是没辙，电灯泡做久了，她自己都晃得睁不开眼。 “肿了。”科舍洛娃一本正经地跟学。 战斗少女忍不住地拍了拍额头，纠正道“不是‘肿了’，是中国。” “董卓。” “……” 别说战斗少女搞无语了，就连坐在旁边喝茶的李亚东等人，都一脸懵逼。 尼玛的，连董卓都搞出来了。 “还是不对？”科舍洛娃差点没被弄出眼泪，生无可恋道“汉语真是太难了！” 不难才怪，俗话说的好三分钟韩语，三小时英语，三天的法语，三个月的日语，三年的德语，三百年的阿拉伯语和汉语。 连以汉语作为母语的中国人，想将这种语言搞通透，都无比艰难。 不信这几个字你读读看娏、圙、爩、齾…… 十三亿中国人，能将以上四个字读对的，不会超过一千万，能不翻阅字典理解它们意思的，估计不会超过一百万。 而且，汉语的口语和文字之间的关系十分复杂，你以为你学懂了？ 那么以下这个段子请见识一下 “你的牙真好看！”“哦，那是假的。”“啊，真的假的？”“真的。” 那特么的……你的牙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百分之九十自以为能用汉语正常沟通的老外，恐怕都会被难哭。 “慢慢来吧，等以后到了中国，学起来就快了。”李亚东笑着说道。 环境对于语言的学习进度影响很大，这一点他深有体会，以前他的英文也是烂得一匹，但后来经常出国，身边又多了一群老外手下，不知不觉间，英文倒是越发流利。 “是啊，慢慢来，别太勉强，东哥说得对，以后到了中国，身边的人都说汉语，多听听，肯定就懂了。”齐虎看了科舍洛娃一眼，小声安慰道。 俩人的关系进步神速，在战斗少女的殷勤帮助下，目前已经顺利牵上小手，而作为孤儿的科舍洛娃，跟随齐虎去往中国，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情。 科舍洛娃可怜兮兮地望着他，眼睛都红了，真有点被难哭的感觉。 可没辙，再难也必须得学，谁让自己注定要嫁给一个中国人呢？ 齐虎的好，近来的交往中，她已经真真切切的感受到，已然做好了将自己毫无保留的交给他的准备。 …… 基辅那边传来消息，说是关于“瓦良格”号的招标会，近期就要开始。 这令李亚东欣喜若狂，时间比他预想得要快得多。 因为春节愈发临近，他原本其实已经做好了打算，留下维克多在这边看场子，自己等人先回国过春节，此事也不急于一时。 不曾想，乌克兰政府的速度竟如此之快，也不知是尤里确实发了力，还是万塔在后背发光发热。 但这，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机会来了！ 收到消息的第二天，李亚东一行便整装出发，再次回到基辅。 依旧是上次的巴黎皇家酒店，整个基辅最豪华的一家酒店。 只是这次再入住，李亚东能明显感觉到酒店的人流有所增多，多了些气度不凡、三五成群的团队。 他们操着不同国家的语言，纪律性很强，每每从大厅走过，都显得雷厉风行，就连在餐厅用餐，也都规规矩矩、一板一眼。 如果李亚东没猜错，这些人，就是他的竞争对手。 来自于几个发展中国家的代表团队，而他们的目的，正是“瓦良格”号。 。 第六百三十九章 蝴蝶效应 回到基辅后，李亚东便全身心的投入到“瓦良格”号的投标事宜之中，几乎每天都要往最高拉达大楼跑。 这件事情可谓是他一手促成的，要不然不会进展如此之快，比上一世整整提前了好几年。 但也正是因为他的干预，令这件事情完全偏离历史轨迹，横生出了一些枝叶阻扰。 这是李亚东之前完全没有预料到的。 这次报名参入投标的势力，一共有九股，除了他和六个发展中国家政府以外，居然还有两股。 且这两股，与他一样，都是个体商人！ 此事倒真应了那句老话“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万一由于自己的干预，将几年后铁定会属于中国的“瓦良格”号，给搞没了，那他就真的是好心办坏事，非但成不了民族英雄，还会成为罪人。 “这两股势力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给老子查！” 李亚东确实有些生气，六个国家政府，他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因为很清楚他们就是陪跑的，以乌克兰现在的政治局势，后有老大哥的“亲儿子”俄罗斯，前有世界霸主美国，两个方面都很难忤逆，不太可能将航空母舰卖给他国作为军事用途。 但这两股私人势力，他却不得不放在心上。 因为他原本的优势，在这两股私人势力面前，瞬间变得荡然无存。 酒店的套房里。 经过一天时间的详细调查，两股势力的背景，终于被维克多打听清楚。 李亚东依靠在真皮沙发椅上，看不出喜怒的静静听着维克多汇报。 “老板，第一股势力是来自西班牙的餐饮巨头，巴伦比公司，这次代表团的负责人是公司ceo贝妮塔·安东尼亚·奥罗拉。上报乌克兰政府购买‘瓦良格’号的理由是改造成海上豪华餐厅。” “餐饮公司？贝妮塔什么鬼？女的？”李亚东蹙眉问。 “是的。”维克多点头道“贝妮塔·安东尼亚·奥罗拉。同时她也是巴比伦公司董事长，安东尼亚·坎波·布兰奇的女儿。” “那这家公司呢，有调查过吗？”李亚东又问。 “简单的调查了一下，但资料并不齐全，只知道是一家很大的餐饮公司，是西班牙同行业的龙头，在本国内拥有多家高级餐厅，以及上百家连锁餐厅。” “没有其他产业？” “似乎并没有。” 李亚东点点头，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不足为虑了。 一家连集团都称不上的餐饮公司而已，想跟他掰手腕，还太嫩。 虽说西班牙很富，是一个高度发达的资本主义国家，欧盟和北约的成员国，欧元区第五大经济体，世界经济排名很靠前，但以这样的产业规模，总资产撑死也就几十亿美元，不会高到哪里去。 既然如此，他们又舍得花多少钱买一艘航空母舰？ “第二个呢？” “第二股势力来自于日苯，赫赫有名的西武集团……” “等等！什么集团？”李亚东诧异，挥手将维克多打断。 “西武集团。”维克多重复道“他们老板过去两年曾两度蝉联世界首富，也就是去年日苯经济危机，资产大幅缩水，才跌了下来。” “堤义明！”李亚东微微眯眼，他正准备苏联事了，就前往日苯逼宫这家伙呢，想不到居然主动找上门来。 “是的，老板，西武集团的董事长正是堤义明。”维克多点头，对于老板知道此人并不奇怪，毕竟是曾经的世界首富，“不过这次堤义明并没有亲自前来，来的是公司的一位副总，名叫渡边括仓，他们上报给乌克兰政府购买‘瓦良格’号的理由是打造军事主题乐园。” p的，居然把堤义明给吸引来了。李亚东托着腮帮子沉思起来。 客观讲，倒也说得通，因为西武集团的主要产业就是房地产和观光旅游业，从购买长野奥运会场馆这件事情上，就能看出堤义明这家伙在观光旅游一途的经营造诣，而去年日苯经济泡沫，房地产大跌，深耕他的另一个主要产业——观光旅游业，以求振兴，似乎也显得合情合理。 至于上一世他什么没掺和这件事，怕也是因为时间太晚，一九九九年的时候，西武集团已经大不如现在，实力缩水，野心自然也会缩水。 这倒是一号劲敌。 比钱，现在的堤义明肯定不如李亚东，甚至可以说这个世界上、就私人而言，没几个能比得过李亚东。 但堤义明依然很有钱，李亚东曾经估测过，即便跌下神坛，资产大幅缩水，但堤义明现在的资产仍有两百亿美金的样子。 从某种层面讲，同样不差钱。 而他与李亚东之前，就看“舍得”二字。 一艘“瓦良格”号，总归有它的实际价值，俩人断然不可能花超出它实际价值太多的钱去买它，关键就看谁更舍得。 “捣乱的家伙。”李亚东虽然不惧，但总归有些不爽。 因为他原本都打算好了，与那六个国家政府竞标，就按徐增平的老价格，两千万美金。 没理由上一世能成功，这一世成功不了。 但万万没想到突然杀出两只拦路虎。 如此一来，再想捡个漏，几乎不太可能。 只能拼硬功夫。 而拼硬功夫，就很费钱…… 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不拼，让“瓦良格”号被那个巴伦比公司，或是堤义明的西武集团买走，那他就是妥妥的民族罪人，何颜面对家乡父老？ 自己亲手点的炮，含着泪，也得将它打完呀！ “行了，辛苦了，你先去休息吧。” 维克多走了后，李亚东一个人坐在沙发上陷入沉思。 眼下的格局不同，为了以防万一，他的计划也得变一变。 如此一想着，赶紧抬手挂了通电话到香港，接电话的对象是陈家英。 “我需要你做一件事。” “老板，请讲。” “去澳门那边，收购一家赌场，不用太大，有合法经营权就行，跟集团撇清关系。尽快落实，我有大用。” “好的，老板，我马上去办。” 电话挂断，内容简明扼要。 之所以要收购一家小赌场，是为了让自己购买航母改造赌船的计划，看起来更加真实可靠，不给竞争对手任何挑刺的可能，防患于未然。 否则，你一家根本不涉及博彩业的集团，突然搞赌船，怎么看着都有些蹊跷，难保有心人以此做文章，降低自己中标的可能性。 另外，以一家完全独立的博彩公司，购买航母，似乎也更加安全，不会牵扯到自己的集团，因为这艘航母如果到手，肯定会被他交给国家。 很难保证乌克兰方面没有什么限制，从而牵连到自己的整个集团。 而弄一家独立公司就好说多了，法人随便找个小人物挂上，将来即便犯了忌讳，公司直接散伙倒闭就行。 。 第六百四十章 西班牙女郎 最近这几天，李亚东总有种被人监视的感觉，仿佛无时无刻都有只摄像头对准自己，十分不爽。 特别是回到酒店，这种感觉越发明显。 到了后来，偷偷的监视更演变成了光明正大的探视，就比如现在，坐在酒店一楼餐厅里吃顿饭，附近几桌客人就不时朝他打量，或是几双眼睛干脆直接盯着他，嘴里说着一些根本听不懂的话。 这使得李亚东都有种换酒店的冲动，怪就怪这年头条件还比较差，好的酒店十分少，有点来头的人都扎堆在了一起。 对于这些人的身份，李亚东自然清楚，都是他的竞争对手无疑。 他正享受着一块火候刚刚好的牛皮，蓦然感觉六点钟方向有一道异常刺眼的探视，下意识地抬起头，发现依窗的餐桌上，此刻坐着一位身材十分火辣的女人，小酌着红酒，笑眯眯地望着他。 模样很漂亮，有着健康的小麦色皮肤，留着一头乌黑的直发，眼睛很大，鼻梁挺翘，丰润的双唇上，抹涂着鲜红的唇彩，脱掉的毛领大衣挂在旁边的椅背上，只穿了一件低胸的黑色裙子，配上标准的s形身材，以及雍容华贵的气质，充满了女性的诱惑力。 四目相对，那女人笑得更灿烂，还抬起酒杯示意了一下。 “老板，这就是那家巴伦比公司的代表人，贝妮塔·安东尼亚·奥罗拉。”这时，坐在旁边的维克多提醒道。 “哦？”听他这么一说，李亚东倒是来了些兴致，同样抬起酒杯回敬了一下。 而这，就好像夜场中寂寞男女之间互相释放的信号，一触即燃，那女人竟端着酒杯、踩着优雅地小碎步走了过来。 “李老板，不请我坐坐吗？”她用纯正的英语说。 几乎不用李亚东开口，齐家兄弟、包括维克多，顿时端起托盘坐到了旁边的空餐桌。 身为保镖就要有保镖的眼力劲，绝不能耽误老板泡妞。 贝妮塔呵呵一笑，坐在了李亚东对面，继而扭头望向旁边的战斗少女，笑着说，“小妹妹，能给我和李老板一点私人空间吗？” 奈何战斗少女听不懂英语，但大约能揣测到她的意思，显得有些戒备的望着她。 直觉告诉她，眼前的女人很危险，是很容易引男人犯罪的类型。 她自认模样不输对方，但身材…… 不过，她老！ “琳娜，坐过去吧。”李亚东说，这女人明显找他有什么事。 “哼！”战斗少女倒是不敢忤逆，轻哼了一声，以示自己的不满。 这些臭男人，就喜欢大胸大屁股的，巴不得胸比足球还大，但那样难道不显得有点畸形吗？ “李老板的亲人？”贝妮塔望着她的背影问。 “不是，我的翻译。” “哦？那李老板应该是一个很好的老板。” 虽说眼前的女人确实很养眼，但李亚东也不是拿下半身思考问题的主儿，而且过往的经历告诉他，送上门的漂亮女人，通常不怀好意。没有跟她瞎扯淡的打算，目视着这位西班牙女郎，淡笑着问，“想必贝妮塔小姐已经对我十分了解，我也就不再自我介绍了，不知找我有什么事？” “你们亚洲男人都这么没有情调吗？”贝妮塔打趣着说，“呵呵……好吧，我开玩笑的，确实有些事情想找李老板商量。” 李亚东也不回话，摆出一副静待下文的模样。 “李老板觉得自己这次中标的可能性有多少？” 李亚东却是没有答话，而是反问道“其实这个问题我也想问问贝妮塔小姐。” “李老板还真是个精明的商人。”贝妮塔呵呵笑道“好，那我先说。我觉得……自己能有百分之五十的把握。” “哦？”李亚东诧异，真想问问她信心是从哪里来的。 “怎么，李老板不信？” 李亚东耸了耸肩，不可置否，指了指不远处的几桌人，道“不如你去问问他们信不信。” “他们？”贝妮塔摇头道“他们……完全可以忽略不计，在我看来，‘瓦良格’号不可能落入这些国家政府手中，不要问我原因。相信李老板如果没想通这个问题，也不可能参加这次投标。” 倒真是个聪明的女人。 李亚东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问，“即便如此，那也是百分之三十三的把握，何来百分之五十？” “我说句话，李老板千万不要生气。” 李亚东淡淡道“好。” “恕我直言，百分之五十的由来，是我们巴伦比公司和西武集团之间竞争产生的，至于李老板，并不在其中。” 当老子不存在？李亚东差点没被她气乐。 当然，以他现在的城府，这点小不爽，还不足以让人从表情上察觉到，笑呵呵地问，“贝妮塔小姐就这么瞧不起我李某人？” “不不不……李老板，绝没有这个意思，如果真是这样，我也不会主动过来找你攀谈。我非但没有丝毫瞧不起李老板，而且对于李老板年纪轻轻就能拥有如此家业，深感敬佩。但是……” 贝妮塔说到这里顿了顿，李亚东无所谓道“但是什么？贝妮塔小姐直说无妨。”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贝妮塔点头道“据我了解，李亚东的集团规模虽然不小，但集团创立不过几年时间，很多产业也是刚刚起步，目前还处于投资阶段，能产生丰厚利益的很少。虽然媒体披露你的集团潜力超百亿美元，但那毕竟是潜力，你的固定资产撑死不过三十亿美元，而且现阶段仍在不断投入，手里的流动资金十分有限。在这种情况下，你愿意花多少钱购买‘瓦良格’号？” 刚还在夸你聪明呢。李亚东心想这句话我收回。 如果你对我的了解是这样，还停留在一年之前的话，那么，性感的西班牙女郎，哥们儿这次说不定真要让你大跌眼球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对于他的家底，不是知根知底的人，或是说没点能耐的人，还真的不太容易搞清楚。 万塔能搞清楚，这个不稀奇，俩人毕竟合作过，而且以他背后的势力，真要调查某个人，估计谁也跑不掉。 皮特能搞清楚，也不稀奇，因为能干军火买卖、还公然跑到军区进货的人，绝对不是简单角色。 李亚东自然不会故意暴露自己的实力，特别是在竞争对手面前，倒是巴不得对方不拿自己当根葱才好。淡笑着问，“既然如此，贝妮塔小姐已经笃定我失去了竞争能力，又干嘛来找我？” “因为……我想李老板助我一臂之力。”贝妮塔递给他一个饱含深意的眼神，笑着说，“当然，肯定不会让李老板白忙活，事成之后……钱和人，李老板可以任选一样。” 倒是真够直接的。 “那你又凭什么认为我有能力帮到你？”李亚东饶有兴致地问，打算调·戏一下这位傻得可爱的西班牙女郎，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不，李老板千万不要轻视自己，你毕竟还年轻，而且据我了解，你还是白手起家，这样就十分难得了。说实话，能在这样的年纪，单靠自己，就拥有如此身家，连我都自愧不如。你绝对有能力帮到我。” “哦？”李亚东强忍住笑意，憋得着实有些辛苦，装出一副好奇聆听的模样。 贝妮塔解释道“我的消息称，李老板很早就过来了这边，比我们和西武集团都早，还经常出入最高拉达大楼，如此看来，李老板与乌克兰高层领导的关系，肯定非常要好。我希望李老板能将你的关系，介绍给我。这样一来，面对一个刚刚遭遇经济危机，损失惨重的西武集团，我们的胜算就更大，到那时……” 贝妮塔说到这里就打住，抛给李亚东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你懂的意思。 。 第六百四十一章 小喽啰李亚东 虽然性感的西班牙女郎裤子都脱了一半，但还是被不解风情的李亚东狠心拒绝了。 没办法，这个局他必须参加。 贝妮塔之所以不遗余力的拉他入伙，想借助他的关系网，道理很简单。 因为此次的招标会分为两个流程公开竞拍和资质审核。 两个流程依次展开，日期已经定下，两天时间这次的招标会便能尘埃落定。 这也就意味着，即便你在公开竞拍的环节中出价最高，最后也不见得就能中标。 因为，后面还有一道资质审核的流程。 而这，抛开不为人知的审核标准不提，就得拼关系了。 在贝妮塔看来，这是李亚东唯一占据优势的地方。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个有些小聪明的西班牙女郎，所想也确实不错。 作为三大私人势力中，最早来到乌克兰的李亚东，他在政府层面的关系，确实强过巴伦比公司和西武集团。 不说别人，主理此事的尤里第一副议长，眼下都已经跟李亚东称兄道弟了。 但是，她对李亚东的了解依旧过于片面，李亚东的关系网岂止局限于乌克兰政府一方？ 在得知此次招标会的流程的第一时间，他便开始进一步深耕克里姆林宫的关系网。 作为曾经老大哥的“亲儿子”，而且此时的乌克兰和俄罗斯也不算交恶，大师兄的威严，总归有一些。 甚至就连万塔方面，跟李亚东之间，也是有过“合作之谊”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万塔方面会不会偏向于他，按照目前的局势来讲，李亚东还真的不确定。 因为此时他的竞争对手不再是单单的六国政府，还多了两个私人势力，更重要的一点，有一个西武集团。 而小日苯和美帝之间的关系……世人皆知的事情，如同奴才和主子无异。 在一颗“小男孩”原子弹夺去了整整二十万国民生命，并导致无数人畸形之后，这两个国家之间，为何还能相处得如此融洽，也是一个世纪疑问。 或许……小日苯天生就欺软怕硬，妥妥的贱骨头一个，只有狠狠地揍疼它，才会乖乖的听话。 万塔背后的势力，将有很大可能偏向于西武集团一方。 而这股势力，却是当今世界上最强大的一股势力，容不得乌克兰政府不重视。 所以，哪怕李亚东占尽天时地利人和，最后鹿死谁手，依然不太好说。 他只能步步为营，力求不出错，也不放过任何一个能提升中标率的可能。 包括竞价。 虽说规矩如此，竞价最高者，也不见得就能笑到最后，但只要价格出得高，至少能笼络到乌克兰政府方面的支持。 再加上他原本经营好的关系网，必然会事半功倍得多。 …… 一九九二年，一月二十七日。 农历腊月二十三，在中国正值北方小年。 距离春节也仅剩下八天时间。 这个时日在中国，老百姓们通常都在喜气洋洋的置办年货，而远在数千公里之外的乌克兰，李亚东一行却还在为航母的事情劳累奔波。 因为今天，是“瓦良格”号公开竞拍的日子。 早上六点，李亚东一行便都从床上爬起，洗漱完毕用完餐后，差不多七点钟的样子。 竞拍会八点钟开始，而酒店距离会议的地点——最高拉达大楼，也不是很远，时间上完全没有问题。 在门口等候维克多等人取车的时候，李亚东又撞上了贝妮塔，她同样带着一批人马，浩浩荡荡的从大厅里走出。 “李老板倒是挺积极。”贝妮塔皮笑肉不笑地说。 显然对于被李亚东拒绝的事，依旧有些耿耿于怀。 “那可不？顶了天的大事，万万没有错过的道理。”李亚东淡笑着回话，干脆在她面前将“小喽啰”的身份进行到底。 不过话又说回来，此事于他而言，确实大于天。所饱含的意义与巴伦比公司和西武集团都不同。 对于这两家公司而言，“瓦良格”号只是一笔投资，一件赚钱的工具，但对李亚东来说，却是国家海上军事的振兴希望。 “李老板，你如果以为单凭那点与乌方高层的关系，就能与我们两家公司抗衡，那就太过天真了。这个世界上没有牢不可破的关系，只有永恒的利益。原本这次你至少可以保证不亏，甚至……可惜啊，机会给到你，却被你白白的浪费掉。你注定会后悔的。”贝妮塔显得有点“恨铁不成钢”地说。 客观讲，对上西武集团，她也有些心虚，毕竟资本不如对方雄厚，而且对方的国家后面，又有世界老大撑腰。 所以才会找到李亚东结盟，只要能从他手上“借来”东道主乌克兰政府方面的支持，西武集团并不见得能占多大优势。 只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无妨。”李亚东没心没肺地摆手道“就算实在没戏，过去见见世面也好。” 贝妮塔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不再多言，与他错身而过。 原本她还是挺欣赏这个亚洲男人的，年纪轻轻，不依靠父辈余荫，便能混到如此程度，确实有能力。而有能力的男人，总会充满魅力。 但现在，她突然发觉此人的能力其实并不怎么样，之所以能如此成功，说不定……更多的是靠运气。 有时候你不得不承认，这个世界上总有一拨上帝的宠儿。 也就瞬间失去了兴（性）趣。 对于她的态度，李亚东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一个成年人，你会因为小朋友的幼稚行为而生气吗？ 自然不会。 克莱斯勒缓缓启动，齐虎开车，齐龙双眼无神的坐在副驾驶座上，显得有些魂不守舍。 李亚东知道什么缘由，问道“阿龙，你媳妇儿什么时候生，日子定了吗？” “过两天就进医院，预产期在腊月二十的样子，不过她说会尽量撑到我回去。” “哦。”李亚东点头，掰着手指头说，“今天，明天，此事不管成与不成，我们后天回莫斯科，然后赶在腊月二十八之前回国。” “好！”齐龙重重地点头，大喜过望。 。 第六百四十二章 竞拍会 最高拉达大楼。 李亚东现在闭着眼睛都能来到这里，外墙守卫见是他的车，连检查证件的步骤都省了，直接放行，知道这个老外来头不简单，是一些议员、包括议长的座上宾。 进入大楼后，也不用人指引，李亚东一行直接上了二楼。 这里有间大型的会议室，可容纳数百人同时参加会议，原本是乌克兰议会的议事大厅，今天被当成竞拍会的场地。 走进会议室，里面已经坐不了少人，因为坐席很多，这里坐了一拨，那里坐了一拨，泾渭分明。 大多数都熟面孔，但也有些生面孔，李亚东很容易在一群西方面孔中，注意到了一拨黄皮肤面孔的人。 如同日后亚洲几个重要国家之间的经济差距越来越小，以至于日、韩、中，这三个国家的人站在一起，乍一看根本无法辨认不同。这个年代的中国人，与另两个国家之间，其实并不难以区分。 就譬如眼前这拨人，一个个油头粉面、白白净净，穿着笔挺的西装，身上有股若有若无的傲气。 再加上平均身材比较矮小。 小日苯无疑。 应该就是西武集团的代表不错，李亚东倒是第一次与他们照面，他们并未下榻在巴黎皇家酒店。 李亚东在打量他们的时候，他们同样也在打量李亚东。 为首的是一个梳中分头的干练中年人，只是脸上和颈部的皮肤比较松弛，一看平时就缺乏锻炼。 有秘书类型的短发女人，在他耳边窃窃私语。而他的目光也下意识地在李亚东身上游走，不过并未太久，三五秒后，收回目光，不再理会。 有点如同贝妮塔一样，也没将李亚东当根葱的意思。 “老板，梳中分的那个，就是西武集团的代表人，渡边括仓。”维克多提醒道。 他得了老板的命令调查这些人，所以对于现场众人最熟悉不过。 “哦。”李亚东瞥了渡边括仓一眼，轻蔑一笑。 不拿他当根葱？ 殊不知就连你们老板堤义明到这里，也不配跟老子平起平坐。 而且老子的下一目标，就是你们西武集团。 你们最好期待堤义明那家伙配合，否则…… 在座各位，你们很快都将失业。 李亚东指了指一个方向，带着一众手下，找了个无人问津的角落坐下。 倒不是故意扮猪吃老虎，渡边括仓和贝妮塔那帮人也是这么干的，主要靠前的好位置，都被六国政府的庞大代表团霸占。 只是他们的位置更靠后、更偏僻一些而已。 好戏往往就是这么上演的，越是自视甚高的家伙，越没人拿你当回事。 七点五十分，乌克兰方面的政府官员，结伴步入会场。 一行二十几人，眼神率先在三个私人代表团的阵营里游走一阵儿后，才落在几个国家政府代表团身上。 有工作人员开始穿梭在会场内，送上关于竞价规则的介绍，以及竞价牌。 八点整，竞拍会正式开始。 主持这次会议的，正是乌克兰方面负责主导此事的尤里第一副议长。 他与其他一众乌方官员一样，端坐在会场中央的高台上，将坐式麦克风调到嘴边，表情平静地说，“大家好，我是尤里·柯森纳，受乌克兰国会和议会的受托，主理关于“瓦良号”航母的招标事宜。今天将大家聚集在这里，是进行第一个流程——价格竞拍。相信各代表团手中，现在都已经拿到一份竞拍规则，那么我由衷的希望各位能严格按照规则执行，以确保会议正常召开。在正式竞拍之前，先由乌克兰海军总司令，涅格托拉夫上将，为大家详细地介绍一下‘瓦良格’号航母，以便大家能更好的掌握它的实际价值。” 他刻意放缓了语速，一句一顿，同时会场的音响中，传来工作人员流利的英文翻译。 一番话说完后，相邻不远的座位上，一位肩抗金星的魁梧老者开始发言。 “大家好，我是涅格托拉夫，下面由我为大家介绍一下“瓦良格”号。 “这艘航母于一九八五年十二月份，在尼古拉夫黑海造船厂开建，目前完工率接近68，舰长3045米，舰宽75米。正常情况下排水量54500吨，拥有舱室3857个，动力系统搭配四台149兆瓦蒸汽轮机，马力达到20万匹……” 涅格托拉夫上将开启了一段冗长的介绍，显然做足了功课，对于“瓦良格”号的技术参数，如数家珍。 之所以如此，不外乎一个原因表现出它的巨大价值。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作为一艘大型航空母舰，“瓦良格”号所担负的负责，可不仅仅是海基平台，它同样具备强大的攻击能力，配备有诸如12枚p-700“花岗岩”远程反舰导弹等，诸多武装设施。 但涅格托拉夫上将对此，却只字不提。 这也令台下的六国政府代表团，很多人情不自禁地蹙起眉头，议论纷纷。 因为那些武装设施，是他们十分看重的，可以说是“瓦良格”号的一个大卖点，简单的用眼睛看，也看不出个所以然。 他们其实很想听听，可对方就是不讲，你说气不气人？ “好了。”涅格托拉夫上将讲述了整整半个小时后，尤里接过话头，表情依然显得很平静地说，“相信经由涅格托拉夫上将介绍完毕后，各代表团应该对‘瓦良格’号航母，有了更深层次的了解，那么我们的竞拍环节，现在开始。起拍价五百万美金，每次加价不得少于十万，各位请举牌。” “五百五十万！” 尤里的话音刚落下，六国政府中，便有代表团举起竞拍牌。 一次性加价五十万美金，如此也能看出，这些发展中国家对于“瓦良格”号的迫切需求。 李亚东瞟了一眼第一个举牌的代表团，虽然举牌人讲的是英文，但那副鉴于黑白之间的面相，一看就是阿三无疑。 阿三这个国家，怎么说呢……那是一心想要变强，然而野心是有的，但实力却不允许。 他们对航母的向往，那是世人皆知的事情。 可自己却没实力造怎么办？ 那便只能买买买。 哦不，实际上阿三也造了一艘航母，于一九九九年批准建造，但直到二零一八年还没造完，成为国际社会的笑柄。 几年之后，俄罗斯的一艘已经退役，因管理不善导致锅炉老化起火，还爆炸了的“戈尔什科夫海军上将”号航母，他们都当成宝贝一样的不放过，支付了天价改装费后买到手，还给取了一个十分别致的名字，叫作“维克拉玛蒂亚”号航母。 鉴于这样的迫切，这艘崭新的、只差舾装没有完成的“瓦良格”号，他们自然不会轻易错过。 因此第一个举牌，也在情理之中。 。 第六百四十三章 四方角逐 “六百万！” 这是埃及代表团的报价，第二个举牌，同样直接加价五十万。 看来不光阿三对于航母的向往已成魔怔，同样身为世界四大文明古国之一的埃及，也有着一颗熊熊燃烧的崛起之心。 值得一提的是，埃及可不光有金字塔和撒哈拉沙漠，人家也是有海的，红海边的沙姆沙伊赫，可是世界著名的度假胜地，美不胜收。 “六百四十万！” “六百八十万！” “七百一十万！” “七百四十万！” “……” 六国大战，瞬间点爆，一方的竞价牌刚落下，立马便会有另一方的牌子举起，此起彼伏。 “九百万！” 依旧是阿三，是真的狠，以直接加价一百万美金的代价，成功杀出重围，使得现场寂静了几秒。 这个价格显然还没到极限，主持会议的尤里正准备说点什么的时候，埃及代表团已经帮他代劳了。 “一千万！” 倒是寸步不让。 吓唬谁呢，你个小阿三？ 大家同是四大文明古国之一，同样的发展中国家，你有几斤几两，我还不清楚？ “一千零五十万！” 菲律宾代表团跟进，也没被吓到。 “一千零九十万！” “一千一百三十万！” “…” “两千万！” 新的一轮酣战开始，这次直接将价格提升至两千万美金。 还是阿三，一次性加价一百三十万美金，直接凑成整数。 而这个价格，再次让现场沉寂了好几秒，有些国家的代表团成员，已经开始蹙眉讨论，似乎价格已然接近他们能承受的峰值，又或者对竞价的惨烈程度有些意外，也可能是些别的什么原因。 值得一提的是，到目前为止，只是六个国家代表团在参战，坐在他们后方的三个私人代表团，动都没动一下。 贝妮塔显得有些玩味的瞥了李亚东一眼，心想看来这家伙还是有所准备的嘛，到了这个价格，居然还能沉得住气。 两千万美金，已经不是小数目了。 就譬如他们巴伦比公司，虽然市值超过五十亿美金不假，但那毕竟是市值，并非现金流。 正常来讲，一家公司的流动资金，不会超过市值的百分之五。 做生意虽然要钱周转不假，但如果大笔的钱揣在口袋里不投资，那就纯属浪费资源。 而对于一般性质的公司而言，百分之五的流动资金，绰绰有余。 所以他们巴伦比公司，目前的流动资金大约也就在25亿美金的样子。 她相信西武集团也是一样，甚至可能比她们的流动资金比例更小，毕竟对方刚刚遭受了一场经济危机。 因此，两方的实力差距其实并不大。 关键还要看谁的项目好、谁对这个项目的回报率信心高、谁更舍得投资。 “三千万！” 这次轮到埃及代表团发威了一把，狠狠地挫杀了阿三的嚣张气焰，直接加价一百五十万美金，将价格推到三千万美金的高度。 这可是美金，而不是卢比，也不是埃及镑，更不是比索。 这年头的发展中国家，存点外汇可着实不容易。 就譬如中国，自八十年代后期开始，对外开放的力度逐年加强，外汇储备也几乎成倍递增，但截至一九九一年年底，中国偌大的一个国家，总外汇储备依旧只有可怜兮兮的21722亿美元。 不及李亚东的个人存款。 外汇对于一个国家、特别是一个发展中国家的作用，几乎难以估量。 看看中国就知道，人民币老外不喜欢，进口一些必要的高端设备，必须用到外汇。 而一个发展中国家方方面面都要用到外汇，捉襟见肘，三千万美金，已经不是一笔小数目。 有两个国家的代表团成员，经过激烈讨论后，将竞价牌丢到了一旁，显然已经放弃。 “三千一百万！”阿三代表团的举牌员，以一声洪亮的报价，打破了现场的相对宁静。 竞价继续开始。 “三千一百五十万！” “三千两百万！” “三千两百四十万！” “…” “四千万！” 又是一个新高度。 再次有一个国家代表团的成员，经过讨论之后，苦笑着退出竞价，扔掉手中的竞价牌。 “￥！￥……” “≈ap;￥≈ap;……” 现场突然传来一阵激烈的争辩声，原来是菲律宾代表团的成员，为首的俩人差点没打起来，一人更是扭头指向后方。 他说的鸟语李亚东肯定听不懂，但大概能揣测出意思你看，后面还有三个代表团没动呢，还举，举个毛线啊，人家明显在玩‘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把戏。 倒是有个明白人。李亚东呵呵一笑。 最终，菲律宾代表团还是放弃了。 而他们的一番争执，也引起了阿三代表团和埃及代表团，对于身后三方势力的留意。 刚才全身心的投入在激烈的竞价中，差点忘了后面还有三只老虎。 以他们的能量，对于身后的三方势力，自然做过一番了解，可以说没有一个简单角色。 此刻，所有人眼中都充满了警惕。 与此同时，李亚东、贝妮塔，以及渡边括仓，三人的目光很自然而然的交织在了一起。 原本打算坐山观虎斗，让这些国家代表团斗得筋疲力尽，再下手的想法，已然暴露。 那么，大概可以出手了。 现在的问题是……谁先举牌。 李亚东是肯定不会先动了，他不是小喽啰吗？那就应该有小喽啰的思想觉悟。 还是“低调”点好，实在没必要去抄乱摊子，搞得这么累，最后一锤定音就行。 上一世，不是传闻徐增平拿下“瓦良格”号，实际花费了一亿美金吗？ 还早着呢。 也不管是真是假，反正李亚东心里有了个比较，只要没超过一亿美金，在他看来都是赚的。 “四千五百万！” 最终，财大气粗的西武集团代表人，渡边括仓率先举了牌，一开口就直接加价五百万美金，不可谓不狠。 这让刚才那位被同伴劝说放弃的菲律宾官员，不禁长出口气。 而阿三和埃及代表团的成员们，则一个个的眉头紧锁。 这帮大资本家，果然来者不善。 可让他们就这样放弃，又实在不甘！ 特别是阿三代表团的成员们，经过窃窃私语的讨论后，正准备再次举牌…… “五千万！” 贝妮塔举牌了。 她与渡边括仓一样，将加价的幅度提升到每次五百万美金，根本不像刚才六国政府那样小打小闹，恨不得一下将竞争对手叫死才好。 埃及代表团的举牌人，显得闷闷不乐将手中竞价牌直接扔在地上，还跺了一脚，显然放弃了。 所以，现场目前就剩下四方势力仍在角逐。 阿三代表团、西班牙巴伦比公司、日苯西武集团、澳门大富豪博彩公司。 。 第六百四十四章 贝妮塔出局 五千万美金！ 讲句实在话，一众乌克兰官员们，对于这个价格已经极为满意。 毕竟“瓦良格”号在他们手上就是一个摆设，倘若没人看中，最后的结局除了和“无量洛夫斯基”号一样拆成废铁外，几乎不会再有其他出路。 因为留在手里还需要养护成本。 而一艘偌大的“无量洛夫斯基”号卖给挪威商人才几个钱？ 八百万美金。 五千万美金，对于此时通货膨胀到了一种几乎不可抑制局面的乌克兰政府而言，作用大到无法估量。 值得一提的是，在此方面，乌克兰成功的创造了一项世界记录，即便二三十年后，同样无人能出其左右。 苏联解体之后，乌克兰的通货膨胀比例达到10256，gdp比苏联解体前缩水三分之二。 更令一众乌克兰官员欣喜的是，五千万美金，似乎并非终点…… “五千一百万！”阿三代表团的执着劲，也确实令人佩服。 自己的报价被人踩平，按道理应该踩回来，可贝妮塔并未第一时间反击，而是笑眯眯地望向渡边括仓，一副敌不动我不动的模样。 至于李亚东，基本已经被她忽视。 她之前想的是李亚东或许所有准备，为此次竞拍会筹集了一笔不菲的资金，但现在价格升至五千万美金，在她看来，李亚东已然失去竞价资格。 他旗下集团创建不过短短几年时间，目前不管是汽车事业，还是地产事业，都在大手笔的投资。 他手头上能有多少流动资金？ 又舍得花多少钱购买一艘航空母舰改造成赌船，继续拓展业务？ 经营公司不是过家家，一家集团公司倘若没有一个成熟而稳定的持续增长利益点，再去一味的拓展其他业务，就好像拔苗助长一样，会死得很快。 所以，在贝妮塔看来，李亚东并非不想举牌，而是……已经举不起。 正应了他早上的那句话就算实在没戏，过去见见世面也好。 她的主要目标，还在西武集团方面，至于阿三，在她看来就是“当局者迷”。 此次招标会为什么会有两个流程？ 所谓的“资质审核”，只怕就是为了避免“瓦良格”号落入国家政府手中。 再说渡边括仓这边，贝妮塔打的什么鬼心思，他一清二楚，但他根本不在意。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的小算盘都形同虚设。 作为伟大的大日苯帝国公民，渡边括仓有着自己的骄傲。 在过去的整个八十年代里，大日苯帝国是全世界最富有的国家，连美国人的象征——洛克菲勒中心都被日苯公司买下，卖掉东京，便可以买下整个美国！ 即便现在日苯经济遭遇巨大的经济危机，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作为日苯的龙头企业——西武集团，岂是寻常屑小可以相提并论的？ “六千万！” 他不开口则已，一开口便语不惊人死不休，这次更夸张，直接加价九百万美金！ 弄得满堂哗然。 别说阿三代表团了，就连贝妮塔，都深深地蹙起眉头。 这样的加价方式，到底是虚张声势，还是真的不计代价，也要拿下“瓦良格”号？ 贝妮塔开始有些琢磨不透了。 她的父亲授权给她的最高价码，是七千万美金，但凡超过这个价码，她就没有权利继续举牌。 因为在她一向睿智的父亲看来，超过了这个价码，这笔生意就失去了投资的意义。 甚至，还会引起资金流的短缺，对现有生意造成影响。 得不偿失。 贝妮塔眯起眼睛打量了一番阿三代表团，而阿三代表团的成员们，也在打量她。 这帮该死的阿三，居然还没放弃！ 据她了解的情况，这个破败的国家现在很多人饭都吃不饱，竟舍得花这么外汇买艘半成品的航母，也是醉了。 真以为得到一艘半成品航母，你们就瞬间跻身军事强国的范畴了？ 异想天开。 “七千万！”贝妮塔从容不迫地报出这个价格，显得游刃有余地模样，似乎没有底限。 “哗——” 整个会场都躁动起来。 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西班牙女郎，居然比名声在外的西武集团更狠，直接加价一千万美金！ 渡边括仓，第一次蹙起眉头。 他毕竟不是公司负责人，进入会场之前，老板同样给了他一个竞拍底限。 而且，能节约自然是节约一点的好。 把老板给到的底限全部用完，可实在算不上他能力的体现。 他原本气势汹汹的报价，未尝没有虚晃一枪的意思，试图震慑住其他竞争对手。 他们西武集团，毕竟是原世界首富的企业，任何想跟他们竞争的对手，都要掂量掂量自己的实力。 但这个可恶西班牙女郎的胆色，明显比他想象中的要大一些。 七千万美金！ 而且，似乎游刃有余的样子。 打造一家海上豪华餐厅，真有如此赚钱？ “七千一百万！”阿三代表团举牌了。 “……”贝妮塔真是恨不得冲过去掐死那个举牌员。 她一直留意着渡边括仓的表情，知道对方开始犹豫了，毕竟这里的每一口报价，都不是报着玩的，一旦中标，是要立马兑现的。 渡边括仓既然犹豫起来，就说明有放弃的可能。 她的最终一搏，也有成功的概率。 然而，该死的阿三，可恶的阿三，居然以区区一百万的加价，使她给渡边括仓营造出来的巨大压力，瞬间土崩瓦解。 渡边括仓下意识地瞥了贝妮塔一眼，那模样似乎在说来吧，小妞，有人对你发起了挑战，该是你狠狠一巴掌扇回去的时候了。 然而，贝妮塔会理他吗？ 她已经没了追加价格的权利。 不上？渡边括仓见她扭过头去不看自己，眸子里有了些异样，淡淡道“七千两百万。” 这个声音同样引起一片哗然。 此人第一次加价五百万，第二次加价九百万，到了第三次……突然将至一百万。 这是什么套路？ 到顶了吗？ 而渡边括仓喊完价格后，却是丝毫不理会其他人，只是静静地打量着贝妮塔。 “啪！”只见贝妮塔一把夺过旁边工作人员手中的竞价牌，直接扔得老高，砸向旁边的木质台阶。 然后，渡边括仓就笑了。 原来只是虚张声势而已。 西班牙巴伦比公司，出局。 现场还剩下三方势力，手中仍然握有竞价牌西武集团，阿三代表团，以及澳门大富豪博彩公司。 当然，这个澳门大富豪博彩公司，已经不在众人的关注范围之内。 他们手中的竞价牌从未举起过，到了这种程度，想必也没有资格举起。 在其他的所有势力看来，剩下的，便是西武集团和阿三代表团的巅峰对决。 不得不说，阿三真的很顽强。 这次若真买下了这艘航母，也不知道要紧衣缩食多少时日。 。 第六百四十五章 李亚东出手 “七千三百万。” 阿三代表团再一次举牌。 “七千三百一十万。” “……” 西武集团的接茬，把现场所有人都弄懵逼了，居然只加了区区十万美金。 也是此次竞拍会的加价底限。 “这家伙，真阴！”贝妮塔目视着渡边括仓眉头舒展的模样，狠得牙痒痒。 别人能不能洞悉渡边括仓的想法，她不清楚，但她，一清二楚。 他的底限显然还没到，然而又不想跟阿三硬怼，因为毫无意义，那么就小打小闹陪他们玩玩。 若能拿下这次竞拍会，好处也是不少的。 “七千四百万！”阿三代表团的领头人，咬着牙，再次报价。 “七千四百一十万。”西武集团继续追加十万美金。 “……” 阿三代表团的成员们可谓火冒三丈。 这帮小日苯，还真特么的难缠。 他们并没有立马反击，而是陷入了冗长的讨论。 这个价格实在太高了，七千多万外汇，一次性支付出去，将对他们国家经济造成巨大影响。 更重要的是，没人知道西武集团的底限在哪里。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就在西武集团的代表团成员都要起身抗议的时候，尤里不得不清了清嗓子，继续主持起竞拍会。 “目前的最高价格，是来自西武集团的七千四百一十万美金。现场还有没有比这更高的价格？” 尤里环顾四周，却是无人应答。 三秒。 两秒。 一秒。 “七千四百一十万第一次，七千四百一十万第二次……” “七千六百万！”阿三代表团终于再次举牌了。 这份韧劲，也是没谁了。 尤里笑了，其他的乌克兰官员也笑了。 这样就很好嘛，继续怼，千万不要停。 而回应阿三代表团的，则是一个淡淡的声音。 “七千六百一十万。” “￥tb……”阿三代表团的领头人，气得直接飙了句印地语。 估计是骂人的脏话无疑，但可惜除了他们自己人以外，没人听得懂，所以也注定产生不了任何杀伤力。 他们这次直接加价一百九十万美金，是抱着最后一搏的打算，不曾想，对方几乎想都没想，就再次加价了十万美金。 竞价牌落地，阿三弃权。 “下面我宣布，西武集团以七千六百一十万美金的价格，成功……” “等等。” 就在尤里准备宣布竞拍会结束的时候，会场最后方，突然传来一个淡淡的声音。 众人齐刷刷地回过头。 居然是澳门大富豪博彩公司的代表人。 等等？等什么？ 你们不是早就放弃了吗？ “尤里议长，你似乎忘了我们还坐在这里。”李亚东淡笑着说。 尤里自然没有忘，实际上他还一直有些纳闷，这位给他的感觉，对“瓦良格”号拥有强烈购买的李老板，今天怎么一声不吭？ 道理上说不过去。 最后只能归结于，价格已然超出他所能承受的极限，竞争不过。 实际上在场其他代表团的成员，包括乌克兰政府的一众官员，也都是这样想的。 但现在看来…… 似乎并非如此。 就在李亚东突然出声的一瞬间，现场两个人，反应最强烈。 一个就是贝妮塔。 她显得满脸不敢置信地望向李亚东，心说这家伙搞什么鬼？ 价格到了七千六百一十万美金，他还有能力竞争？ 怎么可能？ 他把整个集团卖了，估计也就二三十亿美金，拿整个集团的二十分之一，去买一艘航母，开辟一个全新的业务…… 其他的产业还要不要继续发展？ 这绝对不是一个正常公司老板能做出的事情。 他们集团或将因为这一艘航母，导致整个资金链断裂，后果不堪设想。 脑子有坑吧！ 至于另外一个人，自然就是渡边括仓。 他望向李亚东的眼神，比贝妮塔好不了多少。 这个人他调查过，一个新兴的企业家而已，有点本事，但毕竟事业刚起步，集团还处于打基础的阶段，手头上应该没有太多闲钱才是。 实在没料到，突然搞出这么一手！ 而现场最能沉得住气的，居然是他！ 不过，即便你拥有这么深的城府，那又怎样？！ 我的底限，依然没到！ 想跟我们西武集团竞争，你一个毛头小子，还嫩了点。 “噢，李老板，我怎么会忘记你们呢，只是……我以为你们没有竞价的打算。”尤里笑意盈盈，倒不是巴不得他马上参入竞价才好。 其他的一众乌克兰官员，脸上的表情同他如出一辙，此刻目视着这个黄皮肤的亚洲小伙子，怎么看怎么顺眼。 “可我的竞价牌还在手上呢。”李亚东从旁边的战斗少女手中接过竞价牌，扬了扬后，笑着问，“我应该还是可以竞价的吧？” “当然可以，李老板。”尤里笑着点头，做了请的手势。 “八千万。” “哗——” 现场顿时沸腾，几乎所有人都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搞来搞去，原来真正的狠人，是这个家伙！ 到了这样一个价位段，他居然还直接加价三百九十万！ 这是什么操作？ 摆明的不差钱啊！ 贝妮塔傻了。 望向李亚东的一对眼珠子，好半天动都不动一下。 他竟然敢怎么玩？ 实力允许吗？ 贝妮塔原以为他就算出价，也肯定是慢悠悠的来，毕竟价格已经到了这样的高度，再有钱的人也得谨慎一些。 何况在她看来，这个家伙并不是很有钱，至少没有她家有钱。 而渡边括仓的眼珠子，却是猛地一缩。 他同样没料到对方敢在这样的高度上，还这么玩！ 犹如在钢丝绳上跳舞一样。 他一家初创集团，能有这种胃口？ 也想玩玩釜底抽薪的把戏？ 想得美！ “八千两百万！”渡边括仓沉声报价。 如同对付阿三代表团不同，这次直接加价两百万美金。 因为眼前这个家伙，才是他的真正竞争对手之一。 当然，这个想法也是刚刚生起不久。 在两分钟之前，他几乎已经遗忘了这家澳门大富豪博彩公司。 “不愧是西武集团，真的有钱啊！” “是啊，怎么说老板也是原世界首富。” “什么原不原的，人家就算退下来，那也是世界富豪榜上排名靠前的人物，一样富可敌国。” “说得对。世界首富只是一个头衔，西武集团的实力还是全世界有数的存在。” 会场之中，已经放弃竞价的各方势力的成员们，议论纷纷，都被西武集团的财大气粗给震撼到。 他们的想法与渡边括仓如出一撤，这家澳门大富豪博彩公司的代表人，明显城府极深，忍耐了这么久，突然来上一枪，想釜底抽薪的可能性极大。 只是很可惜，他面对的是不是阿三代表团，也不是西班牙巴伦比公司，而是实力最强大的西武集团。 这一招或许可以吓到其他代表团，但对于西武集团来说，明显不管用。 人家强大的实力，足以碾压一切。 渡边括仓报完价后，眯起眼睛，淡笑着注视着李亚东，那模样似乎在说小子，今天玩这招的你也不是第一个，想吓唬谁？ 我们西武集团，是被吓大的吗？ 他的表情，李亚东尽收眼底，倒是感觉有些好笑。 一个什么小瘪三，也敢瞧不起他，换你们老板堤义明现在坐这里，老子都敢拿富兰克林甩他一脸。 他最后还不得不受着。 李亚东都懒得回应这帮狗眼看人低的家伙，小声在一旁的战斗少女耳边嘀咕一句，示意她上。 。 第六百四十六章 拔得头筹 战斗少女一脸兴奋，被老板告诉她的那个数字，吓得小鹿乱撞。 每个女人生而具备一种天性，那就是购买欲。 但并非所有女人，这辈子都有机会获得这样的购物机会、能堂而皇之的报出这样一个堪称恐怖的价格…… “九千万……”战斗少女“噌”的一下站起，用颤抖的声音，喊出了这个英文数字，然后在现场众人震惊的目光中，挺了挺其实已经颇具规模的胸脯，加了一个单词，“美金！” 这个单词喊完后，她感觉自己都快高·潮了！ 实在太特么的爽了！ “什么？！” 现场躁动不安，哗然一片，仿佛空气中都弥漫着富兰克林的味道。 “九千万？！” “直接加价八千万美金？” “天呐，这家伙……也太有钱了吧！” “是啊！都到了这种程度，还这样提价？真敢呐！” 实力打脸。 李亚东用绝对的实力，给了现场除己方外的所有人，狠狠地一记耳光。 所有人此刻都领悟到一个道理这家澳门大富豪博彩公司的代表人，并非虚张声势，也根本不存在釜底抽薪的想法，人家……是真有这个实力！ 贝妮塔已然凌乱，其实并不笨、反而很聪明的她，如果此时还不明白，己方对于李亚东此人的调查，根本不全面、甚至不靠谱，那就真叫白活了。 关键就在于，对方喊完这个九千万美金的价格后，还显得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完全不似作假。 而且，对于这样一笔全世界百分之九十九的人，一辈子都难以企及的财富，他甚至都懒得浪费口舌喊一句，而是让他的小翻译代劳。 这无疑是真有钱！ 根本没拿九千万美金太当回事！ 这家伙……居然隐藏得这么深？ 堪称恐怖！ 他到底有多少钱？ 他才多大？ 想到这里，贝妮塔突然感觉自己有些湿了。 为财富而活的女人，最难以抵挡的，便是这样的男人。 与她表情不同的是，渡边括仓今晚第二次蹙起眉头，一张老脸上通红一片。 对方刚才那一巴掌，虽然是全方位无死角的大范围攻击，但大半个巴掌，还是落在他脸上。 九千万美金！ 距离老板给到他的底限，所剩无几。 他其实很愤怒，很想反扇对方一巴掌，但却有心无力。 该死的香港佬，资料不可能出错啊，他的集团成立还不到五年时间，基础都没打牢，哪里来的这么多流动资金、哪里来的这么大气魄？ “九千一百万！”渡边括仓沉声道。 仅仅加一百万美金，这让现场一帮坐上观虎斗的人，顿感大失所望。 对方一次性加价八百万美金，狠狠地扇了你一巴掌，你却仅用一百万美金，有气无力的用小粉拳还击了一下，根本无法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高下立判。 澳门大富豪博彩公司的代表团阵营中。 此刻全场的视线都聚焦在他们这边，准确的来说，是聚焦在领头的李亚东身上。 而就在如此剑拔弩张的紧要关头，这家伙居然翘着个二郎腿，双手枕在脑壳后，笑呵呵地跟小秘书打情骂俏。 “再加多少？”战斗少女面色潮红，抓着竞价牌的白嫩小手上，都溢出了汗水，一脸兴奋的询问。 “你觉得呢？” “要不下一子把小日苯搞死搞残？” 值得一提的是，俄罗斯和小日苯这两个国家之间，过节也不小。 在近代历史中，为了争斗中国东北的利益，爆发了日俄战争，结果是小日苯获胜，这也是世界近代历史上，第一次东方国家战胜西方列强，一直被战斗民族视为奇耻大辱。 当然，二战结束之后，小日苯再想跟俄罗斯扳手腕，几乎没有可能。 如果美帝不插手的话，俄罗斯一个屁就能崩死小日苯。 “哦？那是多少？”李亚东笑着问。 “一亿！”战斗少女咬牙切齿地说，一对蓝宝石般的大眼睛里，熊熊燃烧着野心之火。 “……”李亚东没好气道“真当钱不是钱啊？” 他刚才的两次竞价，之所以幅度都不小，那是因为看出了西武集团仍有后力，但现在嘛…… 瞧瞧渡边括仓脸上的表情就知道了，藏都藏不住，显然差不多到顶了。 “哦……”战斗少女吐了吐舌头，道“那你说多少？” 李亚东咬着她的耳根子嘟囔了一句。 战斗少女“噌”地一下又站了起来，这次声音不颤了，有的只是无尽的兴奋，用憋足的英文朗声道“九千五百万……美金！” 简单的几个英文单词她还是会说的。 但她总喜欢在数字后面带上单位，似乎这样更加刺激。 “哗——” 又是直接加价四百万美金。 这可是美金啊！ 不是卢布。 “这家澳门大富豪博彩公司，未免也太富了吧？”一名埃及代表团的成员，一个没忍住，喊出了在场所有人共同的心声。 可不是？ 简直壕无人性。 几乎无需引导，全场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转向渡边括仓身上。 而渡边括仓此时的脸色，就好像刚吃了坨大便一样难看。 究极不爽，却又无可奈何。 因为老板给到他的底限是九千三百万美金。 他甚至都没有机会报出这个底限，便直接被对方的价格覆盖了。 此刻心里真有句“草泥马”，不知该不该讲。 “渡边先生，我们的价格也不低，只差他们四百万美金而已，谁能笑到最后，还不一定呢。”旁边留着短发、长着一张娃娃面，胸脯很大的女秘书，适时地宽慰道。 “嗯。”渡边括仓看了她一眼，点点头。用垂在座位底下的手，不留痕迹地在她丰润的臀部上掐了一把。 纪希真子就好像上天赐给他的礼物，不管是在工作中，还是在床上，总能带给他最大的慰藉。 他的眉头瞬间舒展开来，思绪从阴暗中走出，别忘了这只是第一个流程，接下来，还有资质审核环节。 他们堂堂大日本帝国的西武集团，拼资质的话，难道还会输给一个小小殖民地的赌博公司吗？ 四百万美金的差价，鹿死谁手，还真的不太好说。 因为在资质审核的这一环节中，他们有着强大的助力！ 得到渡边括仓的首肯后，纪希真子放下了手中的竞价牌。 西武集团，弃权！ 会场之中一时嘈杂不堪，早在竞拍会开始之前，几乎没人会想到，最终的赢家，居然会是澳门大富翁博彩公司。 单听这家公司的名字就知道，复杂且冗长，真正的大企业，不会使用这样的名字。 众人此刻的视线聚焦在他们的阵营里，心情都算不上爽，有种“小鱼吃大鱼的感觉”。 而他们，就是大鱼。 当然了，不得不承认的是，这家公司真的相当有钱。 也不知哪里冒出来的这种奇葩。 “下面我宣布，本次招标会的第一流程，竞拍环节，圆满结束，最终的获胜方是，来自澳门的大富豪博彩公司，他们以九千五百万美金的价格，拔得头筹，恭喜他们。” 尤里笑意盈盈地作最后总结。 “另外，资质审核的流程，将于明天上午八点，同一时间，还是在这间会议厅里举行，届时，希望大家和今天一样，准备到场。谢谢大家。散会。” 。 第六百四十七章 乞丐 是夜。 基辅的街头算不上灯光璀璨，一个明亮而温暖的家，在休克疗法的政策下，对于乌克兰民众来说，近乎一种奢望。 面对日益飙升的物价，以及持续贬值的货币，再有全部倒塌的福利制度，人们不得不斤斤计较每一笔开支、包括电费，才能勉强度日。 哪怕是在这样寒冷的冬夜，街头都随处可见衣衫褴褛的流浪汉，他们必须不停的游荡、不停的游走，否则，就会冻死。 这是一场漫无目的的旅行，充满了矛盾性，运动虽然能带来温暖，但同时也会令他们更加饥肠辘辘。 他们在寻觅、在乞求，希冀着在这个漫长冬夜的旅途中，能收获一块发酸的面包，那便是上天最大的恩赐。 而每每走到城市的富人区、高端消费场所时，他们总会多逗留一阵儿，望着那些站在食物链顶端的人们，充满艳羡，也充满哀求。 靠近，是绝对不敢的，只能远远观望着，因为那些保安比恶狗更凶。 但总有人，不按套路出牌，或者说，并未意识到这一点。 夜已经很深，接近十点，巴黎皇家酒店门外的安保人员，也不像之前那么多，只有两名轮班的保安。 两辆加长版的豪华克莱斯勒轿车，一前一后，在酒店与前方的柏油路的交叉口，缓缓减速，绕过圆形喷泉池，向酒店门口驶来。 就在这时，谁也没有注意到的是，马路对面的一颗光秃秃的杉树下，炸起两道精光。 那是一双异常明亮的宝蓝色大眼睛，她盯着那两辆克莱斯勒轿车，又低头看了眼躺在雪地里的那个生她疼她的女人，瘦小的身躯里，孵化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也作出一个生命中从未有过的重大决定。 她要，拯救自己的母亲！ “尼可西娅，你干什么！”衫树下，怀抱着虚弱妻子的男人，猛然发现女儿一溜烟地穿过了马路，大惊失色，连声道“别去那里，快回来！” 但一向乖巧的尼可西娅，这次却倔强的没有回头，对于父亲的呼喊置若罔闻。 “快……快，去把她追回来，她会被人揍的，我们可付不起医药费。”下身躺在雪地里，上身被丈夫搂在怀里的虚弱女人，用尽全身力气，催促丈夫去追回女儿。 “可……你……” “我没关系的，我可以站起来的，你赶快去呀。” 明明已经一丝力气都没有女人，却不知从哪里生出一股大力，猛地将丈夫推开，颤颤巍巍地从雪地里站了起来。 丈夫见此，点点头后，不再多说什么，扭头便向女儿消失的方向奔去。 巴黎皇家酒店门口。 两名值班保安看到有车辆驶近，还是两辆，顿时笑了——都不用抢，刚好一人一辆。然后注意到车牌后，更乐了——这可是位出手阔绰的爷。 车辆停下，两名保安笑呵呵地打了个眼色，一前一后，正准备去开车门时，不曾想，一位不速之客突然从黑暗中杀出。 “哪里来的野丫头，给老子站住！” 一名保安顿时放弃了开车门的打算，大跨几步冲过去，拦住了欲要奔向客人车辆的小女孩。 小费固然重要，但绝对抵不上客人的安全，或者投诉。 小费没了就权当少赚一点，但如果客人在他们酒店发生什么意外，他们那个权势通天的老板，绝不会放过他们！ 甚至，一位大客户的投诉，都足以使他们失去工作。 而眼前这位李老板，可就是妥妥的大大客户无疑，一行十几人，开了六间豪华套房，而且每顿都是大鱼大肉，仅仅一天的消费，便抵得上他们一年的工资。 “我……”被她父亲称呼为“尼可西娅”的小女孩，此时瘦小的胳膊被满脸横肉的保安掐住，一时间吓得眼泪汪汪。 她毕竟只有六岁，高估了自己的勇气。 “野丫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鬼心思，全身臭烘烘的，还敢靠近我们的客人，惊扰了我们的客人，十个你都不够赔的！”保安捂着鼻子说，“给你三秒钟，马上给我消失，不然别管我对你不客气。” “就这么让她走了？”这时，另一名保安蹙眉说。 “那……怎么办？”掐着尼可西娅小手臂的保安扭头望向他。 “这些乞丐，你不给她点颜色瞧瞧，她下次肯定还敢冲过来，这次是我们反应快，下次……要是我们没反应过来的话，让她扑倒客人身上，后果，你懂的。” “可……这么小的孩子，我……下不了手啊。” “你给她一巴掌，她就知道痛了，下回肯定不敢。” “哦……” 就在保安抬起手，跃跃欲试的时候…… “住手！” 从黑暗中又冒出一人，气喘吁吁地跑到尼可西娅身旁，蹲下身体，伸开双臂，将她一把护在怀里。 留给保安一个并不宽阔的后背。 那模样似乎在说你要打就打我，不要打我女儿。 即便是再落魄的父亲，都有保护孩子不被伤害的决心，只是方式不同而已。 “哟，还是团伙作案，先派小的出来博取同情心，如果不行大的再出来解围……好计策啊！” 保安顿时脸色一冷，这种人，可不能惯着他，出于心中仅存的那一层道德底线，令他无法对一个小孩子大打出手，但大人，他可就没这个顾忌。 正准备一脚踹在那瘦骨嶙峋的后背上时…… “怎么回事？”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淡淡的声音。 保安立马转身，一脸谄媚地解释道“李老板，您好。是这样的，这两个乞丐想冲撞您，可恶的很，特别是这个男人，先派他女儿过来博取同情心，见没得手被我拦住后，又跳出来想把他女儿捞走，想得倒挺美。这次还好我反应快，才没惊扰到像李老板您这样的贵客，但这样的小毛孩，还真的不怎么容易注意到，保不齐下次……您说对吧？这种人就应该给他一点颜色瞧瞧。” “哦？”李亚东蹙眉打量了那一大一小一番。 他不歧视乞丐，若非生活所迫，没人愿意走到这一步。但他很讨厌职业乞丐——其实并不穷，只是利用乞丐的身份，来博取人们同情心的那种。 带孩子的就更可恶。 而按照保安现在的描述，这一大一小，倒是像极了职业乞丐。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就在这时，尼可西娅突然大叫起来，哭哭啼啼道“不是爸爸叫我来的，是我自己要来的，我妈妈都快饿死了，我只是想求这漂亮大车的有钱人，行行好，给我妈妈买点食物。我……没想吓你们。” 战斗少女翻译完她的话后，李亚东算是了解了事情的始末。 。 第六百四十八章 老客户 他们一行为了庆祝今天竞拍会拔得头筹，刚刚聚完餐回来，路上还逛了趟超市。 主要战斗少女的零食吃完了，赖着齐虎让他请客，而齐虎也恰好欠她人情，差点没把超市掏空，两辆车的后备箱里塞得满满当当。 李亚东示意了战斗少女一眼，战斗少女顿时会意，跑到后备箱拿零食去了。 这小女孩的话明显不似作假，如果是，那只能说她小小年纪，演技还真高，远胜那些好莱坞的童星。 李亚东认栽。 她不是要食物嘛，多卑微的乞求，满足她就是。 反正战斗少女和科舍洛娃少吃两袋零食也饿不死。 战斗少女一向是个很大度的人，平时口袋里装的零食也总不吝啬分享，这次也是一样，拉着科舍洛娃一人从后备箱里抱出一大堆零食，还很有心的挑选了那种管饱的零食，例如饼干什么的。 来到小女孩面前时，才发现他们不好拿，又从车里摸出一只帆布袋，装了整整一袋，拎到小女孩面前。 “小妹妹，这些你都拿去吧，应该够吃好一阵儿了。”战斗少女蹲下身体说。 “谢谢大姐姐，谢谢大姐姐……”尼可西娅喜极而泣。 有了这些食物，妈妈就不会死了。 虽然她稚嫩的思维对于死的概念还很模糊，但谢里夫安爷爷的死，给了她极大冲击，他就那样一直安睡着，怎么喊都喊不醒，爸爸告诉她，不用再喊，因为谢里夫安爷爷注定听不见，也不会再醒来。 她不想妈妈，也变成那样。 “谢谢，谢谢你们……” 她父亲意识到女儿大概安全后，也站了起来，转过身，九十度弯腰，对着战斗少女和科舍洛娃连鞠几躬。 他卑微的目光甚至不敢在两位异常漂亮的姑娘身上多逗留几秒。 “不用感谢我们，要感谢就感谢我们老板吧。”战斗少女笑呵呵地说。 她向来如此，只做事，从不抢占李亚东的光环。 不过话又说回来，她一直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是李亚东的，也没什么好抢的。 “哦哦……谢谢这位……咦？”流浪汉男人第一次敢去打量这群富贵逼人的上流人士的领头者，但眼珠子刚一落在他脸上，便定住了，惊喜道“您是……李先生，李亚东李先生，东方红商业银行的老板！” 李亚东诧异，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后，淡笑着问，“你认识我？” “认识呀！”流浪汉点头道“说出来您可能不信，我以前还是您的客户呢，在你们银行存了两万卢布，直到你们基辅这边的分行关门时才取出来，只是……你们的利息虽然不错，但取出来的时候已经不值钱了。” “……” 居然碰到一位曾经的客户，还弄得如此窘迫，明显无家可归的样子。 李亚东看了看他，心里其实也挺不是个滋味。 不过话又说回来，此人落到今天这般田地，他或许有一部分责任，但主因肯定不在他。 那两万卢布他即便不存在自己的银行，留在手中，一样会贬值。除非他有先见之明，提前花掉，或是兑换成外汇。 但毕竟是曾经的客户，不管怎么说自己还是赚了他钱的，如今人家落到如此境地，带着女儿一起乞讨流浪，用一袋零食打发掉，未免有些说不过去。 “走，我请你们吃顿饭。”李亚东笑了笑，说。 “啊？”流浪汉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巴黎皇家酒店高大的门头，显得有些胆怯。 这家整个基辅最好的酒店，在他尚未落魄时，都不敢走进，遑论现在？ “没事的，跟着我有什么好怕的？”李亚东知道他心生胆怯，示意他不必在意。 “哦……” “李老板，这个……他们穿成这样，按规矩，不能进入我们酒店。”这时，一名保安突然提醒道。 “嗯？”李亚东微微眯眼，望着他问，“穿成哪样？” 保安硬着头皮回话道“李老板，还请千万不要误会，只是酒店有规矩，怕影响到其他客人，我们也没办法。” “没办法？没办法就想办法！”李亚东冷声道“我今天一定要带他们进去，什么破规矩，酒店开在这里，有钱就能进去消费，不行让你们老板来跟我谈！” “我们老板……”说话的保安下意识地看了他一眼，心说你小子牛归牛，但跟我们老板比……只怕还欠点火候，我们老板那可是整个基辅手眼通天的人物。 不过，保安倒也不敢直接顶撞他，小跑进酒店里，大概是找值班经理去了。 “走吧。”李亚东扭头对流浪汉和小女孩笑着说。 “那个……李老板，要不然就算了吧，他们酒店肯定不能让我们进去，待会儿再给你造成了麻烦。”流浪汉踌躇道。 一顿热乎乎的饭菜，他当然想吃，就算自己可以不吃，他也希望正在长身体的女儿，和都快饿晕过去的妻子能吃上，但他同样担心此举会给恩人带来不便，毕竟他们已经得到一袋食物，知足了。 “放心吧，没什么好麻烦的，我说了请你们吃顿饭，就肯定会请，不用担心太多，他们老板来了也必须答应。” 这可不是李亚东在说大话，以他现在和乌克兰政府的关系，别说在这里请客吃顿饭，就算把这里砸了，也不会坐半天牢，顶多赔点钱。 盛情难却，流浪汉点点头后，指向马路对面，挠着脑壳说，“我的妻子还在那里。” “那就把她一起带过来。” 流浪汉去的也快，回来的也快，是将他妻子抱过来的。 看到那个瘦弱女人虚弱的躺在他怀里的时候，一旁的科舍洛娃，很不争气的哭出身来。 曾几何时，她也经历过这种事情，甚至比这更惨。 齐虎下意识地牵起她的手。 俩人直到现在仍不能正常沟通，但他的那个坚定眼神，让科舍洛娃明白，这个男人可以给她全世界，她曾经所经历的厄难，再也不会发生。 一行人进入酒店，直接来到餐厅，找了张大餐桌坐下后，酒店值班经理火急火燎地赶到。 “哎呀，李老板，你这……” “现在不是没人用餐吗？”李亚东没好气道。 “可这……” “别废话，把餐单拿来，有什么问题汇报给你们老板，他要敢说一个‘不’字，我算他有种！” 能在乌克兰首都开一家这样的酒店，没点能量是不可能的，而但凡上了台面的人，最近“瓦良格”号招标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李亚东就不信他今天以九千五百万美金拿下竞拍会的事情，巴黎皇家酒店的老板，会没听说。 这笔钱足够买十家巴黎皇家酒店。 而乌克兰现在已经不是社会主义国家了，资本代表一切。 值班经理也是没撤，他比保安人员更了解一些这位李老板的身份，据说是很多政府大佬的座上宾。奈何酒店规矩如此，他也必须汇报一下。 跑到前台打了通电话，但很快便挂断，再次返回时，脸上还哪有半分不快？ 殷勤的很，连声招呼服务员道“还愣着干嘛，赶紧上菜单啊！” 不怪他如此反应，因为刚才电话里，当老板得知这位不按规矩出牌的客人的名字后，只说了一句话满足他的一切需求。 很明显，老板惹不起这个人。 他就更惹不起。 。 第六百四十九章 狐狸精 流浪汉一家只点了三份意面，属于这家高级酒店的菜单中最便宜的一道菜。 李亚东知道这是不好意思，喊住服务员道“再加三份牛排和三份沙拉。” “好的，李老板。”服务员接过战斗少女递过来的二十美金小费后，雀跃地离开。 饭菜很快上桌，流浪汉和他妻子吃得还算矜持，但尼可西娅的吃相，就足以用狼吞虎咽来形容，哪怕十几双眼睛正盯着她。 但现在美食当前，身体的渴求，根本不允许她害羞。 “尼可西娅，你吃慢点。”她母亲小声呵斥道。 “哦……” “无妨，随便她吧，不够再叫就是。当然了，慢点吃对身体还是有好处的。”李亚东笑着说。 “李老板，真是太感谢您了，我以前看过您的新闻，就知道您是个大好人，所以存钱的时候想都没想就存你们银行，后来证明我确实是对的，您的利息不仅高，而且还提供了生活物资购买的配套服务，实在太方便了，那段时间，可以说是我们家最幸福的一段时光，邻居们都羡慕死了……”流浪汉说着，眼泪都掉了下来。 李亚东笑了笑，有些牵强，他必须得承认的是他的确榨压了一部分苏联人民的血汗钱。 他的定期存款规定不允许提前取出——即便苏联解体之后，随着几家分行的关闭，他主动取消了这项规定。 但肯定也令一些人，失去了最佳使用储蓄存款的时间。 “身上有多少现金？”李亚东望向他的“生活小助理”问。 战斗少女知道他要干什么，将随身红色挎包里的钱都掏了出来，整扎的还有一摞，李亚东直接取过，放在了流浪汉的手边。 既然遇到了……能救一个是一个吧，关键，这家还有个小女孩，若不救助一把，他们能不能熬过这个凛冬，都不太好说。 “这……李老板，这怎么好意思，您又送我们食物，又请我吃饭，哪还好意思再拿您这么多钱。”流浪汉望着那整整一摞富兰克林，吓得根本不敢碰。 在他最有钱的时候，也没有这么多钱。 这笔钱在现在的乌克兰，足以买下一幢公寓楼。 “拿着吧，找个地方安个家，好好的过日子。你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女儿考虑一下。”李亚东望着大快朵颐、整个心思完全沉浸在美食之中、根本无暇他顾的尼可西娅说。 流浪汉沉默，泪如雨落，好半晌后，重重地点点头，然后与妻子相视一望，无需明言，纷纷放下刀叉，走到一旁的空地上，双膝跪下…… “别！万万使不得！”李亚东吓了一大跳，赶紧起身过去搀扶。 可流浪汉夫妇抵死不从，硬是重重的给他磕了三个响头。 他们两夫妻身无长物，无以为报，这两条糟践的命，剩下的唯有这双膝盖。 在他们最贫穷、以至于女人都快饿晕在街头的时候，都没跪过，但这一回，必须要跪，因为眼前这个人，给了他们一个很奢侈的东西，叫作……未来。 尼可西娅放下刀叉，好奇地望着自己的父母，不明白他们这是在干嘛。 “尼可西娅，记住这个男人，如果将来你有能力，一定要报答他，听见没！”流浪汉用前所未有的严肃语气，对女儿说。 “哦，听见了。”尼可西娅好奇地打量着李亚东，她一向是个乖巧听话的孩子，她听了父亲的话，记住了这张脸，深深地印在脑壳中。 李亚东苦笑，其他人亦是如此。 此刻，现场大概没人会拿这句话当真。 但世间诸事，如白云苍狗，变化万千，有时候还真的不太好说。 若干年后，正是这个名叫尼可西娅的女孩，帮助暗属于李亚东的独立美资公司，成功跻身美工业，成为正儿八经的军工寡头，一定成功上可以左右白宫的格局。 而那时，这个现在全身脏兮兮、只剩一对宝蓝色的大眼睛异常清澈的女孩，头顶也多了一层光环——世界小姐。 如同丑小鸭的蜕变。 当然，这是后话了。 送走流浪汉一家后，李亚东一行上楼休息。 战斗少女的房间和李亚东相邻，再另一边是齐家兄弟的房间。 她正准备开门时，房门却突然自动打开，从里面跳出一个人，顿时吓了一大跳。 “哈哈！我的小公主，意不意外，惊不惊喜？”老伊万像只狗熊一样从房间里跳出，笑呵呵地问。 战斗少女翻着白眼问，“你……怎么进去的？” “我是你爹啊，前台还敢不给备用钥匙？”老伊万理所当然地说。 “……” “什么时候回的？”李亚东笑着望向老伊万问。 “中午就下了飞机，睡了一下午，原本想等你们吃晚饭，哪知道你们这么潇洒，跑出去花天酒地，留我一个人在酒店啃面包。”老伊万撇撇嘴道。 “进来说。”李亚东打开房门，有些事情要问他，也有些事情要跟他商量。 战斗少女也跟了进来。 三人坐在沙发上，一边品茶，一边闲聊。 老伊万既然活蹦乱跳的回了，就说明“货物”已经安全运到，他的那条走私渠道…… 讲真心话，能被发现的可能性很小，除非有人告密。 他们不走水路，也不走天上，而是走地下。 在乌克兰和俄罗斯的边境处，大费周章的挖了条地道。 虽然费时费力，但也是真的安全。 这也是为什么李亚东要借用他的走私渠道的原因。 老伊万曾经被抓住过一次，但并非是过境的时候被抓住的，只能说这家伙那天点背，拖了一车军火，行驶在莫斯科的街道上，深更半夜，居然遇到查酒驾的，而他……上车之前刚灌了半瓶伏特加，用以驱寒。 其实俄罗斯酒驾警察根本不管，但醉驾，性质就不同了。 毕竟临近年底了嘛，警察也要捞外快，这一点哪个国家都一样。 “我们后天就要启程回莫斯科，我想跟你商量一下，让你先暂时留在这边待一段时间，跟皮特那边接头。你看怎么样？” 皮特那边搞机密资料，这事可长可短，李亚东肯定等不到他把乌克兰的资料库拷贝光，所以必须留一个信得过的人在这边接头。 而老伊万无疑最合适的人选，比维克多更加合适。 这家伙虽然有些不正经，但办起事来，还算比较靠谱。 怎么样？老伊万看了李亚东一眼，心里简直乐开了花儿。 那太好了！ 当然，心里虽然这样想，但脸上还是要矜持一些的，毕竟，小公主还坐在旁边呢。 沉声问，“要多久啊？” 搞得好像很不愿意离开妻女身边一样。 “这个就不太好说了，得看皮特那边的进度。”李亚东摇头道“反正不管多久，我都会保证你的安全，还是按照我们之前的计划行事，每个袋子里放一包汽油，万一事情败露，立刻销毁证据，只要资料不落到政府手中，类似于什么纵火之类的罪名，我都能将你捞出来。” “那……好吧。”老伊万看了战斗少女一眼，显得“很艰难”的答应下来。 正准备再聊点什么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 战斗少女小跑过去，却是没有第一时间开门，隔着猫眼一看，嘴巴顿时翘起，“那个狐狸精来了。” “狐狸精？” 两个男人一听这话后，表情各异。 老伊万是猛地眼睛一亮。 而李亚东则是没好气地笑了笑，已经猜到是谁。 “她怎么惹着你了？” “没惹着啊，但这都快十二点了，一个女人，还穿得这么性感，偷摸着来敲一个男人的门，不是狐狸精又是什么？” “……” 李亚东竟无言以对。 。 第六百五十章 投怀送抱 “那我先撤了，看看这狐狸精到底长啥模样。” 老伊万起身离开，与此同时，战斗少女眼珠子骨碌碌地转着，小跑进了李亚东房间。 她居然不走？李亚东心想。这是准备干吗？ 老伊万打开房门后，望着眼前的女人，鼻血差点没飙出来。 怪不得女儿说性感，这特么的穿得也太性感了吧。 领口都掉到腰上了！ 那一对庞然大物，大伊万估计自己能轻松抓起足球的手，都握不下。 极品啊！ 可惜……不是自己的。 “呵呵，李老板真是够勤奋的呀，这么晚了还在工作？”贝妮塔瞥了眼恋恋不舍与她错开身体的老伊万，笑着踱步走进，并顺手带上房门。 “没办法，像我这种小虾米，必须更加勤奋努力，否则估计连给贝妮塔小姐提鞋的资格都没有。”李亚东耸耸肩道。 贝妮塔莞尔一笑，“好吧，李老板，我承认是我之前看走眼了，我为自己的无知，向你道歉。” 今天的竞拍会结束之后，贝妮塔第一时间让人开启了对李亚东的第二次调查，虽然工作人员的能力有限，依旧没调查出很有价值的东西，但却对李亚东在东欧这边的势力，有了进一步的了解。 原来他并非为“瓦良格”号才特地跑到乌克兰，早在苏联还未解体之前，他就已经来到这边，并且开了一间商业银行，同时还在进行稀缺商品的贸易。 苏联一个庞然大物，就此解体，积攒七十年的巨额财富，好似凭空蒸发一般，到底去了哪里，到现在都是一个谜。 经济专家分析认为，这笔财富最大的去向，应该就是原苏联的特权阶级，以及，在苏联放开国门时，涌入苏联境内的那批资本家。 而眼前这个男人，无疑就是其中之一。 他很好地把握住了这次机会。 天知道他从原苏联卷走了多少财富？ 哪怕只是一个零头，也足够吓人的。 贝妮塔得到的信息很模糊，但却知道一点，眼前这个男人，目前是俄罗斯最大的石油公司——尤科斯石油的大股东。 别的不说，但是这一个产业的价值，就远超他们巴伦比公司。 能源，来自地球的馈赠，一般人想要插手十分不易，但一旦跻身到这个行业，就好比从地上捡钱一样简单。 开餐厅，你得担心菜品合不合客人的胃口、装修风格是否是客人所喜欢的……总之，有太多会对利润造成冲击的因素，甚至，一家餐厅开起来赚不赚钱，都很难说。 但开采石油……这玩意儿只要将它从地底挖出来，断然没有卖不出去的道理。 “行，我原谅你了。”李亚东笑了笑，半开玩笑地说。 其实他哪里会去生贝妮塔的气？ 至于吗? 更多的只是觉得这位西班牙女郎傻得可爱而已。 “李老板不请我坐坐，或是喝一杯？”贝妮塔笑靥如花，来之前显然精心打扮过一番，除了一身极其性感的黑色小晚礼服外，身上还喷了芬芳的香水，脸上画着别致、却不俗艳的妆容。 李亚东抬手看了看那块从潘笛生那里敲来的劳力士表，淡笑道“这么晚了，不太好吧？” “你们东方不是有句话，叫作‘一刻值千金’吗？”贝妮塔说着，不再掩饰自己的目的，径直来到李亚东身旁，然后一屁股坐在了他的大腿上。 p的，还真是软。 又翘又软。 李亚东很没出息的有了反应。 而那份坚硬，也令贝妮塔喜出望外，她邂逅过不少公子哥，但基本都纵欲过度，软不拉几的，无法满足她的需求。 今晚，应该是个美妙的夜晚。 李亚东没有抗拒，因为他清楚有些事情不会发生，有便宜不占白不占。 而贝妮塔显然不知道这一点，低下头，红唇微启，正准备进一步动作的时候…… “咳！” 蓦然从侧方传来一声轻咳，吓得贝妮塔“噌”地一下从李亚东身上站起。 身体的本能反应而已，她完全没想到房间里还有别人。 战斗少女披着一件浴袍，光着脚丫子，笑眯眯地望着贝妮塔，“贝妮塔小姐是发骚了吗，深更半夜的跑过来？” “她说什么？”贝妮塔压根听不懂中文。 李亚东翻译道“她向你问好。” 说着，还没好气地白了战斗少女一眼。 “哦，你也好。” 贝妮塔突然显得有点手足无措，被人捉·奸在床的感觉，商场上的历练虽然能培养她的魄力和手腕，却无法涉及私人情感。 她毕竟只是一个二十八岁的女人，且未婚。 “我和老板正准备上床，要不一起？” 这句话战斗少女是用蹩足的英文说的，说得很慢。 贝妮塔诧异地打量了她一番，又看了看一副没心没肺模样的李亚东，尴尬一笑，“这个……还是算了吧。” 她堂堂亿万千金，还没有跟人共侍一夫的思想觉悟。 她的骄傲也不允许。 现场的气氛变得很尴尬，贝妮塔尽量表现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笑了笑，告辞离开。 望着缓缓合拢的房门，战斗少女开心地蹦了起来，还做了个“耶”的手势。 “我说……作为一名下属，公然破坏老板的艳遇，真的好吗？”李亚东没好气道。 “你想上？”战斗少女诧异，一本正经道“那我去把她拉回来。” “……” 一句话怼得李亚东无言以对。 “赶紧的，滚回你自己房间睡觉去。” “哦……”战斗少女吐了吐舌头，回房换上刚脱下来的衣服，临行时，还不忘挑·逗道“其实……你如果想，我就在这里，我比她年轻，皮肤也比她好，还比她干净，肯定比她爽。” “……” 这尼玛的，李亚东也是无语了，两辈子加起来，都没见过这种自我推销的方式。 刚才被贝妮塔一屁股坐起了邪火，弄得李亚东还真有点心头痒痒。 咬咬牙道“暖床去。” “好嘞！”战斗少女三下五除二地脱了个干净，像只小白兔一样，一蹦一跳地来到卧室，钻进了被窝中。 完全贯彻老板的指示，充当起暖床丫鬟。 。 第六百五十一章 资质审核 一九九二年，一月二十八日。 乌克兰最高拉达大楼。 早上七点五十分，依旧是昨天的会议厅，不过今天与会的人，明显比昨天少得多。 六国政府代表团，消失了五个，唯一赶过来只有阿三代表团。 如此看来，另外的五个国家代表团还算识趣，至于阿三…… 好吧，这份韧劲儿还是值得肯定的。 而三方私人代表团这边，倒是全部来齐。 瞅着贝妮塔一脸无所谓的模样，想来也就是过来凑个热闹的，只怕很清楚自己不可能有希望。 毕竟西班牙巴伦比公司的最高出价七千万美金，与澳门大富豪博彩公司的出价九千五百万美金，相差甚远。 距离会议开始五分钟的时候，一群人结伴走进会场。 有些老面孔，但并非全是昨天的原班人马，有心观察的话，就能发现这一行二十几人，泾渭分明，分成了三个派系。 以尤里为首的乌克兰官员，是一个派系。 而跟在他们身后的，则是另一帮斯拉夫人。 李亚东倒是在里面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雅可夫主任，他是俄罗斯总统办公厅三大主任之一，叶利钦的代言人。 俩人曾在莫斯科的上流酒会中，有过一面之缘，相聊甚欢。 雅可夫很容易就注意到李亚东，笑着对他点头示意。 李亚东微笑还之。 跟在雅可夫一行后面的，则是一帮欧洲白人和拉丁美裔混合而成的队伍。 几乎不用想，美国佬无疑。 所以，此次的会议名义上是乌克兰的国事，但实际上，乌克兰政府只有三分之一的话语权。 李亚东其实早就预料到会这样，但唯一没想到的是，这些人居然丝毫不避讳的走上台面。 要说俄罗斯也就算了，毕竟是苏联的正牌接班人，而‘瓦良格’号则是由苏联制造的，他们掺一脚，似乎也合情合理。 但美国佬…… 只能说管得实在太宽。 乌克兰政府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此时怕是还很得意，因为前有世界霸主美国帮忙，后有老大哥的第一顺位继承人俄罗斯撑腰。 而这两个国家又是当之无愧的军事二霸。 殊不知，这样行为，完全就是引狼入室。 眼下的乌克兰经济虽然低迷，但实力却一点不弱，妥妥的世界第三大军事强国无疑，但为什么他们会衰败得如此之快，短短一二十年时间，便沦落为三流国家？ 其实，就是被他们此时所仰仗的两位大哥，给害的。 美帝和俄罗斯一唱一和，说你要这么多武器装备干嘛？完全没必要啊，前面有我们美帝保护你，后面有你们的大师兄为你保驾护航，谁敢欺负你？ 小弟乌克兰一听，确实是这个道理啊，眼下经济不景气，留着一堆飞机大炮不但没有作用，还要花钱养护，多此一举。 那怎么办？ 拆呗！ 苏联解体之后，乌克兰着实拆一堆飞机大炮，好端端的飞机和大炮，直接拆成废铁，然后卖给回收公司。 论败家，世界上估计也很难有国家能与乌克兰相提并论。 就连1300枚核弹头，他们都没保住，在美帝支付了15亿美金后，他们屁颠屁颠儿的全给拆了。 最后拆完一算账，p的，竟然亏了，拆分费花了18亿美金…… 一行人走上高台，果然按照派系分成三个阵营，搞得好像三堂会审一样。 依旧是尤里主持会议，将坐式麦克风扯到嘴边，朗声道“看来有几个代表团已经弃权，那么也好，我们速战速决，会议正式开始。 “在昨天的竞拍会中，澳门大富翁博彩公司拔得头筹，以九千五百万美金拿下竞拍会，第二名则是日苯西武集团，出价九千一百万美金，第三名是印方代表团，出价七千六百万美金，第四名是西班牙巴伦比公司，出价七千万美金。也就是说，竞拍会的前四名，今天都在场。 “按照流程，下面将给到每方代表团一分钟的时间，陈述你们购买‘瓦良格’号的用途，以及我们为什么要卖给你们的理由。我们按照末序排名的方式，首先有请西班牙巴伦比公司的代表人发言。” 尤里说着，望向贝妮塔，作了个请的手势。 全场目光也顿时落在贝妮塔身上。 “不好意思，尤里副议长，我们巴伦比公司没什么要陈述的。” 贝妮塔倒也干脆，坐实了今天过来凑热闹的意图。 尤里点头，也不意外，又望向阿三代表团的阵营，笑着说，“那么就有请印方代表人发言。” 阿三代表团的领头人，是一个头发微卷的中年人，闻言站起身，显得激情飞扬地说，“我们印方购买‘瓦良格’号的通途很明显，如果我们有幸中标，贵国的‘瓦良格’号将被我们建设完成，并服役于我们强大的海军，航行在我国宽广的海域之上，继续它未完成的使命。作为本次招标会仅存的一方国家代表团，‘瓦良格’号只有到了我们手中，才能发挥它应有的价值，反之，给到任何其他一方，都是暴殄天物！” 不愧是官方层面的发言人，时间把握得刚刚好，一番话讲完，正好一分钟。 他落座之后还显得有几分得意，面对代表团中其他人的马屁，整个人“端在”那里。 这就是他们今天敢过来、或者说还未放弃的原因。 哪怕他们的出价与第一名相差了将近两千万美金又怎样？ 如果乌克兰政府还要脸，就应该把“瓦良格”号卖给他们。 他们是国家政府，能让“瓦良格”号展现出它应有的价值和辉煌，不埋没这艘海上霸主的名声。 而这一优势，其他三方势力都不具备。 “好，感谢印方代表的发言。下面有请日苯西武集团的代表。” 渡边括仓缓缓起身，对着主席台微微举了一躬。 不得不说，小日苯在礼节这一块儿，还是做得蛮好的。 “尊敬的各位领导，你们好。我们西武集团购买‘瓦良格’号，是打算以它为核心，开发一个航母主题的游乐园。而且我们可以承诺，保留‘瓦良格’号的名字不更改。如此一来，未尝不是‘瓦良格’号生命的另一种延续，毕竟现在是和平年代。另外，此举也能让我国国民了解到贵国的辉煌和历史，或将提高我国国民赴乌旅游的热情，从长远来看，对贵国大有裨益。” 倒是挺会说话。 听他这么一说后，一众乌克兰官员频频点头，脸上皆是浮现出一抹笑容。 这可不是什么好势头。李亚东心中一凛。 “好，感谢西武集团代表的发言。下面，有请澳门大富翁博彩公司的代表。” 李亚东系好西装纽扣，缓缓站起，见样学样，也朝着主席台鞠了一躬。 我堂堂天朝礼仪之邦，可不能落下乘。 “尊敬的各位领导，大家好。我是澳门大富豪博彩公司此次招标会的负责人，李亚东。我们大富豪博彩公司欲购买‘瓦良格’号的意图很简单，想将它打造成一艘豪华海上赌船。一旦竣工后，它将成为南海上最耀眼的一颗明珠，而有资格登上这艘豪华赌船的，必定是身家富贵之人。我的计划是，使用乌克兰的船，再配上乌克兰的另一项得天独厚的资源——乌克兰美女，才显得相得益彰。如此一来，一定程度上能解决贵国的就业问题，当然，这不是最主要的，主要我相信以乌克兰姑娘的美貌与智慧，一定可以替贵国招来不少乘龙快婿。” 。 第六百五十二章 到手 李亚东的一番话，其实就是瞎扯犊子。 他压根对“瓦良格”号没有任何规划，你让他怎么讲，也只能临时发挥、瞎扯蛋一把。 乌克兰这个国家现在一穷二白，除了武器外，能拿得出手的资源，估计就剩下美女。 用美女吸引一些富豪女婿上门，这个馊主意单是听听，估计还是挺过瘾的。 反正也就这么一说，真等“瓦良格”号到了中国，这些话兑不兑现没有任何意义，主席台上现在坐着的三方势力，再牛·逼也干涉不了中国的军事决策。 美帝也没用，现在已然过了亲密期，脸皮差不多也撕破了。 一众乌克兰官员听他这么一说后，表情都显得有些古怪，这种馊主意……哪也只有商人、还是那种色眯眯的商人才能想得出来。 不过，你还别说，如果真这么干，说不定确实能起到几分作用，没听人家说嘛，能上他们赌船的都是富豪。 毕竟他们对自己国家姑娘的颜值，也是相当自信的。 相比起日苯代表说的普通游客，他们当然更希望富豪能来他们国家消费、置业，甚至投资。 “好，四方代表都作了发言，我们也清楚了你们的想法和目标。”尤里朗声说，“按照规则，我们主席台上的审核人员，现在需要淘汰一方候选代表。这个……我相信就无需表态了吧？” 他说着，看了看另两侧的阵营。 再明显不过的事情。 “所以……”尤里继续说，“很遗憾的告知西班牙巴伦比公司的代表，你们被淘汰出局。” 贝妮塔无所谓的耸了耸肩，一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模样”，反正昨天她就很清楚自己没戏。 过来这边就是想看看最终花落谁家，回去也好跟父亲作个交代。 不是自己不行，而是对方太强。 “那么，现在就剩下三方候选代表，根据规则，我们需要进行两轮表决，第一轮再次淘汰一方代表，最后一轮敲定‘瓦良格’号的最终归属。现在有请主席台上的审核人员作出表决，告知你们这一轮想要淘汰的代表方。” 尤里一番话说完后，与他同坐一排的乌克兰官员们，闭口不言，纷纷望向两侧。 这一轮该淘汰谁，很明显的事情，别的不说，七千万美金与九千万美金，完全不在一个级量好吗？ 但这个坏人，他们不做。 他们的国家刚刚独立，又没有继承苏联的国际关系，还是低调点好。 “我们决定淘汰印方。”雅可夫想都不想地说。 完全不理会阿三代表团成员噬人的目光。 俄罗斯可不是乌克兰，正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哪怕俄罗斯现在经济一片凋零，也没将阿三放在眼里，丝毫不怕得罪。 而美方就更直接了。 “印方。” 就两个字。 不好受你也得给我忍着。 “你们……”阿三代表团的领头人差点没被气哭，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我堂堂一个国家，和两个私人公司竞争，居然想都想就先淘汰我们？ 太不给脸了！ 很想骂娘，却又不敢。 不管是俄罗斯还是美帝，都不是他们能够招惹得起的。 “走！” 他带着一帮人拂袖而去，失望透顶。 正应了那句话——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尤里窃喜不已，这其实是他们进入会场之前就商量好的事情，让两个老大哥做坏人，打发掉阿三。 又想拿到东西，又不想出高价钱，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人家两方都报价到九千万以上，你们才七千多万，一两千万美金的差距呢，对于眼下的乌克兰来说，无异于一笔巨款，能解决很多当务之急。 “那么……现在就剩下最后的表决。”尤里收敛起笑容，一本正经地说。 这无疑也是最难的一轮表决，他们早前商量过，但并未达成一致意见。 李亚东和渡边括仓全都下意识地坐正身体，现场最轻松的，反倒是贝妮塔一帮人。 依旧是俄罗斯方面率先表态，雅可夫朗声道“我们的选择是……澳门大富豪博彩公司。” 意料之中的事情。李亚东呵呵一笑。 如果雅可夫敢选西武集团，那么，这个世界上就真的没爱了。 与他不同的是，渡边括仓眉头蹙得老高。 虽然根据情报，知道李亚东跟俄罗斯政府关系十分要好，但如今听到俄罗斯方面公开表示支持，依然不太得劲。 这也就意味着，己方再输一城。 “我们，选择日苯西武集团。”这时，美方代表说话了。 渡边括仓顿时笑了。 而李亚东却蹙起了眉头。 该死的万塔，果不其然，真是丝毫不念“旧情”。 一比一平。 最终的关键，还是落在乌克兰方面。 但李亚东的心情算不得十分轻松，美帝既然能公然出现在这里，对于乌克兰的政治影响，可见一斑。 他很担心乌克兰方面受美帝影响，从而做出违背意愿的决定。 毕竟从自身利益的角度出发，他们应该选自己，因为自己的出价高，虽然高得不多，但也是妥妥的四百万美金！ 尤里一帮人并未第一时间做出表态，而是移开话筒，陷入讨论。 这场会议虽然由尤里支持，但在场的一众乌克兰官员中，却并非他的官职最高。 他的顶头上司，乌克兰最高拉达的议长，也在场。 渡边括仓的表情同样显得十分紧张，他不笨，也走过乌克兰政府的门路，但并不见得比他先入门的李亚东深，此刻的主要希望，还是寄托在他们日苯的坚实盟友——美国身上，希冀着他们能影响乌克兰政府的决定。 毕竟在价钱方面，他们稍微有些劣势。 现场安静了好半晌，只有乌方阵营里传出的窃窃私语声。 “我们的选择是……” 终于，尤里作为代表发言了。 “澳门大富翁博彩公司。” “喔！”坐在李亚东旁边的战斗少女“噌”地一下蹦起，跳得老高。 李亚东也笑了，递给尤里一个感激的眼神，刚才他和顶头上司的激烈讨论，李亚东看得一清二楚，他的上司或许更倾向于西武集团，但最终被他说服。 总算一堆富兰克林不是白送的、让那两名武器专家带过来的飞天茅台，也不是白喝的。 细节，决定成败。 他不信西武集团没有贿赂过尤里，但他跟尤里，一人几斤茅台下肚后，已经不仅仅只有利益关系。 “哼！”渡边括仓脸色阴沉，深深地看了李亚东一眼后，带着一帮下属，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会场。 贝妮塔笑了，果不其然，堂堂西武集团，一样空手而归。 如此一来，她回去也就好交差了。 因为自始至终不光是她，就连她父亲都视西武集团为最强大、也是唯一的劲敌。 李亚东却没有走，来到主席台前，与雅可夫等人握了握手，不枉他在莫斯科的耕耘，俄罗斯政府在此次招标会中，表现出了对他毋庸置疑的支持。 也感谢了尤里一众乌克兰官员、包括那位最高拉达议长。 至于美方人员，就被他直接无视了。 寒暄完后，李亚东趁热打铁，与乌克兰政府签署了“瓦良格”号的售卖合同，并致电到香港，让已经做好准备的兰姐，即时安排了转账。 至此，“瓦良格”号正式归李亚东所有……额，这样说大概不太准确，而是归澳门大富豪博彩公司所有，而这家公司的法人，是一个名叫王博易的中籍澳商。 此人估计自己都不清楚，现在手头上多了一艘航空母舰。 。 第六百五十三章 返回莫斯科 按照原定计划，成功拿下“瓦良格”号后，李亚东一行并未在乌克兰再作停留，于第二天上午，在基辅茹良尼机场乘坐国际航班，飞往莫斯科。 而在乌克兰这边，除了老伊万和两名武器专家驻留之外，维克多暂时也留了下来。 他的任务只有一个，看守“瓦良格”号。 这艘航空母舰现在已经彻底与乌克兰断绝关系，属于私人财产，只是租用尼古拉夫黑海造船厂的船台停泊，每日还需支付两万美金的费用，也是有够黑的。 “瓦良格”号虽然已经到手，但怎么将它弄回国内，也是个老大难。 其一，它的电气系统还未完善，开不动，只能使用拖拽船。 其二，它不可能走空路或地路，只能走水路，而黑海是欧洲和亚洲之间的一个内陆海，通过土耳其海峡与地中海相连，任何船舶想要从乌克兰抵达中国，必须经由土耳其人控制的博斯普鲁斯海峡。 而土耳其这个国家…… 上辈子徐增平的经历已经很好证明，这是一个车匪路霸的国家。 为了使“瓦良格”号成功通过博斯普鲁斯海峡，中国不仅缴纳了十亿保证金，还附赠了每年两百万的赴土旅游政策，以及“卫士”火箭炮的相关技术支持条件。 上辈子，徐增平等人也是吃了个哑巴亏，将“瓦良格”号拖拽到博斯普鲁斯海峡附近时，才遭遇了土耳其政府的突然发难。 但这一世，李亚东既然已经知道土耳其不是什么好鸟，肯定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他决定先回莫斯科跟孔思清等人商量一下，提前将土耳其方面的问题解决，再考虑拖拽“瓦良格”号的问题，免得到时候船队漂浮在茫茫大海上，再被人敲竹杠。 莫斯科，谢列梅捷沃国际机场。 李亚东一行抵达时，将近下午两点钟的样子。 前来接机的是胜利哥和老罗，这让李亚东略微有些小不爽。 狗日的老孔同志，居然也不来迎接一下他这位大功臣。 等上了自己的“终极伏尔加”轿车、听完胜利哥的一番解释后，李亚东才知道自己想岔了。 “东哥，孔大哥让我给你道声歉，他们现在行动非常隐秘，尽量不出现在公共场所，说是担心破坏你在乌克兰那边的好事，也是为你好。” “原来如此，考虑得还挺周到嘛。”李亚东笑着点头。 谨慎一点总归没有错，虽然孔思清他们一行在莫斯科的身份是东方红集团旗下的员工，但如果太过高调，譬如挖墙脚的事情，难免有心人会调查。 如此一来，对李亚东确实半点好处没有。 而且“瓦良格”号，别看现在已经成功拿下，如果万塔那帮人得知了李亚东的真实意图，不横插一脚才有鬼。 车队缓缓行驶在莫斯科街头，周遭的景象与上次离开之前并没有太大区别，或许提着用牛皮纸包裹着的酒瓶、醉生梦死的人，更多了一些，仅此而已。 抵达大本营的时候，老远的便看来一群人在银行旁边的铁闸门外等候。 领头的不是孔思清和郭邦进，又是谁？ “哈哈……我们的大功臣凯旋而归了！” 李亚东刚从车上走下，孔思清便大笑着上前，与他用力地握了握手。 他绝对有值得高兴的理由，这次的东欧之行，所获得成果比他们想象中的大得多。 不说别的，单是那三架来自于安东诺夫设计局的运输机图纸，就堪称千金不换的国宝！ 前日已经利用李亚东的私人货机运送回国，你都无法想象接受这批资料的中机科的一帮研究员的兴奋劲儿。 研究院的院长亲自致电过来，对孔思清等人、包括“爱国港商”李亚东，千恩万谢。 “幸不辱使命。”李亚东呵呵笑道。 “不仅不辱，还远超我们所有人的期望。”一向不苟言笑的郭邦进，也破天荒的露出笑容，望向李亚东的眼神比以往柔和得多。 说实话，作为军伍出身的人，他过去一直不太待见满身铜臭的商人，就连李亚东也是一样。 过去的态度只能算不冷不热，但现在，他对眼前这个商人的感官，无疑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中国，需要这样的商人。 从某种层面讲，这种商人一定程度上具备国家都具备的能力。 就譬如这次购买“瓦良格”号。 要知道国家早就注意到了这艘半成品的航空母舰，但对于要不要对它下手，高层领导一直未能达成一致意见。 军方势力是绝对赞同的，但政治势力，却持反对意见。 在这样的纠结之中，机会险些错过，幸好这时一名爱国商人站了出来，以私人名义将“瓦良格”号拿下。 这下国家还能有拒绝的理由吗？ 自然没有。 郭邦进是打心眼里感谢眼前这个年轻人，因为他也是“中国应该拥有航母”的绝对支持者。 别说他了，此刻站在他和孔思清二人身后的一群国家精英，望向李亚东的眼神也满是敬意。 这样一个人，值得他们尊敬。 “好了，有些事不便在门外讨论，先进去吧，小李同志，我对你在乌克兰的经历，可是相当好奇。”孔思清笑着说，拽着李亚东的胳膊火急火燎地往院里走。 整个下午，孔思清、郭邦进，还有李亚东三人，就一直待在办公室里没出来过。 李亚东倒也没隐瞒，将乌克兰那边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讲述了一遍。 他虽然讲得轻描淡写，但孔思清和郭邦进二人，亦能听出其中的艰辛，特别是关于“瓦良格”号招标会的事情，当得知有六国政府和三家公司，一共九方势力同时竞争时，真是狠狠地替他捏了把汗。 “如此看来，就算我国也派代表团参加投标，最终只怕也很难中标。”孔思清喟然长叹。 国内还在为“中国是否需要航母”的事情争论不休，却不知道就算想要，还真不见得能得到。 李亚东笑了笑，不可置否，“孔大哥，郭大哥，这些事情就无需再谈了，反正已经拿下，现在还有两件事情需要处理。一是机密资料的事情，二是‘瓦良格’号回国的事情。得先商量好，因为我马上就要回国了。” “啊？什么时候？”孔思清问。 “就这两天。” “……这么快？”孔思清微微一怔。 一旁的郭邦进也蹙眉说，“这种关键时期，你……怎么能回国。” 关键你大爷！李亚东心想再关键也关键不过陪家人过年。 当然，这些话他肯定不会讲出来，讪讪笑道“反正大事已经搞定，就剩下扫尾的工作。机密资料那边，你们安排好人员接收就是，问题不大。主要就是‘瓦良格’号，我肯定没工夫亲自护航送它回国，所以这事儿得你们派人办，可以打我公司的名义，另外……” 说着，李亚东便将土耳其的事情，用推测的口吻，讲了出来。 “这一点不得不妨，我的想法是，最好提前和土耳其方面沟通好，相关协议拿到手，免得他们临时发难，也能提防西方列强使坏。” “不错，这件事情你考虑的很仔细，确实有可能发生。”孔思清若有所思，由衷道。 。 第六百五十四章 普家家宴 “孔大哥，还有，这件事你们得尽快安排，一来以免夜长梦多，二来……尼古拉夫黑海造船厂那边，日租两万美金，你们要是拖个三年五载，我估计也就破产了。” “少来，几千万美金能把你弄破产，骗鬼呢。”孔思清没好气地瞟了他一眼说，“不过你放心，就像你说的，以免夜长梦多，东西既然到手，一直放在别的国家也不是个事儿，这件事情我会立马反馈到上面，让国内派人去跟土耳其方面交涉，只要拿到‘通行证’，马上就开始托运。” “这样就最好。”李亚东点头。 三人聊到太阳落山才散摊，准备下楼吃饭时，孔思清笑着说，“对了，首长来过电话，提到了你，对你为国家所作出的贡献表示肯定，也表示，待到时机成熟时，部分可以披露的事情，不会强行隐瞒。” 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真到了那一天，他李亚东就是妥妥的民族英雄。 值了！ 李亚东重重地点头，“谢谢首长的肯定。” …… 李亚东的返回，对于大本营的工作人员来说，无疑是一件大喜事。 类似于罗叔这帮人，早就望眼欲穿。 他们去年开年便来到这边，算算时间，几乎整整一年，早就归心似箭。 他们都是功臣，李亚东很早之前就讲过，让他们在这边辛苦一年，现在时间已到，自然不能食言、剥夺他们回家的权利。 不仅如此，他还要论功行赏，犒劳这些功臣。 像胜利哥和罗叔，今年的正常工资不计，单是奖金，李亚东一人便给了两百万。 两百万少吗？ 如果后面的单位是美金，就肯定不算少。 其他人虽然没有这么多，但最少的也有二十万美金。 要知道这可是纯粹的奖金，绝对对得起他们一年的付出。 这笔钱即时兑现，李亚东将数据理出来后，就发给了香港总部的兰姐，第一时间打到了他们的户头。 天知道香港东方红大厦里，多少人羡慕红了眼。 特别是金融公司的那帮人，只恨当初没有积极报名。 因为明年俄罗斯这边的人员将有很大变动，这帮老人员里，除了胜利哥外，没人再驻守这边，所以在回家之前，有些工作交接的事宜，还需处理妥当。 这两天所有人都在忙碌着这件事，而李亚东也没闲着，他打算在回家之前，去拜访一下弗拉米基尔同志。 据胜利哥说，在他离开莫斯科前往乌克兰的这段时间里，弗拉米基尔同志上门过三次，可惜都没碰到他的人。 难得弗拉米基尔同志有心，李亚东也不会置之不理，已经通过电话，本想约弗拉米基尔同志出来吃顿饭，不曾想，弗拉米基尔同志竟邀请他到家中做客。 这令李亚东喜出望外。 如果你不想跟一个人真心交朋友，是绝对不会邀请他到家里做客的。 就是这样的道理。 约定的时间是今天晚上，弗拉基米尔同志估计也只有晚上得闲。 因为要前往圣彼得堡，李亚东不得不早早准备，早上起来便换上了一套平时基本不怎么穿的正装，还系上了领带，皮鞋擦得蹭亮。 弄得要跟他一起赴宴的战斗少女，感觉很是稀奇。 俩人是在一间房里换的衣服，望着站在镜子前抹发蜡的李亚东，战斗少女忍不住地问，“就是一名圣彼得堡的小官员，至于搞得这么隆重吗？” 她清晰的记得去过克里姆林宫几次，李亚东都穿得没这么正式。 “你不懂，这个人很不简单，将来……算了，将来你就知道了。”李亚东头也不回地说。 “将来怎么了？难不成他还能当上俄罗斯总统？”战斗少女不以为然道。 李亚东惊讶地回头看了她一眼，呵呵一笑，却是没有应声。 居然被你个小丫头猜中了。 不光他们，在李亚东的要求下，齐家兄弟也是一副西装笔挺的打扮，虽然他注定进不了门。 去别人家做客，自然也不能空手，鉴于俄罗斯现在的经济状况，李亚东其实很想给弗拉基米尔同志一张私人支票，但通过与弗拉基米尔同志几次的接触下来，他感觉对方应该不会收。 很有骨气的一个人。 而对于这种人，他把你当朋友，邀请你去家里做客，你突然掏出一张支票…… 那就是妥妥的破坏友谊。 送钱，肯定不行。那么，只能送点东西。 为此，李亚东带着齐家兄弟和战斗少女，还特地去逛了两个小时的街。 又从“物资楼”里挑选了一些好东西，不算特别多，但胜在稀缺。 夕阳西下。 这是位于圣彼得堡东市区的一个不新不旧的小区，唯一的优点，就是小区里的房子都是单门独院的。 莫罗斯地广人稀，土地价格并不贵，也算正常。 63号。 沿着门牌号找过去，一幢两层小楼出现在李亚东等人眼前，地基面积并不大，算上旁边的车库和门前的草坪，估计也就百来平方。 齐家兄弟将“终极伏尔加”停靠在道路旁边，熄火等候。 他们对外的身份毕竟是保镖，不太合适与老板一起出席朋友的家宴，车上也早就备好了干粮。 李亚东与战斗少女一起下车，盛装出席，踱步到门前，抬手敲门。 “来了。” 单薄的木板内传来声音，是一个女声，应该是弗拉基米尔同志的妻子无疑。 可惜俩人并未能白首到老。 “好，我去开门。” 这个声音一听就是弗拉基米尔同志的。 不多会儿，房门被打开，弗拉基米尔同志明显也特意打扮了一番，至少在家里，领带还系得十分端正。 不光是他，他的妻子站在他身后，穿着一身得体的蓝色连衣裙，眼神望着李亚东二人，脸上露出热情地笑容。 算不上很漂亮的一个女人，但举止大方、笑容真诚，给人的感觉很舒服。 在她身后还有两人。 是两个金发碧眼的小丫头，年龄约莫差不多，六七岁的样子，或许一个更大一些，模样都挺可爱，继承了她们妈妈的金色头发，大眼睛，鼻梁挺翘。 “李老板，还有这位小姐，欢迎欢迎，赶快请进。”弗拉基米尔同志笑着说，态度热情，与过去大不相同。 “感谢弗拉基米尔先生的盛情邀约，小小意思，不成敬意。”李亚东同样笑了笑，将手中的礼盒，递了过去。 “这……李老板，让你到家里做客，你还带这么多礼物……” “弗拉基米尔先生，真的就是一些小礼物，朋友的一点心意，带给嫂子和孩子的，没别的意思。” 他这么一说，弗拉基米尔同志也不好推辞，便接了过去。 “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妻子，柳德米拉。这是我的两个孩子，玛利亚和叶卡捷琳娜。” 尼玛，又是一个叶卡捷琳娜，这名字到底是有多抢手？ 。 第六百五十五章 一个拥抱 “你们好。”柳德米拉笑着和李亚东二人打招呼。 “你好。”俩人微笑还之。 “谁叫叶卡捷琳娜呀？怎么跟我名字一样？”战斗少女蹲下身体，望着两个有点怕生，躲在妈妈屁股后面的小丫头问。 战斗少女天生似乎就有孩子缘，两个小丫头倒是不怎么怕她，个头稍矮的那个举起手。 “呵呵……原本是你这个小机灵鬼，来，给姐姐抱抱。” 小丫头居然真的走了过来。 战斗少女很快便跟两个小丫头打成一片。 “姐姐给你们买了礼物哦。” 是两套不一样的芭比娃娃套装，差点没乐坏两个小丫头，捧着礼物爱不释手。 普夫人的礼物是一条项链，钻石项链，两克拉重，相当于一只正常香烟的横截面大小，辅以铂金链丝。 “这……弗拉基米尔，太贵重了。”柳德米拉吓了一跳，不敢伸手去接，望向丈夫说。 弗拉基米尔同志看了李亚东一眼，又看了看妻子，道“收下吧。” 他知道这点东西对眼前这个人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他们觉得贵重，但相对于对方而言，或许真是一点小心意。 而且人家也说了，朋友之间的心意，再去拒绝，实在不妥。 令人诧异的是，晚饭明显是弗拉基米尔亲自掌勺的，他示意李亚东二人稍等后，系上围裙走进厨房端菜去了。 能吃上这么一顿饭，李亚东觉得这一年的东欧之行就算一分钱没赚，大概也值了。 毕竟，这世界上能有几个人吃过这种饭？ 饭菜还挺丰盛，显然刻意准备了一番，弗拉基米尔同志铁定大出血了一回，以莫斯科现在的物价水平，这顿饭或将花费他一个月的工资。 主食是牛排和烤羊腿，以及面包，配菜是沙拉，冷盘有鱼子酱和酸萝卜丁，汤是正儿八经的黑暗料理——酸奶格瓦斯西红柿蛋汤。 但就算再黑暗，李亚东感觉至少也得尝一口，毕竟这可是弗拉基米尔同志做的。 喝了一口后，令人诧异的是，味道居然还不错，至少能入口。 与大本营里的俄罗斯厨师做的酸奶格瓦斯汤，完全不同。 “想不到弗拉基米尔先生还有这么一手，说实话，我不太习惯俄罗斯菜，但你做的，还挺符合我的胃口。”李亚东笑着说。 弗拉基米尔同志呵呵一笑，一副“你喜欢就好的”表情，这时，柳德米拉笑着说，“李老板有所不知，弗拉基米尔其实出生于厨师家庭，他的祖父是我们俄罗斯知名的大厨，曾担任列宁和斯大林的私人厨师。” “哦？”李亚东惊讶，这件事情他还真的不清楚。 怪不得。 能给列宁和斯大林掌勺的，那放在中国来讲，就是妥妥的御厨了。 爷爷这么厉害，孙子就算耳濡目染，也总能学到两手。 一顿饭吃得很安静，但很融洽，就好像弗拉基米尔同志，他虽然不说话，但总是以笑容来表达自己的心情。 主要还是地域文化之间的差别，中国古训有云食不言寝不语。但其实俄罗斯在这方面，更为讲究，吃饭的时候说不说话，那就真的不说话。 吃完饭后，弗拉基米尔同志邀请李亚东二人来到客厅喝茶，他妻子洗碗去了，两个孩子坐在地毯上玩弄芭比娃娃，这时才打开话匣子。 “李老板，上次捐款的事情真是感谢你了，那一亿美金，对于我们圣彼得堡的帮助，几乎全所未有，如今整个俄罗斯境内，就属我们圣彼得堡的治安环境最好，也没有人上街游行。”弗拉基米尔同志由衷道。 这倒是一句实话，李亚东之前过来时，几乎横穿了整个圣彼得堡，没有遇到任何游行示威的人，比莫斯科还要安宁。 “你看你，我上次已经说过，朋友之间，无需这么客气。”李亚东笑着摆手。 “但我确实应该感谢你，因为你，我的工作也有了变动，能有更大的权利为人民做实事。” “哦？”李亚东惊喜，怪不得一门心思的想请自己吃饭，猜测道“副市长？” 市长的可能性不大，作为俄罗斯的第二大城市，圣彼得堡市长的权利非常大，甚至可以视为总统的候选人之一。 弗拉基米尔同志点点头，证明了他的猜测。 这倒是一个不错的消息，应该比弗拉米基尔同志上辈子成为副市长的时间，提前不少。 “弗拉基米尔先生，如果机会允许的话，我觉得你的目光要更高远，并不局限于圣彼得堡一市。” “你是说……”弗拉基米尔同志眼前一亮。 他胸有沟壑，自然有更远大的目标，只是……目前不怎么敢想。 “对，事在人为。”李亚东点头道“以你的能力，如果能进驻总统府，哪怕从个小人物做起，将来也必定有一番大作为。我们中国有句话，叫作‘是金子在那里都会发光’。” 圣彼得堡这座城市，注定不会是弗拉基米尔同志的终点站，这一点李亚东很清楚，如果不出意外，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会辅佐圣彼得堡市长，成为“灰色大主教”，但最终，圣彼得堡市长连任失败，他也被迫离开了这座城市，通过同乡的介绍，进入总统府工作。 所以这段经历好处肯定有，但对于弗拉基米尔同志来说，并不适合死磕，因为他接下来的领导无法问鼎克里姆林宫。 倒不如直接跑去叶利钦麾下，让他早点发现这个宝贝，说不定早点退位都有可能。 毕竟现在的俄罗斯，他根本玩不转。 “好的，我会认真考虑。”弗拉基米尔同志若有所思地点头。 他已经不像过去那样，认为眼前这人是个“神棍”，经历一些事情、了解一些情况后，他深知眼前这个年轻人的恐怖。 他的话，值得听。 “我马上就要离开俄罗斯，下次再过来并没有确定的时间，弗拉基米尔先生如果有什么事情，大可以去莫斯科找张胜利，你认识的，他不会拒绝你的任何事。” 弗拉基米尔同志点点头后，问出了心头最大的一个疑惑，“李老板，你真的认为我是一个能成大事的人？” “毫不怀疑！”李亚东这话说得斩钉截铁。 弗拉基米尔同志沉默，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后，沉吟道“如果真有那一天，我一定不会忘记李老板的帮助。” 有你这句话就o了。李亚东心想。 不过，这话他肯定不好直接说出来，半真半假地回话道“其实我并不图你什么，在俄罗斯待了这么久，总归有些感情，我只是希望这个国家越来越好。” 之所谓说半真半假，是因为作为一名商人，投资总希望见到回报。但实事求是的讲，李亚东也确实希望俄罗斯尽快强大起来。 作为中国日后坚定的盟友，俄罗斯变得强大，中国亦会更加强大。 三人聊了很久才结束，这个夜晚出奇的没有下雪。 临行时，弗拉基米尔夫妇将李亚东二人送到门外。 “李老板，你走的时候我或许无法为你送行，我的朋友，在这里，我祝你一路顺风。”弗拉基米尔同志说着，上前给了李亚东一个拥抱。 一个猝不及防的拥抱，弄得李亚东半天没回过神儿来。 或许直到此时，他才真正收获这段友谊。 “再会。” “再会！” 。 第六百五十六章 回国 一九九二年，一月三十一日。 农历腊月二十七。 这一天，一年前浩浩荡荡来到莫斯科的李亚东一行，决定离开这里，返回自己的故土。 没有盛大的告别仪式，也没有太多的送行人员，一切从简，甚至都没有惊动平时交好的各方势力，十分低调。 一架首都航空的图-154客机，从莫斯科谢列梅捷沃国际机场缓缓升空，望着舷窗下方不断缩小的城市，李亚东在心里默默地说了声“再见”。 值得一提的是，这架飞机原本是他的，正是他上交给国家的五架飞机之一。 也是机缘巧合，苏联解体之后，出于政治原因，我国有意与俄罗斯交好，便增加了双方之间的关系往来。 “老板，琳娜那姑娘……唉……我还是第一次见她哭。”坐在旁边的罗叔叹着气说。 一段孽缘呀，大家在一起共事整整一年，战斗少女是个什么脾性，罗叔清楚的很，很开朗的一个姑娘，笑容总是挂在嘴边，有时候甚至显得有些没心没肺，能让她哭成一个泪人，那或许是真爱了。 “东哥，其实……你把她带到中国玩一段时间，也没关系嘛，过完年后再跟我一起回来就是。”胜利哥也是一脸悻悻，此事可以说是他一手促成的，但很可惜，想象中的好事并未发生，最终以悲剧收尾。 “你懂个屁！”李亚东没好气地刮了他一眼，想起战斗少女之前梨花带雨的模样，心情同样算不上好。 如果他的心理年龄与实际年龄相当，他并介意多谈几场恋爱，权当人生阅历，可惜并不是，他的心里年龄远超实际年龄。 现在的他，只想要一个温暖的家。 他与战斗少女，根本不可能有结果，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一直坚守着最后一道底线，没去祸害人家姑娘。 一个温馨而美好的家庭，是需要去经营的，处处留情是最大的毒药。 况且，那样做，对苏姑娘也不公平。 他的心里，已容不下别人。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那么，就断了吧。 虽然有些残忍，但对双方而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明年给她调个岗，就去尤科斯石油工作吧，弄个部门经理的职位，她应该可以胜任。”李亚东看了胜利哥一眼，淡淡道。 “哦，知道了。”胜利哥点头。 …… 首都国际机场。 在夕阳的余晖之中，李亚东他们乘坐的图-154客机，安全着陆。 走出机舱的那一刻，李亚东深吸口气。 没错了，祖国的味道。 脸上顿时浮现出几分笑容，脚步也加快了许多。 前来接机的人不少，几乎首都公司这边的管理层人员，像蒋腾飞、小猛、老黄等这些人，全部都来齐了。 开了两辆大巴车，还有三辆越野车。 一辆路虎，两辆猛虎。 早在今年中半年，丰台和江城两大汽车制造基地，就相继投产，一南一北，一个轿车品牌，一个越野车品牌，相对于路虎品牌而言，更加亲民的价格，立刻受到市场热捧。 就譬如现在的首都，路虎汽车就不说了，可望而不可及，动辄大几十万的价格，不是土豪根本不用想，谁家如果能有辆猛虎越野车，那简直就是光宗耀祖的事情。 平时出门，任谁见了，都得报以敬畏的目光。 “东哥！” “老板！” “…” 一群人热络地凑上来，嘘寒问暖，整整一年未见，甚是想念。 “哟，小飞同志，这才多长时间，都胖成猪头了？” “小猛也是，头大不窜，都开始横着长了？” 望着眼前一个个油光满面、西装革履，越发成熟的老伙计，李亚东调侃道。 显然，大家都过得很滋润。 如此一来，他这个做老板的，也算心安。 “走了，别站在大马路上唠嗑，啥都不说，先回家！” 自己今天回国的事情，李亚东并未提前告知家人，就是想给他们一个惊喜。 此刻的心情只能用归心似箭来形容。 蒋腾飞亲自开着路虎汽车，送李亚东和齐家兄弟，以及胜利哥和科舍洛娃回家。 他们两家相距并不太远。 至于罗叔等人，浩浩荡荡的一群，实在不好带回去。 不过话又说回来，就算让他们去，他们估计也没那个心情，此刻同样恨不得直接飞回家才好。 他们一行的行程已经安排好，今晚会在公司的酒店暂住一晚，明早七点钟的飞机飞香港。 匠心打造、奢华无比的东方红大酒店，已八月份正式营业，其档次比京城饭店都高出不少，是现在整个首都最豪华的饭店，没有之一。 另外，这家酒店是半开放式的，譬如其中的豪华会所，就不对外营业，只招待手持卡的尊贵客户，而且是免费招待。 “小龙，你小子别急，耽误不了事情，你老婆还没生，一直帮你留意着，妥妥的。”蒋腾飞注意到副驾驶座上的齐龙一副坐立不安的表情，适时地安慰道。 “哦，多谢飞哥。”齐龙由衷道。 他虽然一年没回家，但时常与家里通电话，对这边的事情很清楚。 家里就剩下两位老母亲和挺着大肚子的媳妇，平时去医院检查什么的，多有不便，还得多亏了飞哥和猛哥，隔三差五的上门探望，而且一个电话随叫随到。 这大概就是兄弟的意义所在。 “谢什么谢啊，自家兄弟，多大点事。”蒋腾飞没好气道，继而眼珠子又通过后视镜，瞥到后排的齐虎和科舍洛娃身上。 “会讲中文？” “不会。”齐虎笑着回话。 “那我就不藏着掖着了，我说你小子够可以的啊，跑到苏联待一年，钱赚到不说，还拐了个媳妇儿回来，着实没亏啊！”蒋腾飞一脸艳羡道。 这大洋马白白净净的，看着就是水灵。 关键尝过他才知道，活儿好，这一点中国姑娘没法比。 狗日的小虎同志以后倒是爽歪歪，那还不得夜夜笙歌？ 羡慕死人不偿命。 “这个……就像东哥说的，都是缘分。”齐虎呵呵笑道。 心里也挺乐呵，脑子里都在揣测着，等下母亲看到自己带媳妇儿回来后的高兴模样。 。 第六百五十七章 大哥的忧心 太阳已经完全落下去时，汽车才抵达老李家的四合院。 一排五座四合院，显得恢弘大气，每座院子门外都挂着红灯笼，年味十足。 不过，此时另四座院子里都没有灯光，只有属于李亚东的院子里灯火通明，想来，应该正聚在一起吃晚饭。 这是他娘定下的规矩，晚饭大家必须在一起吃，挺好的规矩，一个家庭就应该这样。 “行了，我先下，知道你们着急回家，也就不请你们进去了。” 李亚东说着，独自下了车，从后备箱里拎出自己的两箱行李。 汽车启动离开，李亚东一手拎着一只行李箱，缓缓走上院门前的台阶，心中饱含了无尽喜悦。 “娘，我回来了！” 这一嗓子，声音其实并不大，但造成的效果，却着实不小。 院子里甚至都能听到碗盘摔碎的声音。 李亚东推开并未闩起的院门，入眼的便是一支大部队从东厢房里鱼跃而出，小跑在前的，正是他娘胡秀英。 “我的儿回来了！” 胡秀英望着眼前整整一年未见的小儿子，当场红了眼。 自从小儿子大学毕业后，这还是头一次，这么久未着家。 没有二话，李亚东扔下行李箱，大步上前，将身材瘦小的母亲涌入怀中。 “小东，怎么突然就回了，也不提前说一声。” “是啊，提前知会一声，我们也好去接你呀。” “老是喜欢搞突然袭击，害得我们刚才一激动，饭碗都打碎几只。” 一家人都在，包括李亚民和陈月娥夫妻，大家全都围拢过来，说话的口气虽然带有责备之意，但却毫无责备之心，有的只是满腔喜悦。 他们老李家最有出息一个，回了。 一家人彻底团圆，这注定是一个欢快年。 “这孩子，也是的，提前打声招呼，娘也好给你做两道拿手菜呀。”胡秀英笑着抹干眼泪，拉着小儿子的手说，“走，估计刚下飞机，饿坏了吧，先吃饭去。” 饭菜其实已经很丰盛，毕竟人多，再加上正值过年档口，但不管李亚东如何劝阻，母亲胡秀英硬是系好围裙，又跑进厨房亲自烧了两道菜。 一道尖椒炒腊肉，一道鱼丸粉丝汤，都是李亚东爱吃的。 一顿饭吃的时间特别长，主要都是李亚东在大快朵颐，其他人高兴得根本吃不下，就这样看着他吃，然后时不时的唠两句，问这问那。 其实都是一些没营养的话题，大约就问是他在外面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有没有遇到什么麻烦，一切是否顺利之类的。 但这，大概就是家的感觉。 他李亚东不管如何富可敌国、如何人五人六、如何不可一世，但在这个家里、在眼前这些人的心里，他依然只是个孩子、只是老李家的小儿子，仅此而已。 等一顿饭吃完，已经是晚上九点多。 往常这个点，大家早就各自回家睡觉去了，但今天似乎根本没有睡意，吃完饭后，又坐在一起喝茶聊天。 “行了，你个傻二宝，盯着我瞧了有一阵儿，小叔还能忘记你吗？我房里的那只黑色箱子看见没，里面有礼物，带着琪琪妹妹去拿吧。”李亚东没好气地望向两根手指头放在一起绕来绕去的李二宝说。 李二宝顿时一喜，嫌弃琪琪跑得慢，直接把她抱起，夹在胳肢窝里就向卧室冲去。 “这孩子，你慢点……” 大人们哭笑不得。 “志强，你也去吧，小舅也给你带了礼物。”李亚东又望向杵在他妈身后的赵志强说。 这个曾经的刺头，经过几年的打磨，棱角磨平不少，起码已经不再惹是生非，学习成绩也能在班上排进中等水平。 对于这个结果，李亚东已经很满意。 他父母也是一样。 “哦，谢谢小舅。”赵志强说着，也走进了卧室。 “小东啊，苏联居然解体了，这件事情很吓人呀，你在那边待了这么久，知道的肯定比我们多，到底是什么原因啊，简直不可思议。” 李亚民沉声询问，其实这个问题在他心里放了好一阵儿，一直寻思着等小弟回来问问，刚才吃饭的时候忍死了血没问，现在实在忍不住。 李亚东笑了笑，很清楚他大哥为什么对此事如此上心。 其实不光是他，只要稍微关心国家大事的人，无一不对此事感到无比震惊。 要知道新中国成立之初，苏联一直被中国视作“老大哥”，中国包含社会体制在内的很多东西，都是依照苏联的经验在建设。 中国也因此与苏联一样，走上了一条社会主义道路。 可就在这条道路还未走通之时，苏联老大哥却突然解体了，你说吓不吓人？ 这是否意味着……社会主义道路其实根本就走不通？ 但凡有些精神内涵的中国人，无一不为这个问题忧心忡忡。 苏联的今天，是否会是中国的明天？ 无数人心里，产生了这样一个疑问。 细思极恐！ “哥，苏联为什么会解体，涉及到很多方面的原因，一时半会儿很难讲清楚。”李亚东笑着回话，家人也就是不知道，苏联解体也有他的一份“功劳”，否则不知会作何感想，“但我觉得吧，咱们不必过于担心，中国的社会主义道路，早就具备了自己的特色，例如计划经济的淘汰，市场经济的崛起，现在粮票、工业卷什么的，基本都已经取消了吧，就是这个道理，独一无二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与苏联的情况大有区别，因此我们不太可能经历它们一样的遭遇，在我看来，中国只会越来越好，不会越混越回去。” “当真？”李亚民将信将疑道“我还以为我们国家的情况，跟苏联基本一模一样呢。” “除了名头一样外，其他的基本没有相似之处。”李亚东笑着摇头，“比如你刚才问我苏联解体的原因，其中尤为重要的一点，就是苏联的特权阶级。在苏联解体之前，这个国家已经到骨子里去了，全国有超过三百万的特权阶级，占到总人口比例的百分之一。你想想看，这跟他们所推崇的思想，有半毛钱关系吗？路其实早就走歪了，坍塌只是迟早的事情。而我们国家虽然也有一些贪官污吏，但政府一直在严查严办此事，特权阶级在中国是没有活路的，这就是方向性的正确。” 李亚民下意识地点头，笑了笑，道“听你这么一说，我这心里舒坦多了。” “哥，苏联解体非但对中国没有坏处，还会有好处，它的失败能给到中国深刻的警示意义。你看吧，如果我料想不错，政府很快就会有所动作，出台一些新的政策，指引老百姓走向一条更幸福的康庄大道。” 。 第六百五十八章 一刻不得闲 一九九二年，在改革开放的历史上，具有深远意义。 著名的“九二”派，冯仑、潘石屹、陈东升、毛振华等企业家，都是在这一年开始下海经商。 这一年，政府还鼓励事业单位的公务人员，留职停薪，下海创业。 一场前所未有的创业热潮，在九十六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猛然掀起。 而这一切的导火线，其实就是苏联解体。 中国在面对曾经“老大哥”的逝去时，没有选择消沉，而是越挫越勇、砥砺前行，开辟出了一条迥然不同的、独属于自己的奋斗之路。 而毫无疑问，中国最后成功了。 所以，实事求是的说，李亚东或许是现在整个中国最淡定的一个“清明人”。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太好了！”李亚民兴奋道，压在心里许久的心结，终于解开。 “嗯，应该很快。”李亚东笑着点头，下意识地望向门外朦胧的夜空，只等那位老人，在过完这个春节后，开启第二次南巡。 …… 李亚东回京算得上低调，但还是瞒不过有心人。 只是在家住了一宿而已，第二天，四合院的门槛就差点没被踏破。 一大早上门的，是徐鸿业和徐泽政父子，大包小包的礼物提了一大堆。 两父子这么殷勤倒也不奇怪，徐家现在就是靠着李亚东吃饭的。 一家路虎4s店去年年底就正式开业，短短一年时间，赚了多少钱，瞧瞧两父子脸上藏都藏不住的笑容就知道。 可以说，单是比钱的话，徐家现在在整个京城里，排名都十分靠前，资产以千万计。 这不，意识到这是条好门路后，一家4s店已经满足不了他们的胃口，打算做大做强，现在又张罗起一家猛虎4s店，半个月前已经顺利开业。 生意比路虎4s店更为火爆，虽然单车利润无法相提并论，但胜在量大，现在两家4s店谁更赚钱，真的不太好说。 那么，对于他们的衣食父母——李亚东，岂能不殷勤一些？ 随后登门的，则是从丰台赶回来的张春喜。 以他和李亚东之间发小的关系，这并不奇怪，实际上他今年就没打算回家，准备大年三十来这边过年，也就提前两天而已。 重点是，他不是一个人。 同行的还有那家东北饭馆的服务员，老板的女儿，翠花。 看俩人一阵腻歪的样子，明显已经搞到手了。 也不枉李亚东当初亲自支招。 俩人也没空手，拎了两只东北大鹅过来，外加一坛酸菜。 你还别说，家里的好东西太多，胡秀英现在基本都看不上，就喜欢这坛酸菜，直夸东北人好手艺。 踩着午饭点，蒋腾飞他老丈人，钟文城，开着虎头奔赶到。 拖了一后备箱礼物，都是从魔都带回来的。 他现在一年到头都在陆家嘴那边开发工程，也就是春节回来陪家人过年。 陆家嘴五十亿的工程项目，一旦完工，他这个总承建方，赚个一两亿是妥妥的事情。 那么，对于大老板李亚东，岂能不上点心意？ 这还不算完。 半下午的时候。 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登门，就是那位曾与李亚东有过一面之缘，还签订了一千辆“卫士”吉普的军委代表，王主任。 倒也没空手，拎了两瓶特工茅台，和两条特供中华香烟过来。 俩人的谈话倒是私密的，关起门来讲。 王主任表达了对李亚东的感谢，态度很诚恳，感谢他成功拿下“瓦良格”号，并愿意赠予国家。 他们军委为这事儿也不知道上报中央多少次，但毫无意外全部被驳回。 就在大家都灰心丧气的时候，你猜怎么着？ 从乌克兰那边突然传来消息，“瓦良格”号被一个中国人买走了！ 军委得到消息的那会儿，几位大佬可谓又惊又喜。 当得知购买“瓦良格”号的还是一个私人老板的时候。 军委方面便有了想法，想派人与对方交涉一下。 甚至都做好了付出“一些代价”的准备。 可你猜这时发生了什么？ 东欧那边的联络人员发来密电，告知军委方面，购买“瓦良格”号的真实买家，以及，对方愿意将这艘航空母舰，免费送给国家、或是说，赠予军方。 这事儿办的……就两个字——爽利！ 军委几位大佬差点没高兴坏，真是盼星星盼月亮都没盼来的好事，原本都已经心灰意冷，结果突然冒出这样一位爱国商人。 敞亮得一匹！ 得知对方回国后，那必须得表示表示啊。 了解到己方有人曾与对方接触过，便派遣他过来，当面向李亚东致谢。 也算诚意满满。 不管怎么说，军委的几位大佬，现在看李亚东这小伙子，怎么看怎么顺眼。 有大佬甚至私下放话，就算这小子将来犯了什么错，也要力争保他一把。 这样的爱国商人，可不多见，国家很需要！ 反正回家之后，李亚东可谓一刻不得闲，光招待上门的客人，就花了两天时间。 而腊月二十九的晚上，张小琳又生了。 也必须得去看看。 生了个大胖小子，差点没乐死齐家的两位老母亲，那真是捧在手心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怪就怪，老齐家的人丁太单薄了点。 齐家兄弟都没什么大文化，两位老母亲更不提，应他们的请求，李亚东这个留洋大学生，不得不替孩子起个名字。 于是大笔一挥，有了“锦堂”二字，齐锦堂，因此诞生。 过年好是好，但“亲戚”太多，也是有够烦的，关键是，这些“亲戚”还都是他一个人的亲戚，跟大哥、二姐、三哥、四姐完全没关系。 你说这事儿给闹的…… 这也就意味着，所有的年，必须他一个人来回。 因此，从大年初一到大年初八，整整八天时间，李亚东开着一辆路虎揽胜，不是在京城某个角落的房子里喝年酒，就是在去往下一家拜年的路上。 一刻不消停。 到了大年初九，年其实还没拜完，但实在懒得拜，也没时间，直接电话解决。 大概、估计、应该……也没人会怪罪。 因为接下来，他要去往香港，去履一个约，去年就答应的事情。 港督府承办的、一年一度的酒会。 。 第六百五十九章 如约赴港 老李家的人已经习惯了李亚东的不着家，对于他刚回国、住了十来天，又要出国的事情，也是没辙。 对此，大概只有大哥李亚民最为通达。 用他的话说一个人的财富，与他的社会责任是成正比的，想要获得多少，就要付出多少。 有了他的支持，倒是省了李亚东不少口舌。 否则这种“年还没过完就往外跑”的行为，在国人的传统观念中，确有几分不妥。 毕竟老李家也不是那种穷困潦倒、需要为生计疲于奔波的家庭。 同行的还有齐虎和李婷婷。 齐龙就免了，喜当爹才没几天，媳妇儿还坐月子，这种时候要求人家上班，实在说不过去。 至于李婷婷，她原本是打算过完十五再回香港，不过到时候孤零零的一个人，总归有些不舒服，现在小叔叔要去，倒不如一起，也好有个伴，反正没剩几天时间。 她父母也更放心一些。 大哥李亚民亲自驱车，送小弟和女儿等人前往机场。 是一辆黑色的猛虎大帅，刚从丰台基地提出来不久。 老家那边的“一品鸭脖”的生意越做越大，倒是与李亚东早前规划的蓝图越来越接近，目前生意已经遍布三个县城，下一步的计划就是进军市里、然后是省里。 摊子越铺越大，李亚民这个老板，自然也就越来越忙碌，经常要往县外跑，这时一辆汽车就十分有必要。 他考驾照完全没压力，三个轮子的拖拉机和四个轮子“神牛”，早年就玩得很顺溜，也就是走个过场，花了半个月时间拿了张证儿。 买汽车是绝对不会买的，他虽然“固执”，但在大是大非的问题上，向来拎得清。 自己小弟就是造汽车的，不光造高端豪华汽车，也造中国老百姓开得起的汽车，这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大好事。 他这个做大哥的，必须支持。 原本江城那边的龙腾小轿车，想要搞一辆倒是简单，不过他这个人偏爱底盘高的越野车，所以就打算舍近求远，在京城这边弄辆猛虎越野车，直接开回去，多耗费几天时间罢了。 小弟提前准备好的路虎揽胜他没要，用他的话讲太高调，不接地气。 这辆售价158万人民币，中等配置的猛虎大帅，在他看来就挺好。 “小东，婷婷中半年就毕业了，我让她回国发展，她说想暂时留在香港，你的意见呢？”汽车四平八稳地行驶在京城街头，完全不似新手在驾驶，忽然想到什么，李亚民问道。 “是哦，要毕业了。”李亚东咧嘴一笑，暗道时间过得还真快，大哥要不提，他还真没意识到这一茬。 扭头看了眼坐在旁边的大侄女，倒是蓦然想起了当年那个年仅十八岁、穿着一身大红花袄子、胆怯而希冀的跟着他离开家乡的小姑娘。 而当年的那个小姑娘，跟如今眼前的这个打扮时髦、皮肤粉嫩透亮、气质高贵而典雅的摩登女郎，几乎没有丝毫重叠之处。 一晃眼间，婷婷居然已经二十二岁。 全身上下散发着浓郁的青春活力。 “小叔叔，你该不会忘了吧？”李婷婷眨巴着大眼睛，气鼓鼓地问。 “那……怎么可能？”李亚东讪讪一笑，能有什么办法，琐事太多。 忘倒不至于忘，捋一捋时间，肯定就清楚了，只是没捋过而已。 “哼！”李婷婷信他才有鬼，当初说好了带她来香港上学，结果带是带了，自己却跑了，留她一个人在香港举目无亲。 当然了，心里有点小不爽不假，但她也能体谅小叔叔，知道他事业做得太大，工作很忙，其实也挺辛苦。 她一直为有这样一位叔叔，而感到无比自豪。 “大哥，婷婷的想法是对的，她学的毕竟是演艺，而演艺事业在国内目前才刚刚起步，很难有什么发展空间。香港就不同，演艺事业发达，不管是拍戏、唱歌、跳舞，机会都大把。再说了，在香港我毕竟也有渠道，想捧红婷婷很简单，只要她不偷懒。暂时在香港发展发展，等积累一些人气后，再回国发展也不迟。这样对她来说，肯定也有好处。” “行吧。”李亚民点头道“这方面的事情我也不懂，那就按她自己的选择来。不过，小东啊，你有一家娱乐公司这件事情我知道，但我不希望你给婷婷走太多后门，她将来不管是拍戏也好，唱歌也罢，我都希望她能磨练出真材实料，要像老一辈的艺术家学习，得有真功夫傍身。” “大哥，你多虑了，拔苗助长的事情我怎么可能用在婷婷身上？那不能够。我能给到她的就是比旁人更多的机会，但真正的演艺之路，还需要她自己去摸索，自己走下去。如果自己不努力，机会再多也是枉然。”李亚东笑着说。 “嗯，你能这样想就最好。” 李婷婷静静地听着父亲和小叔叔的谈话，一副很无所谓的态度。 她本就没想过全赖着小叔叔，她又不是好看不中用的花瓶，作为香港演艺学院公认的全能型校花，她可是很强的好不好？ 如果不能靠自己的能力成为大明星，她宁愿不红。 别人成名是为了钱，她又不稀罕，她只为梦想。 “阿虎，你那个媳妇儿怎么样？跟你妈合得来吗？”李亚东望向齐虎问。 “合……倒是合得来。”齐虎讪讪笑道“我妈的性格本来就好，她的性格也不坏，主要……还是沟通有障碍，她说简单点的俄语，我多少还能听懂一些，我妈那是一个字都听不懂，平时沟通主要靠手势，就跟两个哑巴在交流一样。” 脑子里蓦然浮现出一副画面，李亚东也是苦笑摇头。 “时间长点或许就好了，不过平时即便听不懂，也要多讲话、多沟通，不然永远都听不懂。你要想快点的话，倒不如让她去上两年学，像我以前读书的北大里，就有俄语专业，老师都是双语精通，其他的学生要学习俄语，她要学习汉语，倒是最好的沟通对象，保管进步神速。” “好主意啊！”齐虎猛地眼前一亮，忽然想到什么，又显得有些踌躇地问，“能进去？” 京师大学堂有多么难考，老京城人都心知肚明。 “没事，等从香港回来，我带你们去一趟。” 别的学校李亚东还真不敢说，但北大，他还算有点把握。 再说了，科舍洛娃又不需要文凭，权当给北大俄语专业的学生们找个免费陪练。 对于这样的好事，校风一向开明的北大，应该不能拒绝。 “那敢情好。”齐虎呵呵笑道。 倒是解决了一块心头病。 他和科舍洛娃之间的感情明明到了，但很多情愫却根本无法表露，你说急不急人？ 。 第六百六十章 回巢 香港。 太平山，李家别墅。 随着生意越做越大，渐渐跨度几个国家，李亚东回这里的次数倒是越来越少。 这幢别墅基本已成为李婷婷的府邸。 别墅还是原先的样子，并没有太大变化，若硬要说有点什么区别，那就是女人味越来越浓。 就譬如餐厅里的桌布，现在都换成了玫瑰红；客厅里的沙发垫，也变成了粉红色。甚至李亚东进门都没找到一双合适的拖鞋，最后只能选了一双彩虹色的拖鞋，凑合着穿。 进了女人窝。 也是没撤，因为现在别墅里常住的，还真都全是女人。 江奶奶、小黄牛、黄夫人，以及依晨依雨，还有李婷婷和王慧珍。 他就不说了，去年一整年都没回来过，就连坐镇英国、主理路虎汽车欧美事务的黄德平，基本也是三两个月才回来一次。 众人与李亚东也是许久未见，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江奶奶和黄夫人张罗了一大桌丰盛的菜肴，小黄牛也拉着李亚东问东问西，打听苏联那边的事情。 她的一帮同事已经回来有一阵儿，对于那边发生了什么事，还都遮遮掩掩，也不知道到底干了什么，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每个人都对苏联之行无比怀念，恨不得再来一次，且每个人回来之后都似乎变了个人，从头到脚一身新，一夜暴富的感觉。 就譬如她的师兄韩子坤，跟她几乎同一时间进入公司，跟着一个师傅学习。小黄牛对于他的家境十分了解，大概跟没遇到东哥之前她们家的情况差不多。 但这一回来，可不得了。 手腕上多了一块欧米茄不说，前两天还拿着员工证，去九龙这边的路虎4s店提了一辆全新的路虎神行者。 羡慕死人不偿命。 问他去苏联一年赚了多少钱，一直含含糊糊的不肯说。 挠得小黄牛心里痒痒的很。 虽然近些年得益于东哥的照顾，她和奶奶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正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从小到大养成的对于金钱的敏感程度，并未减少多少。 “算了吧你。”李亚东没好气道“告诉你韩子坤在苏联赚了多少钱，你晚上还能睡得着觉？你的工资也不低啊，现在一个月怎么的也有大几千吧，还不够你花的？” “那……也肯定没有子坤师兄赚得多。”小黄牛一脸悻悻道“本来可以大赚一笔的，我的专业水平又不比子坤师兄差，你硬是不让我去。” “怪我咯？”李亚东呵呵笑道。 这丫头，真是住着太平山别墅、天天搭乘婷婷的劳斯莱斯上班，都改不了抠门的习惯。 也是没辙。 这时，江奶奶倒说了句公道话，没好气地给了小黄牛一颗红烧板栗，道“你这丫头，没心没肺的，你东哥还不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苏联那么乱。” “这……我知道呀，就是……奶坤师兄赚了好多钱，一辆路虎神行者也要几十万呢，我要存好几年才够。” “你呀……真是没救了。”李亚东苦笑摇头，拿这个活宝根本没辙，“今年好好干，年底我问你们何经理你的情况，要是业绩能完成、各项工作都出色，年底自己去九龙4s店里提一辆。” 这丫头很抠门，她说是这样说，存几年钱够买一辆路虎神行者，但即便有钱，也肯定不会买，哪里舍得啊？ 上班也挺久了，平时婷婷有课的时候，就搭她的车，没课的时候就自己挤公车，也怪可怜的。 “真的？”小黄牛顿时大喜。 “骗你有糖吃？” “谢谢老板，绝对服从领导安排，保证完成任务！” 这一点李亚东毫不怀疑，小黄牛这种人，天生就是打工的命，让她自己拿钱出来投资，那是绝不可能的。 你只要待遇给到位，不会再找到比她更卖力的员工。 “不过，开车之前先拿到驾照，买的不算，不然想都不要想。” 别墅里其实并不缺车，除了婷婷的劳斯莱斯外，还有一辆丰田保姆车，和一辆虎头奔。 保姆车现在基本都是黄夫人在开，平时买菜啥的，只是这家伙没驾照而已，不然虎头奔放着也是放着。 “好，我明天就去考！” 这回倒是舍得投资，总算不是彻底无可救药。 逗得一桌人哈哈大笑。 …… 中环。 东方红大厦。 一年一度的“老板回家”工作又开始了，昨天晚上，各公司、包括各部门就已经临时召开紧急会议。 所以今天，整个东方红大厦里有种焕然一新之感。 所有男士都西装笔挺，所有女士都裙摆飘飘、化着精致而素雅的淡妆，浓妆艳抹要不得，据说老板特别不喜欢。 大家的工作热情出奇的高，每个人都精神饱满。 这幢二十八层的大厦里，充斥着太多的传奇故事，就譬如现在娱乐公司的扛旗组合——beyong，当初就是不经意间与老板邂逅，从而有了今时今日的地位。 天后王菲也是一样，也是不经意间被老板注意到，对她的音色表示肯定，娱乐公司那边才会大力推广，直至如今叱咤歌坛。 据说她的艺名都是老板帮忙取的。 御赐艺名，想不获得公司力捧都难，如果没红，岂不是说明老板的眼光有问题？ 那不能够！ 一旦谁被老板注意到，各公司负责人只要不傻，都会着力培养。 毕竟老板喜欢，才是硬道理。 所以，在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老板，几乎每年回巢的仅有一次机会中，东方红大厦里的所有员工，都拿出最完美的工作状态。 既希冀着不出问题，也希望能被老板注意到。 而且据传，他们极富传奇色彩的老板，也挺喜欢干这种事、乐于提拔人才，且不问出身。 每个人都希望自己能成为那个幸运儿。 而作为李亚东而言，好容易回公司总部一趟，也确实需要四处转转，了解一下公司运行情况，也能认识一下新加入的精英人才。 照旧和往常一样，打发掉一行特地跑到楼下门口迎接的领导层后，李亚东背着个手，只带了齐虎，在几家公司里漫无目的的转悠着。 并没有丛林之王视察自己领地的优越感，反倒像个可有可无的路人一样。 。 第六百六十一章 酒会 一番观察下来，总体来讲，集团发展良好，各家公司都是一副欣欣向荣的景象。 员工也越来越多，从最开始的百来人，发展到现如今三家公司加在一起，足有两千多人。 或许是因为太过刻意，令所有员工都十分失望的是，几乎每年都会发生的“幸运儿”事件，今年却流产了。 老板静悄悄的来，轻飘飘的走，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 回到自己的二十八层私人空间后，李亚东召集集团领导层，召开了一场年度总结会议，详细审阅了各家公司今年的运营情况。 这些东西虽然电话会议里都已经了解过，但即便是做甩手掌柜，也得有个度，该亲自审核的资料，就必须亲自审核，不然，很容易出问题。 完了后，又对明年各公司的发展，作出详细规划，并下达任务目标。 这也是每年必须亲自敲定的事情，得让手底下的人有一个明确目标，朝着这个目标努力奋斗。 这一点非常重要，也将与他们的工资待遇，息息相关。 会议开了整整一天，直到黄昏时分才结束，李亚东留下了总财务司的兰姐。 这个模样平平无奇、甚至看起来土里土气的中年女人，经过几年时间的考验下来，现在已经是李亚东的绝对心腹。 能力还是其次，主要是忠诚。 客观讲，身为公司总财务老总，每年经手的资金以亿万计，她要真想做点手脚，实在太简单了，类似于几十万港币的资金，甚至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但并没有。 李亚东也不傻，若非绝对信任，不可能让她执掌这样的大权，她在公司的地位很超然，即便黄德平、何诗涵、陈家英、杰克这样的人见到她，都得笑脸相迎、客客气气地喊声“姐”。 李亚东曾在总财务司里安排了三名工作人员，且三人互不知情，每个月反馈给他一番详细地财务报表，期间他还故意露出了几个马脚——很容易做假账的财务漏洞，但最终的结果是三份私人记录的财务报表完全一致，且那几个马脚，还被兰姐特意标注出来，并上报给他以示提醒。 这样的工作持续了整整两年。 如果是一个品性不佳的人，两年时间，已经足够漫长看出端倪。 反之，一个品性好的人，也是一样。 因此，兰姐得到李亚东的信任，他也将那三名工作人员，适时地调换了岗位。 “酒会是明天晚上对吧？” “是的。”兰姐点头，显然早就有所准备，从文件夹里取出一张大红色的请帖，递了过来。 “半岛酒店，明晚六点开始……”李亚东瞟了一眼，便合上请帖。 也是没撤，去年港督府就邀请过他，当时让兰姐找理由婉拒了，并说今年一定参加，现在人家果然发来请帖。 再不去，就点说不过去。 另外，现在的港督毕竟还是英国人，距离九七也还有五年时间，而他的公司总部又建在香港，刻意交恶，实在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卫奕信的资料有吗？”李亚东问道，料想兰姐应该有所准备。 他虽然知道港督是谁，但却从未接触过，所以也谈不上了解，既然明天就要见面，事先了解一下，总归没有错。 “有。” 果不其然。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默契。 作为绝对心腹，兰姐现在已经很清楚老板的身份，知道他几乎没有涉足过香港政治圈，得知他将履约出席酒会后，早就准备好了一份详细的政府高官资料，不光是港督卫奕信的，其他一些官员的也有。 “这些应该都是明晚酒会会出席的，您先看看，了解一下。”兰姐说着，将一份厚厚的、用小铁夹夹住的资料递了过来。 李亚东笑了笑，这就是他理想中的员工，能想老板所不想。 一众官员的资料李亚东都翻看了一下，其他官员大致记下了面相和名字，主要注意力还是集中在港督卫奕信的资料上。 仔细看完他的所有资料后，李亚东也终于回想起一些东西。 原来是这个人。 平心而论，这个英国佬还算是个好人，曾苦学中文，是个十足的中国通；也曾公开反对港·独。 他曾说过这样一句话“港·独的诉求完全不可行，无论在殖民地时期还是现在，香港的成功要诀就是政治上不被北京视作威胁。” 可谓一针见血。 要甩他后面的接班者彭定康几条街不止。 作为香港的最后一任港独，姓彭的这家伙，可没少给中国找麻烦。 九七香港回归的时候，这家伙垂头丧气的接过降下来的英国国旗，与查尔斯王子坐在一起，俩人皆是面色铁青一片。 他女儿更是哭成一个泪人。 仿佛痛失了什么爱心之物一般，却全然没想过，香港本就是中国不可分割一部分。 香港本就是中国的！ 以为是她家的一样。 不知廉耻！ ‘这个人，见见倒也无妨。’李亚东心想。 不为别的，就冲他公开反对港·独这一点，李亚东就甘愿敬他三分。 “老板，另外酒会的环节，我跟你大致讲一下。” 李亚东点头道“你说。” “酒会时间还是比较长的，分为三个环节，所以开始的很早。”兰姐解释道“第一个环节就是传统酒会，会提供自助餐，与会客人与政府官员以及相互之间寒暄的过程。第二个环节是今年新增的，是一个拍卖会，具体情况不太清楚，据说拍卖所得会用以慈善事业。最后一个环节，则是歌舞表演，每年都有。值得一提的是，我们娱乐公司旗下的王菲，也会登台表演。” “哦？”李亚东微微一笑，都说王菲现在混得挺好，他倒是有些时日没来香港，也没怎么关注娱乐圈的事情，看来确实混得不错，都能进驻港督府筹备的酒会，也算一种实力的认可。 不过话又说回来，她那种空灵的嗓音和纯粹的表演艺术，也确实合适这样的政治酒会。 换成古惑仔五子就不行了，beyong也不太合适。 虽然他们现在很红，整个香港最红的组合，没有之一。 “老板，提个意见，以您的身份出席这种高规格的酒会，最好带上一名女伴，王菲既然要去，倒是正合适。” “女伴？王菲？” 还是算了吧。李亚东心想。 王菲那种佛系性格感觉与他不太搭，他本就不喜欢这种上流酒会的氛围，再搭上一名佛系女伴，那就真是两根木头了。 这时，李亚东倒是怀念起了战斗少女，她那种大大方方的性感，才更适合作为酒会女伴。 可惜…… “这个就不必，至于女伴，我有人选。” “哦。” 。 第六百六十二章 吾家有女初长成 李婷婷今天显得很兴奋，一大早就拉着她的私人保镖王慧珍，以及黄太太俩人出了门，将维多利亚港旁边的商圈逛了个遍。 精挑细选了一套白色晚礼服，还有从脑袋到手腕的全套高档首饰。 因为今晚，小叔叔要带她出席全香港规格最高的酒会。 她其实并不太在乎一年一度的港督府酒会的意义，也不在乎能遇到多少平时只能在电视和报纸上才能见到的大人物。 主要原因还是……小叔叔需要一名女伴、需要她。 这才是关键。 小叔叔对她的关爱和呵护是毋庸置疑的，人心是肉长的，她当然也想回报。 可有时候她又很悲哀的发现，小叔叔似乎什么都不缺，或是说自己能给予的，小叔叔全都有。 或许，自己这辈子都不太可能为他做点什么。 现在好了，千盼万盼，终于盼来一次机会！ 她要做整个酒会上最漂亮的女人，要给小叔叔长脸，不能给他丢面子。 源自一个小姑娘的固执，她坚持要达成这一目标，所以，才会将这次酒会当成现阶段人生中的头等大事，精心操办。 太平山，李家别墅。 “王姐，黄姨，你们倒是给点意见啊，首饰这样搭配行不行，是不是太复杂了点？要不换掉条简单点的项链？” 李婷婷的闺房里，面对她的第三十六次问话，王慧珍和黄太太都傻了。 不是感觉厌烦，而是看傻了。 当一个女人能让其他女人挪不开眼时，你想想看，那该美到何等程度？ 令人窒息！ 平心而论，李婷婷的自身条件很好，标准的瓜子脸、大眼睛，长睫毛，细长的柳叶眉，鼻尖小巧而微微上扬，再搭配上一张樱桃小嘴，即便不施粉黛，亦是妥妥的大美女一个。 而现在，她这张本就俊俏的脸，还让全香港排得上号的化妆师，精心雕琢了一番，就更加美丽动人，足以沉鱼落雁一般。 另外，她的身材也是极好的。 看似很纤瘦，但其实由于经常锻炼、每天至少跳舞一小时以上，还爱好瑜伽塑形，十分有料，连人鱼线都有。 此时，搭配上一件纯白色的修身落地晚礼服，粉嫩的耳垂和纤细的脖子上装饰着晶莹剔透的钻石吊坠，简直不似人间之物，像是童话里走出的公主一般。 白衣胜雪，美艳不可方物！ “就……就这样吧，已经很美了。”王慧珍咽着口水说，她一辈子都不可能美到这种程度。 给她同样的造型打扮都没用，婷婷的底子太好了。 作为一名在校学生，平时婷婷的打扮其实都挺随意，而这一认真起来，简直要了人的命。 什么港姐啊。 在王慧珍看来，有几届的香港小姐跟眼前的婷婷一比，简直就是村姑。 “是啊，挺好了，酒会上不可能再有比你漂亮的女人。”黄太太也是由衷地点头。 作为一名曾经的阔太太，黄太太要比王慧珍更加时髦、也更了解流行时尚。 婷婷这种干净、纯粹的打扮，以及富裕生活营造出来的高贵气质，与近些年香港时尚圈里的那些偏爱“五颜六色”打扮的胭脂俗粉，完全不是一个级别，感觉要高出几个档次不止。 或许只有英国贵族的那些金枝玉叶，才能与之相提并论。 “真的？”李婷婷心头一喜，黄太太的话无疑戳中了她的内心，她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真的。” 既然如此，那就这身打扮了。 李亚东上午去了趟公司，偌大的一个集团，事情多的很，不可能一次会议就处理完，趁着有时间，该过问的必须过问一下。 直到下午三点多才回来。 刚进家门，一个小仙女就出现在眼前，令他情不自禁的眼前一亮。 “小叔叔，你看看，怎么样？”李婷婷扯着裙摆，在木地板上转着圈。 怎么样？一个字，美呀！ 李亚东心想。 都说这里有美女，那里有美女，如今才发现，其实自己家里也藏了一个大美女。 褪去学生打扮着装、换上华丽晚礼服的婷婷，就好像变了个人似的，美得惊心动魄。 这的确令李亚东有些意外。 就连气质上，这一世的婷婷跟上辈子，也是天壤之别。 唯一令李亚东感觉有些不太合适的是……这条白裙子，会不会太性感了一点？ 大v领露出小半球就不提了，整个后背几乎都是光的，婷婷白如凝脂般的玉背，一览无遗。 真穿这身去酒会，李亚东有种自家便宜被人占了的感觉。 “还有别的衣服吗？”他突然问。 “啊？”这令一脸兴奋的李婷婷突然“刹车”，显得有些诧异道“怎么了？这身衣服不好吗？” “好是好，但是不是太暴露了一点？” “……” 李婷婷一脸悻悻，心说这叫暴露吗？这叫性感！ 小叔叔你有没有点品位？ “没了，就这一身。” 来自长辈的凝视，李婷婷倒也不敢在这个话题上反驳，摊摊手道。 “现在时间还早，要不我带你再去买一身？”李亚东建议。 李婷婷却是不动，低着头，小声说道“小叔叔，我已经二十二岁了。” 言下之意很明显我已经不是小孩子，是大姑娘了，稍微穿性感一点，怎么了？ 李亚东如何不明白她的心理，就是…… 唉，罢了。 当年的小姑娘，确实长大了。 实际上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打算今晚带婷婷参加酒会，她已经是个大姑娘，马上就要步入社会，以后又会留在香港发展，结识一下香港有头有脸的人物，总归没有坏处。 此举就是为了给她以后铺路。 …… 下午五点，李亚东带着李婷婷，还有齐虎，准备出发前往酒会地点，半岛酒店。 在用那辆车的事情上，倒是让李亚东犹豫了一下。 原本当然是用劳斯莱斯最好，不为炫耀，毕竟酒会的规格摆在那里，适当的尊重而已，要不让他也不会换上正装。 可关键，劳斯莱斯里面被婷婷整成了少女闺房，不仅套上了粉红色的坐垫，仪表台上还沾了一排大头娃娃，车一发动就在那里摇头晃脑的，看得李亚东恨不得一爪子把那些脑袋揪下来。 没个正经。 “开奔驰吧。” 最终还是选择了虎头奔。 。 第六百六十三章 赵家大魔王 半岛酒店。 这是整个香港历史上最悠久的酒店，也是最豪华的酒店，始建于一九二二年，历经半个多世纪的风雨，矗立于维多利亚港畔，世界十大知名酒店之一。 值得一提的是，在这家酒店身上，李亚东当年还小赚了一笔。 就是那次大酒店狙击战。 半岛酒店就是大酒店集团旗下的旗舰型产业，率属于英资嘉道理家族。 怪就怪大刘同志当初没领悟他的暗示，否则这家香港地标性酒店，现在就应该属于华资产业了。 但不管怎么说吧，嘉道理家族将这家酒店还经营得极好的，十分舍得投资。 看看门口停着的汽车就知道，清一色的酒绿色劳斯莱斯，整整十几辆。 这可不是客户的汽车，而是酒店的贵宾接送车。 所以，李亚东一行开着一辆虎头奔来到这里，真的毫不起眼，甚至显得有些穷酸。 虎头奔刚在酒店门口挺稳，后面便咆哮着驶来一辆红色法拉利，驾驶很激进，也就是车子性能好，否则很有可能撞上李亚东他们的汽车。 这使得刚从车上下来，站在汽车旁边的李亚东，情不自禁地蹙起眉头。 从红色法拉利上走下一个同样西装笔挺、但染着黄色头发的壮硕年轻人，显得吊儿郎当的将车钥匙抛给小跑上前的泊车员，正准备与李亚东错身而过时，不经意间，却是瞥到了刚才车上走下的李婷婷。 顿时眼前一亮，脚步也顿了下来。 “好漂亮的小妞。”他竟然就这样说出来了，态度十分轻浮。 或许压根就没有将开大奔的李亚东和齐虎两个男人放在眼里。 “滚！”李亚东淡淡道。 当着他的面调戏他侄女，这事换你你能忍？ “嗯？”黄毛似乎此刻才注意到李亚东，他比李亚东要高一些，身高超过一米八，扭过头，昂着脑袋，俯视着李亚东，厉声道“小子，你刚才说什么？有种再说一遍？” “滚蛋！” “艹！”黄毛正欲有所动作，却发现身前多了一堵墙。 一个跟他身高差不多，但更加强壮的人，站在面前，用一种近乎藐视的目光望着他。 那模样似乎在说你动一下试试？ 黄毛还真的不敢动，倒也有点自知之明，知道硬怼不过。 他虽然性格冲动，但却不傻。 “老子今天还有要紧事，算你们两个家伙走运，别让我再看到你们。” 黄毛说着，正准备错身离开，却被齐虎伸手拦住，然后扭头望向李亚东。 只要东哥发话，他立马就将这个出言不逊的臭小子打得满地找牙。 “艹，老子没找你们麻烦，还敢拦我？别看你有点肉，信不信老子一通电话，分分钟找人来灭了你？”黄毛也是火冒三丈。 “说实话，我还真不信。”李亚东挥了挥手，示意齐虎放他走，“你应该感到庆幸，我现在一样有要紧事。” 要换平时，李亚东不打得他妈都不认识他才怪，但现在时机不对，时间已过六点，港督府的酒会已经开始。 “哈哈……这可能是我今年听过最好笑的笑话了。”黄毛狞笑着离开，已然将李亚东和齐虎的面相，记在了脑子里，下定决心下次再碰到，一定要让他们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酒店六楼。 这一整层今晚都不对外营业，只招待手持请帖的贵宾。 偌大的宴会厅里，此时灯光璀璨、人流如织，人们的穿着与室内的装修一样富丽华贵。 能有幸来进入这里的人，可以说每一个来头都不小，除了政府官员外，几乎全是亿万富翁，香港经济的执牛耳者。 当然了，穿梭于宴会厅里的，也并非全是老头子、老太太。 年轻帅气的小伙子、青春靓丽的小姑娘，亦有不少。 他们都是跟随父辈来此，作为家族未来的接班人，这样的高规格酒会，不仅能开阔他们的眼界，也能让他们积攒不菲的人脉，对于将来的路，大有裨益。 所以父母们也愿意带着他们。 不过，阶级社会规矩分明，父辈们有父辈的圈子，晚辈们亦有晚辈的圈子，若无父辈特意引荐，他们也不好随意插进去。 就好像李超人，香港很多商人都将其视为偶像，但你一个年轻晚辈，即便李超人现在就站在身旁，也不好直接与之攀谈，那样会显得十分不礼貌。 香港不大，有钱的家族就那么多，正所谓官官相护，商场也一样，很容易形成一个圈子。 在父辈们的有意引导下，晚辈们大多年幼时就互相认识，而性格相投的，就成为了一个小群体。 “浩子，什么情况，来得这么晚，你爹地刚才还在找你呢，赶紧过去打声招呼，小心晚上回去抽你。” 一群七八个年轻小伙子，不好凑到大厅中间，便躲在后方的墙角边吹牛打神游走于那些年轻姑娘身上，讨论着哪个身材更好，哪个在床上更风·骚，突然注意到门口走进一人，众人赶紧招手示意他过来。 “妈的，兄弟几个算是别提，中环的那个马子有了，死活不肯打，苦口婆心的劝了大半天，这不，下午才给她送到医院去。”被众人称呼为“浩子”的黄毛年轻人，瘪着嘴说。 “中环的，就是那个富华夜总会的头牌？这些女人一个个的真是想嫁豪门想疯了，别说那孩子她肯定生不下来，就算生下来了，也不可能姓‘赵’，你父母绝对不会认，也不看看她自己什么身份。” “谁说不是呢。”赵浩一脸蛋疼道“这么简单的道理，她就是想不通，以为怀了我的种，我能成为我们赵家少奶奶一样，最后好说歹说，还给了八十万零花钱，才把这事情搞定。娘的，也就是看她有几分姿色，床上功夫也了得，不然跟她说个蛋蛋，一脚踹上去直接完事。” 众人哭笑不得，别以为这家伙是开玩笑，这个脑子缺根筋的家伙，真能做得出来。 也没觉得十分过份，在他们看来，那女人敢拿孩子做要挟，本就犯了忌讳。 “行了。”这时，站在几人中间的一个带金边眼镜的年轻人，笑着说，“搞定了就好，赶快去找你爹地报个道。” “知道了，文哥。”难得一副吊儿郎当模样的赵浩，对此人却特别尊敬，点头道“我这就去，本来踩着点到，还迟不了，狗日的，刚才在楼下碰到两个牛·逼哄哄的小子，扬言要打我，你说嚣张不嚣张？我这也就是不敢耽搁，否则刚才就要他们好看。” 说着，便转身离开，去找他老爹去了。 众人望着他的背影，啼笑皆非，全当他讲了一个笑话。 别看这家伙挺能惹事的样子，但人家也确实有资本，他们这个小团体里，除了老大文哥的家境比浩子强，其他的都比不了。 在香港这一亩三分地上，向来只有赵家大魔王欺负人的份儿，敢动手打他的人，除了他爹地外，估计还没出生。 。 第六百六十四章 极品 齐虎依旧没跟进来，这种场合一样不适合带保镖，也不可能有危险。 李亚东二人递上请帖进入宴会厅后，也没忙着朝人堆里挤，酒会才刚开始，大家都忙着嘘寒问暖，他实在懒得去凑这个热闹。 在他看来，等港督卫奕信忙活完了后，上去照个面，示意自己如约到场，这次酒会的基本目的，就已经达到。 至于能不能结识几位传奇人物，不强求，全看缘分。 “婷婷，先吃点东西吧，晚上时间会很长。” 李婷婷虽然已经做好了充足的思想准备，但此刻身在这里、眼神环顾四周，总能看到报纸上经常出现的人物，依然显得有些放不开。 她挽着李亚东的胳膊，李亚东带着她来到自助餐台前。 一路走过，无意间注意到她的人，无一不是眼前一亮，眼神不自觉地在她身上游走起来。 “这女人是谁啊，第一次见到，还真漂亮！” “女人？我倒是对她身边的那个男人，比较感兴趣。什么来头，看着年纪轻轻的，像是哪家的晚辈，居然堂而皇之的带女伴进来？” 这一黑一白的组合，甚至引起不少人的小声议论。 在这样的酒会上，带女伴不稀奇，但如果是跟随父辈过来见世面的晚辈带女伴，那就很奇怪。 成功人士带女伴，能更好的衬托他们的身份。 但目前并没有自己的事业、只靠父辈庇护而成长的小年轻，在这种政治酒会上带女伴，就显得十分轻浮。 倒也不怪这些人将李亚东当成“晚辈”，因为这场酒会中的“长辈”，几乎没有人低于四十岁。 正常情况下，特别是这个年代，一个人在四十岁之前，不太可能积攒到亿万身家。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还是因为李亚东太过低调。 香港商业圈中，见过他的人屈指可数，而他的照片也从未被媒体曝光过。 “婷婷，别太拘谨，跟我在一起还有什么好怕的？”李亚东取过一只餐盘，还有纯银的餐具递给她，笑着说，“你先自己弄点东西吃，我去趟洗水间，马上回来。” “嗯。”李婷婷接过餐具，乖巧地点头。 李亚东最近一直闹肚子，都是过年喝酒喝的，但凡一上门，主人家都是热情得不得了，生怕他没有吃好喝好。 有些更讲究，就譬如小猛家，他自己喝不了多少，老父亲也不行，家里又没有其他男丁，那怎么办？ 就把几个叔叔和舅舅全部叫齐了，只为给李亚东陪酒。 七对一，李亚东就算酒麻木也是白搭。 而且他跟小猛私下以兄弟论交，那他的叔叔和舅舅们，名义上就都是长辈，长辈敬酒，你能不喝？ 那天李亚东就直接溜了桌底，少说喝了一斤半。 而像这样的阵仗，足足持续了一个多礼拜，差点没把李亚东喝出胃穿孔。 “我去……这妞怎么也在？”赵浩跟他父亲报完道回来，正和一帮兄弟插科打诨，在这样的酒会上，能聊的话题不多，无非就是哪个uncle又做成一笔大生意、哪家千金更漂亮，眼神在那些姣好身段上游走时，突然发现一个极品，定眼一瞧，不正是他刚才在楼下见到的那位美女吗？ “怎么，你认识？”众人顺着他的目光一望，皆是惊为天人，好奇地打听起来，不明白这是哪家千金，父母还真是有够能藏的，像这样的极品，居然藏到今天才被他们发现。 “见过，但不认识。”赵浩解释道“我刚才不是跟你们讲过吗，来的时候在楼下碰到两个冚家铲，这女的就是跟他们一起的，我当时就看了这女的一眼，说了句‘好漂亮’，其中那个矮个子男的，直接让我滚，你说嚣张不嚣张？” “哦……”众人恍然。 “能进来这里，看来还是有点背景的。” “是啊，你看看她那身段、那后背、那皮肤，妥妥的金枝玉叶嘛。我看呐，应该是哪家的大小姐，刚才国外回来的。” “对头！”众人纷纷颔首，对这个猜测表示赞同。 不然香港就那么大，像这样的极品千金，他们不可能不认识。 “诶，浩子，你说的那两个冚家铲在吗，她身边好像没有其他人啊？” 赵浩在李婷婷周边四下一望，摇头道“不在。” “那应该就是保镖了。可以呀这妞，出门还带两名保镖，不会是四大家族的吧，还长得这么漂亮，极品中的极品啊！” 一帮富家子死死地盯着李婷婷，像是相中了一个完美的猎物。 以他们的身份和财富，女人就好比衣服，甚至都无须自己去找，大把的女人投怀送抱。 但正因为如此，才养成了他们刁钻的胃口，选择异性的标准也不同于普通人，对于他们来说，美貌还是其次，最重要的……是身份！ 越是金枝玉叶，他们越喜欢，样貌差点都没关系。 再说了，眼前这女人的样子，可一点不差。 像这样有模样有背景的女人，可遇而不可求，甚至都可以作为老婆人选。 毕竟他们娶个媳妇儿也是挺难的，如果自己不努力，最后肯定就是父母指派，不喜欢的也得娶。 想想以后一辈子要和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女人，同床共枕、嘿咻嘿咻，也是很恐怖的，有没有？ “浩子，你上不上？” “废话！”赵浩眼珠子一瞪，这是他的偶遇，当然得他先上，他要是搞不定，才能轮得到其他兄弟尝试。 不过，在他看来，他如果都搞不定，除了文哥外，其他人估计都没戏。 再无二话，赵浩从旁边经过的服务生的托盘里，取过一杯红酒，扶了扶略有褶皱的西装，迈着大步走了过去。 再说李婷婷，她吃过几块小点心后，便放下了餐盘，经由小叔叔一番安慰，已经不再紧张，倒是有些小兴奋，端着一杯金黄色的香槟，踱着小碎步，四处走走看看。 “美丽的小姐，你好，我们又见面了。” 这时，从身侧传来一个声音。 “是你？”李婷婷扭头一看，顿时蹙起眉头。 这人之前不仅对自己态度轻浮，还差点和小叔叔起了冲突，她实在没什么好印象。 不曾想，又遇见了，还真是阴魂不散。 起脚就走，根本不想跟他说话。 “诶，美女别走啊，认识一下嘛，我是赵氏集团的继承人，我叫赵浩。” 赵浩却是跟了上来，堵住李婷婷的去路。 “赵氏集团？”李婷婷诧异。 “对。”赵浩很满意她的反应，他们赵氏集团虽然比不上四大家族，但至少也是第二梯队的佼佼者，产业遍布整个东南亚，只要是香港人，不可能没听说过。 通常他这个头衔一露出来，很少有女女人能把持得住。 “没听过。” 不过，这次他要失望了，李婷婷撂下一句话后，绕过他，继续向前走去。 赵氏集团她当然听说过，但她刚才在脑子里斟酌了一下，似乎、大概……她是可以不用理会赵氏集团继承人的，应该也不会给小叔叔带来什么困扰。 “你……” 赵浩也不傻，他自然知道眼前这女人是故意气他的，不过……他喜欢！ 你可以说他贱，但他就喜欢那种不拿他当根葱的女人，这样的女人征服起来，才有成就感。 “小姐，我真的没有恶意……” 他像块狗皮膏药一样的缠住了李婷婷，怎么甩都甩不掉。 “你给我走开！”李婷婷也是恼火了。 “小姐，没办法，走不了，你就像一块磁铁，深深地吸引着我……”赵浩拿出看家本领——土味情话。 不过话又说回来，在这个年代来说，还不算太土。 但李婷婷听着，却感觉恶心。 “你走不走？” “不……”赵浩一句话还未说完，便怔住了，因为一整杯金黄色的香槟，泼在了他的脸上。 李婷婷也是真生气，刚好手里有杯酒，提起便倒。 她毕竟没有从小被灌输一些“大家闺秀”的东西，遇到这种情况，潜意识里就以最常见的方式解决了。 “你……”赵浩顿时火冒三丈，他这辈子只被两个女人泼过酒，而另一个，现在在兰桂坊的凤楼里。 他的性格本就冲动，愤怒瞬间盖过理智，抬手就像一巴掌扇过去…… “你敢动她一下，我保证，你这只手明天就不属于你。” 这时，一个冰冷的声音，从二人身后传来。 引得全场哗然。 。 第六百六十五章 我的嚣张要看人 越是高规格的酒会，“事故”发生的概率就越小。因为当一个人的身份地位达到一定高度时，首先视野眼界会不同，其次，这种身份和地位也会倒逼着你学会克制、注重形象。 港督府一年一度的酒会，乃是整个香港规格最高的酒会，没有之一。 与会者非富即贵。 然而，就是在这样的一场酒会上，今天不仅发生了“事故”，居然还有人公然叫嚣要伤人致残。 简直无法无天！ 现场所有人都停止攀谈，诧异地将视线从赵浩和李婷婷身上挪开，定格在那位一袭黑衣的年轻人身上。 ‘这个胆大包天的家伙是谁？’大多数人心中生起同一个疑问。 “卧槽，这人好嚣张啊！”赵浩的那个小团体里，几名富家公子哥顿时炸开了锅。 “岂止是嚣张，简直就是狂妄！” “可不是？从来都是浩子欺负人，还从没见过谁能在他身上占到便宜，那个美女也就算了，性子估计有点烈，说到底也就是落点面子的问题，但这个男人……众目睽睽之下，竟敢扬言要卸浩子一个手，这个梁子算是结下了，轻易解不了，今天算是有好戏看了。” “别说浩子肯定咽不下这口恶气，我估计他爹地都忍不了。当着他的面，扬言要废掉他唯一的儿子……我去，还真是，你们看，uncle赵过去了。” 赵启华是真的忍不了，他老来得子，膝下七个女儿，却唯独这一个儿子，也是他的唯一继承人，现在居然有人叫嚣着要卸掉他宝贝儿子的一只手。 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倒想看看，香港什么时候出了个这么牛气的后生！ 就在赵启华怒气冲冲地向李亚东走过去的时候，宴会厅的正中央，几名被人众星捧月一般的老者，目视着李亚东，窃窃私语起来。 李婷婷看见小叔叔去而复返后，立刻小跑过来，躲在了他身后。 她多少有点被吓到，一是赵浩刚才突然露出的煞气，二是在场这么多人的目光。 “小子，又是你！”赵浩目视着李亚东，越发火冒三丈。 在香港这一亩三分地儿上，敢在他面前放狠话的人，没几个，而敢威胁要他身上零件的人，更是没有。 “啪！”他正欲有所动作的时候，脑门上却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 赵浩扭头一看，也是敢怒不敢言。 “是不是你骚扰这位小姐了，还不赶快给人家道歉！” “爹地。”赵浩一百个不情愿。 “嗯？” 赵启华眉头一蹙，赵浩便顿时怂了。 别人只知道他身为赵氏集团唯一继承人，平时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却不知道，从小到大他爹地可没少揍他，哪怕是现在，他都二十五岁了，但凡惹了什么祸，还是照揍不误。 他爹地一直是这个世界上他最敬畏的人，没有之一。 “这位小姐，实在不好意思，刚才是我无礼了，向你道歉。”迫于父亲的威严，赵浩言不由衷地说。 李亚东看了李婷婷一眼。 李婷婷深吸一口气后，道“我接受你的道歉，我也有不对的地方，不该向你泼酒，但请你以后不要再缠着我。” 原本事情到这里，一场“事故”似乎很好平息，就连准备上前“劝架”的港督府官员，都下意识地止住了脚步。 但熟悉赵启华行事风格的人，就知道，事情远远没完…… “不愧是uncle赵，做事就是大气。” “是啊，浩子这匹脱缰的野马，大概也只有uncle赵能制得住。” “但uncle赵可不是这么好招惹的，这一招在我看来，叫作先礼后兵。” “看着吧，以uncle赵的性格，这小子不会有好果子吃，也不知是哪家的晚辈，家长也不露个面。” 赵浩的一帮兄弟，显然对赵启华的性格十分了解，这种事情也是他们平时的必修课，父辈们总会时不时的点拨，以便他们在与长辈的交流中，能够不犯忌讳、投其所好。 正如他们所预料的一样，勒令儿子向泼酒的姑娘道歉后，赵启华踱步来到李亚东身前，眼神看都不看李婷婷，只停留在李亚东一个人身上。 这也令李亚东，情不自禁地蹙起眉头。 客观讲，在刚才的一番行为中，他对眼前这个小老头的感官还算不错。 原本是真准备调查调查这个碍眼的黄毛，给他松松皮，让他明白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不过见他家长还算明理，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但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那么回事。 “年轻人，‘过刚易折’这四个字，不知你听说过没有？”赵启华沉声道。 “当然听过。”李亚东淡然一笑，指向他身后说，“你儿子？我觉得这四个字你不应该对我讲，而是应该留着回去教育他。” 赵启华微微眯眼，“但在我看来，我儿子并没有你这么嚣张。” 赵浩是个什么德行，赵启华心里清楚的很，这与家庭因素有很大关系，不说别的，他上面足有七个姐姐，每个姐姐宠他一天，一个礼拜都不带重复的，有点娇惯，也很正常。 但作为赵启华而言，实事求是的说，他比任何人打心眼里都疼爱这个独子，可这份疼爱，他从不过份表露，只能从一些细节上看出端倪，在儿子眼里，他就是一位严父。 而这份严厉，也确实起到了作用，哪怕在家里这么多人宠着他，他也顶多就是在外面喝喝花酒、泡泡妞，从没有作奸犯科，更别提卸人腿脚的事情。 与眼前这个年轻人一比，他感觉儿子就是个良民。 要知道这可是港督府的酒会，官家举办，敢在这种场合上，公然叫嚣卸人手臂的人，没人会怀疑他有没有做过这种事情。 论狠辣，一百个他儿子都不及这个年轻人。 最关键的一点是，儿子现在跟这样一个人，产生了过节。 风险把控的秘诀是什么？ 那就是从源头上消除它！ “好吧，我承认我很嚣张，但我的嚣张，要看人。”李亚东同样微微眯眼。 “好一个要看人。” 。 第六百六十六章 你是谁 赵启华怒极反笑，他不信眼前这个年轻人不清楚自己的身份，那几乎没有可能，特别是在场之人。 这句话在他看来，也可以换个意思来讲他们赵氏集团，根本没有被人家看来眼里。 在你们赵氏集团身上，我有足够的资本嚣张！ 香港有这么厉害的年轻后生？ 至少他没见过。 “年轻人贵姓？” “李。”李亚东毫不犹豫地说，行不改名坐不改姓的意思。 “李？”赵启华原本打算通过他的姓氏，了解他的背景，可一听这话后，不由微微一怔。 因为“李”这个姓氏，在香港的上流社会中，有着几分独特含义。 香港四大家族中，“李”姓独占两席。 以他赵启华的身份和能量，整个香港鲜有人他招惹不起，但这两个“李”家，恰好就在其中。 如此一想着，他下意识扭头望去，望向宴会厅的正中央，在那里，站着二李家族的掌舵人。 他的眼神先落在四叔身上，四叔微微一笑。 这使得赵启华心里吃下一颗大大的定心丸，此人跟四叔并无关系。 然后眼神又落在李超人身上…… “嗯？”赵启华心头一凛。 因为李超人回递给他一个十分复杂的眼神，里面……包含着一丝警告意味。 莫非此人是李超人家的某个旁系晚辈？ 嫡系的不可能，那些赵启华都认识。 可李超人的眼神中，不光有警告意味，也有……担忧之意。 替他担忧。 这是如故？ 要真是你家的晚辈，你知会一声，我还能拿他怎样？ 大家握手言和呗。 何必搞得神秘兮兮。 直觉告诉赵启华，此事之中有蹊跷。 就在他蹙着眉头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人群中突然走出一个人。 一个晚辈，一个很有能力的晚辈，迪生创建，潘笛生。 却不是朝他来的，而是径直走向对面的年轻人。 “东仔，听说这次你也会来，找了老半天，都没看见你人，要不是……唉……一点小事，就算了吧。”潘笛生笑呵呵地说，虽然称呼好像是长辈对晚辈的语气，但态度上又十分客气，人站在半米开外，脸上堆满笑容，又好像下级见到上级一般。 “东仔？”赵启华微微蹙眉，将潘笛生的行为举止尽收眼底，但对此人的身份依然毫无头绪。 潘笛生，也是香港少有的后起之秀，三十几岁的年纪，旗下公司市值便高达几十亿港币，饶是赵启华，都不敢小觑此人。 若按这样的轨迹发展下去，等到了他这样的年纪，潘笛生超过他今天的成就，似乎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李老板，好久不见。” 正所谓有一就有二，刚才两军对垒、剑拔弩张，以至于注意到李亚东的人，不好上前攀谈，现在潘笛生走了出来，其他人也跟着走上前。 刘銮熊！赵启华双眼猛地一缩。 关键，刘銮熊对待眼前这个年轻人的态度，比潘笛生还要热络，握手的时候，使用的是双手！ 而这个被他称呼为“李老板”的年轻人，却是很随意的伸出一只手。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刘銮熊自觉身份不如这个年轻人，甚至……远远不如。 完全不在一个级别！ 这是何故？ 如果说刚才潘笛生的态度，赵启华还能勉强接受的话，那么此刻刘銮熊的态度，他就完全接受不了。 刘銮熊在香港资本市场的地位，肯定要超过潘笛生，年龄上也大不少，而且即便与他相比，刘銮熊都丝毫不差，俩人都是香港资本市场第二梯队的佼佼者，财富不相上下。 “大刘？”赵启华满脑子浆糊，下意识地望向刘銮熊。 他虽然比刘銮熊要大十几岁，但依旧平辈论交。 “老赵，给李老板道个歉吧，也不是什么大事，揭揭过就算了，我相信李老板也不会计较。”刘銮熊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后，笑着说。 整个香港，大概没有人能比刘銮熊更清楚李亚东的狠辣，前年魔都那边的事情，到现在他都记忆犹新。 那个虎口摸须的人，最后的结局…… 从那时起，刘銮熊就在心里发了誓，此生绝不与李亚东为敌。 这样的狠人，惹不起。 “……”赵启华一时语塞，看了眼刘銮熊，又看了看一脸平静的李亚东，心说你小子到底是谁啊？ 他一个快六十岁的老头子，去给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道歉？ 还不如直接给他一巴掌算逑。 就在他一脸阴沉的时候，旁边传来一阵骚动，原本聚拢在一旁凑热闹的人，纷纷向两侧退去，主动让出一条路。 一行连赵启华都不得不视为“大佬”的人，结伴从宴会厅中央，移步走了过来。 而他们的目标，依然不是自己！ 赵启华感觉胸口有些发闷、两眼有些发黑，而杵在他身后，原本还等着爹地发飙收拾人的赵浩，更是感觉心惊胆战，腿肚子都在打颤。 特别是接下来耳边传来的一句话，差点没吓得他一屁股坐在地上。 “李老板，久仰大名，却始终无缘一见，实乃人生一大憾事。所幸今天终于得偿所愿，倒是不虚此行。” 说这句话的，是李超人。 他一边说着，一边笑着伸出手，态度热情，丝毫没有与晚辈打交道的感觉，仿佛此刻站在他身前的，同样是一个位高权重的老者。 “天呐！这……” 整个宴会厅里，一片哗然，几乎所有人都震惊万分，不明所以。 但更让他们惊讶的，还在后面。 李超人与那个年轻人握完手后，郭老、郑老、四叔，全都热络的上前打招呼，还皆是一副笑意盈盈、平辈论交的模样。 甚至……有种好似排队等候领导接见的模样，给到人的感觉，那个年轻人的身份，仿佛犹在他们之上！ 他到底是谁！ 整个宴会厅里的所有人都傻了，几百双眼珠子，死死地盯着那个年轻人，似乎想将他一下看穿一样。 对于主动过来示好的一帮香港大佬，李亚东同样表现得很热络，并未端着架子，也算给足了他们面子。 是的，给他们面子。 因为只有这帮香港资本市场第一梯队的执牛耳者，才真正明白，眼前这个年轻人的恐怖！ 年前，香港资本市场突然涌进一笔接近三百亿美金的巨额财富，这个消息能瞒得住普通人，但岂能瞒得住深耕香港经济的他们？ 在一番心惊胆战的调查之后，所有线索都将这笔巨额财富的归属指向一个人，那就是……眼前这个年轻人！ 三百亿美金，是什么概念？ 即便按照官方汇率，都价值两千五百亿港币！ 。 第六百六十七章 不可招惹 这笔钱，不吹牛的说，一般人如果突然得到，能被活活吓死！ 全部兑现出来，这个偌大的宴会厅，都装不下！ 香港，不会再有比眼前这个年轻人更有钱的人。 他的财富不仅能轻松问鼎香港，甚至……都足以角逐全世界！ 即便是当今的世界首富，手头上都不可能有如此多的现金流。 或许，只有那些隐藏极深的古老家族，才能力压他一筹。 真正的富可敌国！ 而财富，在资本社会中，就意味着地位。 绝对的财富，便意味着绝对的地位。 所以，现场一些不明所以的人，其实并未看错，包括李超人在内的几位香港大佬，确实从心理上，已经认定李亚东比他们的地位更高一筹。 毕竟，他已经将香港所有的商人，远远抛在身后。 一两百亿美金财富的巨额差距，甚至都无法令他们生起不服气，或是说追赶的心思。 令人绝望。 于是，便只能仰望。 “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这时，一阵笑声从宴会厅门口传来。 众人齐刷刷地扭头望去，原来是东道主到了。 港督卫奕信，带着几名政府高官，一同步入会场。 而他们的眼光，很容易就注意到自助餐桌这边。 毕竟，所有能让他们都必须重视的人物，此刻全部集聚在那里。 卫奕信不愧是中国通，一口中文算得上流利，带着几名官员一同走了过来。 他的眼神先在李超人几人身上游走了一番，却并未过多停留，最后定格在站在他们身旁的那个年轻人身上。 “李老板，请了你好几年，终于请到了，今晚的酒会有你的参加，才算完美。” 卫奕信率先来到李亚东身前，笑着与他握了握手。 作为香港的掌权者，李超人他们能知道的事情卫奕信当然也知道，而且，李超人他们不知道的事情，他同样也知道。 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可不是单纯的普通商人，他是一个传奇，殖民地公司反吞大英帝国国有资本的第一例。 他甚至一定程度上影响着大英帝国的整体经济。 因为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过去年年亏损的路虎品牌，到了他的手上后，居然真被他给盘活了，随着几款新车型的陆续发布，路虎汽车以科技时尚的外观，以及奢华舒适的乘坐性，慢慢找到了自己的方向，在欧美市场屡创佳绩，着实为英国创税不少。 路虎工厂的一万多名员工，福利待遇也越来越好。 另外，此人与大陆政府的关系，也十分紧密且要好。 据卫奕信所掌握的资料显示，此人在大陆政府的“绿色名单”上，目前排行第一。 所谓绿色名单，是一份大陆政府关于商业领域的保护名录，其上的所有人，都是大陆政府的重点保护对象，且排名越高，保护级别也越高。 今天在场的港商中，也有十几位在名单之中，就譬如李超人，排名第六位。 “还得感谢港督的盛情邀约。”李亚东笑着摆手，态度谦逊。 正如他之前所想，不管此人是不是英国佬，就冲他公开反对港·独，李亚东就甘愿敬他三分。 而俩人的一番举动，再次引起满堂哗然。 “什么情况？连港督都第一个与他握手？” “是啊！这是不是意味着，他的身份要比四大家族的掌权者还高？” “天呐！不可能吧，他才多大？” “…” 众人议论纷纷，而赵浩的小团队这边，更是炸开了锅。 “操作不对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家伙，怎么这么牛·逼？以前见都没见过？” “是啊，吓死人不偿命，就连港督都对他敬重有加，浩子这次算是替到铁板上了。” “可不是？uncle赵那边，估计有点不太好收场了吧。” “文哥，你猜到那家伙是谁了吗？”众人齐刷刷地望向他们的大哥。 文哥却是没有搭话，隐藏在金边眼镜后面的双眼，微微眯起，目视着李亚东，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人。 他熟知香港商界，几乎知晓所有大公司的老板，但想破了脑子，也没想出这个同龄人是谁。最终，他想到了一个父亲曾用来鼓励他的对象。 一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家伙。 但唯一令他疑惑的是，在父亲嘴中，此人厉害归厉害，却并没有达到这种程度。 与他一样的是，此刻心里七上八下的赵启华，脑子里同样多出了一个名字。 “你是……李亚东？” 他目视着李亚东，表情复杂地问。 李亚东耸了耸肩，答对没奖的意思。 “原来是他！” 听完赵启华的话后，现场一群心里挠得痒痒的人，终于恍然大悟。 “东方红集团的老板！” “我就说嘛，原来是这个传奇人物！” “哎呀，我应该早就想到的，刚才潘老板称呼他‘东仔’，刘老板又喊他‘李老板’，其实名字已经说出来了嘛。” “只是……这个李亚东牛归牛，能有这么牛？” “是啊，从港督的态度上看，他可比李超人他们的地位，还高啊！” 现场很多人与文哥一样，都显得十分不解。 可惜，注定没人公开为他们解惑。 实际上，赵启华心中也很费解，李亚东这个人的事迹，他自然听说过。 他承认，短短数年时间，将东方红集团经营到如此规模，这个年轻人，的确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商业奇才。 但他，应该还不至于让四大家族的掌舵者，撇去年龄的巨大落差，平辈论交，甚至主动示好。 更别提港督。 到底是为什么？ 他实在想不通，奈何事情摆在眼前，这些人还就这样干了。 这也就意味着，李亚东此人，绝对掌握着某种令人心悸的能量，只是……他不知道而已。 未知的东西才最可怕。 此人，不可招惹。 心里有了结论后，赵启华惭愧地低下头，真诚的致歉道“李老板，是赵某有眼无珠，不识泰山，刚才多有冒犯。你说的对，‘过刚易折’这四个字，我应该留着回家好好教训我这个不肖子。你……还不赶快过来给李老板赔罪！” 赵浩这么混的一个人，如今站在一众大佬旁边，也有点被吓到。心里腹诽了一句“刚才不是道过谦吗”，不过，依旧不敢违抗父命。 踱着小碎步上前，看了李亚东一眼，已然不敢与他对视，赶紧低下头。 “那个……李老板，都是我的错，不该骚扰你女朋友，我也是不知情，还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 态度要比之前诚恳得多。 “记住，在没有搞清楚状况之前，不要乱说话。”李亚东莫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后，指了指身后的李婷婷，淡淡道“她是我侄女，不是我女朋友。” “哦，是是……是我的错，李老板教训得是。” 恶人自有恶人磨，赵浩算是彻底怂了。 因为，如果眼前这个人的能量是这样的话，卸他一只手，估计还真没什么大问题。 他爹地就算想要硬怼，大概也是有心无力。 “侄女？” 听李亚东这么一说后，在场的小年轻们，顿时眼前一亮。 好漂亮的侄女啊！ 关键，她的叔叔足够牛·逼！ 。 第六百六十八章 香港首富 以李亚东如今的身份，实在没有去和一个小辈较真的想法。 赵浩固然可恶，但既然已经诚恳道歉，且他父亲，将近六十岁的人，也拉下面子公开致歉，那么这件事，也就到此为止。 身份公开之后，李亚东的身边就没有空缺过，在场各大公司的老板，或是家族掌舵人，几乎排着队过来跟他打招呼，名片收了一口袋。 他倒也带了一点名片，不过只有十几张，早就发给了港督府的官员以及李超人那些大佬，所以有心交换名片的一众老板们，也只能干瞪眼。 不光是他，一直跟随在他旁边的李婷婷，同样收了不少名片。 当然，她的名片跟李亚东的不太一样，基本都是那些年轻后生给的。 虽然此刻在场的小年轻们，无一不对背景强大、貌美如花的李婷婷产生了浓厚兴趣，但有了赵浩的前车之鉴，意识到这是一朵带刺玫瑰后，倒也无人再敢私自上前搭讪。 不过，一个人过来搭讪存在风险，跟着长辈一起过来，就要安全得多。 趁着父辈们与李亚东结识的机会，小年轻们也是使出浑身解数，希望能与这位漂亮的李小姐，开启一段美丽的邂逅。 而家长们，也乐于成全他们，有些与李亚东攀谈的过程中，还会毫不吝啬对于李婷婷的赞美，然后适时地介绍一下他们的儿子。 其目的不言而喻。 自古以来，上至帝王，下至黎民，两股势力之间最好的合作方式，无外乎联姻。 到了现代社会，这一方式依旧保留了下来，特别是在上流社会之中，不管是政治联姻，还是商业联姻，都很常见。 谁让李婷婷有个好叔叔呢，在场几乎所有人，都想与强大而神秘的李亚东攀个亲戚。 对于他们的目的，李亚东心里清楚的很，也懒得去管。 实际上婷婷当初的那段初恋，现在回想起来，李亚东也觉得所作所为有些不妥，太过护犊心切。 婷婷已经长大了，有她自己的想法和选择，也应该拥有她自己的人生。 而人的一生中，若只有甜蜜，没有苦涩。 大概，也是不完美的。 这一对叔侄俩，无疑成了酒会上最耀眼的明星。 晚上七点半，本次酒会的第二环节开始，众人移步偏厅。 是一个带舞台的演艺厅，已经布置妥善，数十张小圆桌上，摆放着精致的糕点和酒水。 在工作人员的安排下，众人依次入席，首先步入其中的，当然是港督卫奕信，以及几名政府高官，还有……李亚东和他的侄女李婷婷。 看模样，他们将会与港督等人一起入座1号席。 要知道，就连香港四大家族的掌舵人，都未能得到这一待遇。 毕竟，一张桌子的座位有限。 而李超人和四叔等人，也表现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这番表情，就更加证实了在场众人先前的猜测。 这个李亚东的身份，居然犹在四大家族之上！ 到底是为什么，东方红集团强归强，但应该还不至于达到这种程度呀？ 几乎所有人心里，都像有只猫爪子在挠一样。 也不乏地位不俗的人，已经在刻意打听。 赵启华就是其中之一，他找到李超人请教了一番，回来后，他的朋友们，又开始向他打听。 “爹地，uncle赵说了什么？”谢崇文一直留意着父亲的动向，见他与赵启华窃窃私语一阵回来后，赶紧迎了上去。 谢卓康沉声道“香港首富。” “李亚东？”谢崇文惊讶道“不可能吧，他再有钱，也不可能超过四大家族呀，他的集团才创建几年？” “没什么不可能。”谢卓康看了一眼儿子后，解释道“这四个字是李超人亲口说的，你应该能明白其中意义。这个李亚东，非常不简单，我们对他的了解，只是一点边角，此人的财富应该远超四大家族，否则，以他的年纪，即便跟四大家族平起平坐，也当不起这份待遇。” “远超四大家族？”谢崇文眼珠子瞪得滚圆，不敢想象。 “阿文。”谢卓康看着儿子，语重心长地说，“记住，永远不要小觑任何人，这个世界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你所了解的东西，受限于你的身份和地位。这个李亚东，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要知道，他今年才二十七，比你还要小一岁。所以，千万别为当下取得的一点小成就，而沾沾自喜，你要走的路，还很长。” “爹地，我记住了。”谢崇文重重地点头。 二十七岁的香港首富，这个头衔，给予他极大震撼。 正如父亲所言，这两年他掌管集团旗下的一家公司，成绩斐然，身边赞美之声不绝于耳，以至于他自己都感觉自己很了不起。 此刻，面对这个李亚东，他才猛然发觉，自己的那点所谓成就，跟人家一比，简直不值一提。 类似的对话，不光发生在谢家父子身上，李亚东“香港首富”的身份，很快就在人群中传播开来。 除了深深地震撼之外，长辈们也都不忘借助这个机会，对晚辈们谆谆教诲起来。 类似于赵浩那样的二世祖，实际上在上流社会中，是极少的。 更多的大家族继承人，从小被父辈们细心培养，其实都十分睿智而精明。 这一点，是一般普通人家的孩子，所不具备的优势。 因为他们的父辈，大多无法给到他们深刻的教诲。 待到众人全部落座之后，港督卫奕信走上舞台，开始了一段冗长的新年贺词。 无非就是总结过去一年香港的各方面发展，偏经济领域，感谢在座众人所作出的贡献，以及勉励他们在新的一年中，继续奋勇直前，为香港的未来再接再厉。 “好了，话不多说，我们开启今晚的第二环节。”卫奕信说到这里顿了顿，眼神扫视过下方众人后，笑着继续说道“各位手中都有酒会请帖，今年的港督府酒会，与以往倒是有些不同，我们将它命名为‘慈善酒会’，所以下面的环节，是一场拍卖会。另外，很遗憾的告诉大家，本次拍卖会，我们并没有准备拍品。” “……” 舞台下方的众人一听这话后，表情很丰富，一是有些傻眼，二是被港督的幽默给逗乐了。 没有拍品的拍品会，这是要闹哪样？ 闻所未闻。 难不成拍空气？ 。 第六百六十九章 拍卖会 卫奕信笑得很灿烂，因为底下众人的表情，与他所想如出一辙。 “诸位也得体谅一下我们，你们都是身家亿万的大老板，到底该寻觅怎样的拍品才能符合你们的心意，实在让我们的工作人员伤透脑筋。” 卫奕信打趣着说，“所以啊，后来就有人出谋划策说，干脆我们不要准备拍品了，反正我们准备的东西，你们大概也不感兴趣。那么，拍品从何而来呢？” 卫奕信说到这里顿住，伸手指向下方，从左至右划了一道线，然后继续说道“从你们。我希望今晚各位不仅慷慨解囊，也能将你们的随身物品，贡献出一件，作为拍品，任何东西都行。我相信，总会有人会喜欢的。你们觉得如何？” 底下一众人都乐了，这么“优秀”的想法，到底是谁想出来的，不得不会此人点个赞。 用他们的东西，然后让他们花钱竞拍…… 这种模式如果放在生意场上，可以用五个字来形容——空手套白狼。 包括李亚东，都感觉很新奇。 还真是一次别开生面的拍卖会，平生仅见。 “没人反对？那我就当你们同意了。” 卫奕信这老头确实挺幽默。 “有一点需要跟大家提前说明一下，本次拍卖会全部所得，我们会在社会各界人士的监督下，通过香港红十字协会，捐献给内地的希望工程，用以资助内地贫困山区兴建希望小学，让更多的孩子们，有书可读。” “原来如此。”众人闻言，纷纷点头，也算明白了“慈善酒会”中，“慈善”二字的含义。 而李亚东，更是收敛起笑容，端坐好身体，开始正视起这场“草率”的拍卖会。 居然是为了希望工程。 这是他之前不曾料想到的。 那么，作为在场唯一一个拿着中华人民共和国身份证的老板，他就绝对不能掉链子。 这场拍卖会，是他的主场。 此举，也令他对卫奕信此人，更高看了几分。 换成是他的下任彭定康，即便举行慈善拍卖会，受益方也不大可能是内地的孩子们。 “好了，下面拍卖会就正式开始，希望大家踊跃贡献拍品，不然万一冷场了，也挺尴尬的。” 卫奕信呵呵一笑，从舞台上走下，回到了原本的1号席。 底下众人啼笑皆非。 与此同时，舞台后方走上来一位面善的微胖中年人。 “大家好，我是本次拍卖会的主持人，刚才港督大人已经将规则解释得很清楚，那么，不知哪位老板、或是老板夫人、公子、小姐，愿意贡献出第一件拍品呢？” 主持人一番话说完后，底下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倒也有不少年轻人蠢蠢欲动，似乎感觉很有趣，但都被父辈们用严厉的目光制止住。 凡事得讲究一个尊卑有序，特别是在上流社会中，出风头的事情年轻人都喜欢，但往往你出了风头，就意味着抢了别人的风头。 在场大佬人物多不胜数，怎么轮，也轮不到一个年轻小辈率先登台。 在场的视线，全都集中在舞台最下方的几张小圆桌上。 因为在哪里，坐着香港资本市场第一梯队的一众大佬。 无人敢抢他们的风头。 而这帮大佬们的目光，相互探视之后，又不约而同的落在了李亚东身上。 无他，因为在场所有老板中，只有他，被港督拉着坐在一起。 “李老板，大家都翘首以盼啊，要不，你先来？”卫奕信用建议地口吻说。 要换个二十七岁的小年轻，估计还真就上了，可李亚东不是。 别人给面子，你可以收着，但不能感觉理所当然，必要的谦虚，还是要有的。 “这样不太好吧，在场比我年长者很多，我看这第一位，还是让一位长者先来吧。” 李亚东这话没有避讳，音调不算低，前排众人都听得清楚，皆是笑着点头，露出一副“后生可畏”的模样，于是乎，眼神从他身上挪开，又落在一位精神矍铄的消瘦老者身上。 论年龄，在场没有比他更大的。 邵逸夫，一九零七年出生，现年八十五岁，比李超人都快大了两轮。 老人家坐在七号桌，推辞一阵儿未果后，倒是站了起来，挥退欲要搀扶他上台的家人，迈着铿锵的步伐，走上了舞台。 “承蒙诸位抬爱，老朽就倚老卖老一回，献上第一件拍品。倒是没什么准备，还请工作人员端上笔墨，就写副字吧。” 很快，两名工作人员便抬上一张长条桌，上面摆放着文房四宝。 显然早有准备。 也不奇怪，拍卖会的流程之前根本没有透露，难免宾客准备不足，产生尴尬。这时几个大字、几笔简画，无疑就能很好的避免这种尴尬。 工作人员帮忙研磨，邵逸夫提笔挥毫，刷刷几笔，几个苍遒有力的大字，便跃然于纸上。 “倒是献丑了。” 邵逸夫放下毛笔后，工作人员便将上好的宣纸竖立起来，以便底下众人观阅。 是用行书书写的四大大字——大爱无疆。 底下还有邵逸夫的落款。 “好，非常感谢邵老为我们献上第一件拍品，还请老爷子移步至台下落座。” 主持人想要上前搀扶，依旧被邵逸夫笑着婉拒，自行走下舞台。 不得不说，这位邵大亨的身子骨，真是健朗。 李亚东觉得，自己如果八十五岁的时候还能这么健朗，睡觉都能笑醒。 “好字啊！铁画银钩，邵老的这幅‘大爱无疆’，意义深刻，倒是十分契合我们今晚的主题。不过，还有一件事情需要麻烦邵老一下，请给这幅字，定一个起拍价。” 刚落座的邵逸夫又从座位上站起，笑着说，“就一港元好了。” 主持人楞了一下，不过很快反应过来，“再次感谢邵老。那么好，来自邵老的墨宝——大爱无疆。起拍价一港元，无报价限制，诸位现在可以出价。” 出价的环节就不比刚才，这时候再去讲究尊卑有序，那就是脑子拎不清，谁最踊跃、出价最高，那才是真讲究。 因此主持人的话音刚落下，底下举手出价的人便络绎不绝。 “十万港币。”这是第一声出价。 虽然邵逸夫将起拍价定得很低，仅仅一港币，但如果谁真按这个基础出价、翻一倍报个两港币的话，那就真是脑残。 “十一万。” “十三万！” “十五万！” “…” 现场最低加价也是一万港币，短短一分钟，价格便飙升至二十八万港币。 这已经是个很高的价格，客观讲，邵逸夫的四个字，肯定不值这么钱，更多的是人情因素，以及不管被动还是主动的爱心。 钱，总归是真的。 希望小学，也是真的。 贫困山区的孩子们能捧上书本，这件事情也做不了假。 那么，出钱的人的爱心，便是真的。 二十八万，已经算是给足了邵逸夫面子，出价的还是一个长得挺水灵的富家千金，只是座位比较靠后，说不定想与邵大亨结个善缘，以此进军娱乐圈，也有可能。 应该没有人再出价，经验老道的主持人心知肚明，只是这帮客人也不好“逼迫”，便只能朗声开口道“二十八万第一次，二十八万第二次……” “一亿。” 这时，一个淡淡的声音突然传来。 。 第六百七十章 李婷婷的拍品 “哗——” 整个演艺厅瞬间躁动起来，很多人还以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 包括主持人。 他脸上堆满笑容，以尽量不低头的姿势，望向1号席位上的那个声源，客气地询问，“李老板，您刚才是说一亿吗？” 作为拍卖会的主持人，早一个礼拜之前，他便将现场所有嘉宾的资料记得滚瓜乱熟。 很清楚李亚东的身份。 “是的。”李亚东淡笑着点头。 “哗——” 得到他如此肯定的回答，现场又是一片哗然。 这个价码…… 不愧是香港首富啊，花一亿港币买四个字，王羲之的字还差不多，至于邵逸夫…… 别说一群差点没吓破胆的小年轻们，就连他们的长辈，包括港督卫奕信，以及李超人等人，都向李亚东投来诧异的目光。 “所以……”主持人吞咽着口水问，“还有比一亿出价更高的吗？” 现场众人差点没用眼珠子瞟死他。 尽说废话。 主持人也是没撤，按照标准流程，他应该问一下的嘛。 受了一顿“死亡射线”之后，后面的流程，也不敢走了。 讪讪笑道“那么，有请我们的中拍者，东方红集团的李老板，上台领取自己的中拍物品。” 在满场人敬畏的目光中，李亚东踱步走上舞台。 两名手持字幅的工作人员，只觉得这会儿不光是手，整个人都在抖，死咬着牙斗争着，生怕一个不小心，将这张薄薄的宣纸给弄皱、弄破了，那可就玩大发了。 要知道，现在他们手上拽着的，可是整整一个亿！ “李老板，作为今天的头号中拍者，说两句吧。”主持人殷勤地递过话筒。 李亚东眼神扫视过下方，最终定格在表情有些异样的邵大亨身上，笑着说，“首先，我觉得作为一名企业家，回报社会是我们的责任，而慈善事业亦是每一位企业家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必须要做的事情。其次，邵老的这四个字——大爱无疆，我很喜欢，在我看来，当值这个价码。” 这可是一句真心话，半点没有奉承邵大亨的意思。 话又说回来，以李亚东今时今日的地位，根本没有奉承邵逸夫的必要。 只是……出于尊重。 邵逸夫这个人，李亚东还是有些了解的，毕竟他旗下也有一家娱乐公司，而且，初到香港港那会儿，他还曾经去过邵氏集团。 最开始，此人给到李亚东的感觉，是一个矛盾的综合体。 别的不说，邵大亨的吝啬，在香港娱乐行业里，可是出了名的。 做生意很抠门，想跟他合作，你几乎不大可能占到便宜，不把你榨干，已是万幸。 但此人在慈善一途的贡献，也是常人拍马都不及的，李亚东犹记得一个数字——三万。 日后的中国，将会有三万座逸夫楼。 这是什么概念？ 不可能是表面工作，而是发自内心的想做慈善。 而且，他似乎认定了一件事情——教育。 教育兴国。 全中国也不知道多少孩子受益其中，可谓功德无量。 至少目前的李亚东，自愧不如。 但现在，随着生意越做越大，李亚东才明白邵大亨的行事风格其实并不矛盾，相反，很纯粹。 生意就是生意。 慈善就是慈善。 两者，并无直接关联。 所以，此人不仅是一个成功的商人，也是一名伟大的慈善家。 是的，伟大。 至少李亚东是这样认为的。 因此他的墨宝，在李亚东这里，当值一个亿。 李亚东这番话给予了在场众人极大的震撼，但要说最震撼的，还要数邵大亨本人。 他略显激动地站起身，深深地看了李亚东一眼后，笑着说，“李老板抬爱了，老朽愧不敢当。” “邵老切莫自谦。”李亚东由衷道“在场其他人或许还不太了解你所做的贡献，但我，很清楚。你从五六年前开始，就在内地持续捐资兴建逸夫楼，目前少说也有上百栋了吧，今晚既然是慈善晚宴，那么，你便是我最敬重之人。” “还有这事？”听完李亚东的一番话后，现场很多人面面相觑，因为他们压根不知道邵大亨干的这些事。 而作为邵逸夫本人而言，此刻心里也是感慨万千，倒真应了那句话“人在做天在看”。 随着年龄的增长，他愈发想为这个世界做点什么，而今晚李亚东的一番行为，更坚定了他继续慈善事业的决心。 “不管怎样，还是得感谢李老板，经此一事，老朽的笔墨大概也能买点钱，说不定会改行去做这个行当。” “哈哈……” 邵逸夫以一个玩笑，结束了这场对话，逗得大家哄堂大笑。 “下面总该论到李老板了吧？”卫奕信笑着望向李亚东说，对于眼前这个年轻人，越发高看了几分。 李亚东倒也不好再推辞，可比较尴尬的是，他身无长物啊，啥都没带，出门前刚换的衣服，唯有手上的一块劳力士，还是从潘笛生那里打劫来的，拿出来拍卖，未免有些不妥。 他寻思着，要不然也效仿邵大亨，写几个字？ 奈何……他的硬笔字还行，毛笔字着实拿不出手。 正犯难的时候，一旁的李婷婷用胳膊肘碰了碰他，道“小叔叔，我身上有好多东西。” 李亚东抬头一看，可不是？ 耳环、项链、手镯、戒指，应有尽有。 “也好，那你就代替我上台吧，取一样东西作为拍品。” “哦……” 这么多双眼珠子盯着自己，李婷婷多少还是有些紧张，缓缓起身，提着洁白的裙摆登上舞台。 不说别的，单是那白如凝脂的玉背，就不知道迷死多少富家公子。 看到她上台，很多人眼睛都亮了。 “这位应该是李小姐了。”主持人踱步来到她身旁，笑着问，“不知李小姐的拍品是什么？” 李婷婷上台那会儿已经想好了，身上最值钱的就是脖子上的钻石项链，于是没有二话，直接将它取了下来。 “哇！好漂亮的钻石项链。”主持人表情夸张的营造气氛，呵呵笑道“我能冒昧的问李小姐几个问题吗，或许能提升这串项链的竞拍价哦。” “你说。”李婷婷点头。 “李小姐是否婚配？” 李婷婷摇头，道“没有。” 底下的一帮小年轻，此刻真是恨不得跳上台亲主持人两口，这家伙，倒是把他们想问没敢问的话题，给问出来了。 得知李婷婷没有结婚后，很多富家公子，眼睛都红了。 “那……问个更私人一点的问题，李小姐有男朋友吗？” 李婷婷没好气瞪了主持人一眼，道“也没有。” “哗——” 现场的富家公子们，瞬间有点狂暴的意思，每个人都躁动起来，眼珠子死死地盯着那串被李婷婷拿在手上的钻石项链。 ‘必须拿到手！’ ‘一段美妙的缘分，就从这串项链开始！’ 这几乎是所有富家公子们共同的心声。 有些人甚至都开始向父母“申请额度”。 而他们的父母，大多对此也很支持。 李亚东没有子女，这个能被他带入今晚这场酒会的侄女，显然爱护有加。 所以，眼前这个姑娘，大概是目前整个香港最金贵的少女，没有之一。 如果自家儿子能拿下，可比投资任何生意，回报率都高。 。 第六百七十一章 中拍者 对于这串价值四十二万港币的钻石项链，李婷婷很聪明的依然将它的起拍价定为一港币。 不出意外的话，后面的所有拍品，起拍价应该都是这个价码。 “一港币？李小姐还真是谦虚，抛开其他因素不谈，这串钻石项链单是材质价值，应该就高达几十万，如果一百万能拍下，在下都想举个牌。当然，我猜想在座的公子少爷们肯定不会让我如愿。对吧？”主持人打趣着说。 换来一堆白眼。 那模样似乎在说算你有点自知之明。 主持人讪讪一笑，也就是为了活跃一下气氛。 “那么，今晚的第二件拍品，来自于东方红集团李小姐的贴身钻石项链一串，起拍价一港币，无加价限制，现在开始起拍。” “一百八十八万！” 主持人的话音刚落下，几乎没有丝毫间隔，底下顿时传来一个声音。 令人诧异的是，这第一口报价，居然来自于赵氏集团的公子，也就是赵浩。 好多人扭头望向他，都楞了一下，不过，很快也就释然。 此举无疑是在向李亚东叔侄二人示好，化干戈为玉帛的意思。 不大可能是赵浩的想法，应该源自于他精明的父亲。 不得不说，机会把握得刚刚好，价格也拿捏得很好。 不高不低，恰好为李婷婷捧了场，又不至于让对方感觉到不舒服。 因为这个价格不可能拿下拍品，不出意外的话，赵浩也不会第二次叫价。 毕竟，李婷婷已经公开表露出对他的反感。 “两百万！” “两百一十八万！” “两百四十万！” “…” 赵浩的第一口报价，很快就淹没在此起彼伏的加价之中。 不出意料，他果然没有再叫价的意思。 “五百万！” 突然，一声洪亮的报价，在小打小闹的报价中，脱颖而出，瞬间将价格拔高整整两百万。 现场一时间安静下来。 价格还是其次，五百万虽然不少，但对于在座的亿万富豪来说，其实也就一辆车的事情，还不至于被吓到。 关键，在于报价之人的身份。 他坐在九号桌，李超人的次子，李择楷！ 同时他的报价，也令很多再想加价的公子哥，举到一半的手，又放了下来。 也有一些不死心的公子哥，在长辈们告诫的目光中，一脸悻悻地打消继续参入的想法。 “老李，看来择楷也动了心啊。”二号桌上，有人望向李超人说。 李超人笑着摆手，“年轻人的事情，让他们自己去折腾吧。” 他的话被相隔不远的李亚东尽收耳底，看了他一眼，又扭头望了望李择楷，倒是希望有人能加价压过这小子。 虽然不是选妃，但毕竟是婷婷的贴身物品，此次为由开启一段缘分，也不是没有可能。 对于这小子，李亚东实在没什么好印象，只泡妞不结婚的男人，在李亚东看来，就是不担当。 不说别说，梁落施为他生了三个儿子，都没混到一纸婚约，这样的男人，女人最好敬而远之。 他虽然已经决定不会过份干涉婷婷的生活，但某些明知是错误的事情，还是无法做到袖手旁观。 “八百八十八万！” 就在这时，令全场愕然的是，居然还真有年轻后生敢叫板李超人的儿子。 “文哥，霸气！” “文哥，威武！” 有冒失的公子哥居然直接喊出声，换来旁边父辈们的一道冷眼，赶紧闭上嘴巴。 不过，如此也能看出，这位“文哥”，在香港上流社会的年轻圈子里，威望还挺高。 李亚东好奇地打量了他一眼，是一个戴金边眼镜、仪表堂堂的年轻人，算得上帅气。 谢崇文很容易注意到李亚东的目光，心头一紧，谦逊地笑了笑，微微颔首，以示尊敬，如同晚辈面对长辈时一样，即便他比李亚东还要大一岁。 李婷婷同样留意到谢崇文，看了一眼，目光很快挪开。 “一千万。”李择楷笑着说，并未回头打量，似乎已经知道是谁。 “一千两百万。”谢崇文倒是寸步不让。 “一千五百万！” 在场所有富家公子都熄火了，战场只属于他们俩人。 “一千八百万！” “两千万！” 谢崇文情不自禁地蹙起眉头，望向旁边的父亲。 “爹地……” “既然出手了，又何必胆怯？别忘了，你是我谢家的继承人，而他，只是一个次子。”谢卓康沉声道。 “两千八百万！” 得到父亲的支持后，谢崇文信心大增，竟是直接提价八百万，引来现场一片哗然。 就连李择楷，都下意识地蹙了蹙眉，谢崇文的韧劲远超他的想象。 他抬头看了一眼父亲，但李超人似乎并未留意到他的目光，自顾自的喝着茶。 这是一个哑谜，令李择楷一时有些琢磨不透父亲的意思。 是放任不管，还是放任不管？ 鉴于父亲一向对自己的私生活颇有微词，李择楷选择了沉默。 “两千八百万第一次，两千八百万第二次，两千八百万第三次，成交！” 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李择楷竟然放弃了。 也就是在主持人落锤的那一刻，李超人嘴角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苦笑。 该把握的，却不知道把握，明明是一个能娶进门做媳妇儿的人选啊…… 以两千八百万的天价，拍下一串实际价值几十万的钻石项链，谢崇文今天着实风光了一把。 在全场目光的注视中，谢崇文迈着沉稳的步伐走上舞台。 “谢公子，能跟大伙儿讲讲，你为什么出到这样一个高价吗？”主持人也是不遗余力的活跃气氛。 他经验老道，很清楚观众喜欢什么。 谢崇文点点头，彬彬有礼地回话道“在我这里，它值这个价码。” 倒是很好地借鉴了前辈的经验，与李亚东之前的那番话，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而且，这句话也算堂而皇之的示爱了。 弄得舞台下方低着脑袋的李婷婷，俏脸之上不由浮现出一抹嫣红。 而她的反应，也被旁边的李亚东很好的注意到。 寻思着这位谢家公子，看来也要适当的调查一下。 看着还算不错，希望表里如一。 如果是那样的话，他不会干涉俩人的交往。 。 第六百七十二章 复仇之火 拍卖会的进展速度还是很快的，基本上一两分钟一件拍品，一个小时时间，也就接近尾声。 李亚东没有再参入竞拍，他的心意已经到了，而且对这些富豪们的随身物品也没兴趣。 今晚的最高拍品，还是邵逸夫的那幅字，一亿港币的价格，无人能够撼动。 第二名则是郑峪彤的一串老沉香手链，最终落锤价，五千三百二十万港币。 倒也很正常，人家毕竟是周大福的掌舵人，这串手链材质极其昂贵，本身就是一件古董，包浆堪称完美。即便不掺杂其他因素，放在市面上拍卖，一两千万的价格也是随便卖。 而李婷婷的那串钻石项链，则以两千八百万的价格，排名第八位。 也算出足风头，力压了很多大佬。 本次拍卖会一共筹集善款三亿两千四百万港币，堪称香港历届慈善拍卖会之最。 这笔钱如果全部落实到位，大陆至少要拔地而起几百所希望小学，无数孩子将受益其中。 也算功德无量。 还是在这间演艺厅里，大帷幕再次开启时，舞台上已经多了一群长袖翩翩的妙龄少女。 酒会的最终环节，歌舞表演开始。 有工作人员再次送上一些精致糕点和酒水，一边品尝着美食，一边看着精心编排的节目，倒也有滋有味。 一阵悠扬而熟悉的音乐蓦然在耳边响起，使得李亚东握着酒杯的手不由一顿，抬头望向舞台上方，一个穿着华丽黑礼服的女人，从舞台后方缓缓走出。 她同样也注意到李亚东，并不避讳的笑了笑。 这也引得在场很多不明所以的人，暗自打听起来，才知道原来是李老板旗下的艺人。 现场顿时爆发出一片掌声。 不过客观讲，这姑娘唱歌也确实是好，音色独特，十分空灵。 “还没好好的感受，雪花绽放的气候，我们一起颤抖，会更明白什么是温柔……” 竟是一首新歌，曲调婉转，歌词唯美，再搭配上表演者纯粹而空灵的声音，听得很多人舒服的眯起眼睛。 包括李亚东。 《红豆》，这是一首他极为喜爱的歌曲，所以闲暇时便写了出来，发给陈家英，点名要让王菲演唱。 还是原来的味道，原来的配方…… 也不禁勾起了他很多回忆，脑子里浮现出一幅幅久违的画面，像是在播放幻灯片一样。 “有时候有时候，我会相信一切有尽头，相聚离开都有时候，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 “可是我有时候，宁愿选择留恋不放手，等到风景都看透，也许你会陪我看细水长流。” 唯美的歌声停止，李亚东脑海中的画面就此定格，是当年西北大漠中，朝阳初升时，苏姑娘回眸一笑的那张。 很美…… 一旁的李婷婷更夸张，居然直接听哭了。 “真是一首好歌。”她由衷地说。 她当然清楚台上这人的身份，倒是希冀着某一天，自己也能演唱这么完美的歌曲。 她却不知道，这首歌还是她小叔叔写的。 当然，这事儿李亚东也不可能说出来，除非不要脸。 这首《红豆》这一世的确是他写的，但绝不是来自他的创作。 他会很干脆的承认，他没有这个才华。 晚上十点，酒会彻底结束，在一番繁琐的道别之后，李亚东二人离开了半岛酒店。 低调的虎头奔缓缓启动的时候，窗外的酒店门口，还驻足着一群挥手道别的人。 从今往后，在香港上流社会中，李亚东失去了一重神秘面纱，今晚与会的所有人，都记住了这个新晋的香港首富、这个传奇人物。 …… 太平山，李家别墅。 夜已深，但别墅里依旧灯火通明，几乎所有人都没睡意。 就譬如黄太太，将依晨依雨俩丫头哄睡着后，又跑回到客厅来，拉着李婷婷问这问那。 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就好比小鸟向往天空，人类对于更高层次的追求，同样也是与生俱来的。 毕竟今晚出席酒会的，全是香港政商两界真正的大佬，普通人平时根本不可能与之有交集，她们迫切地希望通过李婷婷这个媒介，了解一下顶级富人的生活，包括他们的脾性。 “港督竟然很幽默，真的假的？” “李照基的大儿子居然信佛，终生不娶，天呐！” “刘銮熊的女朋友不是李家欣吗，怎么又变成了蔡绍芬？” 一帮女人都很八卦，其中小黄牛尤甚。 李亚东实在受不了，双手插在口袋里，在后花园逛了一圈后，便回到房间。 推算了一下时间，想了想，抬手拨通一个国际长途。 “还没睡吗？”电话那头传来苏姑娘的声音。 “是啊，刚参加完酒会回来，听了一首歌，突然想你了。” 春节之前，李亚东本有意让苏姑娘回国，她其实也是想的，不过再三思索后，还是打算留在美国。 主要是陪伴郭父郭母，度过在国外的第一个春节，也是一个注定很揪心的春节。 她觉得有她的陪伴，郭父郭母应该会好受一些，所以李亚东也就随她了。 “我也想你。”苏姑娘轻声道。 “小琦……怎么样了？”其实类似的话，在过去的一年里，李亚东已经问过无数遍，心里很清楚要有什么好消息，苏姑娘早就第一时间通知自己了，但还是忍不住的想问。 “还是老样子。”苏姑娘有些失落地说。 她对此事一直心怀愧疚，也对郭琦充满感激。 现在毫无疑问已经将他当成亲弟弟一般来照料，与苏洋无异。 “那……郭父郭母呢，情绪怎么样？” “不太好。”苏姑娘沉声说，“特别是过年这段时间，几乎每天都是以泪洗面，也幸好我留下来了，都不敢让他们独自待在家里，我和朵恩费了不少心思，邀请了很多留学生朋友过来做客，尽量不让他们感到孤独，还算取到一点作用，现在要比春节那几天好得多。” “辛苦了。” “辛苦什么呀。”苏姑娘叹着气说，“要不是因为我，小琦也不会落到现在这个样子，都是我应该做的。” “医生呢？近期有做过检查吗，怎么说？” “还是跟以往的说辞一样，机会很渺茫，但也并非一丝希望没有，只能期待奇迹发生。我和朵恩也经常拿医生提供给我们的案例，用来宽慰郭父郭母，不然他们早就崩溃了。” “嗯，你们做的很好，继续这样做，一定要让他们心怀希望，不能放弃。” “放心吧，我懂的。” 俩人聊了半个多小时，不像过去那样甜言蜜语、以解相思，自从郭琦出事之后，俩人的通话内容，大多都是围绕着他展开的。 这件事情，不仅对郭家两口子打击沉重，对于李亚东和苏姑娘来说，同样也是一个很难绕过去的坎儿。 电话挂断后，李亚东来到窗边，抬头望向窗外朦胧的夜色。 漆黑的夜晚根本不足以遮掩他眸子里的复仇之火，火焰熊熊燃烧，穿透太平山四周层层的迷雾，直达海边，越过南海…… 。 第六百七十三章 战前准备 “小叔叔，就不能多待两天吗，这么快又走？” 清晨，当李亚东提出今天要回内地后，李婷婷嘟着小嘴，一脸悻悻。 举目无亲的日子她实在受够了，虽然江奶奶、小黄牛、黄阿姨都对她很好，但她们毕竟不是自己的亲人。 没有血浓于水的关系，总感觉隔了一层，更像是朋友，而无法替代家人。 “多待两天又有什么意义，过两天我还是要走，小叔叔不可能一直陪在你身边，你要真有本事，把你爸妈忽悠到香港来陪你，那才算你狠。”李亚东笑着说。 “那……还是算了吧。”想起父亲那牛一样的倔脾气，李婷婷顿感世界无爱了。 李亚东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像她还小的时候一样，语重心长地说，“婷婷，二十二岁，不小了，你已经是个大姑娘，要学会自己独立，家人不可能永远陪在你身边，你也应该有自己的生活。公司那边我都安排好了，如果学校的课程结束的话，你随时可以过去报道，大家都会照顾你。当然，你也一样，要与人为善，懂吗？” 以李婷婷的身份，如果去到东方红大厦工作，那基本就是长公主嫁到。 李亚东倒是丝毫不担心她受委屈，反而有些忧虑她恃宠而骄，欺负起别人，那可就不太好。 客观讲，他们老李家的人，脾气其实都不小。 “我懂。”李婷婷像个小猫咪一样，享受着小叔叔抚摸着脑袋瓜儿，乖巧地点头。 “另外，进入社会之后，身边的朋友关系也要有个分寸，社会不比学校，大家的思想都算单纯，没有太多利益瓜葛，参加工作之后你就发现身边会多出很多朋友，小叔叔想告诉你一句话‘朋友不在多，而在精’，能真诚相处的朋友，三两个足以。知道了吗？” “知道了。”李婷婷撇撇嘴道，才意识到，小叔叔这是在给她上思想课。 “最后，最关键的一点，在异性朋友方面，你是女孩子，一定要慎之又慎，很多事情不能光看表面，要……” “知道了知道了。”李婷婷突然像只炸毛的小猫，躲开小叔叔的手，红着脸，不去看他。 罢了，点到即止。李亚东也不好在这么私人的问题上，过多训话。 他之所以讲这么多，无非还是有些担心，不难想象，婷婷一旦进入社会后，以她的自身条件和自己给予的背景，追她的男孩子肯定一大把，害怕她受伤。 可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每个人的人生，总归要自己亲自去走。 上午李亚东又去了趟公司，倒是没干什么正经事，与老朋友们聊了聊天，中午在福临门酒楼宴开五桌，吃了顿饭。 下午三点，何诗涵和罗叔一起，驱车将他和齐虎二人，送往关口。 之所以让他们俩人来送行，是因为李亚东有些话想对他们说。 何诗涵的白色路虎揽胜，缓缓地行驶在香港街头。 值得一提的是，现在东方红大厦里的一帮管理层，全部都换了新车，统一的路虎品牌。 倒没有强迫，也没办法强迫，就好像你无法强迫一个绿色环保主义者，必须买台汽车一样，每个人的财务状况、家庭背景、个人思想都不同。 只是给了一个政策，一级经理购买路虎汽车7折，二级经理75折，以此类推。 大家倒是都挺自觉，生怕换车换晚了一样，香港这边的路虎4s店一开业，前一个礼拜的销量基本都是集团内部贡献的。 “几天后我会去往日苯，进行一项谈判，成功的概率很低，所以接下来很可能会有一场大战，你俩得提前做好准备。” 李亚东靠在真皮座椅上，闭目养神，中午虽然刻意控制，但还是灌了半斤酒。 “金融战？”罗叔眼前一亮，非但不怂，反而感觉有些兴奋。 实在是去年苏联的那场战役，打得太爽，都有些上瘾的意思。 那种每天几千万美金过手的日子，谁试谁知道，即便钱不是自己的，都感觉贼兴奋，比嗑药还爽。 至于嗑药嘛……对于金融圈的人来说，很正常的事情。 在这个心惊胆战的行业，k线一跳就是几百万、几千万，乃至几个亿，有时候一分钟内k线变化几十次，那可比坐过山车刺激多了，光有一颗强大的心脏还不行，这时一些违禁药物，往往能取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对。”李亚东微微颔首道“不好说一定会打，但你们还是得提前准备好，留意日经指数的变化。另外，也要安排好自己的事情，或许会让你们前往日苯也说不定。” “哪家公司？”这时，开车的何诗涵询问道。 “西武集团。” “啊？” 别说何诗涵了，就连罗叔都瞬间懵逼。 他们做金融的人，对于一些大公司的了解，远比普通人清楚。 西武集团，可不是什么软柿子。 日苯数一数一的大集团，即便放在整个亚洲、乃至全世界，都是非常名列前茅的私营集团。 他们的老板，可是前几年的世界首富。 “老板，您和这个西武集团……”何诗涵欲言又止。 即便她很清楚老板现在的财富深不可测，但对阵西武集团，她依然感觉非常冒险。 这就好比两虎相争，且不提最后谁胜谁负，只怕都落不到好。 “这个你就不用管，你只要知道我跟堤义明有过节就行，我会先礼后兵，但如果他不识相的话，那么，就别怪我将他连根拔起！” “……”何诗涵通过后视镜瞥了一眼老板，吓得硬是半天没敢出声。 此刻的老板，给到她的感觉，就像一口巨大的活火山。 一旦喷发，势不可挡，岩流过处，片草不生，佛挡杀佛，神挡弑神。 这无疑是结了死仇！ 何诗涵原本还想劝说老板一番，怕他现在头脑不清醒，没有理清其中的厉害关系，但意识到这一点后，到嘴的话，又吞了回去。 劝说显然无用，那么，食君之禄为君分忧，既然老板要战，那便战吧。 “老板，我和何经理会做好准备的，提前分析好西武集团的金融弱点，等您消息。” 罗叔倒是没太多想，一年的朝夕相处下来，他对老板的性格早已了如指掌，知道他决定的事情，几乎不可能再更改。 而且，他对老板的信任，放眼整个集团内部，现在应该也无人能及。 他们连苏联都掏空了，再掏空一个区区的西武集团，又何足挂齿？ “嗯，很好。” 。 第六百七十四章 疯狂房地产 海蓝。 此去日苯不好说要花多长时间，李亚东虽然心意已决，但脑子还算清明，很清楚想啃动西武集团并不容易。 老话说得好，攘外必先安内，他可不想在外征战的时候，内院突然起火。 所以对于自己的核心产业，许久未曾露面的他，也必须得去视察一下。 而海蓝，则是他汽车产业的中心。 整整一年多未来海蓝，这边的景象又是一番模样，变化速度之快，令人惊讶，甚至显得有些疯狂。 朱云富亲自驱车过来接船，黑色路虎卫士行驶在平整的柏油路上，要知道这条路，一年之前还是砂石路面，坑坑洼洼，路过的行人很多都光着脚。 但现在不光路修好了，行人们大多也都穿着福建一带生产的好鞋子。 哪怕隔着车窗，耳朵里也都是打桩机的“哐当哐当”声，道路两旁随处可见正在修造的水泥楼房。 海蓝房地产泡沫，几乎已经达到临界点。 一九九二年，正是海蓝房地产泡沫的顶峰时期，这一年，以四大银行为首的海量资金，疯狂涌入海蓝房地产市场，市面上流传着一句话，叫作“要挣钱，到海蓝；要发财，炒楼花”。 此时，海蓝城市人口只有一百多万人，而房地产公司，就有两万多家，没人知道房子盖好要卖给谁。 而房价，还是每天在涨。 这是海蓝历史上最疯狂的一年，大批的房源以击鼓传花的方式，流通在炒房者之间，一个穷光蛋，都有可能一夜之间成为百万富翁、乃至千万富翁。 无数的财富神话，诞生在这个仅有354万平方公里的小岛之上，中央所倡导的市场经济，在这里疯狂繁衍，所有的东西都是假的，唯有钱，才是真的。 最终的夺命一锤，是那一纸房价调控政策。 一年之后，海蓝会有三大奇观天涯、海角，外加……烂尾楼。 “都有些疯了。”朱云富留意到李亚东的目光，同样看了看窗外，叹着气说，“全中国几乎所有的有钱人都过来了，我认识一个人，京城老乡，以前就是一个纺织厂的小干部，几乎没有什么积蓄，借了两百万跑过来，也没买地，找到我买了两台揽胜，专门跑领导，请客吃饭，结果批了一大片地，转手一卖，整整赚了五百万。 “这不，暴富之后回了家，算是光宗耀祖了，他们那一片还是挺穷的，这事儿根本瞒不住，政府找到他，让他帮忙带领家乡脱贫致富，他很爽快的就答应了，政府给他筹了两千万，现在全部砸在了这边。 “我就问他，你不怕赔吗？他还笑呵呵地跟我说赔不了，说实话，这钱来得太快了，我感觉很不靠谱，完一赔了，可就是命！” 李亚东扭过头来看了他一眼，问，“关系很好？” “一般般吧，以前在京的时候，吃过一两次饭，那会儿感觉还挺靠谱的一个人，但现在都快有点不太认识了，上次吃饱了撑着没事干，跑过来问我要不要跟着他干，还问我一年赚多少钱，我说几十万，他说那太少了，非要拉着我跟他一起炒房，直接被我打发走了，这样的快钱，能赚我也不想赚，心里不踏实。” 李亚东原本还想再说点什么，听他这么一说后，干脆把嘴巴闭起来了。 p的，敢公然撬他的墙角，不死你死谁？ 海蓝基地这边，这么大的摊子，李亚东之所以还能当个甩手掌柜，一半的功劳，都得归功于朱云富。 将近二十年大型国企的管理经验，可不是所有人都拥有的资质。人才难觅，而像朱云富这种“科班”出身，且人品坚挺的人，更是难寻。 “对了，田磊和张春喜什么时候到？”忽然想到什么，李亚东问。 “也是今天，不过会晚点。” “哦。”李亚东点点头。 江城基地和丰台基地自从落成投产后，他还没有去过一次，原计划确实要过去看看，不过，了解到田三石和张春喜年后要来海蓝学习，他便决定先将这件事情放一放。 特地通知他们提前过来，刚好在这边碰个面，听听他们的汇报，大概也就没有问题。 毕竟对于田三石和张春喜俩人，李亚东还是非常信任的。 俩人的忠诚不必讲，唯一就是能力欠缺一些，特别是张春喜，根本没有管理公司的经验，一上手，便站在了一个很高的层次，要学习的东西还很多。 而海蓝基地这边目前已经趋于成熟的管理体系，就是他们最好的学习对象。 …… 李亚东在海蓝待了两天，一天主要是视察工作，在一众管理层的陪同下，将偌大的海蓝基地里里外外转了一圈，提出了不少尚待改进的意见。 另一天就是开会，不光听取了田三石和张春喜的详细汇报，也对三座基地的未来发展，作出了阶段性的规划。 也算是给到他们一个奋斗的目标。 是夜。 但凡到了海蓝，李亚东都是在望海大酒店下榻。 这家酒店的生意，近年来倒是有些下滑，主要旁边新落成了几家规格和档次更高的酒店。 它已经不算是三亚湾地标性的建筑，唯一让它依然保持一定竞争优势的，还要数它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 它的前方便是整个三亚湾最好的一片海滩，没有之一。 李亚东寻思着，或许再等个一年半载后，便可以实施自己早期的想法，将它重建。 田三石和张春喜二人也下榻在这里，晚上跟他们一起吃了顿饭后，张春喜拉着田三石去楼上的ktv唱歌去了，李亚东没心情，漫无目的的酒店里转悠着，总感觉少了点什么。 看到邱俊杰正在前台旁，跟一个面容姣好的前台小姐交代着什么，李亚东挥手将他唤了过来。 “东哥。”早些年说话结结巴巴的邱俊杰，现在已经彻底纠正了这个毛病，与正常人无异。 “家里人搬来这边住得还习惯吗？”李亚东笑着问。 他也是过年的时候才知道，邱家已经离开京城，全家移居到海蓝。 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毕竟儿子发达了，有了依靠，而他又常年在外地工作，作为父母，最好的选择，自然是搬过来和他一起住。 也在市区购了房产。 “那有什么不习惯的。”邱俊杰笑呵呵地说，“我爸还说早些年没来，早来早就搬过来了，一辈子都没见过大海，现在天天住在海边，感觉享受得很。我妈也说了，一年四季都不用再买厚衣服，忒节约。” 李亚东同样笑了笑，问道“对了，颜姐常回来吗？” “倒不是经常回来。”邱俊杰摇头道“去年一年好像很忙，就回来过两次，今年过年也没回来。” “哦……”李亚东点点头后，示意他去忙，独自踱步回到房间。 。 第六百七十五章 别手软 坐在书桌旁，李亚东翻出电话薄，往日苯去了通电话。 “こんにちは、どなたですか？” “讲人话！”李亚东没好气道。 “……老板？”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略带惊喜的声音。 “是我。小芳对吧？” “对对，老板，我是向正芳。” 李亚东虽然称呼他为“小芳”，但这家伙可是个正儿八经的纯爷们儿。 鬼知道家人为什么给他取这个名字，一个“芳”字还带“艹”头。 他是香港人，本来在东方红大厦工作，因为在日苯留学过，被李亚东抽调到了海蓝基地，后面由于郭琦的事情，又被颜姑娘安排留在了日苯。 “你们老大现在在哪里，能联系得到吗？” 颜姑娘现在主理路虎汽车的亚洲产品线，行踪飘忽不定，通常今天还在这个国家，明天又在另一个国家，连李亚东都无法切实掌握她的行踪。 “当然能，她正院里跑步呢，我去叫。”小芳说着，电话那头便没了声，应该是叫人去了。 如此说来，颜姑娘现在倒是在日苯。 ‘不应该啊，她不是在马来西亚或是新加坡吗？’李亚东心想。 “呼……喂？”那电话那头传来一阵气喘吁吁的声音。 “夜跑？挺有雅兴吗，难怪身材一直保持得这么好。”李亚东笑着说。 “你这是在说我老吗？” “……” 这理解能力。 李亚东讪讪笑道“怎么可能？对了，你今年十八还是十九，我都忘了？” “算你嘴甜，饶你一命。”颜姑娘哼哼道。 “你怎么会在日苯，上次不是说要在大马那边待一阵儿吗？” “那边大事已了，扫尾的工作有人干，然后我就过来日苯了，得给你提前安排好衣食住行啊，你肯定快要过来了，对吧？” “知我者，颜姐也。” “少在这里文绉绉了。”颜姑娘没好气道，忽然想到什么，不由问道“这件事情，你考虑好了？” “一年前就考虑好了。” “那……我也就不多说什么。”颜姑娘正色道“小芳他们在这边待了一年，也搜集到很多东西，这个堤义明或许比你想象的还难以对付，你最好提前有个心理准备。” “放心吧。”李亚东也收敛起笑容，“我从来都没小觑他。” “那就好。其实吧……算了，电话里不方便说，有些事情等你过来咱们再商量吧。” “好。” …… 京城。 离开海蓝后，李亚东又马不停蹄的飞回了京城。 只有他和齐虎二人，像张春喜，他还得在海蓝基地那边学习一个礼拜。 依然是那句话，此去日苯要多久真的不太好说，那么在去之前，肯定要给家里人知会一声。 老话说“父母在，不远行”，作为一个大孝子，李亚东其实很推崇这句话，奈何却很难做到。 那便只能退而求次，给予家人最好的生活条件，让他们不必为出门在外的自己担心。 不出意料的是，他大哥和大嫂已经走了，开着那辆黑色猛虎越野车回的家，车上还备了几桶汽油。 这一路估计也是够折腾的，毕竟这年头不像日后，高速公路那么发达，但他大哥乐意，也是没辙，权当一次自驾游了。 正值晚饭点，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坐在一起吃饭，得知李亚东回来，还特地加了菜，满满的一桌，特别丰盛。 与二姐夫赵大成走了两盅后，李亚东也就适时地将这次回来“请假”的事情，说了出来。 “啥？又要出国？”胡秀英一听，第一个不乐意。 这可是自己的亲儿子呢，却还比不上隔壁邻居家的小子，那些小家伙，她隔三差五的还能撞上两回。而自己这个儿子，一年到头都见不到几次。 “是啊，怎么又出国，不是刚从国外回来吗？”二姐李春兰也是蹙起眉头，夹到嘴边的一块鱼肉，又放回到碗里。 “小东啊，我是不懂你干那些大事，但我觉得吧，钱赚得差不多就行，你都是亿万富翁了，还这么拼命干嘛？”四姐李冬梅语重心长地说。 “冬梅说的是。”二姐夫赵大成抿了一口酒后说，“小东你不是有好几个亿嘛，八辈子也用不完呀，别把身体累坏了。要我说，钱赚够了，就该享享福，不然这人生多无趣啊。” 他所说的，正是自己目前的状态，反正不愁钱用，老太太的保险柜里钞票摞成摞，自己又舍不得用，还不是便宜他们这些子女？ 而且他和老婆俩人，一月的工资加起来现在也有上千块，根本花不完，于是现在每天都在想着怎样吃好喝好、怎样过的舒坦。 反正怎么快活怎么来，小日子过的别提多滋润。 “去哪里啊，有重要事？”三哥李亚军倒是没有直接反对，而是询问道。 他的想法与在座众人不同，倒是同他大哥一样，认为男子汉大丈夫活一世，没能力也就算了，就譬如他。要是有能力的话，譬如他弟弟，就得有些担当，干些大事，方不算白活。 “日苯，确实有些重要事，主要目的倒也不是为了钱，有些……商业纠纷。”李亚东笑着说，尽量表现得云淡风轻。 “日苯？去日苯赚钱，找小日苯的麻烦？”赵大成放下玻璃酒盅，拍着李亚东的肩膀，一本正经地说，“那得去，必须得去！不光要去，还得狠狠地宰小日苯一笔，奶奶个熊，当年他们侵略中国的时候，可没少干丧尽天良的事情，小东也可千万别手软，咱们给他们找多少不自在，也抵不上当年他们在中国造的孽。” 想不到自己这位二姐夫，还是位妥妥的愤青。 李亚东笑着点头。 “如果是去日苯……那你就去吧，照顾好自己，注意安全。”难得，胡秀英居然很轻易的点了头。 李亚东诧异地看了母亲一眼，不过，很快也就释然。 若说对小日苯的憎恨，在座一桌，应该没人能比得上他娘，包括黄家老两口。 他娘生得更早，民国二九年生，恰恰见证了日苯侵华战争，甚至可以说整个童年和少年阶段，都生活在日苯帝国的炮火与硝烟之下。 她是亲眼目睹过小日苯暴行的人，那段岁月，留给了她无比惨痛的记忆，以及至今仍无法抹灭的阴影。 “放心吧娘，我知道的。”李亚东点点头，笑着说，“你也不用担心，现在不像过去，我们中国已经变得强大，小日苯再想欺负我们，也不太容易。” 实际上，他这次过去是准备欺负小日苯的，不过为了以免家人担心，并没有讲出来而已。 。 第六百七十六章 主动请缨 齐家的这个新年过得可算热闹，往前十年都比不上。 不光小儿子带了个洋妞媳妇儿回来，不知羡煞多少街坊邻居，还有小区里的小伙子们。 大媳妇还为老齐家生了个大胖孙子。 两位老母亲每天都是喜气洋洋的，乐得根本合不拢嘴。 都是苦过来的人，特别知道感恩，很清楚老齐家有今时今日的没日子，是谁给的，因此李亚东一上门，老齐家就等于重新过一次大年三十。 必须得包饺子，酒菜也没少置办，两位老母亲在厨房里忙得不亦乐乎。 “你怎么还赖在这里？”李亚东一进门就瞅到了胜利哥，优哉游哉地“葛优趟”在客厅的布艺沙发上，磕着瓜子，看着电视。 这位爷今年过年也风光了一把，去年在苏联翘着屁股干了一年，收获颇丰，如今可是妥妥的千万富翁。 大年三十的晚上准备了七个红包，里面装的可不是钱，而是金条！ 一百克一根的，老齐家所有人一人一根，就连科舍洛娃的都没落下，他的小外甥同样如此，直接金条塞进被窝里，让他抱着金条睡。 另外，还拿了一百万现金给他妹妹张小琳，说是让她存着，留给孩子以后读书买铅笔、作业本用。 张小琳也是哭笑不得，她要真把这些钱都买了铅笔和作业本，那她儿子齐锦堂，以后只怕得读书读成傻子。 倒也没拒绝，一来知道哥哥现在不差钱，二来明白这是哥哥的一片心意。 总之，胜利哥卧薪尝胆了二十九年，总算做了一回体面人，壕到不行。 “这个……怎么能叫赖……”胜利哥讪讪一笑，赶紧将手里的半捧瓜子倒回牛皮纸袋里，站起身来。 他天不怂，地不怂，以前也没想过会怂谁，如今终于有了一个，就是眼前这家伙。 不怂不行，这家伙不仅睿智无双——胜利哥感觉全世界估计都没有比他更聪明的人。当然，他不知道的是，这都是李亚东“未卜先知”的本领，给他营造出来的错觉。另外，还心狠手辣。 去年苏联的“十四连斩计划”，眼前这家伙虽然刻意隐瞒，但他胜利哥是谁？ 玩阴的老祖宗，找到维克多稍微旁敲侧击一番后，心里便跟明镜似的。 这样一个人，玩明的铁定玩不过，玩阴大概也没戏，就问你怕不怕？ 反正他是有点怕。 “年都过完了，还不滚回俄罗斯？”李亚东跟胜利哥的关系，经过一年的相处下来，也是十分融洽，说话都带点开玩笑的意思。 不过话又说回来，胜利哥也是个贱·人，李亚东早就试出来了，你跟他好好说话不怎么见效，必须得骂两句，他才有劲。 “现在过去没用啊，那边在过‘谢肉节’，工厂都放假了。”胜利哥解释道。 “哦。” 他这么一说，李亚东倒是明白了。 不然俄罗斯那边这么大的摊子，全仰仗他一个人掌舵，他在这边过得太悠闲，李亚东就不太得劲。 所谓的“谢肉节”，又称“送冬节”，是俄罗斯一年一度的大节日。 要从二月底，一直放假放到三月初。 这跟斯拉夫人的信仰有关系，“谢肉节”源于正东教，而正东教又是斯拉夫民族的主流教。 正东教每年会有一个为期四十天的大斋期，人们禁止吃肉和娱乐。因此，在斋期开始前的一周，人们会纵情狂欢，家家户户抓紧吃肉，以弥补斋期间的苦行憎式生活。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个谢肉节，俄罗斯人民怕是很难再尽情的大块吃肉、大块喝酒了。 中午在齐家众人热情的招待下，李亚东大快朵颐了一番，不过没喝酒，因为下午还有事。 吃完饭后，李亚东便带着齐虎和科舍洛娃，去了北大。 齐家客厅里。 胜利哥坐在客厅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喝着茶，回想着刚才在饭桌上听到一些话语，眼珠子骨碌碌地转着。 “那个……小齐，你和东哥接下来要去日苯？” 日苯呀，好国家，听说妞都很水灵、且开放，胜利哥一直想去祸害几个。 这件事情甚至无法让他生出罪恶感，反而感觉必须要做，行侠仗义一般。 “是啊，干嘛，你不会也想去吧？”齐龙现在对这个大舅哥，也算有些了解。 “只怕东哥不让……” “知道就好，肯定不会让你去的。”齐虎笑着说，“现在俄罗斯那边的老员工都撤了，除了小树他们几个外，就剩你，东哥还指着你掌管大局呢，你要去了日苯，俄罗斯那边怎么办？” “话也不能这么说，我去日苯一趟，又不是不回俄罗斯了，俄罗斯那边目前也没什么大事，经济就那个鸟样，下面的人有奶便娘，给他们造反他们都没胆，稳的很，有小树他们在，还有琳娜也在，我稍微遥控指挥一下，妥妥的事情。” “那你去跟东哥说吧，反正我感觉他应该不会让你去。”齐龙摊摊手道。 “对了，你还没说呢，东哥过去是干嘛呀？”胜利哥好奇的打听道。 齐龙倒也没隐瞒，便将郭琦的事情，娓娓道来。 “我去！报仇啊！这事儿怎么能少得了我？”胜利哥眼珠子一瞪，他对自己有着很清晰的定位，就是东哥手中的一把杀猪刀，有什么不干净的事情，他来做，免得污了东哥的手。 而且，他感觉东哥对他的需要，也正是如此。 那么，这种或许要玩阴的复仇计划，怎么能少得了他？ “不行，我必须得去！” 齐龙耸了耸肩，一副“你别问我”的模样。 李亚东很顺利的将科舍洛娃“塞”进了北大，至少在北大，他的面子还是挺大的，而且如他所想一样，一个纯种的斯拉夫人，也是北大俄语专业的师生们十分渴望的。 科舍洛娃甚至都无需缴纳学费，也不用在学校住，领了张学生证，有课去上就行。 再次回到齐家后，交待好齐家兄弟明日准备出发，李亚东就准备告辞离开，却是被等了他好半天的胜利哥，一把拦住。 “你要去日苯？”李亚东脑袋摆起了花儿，“俄罗斯那边怎么办？别把那边的生意不当生意，我手头上现在可没有比尤科斯石油更赚钱的买卖。” 这倒是一句真话，尤科斯石油的利益是现成的，根本无需发展，每年净赚几个亿是妥妥的事情。 员工也多，将近二十万，李亚东现在其他的所有产业加在一起的员工规模，都抵不上一个尤科斯石油。 之所以感觉他似乎不太上心的样子，原因有二，一是尤科斯石油来得太轻松，几乎是捡来的；二是因为他很清楚，尤科斯石油他不可能一直经营下去。 能源作为俄罗斯的支柱型经济，政府迟早要收回，几乎没有商量的余地。 所以也没打算怎么发展它，趁着还能赚钱，能赚多少算多少。 “东哥，没关系啊，俄罗斯那边现在运转稳定的很，出不了什么岔子，不是还有小树他们和琳娜在吗……” 胜利哥苦口婆心的说了一大堆，一门心思的想去日苯。 出岔子肯定是出不了的，这一点李亚东很清楚，不说别的，以他的克里姆林宫的关系，以及把柄，想出岔子都难。 关键，总得有个负责人呀…… 不过，瞅着眼前不太正经的胜利哥，李亚东又不免有些意动，此去，到底要打一场什么战，目前连他自己都不清楚。 如果真要玩阴的，胜利哥确实是个极好的帮手。 这一点，齐家兄弟拍马都不及，颜姐那边的人，也比不了。 “那……行吧，你也准备准备，明天一起。”李亚东于是说。 凡事得有个侧重点，而当前的首要大事，就是搞定那个堤腾野，为郭琦报仇。 这事儿已经等了一年，不能再等。 胜利哥顿时大喜过望。 。 第六百七十七章 抵日 日苯。 一个位于太平洋西岸，由东北向西南延伸的弧形岛国。 面积仅有378万平方公里，比中国的云·南省还要略小，不及新·疆省的四分之一。 但就是这样一个弹丸之地，其上却生长着一个野心勃勃的民族——大和民族。 他们曾多次展开对包括中国、朝鲜在内的亚洲诸多的侵略，犯下了种种罪行。 当然，罪恶终将受到惩罚，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作为战败国，日苯被迫签订了一系列的惩罚性条约，也让它基本失去了对外扩张的可能。 饿狼的爪牙已经拔去。 但日苯企图称霸世界的野心，却从未截止。 他们有比武力更凶猛的手段，那就是经济。 在过去的整个八十年代，世界经济属于日苯，日苯的经济体量，占到世界总经济的40！ 堪称恐怖。 那句“卖掉东京可以买下四个美国”，绝不是空穴来风，八十年代随着《广场协议》的签订，日元大幅增值，不动产价格飙升，使得日苯人成为全球的大富豪，在巴黎、伦敦的街头到处都可以见到组团购物的日本主妇。 索尼买下了哥伦比亚影业，三菱买下了洛克非勒中心。 客观讲，有时候确实是个好东西，它能驱使着人类不断向前。 李亚东已经不是第一次来到日苯，上辈子也曾来过两次，不过都是在两千年之后，名义上是旅游，其主要目的还是想看看这个国家到底有什么可取之处。 区区一个岛国，为何气焰如此嚣张，一直活跃在世界舞台中心。 他大概找到一点答案，并不偏颇的讲，日苯人身上确实有着一些好的东西，值得我们学习。 其中的“匠心精神”，留给李亚东极大印象。 他了解到一组数据，大概在两千一零年的时候，日苯的百年企业，就已经超过一万家。 这是一件非常恐怖的事情。 一家企业倘若能存在百年而不倒，应该也就很难轻易的倒下，因为他们已经找到自己固有的生存方式，和持续盈利的模式。 这，大概就是日苯经济为何如此发达的原因。 而营造出这份优势的，便是日苯人的“匠心精神”。 所谓匠心精神，粗浅的可以理解为全心全意的做一件事。 李亚东在日苯旅游期间，曾参加过一场特殊的展销会，而其中展出的东西，则是一枚枚小小的鸡蛋。 原本还感觉有些好笑和无趣，后面在导游的一番解释之后，心里才显得有些五味杂陈。 这次展销会的主办方，是一家名为“伊势”的公司，是日苯的一家百年企业。 而伊势家族世世代代只做一件简单而平凡的事——卖鸡蛋。 靠着卖鸡蛋，伊势家族卖出一个亿万豪门，卖出一个亚洲最大的鸡蛋供应商，也是北美最大的鸡蛋供应商。 而对于当时开餐厅的李亚东而言，鸡蛋只是鸡蛋，是他为客人准备菜品时的一道食材，仅此而已。 另外，彼时的伊势公司，对于李亚东而言，也是一个巨无霸般的存在，一千个他都不足以相提并论。 他当时就是想啊，论鸡，中国的品种肯定比日苯多；论养鸡场，地大物博的中国在数量上也必定远超日苯；论消费市场，拥有十三亿人口的中国每天所进食的鸡蛋数目，也不是小小的日苯可以比拟。 那为什么，中国就没有一个非常知名的鸡蛋品牌呢？ 他大概悟懂了其中的道理，想要打造一个这样的品牌，需要一种精神、需要几代人兢兢业业、心无旁骛的努力经营。 但当时的他，却根本生不出这样做的勇气。 这太难了…… 不过，从另一层面，李亚东又想到个问题，日苯之所以有这么多的百年企业、那么多的日苯企业家能心无旁骛的去认真做一件事。 是有一个前提背景的，那就是平稳安定的生活。 日苯历史上虽然也遭受过侵略，但它一个极度依赖进口的弹丸之国，各方势力对它的霸占意志，其实并不高，在签订了一些不平等条约之后，基本也就相安无事，它从未被彻底征服过。 以至于像中国那样，侵略军占据中原腹地，狼烟四起，哀鸿遍野。 你再去发展经济，发展个鬼咩！ 所以，中国今天的短暂落后，其很大层面上，都是由日本造成的。 因此总结起来讲，李亚东对这个国家，依旧没什么好感。 一架波音737，在东京羽田国际机场缓缓降落。 五分钟后，李亚东一行四人，从出站口走出，见到了前来接机的颜姑娘三人。 一个小芳，还有一个小志，都能讲一口流利的日语。 小志比小芳对于日苯还要熟悉，因为他母亲就是日苯人。 现在和他父亲一起生活在宝岛，连名字都改了，以日苯女人出了名的没地位的社会现象，倒是已经与日苯没有太大关系。 “老板好！”俩人见到李亚东后，赶紧行礼，只怕也是在这边待久了，不听语言的话，行为举止与日苯人无异。 李亚东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日苯的礼仪虽然讲究，但如果熟人之间还这样，多少让人感觉有些造作。 反而显得生分。 “一年没见，好像白了一些。”颜姑娘上下打量了李亚东一番后，笑着说。 日苯是温带海洋性季风气候，终年温和湿润，年平均气温在15c的样子，基本不会太冷。 所以哪怕春天还没到，颜姑娘也是一副花枝招展的打扮。 里面是一件黑色紧身包臀裙，外面是一件灰色纽扣风衣，但扣子并未扣上，露出浑圆的半球，以及雪白的大长腿。 站在那里，也不知道吸引了多少过路的小日苯的目光。 光天化日之下，简直诱惑死人不偿命，小日苯本来就禁不起诱惑，都是阅遍a篇无数有码也无码境界的人物。 “没办法，莫斯科那边冷，都是冻的。”李亚东呵呵笑道。 实际上他也发现，自己似乎真的白了一些，鬼知道什么原因，大概真应了那句话“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这位是？”颜姑娘望向胜利哥问，心想好帅的家伙。 当然，帅哥她见多了，她并不是什么外貌协会成员。 一个男人想要吸引她，长相或许排不进前三名。 “哦，是颜姐吧，老听东哥念叨起你，我叫张胜利，你叫我胜利就行，还请多多指教。” 要换平时碰到这么一位大美女，胜利哥的狼爪子绝对早就伸过去了，但这个女人，他不敢碰，只是微微颔首，以示尊敬。 因为出于对大舅哥放浪习性的了解，上飞机之前，齐龙就已经给他打了剂预防针，毕竟颜姐的魅力如何，他心里很清楚。 生怕大舅哥不小心蹚了雷，那可就玩大发了，在他心里、包括齐虎也是一样，早就认定颜姐就是东哥的女人。 。 第六百七十八章 清水一家 “念叨我？真的假的？”颜姑娘饶有兴致望向李亚东。 李亚东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子，道“应该是真的。” 换来颜姑娘一个大白眼，又扭头望向胜利哥，“胜利？这名字倒是挺中国的。” 笑了笑后，接着看向齐家兄弟，打招呼道“阿龙阿虎，好久不见呀。” “是啊，颜姐，好久不见。”俩人嘿嘿一笑。 胜利哥不留痕迹地打量了颜姑娘一番，就感觉这个女人不简单，不愧是老大的女人。 “走吧，家里晚饭已经准备好了，就等你们回去。” 颜姑娘说着，带领他们向航站楼大门走出。 “家？”李亚东微微一笑，倒也没仔细打听，隐隐有些替代，颜姑娘到底在日苯给他安了个怎样的家。 汽车停在地下车库，自然是路虎揽胜无疑，一共两辆，一黑一白。 以后李亚东去到世界上任何一个稍微发达一点的国家，应该都无需再租车或是买车了，欧美那边的路虎经销商体系一直比较完善，如今东南亚这边的体系，也在逐步的完善之中。 哪怕是在俄罗斯那边，苏联现在解体了，他的汽车业务也会慢慢的发展过去。 日暮西垂，汽车缓缓行驶在拥堵的东京街头，两旁的景象与李亚东十年之后的记忆，似乎并没有太大区别。 一样是高楼大厦林立，一幢挨着一幢，给人一种十分拥挤的感觉，一些高楼上的景观灯和招牌已经亮起，霓虹璀璨。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年代的日苯经济，远超中国，至少超越几十年。 就譬如每次到了京城，李亚东不太能感受到时代的气息，更多则是古老的文化底蕴，而现在身处东京街头，就能很好的体会到什么叫作国际大都市。 哪怕是香港，这个年代亦有不少老旧的筒子楼、廉租房，然而在东京街头，你甚至无法感受到一丝脏乱的感觉。 它的整洁程度，尤甚美国纽约。 汽车一路前行，竟驶离了市区，身后的繁华与喧嚣也越来越远。 “在郊区？” “是啊。”颜姑娘点头道“东京市区太吵了，我不太喜欢，在郊区租个院子，价格还便宜，空气也清新。” 倒是符合颜姑娘的性格脾性，李亚东也无所谓，他也没有往日苯人堆里凑的。 东京的交通建设很好，哪怕是郊区，道路都四通八达，而且不堵，此时天已经黑了，外面的风景倒不太看得清。 汽车似乎穿过了一片果园还是其他什么农作园，然后抵达了一个小村落。 很小很小的村落，从灯光上可以判断出，大约只有二三十户人家。 在村子居中的一间占地最大、带庭院的房子前面，汽车缓缓停下。 “就是这里了。”颜姑娘示意李亚东下车。 是一个古色古香的一层院落，大门还是那种老式的对开式红漆木门，这令李亚东不禁想起了自己京城的四合院。 但也有很大区别。 最直观的感觉就是低矮，大门的高度估计不到两米，像齐家兄弟和胜利哥的身高，过门槛时还得稍微注意一下头顶，不能蹦，一蹦估计就撞上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日苯人大多确实比较矮，二战之后由于各种因素，譬如大量驻日美军、更优质的进口牛奶和面包什么的，还增长了一大截，早在江户时期，日苯成年男性的平均身高大约在148-151的样子，女人就更矮。 哪怕是现在，超过一米八的人在日苯都不多见，像胜利哥和齐家兄弟这种身高，要是站在一个日苯妞面前，那就是妥妥的巨人，脑袋能不能到胳肢窝都不太好说。 令人诧异的是，大门并没有锁，里面也灯火通明。 “请了佣人？” “也不算请，房东清水一家还住在这里，只占了一个偏院，我们的伙食由他们负责，算在房租里一起支付。”颜姑娘笑着回话。 跟小日苯住在一起，还是一家人？李亚东情不自禁地蹙起眉头。 “你要喜欢这里就买下来，何必要跟他们住一起？” “买下来干嘛？”颜姑娘没好气道“现在东京的地价一直在跌，买下来就是亏，你就算有钱也不能这样花。还有啊，我知道大多数中国人都有仇日情结，不过不管在哪个地方，总归还是有好人的，清水一家都是老实本分的果农，没什么坏心思，待人很友善。另外……算了，你待会儿见过就知道了。” 李亚东也是没辙，被颜姑娘硬拽进了院子。 院子还着实不小，靠墙边种了很多花花草草，里面甚至有个绝壁从中国py过来的小凉亭，红漆立柱、飞檐翘瓦。 此刻在院子中央，正站着四个人，两老两少。 似乎是爷爷、奶奶，孙子、孙女的组合，倒是没见到中间那一代。 老头子皮肤黝黑，脸上布满皱纹，感觉是个地道的庄稼人无疑，可鼻梁上又架着一副银边眼镜，给人一种很别扭的感觉。 老太太面容也挺苍老，不过皮肤还算白皙，居然还花了妆，挺淡的妆，唯有唇色稍微红艳一些，倒是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 孙子是个大约十岁左右的小屁孩，虎头虎脑的，约莫刚洗过澡，湿漉漉的短发像钢针一样立在头顶。 令人眼前一亮的是孙女，约莫十六七岁的年纪，留着齐肩短发，乌黑发亮，面容精致而白皙，是一种很古韵的面相，拉去演古代妃子都不带化妆的，她此刻穿着一件红白相间的和服，但李亚东感觉她如何能换上中国的唐装或汉服，才能更好的衬托出她与生俱来的独特。 “您好。” 见到李亚东一行从屋外走进，四人齐刷刷地鞠了一躬，说的居然是汉语，只是不太地道。 “清水先生有心了。”颜姑娘笑着说，这几句简单中文还是她教的。 一旁的小芳适时地翻译。 “你们也好。”李亚东笑着点头，这一家倒确实不怎么令人反感。 “清水先生，这位就是我跟你介绍过的李先生，我的老板。” 。 第六百七十九章 一份尊重 清水一夫快步上前，又是深深地鞠了一躬，笑着说，“非常欢迎李先生入住寒舍，还请多多指教。” 他大概有六十几岁的样子，抛开其他因素不谈，面对这样一位老人的九十度鞠躬，李亚东也实在不好视若无睹，也鞠了一躬，然后还与他握了握手。 “这两位都姓齐，以便区分，清水先生可称呼他们为阿龙先生和阿虎先生，至于这位，是张先生。” 颜姑娘又将齐家兄弟和胜利哥一一介绍了一下，毕竟接下来要同住在一个屋檐下，天天照面，总该知道这么称呼。 “我叫清水一夫，这位是我的太太清水慧子。” 颜姑娘介绍完后，清水一夫也开始介绍起自己，和他的家人。 还搞得特别有仪式感。 他们这么一说后，他妻子赶紧快步上前，又是一轮鞠躬。 “这是我的孙女，清水伊人。” 话落，那姑娘也上前来，再是一轮鞠躬。 “这是我的孙子，清水赤井。” 小毛头也是一样，跑上前鞠了几躬，只是显得有些草率，还引来他祖父的一顿呵斥，显得一脸悻悻。 “实在不好意思，这孩子缺少管教，我向他替各位客人道歉。”说着，又来了一躬。 李亚东也是醉了。 冗长的“见面仪式”结束后，清水一家热情招呼李亚东等人进屋。 这是颜姑娘租下的主屋，规模应该不算小，至少堂厅挺大，能有四五十个平方，很古色古香的环境，家具都是木质，不算特别多，令人诧异的是，洁白的墙壁上还挂着一幅字，是地地道道的中国字，铁画银钩的行书。 李亚东有些看不懂，唯有落款认识，颜真卿。 “不会是真迹吧？” 容不得他不诧异，因为这户果农，给到他的感觉，可与想象中的果农完全不同。再加上历史上唐朝时期，日苯派遣了很多使者去中国求学、求物。而颜真卿正是唐朝的著名书法家和官员。 小芳翻译之后，清水一夫笑着摆手道“哪有如此荣幸，只是一副临摹之作，家父身前的心爱之物，嘱咐一定要好好保存，才被我装裱起来，挂在堂厅。” “哦。”李亚东点点头，倒是对这户人家略生出一丝好感，至少他们对中国的文化非常重视，即便是一副临摹之作，都当成传家宝一般妥善保管。 堂厅中央是一个榻榻米，上面摆放着一张短腿的长条桌，桌面上已经摆满了香气四溢的饭菜。 各种大大小小的餐盘，估计得有上百只。 这一点讲究，李亚东倒是挺佩服，因为他很清楚要将菜饭精心分类成这样，并制作出来，需要耗费多少时间。 为了这顿晚餐，这一家四口只怕忙活了整整一个下午。 众人脱掉鞋子，纷纷落座……当然了，其实并没有座位，也只能入乡随俗。 日本料理偶尔吃吃也还行，不好说好不好吃，因为他们的很多饮食文化都传承于中国，另外高规格的宴席，食材大多是海鲜，刺身很常见。 一块生鱼片，中国厨师切的，与日苯厨师切的，又能有多大区别呢？ 反正李亚东吃着问题不大，胜利哥也还行，唯一就是齐家兄弟不太吃得惯。 “我去，这么小的一颗，我吃二十颗都吃不饱啊。” 齐虎对其他菜根本不感冒，手里端着一个小盘子，里面有一颗饭团，小孩拳头那么大，糅合了肉松和海苔，口感还行。 只是一颗饭团塞进嘴里，砸吧砸吧两下，以他的饭量，塞塞牙缝都不够。 “放心吧，饿不着你。”颜姑娘呵呵笑道，显然早有准备。 与此同时，小芳对着清水一夫说了句什么，他孙女清水伊人赶紧起身，离开堂厅，不多会儿回来时，手中多了两个小餐盘，里面装着两颗饭团。 只是……这两颗小饭团依旧不够齐家兄弟塞牙缝的。 清水伊人见此，又准备起身去拿。 “小芳，你干脆跟她讲，别那么讲究，一锅抱出来得了，省得跑来跑去。” 小芳笑着点头，果真把这话跟清水伊人讲了。 小姑娘一脸懵逼相，大概是觉得为客人拿食物，是很正常的事情，为什么要一锅都抱来呢，那样多不礼貌。 不过，既然客人提出来了，她也没拒绝。 再次回来时，手中果然多了一个大瓷盆，装大号酸菜鱼的那种，里面满满当当的都是饭团。 然后清水一家人就迷糊了，看着齐家兄弟一口一个，对他们来说，两个就能饱的饭团，在这两个大块头嘴里，就好像棉花一样，塞多少都不够的样子。 “爷爷，中国人真能吃。”小屁孩清水赤井说。 “闭嘴！谁让你在吃饭时候说话的，还不向客人们道歉！” 其实清水赤井说的那句话，小芳和小志根本没有翻译，况且人家小孩子也没说错，这两头人形巨兽可不就是很能吃嘛，连他们都吓了一跳。 但迫于祖父的威严，清水赤井还是起身鞠躬道了声歉，倒是弄得齐家兄弟二人一脸懵逼。 了解事情原委后，齐龙笑着说，“没关系，也是事实，我们俩兄弟确实能吃，因为平时要练功夫，消耗大。” “功夫？”一听这话后，清水一家人皆是眼前一亮。 特别是小屁孩清水赤井，一对眯眯眼都在放光，问道”中国功夫？” “当然。” “哇！你们竟然会中国功夫？”他顿时对齐家兄弟来了兴趣，有点小迷弟的意思，仿佛中国功夫是世间最神奇的东西。 “没什么好奇怪的，在中国会功夫的人很多。” “那……你们能打得过我们日本的奥特曼吗？” “……” 这天算是没得聊了。 “李先生，尝尝这个，我们自家酿的梅酒。”清水一夫说着，递给李亚东一只小瓷杯，里面装着酱红色的酒水。 李亚东品了一口，酸酸甜甜的，跟中国江浙一带的杨梅酒差不多。 “你们能入住我们家，我们全家都感到很荣幸，这还是我们头一次接待中国客人，对于你们中国人……说实话，我一直感觉很惭愧，我们曾经对你们造成过很严重的伤害。” 这个清水家有点类似于日后民宿的前身，看来他们并不是第一批入住的客人，但李亚东实在没料到主人家会突然说起这个。 这也令李亚东对这个清水一夫的印象，有了很大改观，同时之前一直存在的抵触情绪，也渐渐开始消散。 他很清楚日苯政府对于侵华战争的隐瞒，甚至歪曲，拒不承认曾经犯下的种种罪行。 在这样的背景之下，一个愿意承认历史，并丝毫不避讳地当着孙女和孙子的面讲出来的人，就显得难能可贵。 就为这个，他收获到一份尊重。 “来，清水先生，我敬你一杯。” “哦，好好……” 。 第六百八十章 潇洒的堤腾野 吃完晚饭后，清水一家帮着收拾上百个餐盘，因为是消费者和盈利者的关系，倒也不存在帮忙的问题。 不得不承认的是，这个家庭的教育确实很好，值得很多过于宠溺孩子的家长学习。 且不提那位文静乖巧的清水伊人，哪怕是年仅十岁、一看就是个小刺头的清水赤井，吃完晚饭后都无需祖父和祖母吩咐，主动帮忙收拾起碗筷。 像是一件他必须完成的工作一样，已经养成习惯。 “这两个孩子的父母呢？”李亚东一行换到了旁边的茶水桌，性格给人一种恬静如水感觉的清水伊人，为他们沏好了清香的绿茶。李亚东见她躬身告退离开，望向一旁的颜姑娘问。 “没仔细打听，上次问过一句后，清水太太眼睛都红了，只怕已经不在。” “哦……”李亚东点点头，如此看来，这一家也确实不容易。 清水一家以前的家境应该还算不错，否则不能有这么一座大宅子，但如果二代人不幸发生意外，失去了经济支柱，两个年过花甲的老人，带着两个尚不足以自食其力的孩子，生活的压力便来了。 这样也就不难解释，他们为什么会出租自己的祖宅，并为入住客人提供服务，想来这应该是他们家很重要的一笔收入来源。 “你们要不然先去休息，坐了一天的飞机？”颜姑娘用建议的口吻说。 “还好了，不算累，找个安静的房间谈谈正事吧。”李亚东将白瓷杯里的绿茶一口饮尽后，站起身来。 他可不是来日苯旅游的，他现在羽翼已丰，郭琦的仇一天不报，心里积压已久的怒火，便越来越旺。 “那好吧。” 颜姑娘倒也不再多说什么，起身带着他们穿过堂厅，来到宅子后方，这里有一条廊道，左右各有三间房舍，都是那种很古朴的纸糊推拉门，颜姑娘推开其中一间，率先走了进去。 一个客厅式的房间，里面的陈列依然很简单，都是原木风格，一张长条桌，外加一排储物柜，还有一个电视柜，上面摆着一部18英寸的彩色电视机，余下的基本就是一些花瓶装饰，再没有其他东西。 一行七人围绕着原木长条桌，坐在榻榻米上，在颜姑娘的吩咐下，小志从储物柜里取出几只档案袋。 “你先看看这个。”颜姑娘首先递过一只。 李亚东打开档案袋，里面全是照片，很多，估计得有几百张。 这些照片虽然背景不同，但有一个共同的特征，里面都有一个人。 是一个未老先衰、明明年纪不大，但额头放光、发际线很靠后的消瘦年轻人。 “堤腾野！”李亚东一眼就认出了此人，虽然他只是前年的时候，在哈佛大学见过一次此人的照片，但这副面相，早已经被他深深的刻在脑子里。 永不能忘，恨之入骨！ 就是这个畜生，险些非礼了苏姑娘，然后又将郭琦打成重伤，以至于到现在都晕迷不醒。 这两条罪别说放在一起，其中任何一条，都足以使李亚东宣判他的死刑。 这个人没有存在于世界上的必要，而李亚东此次日苯之行，正为他而来。 “对，正是堤腾野，我们已经暗中观察了他整整一年，你如果想知道他这一年都做了什么，可以让小芳和小志给你讲讲。” 李亚东下意识地点点头，潜意识里确实想了解一下，想知道此人在将一位同学打成植物人后，有没有产生哪怕一丁点的罪恶感。 他敢确信，以堤腾野的渠道，足以了解到郭琦的现状。 小芳和小志相视一望，小志做了个请的手势，意思是“你来说”。 小芳倒也不推辞，看了李亚东一眼后，缓缓叙述起来，“最开始的两个月，这家伙基本没出过门，一直待在八丈町的那座大院子里，我们甚至一度怀疑他到底在不在，后面有一天他终于出来了，我们对比老板您提供的照片，确定了他的身份，正是堤腾野无疑。 “经过两个月的面壁思过……当然，这是我们的推测，推测因为美国的事情，他被父母禁足了两个月。刚出来的时候还算比较规矩，一直没有离家太远，就在附近的城镇上转悠，也没做什么出格事，逛街买买东西，约一些男性朋友一起吃个饭什么的，基本日落之前一定会回家。 “这样的日子又持续了一个多月，后面就开始越玩越野，经常前往歌舞伎町、六本木，有还涩谷这些地方，流连于那些居酒屋和风俗店之间，从最开始的一晚上不回家，到现在有时候一个礼拜都不回家。” “所以堤腾野的小日子现在过得很爽？”李亚东沉声问。 想想如今还躺在麻省总医院里的郭琦，再看看眼前的一张照片上，堤腾野站在一家居酒屋的门口，与一个年轻时尚的漂亮女人卿卿我我的模样，李亚东顿时感觉熊熊的怒火在胸口燃烧。 “那是。”小芳苦笑道“这小子甚至都不必工作，每天的生活就是玩玩玩、买买买、嫖嫖嫖，身边的女人一天一换，有时候一天还换俩，活得就跟神仙一样。” 说实话，他心里都不太得劲。 他和小志为了监视这小子，往往猫在街头的某个角落里，一待就是一整天，不管刮风还是下雨，为了担心跟丢，伙食都是提前备好的，啃着冰冷的面包，看他一个人在温柔乡里爽。 而且这小子有个癖好，特别喜欢女体盛。 你想想那场面，他们顶着炎炎烈日或是冰冷的暴雨，蹲在街头啃着冷面包，那狗日的却在高端风俗店里，享受着带有纯洁少女体温的精致寿司，当时心里真是有句“日你八辈祖宗”，不知该不该讲。 这小子何德何能，他甚至还是个罪犯，就因为有个有钱的老爹。 他和小志这一年多来，真是深深的体会到了什么叫作“天生的不公平”。 “好，很好！”李亚东怒极反笑。 亏他之前还幻想着，这小子或许会有那么一丁点的愧疚与自责，现在看来…… 哪里有？！ 让你多活一天，简直是世界上最大的恶！ 。 第六百八十一章 颜姑娘献策 “李亚东，你能告诉我你的真实想法吗，你想将这个堤腾野怎么样？” 这时，颜姑娘轻声询问。 “怎样？”李亚东心想，当然是让他死！ 血债血偿！ 不过，当着颜姑娘的面，这话他并没有直接说出来。 有些阴暗的东西，他并不想感染身边的人，特别是他在乎的人。 就好像家人。 而颜姑娘也算一个。 “他必须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以为跑回日苯，就能躲避美国法律的制裁，想得美！我要将他弄回美国，接受法律的制裁。” 这也确实是李亚东要对堤腾野做的第一件事情。 他不是没想过直接在日苯弄死堤腾野，那样将会轻松不少。 但他必须考虑一些与此事相关之人的感受，譬如郭家父母，苏姑娘、朵恩等等。 他们都是善良、淳朴，且正直的人，堤腾野的突然暴毙，或许能让他们得到一丝心灵的慰藉，但那种慰藉肯定是不完美的，太过突然，从而达不到预期。 李亚东猜想，他们必然更希望亲自出席关于堤腾野的宣判会，亲眼目睹他接受法律的制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而从另一方面讲，郭家父母就不提，以苏姑娘和朵恩这两个哈佛高材生的头脑，只怕并不难将堤腾野的突然暴毙，与他联系在一起。 毕竟他曾经发过誓，一定要让堤腾野付出惨痛代价，而在俩人心中，他大概也具备这样的能力。 到那时，他将在心地善良的苏姑娘、以及看似大大咧咧实则同样很感性的朵恩心中，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 刽子手吗？ 杀人凶手？ 不，他并不想这样。 这样对于他和苏姑娘的感情，是一个极为不利的因素，同时朵恩，或许从此将会对他敬而远之。 即便目标一致，但有时候为了顾忌一些人的感受，我们也要采取恰当的方式。 只要堤腾野进了监狱，以美国监狱的混乱程度，李亚东有的是办法玩死他。 而且还会显得顺理成章、合情合理，不会让身边自己在乎的任何人，感到不适。 颜姑娘看了他一眼，长出口气。 而她的这一反应，也证实李亚东的猜测。 颜姑娘尚且如此，更遑论苏姑娘？ 没人会愿意自己在乎的人，成为杀人凶手。 这世界总体上还是很善良的，而李亚东感觉自己，已经被黑暗所污染。 一些罪恶，他更愿意独自承担，深埋心底。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或许可以帮到你。” “哦？”李亚东诧异。 别说是他了，就连齐家兄弟和胜利哥都是微微一怔。 胜利哥不留痕迹地打量了颜姑娘一眼，心想不愧是大佬的女人啊，看模样似乎很有几把刷子。 “怎么帮？” “我们路虎品牌在东京的经销商，吉田先生，他还有另一重身份。” “什么？” “山口组成员。” “……”李亚东惊讶，这事儿他可半点不知情。 “山口组啊！那就好办多了，直接让这位吉田先生帮忙，把那个堤腾野给绑回美国不就行了，别人或许没这个能耐，但山口组绝对可以。”胜利哥眉开眼笑地说。 这个大名鼎鼎的组织，就连他都听说过，可见影响力之大。 当然，这也与日苯的国情有关系。 日苯是当今全世界上，唯一一个承认黑·帮合法性的国家。 换句话讲，黑·帮在日苯，可以名正言顺的发展。 至于日苯为什么会有这样一个国策，说来就话长了。 简单点来说，大概有三点原因。 一是历史文化因素。 从某种层面讲，日苯黑·帮可以看作是武士道精神的延续。 众所周知，日苯是一个崇尚武士道精神的国家，这种精神和中世纪欧洲的骑士精神有异曲同工之妙，对于人的精神和气质的塑造有着很强的作用。日苯社会等级森严，武士对其恩主忠心不二，不怕死的为主君毫无保留的舍命献身，日苯黑·帮其实也一定程度上继承了这样的武士道精神。 属于文化传承的一部分。 二是出于政治原因。 日苯黑·帮滋生于江户幕府时代，与明治政府关系密切，在多次对外入侵战争中，都为政府搜集了诸多重要军事情报。 随后在七十年代，日苯经济愈来愈强，对外扩张的趋势不可阻挡，黑·帮组织也从中分得一杯羹。当时山口组以宝岛为跳板，将活动范围延伸至大洋彼岸的美国，还在美国大肆购买产业。美国多次要求日方通报有关日苯黑·帮在美国的活动情况，但都被日方以“保护”为由拒绝。由此可看出，日方已经开始利用黑·帮组织为筹码，来和自己的大哥美国谈条件。 另外，在国内方面，虽然日苯黑·帮平时对商户进行盘剥，以强凌弱，巧取豪夺，但在发生政治事件时，他们又会和政治势力互相勾结，充当政治家们的打手，与政府官员们紧密的联系在一起，不遗余力的帮着政客们拉选票。 最后一个原因，就是因为日苯黑·帮很聪明。 他们很会以企业的名头来掩饰非法行为，更懂得钻法律的空子以及与警察和谐相处。一般来说，只要黑·帮的行为举止不太过火，警察一般不会找他们的麻烦。而且，日苯黑·帮还会广泛参与震后救灾这样的公益行动，以此来谋取公众的好感，赢得好名声，努力维持其合法地位。 就譬如二零一一年日苯遭受地震灾害之际，率先奔赴震区出钱出力的势力中，就有日苯山口组，这让国际社会大跌眼镜。 还有很多方方面面的小因素，促成了这一特殊现象。 二战之后的日本有着深深的耻辱心理，但日苯黑·帮在和朝鲜帮和宝岛帮的暴力斗争中，却获得胜利，这使得日苯人的情绪有所发泄。日苯警察的生存发展其实也离不开黑·帮，倘若黑·帮被彻底取缔，那么他们手头的预算也会减少，因此双方形成了某种程度上的默契。有时候，日苯黑·帮还发挥了一些正面的社会功能，就比如催还债务。虽然暴力催债有不少负面作用，但却是最为迅速且有效的手段。 总之，存在既有道理。 而山口组，则是日苯诸多黑·帮中，最强大的一个，据不完全统计，组织成员超过十万！ “你的意思呢？”胜利哥显然说出了颜姑娘心中所想，她望向李亚东问。 “你确定这个吉田靠得住，愿意帮忙，毕竟堤腾野他老爹可不是一般人物。”李亚东沉吟道。 不得不承认的是，这的确是一个好主意，他绝对相信像山口组这样的国际大组织，可以很轻松将一个大活人从日苯弄到美国，甚至可以做到人不知鬼不觉。 “不太确定，但至少是一个机会，本身吉田就和我们有利益往来，如果再好好的商谈一番，再追加一些额外利益，未尝没有可能。”颜姑娘实话实话。 倒是可以尝试一下，李亚东心里想着。 如此一来，就简单多了，至少要比他计划摧毁整个西武集团，容易百倍。 。 第六百八十二章 认真的男人 “既然这样，你安排一下，我和这个吉田见个面。” “好的。”颜姑娘点头道“以你的身份约谈吉田，他应该很乐意相见，我明天就过去一趟，如果不出意外，会面时间大概就在这两天。” “嗯。”李亚东微微颔首，目光又落在她手边的另两只厚厚的棕色档案袋上，问，“这些呢，是什么资料？” “一个是堤义明的私人资料，一个是西武集团的资料，都是小芳和小志这一年时间潜心收集的。要看吗？” “当然。” 李亚东伸手接过颜姑娘递过来的档案袋。 虽然已经决定与吉田会面，但他也不会将全部希望都寄托在吉田身上，直觉告诉他，此事没那么简单，也就姑且一试。 换位思考一下，如果谁在京城或香港想借助黑·帮势力对付他，成功率能有多少？ 可谓微乎其微。 无他，因为这两个地方是他的老巢。 换成堤义明也是一样。 日苯，可是他的老巢。 李亚东不相信以堤义明的身份，还有以房地产和旅游开发为主要经营业务的西武集团，再加上日苯合法的黑·帮文化等因素加在一起，在自己的老巢里，堤义明没有几分势力。 那完全说不通。 所以颜姑娘的建议，也就先试试看。 能成自然最好，不能成的话，他还得有些自己的计划。 而正所谓“知已知彼百战不殆”，想要对付谁，首先，你必须了解对方。 李亚东随手打开一只更厚一些的档案袋，里面装的是西武集团的资料。 “你看看吧，我已经全部研究过，西武集团非常庞大，管理模式很成熟，基本都采用交叉控股的方式，整个集团控制着一百七十多家公司，如果你真准备和堤义明开战，想用正常商业手段对付他，估计很难。”颜姑娘叹着气说。 她是十分不建议李亚东和堤义明硬怼的，虽然从过往的一些聊天中，她已经从李亚东的口中了解到，他在苏联赚了很多钱，财力上已经不惧堤义明。 但在颜姑娘看来，当下的东方红集团与西武集团一比，依旧好像刚刚开始蹒跚学步的孩童与身强力壮的成年人的区别。 当然了，这也是因为颜姑娘并不知晓李亚东到底有多少钱的缘故。 所谓的“财力不弱于堤义明”，可以有很多重含义。 实际上西武集团现在确实很穷，不带引号的穷，现金流极度匮乏。 受去年经济危机的影响，日苯不动产价格大幅下跌，现在单是西武集团旗下的一个“国土规划公司”，负债就接近一万亿日元。 而这个年代的美元兑日元汇率，大约为1:140，一万亿日元，就是七十一亿美金的样子。 其他公司大多也处于亏损状态，经济危机的影响几乎是全方位的。 这也是为什么堤义明巅峰时期的一千六百五十亿美金，瞬间缩水超过九成的原因。 李亚东点点头，没有答话，认真地翻阅起手中资料。 值得一提的是，他倒是有些高估了堤义明，实际上他当前的财富并没有两百亿美金那么多，大约只有一百六十亿美金的样子。 几乎相当于自己财富值的一半。 而颜姑娘忧虑的原因就在于此，因为堤义明的这一百六十亿美金身家，极为硬实，几乎都是不动产，而不是什么类似于证券一样的虚拟资产。 西武集团的规模也确实是大，甚至比李亚东想象的还要庞大，按照资料显示，这家集团可不光经营着房地产和旅游业，还涉及铁路、运输、百货、饮食、学校、研究所等多个行业。 这在精于一途的日苯商界，是非常罕见的，甚至可以说仅此一例。 它就像一只巨大的八爪鱼，无数触角延伸至日苯的每个角落。 就譬如西武百货旗下的著名24小时营业的便利商店连锁品牌“全家failyart”，你在日苯的每一个小镇上几乎都能看到，它已经完全融入到所有日苯人的生活、乃至精神层面中。 而像这样一家在日苯已经根深蒂固的企业，想要收拾它，确实不太容易。 或许最好的办法，就是等待。 因为李亚东很清楚，此时几乎所有日苯人心中所幻想的不动产市场会渐渐稳定的想法，是不切实际的。 日苯不动产的价格还会持续下跌很长一段时间，最终跌到超过七成的房地产公司破产，日苯经济整整衰退二十年！ 大概十年之后，此时手中握有大量不动产的西武集团，就会达到日薄西山的程度，以至于焦头烂额的堤义明，不惜篡改财务报表，最终被证监会察觉，因此锒铛入狱。 可惜啊，李亚东等不了，他欠郭琦一个交代、欠郭家父母一个交代，并且已经承诺过，今年会兑现。 “要不你们先去休息吧。”李亚东扭过头来，望向齐家兄弟和胜利哥说。 他心里装着事，没感觉很累，却不代表别人不累，毕竟确实舟车劳顿了一天。 三人相视一望，坐在这里倒也的确无事可做，于是便告辞离开。 “我带他们去房间。”小芳也适时地站起身。 同样不是傻的小志也一样。 于是整个房间里只剩下李亚东和颜姑娘俩人。 不过暧昧的事情并没有发生，李亚东整个心思都沉浸在手中的资料上。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初略看完西武集团的资料后，李亚东揉了揉酸胀的脖子，抬起头来。 “你怎么还在？” 颜姑娘没好气道“是啊，瞪着两只眼珠子看了你两个小时，你倒好，头也不抬一下。” “这个……”李亚东讪讪一笑，“不是让你们先去休息嘛。” 颜姑娘暗叹口气，轻声道“时间不早了，你也该休息了。” 她其实很希望李亚东能陪她说说话，俩人毕竟整整一年没有见面，多少……还是有些想念的。 可这个男人一旦认真起来，也是让人没辙，就跟个木头一样。 不过…… 颜姑娘心想，或许正是因为这样，他才显得那么与众不同。 不得不说，他刚才认真到极致的模样，时不时的微微蹙眉，时不时的轻轻摇头，时不时的不屑一笑，确实极具魅力。 “几点了？” “已经过了十一点。” 李亚东这才意识到，原来枯坐了这么久，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你也是的，等了这么久，也不知道叫我一下。” “你这么认真，我哪敢啊，刚才手上也就是没摄像机，不然真想把你的模样拍下来，整个人差点没钻进资料里去。”颜姑娘翻着白眼说。 “好了，好了，我的错。”李亚东讪讪笑道“走吧，睡觉去。” 这句话其实很容易让人产生遐想，奈何颜姑娘很清楚，这个男人如果真有那个心思，早就付诸于行动了。 而她，大概……也很难抗拒。 苦笑一下，跟随手里还拿着资料袋的李亚东，走出了客厅。 “晚安。” 颜姑娘的房间就在李亚东隔壁，将她送进门后，李亚东回到自己的房间，却是毫无睡意，继续研究起西武集团的资料，以及堤义明的个人资料，试图从中找出破绽。 。 第六百八十三章 中国功夫 李亚东蹙了蹙眉，缓缓睁开眼，昨晚几点睡的连他自己都记不清，就感觉好像没睡多大会儿，就被外面传来的尖叫声吵醒。 这座宅子的主体结构是木头，隔音效果实在不敢恭维。 晃着晕沉的脑袋从床上爬起，推开纸糊的木门后，尖叫声愈发刺耳。 是那个小屁孩清水赤井的声音，但说的什么李亚东根本听不懂。 遁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到院子里一看，才知道小屁孩为什么这么激动。 原来齐家兄弟正在早锻炼，全都光着膀子，露出虬结的肌肉，一个正在做单手俯卧撑，一个则在打着一套刚猛的拳法，招式凌厉、虎虎生风，看得小屁孩惊呼不止、上蹿下跳，仿佛见到了世界第九大奇迹。 不光是他，杵在旁边的小志和清水伊人，同样瞪大眼珠子，一副十分感兴趣的模样。 “这小子不用上学的吗？”李亚东撇撇嘴道。 清水赤井的浮夸模样，让他想起了一个人——漩涡鸣人。 “老板，今天是周末。”小志提醒道，然后又笑着问，“是不是吵到您睡觉了，我已经提醒过他，可这小子……有点兴奋过头了。” 可不就是兴奋过头了吗？ 李亚东倒也没有和一个小屁孩计较的想法，摆摆手道“算了，早起呼吸呼吸新鲜空气也好。” 说着，抬头望向天空，是一个碧波如洗的颜色。 “对了，你们老大呢？”忽然想到什么，李亚东问。 刚才过来时，他已经注意到颜姑娘的门外放着一双棉拖鞋，这意味着人已经不再房间里，而院子里此时也没见到踪影。 “已经出门了，带着芳哥去了吉丸商贸……哦，就是我们的汽车经销商，那位吉田先生的公司。”小志解释道。 “哦。”李亚东点点头，倒也并不意外。 颜姑娘做事向来雷厉风行，最见不得拖拉，这一点在她管理望海大酒店时，李亚东就见识过。 回到屋里洗漱一番后，清水家的早餐就开始了。 日苯是一个十分注重仪式感的国家，哪怕是一顿早饭，都丝毫不马虎，这也是为什么日苯街头几乎没有早餐店的原因，人们更愿意在家里享受一顿丰盛的早餐。 清水家的早餐一样费了心思，但李亚东却没什么胃口。 他也是才知道，原来日苯早餐习惯吃白米饭。 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们会为白米饭配上一颗生鸡蛋。 “这样吃？”齐家兄弟望着清水一家人的操作，同样面面相觑。 生鸡蛋拌白米饭，妥妥的黑暗料理有没有？ 正常的中国人，是接受不了这种操作的。 恐怕也只有像小志这种中日合资的基因，才能表现出并不排斥的样子。 幸好，还有两样小菜一小碟腌黄瓜和鱼子酱，再搭配一碗味增汤。 如果是在日苯的话，李亚东或许会更偏爱西式的早餐，他以前来日苯的时候，见到日苯人大多也是以西式早餐为主，想来是因为在乡下的缘故，倒也不好强求。 以日苯的国土面积来定性，这个距离京城市区大约十几公里的小村落，确实算得上乡下。 吃完早饭后，李亚东走出院门，没了院墙的阻隔，才对这个小村落有了一个更直观的印象——昨晚来时天黑，实在没怎么看清。 的确是一个很小的村落，建在一条整洁的柏油路一侧，毗邻一条小河，地势很平整，整个村子没有起伏的路段，所有房子都在同一水平面上，地方虽然不大，但二十几间民房却也不显拥挤，每一户人家似乎都有一块避免被打扰的空间，这一点与中国的村镇完全不同。 柏油路的另一侧，则是一片同样平整的农作物园，面积比村庄更大，里面种有很多各种各样的果树，以及规模稍小的各色蔬菜。 应该就是这些村民的主要经济来源。 索性闲来无事，原本李亚东倒有意去农作物园里逛逛，看看都种了什么水果，不过却被清水一夫告知，这个季节他们并没有可供采摘的水果，于是也就打消了主意。 小屁孩清水赤井缠上了齐家兄弟，央求着让俩人教自己中国功夫。 “你啊，还是算了吧，学功夫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要有极大的耐心和毅力。另外，我们中国功夫也不是随便见人就传的，里面涉及到……算了，你一个小屁孩跟你说了也不懂。” 小志翻译完齐虎的话后，清水赤井一脸不服气道“我有很强大的耐心和毅力，只是你不知道而已。还有传授功夫需要拜师的对不对，这个我清楚，我可以拜你们为师啊？” “赤井！”旁边的清水伊人小声呵斥道。 她自然看得出来，阿龙先生和阿虎先生对于教授弟弟中国功夫这件事情，并没有丝毫兴趣。 只是她这个连生气起来都细声细语的姐姐，在清水赤井面前，实在没有太大威严。 “姐姐，你不能阻止我对功夫的向往！”他的反驳比他姐姐更凶。 清水伊人顿时没了话语。 李亚东饶有兴致的打量了她一番，这个丫头，将来哪个男人如果能娶到，几乎就是捡到宝。 她大概无法在丈夫面前说半个“不”字。 “一定要学？”齐虎笑眯眯地望着清水赤井，一副“你别后悔”的模样。 “那……当然。”清水赤井咽着口水说。 “可以！中国功夫讲究基本功，我先教你一招基本功——站马步。你什么时候能坚持两个小时纹丝不动，我再教你下一步。” 这无疑就是一场体罚，认为自己很有耐心和毅力的清水赤井，别说两个小时，还没坚持两分钟就败下阵来。 “这也太难了！”他一脸悻悻地说。 “所以啊，你小子根本没有练武的资质。” “……” 小屁孩不服气的又坚持了几次，但最长一次，都没超过五分钟。 一想标准是两个小时，顿时感觉中国功夫与自己无缘，也只好打消这个念头。 临近中午的时候，颜姑娘和小芳回到院子。 “搞定了，跟我猜想的差不多，吉田很乐意与你会面，说是看你的安排，他随身都能抽出时间。” “那就今晚吧。”李亚东点头说。 山口组这边，他想尽快尝试一番，如果实在不行，他也好再作安排。 。 第六百八十四章 吉田明川 银座。 位于东京中央区，是日苯最繁华的商业街区，与巴黎的香榭丽舍大道和纽约的第五大道，并称为“世界三大繁华中心。” 这里街道两旁巨型商场林立，汇聚了全世界各地的著名品牌，时尚和个性的商品随处可见，堪称购物者的天堂。 除了商品外，在银座的八丁目（就是八条街）中，还集聚了不少的餐厅，不光有日苯餐厅，还有意大利、法国、阿拉伯等国的餐厅，在这里你几乎能品尝到来自半个世界的美味。 不得不说，至少在这个年代，日苯银座真的很繁华。 当然了，在李亚东这个逆流者看来，其实也就那样。 因为此时的银座，与他十几年后来到日苯见到的银座，并没有十分明显的差别。而那时，中国早已崛起，类似于北上广这样的地方，比银座规模更庞大、设施更完善、建设更高端的中央商业区，比比皆是。 只是很多国家对于中国始终带有偏见而已，国内的媒体对于中国的报道，几乎都是负面新闻，让民众对中国印象，始终停留在这个年代的脏乱差之中，几十年都未有所改观。 而坦率讲，在李亚东上一世翘辫子的二零一八年，中国的基础建设，类似于北上广这些城市，其实早就超过了纽约、巴黎、伦敦、东京，乃至世界上任何一座城市。 中国自七八年改革开放以来，每年保持着gdp几乎10的飞快增速，持续了整整几十年、好似没有尽头，堪称人类史上的奇迹，这是傲慢的资本主义列强们，拍马都不及的。 如果李亚东没记错的话，在他上辈子翘辫子的时候，不按照美元官方汇率，而是按照更为精准的购买力平价计算gdp的话，中国已经超越了美国，成为全世界第一。 只是很多人不愿意承认罢了，那么，一向崇尚和谐文明的中国，也懒得去争辩什么，第二就第二呗，只是一个名头而已。 可不管列强国家们承不承认，那时中国的中产阶级已经超过六亿人口，比美国的总人口的两倍还多。 总之，中国的崛起势不可挡。 而见证过中国崛起的李亚东，此刻让他去往全世界任何发达地区，他都不会感觉惊讶。 因为，他见识过更美好的地方。 与吉田明川的会面，便是约定在银座二丁目这里的一家ktv内。 这个年代的ktv，还是十分高端的场所，哪怕是商务招待，也丝毫不失档次。 之所以选择在ktv，是因为这里有包厢，更方便谈论一些事情。 讲到这里，就不得不吐糟一下国外的小家子气，以及赞叹一下中国规模。 在国外，是很少有餐厅带有包厢的，哪怕再高端的餐厅，也是一样，人们只能挤在大厅里就餐。 而在中国，哪怕是一家小炒店，为了满足客人需求，通常也会开辟出三两间包厢。 更遑论日后中国酒店里，随处可见的各种厅、各种阁、各种放在国外都能当会议室用的单独餐区。 当然了，有人也许会说很多日苯饭店里也有那种榻榻米的包厢啊，客观讲，那只是隔断好不好，几乎没有私密性，隔壁人说的什么，听得一清二楚。 周末的银座人确实很多，而且车辆禁行，以至于李亚东一行迟到了两分钟，吉田明川已经在包厢内等候。 是一个四十几岁的微胖中年人，白白净净的模样，大鼻头上还架着一副银边眼镜，头发秃了一半，身高很矮，大概只有一米六五的样子。 从外表上看，你绝对无法想象这位平平无奇的中年大叔，居然会是一名黑·帮份子。 他还有一名助手，是一个瘦高的年轻人，个头在日苯人里算高的，超过一米七五，不过始终弯着腰，让人担心他会不会不到四十岁就变成驼子。 “会长您好。” 还不等颜姑娘介绍，吉田明川快步上前，恭敬地同李亚东打招呼。 他认识李亚东的可能性不大，因为李亚东的照片从未在任何媒体上曝光，倒还算有点眼力劲儿。 齐家兄弟和小芳就不提，坦率讲，一旁西装笔挺的胜利哥，看起来可比一身休闲装打扮的李亚东，更有老板派头。 “你好。”李亚东笑着与他握了握手。 对于自己的经销商，倒也不存在自我介绍的问题，李亚东敢肯定他对自己多少有些了解。 一行人在长条沙发椅上坐下后，吉田明川唤来服务员、询问李亚东的意见后，叫了酒水和小食。 不大会儿又有妈妈桑进来，热情地推销起自己的陪酒小姐，不过被李亚东拒绝。 弄得胜利哥大感失望，同时吉田明川二人也没叫，这还是头一次。 “吉田先生的路虎4s店，目前生意如何？”李亚东笑着问。 “承蒙社长和颜小姐的关照，自开业以来，生意一直不错，路虎品牌在日苯汽车市场有着独特竞争力，拥有一批忠实客户。” 其实这些情况李亚东早就了解，也就是“适当关心”一下，毕竟是自己的经销商。 日苯自然不乏富人，同时汽车事业也极为发达，不过受制于国情，日苯汽车行业的主流车型都是轿车，且排量都不大。 即便有越野车，也是基于轿车底盘改造而成，无法和专业越野车制造商——路虎品牌，相提并论。 市场虽然不大，但贵在没有竞争对手，独门生意做起来，还是很有赚头的，而且又轻松。 “吉田先生如果在经营方面遇到什么问题，可以第一时间反馈给颜经理，我们路虎品牌在欧美国家拥有成熟的管理经验，相信或多或少的可以帮助你们提升经营利润。” “那太好了，非常感谢会长的支持。” 俩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三杯苏格兰威士忌下肚后，李亚东才适时地道明来意。 “实际上……吉田先生，我这次过来，是有件事情想请你帮忙。” 吉田明川放下酒杯，恭敬道“会长还请指示。” “听说……吉田先生是山口组成员，对吧？”李亚东笑着问。 “是的。”吉田明川没有半分隐瞒的意思，这个身份并未对他带来任何实质性的影响，相反，还能带给他不少便捷。 在日苯，哪怕帮派林立，也无人敢主动找山口组的麻烦。 他已经从颜小姐口中得知此事，说是她们的老板有求于自己，对此，吉田明川非常重视。 他很清楚眼前这个年轻人的能量，真正的亿万富翁，别说他本就是自己的合作方老板，就算不是，对于这样一位大人物的事情，他也十分乐意效劳。 。 第六百八十五章 无法抗拒 李亚东点点头后，淡笑着说，“很惭愧，我对于山口组这个组织并不十分了解，但却知道它十分强大。想冒昧的问问吉田先生，如果我在日笨想对付一个人，山口组最多能帮助我做到什么程度？” “哦？会长在日苯有仇家吗？”吉田明川诧异。 “确实有。”李亚东同样没有隐瞒。 “这个……”吉田明川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后，问，“会长的仇家，应该不是一般人吧？” 山口组在日苯的实力是毋庸置疑的，如果是说对付一个人的话，最大程度，自然就是直接让他消失。 这一点，山口组完全有能力办到。 但有一个前提，得看对象是谁。 即便强于山口组，在日苯亦有些他们并不想招惹、以及不敢招惹的人物。 就譬如皇室成员、内阁官员等。 这样的人物若是去招惹，完全就是自掘坟墓，傻子才会干。 而眼前这个年轻人，可是正儿八经的亿万富翁，他的仇家、逼迫得他不得不亲自来日苯对付的仇家，岂会是一般角色？ 这一点，吉田明川用屁股都能想得通。 从这一点上也能看出，此人的性格算得上沉稳，而且在山口组内部，应该多少有些地位。 否则换成一名小混混，按照正常逻辑，有大人物请他帮忙，只怕早就屁股翘上天了。 “的确不是普通人，是一名很有钱的商人。”李亚东点头道。 “商人？”吉田明川长出口气，忽然想到什么，又追问了一句，“只是商人？” 因为在日苯多重身份的人很多，一些政治家，同样也是十分成功的商人。 而政治家，则是黑·帮最不愿意招惹、且会刻意结交的一个群体。 如果没有他们的支持，黑·帮不可能在日苯存在，更不可能被合法化。 “据我的了解，是的，只是一名商人，或许还有些别的名头，但应该并未涉及到贵国政治层面。” “那样的话，就要看会长想要怎样报复他。”吉田明川的回话依旧很谨慎。 但正是因为这份谨慎，才使得李亚东感觉到，或许真的找对了人。 如果吉田明川是那种张口闭口“老子天下第一”的人，他应该会扭头就走。 “我无需报复他，只需取他身边的一样东西。” “原来如此。”吉田明川露出一副恍然表情，心想怕是什么盗窃商业机密的勾当。 而这种事情，山口组最在行。 想当年政府对外扩张的时候，很多情报方面的工作，都是由山口组在负责。 “如果只是取一样东西的话，那事情就相对简单一些。”吉田明川呵呵笑道“会长，这里没有外人，你想对付的人到底是谁，还请但说无妨。” “堤义明。” “哐当！”吉田明川旁边的那个瘦小伙子，一个没坐稳，直接从软皮沙发上滑坐在地上。 而他的主子吉田明川，甚至都没有心情理会他的失礼，瞪着眼珠子望向李亚东，不敢置信地问，“会长要对付堤义明？” 这三个字，对于日苯人来说，可谓如雷贯耳。 一些日苯小孩或许不知道首相的名字，但从小在父辈的教育下，都知道日苯有一位“中兴之祖”、一位“经营之神”。 而这个人，就是堤义明。 至少目前为止，日苯还没有人能在继承祖业的成就上，超过堤义明，所以他的事迹常被大人们用以教育小孩。 每个人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能成为下一个堤义明。 这可是堂堂的日苯前首富、乃至世界首富啊！ 要知道日苯可是妥妥的资本主义社会，几个人敢打他的心思？ “是的。” 得到李亚东肯定的答复之后，吉田明川狠狠地咽了口唾沫，而他的那位随从，则是一脸畏惧的望向李亚东。 此刻心里恐怕在想这人莫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他……的话，可不好对付。”吉田明川沉吟道，他猜想即便自己有意，组织上层也不会同意去招惹这样一尊大佛。 “要是好对付，我也不会找到你们。”李亚东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后，淡笑着说。 “那么……会长想从他身边取走什么东西？”吉田明川蹙眉询问。 此刻的想法是先了解一下情况，如果不是非常重要的东西，或许还有一丝可能，否则，估计只能说声抱歉了。 他甚至都懒得向组织反映。 “他儿子。”李亚东淡淡道。 “咚！”又是吉田明川的随从，刚提到嘴边的酒杯，原本寻思着喝口酒压压惊，一听这话后，直接吓得一哆嗦，玻璃酒杯应声落地，摔得粉碎。 酒水不光溅了自己一身，还溅了旁边的吉田明川一裤腿，赶紧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格子方帕，蹲地拭擦。 吉田明川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却也没心思教训他，显得既惊讶又费解的望向李亚东，问，“会长，你……要他儿子干嘛？” 话既然说到这份上，李亚东倒也没有隐瞒，便将堤腾野在美国的所作所为，大致的讲了一遍。 “原来如此……”吉田明川恍然大悟。 “可……会长，恕我直言，像堤义明这样的大人物，财力通天，与政府高层交往密切，你要抓他儿子去坐牢，这件事情……恐怕有些难办，以我的身份，甚至无法作主，而且即便反映到组织里，只怕……也不会通过。毕竟我们山口组的根基在日苯，还希望您多多包含。” “不行？”始终没有说话的颜姑娘，情不自禁地蹙起眉头。 这个主意是她想的，她当然很希望能实现。 因为在她看来，这是避免大动干戈的最好办法，换句话讲，也是最不容易让李亚东“受伤”的方法。 “颜小姐，真的很抱歉。”吉田明川苦笑道“您或许对堤义明此人还不了解，他在日苯的影响力太大了，对于这样的公众人物，我们山口组一向不太愿意招惹，因为那会引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李亚东同样蹙了蹙眉，不过暂时并没有完全失望，望向吉田明川问，“吉田先生，我问你一个问题，将堤腾野此人，从日苯悄无声息地弄到美国，这件事情难办吗？” “这个……倒并不存在什么问题，我们有秘密渠道，可以完全避开政府的监控，但主要，还在于他的身份。”吉田明川实话实说道。 “两千万美金。”李亚东突然说。 “你给我坐好！”感觉旁边没出息的随从又要从沙发上滑下去，吉田明川一巴掌把他摁在了沙发上。 然后才喘着粗气，猛地回过头来望向李亚东。 两千万美金，二十八亿日元！ 这是一笔天大的财富，特别是现在经济危机之后、银行收紧贷款、社会各行各业都在清算借贷的时候。 要知道经济危机的危害是全方位的，他们山口组同样拥有不少大企业，也一样损失惨重，现在可谓想钱想疯了，极度缺乏现金流。 不光是他们，以日苯现在的经济，即便是一名百亿富翁，都不见得能拿出二十八亿现金。 现金流早就随股市的崩塌消失得无影无踪，至于不动产，倒是想卖，但以当前的经济现状，哪里会有人要？ 虽然日苯几乎所有人都坚信危机会很快过去，但这个“坚信”，到底有没有大家嘴上说的那么“坚”，恐怕只有当事人心里清楚。 一切都是未知的，坚信更多的是源自于希望，一种本能上的精神寄托。 在当前这个时期，再购入不动产的人，估计只有傻子。 ‘只是……绑个人而已。’吉田明川心里想着，‘只要小心谨慎一下，堤义明能知道个鬼！’ 如此一思量，他顿时眼前一亮。 毕竟是二十八亿啊！ 而且抛开对方的身份不谈，事情根本毫无难度。 “会长，这个价格实在令我难以抗拒，但是刚才那句话，此事我无法作主，我会尽快反映到组织里，到底干不干，还得由组织来定夺。” “可以，但我不希望等太久。”李亚东点头道“另外，吉田先生，你们山口组跟堤义明，应该没有什么太多瓜葛吧？” 这句话要换平时，李亚东一见面的时候就问了，毕竟现在身处异乡，很多关系都搞不拎清。 举个很简单的例子，如果是在香港，有人突然找到哥，要对付他。 你猜他和哥会怎样？ 那绝对会找个好地方，一边喝着小酒，一边把那厮提上来，好好伺候。 主要还在于堤义明这个人，他是一个始终遵从荀子的《恶性论》，并依父训，一辈子不交朋友的人。 这些东西李亚东也是昨晚看过他的资料后，才知道的。 总之，这个人十分另类。 正所谓“性格决定命运”，他有才这一点，李亚东并不否认，但看过他的资料后，在李亚东看来，他的衰败也是必然的。 “堤义明？据我所知并没有。”吉田明川大概猜到他在想什么，真诚道“还请会长放心，此事即便不成，消息也不会泄露出去，我们山口组亦有我们的规矩。另外，站在自身角度讲，我与会长本就有生意往来，以后还希望会长多多提携。” “那是自然。”李亚东笑着点头，很满意他的回答。 。 第六百八十六章 清水伊人 周末结束之后，清水家倒是安静不少，主要小屁孩清水赤井上学去了，余下的人都不是吵吵闹闹的性子。 海岛的天气变化无常，这一点李亚东在海蓝时就深有体会，早上下了一场倾盆大雨，快到中午的时候，屋外已是晴空万里。 雨后的空气很清新，原本坐在堂厅里喝茶的李亚东等人，踱步来到门外。 “这姑娘不用上学吗？”李亚东发现清水伊人正拿着一只小木瓢，在院子里清理积水，下意识的询问。 几天的接触下来，他已经知道这姑娘只有十七岁，放国内，应该是高中生的年纪。 “没读了。”一旁的颜姑娘搭话道。 “家庭因素？” 清水家的经济来源十分有限，除了将房屋拿出来出租外，就是种植园里的果树，每年丰收季能带来一笔收入。除此，再无其他来源。 “有一部分原因，但也不全是。”颜姑娘的脾性很好，跟清水一家都谈得来，知道的事情也比较多，解释道“主要还是她自己不想读。” “成绩太差？”李亚东问。 “没有，这姑娘的学校成绩其实很好，真要考的话，大学升学考试肯定没问题，不过她放弃了。” “哦？”李亚东诧异，这可与中国的国情完全不同，还没听说有谁能考上大学、家庭也供得起，而不去读的。 这个年代的中国，大学生可是所有人都梦寐以求的身份。 “听说过一句话吗，叫作女子无才便是德？”颜姑娘抬头望向他。 李亚东耸了耸肩，心想这什么老掉牙的谬论，难不成小日苯还信？ 据他了解的情况，日苯的教育应该很发达才对。 “你应该知道的吧，日苯女人的地位很低，甚至社会层面上充满了歧视。在日苯一个女人也甭管你能力有多强，在企业、包括官场上，是很难有所作为的，重要的职位更本轮不到你，而且即便是相同的工作岗位，工资普遍都比男人低得多。 “所以日苯女人一旦结婚之后，几乎七成以上的人会选择辞去工作，回家相夫教子。基于这一前提，一些性格不是很要强的女孩子，读完高中后便没了继续深造的打算，因为以她们的性格，即便读完大学出来，到了社会上也难堪大任，最后还是得回家相夫教子。 “另外，在日苯，大多数男人都将女人视作自己的私有财产，你没听过吗，日苯男人求婚时可不是问女人‘你愿不愿意嫁给我’，而是问‘你愿不愿意跟我姓’，一旦女人答应，那便好了，从此你基本就彻底属于这个男人了，方方面面都要以他为尊，一起走路时要跟在他身后，出门旅行时提包裹的也是你，男人们希望她们言听计从、绝无二心，而太聪明的女人，男人们可不太喜欢。” “原来如此。”李亚东下意识地点头，望向不远处身着和服、撸着袖子、麻利瓢水的清水伊人。 几天的接触下来，这姑娘给到他的感觉，显然就是颜姑娘口中的那种“不是很要强的女孩子”。 “你可别小瞧她。”颜姑娘笑着说，“想娶她的男孩子都能从这里排到马路上，村里几乎所有同龄男孩子都有这个意思，而且他们的家长也十分喜欢这姑娘，都有不少人开始行动了，跟我们中国这边差不多，类似于上门说媒的形式。” “小瞧倒不至于。”李亚东笑着摆手，“平心而论，这姑娘确实不错，不管是模样还是性格，惹人喜欢也很正常，但她才十七岁，年龄是不是太小了点？” “不小了，日苯老年化十分严重，法定结婚年龄比我们中国要早，二十岁就可以，十七岁，谈个对象处两年，差不多也就可以完婚。” “好吧。”李亚东撇撇嘴，才发现自己有点老，以前自己十七岁的时候，感觉已经是个大人，现在再看看十七岁的人，完全就像个小屁孩一样。 “吉田那边应该没这么快，刚好天晴了，要不带你去市区转转？”颜姑娘笑着问。 李亚东本想拒绝，实在没什么心情，可望着她希冀的目光，还是鬼使神差的答应下来。 “伊人，跟我们一起去市区玩吧？”搞定李亚东后，颜姑娘又向清水伊人发出邀请。 “我……可以吗？”清水伊人有种受宠若惊之感。 “当然，东京你肯定比我们熟，就为我们做向导吧。”颜姑娘笑着点头。 “哈依！”清水伊人顿时一个九十度鞠躬。 李亚东猜想不错，这姑娘大概真的无法拒绝人，逆来顺受的性子。 有了清水依人这个向导，李亚东一行再来到拥堵的东京街头，就显得有方向得多。 走走停停，吃了不少当地美食，最后逛到商贸区，女人的天性便顿时暴露，哪怕颜姑娘都无法免俗。 各种买买买，胜利哥和小芳几人，完全成了拎包的。 “东哥，你……”胜利哥两只手上至少提了十个袋子，一脸无语的望向李亚东。 只因为李亚东刚才面对颜姑娘的一个撒娇，大手一挥，掏出了一张瑞士银行的铂金信用卡。 李亚东干脆两眼望天，权当没注意到身后几人一脸的幽怨，反正累的又不是他，他倒是轻松，两只手插在口袋里，走走看看，悠闲的很。 颜姑娘不仅给自己买了一大堆化妆品、衣服、鞋子、首饰什么的，还给清水伊人买了一大堆，可没把小丫头给乐坏。 反正花的也不是她的钱，再说了，她心知肚明，这点钱连这张卡里的一个零头都刷不掉。 没看身后某人根本懒得理会她的表情吗？ 回到清水家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看到清水伊人拎着一大堆东西回到自己的房间，清水家两口子还没好气的教训她一顿，弄得小姑娘眼泪差点没掉下来。 最后还是颜姑娘打了圆场，笑着对二老说，“不必如此，是我让伊人给我们做向导的，这些东西是她的酬劳，是她劳动所得，应该的。” 听她这样一说，二老才算勉强接受了孙女的行为。 他们也就是不知道，清水伊人心惊胆战拎回房间里的那堆漂亮衣服和名牌化妆品，几乎能买下他们半个宅子。 。 第六百八十七章 恐怖的山口组 一天之后，吉田那边终于传来消息，约李亚东第二次见面。 吉丸商贸公司。 位于东京新宿区，与一般的公司不同，它建在一个小镇上，恨不得将自己隐藏起来一样。 是一幢三层楼房，规模并不大。 据颜姑娘介绍，这家公司虽然看起来小，但经营的门类可不少。不光有汽车生意，还涉及到食品、服装、工业原材料等多个领域，而且基本都是进出口贸易。 有点小马达带大齿轮的感觉，不过想想它背后的势力，也就释然了。 李亚东一行来到时，吉田明川亲自带了几个人下楼迎接，都是他们公司的管理人员，李亚东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他今天来此，并非为了见他们，而是另有其人。 吉田将李亚东一行直接带上三楼，来到一间规模不大的会客室——反正日苯的所有东西，规模似乎都不大，中国人来到这边习惯就好。 大约十几个平方的空间里，摆放着一排黑色的皮质沙发椅，此刻沙发椅上，正端坐着一位光头中年人，沙发两侧，还各站着一名不苟言笑的精壮青年。 光头中年人与吉田明川的年纪相当，但身材却壮实得多，十五六度的天气，上身只穿了一件黑色t恤，露出手臂上狰狞的鬼神纹身。 倒是符合一名黑·帮大佬的派头。 光头中年人看到李亚东等人走进后，也没拿捏，下意识地站起身，以示尊敬。 “会长，跟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内务部的斋藤先生。”吉田明川笑着介绍。 令李亚东诧异的是，他原以为这个光头中年人应该要比吉田明川的身份高，甚至高很多，但吉田明川这么一介绍后，这个斋藤先生不仅对自己鞠了一躬，还对吉田明川也鞠了一躬。 就算日苯人再注重礼仪，高层领导也不可能对下层人物鞠躬。 当然，吉田明川也回礼了。 如此看来，俩人在山口组中的地位，应该差不多。 “内务部？”李亚东很好的捕捉到一个关键性的字眼。 心中便有了一些猜测，既然有内务部，那么对应的，应该还有个外务部。 而吉田明川，大概就是外务部的人。 对外搞发展、做生意，以合法的途径为组织赚取财富。然后内部又有人，搞定纷争、处理麻烦，以非法的手段为组织保驾护航。 这个山口组，真是要逆天了。 也难怪能发展为整个亚洲最大的黑·势力，即便在全世界，也是数一数二的大社团，人家是真将黑·帮当成企业来经营。 李亚东和斋藤握了握手后，一行人便相继落座。 “会长，前几天你说的那件事，我已经反映到组织里，组织这次特地派斋藤先生前来，与会长洽谈。”吉田明川开门见山地说。 李亚东心头一喜，这说明什么？ 说明有戏啊！ 他确信上次吉田明川并没有骗他，像堤义明这样的大富豪和公众人物，山口组应该并不想招惹，但在绝对的利益面前，有时候铤而走险一把，也未尝不可。 倒真应了那句话——有钱能使鬼推磨，而山口组，也注定不是缺乏胆色的组织。 “既然如此，斋藤先生想与我谈些什么，还请直说。” 斋藤戒点头道“主要有两件事。第一，我要确认一下会长的委托。按照吉田先生所言，会长是想委托我们将一个名叫‘堤腾野’的人，弄到美国，那么，我们的任务就算完成。对吗会长？” 他的这番行为在李亚东看来，像是要对这件事情进行详细审核，即便吉田明川已经向组织反馈。 如此也能看出，这个山口组的纪律有多么严明。 一个绑架案，还真被他们当成生意来做。 “对。” 得到李亚东肯定的答复后，斋藤戒点头道“第二件事，会长发布的委托酬劳是两千万美金，对吗？” “没错。”意识到这可能是人家组织的办事流程，李亚东倒也不觉得繁琐，相反这样的流程，才让他感觉十分靠谱。 “只是……会长，我们组织对于这个金额，有些异议。”斋藤戒适时地说。 “哦？”李亚东微微蹙眉，这明显是嫌少的意思，淡淡道“什么异议？” “考虑到对方的背景，以及此事或将对我们组织所造成的影响，我们认为这个金额，有些少了。” 果不其然。 李亚东不动声色地问，“那你们认为，多少价格才不算少？” “五千万美金。” “我去……”李亚东还未有所反应，一旁的胜利哥倒是有些不太乐意了，五千万美金，这帮家伙还真是够心黑的。 不就是绑个人吗，也就是在日苯这边人生地不熟，否则要换俄罗斯那边，他都想接了这个任务。 别说五千万美金，也别说两千万美金，两百万他都干了！ 他却没有想过，正是因为“人生地不熟”，或是说国家背景不一样，事情才显得比较棘手。 要真换俄罗斯那边，李亚东还哪需要山口组动手，更别提他，一个维克多出马，什么富豪的儿子绑不来？ “五千万美金？”李亚东深深地看了斋藤戒一眼，却是有些与胜利哥不同的思量。 如果山口组真能办成这件事，五千万美金，倒也未尝不可，因为什么？ 因为如果山口组这边没戏，他大概只能和堤义明硬怼，而两个百亿富翁之间的大战，其损耗，可不是几千万美金就能解决的。 这其中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因素——西武集团对于李亚东而言，没有任何价值。 这个集团接下来会面临连续亏损的状态，旗下的不动产弄到手就是赔，想卖都卖不掉。 “五千万就五千万。”李亚东倒也干脆。 他这么一说后，胜利哥一脸郁闷，包括颜姑娘的脸色也算不上好，不过吉田明川和斋藤戒相视一望后，却皆是笑意盈盈。 什么是亿万富豪？ 这就是！ 爽利得一匹。 而且，这个亿万富豪与他们日苯的亿万富翁还明显不同，他没有遭遇经济危机，现金流异常的充足。 想想看，组织一旦收获这五千万美金，受经济危机所产生的影响，何足为虑？ 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非常感谢会长的配合，那么好，这个委托我们山口组接下了。不过按照规矩，会长需要先支付我们30的佣金，等事情办成后，再支付余下的70。” “哦？” 李亚东情不自禁地蹙起眉头，看了一眼翟藤戒后，沉吟道“先支付30这没问题，但我想知道，如果计划失败了呢？30也就是一千五百万美金，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是否会退还？” “不会。”斋藤戒摇头。 “嗯？”李亚东微微一怔，眉头皱得更紧。 原以为山口组是将此事当成一笔生意来做，但如果这样干，就显得不太厚道。 “会长千万不要误会。” 幸好，这时斋藤戒及时的解释道“您或许对于我们山口组还不太了解，我们对客户的委托有着严密的审核流程，而一个委托一旦通过审核，我们就会不惜一切代价的完成它，绝不可能失败，过去也从未有过失败的例子。所以，会长完全不用担心自己的钱会白花，更无需怀疑我们的实力。” 。 第六百八十八章 契约精神 “不惜一切代价完成任务？” “绝不会失败？” “过去从未有过失败的例子？” 别说李亚东了，听完斋藤戒的一番话后，李亚东身侧的几个人，颜姑娘、胜利哥、小芳，还有齐家兄弟，全都面面相觑。 这个山口组，着实有点狠呐！ 意思就是说，只要老板把订金一付，他们就会开启死磕到底模式。 不管堤腾野身边有多少防卫力量、或是说躲到天涯海角，山口组都会掘地三尺把他给找出来，并像货物一样运送到美国，完成客户的委托。 这不禁令几人想起了电影里的恐怖杀手组织，一旦接下某个任务、想要干掉某个人，便会派出蝗虫一般的杀手、一个接一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他们却不知道，这世间很多东西并非空穴来风，电影里的一些邪恶势力的行为、或是说规矩，其实就是借鉴于一些黑·帮组织。 就譬如山口组，倘若没有严明的规矩，以及某种层面上的良好口碑，是断然不可能发展到今天这种规模的。 客观讲，就契约精神这方面来说，这些大型黑·帮组织，甚至比正规的公司还要讲究。 公司之间还往往因为合同纠纷而扯皮，以至于对薄公堂。 但这些纪律严明的黑·帮组织不会，因为客户不会和他们对簿公堂，也无法向他们追责什么，能做的就是置之不理，不会再有下次合作。 而一旦这种不好的名声传播开来，敢与和他们合作的人只会越来越少，他们的经济来源，也就越来越少。 信誉，可谓大型黑·帮生存的基石。 从某种层面上讲，这个世界上或许没有其他组织比他们做的更好，包括一些政府组织，都经常毁约，一些重要的合约想退就退。 这不好说是不是一种讽刺。 几人你看我，我看你，心里都有种感觉如此说来，五千万美金，似乎……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 毕竟堤义明可不是软柿子，对他儿子堤腾野也一直照顾有加，出门时身边总是不乏保镖。 一旦发生冲突，有人受伤是必不可免的，说不定……还会死人！ 就连李亚东都感觉，如果确实如此，五千万美金，倒还真不多…… 说句不好听，再加点，他都不介意。 毕竟多轻松啊，想想看，订金一付，剩下的事情就完全不用管，坐等结果就行。 原本他还苦恼于如果山口组这边没戏，他将采用何种方式与堤义明硬怼呢，说实话，到目前为止，除了以庞大的资金压死堤义明外，李亚东还真没想到一个很好的主意。 而如果要搞垮西武集团、或是说全盘接收它，所需要的资金，可谓海量。 跟五千万美金一笔，哪个更划算，一目了然。 “好，我同意，先支付你们30佣金。”理清利弊之后，李亚东也不扭捏。 “那就感谢会长的支持。”斋藤戒呵呵笑道。 说着，挥了挥手，旁边的一名手下会意，从手中的黑色公文包中，取出一份文件递了过来。 “会长请过目，这是一式两份的正规合同……” 绑个人居然还要签合同，你敢信？ 李亚东微微一怔，有点傻眼，他真的没想过还有这项流程，一千五百万美金给就给了，完全是赌山口组这么一个大组织言而有信，根本没奢求过能有什么凭证。 当然了，接过合同一观后，李亚东就明白自己想岔了。 山口组终究不傻，绑架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公然用书面方式呈现出来？ 在他们起草的合同中，“堤腾野”这个人，被标注为“s型货物”。 而他们需要履行的责任就是按照客户的委托，将s型货物完好无损的运送到美国，并交到客户手上。 双方签完字后，却并没有马上离开，或者说，李亚东现在想走，都不太好走。 大家都坐在会客室里等，等着订金到位，李亚东已经借用他们的电话，通知了香港那边的兰姐安排汇款。 而吉田明川也适时地安排了点心和茶水招待他们，斋藤戒同样表现得很热情，向李亚东介绍起日苯的一些旅游景点。 别看俩人现在的态度很好，但李亚东敢肯定，他的订金如果没有到位，今天只怕别想走出这里，哪怕吉田明川是他的经销商都没用。 这就是和黑·帮合作必须承担的风险。 在他们看来，自己讲规矩，那么客户同样得讲规矩，否则…… 这些事情李亚东心知肚明，好在他也没有和山口组耍心眼的打算，因此也没什么好担忧的。 “群马县的草津温泉可是日苯三大温泉之首，泉水中富含很多对人体有益的矿物质，经常泡一泡的话，不仅能润滑皮肤，也能滋养我们的身体。另外，那里的女人也是很出名的，由于经常泡温泉，皮肤光滑如玉，那滋味……当然了，会长有颜小姐这样的美人，估计对那些女人的兴趣也不大，不过会长和颜小姐完全可以去那边泡个鸳鸯浴，相信肯定别有一番滋味。”斋藤戒笑眯眯地说。 弄得颜姑娘面红耳赤，李亚东也是一脸尴尬。 倒是胜利哥眼神游离，一脸向往。 来日苯也好几天了，一直住在乡下，他祸害几个日苯妞的愿望还没实现呢。 而这个草津温泉，似乎是个很不错的选择。 重点是，这个汤田里还有山口组的势力，并且斋藤戒也拍着胸口保证，只要他们过去玩，会给他们安排最“豪华”的待遇。 弄得胜利哥心里痒痒的很。 “咚咚……”门外传来敲门声。 “进来。”吉田明川朗声道。 一个漂亮的女秘书走进，深鞠一躬后，才笑着说，“社长，钱已经到账。” “哦？这么快？”吉田明川脸色一喜，还小小的惊讶了一把。 他们提供的是一个瑞银户头，而李亚东的资金都存在瑞银，同行转账，自然快捷不少。 “感谢会长的信任。”斋藤戒也是心头一喜，望向李亚东的眼神越发尊敬。 这就是实力，一千五百万美金，不到一个小时就到账。 这样的大客户，对于整个山口组而言，都十分重要，值得他认真对待。 “不必如此。”李亚东笑着摆手道“只希望贵组织能尽快办妥此事，一些我很在乎的人，为这个案子已经等了太久。” “一定。”斋藤戒重重点头。 眼下订金都到手，他们自然会马上开始行动，组织现在极度缺乏现金流，他们也想尽快收取尾款。 果然钱一到位后，李亚东想走便能走了，吉田明川和斋藤戒倒是有意请他吃顿饭，不过被李亚东拒绝。 他当然是借口早有其他的安排，实际上，则是不太想和这些帮会人士过多接触，特别是在大庭广众之下。 。 第六百八十九章 旅行一 山口组的出现，无疑让李亚东的日苯之行轻松不少，之前所做的一些准备，以及苦思冥想的一些计划，也没了用武之地。 当然，这是李亚东所希望看见的。 简单而省事。 原以为注定会在日苯逗留一段不短的时间，现在这件事情既然已经被山口组接手，那么李亚东的行程，也要适当的作出一番调整。 他不打算在日苯久待，山口组作为日苯第一大黑·帮，对于他们的实力，李亚东并不质疑。 他只要结果，也甭管山口组采取怎样的手段，那些跟他没关系，他要的只是堤腾野这个人，仅此而已。 所以他打算前往美国，在那边等待接收“s型货物”，鉴于吉田明川和斋藤戒俩人所表现出来的对于金钱的渴望，相信山口组也不会让他等太久。 不过在离开之前，趁着心情不错，他打算带颜姑娘等人在日苯游玩一番，以此回馈他们这一年来所付出的努力。 毕竟此去美国，颜姑娘肯定不会跟着去，俩人现在都是天南地北的跑，下次见面，也不知道何时。 “真的假的？”清水家的堂厅里，当李亚东对大家说出这个想法后，颜姑娘还显得有些狐疑。 心想这个大忙人会特地抽时间带她去玩？ 铁树开花了吧？ 她与李亚东八四年就相识了，现如今整整过去八年时间，对于这个男人的脾性一清二楚不解风情、思想保守，明明一个二十几岁的小伙子，却稳重得如同好几十岁的老头子一样。 根本没奢望过他能抛开一大摊子事，特地抽空带自己去玩。 想想看，过去哪一次俩人一起出去的时候，不是她主动的？ 当年在香港，是她拎着皮箱跑过去的，前两年去对方老家，也是她厚着脸皮表示想去，前天去东京市区玩，同样是她提的建议。 这个男人从没有主动过一次。 “东哥英明。”胜利哥适时地献上一记马屁，他盼星星盼月亮，就盼这句话。 倒也不担心东哥会忽悠自己，从没有过的事情。 小芳和小志也是一脸乐呵，哪怕他们对于日苯其实并不陌生，该玩的地方其实早就玩过。 但他们自己去玩，和跟老板一起同行，完全是两种概念。 毕竟老板有钱啊！ 客观讲，日苯的消费水平还是挺高的，他们过去自己出门游玩，总是精打细算，而与老板同行，自然就不存在这样的顾虑。 势必也会有一番别样的体验。 就连齐家兄弟，也显得兴趣盎然，好容易来到一个国家，逛逛旅游景点、感受一下风土人情，总归没有坏处，回去以后也会多一份谈资。 “假的。”李亚东刮了颜姑娘一眼，没好气道。 “哈哈……”颜姑娘却是不怒反喜，高兴得像个孩子，竟然手舞足蹈起来。 望着她兴奋的模样，李亚东心头其实挺不是个滋味。 他欠这个女人……太多。 晚饭时，得知李亚东一行准备出门游玩，清水家老两口便笑呵呵地跟他们介绍起日苯好玩的地方。 而小屁孩清水赤井，则是一脸艳羡。 也想出去玩，是一个方面，但不是重点，重点是他这两天突然发现姐姐多了好些精美的衣服，还有在电视广告里才见过的名牌化妆品。 他们家是绝对没有这个闲钱给姐姐买这些奢侈品的，也没有这个经济实力。 一番打听下来，才知道是住在他们家的客人送的，原因是姐姐给他们当了一次导游，这些金贵的物品便是他们所谓的报酬。 他……也想要报酬啊！ 他有太多想买的东西，奥特曼、面包超人、田宫四驱车、任天堂游戏机、万代变形金刚…… 一口气都说不完。 “你们出去玩的话……应该需要一名日苯导游。”清水赤井一本正经地说。 “嗯，确实需要，一些当地的风土人情，还是你们日苯人比较了解。”颜姑娘看了他一眼后，笑着点头，然后下意识地望向身旁低头吃饭的清水伊人，正准备说点什么的时候…… “不，不是她，是我，是我啊！我给你们当导游。”清水赤井一阵激动道。 “赤井，别闹！”清水一夫没好气地瞪了一眼这个没礼貌的孙子。 清水慧子也是苦笑着摸了摸孙子的脑壳，而清水伊人只是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眼弟弟，便又低下头去。 别看清水赤井比她小不少，但她从不会跟弟弟大声说话，或是说不敢，早上起来还要给弟弟行礼。 这就是日苯家庭中，男人和女人截然不同的地位。 “你啊……”颜姑娘感觉有些好笑地问，“你不用上学吗？” 让个十岁的小屁孩给他们当导游，还不如不要。 “我……可以请假呀，你们要玩顶多也就是一两天，对吧？”清水赤井弱弱地看了祖父一眼，但还是这样说道。 “那可不行。”颜姑娘摇头道“小朋友要以学业为重，怎么可以随便请假呢，你还是乖乖上学吧，让你姐姐为我们做导游。” “可她去的地方还没有我多！”清水赤井不服气道。 “那也没关系，起码她知道的东西肯定比你多，我们主要还是需要了解一些你们日苯的风俗文化，不至于到时候闹出玩笑。” “……”清水赤井也算是看出来了，这个女人就是不想要他，显得一脸悻悻。 不过注定没人会在乎他的感受。 搞定他后，颜姑娘又望向清水伊人，笑着说，“伊人，那你晚上就准备一下，明天和我们一起出发，多带身衣服，晚上可能要在外面留宿。” “哈依！”清水伊人重重点头。 却换来清水赤井的一个大白眼，心想凭什么好处都让她占了？ 对于此事，清水家老两口倒是没什么意见，反正现在也不是农忙期。另外，此次应该是远行，不像上次在东京市区，这群出手阔绰的中国客人，说不定还会给予孙女一些酬劳，可以贴补家用。 吃完晚饭后，李亚东等人还是像往常一样，坐在堂厅里喝茶，清水家老两口在厨房收拾餐具，就看见清水赤井闷闷不乐的蹲在门外的屋檐下。 “这小家伙脾气倒不小啊。”李亚东笑着说。 “也很正常，家里唯一的接班人，整个家族的希望，再怎么教育的话，也难免有些娇气。”颜姑娘搭话道。 “各位请慢用，我先告辞。”如同往常一样，清水伊人给他们沏好茶水后，便躬身告退。 她原本大概是想去厨房帮祖父祖母的忙，不过看见弟弟蹲在门外生闷气，便走了过去，轻声轻语地说着一些什么，弄的清水赤井嚷嚷了两句。 “这小子嚷嚷啥呢？有这么个好姐姐还不知道知足。”胜利哥望向小芳问。 “他让他姐姐发誓。” “发啥誓？” “他姐姐说如果这次能赚到零花钱的话，会给他买一辆田宫四驱车。” 果然门外，面对弟弟的要求，清水伊人还真的一本正经的举手发了誓。 “这个小妞，也真是没话说。”胜利哥由衷道，有种跑过去嚯那个小屁孩两巴掌的冲动。 他的话也得到大家的一致赞同，清水伊人这姑娘乖巧听话、知书达理，而且有种无欲无求的感觉，似乎也没脾气，不管从那个角度看，都十分讨人喜欢。 。 第六百九十章 旅游二 翌日。 由于要出去玩，大家一大早便都从床上爬了起来，而且每个人的精神状态都不错。 值得一提的是清水伊人，大概是由于要出远门的缘故，她终于褪掉了一身和服，换上了一套休闲装。 上身是一件灰色小外套，里面搭配一件白色紧身卫衣，下身是一件水洗蓝的紧身牛仔裤，脚上再配搭一双雪白的旅游鞋。 就连一直盘起的头发也放了下来，还挺长的，直达腰际，随意的披散在后背上。 众人的眼神皆是情不自禁的亮起，才发现这姑娘的身材原来这么好，虽然只有十七岁的年纪，但发育得很好，平时穿着宽松的和服感觉还挺瘦的，如今一看，其实该有的地方都颇具规模。 再加上骨架小，腰身细，一前一后的饱满看起来很有视觉冲击力。 这跟国内的姑娘们完全不同，这个年代受制于国情，中国大多数人都无法得到很好的营养保障，以至于十几岁的姑娘们，一眼望过去全是太平公主。 单论身材的话，以这个年代的国际审美观看，清水伊人的身材甚至要超过颜姑娘。 因为她更瘦，也有料。 而颜姑娘则是那种偏丰腴的身材，也就是说日后人们所说的“微胖型”美女。 当然了，这只是这个时代的审美标准，而在李亚东这个未来人的眼中，则更倾向于颜姑娘的身材。 微胖才是极品。 至于模样，不好比较，完全不同的两个类型。 清水伊人的相貌偏古典、青春，而颜姑娘的长相则比较国际范，时髦而知性。 “这么个小丫头，居然熟透了。”胜利哥啧啧地说。 “能不能不要这么畜生？”李亚东没好气瞥了他一眼，对于这家伙的混乱私生活一清二楚。 可关键这姑娘太小了，才十七岁，未成年。 若是有什么非份之想，就太不应该了。 “嘿嘿……我就这么一说。”胜利哥讪讪笑道。 早餐是吐司面包配培根，外加纯牛奶，这得益于之前的市区购物，李亚东也买了一些东西，不过全是食品。 因为他实在无法接受早餐吃白米饭拌生鸡蛋，就是光吃白米饭也难以下咽。 小屁孩清水赤井已经早起上学去了，吃完早餐后，在清水家老两口的目送中，李亚东一行开着两辆路虎揽胜，踏上了旅途。 旅行的目的地昨晚喝茶时已经定好——富士山。 日苯有三大旅游景点，分别象征着日苯的自然、历史和现代，那就是富士山、京都，以及银座。 银座他们已经去过，繁华归繁华，不过再去就显得没有什么必要，不能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一个已经逛过的地方。 至于京都，日本的历史名城，可惜不光是李亚东，包括颜姑娘等人都对日本历史毫无兴趣。 要追忆历史他们何须来日苯，直接回中国就好了，中国五千年的璀璨文明历史难道还不够看？ 再说了，日苯这个岛国能有什么历史？ 它们的很多历史都传承自中国。 最后大家达成一致意见，去逛逛富士山，体验一下这个扬名世界的自然景观。 其实富士山，李亚东第一次来日苯的时候就过去，不过当时是跟团，搞来搞去的也没看个所以然，倒是在导游的忽悠下买了不少纪念品，再逛一次也无妨。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富士山并不属于日苯政府，也不属于日苯人民，它是一座私有山峰，归日苯浅间神社所有。 更早的时候，它属于日苯一个非常著名的家族——德川家康家族，后来被赠予浅间神社。 日苯政府将它开发为旅游胜地，每年都需要向浅间神社缴纳不菲的租金。 富士山位于静岗县和山梨县交界处，距离东京有一百公里左右，还是有点距离的，李亚东一行花了大约两个小时才赶到这里。 他们的运气还算不错，近几天日苯的天气一直很好，所以富士山的全貌一览无遗。 要知道这座山峰的全貌并非时常都能看到，只有一年中一半的时间。 入眼的便是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头，底下葱郁青翠，距离山尖的一部分则白雪皑皑，山脚下还有一汪碧绿的湖水。 “好美啊！”站在浅间公园的停车场里，眺望着不远处的苍山绿水，颜姑娘由衷道。 “颜姐，你只怕很少去内地，没逛过咱们国家的三山五岳吧，这么个小山头，哪里美了？”胜利哥对眼前的风景半点兴趣没有，有种登过珠穆朗玛峰后，全世界都是小土丘的感觉。 只希望在这边待的时候越短越好，他更期待商量好的后续流程，譬如泡温泉什么的。 “倒还真没去过。”颜姑娘笑着问，“很大很高吗？” 她一个海蓝人，从小又在国外长大，注定没见过中国的大山大岳。 “那还用说，小日苯的富士山，拿到中国去，就是一个小山头而已。”胜利哥一脸自豪道。 “别听他的，没那么夸张，这里的风景还是可以的。”李亚东没好气道。 要全都跟胜利哥一样怀有歧视的眼光，那还游个屁啊，现在就好打道回府。 “嗯，确实可以，管它呢，来都来了，走，赶紧去逛逛。”颜姑娘异常兴奋，拉着清水伊人一溜小跑。 她虽然已过三十，但与才十七岁的清水伊人站在一起，根本就是一对姐妹花。 对她来说，去哪里并不重要，当年香港的太平山、李亚东老家的杂头野山，她一样逛得兴趣盎然。 重要的是……跟谁一起。 富士山周边游玩的景点还是很多的，毕竟是日苯的一张名片，几乎是所有外来游客的第一目的地，所以政府不遗余力的打造了很多基建工程。 就譬如他们现在的所在地新仓山浅间公园，附近还有河口湖天上山公园、急游乐园、忍野八海等著名景点。 女人们平时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模样，可一旦到了商场或是旅游景点，便强悍到不行，好似完全不知疲惫，李亚东他们一群男人甚至有点跟不上两个女人的步伐。 逛了整整一上午，李亚东提议去找个好地方大快朵颐一顿，两个女人都舍不得走，生怕走远了就不回来了一样。 于是便在公园里随便找了家拉面馆，一人干了一碗拉面。 下午继续逛。 “我说……颜姐，你不累吗？”眼看时间慢慢流逝，胜利哥生怕错过下面的活动，忍不住地问。 “不累啊。”走在前面的颜姑娘扭头看了他一眼后，呵呵笑道“你看这四周的风景多美，都是花花草草，海蓝那边可没有，空气也清新，多吸几口就不累了。” “……”胜利哥一脸悻悻。 。 第六百九十一章 无良的胜利哥 就这样，一行人硬是从天光逛到了日落。 “喂，你们两个慢点。”李亚东都累得气喘吁吁，可前面的两个小马达却完成不知道累，也是有些醉了。 “哎呀！”突然，在下一个石板台阶时，清水伊人身形一晃，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一行人赶紧冲了上去。 “有没有摔着？” “看吧，叫你们两个慢点。” 所幸只是脚歪了，没有摔伤，不过再次站起身时，走路倒是不太方便，一拐一拐的。 要知道他们现在可位于一个半山坡上，以这样的龟速，走回停车场的话，天估计都黑了。 “你们派个男人背他。”颜姑娘说。 众人你看我，我看我，齐家兄弟两个老实人，都有了老婆，不怎么想动。 “我来！”作为队伍中身板仅次于他们的胜利哥，则当仁不让。 一个马步蹲下，示意清水伊人上背。 清水伊人俏脸一红，显得有些犹豫，她长这么大，还从未让男人背过，甚至都没有与男人做过这么亲密的举动。 “没事的伊人，不然你从这边走到停车场要很久的。” 经由颜姑娘一番劝说后，清水伊人终于鼓起勇气，趴上了胜利哥宽阔的后背。 她的身高只有一米五七，作为一个女孩子，在日苯其实不算矮小，但在身高一米八三、肌肉结实的胜利哥面前，就只能算小巧玲珑。 由于一直在活动，所以大家的外套都脱了，皆是一身薄薄的单衣，这样一趴上去后，清水伊人饱满的胸脯顿时与胜利哥充满阳刚感、还带有体温的后背，碰在了一起，使得这个人情不自禁的颤抖了一下。 ‘这么敏感？’胜利哥诧异，心里却是乐开了花儿。 当然，这种细微的反应只有他能体会得到，李亚东等人毫不知情。 顿时背着清水伊人一溜小跑起来，过台阶如履平地，怎么晃悠怎么来，刚才可不见他这么有精神。 俩人身体剧烈摩擦，弄的清水伊人一张俏脸红得快要滴出水来，但以她的性格又不敢说些什么，只能咬牙承受着身体的异样，将脑袋埋在胜利哥宽阔的后背中。 “嗯……啊……嗯……” 你猜怎么着？ 就是背着她而已，俩人保持着这么单纯的姿势，胜利哥居然能听到从背后传来的细小娇喘声。 ‘这t的是个极品啊！’胜利哥感觉很有趣，也有点小兴奋。 “喂，你们怎么走这么慢，不等你们了，我们先走一步。” 撂下一句话后，胜利哥顿时加速，迅速消失在众人视线中，身形也愈发晃动。 “打鸡血了？” 李亚东等人完全不明所以，面面相觑。 “算了，不管他们，我们也快点，肚子饿得咕咕叫。” 再说胜利哥这边，随着速度提升、身形摇晃愈发剧烈，身后的娇喘声也越来越大。 所幸这时天色已晚，山间小路上没什么人，不然以这个音量，路过的人都能听到。 “有点意思。”胜利哥笑嘿嘿地说，反正清水伊人也听不懂。 他倒是玩心大起，当然了，也就是感觉很有趣、很刺激，倒还没生出什么龌龊想法。 正像东哥说的，这姑娘太小了。 没有祸害的心思，要祸害的话，待会儿去了汤田，有的是目标。 再说了，他胜利哥也不是缺女人的人，俄罗斯那边也不知多少大洋马望眼欲穿的等他回去。 胜利哥却是丝毫没意识到，清水伊人抱着他胸口的手，越来越紧。 或许是怕掉下去，或许……不是。 毕竟胜利哥两只强壮而有力的手，已经紧紧托住她的腿腕子了。 众人的下一目标是天府汤田，早就定好的事情，还是吉田明川安排的。 来日苯旅游肯定是要泡温泉的，而李亚东等人又对富士山这边的情况不熟，哪怕清水家的人对于这样的消费场所也不熟，只知道好的温泉必须提前预约。 所以为了不错过体验温泉，李亚东便让小芳给吉田明川去一通电话，他就在富士山周边推荐了这家温泉，还做好了安排。 对他来说是很轻松的事情，因为这家温泉池与之前斋藤戒推荐的那家日苯第一的草津温泉还不一样，是完全属于他们山口组的独资产业。 在前往天府汤田的路上，所有人都没注意到的是，有一个人的表情与之前有些不同。 那就是清水伊人，她坐在胜利哥旁边，时不时的会用余光打量他一眼，面色潮红，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天府汤田。 一行人到达这里时，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不过单从景观灯上就能看出，这里的景色非常漂亮，而且占地规模也极大。 不愧是山口组的产业。 这里当然不仅仅可以泡温泉，日苯人的商业模式还是非常成熟的，哪怕是在这个年代，李亚东等人早就了解过，实际上这个地方不但可以泡温泉，还是一个很不错的食府，另外住宿也可以。 所以黑灯瞎火的、人生地不熟，他们也懒得到处乱跑。 汤田的主建筑是一幢古色古香的木质楼阁，有三层高，一楼里面的装修风格与东京街头的酒店无异。 小芳叽叽呱呱的同前台服务员说了一番什么之后，服务员客气的示意他们稍等，然后唤来一位管事的人。 “是李会长一行对吧，非常欢迎你们光临天府汤田，在下中村小田，是汤田的负责人，已经恭候会长等人多时，在下自作主张的为会长等人安排好了一切，希望能让会长满意。还请这边走。” 这个山口组，倒还挺讲究，李亚东等人连点个菜的步骤都省了。 人家已经全部做好安排，得知他们今天会过来，估计都等了一整天。 也不大可能会收钱，因为如果要收钱的话，肯定不会自作安排。 当然了，话又说回来，相对于李亚东这次给他们组织所带来的利益，这点小消费，实在不值一提。 但对方的行为，还是赢得了李亚东的好感。 想想也是醉了，一个黑·帮组织，他居然会产生好感…… 。 第六百九十二章 酒不像酒（五一快乐！） 天府汤田的装修风格，充斥着满满的中国风，跟古装片里所呈现的唐宋时期的房屋风格，几乎一样一样。 这里也不得不给小日苯点个赞，对于中华文化的传承，他们也是不遗余力。 或许也是因为没有办法，毕竟他根本没有什么悠久的文化传承，那么只能借鉴。 这其实也是一种悲哀，为什么高丽棒子总喜欢企图霸占中国的文化，什么汉字是他们发明的、孔子是韩国人、朱元璋也是、姚明和刘翔都带有韩国血统等等，就是因为这个道理。 文明是一个民族发展的基石。 中村小田带领着李亚东一行穿过木质的廊道，来到一间名为“清幽小居”的房间门口。 “会长请。” 里面是一个大约二十平方左右的空间，作为吃饭的地方，在日苯来说还算大的，这大概跟地理位置也有些关系，这边山区的土地价格，肯定无法跟东京那些中心城市相比。 房间居中有一个超大型的榻榻米，上面摆放着一张总有七八米长的矮脚长条桌，两旁木板阻隔而成的墙壁上，挂有巨型纸扇和绝壁是用中国技法所绘的水墨画，四个角落里还各有一张造型别致的木质托台，上面摆放着四盆各不相同的植被。 李亚东只认识其中两种，一种是吊兰，一种是在日苯很出名的姬紫薇。 总体来说，布置算得上典雅，取名“清幽小居”，也算相得益彰。 招呼李亚东等人落座后，中村小田便告辞离开，安排服务员上菜去了。 不过没多大会儿功夫，他又回来了，菜还没上，却是带来一群日苯姑娘。 环肥燕瘦，身高、体态、模样，各不相同，但唯一的一点，姿色都还不错。 想来山口组既然将他们当成贵宾来招待，一般的庸脂俗粉也不会带上来。而以山口组的能量，漂亮姑娘自然不缺。 实际上日苯的风俗业，基本都掌握在黑·帮手里。 “会长，还请让我们的姑娘伺候你们用餐。”中村小田笑呵呵地说。 “这个……”李亚东瞥了眼他身后的一排日苯美女，有点盛情难却的意思，可这人数未免也太多了，在场的男人一人分俩，都还有多的。 “我就算了吧，我有颜大美女呢。”李亚东呵呵笑道。 却换来颜姑娘的一个大白眼，“我可不伺候你吃饭。” “那要一个？” 颜姑娘也不说话，哼哼了两声，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 “算了。”李亚东还是败下阵来，指向旁边说，“给他们几个安排一下就行，主要是小芳和小志，这一年来确实辛苦，今天好好的放松一下。” 既然老板都发话了，小芳和小志也不好拒绝，男人在商场上混，放得开这一点很重要，否则你很难让别人与你推心置腹。 老话不是说了吗，男人有三铁，一起同过窗，一起扛过枪，一起瓢过昌。 既然错过了同窗和扛枪，那么想要快速的增进友谊，便只剩下瓢昌。 话又说回来，其实他们也不想拒绝，俩人对日苯的情况比在座其他人都了解，很明白眼前的这一排美女，都是甲等的上流货色，台费着实不菲，平时他们可不舍得消费。 于是，便一人伸手点了一个。 “一个哪够啊？”胜利哥哈哈笑道“不要浪费资源嘛。” 说着，主动替他们一人又点了一个。 如此一来，小芳和小志就真是皇帝待遇了，左右两旁，一边一个。 这些女人也很开放，一坐下来便在他们身上蹭啊蹭的。 “你们两个呢？” 搞来搞去倒成了胜利哥的主场，他望向齐家兄弟问。 “我们就算了吧。”齐龙讪讪笑道。 “别算了呀，只是吃个饭而已，大家都有伴，你们两个干坐着多没劲？再说了，我都不介意，你介意个啥？”胜利哥用大舅哥的口吻说。 “那……” “别那那那了，就这样，你们要不选，我帮你们选。”胜利哥大手一挥，又给他们一人安排了两个。 “东哥，你真不要？”解决了齐家兄弟后，胜利哥笑眯眯的望向李亚东。 李亚东看了眼旁边的颜姑娘，道“不要。” “那我就不客气了。”胜利哥倒也不敢强迫他，自顾自的挑了两个。 这家伙贼精，甚至让人怀疑是不是故意的，一排姑娘中身材最火辣的两个，落到了他手里。 “这位小姐是一个人？”中村小田见自己的安排被贵宾欣然接受后，脸上也是笑意盈盈，突然发现一桌人只有清水伊人孤零零的坐在那里，用建议地口吻说，“需要我安排两个牛郎过来吗？” “不用！”清水伊人还未说话，众人齐刷刷地开口道。 狗日的，这个山口组，真是不正经，很让人怀疑这个汤田里到底还有啥玩意儿没有。 不过清水伊人才十七岁，未成年，实在不宜过早的接触这些东西。 也就是看她不是“自己人”，另外已经进入社会，否则李亚东等人还真不好当着一个十七岁的小姑娘的面，公然叫·小姐。 当然，就是吃饭而已，跟ktv找人陪酒是一个道理，纯粹是为了提升气氛。 李亚东他们本身就有八个人，再加上十名日苯美女，偌大的一张长条桌，倒是被坐得满满当当。 中村小田躬身告退后，很快便有服务员陆陆续续的走进，送上精美的食物和酒水。 “我去……这酒也太淡了吧？”胜利哥兴致高昂，与白天逛景点时的无精打采完全不同，尝了一口日苯的清酒后，直呼不过瘾。 “没办法，日苯法律规定，酒水的酒精浓度不能超过16度，咱们喝得这种还算高档清酒，已经有15度。”小芳笑着解释。 “贼鸡儿不刺激，这种酒我能当啤酒喝。”胜利哥一脸悻悻，端起陶瓷酒盅伸向小芳，“来，走一个。” 说着，便一口闷了。 这酒盅其实不算小，比中国人喝白酒的酒盅大好几倍，大约能有一两一杯。 小芳也是没撤，同样一口闷完后，笑着说，“胜利哥，你还是慢点，咱们平时喝惯了高度酒，感觉这酒很好入口，就跟汽水一样，但酒精浓度毕竟也有15度，比普通的红酒还要高呢，喝太快的话还是很容易醉的。” “毛线，你也太小瞧我的酒量了。”胜利哥嗤之以鼻，打心眼里瞧不起这种日苯清酒。 “东哥，我敬你一杯。” 别说胜利哥感觉这酒不刺激，就连李亚东都觉得能淡出个鸟来，也没把它放在心上，同样一口一杯，完全不带养金鱼的。 坐在众人旁边的日苯妞也殷勤，根本不会让他们空杯，同时也有点被这群中国人喝酒的爽利劲儿给吓到。 在日苯，从没有见过有人这样喝酒的。 。 第六百九十三章 终极珍藏 菜是好菜，环境也不错，身边又有美女作陪，唯一就是酒差了点，总体上气氛还算不错。 随着时间推移，酒桌上的空酒瓶倒是越来越多。 这帮彪悍的中国人，真的把清酒当成了啤酒喝。 “要不来猜色子？”胜利哥提议。 众人也都酒精上了头，欣然同意。 便唤来服务员拿来骰盅。 “要不我教你们一种新型的玩法吧。”李亚东也来了些兴致，有段时日没这么放松，自从来到日苯后，他就一直苦思冥想着如何对付堤义明，确实背负了很大压力。 “啥新型玩法？” “名字叫作‘五六七’，相对于猜大小，这个更有趣一些，咱们一人拿一个骰盅，里面放五颗色子……” 李亚东详细地介绍一遍后，大家也都明白了，还从未见识过如此新颖而有趣的玩法，别说颜姑娘了，就连清水伊人都跃跃欲试。 大家倒也没落下她，当然了，她喝的是饮料。 “八个六！” “九个五！” “你叫什么？”李亚东笑呵呵地望向坐在上手边的颜姑娘。 “十……” “悠着点，叫十我就开你。” 其实李亚东已经给颜姑娘放水了，但关键颜姑娘完全不领情啊。 “十个六！” “开。”那李亚东也只能赶尽杀绝了。 骰盅纷纷揭开后，互相一加，正好是九个六，差一个。 “你这个坏人。”颜姑娘没好气地刮了他一眼，将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李亚东也是一脸无奈，耸耸肩道“让你别叫十嘛，你叫了十个六，那我还怎么叫，直接叫死了。” 坐在李亚东上手，只能算是颜姑娘的悲哀，五六七这种骰盅玩法，李亚东玩了一二十年，自然不是几个初学者可以比拟的。 所幸颜姑娘的酒量也不是盖的，这一点李亚东早就知道，两个他估计都不够颜姑娘喝的。 但话又说回来，酒量再大，15度的清酒一两一口，铁打的人也无法持续坚持。 大约半个小时后，总是不服气、要跟李亚东反着来的颜姑娘，便已经霞飞双颊。 其他人也好不到哪里去，现场酒量最差的小志同志，整个人几乎都已经躺在旁边一位日苯妞的怀里。 脸在人家姑娘的胸脯上蹭啊蹭，蹭得人家一脸潮红。 “要不……就到这里吧，你们不是还要泡温泉吗？”李亚东建议。 他应该是现场最清醒的，自从上了骰盅后，他喝得最少，比清水伊人还少，那丫头可口可乐喝得想吞，约莫肚子实在装不下，中间还站起来蹦跶了好一会儿。 “还早呀，才九点钟，晚上不是不准备走了嘛，继续啊，谁怕谁啊！”胜利哥红着脖子，踹着粗气，一脸不服。 他自认酒量还算不错，而且根本瞧不起日苯清酒，可喝到这会儿让才不得不承认，这酒……特么的还是有点后劲的。 他都有点想吐了，可一直忍着，打定了主意必须得先喝吐一个。 他也不想想自己喝了多少，至少三四瓶，说日苯清酒可能还不太好比较，这酒起码比红酒度数高，你再牛·逼的人，灌个三四瓶红酒后，还能站着的已经是英雄。 或许是酒劲都上来了，也或者大家都有胜利哥这样的想法，他这么一说后，倒是没人反对。 李亚东也是没辙，那就继续呗，正像胜利哥说的，谁怕谁呀！ 就这样，新的一轮酣战继续开始。 “十四个三！” “十七个六！” “二十五个一！” “……” “自己喝吧。”李亚东没好气地瞥了齐虎一眼，这个二·逼青年，二十五个一都叫得出来。 众人哄堂大笑。 齐虎一脸悻悻，但还是埂着脖子不认输，红着脸道“我口渴不行吗？” “行！”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齐家兄弟今晚也挺兴奋，至少这会儿酒精上头了是真的兴奋，俩人平时和李亚东一起出门，是不太可能这样酗酒的，因为要保持清醒的头脑，以确保东哥的安全。 但今天不同，因为是在山口组的地盘上，别说山口组不可能让东哥这位大财主有闪失，整个日苯怕估计也没人敢来这里撒野。 众人的色子倒是越叫越大，都恨不得一下把下家叫死。 “十八个五！” “二十个六！” “二十一个七！” “……” “你是个狠人。”李亚东忍俊不禁地望向颜姑娘。 面对大家的哄堂大笑，颜姑娘这才反应过来，撇撇嘴道“我也口渴了，不行吗？” “行。”李亚东大笑着耸肩。 可见现场酒量最好的颜姑娘，也基本到位了。 小志同志就更不用说，没有旁边两个日苯妞托着他，只怕早就趴到饭桌上了。 他那边现在都换人叫了，是个日苯妞，也算是他的人，在众人的允许下，可以代他叫，但不能代喝酒，只能陪喝。 不过这个日苯妞经常混迹于这样的场所，着实有两把刷子，自从换她来叫后，小志同志还真是没怎么喝酒。 “好了好了，就这样了，再喝下去你们还泡个鬼的温泉，全得躺着出去。”快到十一点的时候，现场终于有人“下猪仔”了，说出来都没人敢信，竟然是清水伊人，这丫头硬是喝可乐给喝吐了，李亚东也适时地喊了咔。 众人跌跌撞撞的纷纷从榻榻米上爬起，大概是有人出去打了报告，中村小田又出现在门口。 “会长，是直接睡觉，还是泡泡温泉？” 李亚东还未应声，两边胳肢窝里各夹着一位日苯妞的胜利哥，便囔囔道“睡个毛啊睡，泡温泉。” 其实讲道理，喝完酒后泡温泉是不好的，温泉会进一步催发酒劲，瞅着眼前这些人基本已经差不多了，再一泡温泉，估计分分钟便会不省人事。 可没辙啊，这群人可是组织的贵宾，上面特地交代过，必须百分百的服务到位，中村小田也不敢拒绝，倒是显得有些肉疼。 为啥？ 因为以他们现在的状态，不大可能泡个好温泉，说不得，也只能拿出自己的终极珍藏了。 。 第六百九十四章 把持不住 在中村小田的引导下，一行人晃晃悠悠的跟着他，穿过了好几条廊道，才抵达汤田区。 “会长，我们的汤田房，每个房间最多可同时容纳四人，你们……该如何分配？” 李亚东还未说话，颜姑娘却率先开口道“既然这样，那我就和伊人一起，你们几个男的自己看着办。” “这个……不好意思，颜小姐，理论上如果要进行双人浴的话，最好是一男一女。”中村小田笑着说。 他可不敢放两个同性进入汤田房，如果要使用他的终极珍藏的话，那样后果会非常严重。 “还有这规矩？”颜姑娘摸着昏沉的脑袋，显得有些诧异。 “实在不行的话，那我就和伊人一人一间吧。” “这个……颜小姐，实在不好意思，出于安全考虑，这个也是不被允许的，因为温泉的水温或许会造成身体不适、突然晕倒之类的症状。”中村小田正色着说，这倒是一句实话。 众人大多也清楚确实有些道理，倒也没反驳。 那么问题来了，必须男女搭配的话，该怎么办？ “我和你？”颜姑娘望向李亚东。 “这……不太好吧？”李亚东尴尬一笑。 “穿泳衣啊，有什么不好的？”颜姑娘没好气道。 “哦……那行吧。”李亚东耸了耸肩，反正颜姑娘的泳衣造型，以前在海蓝的时候他也没少看。 他俩配套成功后，众人又齐刷刷地望向清水伊人。 “要不……我和胜利君一起？”清水伊人耷拉着脑袋，弱弱道。 “得，你小子有福了，今天背了人家一趟，人家现在对你有好感。”李亚东倒是丝毫不知道胜利哥早前做过的无良事，笑着说，“不过你小子千万别有什么龌龊想法，人家还是个小姑娘。” 只是泡个温泉的话，又都穿着泳衣，众人倒也没感觉有什么不妥。 特别是在日苯这个地方，男女混浴很正常。 没看人家小姑娘就丝毫不介意嘛。 “我能拒绝吗？”胜利哥一脸悻悻，低头看了看身旁的两个身材火辣的日苯妞，这两个妞明显随便他玩，但清水伊人，就只可远观不可亵渎。 不说他确实有点下不去手，真要禽兽一回，恐怕东哥第一个饶不了他。 “不能。”李亚东没好气道“人家都说了要跟你一起，就这样了！” 胜利哥欲哭无泪啊。 因为有了清水伊人这个大电灯泡后，他就算把身边的两个日苯妞带进汤田房里，怕也只能眼馋着干瞪眼。 “我们就算了吧，以我们两个的身体素质，一人一间完全没问题，肯定不可能晕倒。”齐龙说道。 他思想保守，实在没有同老婆以外的其他女人一起泡温泉的想法，哪怕穿着衣服都感觉不妥。 “关键喝了这么酒呀，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李亚东说。 “行了行了，别扭捏了，不就是一起泡个澡嘛，跟大众浴场一样，我准了！”胜利哥没好气道，显然还在为要带清水伊人一起泡温泉的事情，耿耿于怀。 既然大舅哥都这么说了，齐龙也是没撤，而他一点头后，齐虎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 至于小芳和小志俩人，那就很好解决了，都是妥妥的光棍，而且还是资本社会下成长起来的年轻人，思想都比较开放，根本没拿这个当回事。 特别是小志，直接被两名日本妞架进了汤田房，看得胜利哥一脸羡慕。 888号汤田房。 这是房中的房，整个天府汤田中最豪华的一间，今晚就属于李亚东和颜姑娘。 房间很大，不输一般酒店的套房，也很豪华，一进来就看见了一张大圆床，弄得李亚东和颜姑娘不禁相视一望。 p的，不是说泡温泉吗，弄张两个人可以在上面打滚的大圆床在这里，是几个意思？ 房间里不单有床，还有电视机、咖啡座、衣柜、按摩椅等设施，甚至还有一个小型吧台，后面的木架上摆放着琳琅满目的酒水。 最里侧有一个巨大的落地窗，而在靠窗的位置，就有一个四方形的温泉池，着实不算小，哪里只能容下四个人呀，八个人一起泡澡都没问题。 落地窗居然不带窗帘，不过外面倒也没什么让人不好意思的东西，透过景观灯可以看见，是一片静寂的山林，如果是白天的话，风景应该相当不错。 有三名服务人员跟随二人走进，一人手里拿着他们所需要的泳衣和浴巾什么的，一人手里则捧着一个小木盘，里面装有各色的花瓣，径直走到温泉池边，将花瓣慢慢的抛下去，还有一人手中捧着一只造型别致的小香炉，从里面袅袅升起一缕青烟，闻着还挺清香。 待到服务人员撤出去后，怎么换衣服，倒是一个难题，房间里没有任何隔断，全是开放式的设计，哪怕卫生间都一样。 “我去吧台那边喝杯水，你先换。”李亚东说着，径直走向吧台，然后拎起一瓶矿泉水，背对着颜姑娘，自顾自的喝着。 颜姑娘倒没怎么扭捏，她从小在西方长大，思想其实挺开放，李亚东就算不回避，她都敢脱衣服，就怕他不看。 是一套分离式的黑色泳衣，还是比基尼的那种，弹性不错，但因为是通用型，对于颜姑娘来说，着实有点小，堪堪能遮住重要部位。 怪就怪颜姑娘的size相对于普通的日苯女人来说，确实有点大。 “我好了。” “哦。”李亚东扭头一看，差点没喷出鼻血，我勒个去，穿跟没穿几乎没什么两样，颜姑娘姣好的身材遮都遮不住。 颜姑娘倒是没感觉有多大不妥，换好泳衣后，便直接下了水。 “你背过去啊。” 颜姑娘白眼一翻，但还是背过了身去。 李亚东的泳裤也是偏小，穿上去紧得吓人，走到温泉池边，某个不可言喻的地方特别凸出，逗得颜姑娘哈哈大笑。 “笑你妹啊笑，你以为你穿的很合身啊，大哥笑二哥，之前倒是没计划好，早知道要泡温泉，其实应该带身泳衣过来。”李亚东没好气道。 “我怎么了，挺好的呀，比你好多了。”颜姑娘说着，似乎为了证明什么，还从水中站起，在李亚东面前转了个圈。 望着她丰满·臀部上的那一小缕布料，李亚东感觉整个人都方了。 这尼玛的，他突然感觉和颜姑娘一起泡温泉，是一个战略性的失误。 咋就突然感觉有点把持不住了呢？ 其实不光是他，颜姑娘之所以丝毫不避讳的在他面前展示身材，是因为她自己，也有点保持不住的意思。 难道是因为喝了酒？ 应该也不至于，俩人以前在海蓝的时候，有事没事也会喝几杯，而且在望海大酒店里，俩人穿着泳衣见面是很常见的事情，但从没有过这么强烈的感觉。 他们倒是丝毫没意识到，就放在温泉池不远处的、那只泛着青烟的古朴香炉…… 。 第六百九十五章 擦枪走火 汤田房中的气氛开始变得有些暧昧，不知为何，李亚东满脑子都是龌龊念头，眼神甚至无法轻易从颜姑娘身上挪开。 “你接下来要返回大马，还是去哪里？” 他开始讲些有的没的，试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嗯，还要过去一趟，检查一下他们的收尾工作干得怎么样。” 颜姑娘一张俏脸通红一片，她与李亚东有些不同，因为潜意识里并不排斥这种感觉，以至于身体的反应越发强烈，望向李亚东的眸子中，甚至有种无法掩藏的渴望。 “干完这票先休息一阵儿吧，回海蓝看看，俊杰他们都很想你。” “是吗？那你呢？” 面对颜姑娘的突然发难，李亚东不由微微一怔，正准备说点什么的时候，却发现颜姑娘已经舔着红艳的唇角，靠了过来。 这种轻浮的姿态，由颜姑娘做出来，要换平时李亚东肯定感觉不可思议，但此时，他却丝毫未感觉到不妥。 有的，只是满满的诱惑…… 他本想挪动身体退开，可手刚扒到池边，就发现整个人根本不听使唤。 颜姑娘像只八爪鱼一样，缠上了他的身体，皮肤烫得吓人，而且软若无骨一般，李亚东顿时浑身一颤，有种干涸的河床遭遇甘霖的感觉，全身所有毛孔都瞬间张开，舒服到极致。 以至于他甚至无法做出抗拒的举动。 他想起了苏姑娘，但是，转瞬即逝。 他的脑子里，这一刻再没有任何其他的思绪，有的，只是眼前这个女人。 颜姑娘用藕段一般的雪白手臂，紧紧勾住他的脖子，红唇微启，在他耳边吐气如兰道“你想我吗？” “想……” 而这一个字，就好像天雷勾动地火，颜姑娘再无二话，一张红唇印在了李亚东的嘴上，整个心都酥了。 她此刻完全没有别的想法，只想……将自己所有的一切，毫无保留的，交给眼前这个男人。 与苏姑娘不同的是，从小在资本主义社会中长大，受西方文化的深远影响，颜姑娘要开放得多，会的招数也是苏姑娘拍马都不及的。 李亚东与苏姑娘一起的时候，掌握着绝对的战场主动权，而此刻和颜姑娘在一起，基本反过来了。 他甚至什么都不需要做，颜姑娘手段并出，分分钟便让他快活似神仙…… 温泉池里的水荡啊荡，春色满园，而此情此景，却不仅仅发生这间汤田房，在他们的隔壁，胜利哥和清水伊人的汤田房里，一场大战甚至比他们开始得更早。 夜色朦胧，这家依山而建的汤田中心，从外观上看去，显得寂静而优雅，但有心人如果稍稍靠近些，嗅一嗅，便会发现连空气中似乎都弥漫着无尽的暧昧。 古朴香炉里的宝物，燃烧的速度非常慢，大约三个小时才渐渐熄灭，而六间汤泉房里的大战，也整整持续了三个小时。 袅袅的青烟慢慢消散于房间中，屋内的空气开始变得清新，人的思绪也渐渐变得清明。 奢华的大圆床上，两个抵死缠绵的人终于分开，李亚东看了眼香汗淋漓的颜姑娘，只感觉脑子里轰隆了一下…… 完犊子了！ 他此刻才反应过来，自己到底干了什么。 颜姑娘也是一样，直愣愣的看了他一会儿，才下意识地扯过雪白的被单，裹住身体。 俩人面面相觑。 ‘古人诚不欺我，酒后乱性啊！’意识到事情已经发生后，李亚东的表情中满是自责。 既感觉对不起苏姑娘，也感觉对不起颜姑娘。 他权以为是自己喝醉了，才无意间对颜姑娘下了手。 “不好意思。”他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不好意思的应该是我，好像……是我主动的。”颜姑娘轻声道。 “是吗？”李亚东感觉自己完全断片了一样，唯一能记得就是那种深入骨髓的快感。 “是吧？” “……” 讨论这个已然没有意义，李亚东深深地看了颜姑娘一眼后，叹着气道“你放心，我会对你负责的。” “负责？怎么负？跟我结婚吗？那你的女朋友怎么办？”颜姑娘笑了笑，摆手道“算了吧，我承认，我对你本来就有点想法，跟你上床也没什么，你不用感觉抱歉，各取所需罢了。我记得之前跟你讲过的，我这辈子没打算结婚，所以你也不用有什么压力，我不会缠着你的。” 话虽这样说，但李亚东的心情实在算不上好，俩人相处了这么久，颜姑娘是个什么性子，李亚东多少有些了解，在他看来，颜姑娘是在一如既往的照顾他的感受。 客观讲，如果能找到自己所爱的人，世界上有谁会愿意独处一辈子？ 他感觉颜姑娘的话言不由衷。 不过这倒是他想错了，实际上，颜姑娘这辈子还真没打算结婚，因为她感觉自己不配。 她不配拥有一段婚姻，不管她的丈夫是谁，那都是对他的极不公平。 因为，她有一段不堪回首的童年，有一个堪称禽兽的继父…… “干嘛呀？”颜姑娘突然没好气地说，“一定要我现在就走，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怎么会！”李亚东挠着脑壳回话道“我只是……” “行了，别只是来只是去的，你这种在红旗下长大的人就是思想比较保守，有时候气氛到了，男女之间各取所需一回，这在国外很正常。再说了，你又不是我的第一个男人，在你之前我至少和十个男人上过床，别这么矫情好吗？”颜姑娘显得很无所谓地说。 “十个？我去……”李亚东一时倒有些无言以对，不过心里的罪恶感，确实减轻了一些。 “怎么？嫌我脏？” “怎么会？”李亚东耸耸肩道“就像你说的，这种事情西方很常见，其实我知是知道的。” “那不就得了。”颜姑娘突然哈哈一笑，拍了拍柔软的床垫道“要睡觉吗，现在还早，反正该做的事情都做了，一起睡我不介意的。” “这个……你先睡吧，我有点睡不着，想出去透透气。”李亚东讪讪笑道。 错误已经犯了，无意识的行为尚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而如果知错犯错，那就太不应该了。 “那我不管你了，我先睡了，感觉好累。话说……我们做了多久，怎么感觉全身像散了架一样？”颜姑娘全身裹着被单，只露出一个脑门说。 李亚东有气无力的指了指床头的闹钟，道“现在是凌晨三点半，我们好像是十二钟左右进来的，自己算呗。” “……”颜姑娘惊呆了，诧异道“三个小时，你这么猛？” 李亚东讪讪一笑，耸了耸肩，一副“你别问我的”模样。 鬼知道什么原因，他自己都感觉不可思议。 只能理解为酒精的作用。 起身穿好衣服后，李亚东踱步来到门前，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望着他的背影，刚才还一脸不在乎表情的颜姑娘，眸子里浮现出一股黯然…… 。 第六百九十六章 全军覆没 李亚东径直穿过古色古香的廊道，他依稀记得廊道尽头有一个公共区域，里面有桌椅板凳，还有一个小鱼池，想去那里坐坐。 凌晨三点多，正是人类熟睡的时候，整个汤田中心静悄悄的，连服务员都没见到一个。 可让李亚东有些意外的是，当他走进公共区域时，里面竟然有人，还是一个熟人，蹲在小鱼池边，目不转睛的望着里面成群的红鲤鱼，大口大口的抽着烟，表情显得很郁闷的样子。 “你不睡觉？”李亚东诧异，他们的住宿房间早就安排好了，钥匙都交到了大家手中，住宿的地方甚至都不在这边，实在没料到会在这个时间点、这个地方，遇到胜利哥。 “东……哥。”胜利哥吓了一跳，大概也没料到这么晚身后还会突然出现一个人，还是他最最不想遇到的人。 眼神显得有些慌乱，不过被他很好的掩饰过去，打着哈哈说，“睡不着啊，泡个温泉酒都泡醒了，感觉有点热，就出来透透气。” “你……泡温泉一直泡到现在？”李亚东狐疑道，才想起来清水伊人不是跟他一起的嘛。 那么问题来了。 那姑娘现在在哪儿？ “这个……是啊。”胜利哥笑得越发尴尬。 他之所以大半夜的蹲在这里“欣赏”小鱼，就是脑壳犯愁，不知道该如何跟东哥交代，他很清楚的记得昨晚进汤田房的时候，东哥还特地嘱咐过他，千万不要有什么龌龊念头。 可他现在岂止是龌龊念头啊，该做的，不该做的，全特么的做了。 弄得人家姑娘现在躺在床上站都站不起来。 他担心东哥知道之后，会不会打死他。 “泡这么久？那清水伊……” 李亚东正准备询问的时候，背后突然传来脚步声，下意识地顿住，扭头一看，又是一阵诧异。 “阿龙？你怎么也还在这里，也泡温泉泡到现在？” 齐龙耷拉着脑袋，完全不似平日里那样精神头十足，脸上白一块红一块的，极度懊悔，仿佛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一样。 讪讪笑道“是……是啊。” 说着，还下意识地瞥了胜利哥一眼，目光有些躲闪。 “我去……你们雅兴都这么高？” 本来李亚东问起清水伊人时，胜利哥紧张得小心肝都差点没跳出来，现在发现他转移了话题，赶紧接话。 笑呵呵地说，“东哥，你不也一样。” “我？”李亚东尴尬一笑，摆手道“我不一样，不是泡温泉泡的，擦枪走火了。” 这事儿瞒是瞒不住的，颜姑娘显然没有回住宿房休息的打算，而他风流完了后，也实在做不出把人家姑娘独自扔在这边的事情，那么明天一早，当大家发现他们没回住宿房、或是一起从这里走出来时，一切就会真相大白。 没有人能泡温泉泡一晚上，那样不死也会脱层皮。而房间里只有一张床，结果显而易见。 原本李亚东以为他说出这话后，齐龙和胜利哥会揶揄一番，此事倒正应了那句话“人有失足，马有失蹄”，但并没有。 俩人不仅没有幸灾乐祸，还表现出一副同病相怜的模样。 齐龙长叹口气，深深地看了胜利哥一眼后，咬着牙道“我也是！” “啊？”李亚东一脸懵逼。 他对齐龙，可谓相当了解，十分传统而保守的一个人，别看他带了两名日苯妞进汤田房，但李亚东敢笃定最后八成是人家姑娘把他推进温泉池中的，他自己肯定不会主动下去。 这样的一个男人，对妻子疼爱有加，刚刚又喜得贵子，居然也…… “不能够吧？”李亚东还是有点不信。 “真的。”齐龙捶胸顿足道“我也不知道咋了，就感觉整个人根本不受控制一样，然后……” 他说着，又下意识地瞄向胜利哥。 这可是他的大舅哥，他老婆的亲哥哥，如今当着他的面，干了对不起老婆的事，齐龙感觉自己估计死定了。 就算大舅哥突然暴起狠揍他一顿，他也不会生出任何不满，反而会感觉心里好受些。 然而…… 并没有。 胜利哥看了他一眼，表情平静得不像话，好像这事儿根本跟他没关系一样。 “我……也走火了。” 胜利哥的脑袋差点没垂到裤裆里，此刻还哪有心情管妹夫的事情，他自己干的破事都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想瞒都瞒都住，那姑娘是第一次，被他整整蹂躏了三个小时，明天都别想下床。 鉴于东哥特别嘱咐，而他又公然违背，他感觉东哥有一定概率打断他的第三条腿。 所以此刻也只能自欺欺人，像鸵鸟一样，将头埋在东哥看不到的地方，一副“你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的”模样。 “啊？” “啥玩意儿？” 齐龙和李亚东相视一望，皆是一惊。 “你把清水伊人给……”如同胜利哥所预料的一样，李亚东瞬间便上了火。 “是……是啊。”胜利哥钢牙一咬，也是破罐子破摔，一副早死早投胎的模样。 “我去……啪！”李亚东直接一巴掌扇在了他脑壳上，任他头垂到裤裆里都没用，“你这个家伙，我之前怎么跟你怎么说的，那姑娘……才十七岁啊！” “我知道呀，可……就跟阿龙说的一样，走进那个汤田房后，就感觉整个人完全不受控制一样。另外，我说了你们可能不信，还是清水伊人主动扑到我怀里来的，那我本来就忍不住，她再这么一主动……” 胜利哥受了一巴掌后，也不敢躲闪，一脸悻悻的诉说着。 而他的一番话，却使得李亚东刚抬起来的右腿，又收了回来。 他原本是真想一脚把这个畜生踹到鱼池里去的。 因为他本能的感觉这件事情有些蹊跷。 之前颜姑娘说，是她主动的，李亚东原本还有点搞不拎清，现在头脑愈发清醒之后，略一回想，似乎还真是这样。 而胜利哥所描述的情况，他和清水伊人之间的状况，与自己和颜姑娘，几乎如出一辙。 平心而论，颜姑娘和清水伊人，可都不是这种会如此主动的性格。 事出反常必有妖。 李亚东托着腮帮子沉思起来，真准备思考一下到底哪里出了问题的时候，身后又有脚步声传来。 扭头一看，这回是齐虎。 他的表情虽然不至于像他哥一样，饱含着满满的负罪感，但同样不怎么好，显得一脸悻悻。 “你……该不会也擦枪走火了吧？”李亚东问。 “你……咋知道！”齐虎大为惊讶，他还寻思着见面后该怎么跟大家伙儿解释呢，毕竟他也是有女朋友的人，人家姑娘不远万里、抛弃自己的祖国、不顾文化和语言的差异，毅然跟他来到中国。再去做对不起人家的事情，实在不应该。 而被李亚东这么一问，他甚至忽略了为什么晚上出来透气还能碰到他们的事情。 。 第六百九十七章 你真是个畜生 “果不其然！” 李亚东微微眯眼，倒是没有理会他，自顾自地说，“这件事情有蹊跷。” “对！肯定有蹊跷！”胜利哥“噌”地一下便从地上站了起来，面色大喜，十分赞同李亚东的这个结论。 尽管他并没有看出来哪里有蹊跷。 讲道理，孤男寡女，同处一室，，还都穿着性感·泳衣，再加上又喝了酒，干上一炮，真的不算什么稀奇事。 “小志和小芳估计也是一样。”李亚东说。 不过对于他们俩人会做出格事，李亚东也不感觉意外，实际上他本就有意犒劳他们一番。 俩人大概也享受得心安理得，而不像他们几个，浑身不自在，以至于大半夜跑出来透气，还碰到一起。 “服务员！”李亚东怒喝一声，也不管日本佬听不听得懂。 “阿虎，你去看看小芳和小志，让他们出来一个，我倒要找那个中村小田问问。妈的，感觉我们被人算计了！” “哦。”齐虎转身离开，去敲俩人的房门去了。 汤田中心值班的服务员还是有的，只是不知道躲在那个角落里，听到有人大喊后，遁着声音，一溜小跑过来。 是一个长相挺机灵的瘦小伙子，也被大半夜这里集聚了这么多人吓了一跳，不过他很快就认出来李亚东的身份，这可是部长特地嘱咐过要好生招待的贵宾。 丝毫不敢怠慢，深鞠一躬后，叽叽呱呱的说了一大堆，奈何李亚东等人根本听不懂。 所幸，没过多大会儿，齐虎便带着披着浴袍的小芳赶了过来。 这家伙走路还有点跌跌撞撞，看模样酒肯定是醒了，只怕是给折腾的。 毕竟他可有两名女伴，而他的身板自然也不能和齐家兄弟相提并论。 “把中村小田找过来。” 小芳来了后，沟通就没了障碍，李亚东冷声道。 “现在？”服务员诧异。 “对！” “哦哦……”倒也不敢怠慢，躬身告退，火急火燎地去找人了。 “给我一根。”看到胜利哥掏出一包中华香烟，重新点上一根后，李亚东伸手道。 “哦。”胜利哥虽然有些意外，但也不敢说什么，特别是自己的破事还没搞定之前，掏出一根香烟放到他嘴上，还殷勤的点上火。 李亚东深吸一口后，吐出浓浓的烟雾。 他没有吸进肺，纯粹感觉牙痒痒，如果不找点东西咬咬的话，就想咬人。 p，居然被人算计了，而且全军覆没。 让他一下子对不起两个女人，让齐龙对不起老婆和孩子，让齐虎对不起将整个人都交给他的洋妞女朋友，让胜利哥…… 主要还是胜利哥！ 一个十七岁、还未成年的日苯姑娘。 这特么可是妥妥的犯法行为！ 放中国就是三年起步，最高无期！ 再想想清水一家人一直以来对他们无微不至的照顾，李亚东更是感觉头大。 等再次回到清水家时，他该如何面对善良的清水家老两口？ 跟他们说，你们的孙女，被我们之中的一个老男害了？ 这话让他怎么说得出口？ 相对于十七岁的清水伊人而言，已经二十九岁的胜利哥，可谓正儿八经的老男人。 大约过了七八分钟后，廊道里传来脚步声，是中村小田和刚才的那名服务员一起赶到了。 “会长，玩得还开心吗？”中村小田呵呵笑道“听说会长找我有事，如果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直接指出来，我马上重新安排。” “我问你……”李亚东可半点笑不出来，厉声道“你的温泉池是不是有问题，是不是给我们下了药？” 倒也直接。 中村小田见他如此态度，整个人吓得一哆嗦，连声道“会长千万不要误会，温泉池是绝对安全的，怎么可能给你们下药，这种事情借我个胆子也不敢啊，只是……” “只是什么？”李亚东微微眯眼。 “只是为了增加会长和几位贵宾的兴致，我让人在每间汤田房里放了一炉‘帝王香’。” “卧槽！” 这时，李亚东才反应过来，之前泡温泉的时候，温泉池边可不就有一炉香吗？ 当时他感觉还挺好闻的，用力的嗅了好几大口。 其他人也是一脸的恍然表情，总算搞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是显得很愤怒，特别是齐家兄弟，砂锅大的拳头更是攥得咔咔响。 当然了，有些人的愤怒是真的，而有些人……更多的则是装的。 就譬如胜利哥，怒归怒，但他更多的还是欣喜。 有种劫后余生的欣喜。 鉴于这种情况，东哥肯定不会过于责怪他。 毕竟他是个人呐，怎么能对抗药物的作用？ 东哥的意志力算强的吧，但他自己不也着道了？ 面对李亚东勃然大怒的表情，以及齐家兄弟一言不合就要动手的架势，中村小田是真被吓到了。 因为他很清楚，他要真被这几个人打了，那就是一顿白打，连复仇的可能都没有。 连声解释道“会长，我也是一片好意，那可是帝王香啊，吸入之后不仅能增加情·趣，而且能数倍的延长时间，市价每克比黄金还贵，一般人根本买不到，而我则给你们每间房上了整整一盘……” p的，这么说我们还得感谢你？ 李亚东也是醉了。 “会长，我实在不知道你们原来没有找乐子的想法，毕竟……来我们这里的人、特别是晚上留宿在这里的人，那都是有些想法的。” 中田小村也是欲哭无泪，好容易珍藏的家底全掏空了，原以为能换来这群贵宾的好感，以至于他们能够在组织上层美言几句，不曾想，好心办坏事。 此刻真是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李亚东看。 李亚东也是一阵无奈，这尼玛，看起来不像作假，刚才也是被愤怒冲晕了脑袋，如今回想一下，似乎确实如此。 因为借个胆子给这家伙，他也不敢对自己不利，除非山口组已经不喜欢富兰克林了。 再说了，山口组要真想对自己不利，香炉里放的就是不是什么帝王香了，而是毒气。 事到如今，你能怎么办？ 人家也是一片好心。 没听人家说吗，那什么帝王香一克比黄金还贵，而他们每间房里都给上了一盘…… 整整一盘啊！ 尼玛的，要不要这么热情，怪不得李亚东感觉肾有点虚。 “好了，你去吧。”李亚东摆摆手道。 “哦，好好……”中村小田顿时如获大赦，带着服务员赶紧离开。 “胜利哥，你把清水伊人给那个了？”齐虎碰了碰胜利哥的胳膊问。 “啊。”胜利哥终于昂起了脑袋，一副“我就干了，咋的”的模样。 “你……真是个畜生。”齐虎一脸嫌弃道。 “……”胜利哥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道“你不畜生？我特么的就上了一个，你还一干就是俩！” “可我那两个能一样吗？”齐虎一脸悻悻道。 “有什么不一样，该有的什么没有？” “……” 齐虎扭头就走，他突然意识到，跟胜利哥讨论这样的话题，本身就是找虐。 “行了，天还没亮，大家都回去睡吧。”李亚东挥挥手道，然后又望向胜利哥，“你，不准再进那个汤田房。” “哦……”胜利哥点点头，这样就最好，他巴不得。 他还真怕东哥要他负责呢，刚才出来时，那妞就死活抱着不让他走。 望着胜利哥的背影，李亚东真是感觉一阵头大。 事情已经发生，世上也没有后悔药，其他的事情还好说一些，关键就在于……清水伊人！ 。 第六百九十八章 胜利哥不想负责 早上八点，还是昨晚的那间清幽小居，中村小田为李亚东一行准备了丰盛的西式早餐。 可望着桌面上精巧别致的美食，一行人全都没什么胃口，大家你看我，我看你，都是一对熊猫眼，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样，唯有颜姑娘迥然不同，气色红润，容光焕发，美艳不可方物。 至于清水伊人，则躺在床上还没起来，倒也尝试过，可根本迈不开步子，疼得龇牙咧嘴，于是又被颜姑娘摁回到床上。 房间里的气氛显得有些尴尬，昨晚大家全都堕落了一把，每个人心里都很清楚。 “把这两只鸡蛋吃了。”颜姑娘突然把她的那只荷包蛋也递到李亚东面前，用不容拒绝的口吻说。 这个男人昨晚在她身上消耗太大，三个小时，你敢信？ 几乎伤了老底，必须得补补。 “……”李亚东讪讪一笑，也没回话，开始埋头对付起鸡蛋。 众人见他开始动筷后，才见样学样的也吃了一些，碳水化合物基本都没动，吃的全是富含蛋白质的食物。 大家都得补补。 等解决掉两只鸡蛋后，李亚东才望向颜姑娘，正色着问，“那个……清水伊人她……怎么样了？” 昨晚自从胜利哥离开后，清水伊人那间汤田房就没人再进去过，早上李亚东特地让颜姑娘过去看了一下。 “上午肯定是不好走动了，我待会儿弄点补品给她送过去，下午再看看。”颜姑娘说到这里顿了顿，没好气地瞟了胜利哥一眼，“怪就怪某些人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人家姑娘还是第一次，哪经得起这么折腾。” 怪我咯？胜利哥一脸悻悻，不过借他个胆子也不敢得罪东哥的女人，讪讪笑道“那我当时也是中了药，整个人都癫了，脑子都不清明，哪里考虑到这么多。” 颜姑娘递给他一个大白眼，倒也没反驳，知道他说的是实情。 “清水伊人的这件事情该怎么解决啊，胜利？”这时，李亚东突然问。 “啊？”胜利哥猛地一怔，道“我……我哪知道。” “你不知道谁知道？”颜姑娘一听这话后，瞬间就来了火气，“你是想吃完嘴一抹不认账咯？” 你猜怎么着，胜利哥还真是这样想的。 又是那套说辞拿出来，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道“那我不是中了药吗，她也一样，各取所需的事情，我能怎么办？” 差点就没说出来“老子还损失了一大管生命精华”呢。 “你这人啊，还真是有够薄情的。”颜姑娘被气得牙痒痒。 “好了。”李亚东挥手打断了俩人，望向胜利哥说，“不管怎样，事情毕竟已经发生了，这是不能更改的事实，人家是个淳朴的农家姑娘，不像这天府汤田里的女人，咱们身为男人，要有些担当，必须给个交代啊。你说对吧？” 话是这样说不错，道理其实胜利哥都懂，可交代，该怎么交代？ 难不成将这姑娘给娶了？ 那胜利哥是绝对不愿意的，平心而论，这姑娘的姿色和身材都不错，他还挺留恋的……咳咳，但关键，俩人年龄相差太大，根本不是一个时代的人，且文化背景也有极大差别，就连沟通都有障碍——清水伊人倒也能说一点英文，但也仅限最常用的简单沟通语。俩人在一起根本没有共同的话题，多糟心啊？ 胜利哥虽然私生活混乱，常常混迹于花丛之中，但对自己的另一半……或是说正因为如此，见多了各色各样的女人，才对自己的另一半，有着很高的要求。 秀色可餐，这只是最基本的一点，最重要的，还是要性格相投、谈得来。 而一个小他整整一轮的女孩子，显然不具备这样的条件。 他可不想自己的下半生跟一根木头、或是充气·娃娃一起渡过，那样忒没意思。 另外，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 “要不……给她点钱？别，颜姐，你千万别误会，就像东哥说的，我纯粹是想承担一些责任，完全没有别的意思。”胜利哥这话刚一说出来，就发现对面的颜姑娘抓起餐盘要扔过来，赶紧解释道。 “你把我们女人当什么了？谁稀罕你那几个臭钱？” 幸好他反应够快，颜姑娘手中餐盘倒是没扔过去，但还是狠狠地刮了他两眼。 胜利哥一脸悻悻，心说你是有钱人，当然不稀罕了，换别人可就不一定。 李亚东也算是看出来了，胜利哥根本不想对清水伊人“负责”，既然这样，强扭的瓜，也未必会甜。 他侧过脑袋，在颜姑娘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将这个道理讲给她听。 颜姑娘听完后，轻哼道“也是，像你这么风流、还没责任心的人，让伊人跟了你，就是害了她。” 胜利哥耸了耸肩，也是没辙，心说你就当我畜生好了，反正别让那妞赖上我就好，我还没有做好养女儿的准备。 “既然这样，颜姐，这件事情就交给你了，你去跟清水伊人沟通一下吧，看她想要些什么补偿，我们尽量满足。”李亚东叹着气说。 有意跟清水伊人私下达成一笔交易，最好别将此事声张到清水家老两口耳里，不然李亚东真的感觉有些无颜面对。 另外，他也知道日苯的文化很开放，不像国内。这种事情如果放在国内，那就非常严重了，这个年代的中国姑娘能为贞操去死，但在日苯，显然不大可能。 只希望清水伊人是一个正常的日苯姑娘，那样事情大概就简单得多。 “知道了，我试试。”颜姑娘也是没辙，怪就怪清水伊人命不好，自己选的，却选他们之中最畜生的一个男人。 不然换成其他人，李亚东和齐家兄弟不可能同她一起泡温泉，另外俩人应该都会主动承担责任。 她却不知道，小芳和小志俩人差点没羡慕死胜利哥，他们实在找不出清水伊人哪里不好，在他们眼中近乎完美，要是能娶回家做媳妇儿，做梦都能笑醒。 。 第六百九十九章 赖上了 原本按照计划，今天还会在周边游玩一番，然后下午启程回东京。 但因为清水伊人的关系，一行人哪里都没去，就在天府汤田里候着。 中午。 快到午饭点，在清水伊人所在的那间汤田房里耗了一上午的颜姑娘，终于走了出来，并且第一时间找到李亚东。 “好点了吗？”李亚东问。 “嗯。”颜姑娘点头道“吃了两碗燕窝羹，现在好多了，正在洗漱，待会儿就会出来。” “哦。”李亚东长出口气，他可不想今晚再在天府汤田里过夜，这个地方已经给他留下了阴影，忒不正经。 另外，他们昨天出来时，已经跟清水家老两口打过招呼，说是今晚会回去，如果逾期未归，老两口估计还会担心出了什么事呢，毕竟他们的孙女也在。 平心而论，老两口也算不错了，与他们非亲非故，就是房东与租客的关系，却丝毫不介意孙女给他们做导游，还在外面过夜。 这虽然只是一件小事，但其中却饱含着满满的信任。 换成李亚东，如果是他家的孙女，一群日苯人提出这种要求，他绝对不会答应。 “那……胜利那件事？” 李亚东这么一问，旁边的胜利哥也是瞬间竖起耳朵。 他们一行也没什么地方可去，就找了一间茶室喝茶，大家伙儿都在。 颜姑娘看了他一眼后，又深深地看了眼胜利哥，一阵无奈道“伊人说她什么都不要，就想和张胜利在一起。” 还有些话颜姑娘没说，为了让清水伊人对胜利哥死心，她将从李亚东那里听到的一些小故事，一股脑儿的全说给清水伊人听了，甚至不忘添盐加醋一番，将胜利哥塑造成一个薄情寡义、私生活极度混乱、几乎无恶不作的大坏蛋。 但即便如此，都没能打消清水伊人要和胜利哥在一起的决心。 从这个小姑娘身上，颜姑娘读懂了一句话，叫作“男人不坏女人不爱”。 “啊？”胜利哥当场傻眼，连声道“颜姐，你没跟她说吗，我可以给她很多很多钱。” 本来这件事情，李亚东都发了话，即便清水伊人提出什么要求，也肯定会由李亚东来解决。 毕竟这次出来旅游的建议是他提的，总归也有些责任，而且他又是老板。 胜利哥自然也清楚这一点，但这时，他是真的打算自己掏腰包，只要能摆脱这个日苯妞，把他掏干了都可以。 因为钱没了可以再赚，他现在总管东欧事宜，东哥给他开的年薪着实不菲，但一旦被这个日苯妞缠住，以她所表现出现的韧劲，恐怕至死方休。 “我说可以让她一辈子生活无忧，她都不干，还要我怎么说？” 颜姑娘一脸嫌弃地望向胜利哥，在她看来，眼前这个男人除了有副好皮囊外，几乎一无是处，也不知道清水伊人看中他哪一点，还如此死心塌地。 “……”胜利哥一脸懵逼像，侧头望向李亚东，弱弱道“东哥，我能先撤吗？” “又来这套？”李亚东情不自禁地眉头一蹙。 当年在魔都也就不说了，胜利哥与陈贝贝的交往，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阴谋，他最终的不辞而别，也是无奈之举，实在无颜面对。 但这次不同，没有阴谋，一切都是偶然。 男人不应该如此没有担当，遇事就以逃避来面对。 “我……跟她不合适啊，我比她大这么多，她都该喊我叔叔了！”胜利哥眼泪都差点没掉下来。 “这话你不用跟我说，你如果能说服清水伊人，我没意见。但如果不行……胜利，咱们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得有点担当，做事要讲些良心，人家第一次都给你了，而且现在整个心思都在你身上，你如果就这样跑了，还算个男人吗？”李亚东正色道。 “我……” “利哥，那姑娘不是挺好的吗，要模样有模样，性子也好，你有什么不满意的？”齐龙劝说道。 齐虎也帮腔说，“是啊，老话不说的好吗，身高不是距离，年龄不是问题。况且你也不是很老啊，三十岁还不到，多大点事？人家找媳妇儿，是嫌媳妇儿老，你倒好，嫌弃媳妇儿年龄小，怎么还给反过来了？” “龙哥和虎哥说的有道理，我和小志都觉得清水伊人挺好的，以我们俩对日苯人的了解，就她那性子，真娶了做媳妇儿，那胜利哥你以后就是皇帝，她肯定会对你百依百顺，不可能会忤逆你。多好的事情呀，别人盼都盼不来。”小芳也插话道。 这一点胜利哥倒是有些体会，就说昨晚，清水伊人明明很害羞，但不管他要想任何姿势，清水伊人都会生涩的极力配合。 “我也想知道，你为什么这么不待见伊人，能说说原因吗？”这时，颜姑娘询问道。 “原因？”胜利哥苦笑道“第一，年龄有差距，文化有代沟，沟通有障碍，根本没有共同语言。第二，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我不喜欢日苯人，也从没想过要娶一个日苯老婆。” “这么愤青？” “对！”胜利哥重重地点头，“知道我爷爷是怎么死的吗，以前在码头当苦力，就是被日苯人活活打死的！” 众人面面相觑，这一点渊源，过去从未听胜利哥讲过，包括齐龙都不清楚。 如此一来，事情就难办了，原本大家都将不对的矛头对准胜利哥，可一旦涉及到家仇国恨，就实在不好说谁对谁错。 李亚东都情不自禁地拍了拍脑壳，一时也犯了难，换位思考一下，如果他有胜利哥的家庭背景，能娶一个日苯妞做老婆吗？ 就算想都没用，他娘得第一个打断他的狗腿。 “胜利，老一辈的恩怨过去也就过去了，其实我跟你一样，对日苯这个国家也没什么好感。不过平心而论，你不能因为掌权者犯的错误，而降罪于整个民族，日苯总归也是有些好人的，就譬如清水一家，日苯政府极力否认侵华战争犯下的罪行，但清水家对此却直言不讳，以至于羞愧难当，如此也能说明这一家人心眼真的不坏。我觉得……对于清水伊人，你应该抛掉一些成见，咱们也接触过一段时间，不可否认的是，她确实是个好姑娘。” 李亚东也只能这样说。 胜利哥垂着脑袋，表情挣扎了好一会儿后，说，“我去跟她谈谈。” 众人点头，似乎只能如此，没有人有更好的办法。 这终究是他们两个人的事，别人很难插手。 。 第七百章 剧本不对 在颜姑娘的提醒下，胜利哥端着一只红漆托盘，上面摆放了精致的食物，走进了清水伊人所在的那间汤田房。 时间缓缓流逝，众人吃过午饭后，依旧坐在原先的茶室里翘首以盼，快到下午三点的时候，胜利哥才去而复返，出现在茶室门口。 众人原本还想问问怎么样了，可定眼一瞧，到嘴的话又给吞了回去。 因为根本无需询问。 胜利哥身后还跟着一个人呢，正是对比起来身材娇小的清水伊人，她俏脸微红，紧紧的跟着胜利哥，右手还拽着他条纹衬衣的衣角，似乎生怕他跑了一样。 显然，没有谈妥。 哪怕胜利哥亲自出马都没用，清水伊人完全赖上了他。 不过，倒也怨不得人家姑娘，最宝贵的第一次给了一个男人，她绝对有理由向这个男人索取应有的幸福。 只是……胜利哥能不能给，则是一个很大的疑问。 看他表情就知道，好像吃了坨狗屎一样难看。 “所以……”李亚东打量二人一阵后，问，“你接受她了？” “怎么可能？”胜利哥差点没跳起来，“我让她别拽我衣服，她就是不听。” 说着，还一爪子把清水伊人的白嫩小手给拍掉。 然而…… 就在他转过头来时，清水伊人的手又放了上去。 清水伊人其实不笨，即便语言不通，刚才这个男人用英文说的很多话她没听懂，但她却知道，这个男人不怎么喜欢她，也不想和她在一起。 但是，这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已经喜欢上了这个男人，她想将自己的所有一切都献给他，只要他能给自己一个机会，就能明白自己有多好。 她相信，假以时日，这个男人或许依然不会喜欢她，但肯定不会讨厌她。 那么，她就知足了。 “你们看，还说她听话呢，听个毛线！”胜利哥差点没炸毛。 “你行了啊，我看着都感觉伊人可怜，她是怕你跑了，拽你一个衣角怎么了？”颜姑娘没好气道。 “那你准备怎么办？”李亚东望向胜利哥问。 “凉拌！我准备回清水家跟她祖父祖母明说，告诉他们这就是一个误会，该弥补的我会弥补，那老两口都是讲道理的人，我相信他们应该能体谅。再说了，我就不相信老两口舍得让唯一的孙女远走异国他乡，而且我要去的地方可是治安混乱、枪械横行的前苏联！” 李亚东下意识地蹙了蹙眉，思忖少许后，道“随你。” 他本意是不想让清水家老两口知道此事的，能在清水伊人这个层面解决最好，但这样做，其实有点不太厚道。 另外，此事说到底，还是胜利哥和清水伊人俩人之间的私事，也就随他去了。 既然清水伊人已经可以正常活动，那李亚东也就不想再在天府汤田待下去，准备打道回府。 找来中村小田，询问多少费用的时候，对方果然打死都不收。 倒也在李亚东的意料之中，并未强求。 一行人两台路虎揽胜，按照原路返回，期间路过一个小商品市场的时候，清水伊人突然请求开车的小芳停一下。 “要上厕所？”胜利哥瞥了眼她白皙靓丽的脸蛋，心里也不知道是个啥滋味，思索着如果这妞跟俄罗斯的那些大洋马一样，只把他当成和取款机，那该多好啊。 “不，不是上厕所。”清水伊人用并不流利的英文，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胜利君，你可以先借我一点钱吗，我答应要给赤井买一辆田宫四驱车，如果没有的话，回去之后他肯定会骂我的。” “他敢骂你，看我不削他！”胜利哥下意识地说。 却换来一车人诧异地目光，包括清水伊人，不过她的脸蛋上，却比其他人更多一丝甜蜜。 “胜利君，原来你是关心我的。”清水伊人一阵激动道，眼泪都差点没掉下来。 胜利哥一阵无言以对，鬼知道他刚才为什么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赶紧从口袋里掏出一沓钞票，打算避开这么尴尬的话题。 “胜利君，要不我们一起去吧。” “你自己去，放心吧，我不会跑的。” “可胜利君是男生，眼光肯定要比我好，我不知道赤井会比较喜欢哪一种，还是请你跟我一起去吧。”清水伊人杵在车门旁，一个九十度鞠躬道。 胜利哥也是没辙，他已经有些体会，知道这姑娘的耐心堪称变态，你要不陪她去，她能从现在开始央求到天黑。 望着二人远去的背影，另一辆车里，李亚东笑着说，“其实看着还挺般配的嘛。” “哪里般配了？”颜姑娘反驳道“伊人多好的一个姑娘，张胜利那家伙就是个大坏蛋！” 李亚东耸了耸肩，无言以对的意思。 但你能怎么办，人家好姑娘就喜欢大坏蛋。 一行人踏着暮色回到清水家，最兴奋的自然要数小屁孩清水赤井了，从姐姐手里接过田宫四驱车后，还仰天长啸了三声，仿佛拥有了全世界。 因为知道他们今晚会回，清水家老两口早就备好了晚饭。 一行人坐在堂厅的榻榻米上，绕着饭桌吃饭的时候，气氛与以往却是有些不同。 清水家老两口满以为这群中国客人，还有孙女，会给他讲讲这两天外出旅游的有趣事，然而并没有，大家全都自顾自的吃东西，闷不吭声。 胜利哥知道，今晚是他的主场，深吸一口气后，望向清水一夫，道“那个……清水先生，我必须得告诉你一件事。” “哦？”清水一夫见他表情严肃，略微有些诧异，笑着说，“张先生请说。” 于是，胜利哥便将昨晚在天府汤田里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如实道来。 “什么？！” 别说清水老两口了，就连小屁孩清水赤井听完后，都大为惊讶，仔细打量了一番身旁的姐姐，就说她今天回来后，似乎哪里有些不太一样。 “清水先生，对于此事，我非常抱歉，怪就怪汤田经理误以为我和伊人是情侣，因此擅作主张，使用了所谓的‘帝王香’，以至于我和伊人当时都失去了理智。我希望能得到你们的谅解，另外，虽然事发突然，但作为男人，我一样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我愿意尽我最大所能，来弥补给伊人以及你们整个家庭带来的伤害。” 清水一夫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又看了看低着脑袋、面色潮红的孙女，长叹口气，道“罢了，看得出来，张先生是一个敢作敢当的好男人，虽然你的年纪相较于伊人来说有点大，但既然伊人也对你有意，那……我就把她托付给你了，还希望张先生以后好好善待于她。” “啊？” 胜利哥一脸的不敢置信，眼珠子瞪得滚圆。 居然……居然二话不说，直接将唯一的孙女，“给”他了？ 这尼玛的，剧本完全不对呀！ 你不应该劈头盖脸的骂我一顿，然后再狠狠地敲我一笔吗？ 老子甚至都做好了当肥猪的准备。 你倒是敲我啊，用力敲啊！ 可惜……清水一夫非但不敲诈他，得知此事后，望向他的眼神变得截然不同，完全是长辈看晚辈一样，已然当成自家人。 就连清水慧子也一样，笑容和煦，上下审视了胜利哥一番，还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居然有点看对眼的意思。 “这么说，你以后就是我姐夫了？太好了！你长得又高又大，还帅，可比村里那些家伙强多了。另外你还有钱，对吧？” 清水赤井一脸激动的望向胜利哥，弄得胜利哥嘴唇不断抽搐。 这尼玛的，你们一家，能正常点吗？ 现在的情况是，老子一个老男人，拱了你们家的水灵白菜啊！ 。 第七百零一章 货物到手 不管胜利哥愿不愿意，他已然成为了清水家的女婿，此事甚至被清水一夫昭告出去，以至于整个村里的人都知道。 弄得那些眼馋清水伊人很久的小伙子们，一个个捶胸顿足，恨不得找胜利哥来场决斗。 不过得知对方是一个身高一米八三、体重八十公斤的彪熊大汉时，又实在生不起这个勇气。 只能窝在家里暗自舔伤。 而作为胜利哥来说，因为语言不通的关系，倒有点被逼上梁山的感觉，特别是小屁孩清水赤井，每逢见面总会用高八度的音调喊声“姐夫”，也是有苦说不出。 看到胜利哥一脸吃瘪像，李亚东等人也是啼笑皆非，这家伙平日里祸害的姑娘多了，这次想赖过去，却是不太容易。 不过，对于他的这点破事，李亚东也没心思理会，他原本打算这两天带着齐家兄弟启程前往美国，这边的乱摊子就让胜利哥自己去收拾。 然而今天下午，却突然接到吉田明川的电话，说是货物已经到手，问他要不要先过目一下。 那必须要啊！ 他可不想到时候跑到美国欢心等待，等来却是一个不想干的人，虽然说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另外，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给堤腾野两个大耳刮子。 特别是得知这个消息后，一刻都不想等！ “要我一起去吗？”卧室里，李亚东正在换衣服，颜姑娘走进来问。 要换以前，俩人关系虽然亲近，但这样的档口，还不至于大摇大摆的走进来，自从经过一夜之后，某些隔阂似乎也消失了。 至少颜姑娘是这样想的。 而李亚东，一边仓皇地提好裤子，还是感觉有些尴尬。 见他如此表情，颜姑娘眸子里闪过一丝黯然，稍纵即逝。 “还是不要去了，又不是什么好事，我带上阿龙阿虎，还有小芳，四个人就可以。”李亚东笑着回话。 他是真心不希望颜姑娘过多涉及这些阴暗的事情，也不希望郭琦的事将她给卷进来，她与郭琦素不相识，完全没有必要。 “那……好吧，注意安全。”颜姑娘点头道。 “放心吧，就是碰个面而已，出不了什么岔子，再说了，阿龙阿虎的身手你也是知道的。” 小日苯虽然喜欢侵略别人，但本国国内的治安还是非常好的，这一点必须承认。 要知道日苯可是一个允许持枪的国家，但实际上即便有这样的法律，日苯民众持枪的比例也极低，哪怕是黑·帮和警察都不怎么用枪。 在日苯，玩剑道的人远远大过玩枪的人。 而只要没有热武器的威胁，齐家兄弟联手起来，能发挥出的战斗力是难以想象的。 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李亚东一行四人从清水家离开，他们的目的地是距此大约三十公里的一个码头。 月黑风高，空气沉闷，似乎一场暴风雨即将到来，一辆黑色路虎揽胜，飞驰在车流稀疏的乡村公路上。 据小芳介绍，他们前往的那个小码头，很早之前就已经荒废，后面听说被一家公司买下，准备拓建，只是一直没有动作，如今想来，所谓的公司大概就是山口组。 他们拓建码头的可能性不大，用来走私的可能性倒是极大。 “东哥，你还别说，这山口组还真有两把刷子，才两天时间，就给搞定了。”开车的齐虎笑着说。 他知道这件事情一直是东哥一块心病，如今事情解决，他也是由衷的感到高兴。 “人家毕竟是日苯第一大黑·帮，如果绑个人还磨磨唧唧的，实在对不起这个名头。”李亚东的心情也很不错。 “老板说的对，即便堤腾野身边总是不乏保镖，但如果山口组有意动他，那些保镖根本就形同虚设，以山口组的能量，足以让他在市中心平白无故的蒸发掉，还不会引起任何人的警觉。”小芳笑呵呵地说。 “我倒是想到一个问题。”这时，一直默不吭声的齐龙突然说，“以前看电影的时候，那些黑·帮绑架了有钱人后，有钱人基本都会教唆他们反水，说一些类似于‘到底是谁要对付我，我比他多出一倍的价钱’这样的话。”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蹙眉望向李亚东，“东哥，你说山口组会不会背叛我们？” “嗯？”蓦然听他这么一说，李亚东还真的征住了。 这个问题，他真心没考虑过，因为与山口组的几次接触下来，对方给到他的印象还算不错，有组织，有纪律。 但平心而论，这种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哥，你是不是想太多了？”齐虎诧异。 “安全第一，多想想也没坏处对吧？”齐龙望向他说。 齐虎沉默。 “应该……不会。”这时，小芳插话道“我在日苯留学了好几年，关于山口组的事迹听过很多，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对于这个组织，日苯大多民众非但不反感，而且印象还挺不错，而当他们谈起山口组的时候，总喜欢将这个组织与日苯的武士道精神挂钩。关于这个概念，我不知道老板你们听说过没有，日苯武士道精神的核心，就是忠诚。” “哦？”这种事情齐龙还真是第一次听说，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这样。”李亚东吩咐道“待会儿到了地方，我们三个先下去，阿虎你就待在车上，一有不对劲咱们立刻撤离，阿虎接应，如果不行，阿虎你就先开车走，然后报警，必然的话可以向中国大使馆求援。” 俗话说小心驶得万年船，即便有一丝的风险，李亚东也不得不防，毕竟此次要打交道的对象可是黑·帮。 “好。”三人齐刷刷地点头。 一个小时后，汽车抵达目的地。 是一个规模很小的码头，在昏暗的路灯下勉强能看清全貌，海边也没有任何船只停泊，一些锈迹斑斑的货运集装箱，七零八落的堆放在码头各处，码头两侧都是荒野，只有一条坑坑洼洼的水泥路通向码头正中央的铁闸门。 。 第七百零二章 狂暴的李亚东 当揽胜汽车行驶到残破不堪的铁闸门前时，原本鬼影子都没见到的铁闸门后，突然一左一右冒出两个人。 鬼知道他们刚才躲在哪里。 “谁？”其中一个留着长头发的男人问。 “我们受吉田先生邀请而来……”小芳用日文与他们沟通。 话音刚落下，俩人顿时变换一副表情，一起动手将形同虚设的铁闸门拉开。 “请往前直行，在分叉口右拐，你们会在第一盏电灯那里见到吉田先生。” 按照对方的指引，齐虎驾驶着汽车缓缓前行，同时眼神还在四处打量。 “东哥，应该没有危险，你看，后面的那扇破铁门他们都没关。” 李亚东回过头，隔着后挡风玻璃一看，确实如此。 “没什么幺蛾子就最好，不过我们还是按照计划行事。” 几人纷纷点头。 “第一盏灯……”汽车在集装箱堆砌而成的分叉口右拐之后，很快便看到距离最近的一盏电灯。 这盏电灯有些特殊，它不是路灯，而是悬挂在一个堆起来的两层集装箱之上。 “就是这里了。”齐虎驱车行驶过去，在电灯下方停下。 “吱呀……”与此同时，底下一层集装箱中间，突然泄出一片灯光。 原来这个看起来同样锈迹斑斑、平淡无奇的集装箱，还精心设计了一番，从中间开了扇小门。 一行四人，从里面走出。 为首的两个正是吉田明川和斋藤戒。 “会长，又见面了。” 李亚东三人相继下车，齐虎留在车内，锁死门窗，按照计划行事。 “是啊，我原准备明天离开日苯，前往美国，只能说吉田先生的那通电话打得很及时。”李亚东不动声色的审视了二人一番，并未发现有任何异样，心中不禁长出口气。 看来确实是齐龙多想了。 “会长请。” 在俩人的引导下，李亚东不疑有他，大步踏进集装箱。 进来之后，才发现这哪里是集装箱啊，原来里面另有乾坤，应该至少打通了四只集装箱，然后改造成为一个两层小楼，桌椅板凳、电视冰箱，应有尽有，楼上或许还有床，完全就是一个小型根据地。 李亚东的视线瞬间便被一楼墙角的一只铁笼子所吸引，因为里面，此时正关着一个人，西装笔挺，眼睛却被黑布罩住。 笼子不大，四方造型，边长约为一米二三，所以人只能坐在里面，无法站起。 笼子里不光有人，还有一瓶矿泉水和一块面包，不过都未开封。 “又有人来？我听到你们叫他会长，那就是一个来头更大的人。正好，这位会长，我想告诉你的是，你犯了一个极其严重的错误，不管你出于何种目的，绑架我都对你百害而无一利。 “我父亲的性格你或许不太了解，他是一个极有原则的人，绝不会向绑匪妥协，哪怕你杀了我都收不到一毛钱。而一旦你真的这样做了，我父亲必将掘地三尺都会将你们找出来，以他的地位与财富，相信我，最后你们整个组织都会因此瓦解。 “你想想看，这样值得吗？我不知道你有没有与我父亲通过电话，如果有的话，你就应该知道我说的是实情。现在还不算晚，你完全可以把我带到马路旁扔下，我可以对天发誓，一定说服我父亲不追究此事。 “会长，还希望你慎重考虑一下。” 这个坐在铁笼子里，镇定自若、合理分析的家伙，不是堤腾野又是谁？ 化成灰李亚东都认识他！ 小芳将堤腾野的话一字不漏的做了翻译，李亚东却知道，这家伙确实没有说谎。 以堤义明的性格，向绑匪妥协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可惜，他不是绑匪，他根本不在乎堤义明的钱。 “中国人？”李亚东还未说话，笼子里的堤腾野却是大惊失色。 这还是今天第一次，自始至终，他都表现得极为镇定，完全不像普通人遭遇此事后哭爹喊娘的模样。 “把他弄出来。” 斋藤戒挥了挥手，身侧的两名手下会意，打开铁笼，将堤腾野提了出来。 “眼罩拿掉。” “这……”斋藤戒望向李亚东，显得有些犹豫，他可不想被这小子惦记上。 不管怎么说，这小子的背景终究不简单。 他们却不知道，堤腾野一旦到了美国，不可能再活着回来。 当然，李亚东也不会跟他们解释什么，只是淡淡地说，“二位如果不太方便，可以暂时回避一下。” 斋藤戒和吉田明川相视一望，用眼神达成一致意见，带着手下走了出去。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意思。 于是，房间里就剩下李亚东三人和堤腾野。 齐龙解开了堤腾野的眼罩。 “你……是？”这小子居然能说中文，这倒是李亚东未曾得知的信息。 “我是李亚东。”李亚东异常干脆，直接了当，根本没有隐瞒身份的想法。 因为到了美国，将堤腾野送到警局时，他的身份一样会公开。 你不能无缘无故的将一个潜逃的罪犯押送到警局，警察势必也会询问你的身份，以及抓捕罪犯的过程与缘由。 “可我根本不认识你啊，你为什么抓我？”堤腾野眼神闪躲道。 他的智商很高，其实已经隐约猜测到一些什么，只是不愿相信。 眼前这个男人，虽然年纪不大，却给到他一种面对父亲时的威严感，这明显是长期身处高位、潜移默化间形成的气质。 而这样一位掌权者，与他所认识的中国人，根本不大可能扯上关系，他认识的那些中国人，九成九的都是穷酸留学生。 “你确实不认识我，但我和你，却有两个共同的‘朋友’。” “谁？”堤义明心头猛地一跳。 “一个叫苏薇，有必要告诉你的是，她是我的女朋友。另一个则叫郭琦，他不仅是我的大学室友，更是我的兄弟。你说咱们俩，是不是该亲近亲近？”李亚东嘴角浮现出一抹狞笑。 “什么？！” “嘭！”李亚东直接一拳，结结实实的命中堤腾野的腹部，瞬间将他打翻在地，如同软脚虾一样。 但这还不算完，李亚东根本懒得弯腰，抡起右脚，如同打桩机一样的一顿猛踹。 俗话说“打人不打脸”，他却专照脸踹，几乎只是片刻，堤腾野油头粉面的脑袋，便肿得像猪头一样，鼻血纵横。 一旁的小芳看得直吸凉气，才发现一向平易近人的老板，原来还有如此狂暴的一面。 只有齐龙不为所动，在他看来，这还是轻的，谁要是敢对他老婆图谋不轨，再打伤他的兄弟，不废了对方，他就不姓齐。 。 第七百零三章 不要侮辱我的智商 “别打了，别打了……” 堤腾野连连求饶，再也不复之前的镇定，“这件事情我确实有错，我可以补偿，可以补偿，我家有钱，我父亲有很多钱……” 他不提钱还好，一提起，李亚东愈发火冒三丈，脚下力度又加重几分。 房间里的鬼哭狼嚎声愈发凄惨。 集装箱外。 “我去……这位李会长真心有点猛啊，不会闹出人命吧，那样对我们可没什么好处。”斋藤戒望向吉田明川说。 他们的任务只是将堤腾野送到美国，可不包括干掉他，组织上之所以接下这个委托，这方面的因素是一个重要考量。 只是运个货而已，就算堤义明知道，也不至于结下死仇，但如果他儿子在组织的地盘上死掉，性质就完全不同。 “放心吧，以我的接触下来，李会长虽然年轻，但性格却很沉稳，会有分寸的。他要真想让那小子死，完全不必如此大费周章，甚至都无需委托我们，他身边的那名保镖，喏，还有车里坐着的这一个，我估计我们组织里的死士，都不是对手。” “不至于吧？”斋藤戒诧异。 “不信？不信的话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你去车里喊他下来过两招嘛。” “那……还是算了。”斋藤戒缩了缩脖子，不说别的，车里那家伙的一身块头，看着都有些吓人。 日苯很少有这么强壮的人。 是强壮，相扑运动员的那种肥胖可不算。 再说集装箱里面。 李亚东气喘吁吁地收回腿，这还是人生头一次，踹人给他踹累了，不过心里，是真的解气。 这一口气他憋得太久了。 堤腾野如同死狗一样的趴在地上，全身还在不断的抽搐着。 虽然还没死，但几乎也去了半条命。 “你以为逃回日苯就会没事，我只能说你异想天开了，虽然有些人确实利用这种办法逃脱了法律的制裁，但绝不包括你！我李亚东的女人和兄弟，没人可以招惹，天涯海角我都要揪你出来！” “你……咳咳……想杀我？那就来吧，我父亲会为我报仇的。”堤腾野咳着血水说。 “我知道你很聪明，无需跟我耍这样的小心眼，放心，我绝对会让你死的，你想逃都逃不掉。至于你父亲堤义明，恕我直言，他的那点财富和地位，我还真没放在眼里。” 李亚东一眼就洞穿了堤腾野的小心思，他看似故意求死，实则根本不想死，只是在试探自己的口风，看自己会将他怎样。 索性，自己就告诉他，老子绝对会弄死你。 也好让他断了侥幸的念想。 果然，听他这么一说后，堤腾野面如死灰，嘶吼道“不可能，你这个愚昧的中国人，根本不知道我父亲有多大的能耐，他可是世界首富，你知道他有多少钱吗？” “很抱歉，我对堤义明的了解，或许远超你的想象，他的西武集团目前市值一百六十亿美金左右，也就这个鸟样，有什么好稀奇的？” “你……”堤腾野猛地抬起头，望向李亚东，眸子里一片骇然。 这个人，居然真的对他父亲了如指掌，然而在这种情况下，他还敢对自己动手，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根本不在乎父亲的报复！ 而他，也因此失去了最大的砝码。 当然，他并不相信这个与他年纪相当的同龄人，能比父亲更有钱。 在他看来，此人就是一个疯子！ 自己，死定了！ “你要怎样才能放过我？”堤腾野本想求饶，内心的崩溃趋势着思想，让他不由自主的想这样做，但他克制住了。他意识到向一个疯子求饶，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反而会使他变得更加兴奋且疯狂，“我有错，这一点我并不否认。” “但你们中国不是有句老话吗，叫作浪子回头金不换，我真已经改了。请给我一次机会，让我来弥补，只要我能做到的，你尽快开口。” 他打算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因为实际与中国人接触下来的经验告诉他，这个民族的人有种近乎愚昧的宽容，只要你表现出足够的真诚，即便犯了一些错误，他们也总会原谅你。 就好像以前在哈佛时，他一个日苯人，为什么能和中国留学生打成一片，以至于可以参加他们的春节聚会？ 难道他们都遗忘了侵华战争，忘记了南景大屠杀，忘记了国耻吗？ 并没有。 而是他，主动承认错误，因此才得到了他们的好感。 想想看，日苯的先烈们在侵华战争中屠杀了那么多中国人，他们的后代还是不计前嫌，将自己当成朋友。 那自己现在只是打伤了一个人，还未致死，为什么不能得到原谅？ 他相信，只有自己表现得足够真诚，眼前这个人，或许会原谅他。 这也是他的唯一机会。 譬如此刻，他的模样就极为真诚。 “浪子回头金不换，可以嘛，中文学得还挺溜。”李亚东莫无表情道“想要弥补？可以，有一件事情你绝对可以办到，那就是……你的命。我要了，你说得如此信誓旦旦，相信应该不会拒绝吧？” “这……” 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堤腾野暗咬舌根，流下两行眼泪，想要表现得更为真诚一些，却不想…… “滚你吗的蛋，少在老子面前卖惨！”李亚东直接一脚踹了过去，将他踹了个狗吃屎。 “老子让人监视了你整整一年，你特么的但凡有半点自责之心，或是悔改之意，老子说不定都能饶你一条狗命，可惜啊，老子半点没看到。所以，不要再拿那一脸惭愧的模样来侮辱老子的智商。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你特么的死定了，天王老子都救不了你！” 李亚东撂下一句话后，大手一挥，齐虎会意，将一脸呆滞、整个人几乎崩溃的堤腾野，套上眼罩，重新塞进了铁笼子里。 好似关条畜生一样。 集装箱外。 特意开辟的小门被打开，李亚东三人从里面走出。 “会长。”吉田明川和斋藤戒连声招呼，眼里亦有一丝之前所没有的敬畏。 这可不仅仅是一位亿万富豪，还是个妥妥的大狠人。 “什么时候可以送到美国？”李亚东问。 “货轮明天起航，不出意外的话，一个礼拜之内能到美国。”斋藤戒回话道。 “很好，我在美国等着接受货物，希望你们的办事效率一如既往的高。” “那是自然。” 。 第七百零四章 变故 此次日苯之行要比李亚东想象中顺利得多，既然“货物”已经到手，并且确认无误，那他就更没有待下去的必要。 翌日，李亚东与齐家兄弟准备启程前往美国，胜利哥、颜姑娘，包括小芳和小志，一起到机场送行。 值得一提的是，清水伊人也在，她已然成了胜利哥的跟屁虫，再想甩掉，实在不易。 胜利哥与清水伊人的关系摊明之后，清水家老两口倒也大气，特地收拾出一间大卧室，其目的不言而喻。 于是昨晚，胜利哥一个没忍住，自暴自弃了一回，又将清水伊人给就地正法了，动静着实不小，估计整个清水家里所有人都能听到。 所以，他几乎不大可能全身而退。 “胜利，第一次的事情可以解释为突发状况，那昨晚……抛开心里的成见吧，看得出来，你对这姑娘还是有意思的，她是一个好姑娘，值得你珍惜。这边的事情你自己处理好，按我的意思，就带她一起去俄罗斯，也好有个照应。” 安检口外，李亚东与众人道别，目光率先落在胜利哥身上。 “我……会考虑的，东哥，你们一路顺风，不用担心我这边，我自己可以处理好。”胜利哥讪讪笑道。 他是打心眼里不想带清水伊人去俄罗斯，那样他的性·福生活必然大打折扣，他得想出一个两全其美之策，搞定这件事。 该说的都说了，言尽于此，李亚东也懒得过多理会人家男女之间的私事，然后又扭头望向小芳和小志，“你们两个，这一年确实辛苦了，接下来就休息一个月，回家好好陪陪家人。” 俩人心头一喜，连声道“谢谢老板。” 最后，李亚东才将目光落在颜姑娘身上。 他踱步走到一旁，避开了众人，颜姑娘也跟着走了过来。 “工作会不会太累？现在集团内部优秀的人才也不少，如果累的话就别干了，我让其他人过来接班。”李亚东笑着说。 “不干，你养我啊？”颜姑娘没好气道。 其实她也就随口一说，但正所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李亚东微微一怔后，道“好，我养你。” 他其实并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感觉亏欠颜姑娘太多，想尽可能的弥补。 “算了。”颜姑娘呵呵笑道“我可没有被男人包·养的想法，我有胳膊有腿，完全可以自食其力。” 她说到这里顿了顿，看了李亚东一眼后，继续说道“那天晚上的事情你真的不用太放在心上，是我主动的，跟你没关系，你就当没有发生过好了，反正我也不会缠着你。” 话虽这样说，但如此刻骨铭心的一晚，怎么可能说没发生过就没发生过？ 李亚东点点头，倒是没有回话，只在心里下定决心，以后一定会尽自己最大所能，善待这个女人。 “一路顺风。” “好。” 在颜姑娘等人的挥手告别中，李亚东三人进入安检口。 这次他们倒是没有乘坐普通的民航客机，而是选择了更为豪华的赴美专机。 这种飞机速度更快，在别的国家李亚东还真没见过，只能说小日苯确实有钱，是波音公司的定制机型。 机舱的设计很豪华，座位间隙很大，没有经济舱和头等舱之分，里面甚至还有这个年代并不常见的电视配置。 当然了，价格也着实不菲，是普通客机票价的三倍。 所以周遭的旅客都是衣着华丽的有钱人。 空姐的服装也相当考究，领口更低，裙摆更短，满满的制服·诱惑。 服务态度也确实没话说。 “东哥，你看。”齐龙突然说，伸手指向前方不远处，从机舱顶部降下来的电视屏幕上。 “什么？” 李亚东还显得有些不明所以，电视声音很小，而且讲的是日文，他压根就懒得看，可定眼一瞧后，一对眉毛瞬间蹙起。 屏幕中播报的是一段新闻，讲的什么李亚东实在听不懂，不过里面的背景，李亚东却并不陌生，正是他昨晚去过的那个小码头！ “exce……” 李亚东唤来不远处一名正在给乘客们分发毛毯的短发空姐，用英文向她打听情况。 所幸，这名留着齐耳短发、模样很清纯的空姐，英文要比李亚东溜得多。 她俯下身体，露出一条深邃的沟壑，笑着解释起来。 “先生，这是一场黑·帮仇杀案，今天凌晨发生的，报道上说现场留下了两具尸体，但目前死者身份未知，也没有任何黑·帮宣布接收尸体。” “两具尸体？” 李亚东心头一凛，如此说来，山口组那边出了问题！ 可这件事情他却半点不知情，要知道他登机的时间是上午十点多，凌晨发生的变故，吉田明川居然没告知他？ 那他的“货物”…… 妈的个巴子！ 昨天晚上一切都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发生变故？ 李亚东都特么的想下去，去找吉田明川问个清楚，奈何飞机已经升空。 “先生，先生……” “哦。” 空姐喊了好几声，李亚东才回过神儿来。 “请问还有其他事情吗？” “没有了，谢谢你。” “不用谢，为乘客服务是我们应尽的职责，祝您旅途愉快。”空姐留给他一个灿烂的笑容，扭着盈盈一握的腰肢离开。 但李亚东却实在愉快不起来。 “东哥，这……啥情况啊？”齐龙蹙眉打听道。 刚才李亚东和空姐的对话，完全超出了他的英文识别范畴。 “山口组那边出事了……”李亚东说着，便将打听到的情况，原原本本的讲了一遍。 “我去……凌晨发生的？几个小时前都没事啊！”齐家兄弟一听，同样眉头蹙得老高。 “两具尸体，堤腾野那小子不会在里面吧？”齐虎小声问。 李亚东微微摇头，沉吟道“应该不在，堤腾野的身份不会很难辨别，特别是他失踪之后，他的家人肯定报了警，死的应该另有其人。” “这个山口组，也真是的。”齐龙愠怒道“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居然也不知会一声。” 李亚东的心情同样非常糟糕，郭琦的事情，他只想报复堤腾野一个，从没有想过要取其他人性命，哪怕是黑·帮份子。 平心而论，死两个日苯人虽然还不至于引起他的自责，但多少……感觉有些不安。 此刻就希望飞机快点跑，最好直接瞬移到美国，然后第一时间打电话吉田明川或斋藤戒问问。 到底什么情况！ 。 第七百零五章 不是坏事 洛根国际机场。 飞机抵达波士顿时，已经是十五个小时以后，由于时差的关系，这边依然是白天。 下了飞机后，李亚东并未第一时间离开机场，而是找到一部公用电话，拨通了去往日苯的国际长途。 吉田明川对于李亚东的来电，丝毫不感诧异，他的英文水平其实还不错，不待李亚东询问，便主动交代了事情。 “会长，确实发生了一点意外，我们低估了堤义明对于这个私生子的重视，堤腾野失踪后，堤义明不但报了警，还托关系在道上发布了寻人贴，一伙人不知通过什么途径找到码头，企图救走堤义明，在打斗之中，我们和对方都损失了一个人。 “这伙人到底什么来头，现在还不得而知，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此事不可能就这么算了，我们组织正在全力调查！当然，这件事情跟会长您没有关系。货物现在还在我们手中，会长无需担心，原计划不会改变，货物今晚会照常运出。 “另外，有一件事情，我们也不能百分之百的确定，既然会长亲自来电询问，我觉得或许有必要跟您汇报一下。” “什么？”李亚东蹙眉询问，感觉八成没什么好事。 “是这样的。”吉田明川解释道“据我方人员回忆，在他们与对方打斗的过程中，堤腾野似乎喊过您的名字，但当时场面十分混乱，对方有没有留意到这个细节，实在不好说。” 果不其然！ 李亚东沉吟道“你的意思是说……我的身份暴露了？” “有一定概率，但不能完全确定。”吉田明川实话实话道，完了还补充一句道“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告诉会长这件事，是因为根据我们的分析，会长对此应该不是特别在意。” 要知道李亚东昨晚可是黄而皇之的将名字告诉了堤腾野，摆明的一副“行不改名坐不改姓”的模样，也难怪吉田明川等人会这样想。 说实话，李亚东确实不太在意，等将堤腾野押送美国司法机关后，他的身份一样会暴露。 但吉田明川的话，却给他提了个醒。 有一个他之前未曾考虑到的问题。 既然他可以绑架堤腾野，谁又能保证，堤义明不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绑架他的家人？ 如此看来，这次的突发状况，倒也不是坏事。 这样一想着，李亚东郁结一路的心情，豁然开朗不少，正色道“吉田先生，对于贵组织的损失，我深表遗憾，你们损失的那名成员，我将额外拿出十万美金体恤他的家人，聊表心意。但我希望，不会再有任何意外发生。” “会长仁义，我替浩二的家人对您表示真诚的感谢。还请会长放心，之前是我们有些大意，但我们已经认识到错误，并付出了惨痛的代价，绝不可能再发生任何意外。” “这样就最好。” 结束与吉田明川的通话后，李亚东反手又向清水家去了一通电话。 接电话的正是清水伊人，倒是省去不少麻烦，因为清水家只有她能讲几句英文。 清水伊人倒没怎么与李亚东长聊，一直以来她似乎都有些畏惧李亚东，示意他稍等后，便喊人去了。 “喂，东哥，你到了？” 电话里传来胜利哥笑呵呵的声音。 “到了。胜利，日苯那边出了一些事……”李亚东说着，便将刚才与吉田明川交谈的内容，大致的讲了一遍。 “我去……出了这么大的事？还死了人？我一点都不知道啊！”胜利哥惊讶道。 这也不能怪他，清水家虽然有电视，但一个中国人是不会吃饱了没事干，去看日苯电视的。 另外，即便看到了，他也不会想到这件事情会和李亚东有关系，因为那个码头他根本没去过。 “是啊，事情闹得不小，为了以防万一，你们还是赶紧离开日苯，越快越好。”李亚东交待道。 既然他的身份已经暴露，对方顺藤摸瓜，找到颜姑娘和胜利哥等人，也不是没有可能。 到时如果堤义明拿他们来要挟自己交出堤腾野，那就十分棘手。 “东哥，颜姐和小芳、小志他们，其实已经走了，昨晚他们就动了身，日苯这边现在就剩下我。”胜利哥突然说。 “哦？”李亚东心头一喜，这样就最好，“你也一样，赶紧撤，别弄得到时候我还要跑回日苯救你。” “我这个……怕是有点不好撤吧？”胜利哥一阵为难道“我就算把伊人带走了，堤义明会不会找两个老人和清水赤井那小屁孩的麻烦？毕竟……他们现在跟我有点关系了。” 倒还真是，李亚东也是一时着急，没怎么仔细琢磨，思忖少许后，回话道“这样，你先带他们去中国待一阵儿，权当旅游，等这件事情过了再回来。” “那……好吧。” 胜利哥估计也是没辙，干笑着挂掉了电话。 不难想象，等清水一家人得知这个消息后，估计都得高兴坏。 清水一夫那老头，对于中国文化一直很痴迷，心心念念着想去中国走一遭，这回终于可以如愿。 至于清水赤井，就更不用提，从小到大都没离开过东京，第一回远行就要出国，估计都能蹦跶到天上去。 解决了日苯的事情后，李亚东又打了通电话回中国。 接电话的是蒋腾飞。 “小飞，最近或许会有点不太平，我担心会有人对我的家人动手，我不管你使用什么办法，必须确保我所有家人的安全，如果出了什么岔子，我唯你是问！” “卧槽，不是吧？东哥，谁特么的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动你的家人？”蒋腾飞大为惊讶。 “不好说，或许是日苯人，反正你务必做好防范，也别影响我家人的平常生活，暗中保护好他们。” “日苯鬼子？我艹特么的，你让他们来试试，我绝对让他们有来无回！”一听是日苯人，蒋腾飞顿时怒了，胸脯拍得啪啪响，道“东哥，你放一百个心好了，有我在京城，没人能动你们老李家人半根头发，出了什么岔子，我把脑袋给你！” 有他这句话，李亚东心里就稳了，比吃了秤砣还稳。 蒋腾飞现如今在京城，那也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政商两界都得给几分面。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小子不管有多少钱、身处怎样的位置，那身草莽习性始终没丢。 饶是现在，他一个大公司的老总，身家以百万计，过去五道口周边的大排档里，依旧能时不时的瞧见他的身影。 他的小兄弟很多，实在无法每个人都照顾到位，因此时常会和他们一起聚聚，赤着膀子撸点串，一起玩几把“人在江湖飘”。 以至于他在社会上的能量，甚至比在商场和官场两方面加起来都大。 。 第七百零六章 还是那个苏姑娘 不光是京城方面，就连香港和海蓝那边，李亚东都第一时间打了声招呼。 目的就是为了将风险扼杀于摇头，确保绝对的万无一失。 从洛根国际机场到哈佛大学，并不是很远，英里的距离。 李亚东这次过来并没有提前告知苏姑娘，三人打的来到苏姑娘租住的公寓楼。 乘坐电梯上楼，李亚东却没有第一时间靠近苏姑娘的公寓房，而是来到斜对面的一个房门口。 抬手敲门，等了好一会儿，里面根本没有动静。 李亚东便知道，很不凑巧，苏姑娘不在家。 这间房是他租的，两年房租，一次性付清，住客则是从费尔南德那里“借”来的两名保镖，他们的唯一任务，便是暗中保护苏姑娘。 既然人不在，显然是尾随苏姑娘一起出了门。 本没有抱太大希望，但李亚东还是来到苏姑娘的公寓房门前敲了敲门，毕竟这房间里还住着一位朵恩姑娘。 不曾想，门还真开了。 “噢，亲爱的李，还真是够惊喜的，你怎么突然来了，也没听苏提起过。” 朵恩一如既往的热情，上来就给了李亚东一个拥抱，还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李亚东已经习以为常，笑着说，“想给她一个惊喜，所以没提前说，想不到惊喜先给到你了。怎么样，你还好吗？” “好呀，托你的福，住豪华公寓房，吃香的喝辣的，没看我都胖了好几斤吗？苏那个坏丫头，现在都开始喊我胖妞了，真是没天理，我胖的都是该胖的地方好吗，你瞧瞧，是不是？” 朵恩说着，还在李亚东面前转了个圈。 她穿着一件带蕾丝边的丝绸面料修身睡衣，里面是真空的，别问李亚东为什么知道，好身材一览无遗。 确实比上次见面时，更丰腴了一些，不过正如她所言，胖的都是该胖的地方，特别是臀部，翘得不像话。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基因，亚洲女人不论身材再好，就譬如颜姑娘，她的身材其实已经偏欧美范，但依然达不到这种弧度。 “经常健身吧。”李亚东一边踱步走进屋里，一边笑着说。 “必须的呀，不把胸部练大点、把屁股练翘点，怎么吸引帅哥啊？”显然，朵恩对于自己现在的丰满身材很满意。 李亚东耸了耸肩，不可置否。 西方女人与东方女人有着明显的区别，她们很清楚该如何取悦男人，以及男人喜欢什么。 至少在这个年代，东方女性大概是不容易琢磨透这个问题的。 “我刚煮了咖啡，要喝吗？” 李亚东点点头，现煮的咖啡他还能喝一些，速溶的就实在喝不惯。 “苏薇呢，还在上课吗？”李亚东一边四处打量着，一边询问。 公寓房里的布置，与他印象之中的一样，几乎没有任何改变。 他很容易注意到一楼靠近餐厅的那间卧室，随即踱步走了过去，轻轻推开门。 里面依旧与过去一模一样，甚至床上还铺有完整的被褥。 这时，身后传来一个轻柔的声音，“苏说，郭琦说不定什么时候就醒了，希望他只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醒来时一切如常。所以他的被褥即便没人睡，还是经常替他换洗。” 李亚东点点头，接过朵恩递来的咖啡。 “她呢？” “还在实验室里。之前郭琦没出事的时候，她偶尔还会陪我出去玩玩，现在基本不会再出去，每天都是公寓和学校两点一线，课余的时间就不断在医院和郭家之间穿梭。她一直都不太开心，这一整年，我都没怎么见她笑过。”朵恩叹着气说。 “知道地方吗，带我去找她。”李亚东的沉声道。 有些事情苏姑娘在电话里根本不会同他讲，有时候甚至会强颜欢笑，让李亚东误以为她已经渐渐的从郭琦的事情中走出来。 但显然，并没有。 对于苏姑娘的情况，没人能比与她同处一室的朵恩，更加清楚。 “这倒不用，都快四点了，通常四点半她就会回来，等我们走过去都差不多了。” 既然如此，李亚东也只能坐在沙发上，耐着性子等待。 大约半个小时后，乳白色的防盗门处，传来一阵响动，是锁闩耸动的声音。 李亚东心中一动，抬头望去，一张魂牵梦绕的俏脸，出现在他眼前。 苏姑娘同样也看到了他，眨巴眨巴两下乌黑的大眼睛，还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 可眼前那个朝思暮想的身影，却依然存在。 “什么时候到的？”她的表情明显有些惊喜。 “哟，亲爱的李，还是你有本事，一见到你她就笑了。”朵恩打趣着说。 却换来苏姑娘的一个大白眼。 “刚到。”李亚东同样笑了笑，张开双臂。 苏姑娘一阵小跑，扑进他怀里，舒服得微微眯眼，犹如归巢的小鸟。 就是这个味道，她闭着眼睛都不会认错，独属于她男人的气味。 “见鬼，又被撒狗粮了，我怎么就碰不上一个好男人，全是贪图老娘的美色，爽完就跑的垃圾货色。”朵恩骂骂咧咧道。 眼不看心不烦，拍拍屁股走进了厨房。 “朵恩，不用忙了，我们出去吃。”李亚东说。 “哇！真的吗，吃大餐吗？哈哈……亲爱的你，果然每次见到你，就是我的幸运日。”朵恩瞬间从厨房冒出。 主要李亚东实在不想吃她做的饭。 她会做个屁的饭。 李亚东也吃过一次，两片吐司面包，中间抹上黄油，再塞进几片火腿和蔬菜，配上一杯咖啡，就是一顿饭。 都不用开火的。 就这样，还费了她九牛二虎之力。 “要不我来做吧。”苏姑娘从李亚东怀里挪开，笑着说。 可她这么一笑，李亚东却有些心疼，之前朵恩说过，她几乎一年都没笑过。 然而在自己面前，她却丝毫没有表现出心里的不愉快。 “算了，学习这么忙，累了一天，还是出去吃吧。”李亚东伸手替她捋一捋散落在耳边的发丝。 这么多年，李亚东身边的所有事物几乎都变了个模样，却唯独苏姑娘没有变。 她依旧穿着不知品牌的衣服宽松的针织衣，配上蓝色牛仔裤，脚上是一双雪白的帆布鞋。 头发自然的垂落于肩头，因为从没有烫染过，所以发质异常的好，黑发如瀑。 她也化妆，在京城的时候就开始尝试，但这么多年，还是一成不变的清淡妆容。 她就如同一汪清水，不管这个世界如何变化，她依然静静地流淌在那里，沁人心脾。 只要她在身边，李亚东便有种身处宁静天堂的感觉，一切……都是那么纯洁。 他有些污秽的内心，需要这份纯洁来洗涤。 望着眼前恬静如水的苏姑娘，其实，李亚东心里感觉很愧疚。 是因为颜姑娘的事情，他本以为与苏姑娘之间这辈子应该不会有秘密，之前他也一直是这样做的。 可事到临头，才发现，世间不如意之事十之，大概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 有些话，说出来，显然无益。 。 第七百零七章 颤动 一行五人倒也没走远，在哈佛校外的一家意大利餐厅吃的晚饭。 意大利菜在西方国家中备受推崇，被标榜上精致而美味的标签。 不过在李亚东看来，这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得归功于中国。 为啥？ 因为在古代丝绸之路中，罗马帝国，也就是现如今的意大利，是路线的终点。 不信你瞧瞧意大利的菜色意大利面、意大利披萨、意大利饺子…… 你很容易在中国菜中找到原型，无非就是加入了一些地方性的改良。 这就是中西方文化交融的产物。 总体来讲，意大利菜确实不错，至少比那些美式中餐，强出十里地不止。 一些出生在美国、成长在美国，这辈子从没有在中国生活过一天的人，借由一张天生的黄皮肤面孔，从而打出中餐招牌开餐厅的人，着实误导了不少本地人。 吃完饭后，时间尚早。 “累吗？累就回去休息。”李亚东望向苏姑娘问。 “不累，走吧。” 显然，苏姑娘对他的心思一清二楚。 麻省总医院。 李亚东一行来到属于郭琦的那间豪华病房时，里面已经有了其他来客，自然就是郭家两口子无疑。 他们在美国的生活非常单调，除了吃喝拉撒外，所有的时间都泡在这间病房里。 苏母坐在床头，手里捧着一碗香喷喷的饺子，即便儿子不可能进食，但她的心思很单纯，希望儿子闻闻味道也好。 “小琦，你闻闻这味儿，地道不？妈亲手包的，还是牛肉萝卜馅儿的呢，像这样的饺子，你过去一口气能吃两大碗。”她这样说着。 郭父也没闲着，一双苍劲而有力的手，在儿子瘦弱的小腿上不断揉捏着，手法非常娴熟。 众所周知，人如果长期卧床不起，肌肉会渐渐萎缩，所以对于这类病人，必须经常辅助他们活动肌肉。 以前这项工作都是由护士来完成，不过郭父嫌护士小姐的手法不专业，因此特地让苏姑娘找来几本中医推拿和按摩方面的书籍，苦心研究，终于自学成才。 就这份手艺，如今在美国街头开家中医推拿馆，已经绰绰有余。 房门是半掩着的，李亚东轻轻推开。 “亚东？”郭家两口子听到动静，扭头一看后，顿时惊喜万分。 一来，很长时间没看到儿子的这位兄弟，二来，他们其实也一直在等待。 等一个公道！ 他们两口子没用，没有能耐，无法为儿子伸张正义。 但眼前这个小伙子不同，他是做大事的人，而且，他曾经也答应过，一定会为儿子讨回公道。 当初说的是一年时间。 如今，已然到了。 “叔叔，阿姨。”李亚东努力挤出一丝笑容。 “来，赶快进来呀，进来坐。” 齐家兄弟没有跟进去，病房算不上非常大，所有人都进去的话，会显得有些拥挤。 众人含蓄一阵儿后，郭母实在有些忍不住，便直接问了出来，“亚东，你上次说的事情？” 听妻子这么一问，郭父也瞬间竖起耳朵。 显然，两口子对此事都异常的关心。 俩人在医院待了一年，已经不像刚来时那么懵懵懂懂，即便语言依旧不通，但有些事情，其实心里也明白。 他们儿子能醒过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他们……甚至已经不抱太大希望，在泪水哭干之后、在想过结束生命一了百了之后，或许就这样静静的陪着儿子，走过余生，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毕竟，他们的儿子还活着。 他的心脏依然在跳动，他的血液依然在流淌，他是一颗鲜活的生命，只是，失去了一些自由。 不过，在这之前，那个剥夺了儿子身为人与生俱来的自由的罪犯，必须绳之以法！ 否则，他们的心，将永远得不到安宁。 “叔叔，阿姨，其实我这次过来，就是因为这件事，我当初的承诺，马上就会兑现。”李亚东正色道。 “真的？！” 别说郭家两口子险些没喜极而泣，就连苏姑娘和朵恩，都是情不自禁的眼前一亮。 这件事情李亚东之前并未提及。 “真的。”李亚东重重地点头，“我已经想办法让堤腾野离开了日苯，目前正在前往美国的路上，因为是走水路的关系，所以速度会慢一些。不过，一个礼拜之内，人一定会到。到那时，他附加给小琦和苏薇的伤害，我们将通过法律的途径，一一跟他清算，我会请最好的律师打这场官司，一定不会让他好过！” “那太好了！”郭家两口子依偎在一起，大喜过望。 苏姑娘和朵恩也是一样，发自内心的感到欣喜，情绪跃然于脸上。 “小琦，你听到了吗？害你的人马上就能得到报应了，真是老天开眼啊！”郭母趴在床边，对着儿子不停诉说着，双眼通红。 如果是以往，她早已泪如雨落，但现在，她已经没了眼泪。 “亚东啊，你听说小薇说，那个日苯人的来头不简单，你肯定为这事没少遭罪吧，小琦能有你这个兄弟，真是……” 郭父同样红了眼，拉着李亚东的手，千言万语化成了一片哽咽。 然而，就在大家充斥在这个好消息所带来的喜悦中时，谁都没有注意到的是，躺在病床上面无血色的郭琦，他的右手小拇指，微微地颤动了一下。 虽然幅度非常非常的小，但确确实实的动了。 …… 因为带着齐家兄弟两个人，苏姑娘的那套小公寓倒是不怎么好住下，所以李亚东便下榻在附近的一家酒店里。 不是什么大酒店，客户群体主要是哈佛大学的学生，钟点房特别畅销，主要还是离得近。 苏姑娘第二天难得请了两节课假，与李亚东在酒店里缠绵了一天，俩人整整一年没见，有太多的相思需要倾诉。 第三天，苏姑娘正常开始上课，对她而言，翘课是一件极其恶劣的事情，或许也只有李亚东，能让她这样干。 但一天，已是极限。 而李亚东也没闲着，s型货物到港在即，一些准备工作，他还需提前安排好。 为此，在告知苏姑娘之后，他带着齐家兄弟一起，特地来到纽约。 打算拜访一下他在美国唯一的盟友——费尔南德。 。 第七百零八章 这里可是America 原本李亚东是想与上两次一样，直接前往百老汇街的诺斯公司，不过这次提前联系费尔南德，对方却邀请他到家中做客。 在美国文化中，这是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意味着对方不仅仅将你当成生意伙伴，更视为朋友。 而西方人结交朋友向来十分谨慎，不像中国文化，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值得认真对待。 所以来到纽约后，李亚东并没有第一时间赶过去，而是先来到曼哈顿，逛了一遍闻名世界的第五大道。 这个地方李亚东还是第一次来，倒是有些小失望，怪就怪他见过的世面太多，所谓的世界第一商贸区，在他看来，也就那个鸟样，像这样的规模，日后的中国北上广几座一线城市中，随处可见，甚至人流远比这里更多。 当然了，只能怪他期望太高。 齐家兄弟与他的表情就截然不同，大眼瞪小眼，只觉得两只眼睛根本不够看。 一人置办了一身行头，标准的正装。 他们三人经常全世界跑，行礼就那么多，不可能所有东西都备齐，真要有什么特殊需求，只能买买买。 路过一家烟具店时，李亚东还给费尔南德买了一只极品石楠木制作而成的烟斗，当作礼物。 行头备齐后，三人又来到纽约路虎中心，开走了一辆黑色路虎揽胜。 李亚东寻思着这次估计得在美国待一阵儿，作为一家汽车公司老板，天天打车实在不像话，因此来纽约之前就往英国去了通电话，让黄德平做好安排。 他倒也聪明，并未透露李亚东的身份，倒是省去不少麻烦。 至于这台车，从进货量中减掉就行，几乎所有4s店都欠厂家钱。 驾照是不可能有驾照的，反正就这么开，被逮住再说。 李亚东此行的目的地是长岛，纽约两大富人区之一。 纽约最大的富人区就是曼哈顿，刚才李亚东已经逛过，摩天大楼林立，商业经济发达，各种投资机构和银行随处可见。 至于长岛，则是第二大富人区。 与曼哈顿不同，长岛更像一个世外桃源，它在纽约的西边，一个狭长的地带，地处郊区，临近海边。 这里不像曼哈顿那般纷纷扰扰，充满宁静，也没有什么摩天大楼，建筑都是一幢幢小巧精致的别墅，四周绿树成荫，前后有绿油油的草坪环绕。 要让李亚东选，他也会选择在长岛安家，而非曼哈顿。 曼哈顿富归富，房价贵归贵，但更合适暴发户。 按照费尔南德提供的地址，齐龙驾车，李亚东指路，赶在中饭之前，终于抵达了费尔南德家。 这老头即便在长岛，大概也算一个富人，因为他家的别墅有三层，通体雪白，占地不小，正门前面甚至还有一座小型喷泉池。 配合着巴洛克风格的大别墅，不知道的人，还会以为到了一家度假饭店。 汽车在门前缓缓停下，与此同时，乳白色的大门也被推开，一行三人从里面走出。 其中一个打着领结、管家模样的中年人，快步上前替李亚东开门。 走在后面的，正是费尔南德和一个女人。 是一位东方老太太，李亚东看她第一眼时，就感觉有些面熟，继而一回想，顿时恍然。 这位老太太他见过。 还记得中国驻英大使馆里的那位凌雪姑娘吗，她脖子上挂着一只精巧的小相盒，里面有张照片，当初打开让李亚东看过，正是这副面相。 所以，这位老太太应该就是凌雪的母亲，也是费尔南德老头一直挂在嘴边的“我的琴”。 这是什么情况？ 终于泡到手了吗？ 费尔南德这个老不羞。 当然了，实际上对于费尔南德对爱情的执着，李亚东还是很尊敬的。毕竟以他的财富与社会地位，找个再年轻的姑娘都不足为奇。 但他心心念念的，还是这位脸上已经有些皱纹的中国老太太。 这大概才是真爱。 “小李同志，我们又见面了。”费尔南德打趣着说。 与李亚东越发熟悉后，他更喜欢用这种中国风的方式打招呼。 “是啊，费尔南德先生，又见面了。你旁边这位，应该是凌雪的母亲吧？”李亚东呵呵笑道。 “看来你见过小雪的项链，你跟我女儿不会有什么关系吧？”难得这位老太太还挺开放，也没个忌口，一脸狐疑地望向李亚东。 “这个……绝对没有。我和凌小姐只是普通朋友而已。”李亚东笑着摆手。 “走吧，先进屋，你们要再不来，我们都准备开饭了。” 受费尔南德的邀请，齐家兄弟倒也成了客人。 让李亚东着实感动了一把的是，午饭居然是中餐，而且色香味俱全。 当看到饭桌上摆放着的糖醋排骨、西湖醋鱼、粉蒸肉、蒜蓉大虾、青椒炒腊肉等菜品后，李亚东只想说…… 都别动，让我来！ 有些时日没有吃到这么正经的中餐了，自从离开家之后。 显然是凌母的手艺无疑。 不是李亚东瞧不起费尔南德老头这一屋的佣人，让他们到蓝翔学校学三年，都学不出这份手艺。 李亚东倒也不客气，干了两碗米饭，吃得一脸满足。 倒是委屈了齐家兄弟，没怎么敢放开肚皮吃，因为他俩一旦火力全开，基本也就没其他人什么事，一人只吃了一碗饭。 饭后，李亚东与费尔南德移动至后院，一边散步，一边聊天。 是一片绿油油的草地，面积着实不小，都可以来场小型高尔夫，看着令人心旷神怡。 李亚东也适时地道明了此次拜访的目的，他需要费尔南德帮忙介绍一些资源。 专业的律师团队，以及更多的保镖。 “那个犯人是堤义明的儿子？” 这事儿费尔南德直到今天才知道，大为惊讶。 实际上郭琦的事情，去年李亚东来问他“借”保镖的时候他就知道，但那时，他并不清楚罪犯的身份。 “怎么，你也知道他？” “你这不是废话吗，我又不是山中苦修、不问世事的修行者，福布斯的上榜富豪，还是前世界首富，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这家伙还真不愧是中国通，连特么的修行者都知道。 “所以啊，为了将他儿子顺利绳之以法，我得提前做点准备。” 费尔南德沉吟道“律师和保镖我可以帮你安排，你出钱就行，这个问题不大，但小李啊，在我看来，这事不会这么简单的，你要明白，这里可是arica！” 。 第七百零九章 战场转移 “那又怎样？”李亚东微微蹙眉。 “怎样？”费尔南德没好气道“在你看来，美国的掌权者是谁？” “当然是白宫和总统。”李亚东下意识地说。 “白宫？”却哪知费尔南德嗤之以鼻道“白宫，那是整个美国最肮脏的地方，钱权交易的集中地。至于总统，虽然有些权利，但很大层面上，只是某些势力的代言人罢了。” “不至于这么夸张吧？”李亚东诧异。 其实类似方面的事情，他多少有过一些耳闻，知道美国·政治错综复杂，但按费尔南德的这个说法，好像白宫里养着的都是一群傀儡一样。 未免有些骇人听闻。 “夸张？”费尔南德摆头道“更夸张的事情我都不好意思跟你讲，美国毕竟是我的祖国，说多了都是耻辱。你只要清楚一点……”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望向李亚东，突然问，“听说过洛克希德·马丁和雷神公司吗？” “当然。”李亚东点头。 这是美国两大军工巨头，美国的高端武器几乎全是这两件公司制造的，稍微关注国际时事的人，应该都知道。 “那如果我告诉你，没有这两家公司的支持，布什不可能当上总统，你会怎么想？” 李亚东怔住了，这未免也太夸张吧，一两家公司，便能左右美国总统的归属？ “之所以跟你讲这些，是想让你明白，这里可是arica，在这里所有东西都是假的，包括权利，唯有一样东西是真的，那就是富兰克林。” 费尔南德深深地看了李亚东一眼后，继续说道“而堤义明就很有钱啊，以他的财富，一定程度上，他几乎可以在美国为所欲为。相信我，不要将希望寄托于司法系统。如果他是一个重视家庭的人，那么你在美国，绝对治不了他儿子的罪。” “可我也不是穷光蛋。”李亚东总算搞明白了费尔南德在担心什么。 “你？”费尔南德差点没笑出声来，拍了拍李亚东的肩膀，道“小李同志啊，你是个聪明人，怎么到这件事情就糊涂了，平时应该多关注一些时事啊，闭门造车可不行。你跟我这种档次的亿万富翁，与堤义明那种，完全不在一个级量。” 那是你！ 不是包括我。 堤义明的那点钱算个屁，堪堪只有老子的一半，而且老子的钱还都是现金，他的则是不动产。 李亚东心想。 当然，这些话他并没有说出来，天天当着别人的面，叫嚣着自己多有钱，实在很无趣，也很无聊。 只能说费尔南德对他一无所知。 “如果我了解的不错，堤义明的西武集团，在美国也有几笔不菲的投资。你也是知道的，这帮日苯佬，气焰很嚣张，前几年叫嚣着要买下整个美国，大量日资涌进美国，充实了国库，也拉动了就业。不说别的，单凭西武集团在美的这些投资，都能引起政治层面的态度倾斜，你拿什么跟他斗？” 李亚东情不自禁地蹙起眉头。 这倒是他之前忽略掉的一个问题。 因为他一直认为，如果要与堤义明开战，战场必然会在日苯，却是丝毫没考虑美国。 可现实的情况是，堤腾野触犯的是美国法律。 这是一个坏消息，西武集团在美国有投资，然而，他没有。 如此一来，即便他再有钱都没用，因为没有投资，也就意味着他的钱与美国半点关系没有。 如果仅靠行贿，落了下乘不说，效果只怕也未必有公开投资好。 “费尔南德先生，关于西武集团在美国的投资，你能详细的跟我说说吗？”李亚东沉吟道。 进驻美国，李亚东其实老早就有这个想法，之前是资金不足，现在资金有余，计划不足。 总之，都不是什么好时机。 只是现在形势所迫，却也没有办法。 他打算先了解一下对手的情况，再尽快制定一套计划出来。 不管怎么说，在接下来的二三十年内，美国依然还是世界霸主。 若能在美国拥有庞大的势力，对于自己而言，绝对没有坏处。 “这个我一时半会儿哪里说的清啊，我也只是偶有所闻，你要想知道具体情况，还得给我点时间，我帮你调查一下。”费尔南德摆手道。 “那好，就麻烦费尔南德先生了，如果可以的话，还希望尽快一些。” “放心吧，不是什么大事情，也不是什么秘密，调查一下并不难，我待会儿就吩咐下去，相信最迟明天会有结果。” 与费尔南德一番交谈之后，李亚东的心情实在算不上好，正应了那句话“人算不如天算”，想要对付一个福布斯富豪榜上排名靠前的家伙，似乎注定轻松不了。 之前，倒是他有些异想天开。 他突然意识到，他与堤义明之间，几乎不可避免的会有一场大战，只是……现在的战场，由日苯，转移到了美国。 下午，费尔南德安排过来两个人。 一个西装笔挺，戴金边眼镜，还是华人面孔，能说一点中文，但实在狗屁不通，李亚东更愿意跟他用英文交流，是一名律师，据说有两把刷子，搞定过不少大案子。 另一位，则是一个彪熊大汉，剃着锅盖头，额头上有一道狰狞的伤疤，据说是被弹片所伤，以前率属于美国海军陆战队，一直驻扎在中东，后面退伍回国，被费尔南德招至麾下，目前是他的安保副主管。 “丹尼先生，科恩先生，接下来你们将跟随李老板工作一段时间，听从他的直接调配，直至工作完成，期间无需向我汇报。相信我，李老板是一个很不错的老板，一定不会亏待你们。科恩先生你有两名手下这一年来一直在帮李老板做事，相信应该有些了解。至于丹尼先生，如果你的工作能让李老板满意的话，你很快就会知道，他是一个十分慷慨的人。”费尔南德交代道。 科恩率先点了点头，他早就有些羡慕一年前被调往波士顿的那两名手下，每天什么都不做，守着一位中国美女就行。 意思就是说，他们每天的工作就是看美女，而就这种工作，每月的工资比他这个副主管的工资还要高出一倍。 能不羡慕吗？ 至于丹尼，他并不属于费尔南德的人，只是代理他们公司的法律事务，既然有外快捞，何乐而不为？ 费尔南德将双方介绍一番后，便直接撂摊子闪人，与他的琴姑娘你侬我侬去了。 李亚东又与俩人交谈了一番，给他们布置了第一项任务——组织团队。 不算什么费力事，俩人都是各自行业中的佼佼者，人脉资源很广。 “那么丹尼先生，科恩先生，希望尽快安排，两天之后，我会在波士顿等你们。” 三人依次握了握手，第一次见面，也算相聊甚欢。 。 第七百一十章 通话 “噢，亲爱的李，你竟然是路虎汽车的老板，天呐，这太不可思议了！” 当李亚东一行开着崭新的路虎揽胜回到波士顿时，可惊煞了地地道道的美国穷人朵恩。 一座豪宅，一辆豪车，外加一个帅气的男友，或许还有一个可爱的baby，是她这辈子的终极梦想。 只是，这一切对她来说是那么的遥远。 反观苏，自己梦寐以求的生活，她几乎唾手可得，简直……太气人了！ “你不知道？”李亚东还感觉有些诧异呢，这根本不是什么秘密，况且朵恩是苏姑娘最好的朋友。 “我知道个屁呀，可恶的苏，总是把你藏着掖着，我除了知道你很有钱外，其他的一无所知，像是怕你被我抢跑了一样，我是那种人吗？”朵恩咬牙切齿地望向苏姑娘。 却换来苏姑娘一个大白眼，那模样似乎在说，你是！ “噢，大坏蛋苏，翘起你的小屁屁，我要家法伺候。” 望着两个姑娘追追打打，李亚东有些郁结的心情，也轻松了不少。 “叮铃铃……” 客厅里的电话突然响起，李亚东原本不想接，可扭头一看，发现姑娘们跑到楼上去了，刚好电话就在手边，便抬手接了起来。 令人意外的是，居然是他的电话。 来电人是香港的兰姐。 “老板，您上次提醒我们注意安保，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事吧？我刚刚接到一通电话，你知道是谁打来的吗？” 李亚东试探性地问，“日苯那边的？” “是啊。”兰姐沉声道“打电话的人是日苯西武集团的董事长，前世界首富，堤义明。” 李亚东微微蹙眉，如此看来，他的身份确实已经暴露，沉吟道“说了什么？” “他向我索要您的联系方式，我没有回绝，也没答应，表示要先咨询您的意见，稍后再回复他。老板，您看？” “给他。”李亚东不假思索地说。 他对于堤义明此人的了解，目前只停留在资料之中，倒还真想看看，他对自己儿子的所作所为，持怎样一个态度。 而他的态度，将一定程度上决定自己接下来的计划。 “好的老板，那我知道了。” “谁的电话？”苏姑娘已经解决了朵恩的纠缠，站在李亚东身后有一阵儿。 “香港公司那边的。”李亚东扭头望向她，笑着说，“下午不是还有课吗，怎么不趁着中午时间休息会儿？” 如果他猜想不错，堤义明的电话很快就会进来，他并不看好这次交谈，担心一些阴沉的言语会将苏姑娘吓到。 “嗯，那我去睡一会儿。”苏姑娘乖巧地点头，一如既往的善解人意。 正如李亚东所料，苏姑娘刚上楼不久，客厅茶几上的电话再次响起。 李亚东拿起话筒，却并未啃声。 电话那头也是一样，沉默了大约五秒钟后，里面才传来声响，使用的是并不流利的英语，与李亚东的水平旗鼓相当。 “李亚东先生？” “是我。”李亚东不咸不淡的回话。 “我是谁想必就不用介绍，我只想问一个句，李先生为什么一直跟我过不去？” 他所谓的“一直”，应该还包括“瓦良格”号航空母舰的事情。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知道什么？” 对方的声音中透露着几分疑惑，倒不像作假。 看来这家伙真的不清楚其中缘由。 “堤腾野是你儿子对吧？”李亚东打算替他解解惑，好让他明白他的屁股并没有这么白，以至于自己无缘无故的去针对。 “是，但他被你绑架了！” 李亚东笑了笑，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他又不傻，鬼知道对方有没有摆只录音机在电话旁边？ 而是岔开话题说，“一年之前，堤腾野还是美国哈佛大学学生，他为什么会突然辍学，逃回日苯，相信这件事你这个做父亲的不会不清楚吧？” “那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堤义明始终沉稳的声音，终于有了一丝异样。 “很不好意思的告诉你，你儿子企图侵犯的那位中国姑娘，是我的女朋友，而他打伤的那个、至今昏迷不醒的中国小伙子，则是我的兄弟。” “什么？！” “你当然有惊讶的理由，你儿子那晚的表情也是一样，谁又能想到两位穷酸的中国留学生，会有我这样的朋友。如果是普通人，面对你们的背景，或许也只能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但是很可惜，你们招惹到了我！”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好半晌后，传来一个淡淡的声音，“李先生，我为逆子的所作所为，向你和你的朋友们，表示道歉。” 只是实在没什么诚意。 “我接受，你们确实应该道歉，但这并不能改变什么。”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沉默。 “李先生，对于此事我深表遗憾，但事情已经发生，你即便杀了我儿子，也于事无补，我希望你能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我愿意为此作出补偿。” “补偿？”李亚东嗤笑道“好啊，你准备怎样补偿，说来听听。” “五千万美金。” “五千万美金？呵呵……”李亚东直接笑出声来。 不愧是堤义明啊，如意算盘打得啪啪响。 李亚东承诺给山口组的报酬，就是五千万美金…… 之前小芳和小志搜集到的资料上显示，堤义明这个人巨抠无比，李亚东原本还有些狐疑，特别是一些小细节，感觉十分荒唐。 毕竟他已经富可敌国了。 资料上显示，他除了会向政治上的伙伴提供援助外，痛恨捐钱给任何人或任何事。 他总是乘坐直升飞机周游全国，俯视着他的不动产帝国，厉声下达指令，让他的下属们战战兢兢，并确认没有任何东西被浪费。 他拥有日本最大的连锁旅馆，但他旅馆里的毛巾，都要比别人多用一年，然后被当做抹布，再用在他的办公桌上。 如今看来，正应了那句老话——无风不起浪。 还真是有够抠的，竟然连一分钱的亏本买卖都不想做。 “算了，这五千万美金你还是留着买副棺材吧。” “你……是在威胁我吗？” 电话那头的声音陡然变了声调，显得十分刺耳。 “笑话，我还用得着威胁你吗？”李亚东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大笑不止。 威胁？ 这个过程他都直接省略了。 “听阁下这口气，根本不想好好谈，一定要跟我作对到底？” “你这样理解也可以，我们中国人做事一码归一码，我只要那个凶手，但如果你硬要帮他出头，那么就尽管放马过来吧。我，何惧之有？” “哼！不知天高地厚！啪！” 正如李亚东所料一般，这的确不是一场和谐的对话。 看得出来，堤义明对于堤腾野这个私生子，还是相当重视的。 倒也不难理解，因为他自己本就是一个私生子。 以私生子的身份，逆袭成为家族掌舵人，要知道他上面还有两位哥哥，这个牛·逼他可以吹一辈子。 因为有着这种经历，所以在考虑自己的接班人时，堤义明恐怕并不会太在乎长幼尊卑。 不管怎么说，堤腾野的智商肯定不低。 能考上哈佛的人，在李亚东看来都很牛·逼，因为他就考不上。 整个客厅里都弥漫着硝烟的味道，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李亚东不得不开始自己的布局。 。 第七百一十一章 投资方向 下午的时候，李亚东收到了费尔南德那边传真过来的资料，就是关于西武集团在美国的投资规模。 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包含一家动漫主题乐园、两家高尔夫球场、两家豪华酒店，以及一家与美国庞克商贸公司合资成立的连锁商店品牌——美之家，目前业务主要集中在纽约、洛杉矶、芝加哥等几大主要城市，有六十几家分店。 总投资规模约为十亿美金左右，市值更高一些，约为十五亿美金。 这就是堤义明在美国的底蕴。 详细看完这份资料后，李亚东心里也算有了个底，即便费尔南德在电话里再三劝说，将西武集团在美国的势力形容得如何如何夸张，但在李亚东看来，也就那个鸟样。 倒也能理解，毕竟十五亿美金，对于费尔南德来说，确实是一笔巨额财富，他没有这么多钱。 而当你需要仰望某种事物时，总会不自觉的将它拔高许多。 十五亿美金的规模，或是说西武集团在美国的势力，李亚东并没有放在眼里，唯一比较麻烦的一点他有闲钱，也有投资意向，但目前，却并没有投资方向。 而长则三天，短则两天，s型货物就会到港。 时不待我。 总不可能拿着大笔的富兰克林，瞎几把一顿乱投吧，那不是跟钱过不去，而是脑子有坑。 如何在短时间内让自己在美国拥有一定势力，并且让自己的资金不会打水漂，甚至获取丰厚利润，这是李亚东急需琢磨透的问题。 …… 是夜。 简易的酒店房间里，气氛暧昧，春色荡漾。 声音停顿，李亚东尴尬一笑，从苏姑娘背后翻身下马。 仅仅六分钟，确实比较尴尬。 “好好睡一觉吧，你虽然不跟我讲，但我知道，小琦的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我好想劝说你不要为难自己，可……想到小琦现在的样子，我又实在无法开口。” 苏姑娘倒是并不介意，依偎在他怀里，替他整理战后遗迹。 “我也不是故意瞒着你，只是……有些事情即便跟你讲了，除了让你变得同样心烦意乱以外，并没有其他作用。所以，不讲也罢。”李亚东怜爱地摸着她的脑袋，笑着说。 “是啊，我总是那么没用，一点都帮不到你。”苏姑娘低着头，看不到脸上的表情。 “别这样，薇薇。”李亚东将她拥进怀里，安慰道“千万别小瞧自己，你毕竟还是一名学生，自然要以学业为重，你现在是帮不到我，却不代表以后也帮不到。你研究的计算机专业就很好嘛，那是世界的未来，等到那个时代来临，像我这种没文化的人恐怕就得退休了，到时说不定还要你养我呢。” “行了吧你。”苏姑娘没好气地给了他一指头，“就知道说好听的来哄我开心，你现在赚的钱八辈子都用不完，哪需要我来养？不过……你真的认为计算机会是世界的未来吗？” 对于李亚东的眼光，苏姑娘还是很信服的，计算机的应用愈发普及，从最早的实验室，渐渐拓展到社会的方方面面，它能代替人类进行很多复杂而枯燥的工作，而且大幅度降低错误率，在某些行业中，确实备受推崇，例如金融业、统计业等。 很多科学家也都在宣传计算机是世界的未来，但是，至于未来到底是什么？它将如何产生一次大爆炸，切切实实的改变世界，目前，只怕鲜有能人知道。 这个行业正面临着一个巨大的瓶颈，而这个瓶颈，则令很多从业者，对于一直以来追逐的梦想，产生了一丝怀疑。 “当然了，不会太久的，世界的下一阶段，就是计算机时代，对于这一点，我深信不疑。另外，你研究的软件方向也没有错，如果说硬件是计算机的基石，那么软件就像是计算机的灵魂。目前计算机的硬件配置明显高过于软件需求，这里面还有很大的空间可以挖掘，等什么时候软件行业有了一次质的飞越，那么，计算机时代差不多也就来临了。到那时，更出色的软件将倒逼着计算机硬件不断升级，硬件与软件相辅相成，这个行业只会越来越兴旺，而计算机的作用也会越来越广。” “你……居然懂这么多？”苏姑娘感觉很诧异。 她本意只是想通过李亚东的商业天赋，从宏观层面上看待一下计算机未来的发展，不曾想，他居然对计算机的硬件和软件知识都这么了解。 她还一直以为李亚东是个计算机白痴呢，不光是他，这个年代的绝大部分中国人都一样，因为他们根本没有太多机会接触计算机，计算机革命的兴起，目前仅限于发达国家之中。 “必须的嘛！”李亚东讪讪笑道“计算机行业未来大有钱途啊，我十分看好，自然得提前做些了解。你好好学，将来再弄个计算机科技公司，出任ceo，自从走向人生巅峰，那我也就可以回家养老了。” “呵呵……好呀。”苏姑娘倒是被他的俏皮话给逗乐了。 不过，他所描述的这个愿景，真的……很美好。 苏姑娘希望可以这样，有能力养家糊口，不再让自己的男人那么累，哪怕什么都不干，待在家里养得白白胖胖的，她都愿意。 “睡吧。” “好。” 苏姑娘熄灭了床头灯，然而李亚东瞪着一对眼珠子，却怎么也睡不着。 刚才与苏姑娘的一番对话，倒是给到他一丝灵感。 他今天一晚上都在思索着在美国的投资计划，甚至还弄来一本《美国公司大全》，翻来翻去的找投资对象。 p的，投什么呀，投什么也不如投资互联网啊！ 虽然互联网现在还不叫互联网，而叫万维网，受限于技术瓶颈，也并未普及开来，但正因为如此，才更有投资价值啊！ 因为李亚东很清楚，今年是一九九二年，美国的互联网爆炸，就在接下来的一两年中。 现在所有的计算机企业，都在磨刀霍霍，做最后冲刺前的准备。 此时不投，更待如何？ 之前倒是他有些想岔了，一直在等待着互联网大潮的来临，但眼光仅局限于国内，总想着投阿里、投腾讯、投百度等。 可那些公司，还早着呢，马阿里现在正穿梭于义乌小商品市场之中，马企鹅估计还没毕业，至于李百度，前两年才见过一面，这会儿大概正在日苯松下实习。 等他们，太难等了，倒不如先投投计算机的发源地——美国，这边一些互联网公司的潜力，可要远超atb。 。 第七百一十二章 硅谷 既然决定在美国开展投资，那么自然得创办一家公司，同时也得有一个办公地点。 早上从床上爬起后，李亚东便往香港去了一通电话，他需要一名助理，来挑起美国这边的大梁，而这个人他早就想好了——罗叔。 平心而论，罗叔的能力肯定要超过何诗涵，再怎么说他也是何诗涵的师傅，而且他的年纪毕竟摆在那里，走过的路只怕比何诗涵吃过的盐还多。 之所以在集团里任职金融公司副总，职位在何诗涵之下，只是因为李亚东更早与何诗涵接触，而罗叔又是何诗涵引荐的人才，仅此而已。 去年在俄罗斯的一年，几乎是朝夕相处，让李亚东对于罗叔这个人，有了一个更清晰的认识。 办事利落、为人圆滑、懂得变通，再就是经验十足。 另外，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没有二心。 他毕竟已经五十多岁，儿孙满堂，早就过了浮躁的年纪，只想趁着自己还能干得动，为孙子孙女攥点家业，很淳朴的想法。 他是很明白付出与回报成正比的那种人，这虽然只是一个很浅显的道理，但讲实在话，很多人都捋不清楚，欲求不满。 罗叔收到通知后，顿时大喜过望，哪还有不同意的道理？ 职位提升一个档次、成为集团一级经理不说，像这样的外派事务，工资指定比他在香港高得多。 反正现在只要能赚到更多钱，即便是背井离乡，他也不在乎。 说出来都是辛酸，怪就怪他那两个不孝子！ 去年他不是在俄罗斯挣了一大笔钱吗？ 回来后两个儿子就动了心思，一个打算开餐厅让他资助，一个准备做海产生意，也让他资助。 要知道过去他这两个儿子，整天游手好闲，哪里做过什么正经事？ 见他们突然有了经商的意图，而且态度诚恳，罗叔还以为自己不在家的这一年，两个不争气的东西有了改进。 既然是正当事业，也难得有上进心，做父母的还能怎么说？ 自然不能反对。 结果辛苦一年的钱，牙一咬，两兄弟一人一半，本还等着他们事业有成，享享他们的清福呢。 最后这两个不孝子，哪里是做什么生意啊，编了一大堆谎话、甚至还伪造了一堆文件来骗他，大儿子拿了钱，直接带着小女朋友环游世界去了。小儿子更可恶，去了一趟澳门，仅仅一个礼拜，就将一百万美金输得精光。 简直气死人不偿命！ 他已经发誓再也不理会这两个不孝子，也不会给他们一分钱，一对孙女和孙子，他自己来养，赚的钱也只给他们用。 搞定了罗叔后，李亚东又来到波士顿市中心，他要在这里租一个办公地点，也就是临时用用，将来在美国的投资形成规模后，他肯定需要一栋自己的大楼。 波士顿这边不像隔壁的纽约，商业发达、写字楼供不应求，这边的公司要少得多，所以李亚东很容易在市中心的一栋三十二层的大楼里，租下一层写字楼。 已经做过简装，如果不讲排场的话，置办一些办公设备后，便可以投入使用。 这些事情李亚东自然不会亲力亲为，罗叔和他的人马明天就能到，让他们张罗就行。 下午，丹尼和科恩按照约定，带着各自的团队来到波士顿。 丹尼的律师团队有七个人，科恩的保镖队伍更多，一共十人，再加上这边原有的两个，一共十二人。 李亚东二话没说，先抽调出四人，分成两组，一组驻守麻省总医院，一组暗中保护郭家两口子。 然后又派出俩人，一人补充苏姑娘的安保队伍，一个人负责朵恩的安全。 至于其他人，包括丹尼的律师团队，暂时都和李亚东一起，下榻在哈佛校外的小饭店。 晚上的时候，李亚东让更熟悉波士顿的朵恩，帮忙在市区的豪华餐厅里，订了个位置，打算宴请一下丹尼和科恩二人。 不管怎么说，俩人都是费尔南德介绍的，而且接下来要与他们一起共事，吃顿晚餐，互相熟悉一下，还是很有必要的。 等到了地方李亚东才发现，朵恩也算有心，找了一家带包厢的法式餐厅。 一行七人，围坐在长条桌旁，享受着精致却不管饱的法式大餐，相聊甚欢。 “boss，关于这件案子，能具体说说吗？”丹尼突然岔开话题问。 估计也是个工作狂无疑。 这些事情李亚东原本打算明天再找他，以及他的律师团队好好聊聊，不过现在他既然问了，也就大致的讲一下。 “原来是这样，那这件案子也不是很难搞呀，人证物证都有，而且嫌疑人畏罪潜逃，也算一种认罪的表现。”丹尼感觉有些诧异。 心想这种简单的案子，己方还是受害者，任何一名律师都能轻易胜任，何须找他这种级别的金牌律师？ 还让他特地带着一整对精英人马过来？ 有点杀鸡有牛刀的感觉。 李亚东看了眼苏姑娘，犹豫一下，但还是将堤腾野的背景，如实的说了出来。 因为昨晚他就明白，苏姑娘其实一直想知道。 “……前世界首富？”丹尼傻了。 不光是他，就连科恩、朵恩，包括苏姑娘，一瞬间全傻了眼。 苏姑娘与朵恩到现在为止，由于李亚东的刻意隐瞒，只知道堤腾野的家庭背景不简单，但也实在没料到来头居然这么大。 大得吓人！ “这……亲爱的李，我们还有胜算吗？”朵恩弱弱地问。 从骨子里透出一种心虚。 “都说是前世界首富了，去年日苯经济危机，堤腾野的父亲损失惨重，资产大幅缩水，你们只需要清楚一点就行，他现在的资产，并没有我多。”李亚东淡淡道。 却不知道这淡淡的一句话，又是一颗重磅炸弹，将现场除齐家兄弟和苏姑娘以外的其他人，直接炸懵逼了。 苏姑娘虽然也不知道李亚东具体有多少钱，但却知道他在苏联大赚了一笔，约莫有些模糊的猜测。 “噢，亲爱的李，你也太吓人了，不会都能上福布斯了吧？”朵恩满脸的不敢置信。 原以为李亚东只是一条小金牛，才发现居然是一头大虎鲸！ 这时，丹尼有些激动地说，“我的工作经常涉及财富纠纷，因此我对这方面的事情有些关注，堤义明虽然资产大幅缩水，但依旧是日苯数一数二的大富豪，现有资产在福布斯富豪榜上，至少也能排进前二十！” 科恩的眼珠子猛地一瞪，实在没想到，自己的这位新老板居然这么有钱。 这也就意味着，自己身旁现在坐着的这位，可是全世界排名前二十的有钱人！ 他面对飞机大炮都镇定自若的心情，突然开始有些紧张起来…… “讨论这个没有意义。”李亚东笑着摆手，“之所以告诉你们这个，是想让你们明白，单从财力上讲，我并不惧怕堤义明，但在有一件事情上，我现在处于劣势。” “什么？”丹尼下意识地问，这也是他必须关心的事情。 终于发现这件案子并不简单，甚至可以说相当棘手！ 于是，李亚东便将西武集团在美国有经济投资、而自己没有的事情，说了出来。 “这确实是一个重要问题。”丹尼点头道“鉴于嫌疑人和被害人都不属于美国公民，而对方又对美国经济有着重要贡献，如果再稍加运作的话，对司法系统产生影响，也不是没有可能。” “所以，我在尽量弥补这件事情。”李亚东点头道“我打算尽快开展一系列投资，堤腾野的宣判肯定需要一段时间，我会在那之前，至少形成与西武集团在美国同等的投资规模，让司法系统无法刻意偏袒，目前已经有了初步规划。” “哦？亲爱的李，你打算投资哪里？”朵恩好奇询问。 她似乎对此很感兴趣，不过话又说回来，对于钱的事情她一向很感兴趣。 “硅谷。” 。 第七百一十三章 电视节目 对于李亚东决定投资硅谷的计划，在座众人都持赞同观点。 就连苏姑娘都情不自禁地点头，“硅谷，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硅谷，位于美国加利福尼亚州北部的大都会区——旧金山湾区南面，是圣塔克拉拉谷的别称。 由于这个地方最早是研究和生产以硅为基础的半导体芯片的地方，因此而得名。 要知道早在几十年前，硅谷还是一片果林，但后面由于著名的仙童公司的创立，以及英特尔、苹果、谷歌、甲骨文等高科技公司的纷纷落户，渐渐形成了一个繁华的城镇。 硅谷的特点就是依托一些具备强大科研力量的美国顶尖大学为基础，它的附近环绕着包括斯坦福大学、加州伯克利分校、圣和塞州立大学等众多名校，使得硅谷拥有源源不断的后继人才。经过四十多年的发展，硅谷俨然成为美国最大的高新科技区，也是全世界电子工业和计算机业的王国。 而众所周知，高新科技虽然很赚钱，硅谷也走出过一大批科技富豪，但高新科技的研发却是相当费钱的，即便美国的风险投资几乎三分之一都集中在硅谷，但相较于硅谷数以千计的科技公司来说，依旧是杯水车薪。 风投方更愿意将钱投给那些相对成熟的企业，例如已基本掌握核心技术的芯片制造商，而不是此时依旧在探索之中的万维网或以太网初创公司。 总之，硅谷众多科技公司中，此时正有一大批企业嗷嗷待哺，你很难去度量它们之中会不会有下一个英特尔或是苹果。 投对了，绝对一本万利，投错了，像这种科技公司，也会死得很快。 一切都在于投资者的眼光。 而对于李亚东的眼光，苏姑娘向来不疑有他。 至于其他几人，他们同样对李亚东满怀信心，毕竟，他才多大？ 没两把刷子，不可能混到今时今日的程度。 “boss，我能冒昧的问一下吗，您决定投资硅谷的举措，只是为了针对日苯西武集团，还是您本身就有投资的打算？”丹尼若有所思道。 “两个层面的因素都有，投资硅谷，是一个长远计划，即便没有西武集团的压力，我同样也会考虑，但或许没有这么快。”李亚东实话实话。 像丹尼这样的金牌律师，一直服务于美国本土的大型公司，对于商业领域的事情，并不陌生，正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李亚东也希望能从他这里获取一些宝贵意见，不仅仅是律师，更像是智囊。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倒有一个一箭双雕的主意。”丹尼笑着说。 “哦？”李亚东饶有兴致地问，“说来听听，怎么个一箭双雕法？” “boss，您应该知道，美国是一个民主社会，既然您已经决定了这项投资计划，我建议，不如将事情做大，利用舆论和媒体的影响力，把这件事炒火，如此一来，您的投资计划一样可以进行，但您的知名度将大大提升，对于我们的案子，会大有裨益。” 听丹尼这么一说后，李亚东情不自禁的眼前一亮，这确实是个好主意。 他的话简要来说，就是要做个秀。 反正要投钱，这是一件对美国社会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何不弄得沸沸扬扬？ 让他李亚东彻底走红美国，如此一来，与他有牵扯的案件，哪怕不走后门，司法机关也要权衡一下社会影响。 毕竟郭琦的案件条理清晰、人证物证俱在，司法机关一旦做出什么公然偏袒的行为，恐怕都无需李亚东再次提出上诉，美国的媒体就会先对司法机关口诛笔伐。 “弄个电视节目？”李亚东灵机一动，他约莫记得以前曾看过一档类似的风投节目，就是企业代表在台上将自己的核心产品和未来规划呈现出来，并出让一定的股权进行融资，然后底下的风投机构，进行投与不投的选择。 “电视节目？”众人一听这话后，别说苏姑娘等人，就连提出这个建议的丹尼，都大为惊讶。 他是有意弄个秀，却也没想弄这么大，原本寻思着boss如果能听从他的建议，在报纸上大肆宣传一番就算万幸，那样对于他和他的团队处理起案件来，绝对事半功倍。 “要弄嘛，自然得弄大一些。”李亚东呵呵笑道。 除了自己的知名度提升、对于郭琦的案件有积极影响外，他还有另外一重考虑。 那就是投资计划。 他的投资方向虽然已经确定，但硅谷的科技公司着实不少，数千家肯定有，他该投给谁？ 这原本其实是一件非常耗时耗力的事情，需要专业的投资团队进行详细评估与审核，然后再给出结论。 但他没有这个时间。 另外，他还有一项别人所不具备的能力——未来记忆。 他不见得就知道硅谷所有公司未来的发展走势，但一些相对拔尖的，他肯定听说过。 既然这样，弄一档电视节目，富兰克林扔出去，让他们自己上门进行融资，自己只需参照未来记忆进行选择就行。 多省事呀！ 省得自己派人一家一家的上门洽谈，再说了，你找别人，和别人找你，在商业谈判中，完全是两种概念，你将牢牢占据着主动权，自然也更有议价空间。 否则，像微软和苹果那样的公司，鬼知道它们差不差钱、想不想进行融资，就算想，如果你主动找上门，人家不狠狠宰你一刀才有鬼。 自己唯一要做的，就是抛出大笔富兰克林，将它们吸引过来，只要来的，就说明有意向，那么剩下的，自然水到渠成。 “噢，亲爱的李，这样会不会太浪费了？”朵恩蹙眉说，“如果特意开一档电视节目，需要的资金可是海量的。” 这一点李亚东倒并不太在意，目前正值美国互联网爆发的临界点，只要投资对一家公司，回报率就难以估量。 再说了…… “实际上，我并没有打算给电视台钱。”李亚东笑着说。 却换来朵恩一个大白眼，那模样似乎在说你别异想天开了。 “不信？”李亚东看了她一眼后，呵呵笑道“我有一个绝好的点子，能大幅提升某家电视台的收视率，你觉得基于这样的前提，他们还能从我口袋中拿走钞票吗？” “哦？什么点子？”朵恩情不自禁的眼前一亮，如果是这样的话，或许还真的不用花钱，因为电视台就是为收视率而活。 但她又实在想不通，明明是你请人家帮忙搞节目宣传投资计划，像这样普通民众根本不会关心的电视节目，又如何带给电视台很好的收视率？ 反正如果某个电视台放这样的投资类节目，她是不会看的，因为那跟她半点关系没有。 。 第七百一十四章 朵恩请命 于是，李亚东便将自己的想法……当然，借鉴来的想法，大致的讲了一遍。 “这样搞？”众人听完后面面相觑，简直闻所未闻。 “这个……是不是有点类似于脱口秀节目？”丹尼诧异，但也对boss的聪明大脑，深深地感到折服。 这绝不是一个正常人的脑洞。 正常人如果想进行商业投资，即便借助于电视平台，恐怕也会弄成一本正经的访谈类节目，而非这种极具趣味的互动式节目。 “不是脱口秀，而是综艺。”李亚东笑着说。 这个年代的电视节目极为单调，就譬如中国，你除了能在电视中看到电视剧和新闻外，唯一的娱乐类节目，大概就是每逢重大节日时候的歌舞晚会，至于综艺的概念，远远没有形成。 美国还算好的，起码还有几档脱口秀节目。 但同样，对于综艺节目没有具体概念。 可历史的经验告诉我们，人们需要欢乐、需要互动、需要综艺，类似的节目也总是备受瞩目，拥有良好的收视率。 所以，李亚东很有信心，他这开天辟地头一遭的“综艺版投资节目”，一旦开播，在这个极度缺乏娱乐节目的美国电视界，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引起人们的趋之若鹜、从而带来良好的收视率。 说句不好听的，他非但不会给电视台钱，还寻思着从他们那里弄点钱，而且他也打算这么做。 “综艺？” 众人一脸懵逼，这个新鲜的词语对于他们来说，就好像密西西河里刚打捞上来鳕鱼一样新鲜。 “你们无需考虑那么多，我就问你一件事情，如果按我说的弄出这样一档节目，你们会收看吗？”李亚东眼神扫视过众人，笑着询问。 “如果……时间允许，我应该会看。”苏姑娘第一个表态，“毕竟如此公开的融资类节目，过去从未有过，而且我研究的计算机课题，与硅谷的发展息息相关，对于那边的产业，我也想做些了解。” “我肯定会看的。”朵恩更加干脆，“一来，感觉好有趣的样子。二来，我马上就要毕业了，一直都有去硅谷工作的打算，刚好看看哪家公司更有发展前景，也好让我有个投递简历的方向。” “我大概也会看。”丹尼点头道“毕竟类似的节目还是第一次出现，‘新颖’二字，是对我最大的吸引力，我喜欢接受新鲜事物。” “我可能不会刻意去看，正如刚才苏小姐所说，但如果时间允许的话，倒也并不介意看看。”科恩耸耸肩道。 至于齐家兄弟就不说了，他们肯定会排斥任何美国电视节目，因为语言不通，根本听不懂。 “所以你们看，愿意观看的人还是占到大多数，对这件事情我还是有些信心的，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找家电视台合作，相信这么新奇的点子，他们应该会很感兴趣。而且，我还会给到他们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 李亚东谈得起劲，连刀叉都放了下来，其他人也差不多，早已被这个有趣的话题勾起兴趣，对于桌面上的美食视若无睹。 “什么？”苏姑娘问。 “百亿美金。” “……”众人吓得下巴都差点没掉下来，包括苏姑娘也是一样。 百亿美金是个什么概念，这样一串数字说出来，或许比较抽象，但如果做个对比的话，就能很好的明白它所代表的含义。 一九九二年，美国市值最高的公司是埃克森石油，市值约为七百五十亿美金。 要知道，这可是全世界最有钱的公司，在这个年代远超苹果或是微软，苹果和微软甚至无法进入前十名。 一百亿美金，几乎可以买下七分之一的埃克森石油！ 这笔钱，即便放在任何人眼中，都是一笔妥妥的巨款。 堪称恐怖！ “这次投资计划，我会准备一百亿美金的预算，如果前来进行融资的公司都很有实力，我并不介意将这笔钱全部花光。”李亚东正色道。 一百亿美金，相当于他三分之一的身家，即便对于他而言，也不是一笔小数目。 但他与其他的企业家有些不同，他的资金很充裕，相反产业反而不算特别多。 换句话讲，手上的闲钱太多。 反正存在银行里也是存在，收不到几个利息，还不如将它们拿出来进行投资。 而对于投资高科技领域，李亚东很有兴趣，因为他心里很清楚，科技即是未来。 “玩这么大？”丹尼和科恩相视一望，皆被新老板的财大气粗给吓到。 苏姑娘倒是没说什么，她无条件的支持李亚东的任何决定，她对于李亚东信任，已经到了一种盲目崇拜的地步。 在她看来，世界没有几个人的眼光，能比得上自己的男人。 至少她很清楚，李亚东做生意从没有亏本过。 这句话单单说出来，似乎没什么，但如果考虑到他的生意规模和投资级量，那就显得有些恐怖。 商场如战场，几乎没人能保证自己百战百胜。 然而，世界上总有例外。 “噢，我感觉要吓出心脏病了！”朵恩捂着胸口说。 她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自己马上就要毕业，也没打算像苏一样搞什么研究，既然要参加工作，一直在考虑类似于华尔街和硅谷那些地方，可为什么不考虑身边的更好选择呢？ 毕竟她旁边，现在就坐着一位世界级的大富豪啊！ 百亿美金说出来，眼睛都不眨一下。 “亲爱的李，我感觉这个主意棒级了，单是‘百亿美金’这个噱头，任何电视台都没有拒绝的可能……” “等等，朵恩，我纠正你一下，这并是一个噱头。”李亚东说。 “好吧。”朵恩讪讪笑道“我的错。那亲爱的李，这件事情你打算如何落实，总不可能你自己跑去电视台和他们商谈吧，那样太掉档次了，你可能需要一名可靠的助力哦。” “这是自然，我的助力，以及他的团队，明天这个时候就能抵达美国。”李亚东点头道。 “中国人？”朵恩问。 “是的，香港公司那边调过来的。” “那怎么好用啊！”朵恩瞪着眼珠子说，“他们对美国显然人生地不熟。” “哦？”李亚东诧异，饶有兴致地望向她，问，“难道你有什么好主意？” “当然！”朵恩嘻嘻笑道，伸手指向自己，“我呀！你看我行吗，土生土长的美国人，还是个大美女哦，我来替你办这件事，保证圆满完成任务。” “你？”这丫头什么心思，李亚东总算搞清楚了。 平心而论，朵恩确实是个人才，怎么说也是哈佛高材生，才貌双全，还是苏姑娘最好的闺蜜，又是美国本土人。 一些需要社交才能完成的工作，由她来办，或许将比罗叔等人更加合适，至少目前应该如此。 给她一个机会，倒也未尝不可。 反正并没有什么技术含量，就是跟电视台打打交道的事情。 “那……行吧，就由你来办。” “噢，亲爱的李，你真是太好了！” 朵恩这妞一兴奋起来，就是容易找不到北，当着苏姑娘的面，抱起李亚东的脑袋，猛地就是一口。 “朵恩，我要跟你绝交！”苏姑娘没好气道。 “噢，我的宝贝苏，别这样嘛，我只是太高兴了而已。” 苏姑娘当然是开玩笑的，这又不是第一次，要绝交也不会等到现在。 。 第七百一十五章 船到了 一个空气清新的早餐，窗外朝霞漫天。 难得平时有课没课都要睡到太阳晒屁股才会起床的朵恩，今天却起了个大早。 “苏，快看看，这件衣服怎么样，是不是太暴露了一点，不太正式？” “知道还问我。” “那这件呢，会不会又太保守了一些，无法展现出姐完美的身材？” “……你自己看着办。” 苏姑娘因为早上有考试，所以昨晚没在酒店陪李亚东，正在忙着叠被子，哪有空理会她？ 即便在美国生活了好几年，但苏姑娘还是无法像美国人那样，早上起床时被褥用一脚一蹬，然后不管不顾。 她习惯于将床铺整理干净，被褥叠成豆腐块，不让它看起来那么凌乱。 所以她大概天生就具备贤妻良母的潜质。 至于朵恩姑娘，她的房间与苏姑娘截然相反，基本就是猪窝。 朵恩今天之所以一改常态，起那么早，自然是因为李亚东交待的事情。 这可是她的第一件工作，必须完美完成，她相信，虽然薪酬没谈，但李亚东绝不会亏待她。 他总是那么慷慨，不是吗？ 再一个，如果这件事情办成之后，她再要求进入李亚东的公司工作，岂不是事半功倍，说不定还能谋到一个不错的职位。 “那我就穿这件吧，不露点什么，太对不起姐这么好的身材了，反正那些老男人都很色，相信他们会喜欢。” 苏姑娘瞥了眼房门口处，一袭白色紧身包臀裙，外面搭配一件黑色小西装，大腿上还套着一双黑色蕾丝吊带袜的朵恩，耸了耸肩，一副“你喜欢就好”的模样。 反正这样的衣服她是穿不出的，特别是那双袜子，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还是朵恩为了讨好倒数第二任男友的时候买的，在情·趣店里。 朵恩挎着自己唯一的一只香奈儿皮包，兴冲冲地出了门，感觉人生快到达到巅峰的样子。 苏姑娘也去了学校。 再说李亚东，他打算在波士顿租个房子，实在不行置套房产也行，大不了以后不住的时候再卖掉。 因为现在的大学生实在有点疯狂，昨晚应该有一对大学生情侣入住了他左侧隔壁的房间，嘿咻嘿咻了一整晚，从晚上十一点钟开始，床板的吱呀吱呀声和女孩子的大喊声，几乎就没停过，一直到天明。 是的，大喊，而并非那种情不自已的娇喘。 ，了一晚上。 弄得他清晨时做了一个短暂的梦，梦里受到老师处罚，要求他将“”这个英文单词，抄写一万遍…… 波士顿的房产经纪人他还真认识一个，之前因为给郭家两口子买房时结交的，当时担心后续有什么问题，所以在自己的随身电话本里留了电话。 他在楼下餐厅里享受早餐的时候，一个穿着肥大西装的微胖白人，出现在他眼前。 “hi，凯奇。”李亚东笑着打招呼。 这人其实并不叫凯奇，只因为李亚东感觉他长得像尼古拉斯凯奇，所以才这样叫，他也并不介意。 “噢，李先生，很荣幸能再次为您服务。” 即便相隔一年，但凯奇对于这个中国人依旧记忆深刻，无他，因为对方足够慷慨，上次的佣金着实让他小赚了一笔。 不过，听说对方并不是想买房，而是租房后，凯奇顿感大失所望。 当然了，这种情绪他肯定不会表露出来，他可是一名资深的房产经纪。 “那不知李先生对于居住条件有什么要求吗？”凯奇问，笑容依旧灿烂。 “地方大一点吧，另外采光好一点，我在列侬大道有间公司，最好离那边近一些，哦对了，我并不是租一间房。” “哦？”凯奇顿时心头一喜，他自然清楚这位李先生并不差钱，而他要租住的房子，肯定也不能档次太差，如果数量够多的话，同样也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笑容更灿烂了，问道“那需要多少间呢？” 李亚东在脑子里捋了一下，罗叔那帮人晚上就会到，自然也需要一个落脚处，再加上丹尼和科恩的人马，于是，抬起两张手掌道“十间吧。” 没办法，罗叔此次带了一个二十人的团队过来，如果是套房，平均四五人一间的话，就需要五六间房，如果房间太小，数量就需要更多。 这帮人背井离乡，以后要在这边常驻，让人家一直住宾馆，也不合适。 “十间？”凯奇顿时眼前一亮，果然每次遇到这个中国人，就是自己的幸运日。 “能搞定吗？我的人马晚上就会到，我希望最好今晚就能入住。” “那是自然，李先生，您面前的这位，可是整个波士顿最资深的房产经纪人，只要是租房买房的事情，没有人比我更在行。”凯奇拍着胸口说。 不过这家伙也确实没说大话，他手中的资源非常丰富，很容易为李亚东在列侬大道的另一栋生活大厦内，觅到十处房源，虽然不在同一层，却在一栋大厦里。 如此一来，以后有什么事情，倒也方便。 李亚东也是之前没想起来，早知道找写字楼的事情也交给凯奇来办，说不定会有更好的选择。 很无奈的是，那边的合同已经签订。 下午，李亚东就开始搬家。 他的房子在十一楼，最好的楼层，不至于吵，空气还清醒，风也不是很大。 是一个很欧式的房屋，面积明明有百来平方，却几乎没有隔断，所有的东西都是开放式的，包括厨房、卧室和卫生间。 装修算得上豪华，是非常现代化的黑白色调，各种家具一应俱全，标准的拎包入住。 李亚东还算满意，与凯奇签订完合同、付完年租后，还给了他一千美元小费。 丹尼和科恩等人也是一样，对于新老板的安排，能有这样的住宿条件，也都很满意，至少比酒店住着舒服。 因为罗叔等人晚上会到，李亚东打算订个餐厅，为他们接风洗尘一下，顺便将苏姑娘叫过来，参观一下他的新住处。 当然，这是次要的，主要是因为新房里面的床，着实不错，居然是张大水床，柔软无比，李亚东还从未尝试过在这样的床上滚床单。 很想试一试，相信会有一番别样体验。 只是很可惜，正所谓计划赶不上变化，下午太阳快要落山时，他特地来到苏姑娘的公寓，打算接苏姑娘过去，却被苏姑娘告知…… “有人打电话过来，说船到了，凌晨两点，波士顿港。” 这可比李亚东预想的要早一些。 。 第七百一十六章 接收货物 寂静的夜，凌晨一点半。 这个时间点，饶是繁华的波士顿，都陷入沉睡之中。 一辆黑色雪佛兰suburban越野车，一辆黑色路虎揽胜，一前一后，行驶在通往海边的柏油路上。 李亚东坐在揽胜后座上，揉了揉酸胀的额头，早前罗叔等人按时抵达波士顿，因为餐厅已经订好，即便晚上有事，还是摆了几桌替他们接风洗尘。 倒是小酌了几杯，之前还未有什么感觉，但现在随着时间进入深夜，一阵阵睡意袭来，再加上酒精的作用，却是感觉脑子里晕沉沉的。 凌晨的路况很好，似乎没用多久，汽车便抵达目的地——波士顿港。 波士顿港在美国只算一个小港口，与临市的纽约港完全不在一个档次，规模并不是很大。 不过即便如此，李亚东等人还是遇到了关卡。 港口保安要求他出示提货清单，可李亚东并没有，问题倒也不大，因为他有富兰克林。 五千美金，足够几名值班的保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笔钱大家平分一下，能抵得上他们大半个月的工资，何乐而不为？ 反正港口布满监控，对方的一切行为都在他们的监视之中，干不了什么破坏。 李亚东是掐着时间点来的，没有在寒风中干等的打算，所以进入港口后，很容易便在码头边，发现一艘船舷上印有日文的小型货轮。 汽车行驶到货轮旁停下，李亚东吩咐道“远光灯闪三下。” 这是他和山口组的暗号。 开车的齐龙会意，拨动连杆，连闪了三次远光灯。 没过多久，货轮上便传来动静，是那种脚步踏着铁板上发出来的“咚咚”声，因为港口异常寂静，所以显得十分清晰。 从船上下来四个人，一个留着中分发型、身形消瘦，但眼神异常明亮的年轻人，走在前面。后面并排走着三个人，准确的来说，应该是两个人押着一个人，中间那人带着眼罩，嘴巴也被黑胶带封住，不过即便遮住了半张脸，李亚东还是一眼就能认出来，正是堤腾野无疑。 对于日苯发生的那次事故，李亚东并不了解，也没有刻意打听，不管堤义明请动何方神圣，敢于偷袭山口组的驻地，但事实证明，只要山口组稍加警觉、并执意完成一项任务，日苯境内，只怕鲜有实力能够阻挡他们。 李亚东甚至很怀疑，事到如今堤义明都不知道这件事情是山口组干的。 这个组织做事总体上还算谨慎，上次或许是意外，看看堤腾野脸上的眼罩就知道，除了那次被自己摘下来一次外，恐怕再也没有拿下来过。 “会长。”中分头来到李亚东面前，客气行礼，显然对他并不陌生，至少见过照片，说的是一口流利的英文。 “辛苦了。”李亚东笑着说。 “为会长服务是我的荣幸，还请会长验货。”中分头说着，挥了挥手。 身后两名手下会意，提着堤腾野走上前来。 李亚东注意到中分头从口袋里掏出一只墨镜，摆手道“不用了，他化成灰我都认识。” 中分头点点头，又将墨镜塞回口袋，笑着说，“那好，货物就完好无损的交到会长手中，我这里有份文件，还麻烦会长签个字。” 居然真搞成了像收快递一样。 所幸李亚东也不是第一次见识，接过中分头递过来的一张纸和笔，借着车头灯的光线看了看，是一张英文版的货物接收清单，同样的是，堤腾野被标注为“s型货物”，确认没有问题，李亚东刷刷两笔，签上了自己的大名。 “感谢会长，既然如此，那我就赶回去复命了，至于尾款……” “放心吧，明天日落之前，尾款将一次性汇到你们的户头上。” “那就拜托会长了。”中分头说着，招了招手，带着两名手下返回货轮。 倒是丝毫不怕李亚东赖账。 话又说回来，除非李亚东活腻了，否则断然没可能去赖这笔账。 科恩带来两名手下将堤腾野扔进了雪佛兰越野车里，这家伙身上臭气熏天，鬼知道多久没洗澡，弄得几人一脸嫌弃。 汽车缓缓启动，与此同时，港口保安室里。 “卧槽，这帮家伙，是走私人口，还是搞绑票？” 三名保安望着监视器上的画面，面面相觑。 “要……拦下他们吗？”一名保镖下意识地问。 “你疯了？” “你看看他们这帮人，刚才坐车上还没注意到，一个个人高马大，走路带风，绝壁是黑手党无疑，他们没硬闯进来就算好的，你还敢拦他们？是嫌命太长是吧？” “那……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为非作歹，视而不见吧？” “把车牌记下来，报警？”另一名保安建议道。 “杰瑞，我实在不觉得这是什么好主意，先不说我们会不会遭到黑手党的报复，你要明白，刚才我们可是收了他们钱的，警察一旦介入进来，这事儿肯定瞒不住，我们的工作也就别想要了。” “那……你说怎么办？” “怎么办？删除视频文件，就当这事儿没发生过，这帮人，我们惹不起。” “……” 面对良心的拷问，和人身安全、工作之间的抉择，三名保镖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升起拦车杆，眼睁睁的望着两辆越野车扬长而去。 他们却不知道，心心念念想要报警的他们，碍于顾忌，始终没能狠下心。然而，这两辆越野车，却打破了黑夜的宁静，一路飞驰，目标直指波士顿警局。 李亚东可没有囚禁堤腾野的想法，为了以免夜长梦多，还是第一时间将他送到警察局最保险。 与国内的公安局不同，他很清楚，美国的警局几乎是两班倒作业，夜晚，反而比白天更忙。 因为这是一个繁荣与黑暗并存的国度。 美国枪械十分泛滥，平均一百人中，就有八十八支枪械，几乎人手一支。再加上这是一个人口混杂的国家，种族问题不断激发社会矛盾，以至于罪恶不断。 而夜晚，则是罪恶天然的防护罩。 每当夜幕降临，罪恶的触手便会从各个角落向外延伸，以至于警察们忙得焦头烂额。 。 第七百一十七章 摩根探长 波士顿警局。 无需李亚东交待，车辆抵达这里时，后面雪佛兰越野车里的科恩，已经让手下解开了堤腾野的眼罩和嘴上的胶带。 堤腾野隔着车窗抬头一看，当看到波士顿警局的招牌时，整个人顿时吓得魂儿都没了。 去年他为什么会在打伤郭琦后，连夜逃回日苯，几乎没做他想？ 就是因为他不想坐牢。 实际上当时他并不知道郭琦会伤得这么重，但一个未遂，外加一个故意伤害罪，就足够使他入狱。 而美国的监狱，他一个身高不足一米七、体重堪堪一百一十斤的日苯人进去，不死也得脱层皮。 至少被爆出翔来是妥妥的事情，他在美国待了好几年，类似的事情听说过不少，他宁愿谁给他的脑袋也开个瓢，都不想进监狱。 “几位大哥，你们应该只是被聘用的吧，那个李亚东现在不在车上，你们带我走吧，只要甩开那家伙，确保我的安全，我可以给你们一大把笔钱。” 科恩“呵呵”了两下，根本懒得搭理他。 钱他自然是爱的，他甚至也知道这小子确实不差钱，但他不傻。 且不说他的正牌老板费尔南德对他知根知底，还有知遇之恩，就是这位新老板，一旦得罪了，科恩估计上天入地都不会有自己的活路。 钱虽好，但也要又命来花才行。 “一千万，一千万美金怎么样？” “下车！最好自觉点，别让我动手！”科恩率先下了车，站在门边说。 “两千万美金！”堤腾野依旧不死心。 p的，科恩也是醉了，居然这样来诱惑自己，不知道他还欠了房贷吗？ 一爪子伸过去，将堤腾野从车上提了下来。 “三……三……”堤腾野原本还想继续增加筹码，可惜晚了，一句话还没喊出来时，便看到了那个恶魔，此刻正饶有兴致的望着他。 “继续呀，不要停，你喊到一个亿，科恩先生或许会动心。”李亚东戏谑道。 都特么什么时候了，还不死心，这些日苯人的韧劲儿，他也确实是佩服。 “boss说笑了，他就算喊一百个亿，我也不会背叛你。”科恩讪讪笑道。 “李亚东，你不要得意，我父亲一定会来救我的！”堤腾野咬牙切齿道。 如果求饶有用，他自然不介意，但他心里很清楚，眼前这个人根本软硬不吃，也只能凭着本能，发泄着自己的怒火。 “行了，不必一再强调你爹的伟大，他有几斤几两，我比你更清楚，让他尽管放马过来就是。” 堤腾野死死地盯着李亚东，眸子里充斥着无尽愤怒，却也没再说什么，心里想的是你就尽量诋毁吧，等我父亲到了，你就知道他的强大。 直到现在，堤腾野都认为李亚东是在虚张声势，在他看来，此人唯一的优势，大概就是黑·帮背景，如此才能解释他为什么能轻松将自己从日苯弄到美国，但至于社会地位与财富，他绝不可能超过自己的父亲！ 让他打娘胎里开始赚钱都不可能！ 李亚东一马当先，带着众人走进波士顿警局。 里面的景象与李亚东所想一样，值班的警察还真不少，十几个总有，是那种开放式的办公格局，有几名警察的办公桌对面还坐着带手铐的犯人，看模样似乎正在问话。 靠墙边的长条椅子上，还坐着两名浓妆艳抹、衣着暴露的年轻女人，右手上都带着手铐，一头拷在椅背的横梁上。 李亚东他们这么一大帮人走进来，立刻吸引了警察局里所有人的目光。 一名身材魁梧的中年黑人，约莫是个头头，注意到周围的异样后，脚一蹬，转动靠背椅，四平八稳的坐在上面，看了李亚东等人一眼后，冷冰冰地问，“什么事？” 这就是美国警察，一般人看到李亚东一行的架势，深更半夜的跑进来，估计会被吓到，但他们不会，即便是办公，枪械都不离身，一旦李亚东他们有什么动作，估计花生米马上就射过来了。 就是这么彪悍。 不过话又说回来，鉴于美国的治安环境，悍匪层出不穷，警察如果不彪悍一些，实在排不上用场。 “我们抓到一名逃犯。”李亚东指了指身后的堤腾野说。 “哦？”摩根楞了一下，感觉有些诧异，一群彪熊大汉大晚上吃了没事干，抓了名逃犯送过来。 这是充当起和平斗士了吗？ 什么时候世界变得这么有爱了？ 他原本还以为一群黑手党跑上门来，要保释罪犯什么的，因为他们今天刚收监了两名黑手党成员。 “什么罪犯，就是他？”摩根拍拍屁股站起身来，踱步走了过去，指向堤腾野问。 “去年二月二十七号，发生在哈佛校外公寓楼里的未遂与故意伤人案。” 摩根诧异地看了李亚东一眼，心想你咋怎么清楚，连具体日期都知道？ 这件案子他倒也有些印象，毕竟是桩悬案，但到底什么时候发生的，他可不记得。 “你等等。” 示意李亚东稍等后，摩根来到墙边的一排资料架旁，还多亏李亚东说出具体日期，所以他很轻松的找到了相关资料。 资料中有犯罪嫌疑人的照片，摩根一对比后，发现一桩无头公案还真的见到正主儿了，因此态度友好不少，先是掏出手铐逮住堤腾野，然后邀请李亚东来到自己的办公桌旁。 至于齐家兄弟和科恩等人，则在李亚东的示意下，与那两名不良少女一起，坐在墙边的长条椅上等候。 “帅哥们，需要服务吗，物美价廉哦。” “鉴于你们的身材都那么强壮，是我们姐妹喜欢的类型，还可以给你们打个八折哦。” 两名不良少女的职业精神也着实令人钦佩，眼下身在警局、手上戴着手铐，都不忘拉扯生意。 “是吗？那八折是多少？咱们这里可有五杆大长枪，你们确定能受得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科恩也不介意跟她们扯扯淡。 不得不说，这两个小妞还是有点姿色的，如果价格合适，约一炮倒也未尝不可。 “呵呵……五杆算什么，我们姐妹的最高纪录，可是同时应付八杆黑枪……” 再说李亚东这边，他落座在摩根对面，堤腾野双手上了手铐，站在一旁。 “怎么称呼？” “姓李。” “中国人？” “对。” 摩根看了眼手中资料后，又看了看李亚东，饶有兴致地问，“资料人上显示，被害人苏薇和郭琦，都是哈弗大学的中国留学生，那么李先生，我能冒昧的问一句吗，你跟他们是什么关系？” “朋友。” “哦。”得到对方肯定的答复，摩根兴趣更浓了，“李先生，据我了解，罪犯嫌疑人堤腾野在案发当晚，就逃回了日苯，并且此后从未返回美国，你应该知道，对于逃犯，我们的安检系统是有严密监控的，至少目前我还没收到犯罪嫌疑人来到美国的报告，那么我倒是很好奇，你是怎么抓到他的，还把他带到了这里？” 李亚东瞥了眼他办公桌上的名片夹后，淡淡道“摩根探长，我想你审问错了对象吧，这个问题我必须回答吗？” 。 第七百一十八章 成功羁押 “这个……只是我私人比较好奇罢了。” “也就是说我可以不回答？”李亚东点头道“那我拒绝回答。” 摩根正想再说点什么的时候，一旁的堤腾野突然大声喊道“不是啊，探长，我是被他绑架过来的！” 这一嗓门可着实不小，特别是“绑架”这个词语，显得十分刺耳，办公厅里不管是警察也好、罪犯也罢，全都齐刷刷地扭头探来，望向李亚东的眼神，皆变得有些异样。 “嘭！” “哎呀！” 摩根直接一肘子击中了堤腾野的腹部，如果不是手被拷在办公桌上，这家伙指不定就飞了。 这个黑摩根头发虽然都白了一半，但膀大腰圆，体重至少两百斤以上，一肘子的力道可着实不小，堤腾野惨叫一声，顿时如同软脚虾一样，蹲在了地上。 “我让你说话吗？小子，给我老实点，不然有你好受的！” 这是个狠人，李亚东笑了笑，感觉很对脾气。 堤腾野果然不敢再说话，这样的红烧肘子，他可实在不想再尝试。 “绑架？”摩根倒像个没事人一样，扭过头来，笑眯眯地望向李亚东。 “至于我怎么抓住他的，这很重要吗？”李亚东淡淡道。 “当然……不重要。”摩根呵呵笑道“即便你真的将他从日苯绑架过来，也没有触犯美国法律，我无权问责。无论如何，此事还得感谢李先生，替我们抓住了潜逃已久的犯罪嫌疑人，哦对了，关于在在逃犯人，我们都是有赏金的，让我看看，这个堤腾野值多少钱……” 这种事情在美国由来已久，早在南北战争之前就有类似举措，政府发布悬赏，呼吁民众一起打击罪犯，因此也催生出一个特殊职业——赏金猎人。 “噢，倒不是特别多，两千美金。”摩根耸了耸肩，说着，从抽屉里掏出一个类似于什么票据的小本本。一边在上面书写着什么，一边继续说，“我给你开张取款单，你可以拿着它到美联储旗下的任何一家银行兑换成现金。” 李亚东倒也没拒绝，反正是美国政府的钱，不要白不要，只是不多会儿，等他接过摩根递过来的取款单后，又塞回到他手中，笑着说，“我愿意将这笔赏金拿出来，犒劳一下今晚值班的各位警官，大家买点宵夜或是咖啡，毕竟大晚上的工作维护社会治安，也是够辛苦的。” 这肯定不算行贿，而且李亚东的声音没有半分隐藏，满屋子的人，不管是警察还是罪犯，全都听在耳里。 人家自愿转移个人财富，任何人都无法说三道四。 摩根倒也并未感觉十分诧异，凭借多年工作练就的眼力劲，早就看出来眼前这个小伙子不是一般人。 会心一笑，难得能有人体谅他们的辛苦，实际上很多人都认为他们既然吃了这碗饭，出生入死就是应该的，朗声道“伙计们，看来我们今晚有口福了，想吃什么山珍海味尽管点，这位李先生请客。” “哈哈……那就多感慷慨的李先生了。” 一帮警察们顿时大喜过望，讲实在话，这深更半夜的工作，确实又累又饿，而两千美金，足够他们美美的消费一顿平时舍不得吃的大餐。 李亚东的这一拨操作，算是笼络了半个波士顿警局的人心，所过之处，众人皆是笑脸相迎，摩根甚至带他进入了位于警局地下一层的羁押室。 三人沿着楼梯缓缓下行，摩根拽着堤腾野的肩膀，走在前面，李亚东紧随其后。 地下室嘛，环境不难想象，阴嗖嗖的，一条过道贯通其中，两旁分列着二十几间临时牢房，一路走过，居然没发现空房，有些牢房里还关着好几个人。 如此也能看出，美国的治安环境有多差。 当年中国的派出所羁押室，李亚东也不是没“参观”过，基本都处于闲置状态。 能关在这里的人，只怕都像堤腾野一样，羁押待审。 “李先生，关于这件案子，被害人方面是打算走公诉途径，还是自己起诉？”摩根问。 鉴于两名被害人都不是美国公民，还是留学生，摩根必须打听一下，原本当然是直接咨询被害人或其家属的意见，但谁让身边这位就是被害人的朋友呢，向他打听一下，大概也没有错，警局这边也好有个准备。 “当然是自己起诉。”李亚东回话道。 摩根想想也是，毕竟身后这位一看就不是差钱的主儿，很多案件之所以走公诉，只是因为被害人付不起律师费而已。 在美国，律师、医生等几个职业，可是绝对的高收入人群，社会精英人士，比他们警察的地位和收入不知高多少。 “实际上我的律师团队已经准备就绪，只是现在有些晚，明天他们就会过来与你们交涉此事，并向法院提起上诉。” “律师团队？”摩根微微一怔，感觉自己只怕还低估这个年轻人的能耐，递给堤腾野一个“你完蛋了”的眼神。 本来这家伙犯的事情就不算轻，一个未遂，一个伤人致残、被害人成为植物人，再加上一个畏罪潜逃，如果再由一支专业律师团队负责这个案件，很有可能会将牢底坐穿。 “倒是没有空房了。”摩根一边说着，一边望向李亚东，打算卖他一个面子，以回馈刚才的慷慨解囊。 此时三人已经走到廊道尽头，这里有两间牢房比较空荡一些，里面各只关押了一名犯人。 但这两间牢房里的犯人，就截然不同，一间牢房里是一个干瘦的老头，看起来甚至还有些慈眉善目，也不知犯了什么事。 至于另一间牢房里，则关着一位面白无须的彪形大汉，头上还系着一块红色碎花丝巾，看起来gay里gay气的。 李亚东望向那名大汉，那名大汉也望向他，俩人相视一笑。 “不，不，你不能把我关进这里，我要跟那个老头在一起，别别，探长求你了……” 堤腾野只看了那名大汉一眼，就知道这家伙性取向有问题，顿时大喊起来，抱着摩根的腿，死都不放开。 “那可不行，你这家伙未遂，还有暴力倾向，尼克老头上了年纪，体弱多病，可不是你的对手，即便是嫌疑犯，我也要确保他们的人生安全。”摩根大义凛然道。 你猜怎么着？ 他讲得很有道理啊！ 李亚东这时才意识到，他们一路走来，虽然犯人们都隔着铁窗望着他们，却并没有人大声喧哗，或作出什么不雅举止。 如此看来，这位摩根探长，应该颇有手段，想要平复这些犯罪嫌疑人对于警察的怨气，可不太容易。 “但我也不是这家伙的对手啊！”堤腾野无哭无泪，指着牢房里舔着香肠嘴的大汉说。 “巴托并没有暴力倾向，就是……反正他不会要你的命。对吧，巴托？” “放心吧，摩根老头，他这么细皮嫩肉，我呵护他都来不及，怎么可能要他的命？”大汉嘿嘿笑道。 堤腾野抵死不从，可摩根会在乎他的感受吗？ 他最痛恨的就是犯，而且不仅是他，就连监狱里的犯人都很鄙视这种人，总之犯，也甭管你成没成功，只要因此罪名而入狱，基本都没什么好果子吃。 “啊，别啊，不要啊……” 堤腾野终于还是被摩根像拎东西一样，扔进了巴托的牢房中。 “来吧，小宝贝儿，咱们亲近亲近……” “啊，别碰我……” 。 第七百一十九章 对手出现 罗叔等人的到来令李亚东轻松不少，组建美国公司的事情由他们全权负责，这让忙忙碌碌了好一阵儿的李亚东，终于得以睡个懒觉。 毕竟昨晚几乎没合过眼。 一觉也不知睡到什么时候，迷迷糊糊中听到房间里有脚步声，李亚东才一个激灵睁开眼睛。 “我是不是吵到你了，我只是想看你醒了没有。”苏姑娘歉意一笑。 李亚东就说呢，房间里怎么会有人，除了他自己外，也只有苏姑娘可以进来，昨天他给了苏姑娘一把钥匙。 “几点了？”李亚东有气无力地问，两只眼皮在打架，根本不想睁开。 “快十一点了。” “哦，那还早，我再睡一会儿。”李亚东扯过被单，蒙住脑袋。 早上大概五点钟才睡的觉，才六个小时不到，哪里够睡，而且白天的睡眠质量通常不如晚上。 “要不……再睡一个小时？我去做点吃点，郭叔叔和阿姨也在。” “……” 李亚东坐起身体一看，可不是，开放式的客厅沙发上，正坐着两个人。 他的这间屋子几乎是全通透的，饶是卧室，也只用一个镂空的储物柜隔断。 再睡，就有些不太合适，也只能从床上爬起来。 一番询问，才知道苏姑娘和郭家两口子早上八点多就过来了，足足等了两个多小时。 没来得及洗漱，套上衣服后，李亚东便来到客厅。 “叔叔，阿姨，让你们久等了。” “哦，亚东，你起来了，要不再多睡一会儿吧，听说你昨晚一宿没睡。”郭父客气道。 而郭母就更直接一些，“亚东，那个犯人抓到了？” “嗯，抓到了，昨天晚上已经送到警察局。” 得到李亚东肯定的答复后，郭家两口子险些没喜极而泣。 “亚东，我们能去看看吗？”郭母询问。 他们等这一天已经太久，不亲眼看到对方被关进牢房，实在难消心头之恨。 “当然。”李亚东点头。 他十分理解郭家两口子的心情，当初第一次见到堤腾野时，连他都忍不住暴揍了对方一顿，更何况是郭家两口子。 不亲眼看到伤害儿子的罪犯伏法，心里的这个坎，只怕永远过不去。 李亚东今天本没打算去波士顿警局，不过现在，也只能再去一趟。 “薇薇，冰箱里有食物，你先弄点吃的，咱们吃完午饭过去，我打个电话。” “好。” 丹尼那边这两天正在整理上诉材料，按照计划，今天会去波士顿警局和法院，现在也不知道去没去，李亚东准备打个电话询问一下。 电话接通，是丹尼的助理，他告知李亚东他们的材料上午刚整理好，准备下午过去。 “那就一起吧，你跟丹尼讲，十二点半在楼下集合。” “好的，boss。” 丹尼他们的住处和临时办公室在十七楼，都在一栋大楼里，倒也方便。 苏姑娘没有大动干戈，看得出来郭家两口子都没什么胃口，就弄了几个三明治。 吃完午饭后，四人离开房间，齐家兄弟已经在门口等候。 有他们两个，再加上暗中保护苏姑娘和郭家两口子的五名保镖，足以保障安全，所以科恩他们李亚东就没叫，毕竟昨晚大家都没休息好。 来到楼下时，丹尼带着两名手下，已经在等候。 一行九人，两辆汽车，一前一后驶向波士顿警局。 来到警局后，昨晚的摩根探长倒是不在，想来还没上班，一名顶着大肚腩的白人探长接待了他们，只是态度算不上好。 “想见嫌疑犯？不好意思，你们是被害者一方，可没这个权利，包括你们的律师也是一样。你们可以按照流程提请上诉，等到法院受理之后，在法庭上，你们自然就能看到。” 李亚东蹙了蹙眉，望向丹尼。 丹尼点点头，显然规矩确实如此。 但李亚东可不相信，规矩是死的，否则昨晚摩根探长就不会带他去羁押室。 “这位……” “隆多探长。” “哦，隆多探长你好，能否借一步说话？” 隆多点头，带着李亚东走进一间没有人的办公室，并带上房门。 三分钟后，俩人并排走出来，隆多脸上也多了一丝笑容。 “但是李先生，你的人实在太多，你可以再带两个人，跟我一起下去，有五分钟的探视时间。” 这就是所谓的有钱能使鬼推磨，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不过这个隆多的胃口着实不小，就为这五分钟，李亚东付出了一万美金的代价。 但愿这一万美金没白花，能让郭家两口子心里好受些。 “丹尼先生，你们办你们的事情吧。” “好的，boss。” 既然只能带两个人，自然就是郭家两口子无疑，示意苏姑娘和齐家兄弟稍等后，李亚东与郭家两口子一起，跟随着隆多，来到位于警局地下一层的羁押室。 “臭警察，靠过来，老子要扭断你的脖子！” “该死的警察，等老子出去，第一就要干掉你！” “放老子出去，老子没犯罪！” 与昨晚的情况完全不同，跟随隆多下来这里后，羁押室里的嫌疑犯们差点没造反，将铁笼子拍得“哐哐”响，几乎所有嫌疑人都暴戾十足，恨不得吃了隆多。 李亚东能明显感觉到郭家两口子的害怕，稍稍走进了一些，伸手将他们护在怀里。 “啊！放……放开我！” 当然，隆多也不是什么善茬，抓住一名嫌疑犯伸出来的手，猛地就是一掰，甚至都听到一声脆响。 手骨即便没断，估计也折了。 “一群垃圾，叫啊，继续叫啊！” 不得不说，隆多这一手确实收到了震慑效果，敢继续叫嚷的嫌疑犯没剩几个，更是无人敢将手伸出铁笼，都担心他突然给自己也来一下。 四人很快抵达廊道尽头，不过望向昨晚关押堤腾野的那间羁押房时，李亚东却愣住了。 堤腾野居然消失了！ 羁押房里只有那个gay里gay气的巴托。 “在这边。”隆多示意，指向对面的羁押房。 李亚东扭头望去，才发现堤腾野不知何时调换了牢房，此时正和那名被摩根称呼为“尼克”的干瘦老头关在一起。 而且，此刻他正在享受午餐，是一顿非常丰盛的外卖，有牛排，有炸鸡，有薯条，有汉堡，有奶昔…… 放在硬板床上摆了一大堆。 堤腾野坐在床上，不紧不慢的吃着，尼克老头正在给他揉肩捶背，望着那一大堆美食哈喇子直流，似乎在希冀着他能剩下一些。 小日子过得好不自在。 堤腾野自然也注意到了李亚东，微微抬头，嘴角勾起一丝得意的笑容。 “什么情况？” 别说李亚东眉头蹙得老高，就连郭家两口子都牙齿咬得咔咔响。 千等万等，终于等到伤害儿子的罪犯关进大牢，本以为对方肯定没什么好日子过，备受煎熬——这也是他们今天来此的目的，看看对方的报应。 却实在没想到，对方在牢里的日子居然过得这么舒坦，好吃好喝不说，还有人专门伺候！ “隆多探长，你们警局的伙食这么好吗？” “李先生，千万不好误会，这么丰盛的午餐我都舍不得吃，怎么可能给嫌疑犯吃，美国政府也没有这样的经费预算。这是他的律师和家人带来的。”隆多笑着解释。 。 第七百二十章 找上门 “李先生，你应该明白一点，不管这里羁押的人他们犯了什么罪，只要法院没宣判之前，他们还属于嫌疑犯，而不是罪犯。因此我们也只有羁押他们的权利，并不能剥夺他们的人身自由，也无法禁止他们家人和律师的合理探视，包括带些合法的物品给他们。” “那羁押房呢？你大概也知道，这个嫌疑犯就是我送到你们警局的，因此我昨晚有幸亲自将他送进羁押房，但他昨晚所在的羁押房，并不是这一间。” “这个嘛……主要昨晚跟他关在一起的嫌疑犯巴托，某些方面不太正常，我们也是考虑到嫌疑犯的安全，所以重新做了安排。”隆多笑着说。 不过从他的笑容里面，李亚东却看到一种虚伪。 这家伙，百分之百的跟堤义明接触过，而且收了好处，才故意走的后门。 否则以他刚才对待嫌疑犯的手段，能有这么好心，突然关心起一名嫌疑犯有没有被另一名嫌疑犯强·暴？ 菊花·失守，可跟人身安全半点关系没有。 垃圾墙头草，两面的好处都想占，这种人最为可恶，根本没有什么定性，眼中只有利益，也难怪嫌疑犯一个个的对他恨之入骨。 对于这样的人，李亚东实在不想再打交道，即便他再付出一些代价，或许能让堤腾野重新回到巴托的那间羁押房，但他不想干，就是不想便宜这种人。 “叔叔，阿姨，我们走，他就算再舒服，也是在牢房里，丹尼那边马上就会提请上诉，等进了真正的监狱，可就由不得他。” 说虽这样说，但李亚东其实很清楚，美国这个鬼地方，你如果有足够多的钱，即便是在监狱里，也能活得很快活。 不过，他将确保，堤腾野有钱没命花。 “好！”郭家两口子重重地点头，心情实在算不上好，也只能希冀着审判赶快到来。 不能他们的儿子一动不动的躺在医院里，凶手却待在牢房里都能吃香喝辣的。 由于丹尼他们的事情需要耗费不少时间，所以李亚东也懒得等，打了声招呼后，准备先带郭家两口子和苏姑娘离开。 一行人刚走出波士顿警局，道路旁边停靠着的两辆崭新克莱斯勒轿车上，突然走下几名黑衣人。 齐家兄弟顿时警觉起来，包括暗处的五名保镖也是一样。 不过几名黑衣人并未走过来，而是守在车辆旁边，其中一人拉开了后面那辆车的车门。 一个西装笔挺、戴银边眼镜的黄皮肤中年人，从车上走下。 “堤义明！”李亚东双眼微微一缩。 对方果然已经到了美国。 “他是堤腾野的……”苏姑娘问。 “对，他父亲。” 听到李亚东的话后，郭家两口子心中也不禁悸动了一下。 由于李亚东和苏姑娘等人的刻意隐瞒，以至于他们到现在，对堤腾野的家庭背景都不是十分了解，约莫知道不太一般，但具体怎么个不一般法，却根本不知道。 如今一看这阵仗…… 六名保镖同行，还不算司机，这种派头，可绝不是普通的有钱人能具备的。 堤义明踱步向这边走来，同行的只有一名秘书打扮的女人，他的保镖并没动，所以齐家兄弟也没动，李亚东向前一步，双手插在口袋里，脸上莫无表情，居高临下的望着二人。 “请问郭琦的父母是哪两位？”堤义明来到李亚东面前，看了他一眼后，却没有理会，而是用低沉的声音，望向他身后问，表情中满是愧疚之意。 俩人有过一次不和谐的对话，双方态度已经表明，明显话不投机半句多，再聊下去，也没有意义。 实际上李亚东也没有跟他扯淡的想法。 不服就干，就这么简单。 “叔叔阿姨听不懂英文，你有什么话就说，我可以代为翻译。”苏姑娘看了他一眼后，冷冰冰地说，同样没什么好脸色。 “这位……应该就是苏薇小姐吧。”堤义明深深地鞠了一躬后，正色道“我为逆子的所作所为，向你表示真挚的歉意，不奢求你的谅解，但如果有什么是我能做的，还请尽管提出来。” 苏姑娘微微一怔，实在没料到对方突然来这么一手，且不提他毕竟是一个快六十岁的老人，就是前世界首富的头衔，也使得这一个九十度鞠躬，饱含着某种特殊意义。 “我没什么要求，你也不必如此，法律自然会还我公道。” 当然，苏姑娘也不是当年那个没见过世面的农村丫头，会因一个鞠躬而被吓到。 堤义明点点头，却也没说什么，他很清楚苏姑娘与李亚东之间的关系，因此他根本没奢望过能从苏姑娘这里得到什么，再说了，一个未遂的罪名，事实并未发生，算不上多严重。 而郭家父母这边，则未必。 他们与李亚东之间，并没有什么沾亲带故的关系，一切联系只因为他们的儿子，而他们的儿子现在成为植物人，无法进行任何社交。 这也就意味着，其实他们之间的纽带，已经断掉。 “二位应该就是郭琦的父母吧，首先请允许我，对郭琦所遭遇的不幸，深表歉意。”堤义明望向郭家两口子，再次深鞠一躬，这次用的是日语。 令人诧异的是，他旁边的女秘书，居然能讲一口流利的中文。 甚至带着北方口音，绝对是纯种的中国人无疑。 显然，对方有备而来。 “另外，为了我们彼此孩子之间的事情，我想与二位沟通一下，还希望不要拒绝。” “我们，没什么好跟你谈的。”郭父努力压制住火气说，也就是看这家伙态度还算不错，而且年纪有点大，否则说不定直接就跳上去了。 养了个什么儿子，简直禽兽不如！ “还请给个机会！”堤义明说着，又是一个深鞠躬，这次直接不起来。 “这……” 郭家两口子下意识的望向李亚东。 “叔叔，阿姨，你们自己看着办，不想跟他谈我们就走，如果想看他能说出个什么花儿来，听听也无妨。” “你说！”郭父莫无表情道。 “请借一步说话。”堤义明直起身来，向旁边做了个请的手势，显然不想他们的交谈被李亚东掺和。 李亚东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搞得他很想听一样。 “阿龙阿虎，你们照顾好叔叔阿姨，我先去车里等。” 李亚东说着，便踱步向自己的揽胜走去，苏姑娘犹豫了一下，也跟了上去。 “你觉得堤义明会和叔叔阿姨讲什么？”车里，苏姑娘望向李亚东问。 “还能说什么呀，想私了呗，赔多少多少钱的问题。”李亚东撇撇嘴道。 “那他估计要失望了，叔叔和阿姨不可能为了钱去出卖唯一的儿子，他们也不是爱钱的人。” 李亚东点点头道“不管他们了，我好想睡觉，先睡会儿，你待会儿叫我。” 说着，头一偏，躺在了苏姑娘的大腿上。 居然没过一会儿便打起小鼾，苏姑娘苦笑一声，抱着他的脑袋，替他整理起有些凌乱的头发。 再说车外。 李亚东猜想没错，堤义明确实有意与郭家两口子达成私了，美国法律与中国有很大不同，只要被害人不提起诉讼，嫌疑犯入狱的可能性很小。 。 第七百二十一章 邪门 “律师和家人？”李亚东微微眯眼，如此说来，堤义明大概已经到了美国，速度还真是够快的。 “这样……合法？” 犯罪手段完全可以被律师解读为正常行为，只要被害人方面不反对，那么便是既定事实。 而且堤义明也确实打算用钱来解决这个问题，但是，他并没有直接一上来就谈钱。 “两位，我并不否认逆子犯下的罪行，和对你们儿子所造成的伤害，但逆子固然有错，可这一切的源头，却是李亚东！” “如果你要说这个，那就不必了，我们没有兴趣。”郭父说着，拉起郭母的手，准备走。 “不不，请听我讲完二位，这个灾难原本是可以避免的。”堤义明连声道。 “避免？” 郭家两口子脚步微顿，扭头望向他，郭父沉声道“怎么避免？” “二位请想想，郭琦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间公寓房里？是因为李亚东！他怕自己的女朋友在学校吃不好睡不好，才特意给她租了间豪华公寓，而郭琦呢，还有那个朵恩，他们一个只是苏薇的玩伴，以至于她住在校外不会寂寞。另一个则是保镖，毕竟两个女孩子住在校外，有个男孩子一起自然安全得多。 “这些，全是李亚东早就计划好的事情，一切都是为他女朋友考虑。你们想想看，如果没有李亚东的安排，郭琦一定是住在哈佛宿舍里，那天晚上又怎么可能突然出现在公寓房？以至于惨遭不测？ “所以归根结底，真正害了你们儿子的，是李亚东！” 听他这么一说后，郭家两口子情不自禁的蹙起眉头。 这件事情他们过去从未思考过，实事求是的说，如同不是因为李亚东，郭琦确实不可能住在校外的豪华公寓，他们的家境也不允许。 如此一来，他们的儿子，现在……或许还是活蹦乱跳的。 堤义明将二人的表情尽收眼底后，继续添柴加火道“别看李亚东表面上好像对你们不错，实际上那都是他应该做的，因为如果不是他，郭琦不可能落到如此田地。你们真以为他有多在乎郭琦和你们吗？他的所作所为，更像是替自己赎罪，包括抓住我儿子这件事，只是因为他自己心里过意不去罢了。 “如果他真的想做点什么，此事就不会拖到一年之后，当初事情发生的时候，他就应该有所行动。你们知道他过去一年做了什么吗？他应该没跟你们讲吧？你们或许还以为他是去帮忙抓人去了，其实并不是，他根本不在日苯，而是去了前苏联，趁着苏联解体，大赚了一笔。 “那时他哪里想过郭琦和你们，满脑子都是怎么赚钱，现在钱赚够了，闲来无事才会想起你们，知道这件事情必须有个交代，就用不法手段将我儿子从日苯绑架到美国。 “他如果真在乎你们，就不会整整一年不来美国看你们、来看望一动不动躺在医院里的他所谓的兄弟。” “别说了，别说了……”郭母抱着脑袋，嚎啕大哭。 “你……为什么跟我们说这些！”郭父红着眼睛问。 “我只是想告诉你们，这一切的灾难到底是怎样发生的，李亚东才是原罪，而不是我儿子。诚然，我儿子是有罪，他贪图苏薇的美色，但他与郭琦，可半点仇恨没有，当晚所发生的灾难，只是一个不幸与偶然。 “我希望你们能理性看待这件事情，一旦我儿子被判刑，以李亚东那种自私自利的性格，还会理会你们吗？我了解过，郭琦还是有苏醒的可能的，但有一个前提，需要精心呵护和连续不断的治疗，那可是一笔极其昂贵的开销，特别是在美国。 “李亚东现在是心有愧疚，才一直帮你们支付这笔费用，但他能支付多久，如果郭琦五年不醒、十年不醒……你们还能奢望他帮你们支付一辈子这么昂贵的开销吗？ “相信我，法院宣判即便有金钱赔偿，那区区几十万也根本不够郭琦在麻省总医院的特殊病房里待多久，你们应该有些自己的资金储备，为了你们的儿子。我相信，他总有一天会醒过来的，但前提是，你们必须把他照顾好。” 堤义明说着，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张早就准备好的支票。 “二位，我多么希望事情没有发生啊，但是……即便让我儿子将牢底坐穿，也无法换回郭琦所遭受的伤害，请接受我这个年迈父亲的忏悔吧，你们中国有句老话，叫作‘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我儿子绝没有伤害郭琦的心，一切都是无心之举，请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吧！” 堤义明老泪纵横，可谓见者尤怜，双手捧着支票，九十度弯腰，态度极为真诚。 郭家两口子下意识地望向支票，皆是倒吸一口凉气，一个“五”，七个“零”，整整五千万美金！ “孩子他爸，如果……亚东他……以后真的不管我们……那我们……”郭母眼泪婆娑的望向郭父。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她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日苯人，有些话讲得确实有几分道理。 他们夫妻二人身无长物，空手来到美国，也没有任何工作，目前吃的住的，全是李亚东的。 如果某一天他突然像去年一样，消失一整年，他们饿死先不说，他们的儿子可就失去了专业的医疗保障。 事情毕竟已经发生，正如这个日苯人所说，即便将他儿子送进监狱又怎样，还是换不回他们儿子的健全。 或许……他们应该接受这张支票，为儿子的以后考虑。 郭父很清楚妻子在想什么，此刻他的内心中，也在极度挣扎着。 “花言巧语，蛊惑人心！”这时，一个淡淡的声音，蓦然从侧边传来。 说话的是齐龙，他其实距离堤义明和郭家两口子还是很远的，大约七八米的距离，但谁让他自小习武呢，耳目异常聪慧。 几人说的什么，他和齐虎全都听在耳里，实际上齐龙早就忍不住，想冲过去狂扁堤义明一顿，但一直被他阻拦着，不过听到这里，他都忍不住了。 “叔叔，阿姨，我什么都不替东哥辩解，我也不知道这家伙手里的那张支票上有多少钱，你们如果信不过东哥，现在可以做一件事，去那边车里，问东哥要一亿美金，看他给不给。他要不给的话，我给，我们两兄弟现在就去抢银行！” 此言一出，别说郭家两口子呆立当场，就连堤义明都怔住了。 他实在没想到隔这么远的距离，这个保镖还能听到他们的谈话，只差一步呀！ 只要对方接过这张支票，退都别想退回来，一切也就很好解决。 该死！ “是啊！亚东不是这样的人！”郭父猛地一个激灵，望向堤义明道“就算你之前说的公寓的事情，亚东是为小苏考虑，那也就是应该的，他让小琦住进去，也绝不是专门为小苏做保镖，小琦才几斤几两啊，估计还打不过朵恩姑娘，他明显是有意照顾小琦，却被你歪曲成自私自利的行为！ “还有去年，亚东他本就有自己的事业，总不可能天天围着我们转，这很正常啊，但他不在的这一年中，从没有在钱的事情上委屈我们，小苏还一直陪在我们身边。却又被你歪曲成见利忘义的行为！ “你这个日苯人，着实可恶！险些被你绕进去！” 这时，郭母也回过神儿来，仔细一听丈夫的话，可不就是那么回事吗？ 明明是这个日苯人的儿子伤害了她儿子，但刚刚某一刻，她竟突然生出一种对这个日苯人“感恩戴德”之感。 太邪门儿了！ “呸！收起你的支票吧，我们不需要你的臭钱！” 堤义明面色阴沉的像要滴出水来，深深地看了一眼齐龙后，一句话没说，扭头就走。 。 第七百二十二章 电视台 堤义明的到来，就意味着这场攻守战正式开始，他同样住在波士顿，而且一切行动都在李亚东的监视之中。 李亚东相信他这边也是一样，指不定堤义明的眼线就住在他隔壁。 反正这场攻守战对于双方而言，基本没有秘密可言，李亚东是一门心思想将堤腾野送进监狱，而堤义明则绞尽脑汁想让他儿子无罪释然，最终就看谁的手腕粗、谁的能量大。 据情报显示，堤义明这几天还真没闲着，走街串巷、拜访“老友”，他在美国的关系确实是李亚东无法比拟的，即便这些关系或许都是建立在利益的基础之上。 他打算走后门，企图用自己的财富与影响力获得胜利。 对此，李亚东略感不屑，他不准备使用阴谋诡计，就用阳谋，光明正大的来，以绝对的实力将堤义明碾压。 让他明白当初在电话里教训自己的那句话——不知天高地厚。 丹尼的起诉材料已经上交到法院，就等那边回复，相信不会太久，所以李亚东也不得不抓紧时间。 毕竟他的计划虽好，但目前他在美国的基础，还基本为零。 所幸，满怀激情的朵恩没有让李亚东失望，消失了几天之后，带回来利好消息。 “哇！亲爱的李，你会变魔术吗，这才几天时间，就变出这么一家大公司？” 走在刚布置完成的“东方红国际公司”里，望着崭新的办公设备和忙忙碌碌的工作人员，朵恩惊呼连连，感觉不可思议。 因为她很清楚李亚东一个礼拜之前连个办公地点都没有，只能入住在哈佛校外的小饭店里，还经常跑到她们的公寓蹭电话。 “我当然不会变魔术。”李亚东笑着摆手，“这叫中国速度，你们老美是无法理解的。”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哪个国家的人民最能吃苦耐劳、最勤奋、办事效率最高，毫无疑问，肯定是中国。 没有任何国家的人民能像中国人一样，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兢兢业业的工作着，哪怕没有假期，都任劳任怨。 脚踏实地、勤勤恳恳，是中华民族数千年文明沉淀下来的传统美德，绝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养成的，别人想学都学不来。 譬如在美国，一名工人每周只工作四十个小时，多一分钟都不会干，正常给加班费也不行，因为他们要享受生活，除非能额外给到更高的薪资。 而在中国，这个年代的绝大多数工人每天都保持着十五个小时以上的高强度作业，而且他们还乐此不疲，因为加班，则意味着更多的收入。 一名美国工人一个礼拜才能做完的事情，中国工人大概两天半就能搞定，这就是中国速度。 这也是为什么那么多外资企业纷纷进驻中国的原因，因为中国拥有全世界最廉价、且最朴实的劳动力。 当然，中国人的辛苦只是暂时的，终有一天，他们将用勤劳的双手，创造出全新的工业体系，以机械解放双手，改变整个世界的格局。 这一点，无人可以阻挡。 “好吧，你们中国人实在太能干了。”朵恩耸了耸肩，她确实无法理解。 就好像她始终无法理解整个哈佛最有钱的富婆——苏，她什么总会在家里做好汉堡带到学校当午餐，而不在食堂享受热腾腾的汉堡一样。 她并不缺钱呀，甚至算不上小气，俩人在街头遇到流浪汉时，苏总会慷慨解囊，而且一给最少是一百美金。 可怜她的一身衣服都不值一百美金。 李亚东带着她来到自己的办公室，不算十分奢华，至少装修很简洁，但该有的东西也应有尽有，而且档次不低。 李亚东示意她在澳洲头层小牛皮沙发上落座后，笑着问，“喝什么，咖啡？” “好。” 李亚东从全自动咖啡机上，给她弄了杯美式黑咖啡，然后又从冰箱里取出一瓶矿泉水，在她对面的沙发椅上坐下。 “说说吧，什么好消息。” “关键是你的那个点子太棒了，我开始只找到波士顿的一家小电视台，对方想都没想就答应了。这让我意识到这么棒的点子让他们来做，实在有些浪费，也发挥不出最好的效果，然后我又跑到纽约，找到abc和cbs，他们也都表现出强烈意向。” “哦？”李亚东呵呵一笑，此事交给朵恩这个美国人来办，看来确实没错。 美国电视台众多，全为私营性质，什么公共台、有线台、高级有线台，大大小小，数都数不清。 但其中有几个巨无霸，李亚东还是听说过的。 就譬如abc——美国广播公司，它在全美拥有两百多座附属电视台。旗下诞生过不少经典节目，有几档美剧，李亚东上辈子甚至还看过，例如什么《迷失》、《实习医生格蕾》、《神盾局特工》等。 这个cbs——哥伦比亚广播公司，同样来头不小，与abc一样，属于美国最老牌的三家广播电视公司之一。 他们出品的《生活大爆炸》、《基本演绎法》、《破产姐妹》等美剧，日后很多中国人大概都看过。 总之，这两家公司都很有实力，在美国拥有广泛的客户群体，无论是与那家公司合作，在李亚东看来，都是可行的。 “这还没完呢，为了让你多重选择，后面我又找到hbo，一听说百亿美金投资，他们也坐不住，还给出了很棒的条件。”朵恩笑嘻嘻地说。 “hbo？”李亚东眼前一亮，这个电视台，只要看美剧的人，大概都听说过。 上面说的美国广播公司和哥伦比亚广播公司，都是公共台，也就是说家里有台电视机就能看，公共台并不收费，它们的收入来源于广告和剧集光盘。 但hbo不同，它属于有线台，也就是付费频道，还是美国最顶级的付费频道，玩的都是大制作，拥有美国90的付费用户。 旗下的精品之作就太多了，什么《权利的游戏》、《大西洋帝国》、《真爱如血》、《兄弟连》、《真探》……数都数不清。 “什么很棒的条件？” “hbo愿意承担所有的节目制作费用，不仅如此，他们还愿意拿出两成订阅，当成酬劳。”朵恩嘿嘿笑道“这是他们自己提出来的，我还没讲价呢，讲一讲的话，我估计三四成都能拿到，这可不是一笔小钱，鉴于他们这么看好，这档节目播出后，我想你至少能收入千万美金。” 李亚东点点头，hbo所开出的条件确实不错，不仅无需他掏一粒米，还能坐享几成的订阅分成。 以他们的付费用户基础，如果能谈到四成订阅的话，何止千万美金？ 这一点，只靠广告和剧集光盘收入的美国广播公司和哥伦比亚广播公司，肯定比不了。 其实将此事交给朵恩之前，李亚东也给到她一些自己的想法，当时并没有想到各家电视台对这档节目的兴趣会达到如此渴求的程度，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李亚东表示节目制作费用自己可以先行承担，如果节目播出后效果不错，电视台再返还他制作成本和一定利润提成。 “亲爱的李，你决定选择哪家公司？”朵恩笑着问。 “让我想想。” 如果只为赚钱的话，毫无疑问，李亚东肯定会选择hbo，但问题是，他的最终目的并非如此。 “我可能还是会选择美国广播公司和哥伦比亚广播公司。” hbo虽然不错，但为了确保自己的节目被更多人看到，产生更广泛的影响力，李亚东依然决定放弃hbo，选择公共台。 “啊？”朵恩蹙眉道“可和他们合作能赚好多钱。” “你要明白，我的目的并不是为了赚钱。” “那……好吧。”朵恩一脸悻悻。 “跟我说说这两家公司吧，我虽然听说过，但并不是十分了解。” 。 第七百二十三章 哥伦比亚公司 “怎么说呢，abc是美国最大的广播电视公司，节目风格比较大杂烩，观众想看什么类型的节目都有，所以受众群体很广，上至老人，下至小孩都有。 “至于cbs，它的风格就比较单一些，我们美国人称呼它为‘老人台’，它基本不放什么情情·爱爱的节目，电视剧都是刑侦破案的类型，其他节目则以新闻为主，他们有个名为‘60分钟’的新闻节目，一直是能排进年度十大收视率节目之一。” 李亚东点点头，算是对两家电视公司有了一个比较清晰的认识。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或许会选择哥伦比亚广播电视公司，因为他们的客户群体更为纯粹，是一批成熟稳重、且关注时事的美国人。 而这种客户群体，与他的节目类型，大概比较契合。 如此一思索，李亚东望向朵恩说，“那就哥伦比亚广播公司吧，你尽快安排一下，我要马上见到他们的相关负责人。” 如果事情不急的话，或许可以交给朵恩慢慢处理，但实现的情况并非如此，所以李亚东觉得有必要亲自与对方磋商一下，立刻将事情落实下来。 “好。”朵恩点点头后，讪讪笑道“你也必须见一下，他们虽然很在意这个节目，但对我的话其实也就将信将疑，不过完全可以理解，毕竟一个陌生人突然找上门、还是我这种无名之辈，说手头上有一个百亿美金的投资类节目，实在很难让人信服。” “嗯。”李亚东确实能理解，伸手指向办公桌上的电话机，道“既然这样，你不妨现在就联系一下，会面地点就定在我的公司。” “也行。”朵恩会意，扯了扯堪堪能遮住小内内的裙摆，站起身来，踱步到办公桌旁，从包里掏出一个红色小电话薄，拨通了一个号码。 “托马斯先生？还记得我吗，朵恩……呵呵，对，是这样的……” 两分钟后，朵恩挂掉电话。 “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这样的好机会落在他头上，当然是赶紧跑过来。”朵恩笑着说，“他现在人在纽约，会乘坐最快的一趟航班赶过来，如果一切顺利，最多三个小时就能到。” 纽约距离波士顿其实并不太远，两三百公里的距离，要换李亚东直接开车就飙过来了，以美国的道路状况，两个小时足够。这么点距离还要坐飞机，只能说美国人实在太娇气。 “公司管饭吗？”朵恩看了看手上的不知名腕表，眨巴着大眼睛问。 时间以至十一点半，确实该吃午饭了。 “盒饭，吃吗？” “吃呀，盒饭也是中餐啊，你不知道在美国吃顿中餐是很奢侈的一件事吗？” 在美国能吃起得牛排汉堡一点都不稀奇，但如果谁的午饭是鱼香肉丝…… 我的个乖乖，不吹牛的说，就凭这盘菜，你或许都能钓到一个马子。 当然，菜贵是一方面，美国女人比较开放也是一方面。 实际上李亚东也没在公司吃过饭，这种事情自然无需他来安排，据说是罗叔他们从唐人街订的，也不知道正不正宗，尝尝倒也无妨。 安排下去之后，大约十二点的时候，罗叔便亲自拎着一包白色泡沫盒，从门口走进。 “老板，吃饭了。” “坐下一起吃吧，你跟朵恩还是第一次见面，互相认识一下，她现在负责的事情，接下来还要你这边协助，另外我还有些事情跟你说。” “好。” 李亚东的盒饭，自然跟员工的盒饭不太一样，三个人吃完全足够，六菜一汤，三荤四素。 首先是晕菜，一道白斩鸡，一道烧鹅，一道酱香排骨，外加一个蔬菜鱼丸汤。 素菜则有一道红烧茄子，一道蒜泥小青菜，外加一个干锅土豆片。 “港式餐厅？” 罗叔将泡沫盒依次打开后，李亚东一看餐品，就知道这家餐厅的类型。 “是啊。”罗叔笑着点头，“说来也巧，团队里有个小郑，他有个远方叔叔刚好就在波士顿唐人街开餐厅，老家是顺德这边的，我们已经吃过几顿，手艺还算不错。” “顺德？”李亚东眼前一亮，瞬间多出一丝期待。 而朵恩更直接，嗅着饭菜的香气口水直流，还不等他们说完话，就忍不住地提筷开干。 她倒也能熟练使用筷子，这得益于苏姑娘的教导。 “哇！这菜可真好吃。”一块沾着酱料的白斩鸡刚塞进嘴巴里，朵恩便舒服的眯起眼睛。 “有没有这么夸张？” 李亚东呵呵一笑，也抬筷尝了一下，实事求是的说，还……真不错。 主要这些菜跟美国大街上的妖艳贱·货完全不同，它们没有加糖，原汁原味。 这一点很重要，因为美国人对于糖这种东西，有一种偏执的需求，他们的文化中也没有“齁”这次字眼，反正越甜越好。 “要是再加点糖就好了。”朵恩评论道。 “……” 姑娘，你就行行好吧，放过这只鸡，白斩鸡加糖，这种奇葩的搭配你怎么想得出来？ “实际上我还特意嘱咐他们没放糖，告诉他们我们都是中国人，要不然估计不是这个味道。”罗叔呵呵笑道。 就为这句“我们都是中国人”，那也必须走一个，李亚东从冰箱里拎出三瓶百威，跟罗叔碰了一下。 “你们中国人真厉害，一颗青菜、一盘土豆都能做得这么好吃，在我们美国青菜基本都是生吃，土豆则大多捣成泥来吃。” 朵恩大快朵颐，全然忘记自己正在减肥，一番举止只能用风卷残云来形容。 可怜的姑娘啊，你都经历了啥？ “罗叔，我们的人手还是不足，接下来随着投资计划的开展，我们在美国会多出很多产业，方方面面都需要人手打理，所以最近你看看，与猎头公司接洽一下，物色一些好的人才，只要有真才实学，待遇可以从优。” “行，我知道，我会尽快去办。” 一顿饭吃得不紧不慢，大半的食物都被朵恩消灭，吃完已经过了一点。 “哇，吃太撑了，实在走不动，李，我要在你的沙发上睡一会儿。”朵恩伸着懒腰说。 李亚东做了个请的手势，没空理会她，趴在办公桌旁做电视节目的策划案，待会儿哥伦比亚电视广播公司的人来了，也好与他们商谈。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李亚东抬起头来，活动了一下脖子，眼神却刚好瞟到沙发上，这一瞟可不要紧，让李亚东直呼“罪过”。 这个朵恩，用中国话讲就是“睡没睡像”，上身躺在沙发上，一双雪白的大长腿却翘到了墙壁上，而她本身就穿着超短裙，这个姿势一做…… 裙底的风光顿时一览无遗。 居然是一件布片少到可怜的黑色“。 李亚东赶紧来到沙发旁，拆开一个抱枕，它拆开后是一个小被子，把她一双雪白的大长腿给包裹起来，可这一包，朵恩却醒了。 “你……干嘛？” 李亚东讪讪一笑，“怕你感冒了，给你盖个被子。” “噢，亲爱的李，你真是太体贴了。”朵恩差点没感动到哭，还从没有哪个男人为她做过这样的事情。 她含情脉脉的望着李亚东，只要李亚东想，她保证不介意现在跟李亚东来一炮，这就是美国姑娘。 再待下去要出事。 李亚东赶紧借故遁走。 。 第七百二十四章 行不行 下午三点多，哥伦比亚电视广播公司的代表，如约而至。 美国人身上其实还是有些优点的，至少时间观念非常好，他们会竭尽全力的保准不迟到，一如五点钟下班，别奢望他们能工作到五点零一分一样。 一共过来四个人，三男一女。 领头的便是那位被朵恩称呼为“托马斯先生”的人，是一个四十多岁、身材有些发福的中年白人。 “老板，这位就是我跟你提到的托马斯先生。托马斯先生，这位则是我们东方红集团的老板，李亚东先生……” 朵恩给双方做了个介绍，她之所以在这里睡了一觉，等到现在，其目的就在于此。 “李先生的东方红集团，是不是那家曾经从英国政府手里买走路虎和捷豹，后面又将捷豹品牌以二十六亿美金出售给福特集团的公司？” “正是。” 得到李亚东肯定的答复后，托马斯脸上的笑容更甚了。 正如朵恩所想，其实托马斯对于此事一直持有怀疑态度，开什么玩笑，百亿美金的投资，即便放眼全世界，也是一个极为重大的商业事件，突然主动找上门，总让他感觉有些不太真实。 但他必须得承认的是，对方的创意非常好，以他从业二十年的经验来看，即便没有百亿美金，弄个一亿美金的噱头，这个节目都看点十足。 当然了，若真有百亿美金的话，那…… 这个节目必将在美国掀起一股收视狂潮！ 对于这一点，他信心十足。 李亚东带着朵恩一起，将四人请进自己的办公室，然后又将罗叔喊了进来，让他也听听。 “李先生，根据朵恩小姐所言，这百亿美金，是你们实打实的投资预算，而并非噱头，请允许我再次确认一下，因为这一点很重要，将直接关系到我们的制作规模与安排。” 一行人刚坐下来，托马斯便抛出了心中最想搞清楚的问题。 “没错，确实是我们这次的投资预算，绝非噱头，如果节目办得足够成功，前来融资的企业质量足够好，符合我们的要求，那么我们会将这一百亿美金全部投资完。” 一听这话后，托马斯等人相视一望，皆是笑意盈盈。 也算是吃下了一颗大大的定心丸，拥有这一前提后，其他的问题，就都不是问题。 你想想看，这个广告一旦打出去，家里有电视的人，还能错过？ 百亿美金，常人难以想象的财富，足以引起人们的希冀与关注。 “李先生，真的非常感谢你选择与我们哥伦比亚电视广播公司合作，还请您放心，朵恩小姐已经与我详细介绍了你们的想法，我觉得创意非常好，我们一定全力制作好这档节目，并将它放在黄金时段播出，打造成全美最火热的投资类节目。” “这一点我并不怀疑，谁都知道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我也无需跟你们隐瞒，除了你们哥伦比亚电视广播公司外，还有abc、hbo等公司，都对此表现出了很强烈的意向。但问题是，我是一个追求完美与效率相结合的人，我想知道，这档节目如果交给你们制作，需要多久能正式播出？” 托马斯了然，对方显然想尽快落实此事，示意李亚东稍等后，与身旁几人商议起来。 毕竟一档大型节目的制作，是一项相当复杂的工作，涉及到很多方面的问题。 四人讨论了几分钟后，托马斯有了结果，信心十足道“李先生，两个月，只需两个月时间，这档节目就能顺利播出。” “两个月？”李亚东微微蹙眉，摆手道“不，太久了，这个时间我无法接受，你们应该也知道，对于我们商人而言，商机往往稍纵即逝，我认为当下，就是投资美国高新产业的最佳时间，而两个月后，很多事情或将发生改变，我们或许也会错过商机。” “这……”托马斯情不自禁地蹙起眉头，他本以为对方应该会满意这个效率，这已经是他能运转的极限。 “但李先生，你要清楚一点，我们电视节目的播出，是要经过提前录制的，而百亿美金投资的广告一旦打出去，我敢断定，前来融资的企业代表绝对多不胜数……举个很简单的例子，如果这档节目只有一百个人参加，那么以每期十人的安排，大约录制十期就可以，或许半个月内就能搞定，但如果有一千人参加呢？ “倘若时间太短，实在无法做到尽善尽美。我刚才说的两个月时间，或许还要经过一些提前预选，剔除一些资质不够的公司，尽量将节目浓缩至精华，才能呈现出来。” “不。”李亚东笑着摆手。 对于电视的制作他虽然不太了解，但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走路吗，大致也知道一些。 “你们可以换个思路想想，没必要一下将节目全部拍完，再进行播放。据我了解，有些电视剧的拍摄，也是一季一季的拍，这种模式套用在我们的节目上也是可行的嘛。你们完全可以先拍摄一集，然后趁着播放间隔，再拍摄下一集，这样将大大提升工作效率。” 听他这么一说后，托马斯情不自禁地眼前一亮，心想这么好的点子，我怎么就没想到？ 怪就怪类似的节目，完全是第一次接触，而且整个美国都没有先例可循。 他与旁边三名助手窃窃私语了一阵儿。 困难虽然依然存在，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对方的某些硬性条件，也必须满足。 因为你即便有了节目创意，也无法再找到下一个“百亿投资”。 “如果是这样的话，确实可以节省不少时间，但具体还要策划，最快……” “实际上我已经做了一些策划，应该对你们有些帮助。” 托马斯的一番话还未说完，便被李亚东打断，他起身走到办公桌旁，将自己起早的一个节目策划案，拿过来交给托马斯。 托马斯诧异接过后，略微一扫，眼神便猛地一亮。 这份策划案非常详尽，不断详细介绍了整个节目的流程，还设计了几个板块，例如企业背景介绍、企业产品展示、企业未来规划、融资方案介绍、投资方提问等，甚至就连节目现场的布置，都画了一个简易草图。 “我说说我的想法吧，我希望这档节目十天之内开始录制，半个月后开始播出。” “半个月？”托马斯眉头蹙得老高，讪讪笑道“李先生，时间会不会太紧了些，单是筹建演播厅都需要不少时间啊？” “难道不能二十四小时加班筹建吗？我只要效率，给工人开出两倍还是三倍的工资，并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我相信总有装修公司能按时完成任务。另外，如果你们公司内部资金审核比较麻烦，这笔钱我先垫付也没问题，后续的利润分配，具体的我们再谈。” “这……” “我的想法已经提出来，如果行的话，这个节目就你们来做，如果不行……我会再做其他考虑。” “行行，绝对行，没有问题！” 托马斯钢牙一咬，对方连这话都讲了，那不行也得行啊！ 李亚东笑了笑，这帮美国人啊，平时懒散惯了，不逼他们一把，一块门板上的螺丝，他们能分三天拧完。 想必追过美剧的人，都会有些感触。 。 第七百二十五章 轰动美国 制作一档大型电视节目，确实极为繁琐，即便李亚东的这档节目无需考虑演技成份，以及太多的背景搭建，但正所谓“术业有专攻”，电视台方面根本没有金融投资类的人才储备，所以很多事情还需李亚东这边通力配合。 举个很简单的例子，选手资质这一块，李亚东就得安排专业人士进行审核，以确保最终进入节目的都是“精品”。 否则什么阿猫阿狗都放进来，指不定最后真搞成了综艺节目。 李亚东要的只是“综艺”这个互动模式，而事情还是得正正经经的办。 因此，与托马斯等人的这场沟通持续到很晚，双方就所有细节，几乎全部进行了磋商。 李亚东这边除了明天开始就要派“投资顾问”到电视台驻点外，还要负责一部分的广告投放事宜。 用托马斯的话说，如此一来，他们就可以将全部心思放在节目的制作上。 当然，他们哥伦比亚电视广播公司，也会在自己的频道中进行广告预热。 而李亚东这边要负责的，主要是外部广告投放。 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时间十分有限，他们电视台的预热效果很难说，为了产生足够的影响力，必须加大宣传力度。 对此，李亚东也表示理解。 于是第二天，一则爆炸性的新闻，便在全美几乎所有主流媒体上，集体传播开来。 譬如路透社的标题——“科技与未来，百亿美金投资计划，来自东方红资本。” 这个标题简明扼要，很好的表达出了这次事件的三个重点要素。 一是“科技与未来”。 这是节目的主题，也是李亚东的投资方向——高新科技。 当然，不仅限于硅谷，虽说美国的高新科技基本都扎堆在那里，但如果有硅谷以外的高新科技公司前来参加，李亚东一样欢迎。 只要是有发展潜力的公司，他都乐意投资。 还是那句话，反正钱存在银行也是存着，何不用它来投资未来？ 二是“百亿美金投资”。 这几个字犹如核武器一样，足以吸引任何关注这些媒体新闻的人们的眼球。 这就是李亚东的投资预算。 标题以下的正文部分，有着详细介绍，简单点来说，就是美国金融市场上，突然出现了一笔百亿美金规模的风险投资，等着全美的高新企业来瓜分。 有胆你就来。 三是“东方红资本”。 这是李亚东新成立的“东方红国际有限公司”旗下的一个独立部门，专做风险投资。 就是告诉美国民众这笔百亿资金的来源，以及这次活动的承办方。 这则新闻犹如狂风暴雨一般，仅仅一年时间，便席卷了整个美利坚合众国，成为人们热议的话题。 人们对“百亿美金”这个级量，感到无比惊讶。 也对这种新颖的电视投资模式，感到十分新奇。 另外，还对这个“东方红资本”，充满好奇。 亲朋好友之间，都在打听到底是何方神圣，以前从未听说过，不冒头则以，一出现便惊动整个美国。 这是普通民众的反应，而在上流社会中，此事更是掀起轩然大波。 他们同样不知“东方红资本”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如此财大气粗，所幸他们的消息远比普通人灵敏，很快便搞清楚了这个机构的来路，皆为这家集团公司的高速发展，感到惊讶。 而这则新闻传播开来后，最为上心的，还要数美国的各大企业，特别是那些初创型的企业。 办过公司的人都知道一点，融资难，难于上青天。 一家初创型公司想要发展，必须有钱，而并非每个人都有显赫的家庭背景和财富支撑，那怎么办？ 只能去找钱？ 怎么找？ 通常情况下，这些公司的负责人们，会跑到那些风投公司里，求爷爷告奶奶一般的请求他们进行投资。 其中辛酸……别人爱理不理的样子，有时候还会被直接扫地出门，没有尝试过的人，很难体会。 几乎所有的风投公司，或是资本大鳄，都比较傲娇，还从未听闻过，有什么风投公司，直接走到明面上来，告诉所有人来，我这里有一大笔钱，欢迎你们来进行融资。 这种事情，简直渴望而不可求，如果你是一家急需资金发展的公司负责人，你会错过吗？ 话又说回来，有几家公司不需要资金发展？ 强于苹果，都进行过n轮的融资，才达到今时今日的规模。 反正几乎所有背负着巨大资金压力的公司老板，都欣喜若狂，有些公司甚至根本不是高新企业，也想跃跃欲试一番。 毕竟投资方也没有强硬规定，常规性的企业就不能参加，对不对？ 无数公司在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便开始了融资企划案的准备与设计。 一些更有野心的公司，甚至紧急召开会议，公司负责人在办公桌上画下一个大饼，告诉手下们，这就是一百亿，而我们必须得到其中的多少多少。 此事的影响不光对外，也对东方红国际公司造成了一定影响，不断有记者上门进行采访，让罗叔等人应接不暇。 李亚东就猜到事情会这样，所以自从新闻发布之后，他就懒得到公司去。 美国的记者可不像国内，从某种层面讲，他们如果一定要采访你，你甚至都无法拒绝，而且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敢问，忒麻烦。 不过，他虽然人不在公司，但也没闲着，公司和电视台两边的事情，都在遥控指挥着，这两天还面试了几个猎头公司推荐过来的人才。 除了这些事情外，关于郭琦的官司，李亚东同样时刻在关注。 波士顿财富大厦。 这就是李亚东他们租住的地方，十七楼，1709号房间。 这里不光是丹尼的住处，也是他们团队的办公地点。 房间面积比李亚东的那间要大，近两百平方，而且每个区域都独立开来，进门的客厅，已经被他们打造成简易办公室。 得知丹尼刚从法院回来，李亚东特地赶过来。 “丹尼先生，法院那边怎么说？” “boss，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法院突然转了性，我上午跟他们交涉了一番，听口气，他们好像打算尽快开庭审理我们的案子。”丹尼手里拿着一瓶百威，灌了两口后，回道。 “尽快？多快？” “应该就这几天。” 李亚东微微眯眼，已然嗅到一丝阴谋的味道。 要知道，通常情况下，美国司法系统的办事效率奇慢，一桩案件从律师提请，到开庭审理，弄个一年半载是很正常的事情。 李亚东可没有心思耗这么久，所以一直嘱咐丹尼，让他想办法尽可能的缩短开庭时间。 但此事并不好办，法院那边一直推诿，哪怕请客吃饭也是一样。 而现在，又突然打算提前开庭…… 其中缘由，倒是有些耐人寻味。 毕竟这个时间点，他的电视节目新闻，正在美国社会中不断酝酿发酵。 只怕是某些人急了，原本死都不想开庭，现在反而巴不得赶快开庭，事情竟有些反过来。 “丹尼先生，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一定要将开庭时间拖延到半个月后，明白吗？” “明白，boss。”丹尼点头道。 以他的手段，以及提请律师的身份，这点事情还是可以办到的。 。 第七百二十六章 玩不起 随着“百亿美金投资计划”的影响力越来越大，一场浩浩荡荡的企业融资活动，正在美国纽约火热进行。 据部分报纸上刊登的画面显示，哥伦比亚电视广播公司位于纽约的电视台，楼底下连续几日都排起了长龙，前来申请参加节目进行融资的企业代表，险些没将电视台给攻陷，场面都不足以用“火爆”二字来形容。 面对如此景象，如同李亚东所想一般，有些人确实急了。 是夜。 难得苏姑娘明天没什么事，可以休息一天，所以下午下课之后，便赶到市区，打算晚上在这边过夜。 她的计算机研究已经到了紧要关头，一旦有了结果，便可以准备毕业论文，从而拿到哈佛大学的学士学位，所以今年的绝大多数时间都会非常忙。 而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她将在今年年底之前，完成自己一直以来的愿望，不负几年的美国学习。 “要喝一杯吗？”李亚东提着一瓶波尔多红酒来到客厅，望向光着脚丫子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苏姑娘问。 俩人刚在外面吃完晚饭回来，再小酌两杯，培养一下气氛，差不多也就可以去滚大水床了。 “好呀。”苏姑娘甜美一笑。 她以前在国内的时候，是从不喝酒的，不过到了美国这种地方，怎么可能做到不喝酒呢，更何况她还有一个酒鬼室友。 正如她教会了朵恩用筷子，朵恩也教会了她喝酒。 你不得不承认，喝酒这件事情，还是讲些天赋的，就譬如苏姑娘，明明不怎么喝酒的她，却可以轻松灌下整瓶红酒，然后面不改色心不跳。 李亚东取来两只高脚杯，刚把酒给倒上，茶几上的电话却突然响了。 真是破坏气氛啊！ “哪位？”李亚东抬手接起电话，语气算不上好。 “李先生你好，我是堤义明。” 电话那头传来声音，使得李亚东微微蹙起眉头。 因为他感觉俩人实在没有再通话的必要。 “有话就说。” 言下之意很明显——有屁快放。 “李先生，我为之前的一些行为，以及不太友善的话语，向你表示真挚的歉意，还……” “打住！”李亚东冷哼一声道“我可不是郭叔叔和阿姨，这种话就无需对我讲了，因为注定不会取到半分作用，没什么事的话，我要挂电话了。” “等等。”电话那头连声道“我想请求与李先生见个面，讨论一下关于逆子与郭琦的那件案子。” “见面？我看还是算了吧，我实在不觉得这件案子你我之间还有什么好讨论的。” 堤义明打这通电话过来的缘由，李亚东大约有些猜测——他玩不起了。 堤义明对于他的了解，应该讲十分有限。不像他，已经布局整整一年，堤义明对他的了解，恐怕还是从堤腾野被绑架之后开始的，短短时间之内，能调查出来的东西必然十分有限。 至少李亚东敢确定，俩人上次通话的时候，堤义明甚至连他具体有多少家底都不清楚，所以才会说出那句“不知天高地厚”。 还以为吃定了自己。 然而自己此次的“百亿美金投资计划”，却结结实实的给了对方一耳光。 让他明白了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李先生，我知道你很愤怒，但灾难已经发生，即便将逆子置之于死地也无法逆转，我恳请你消消气，给逆子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我也不奢求你能撤诉，我只是希望这件案子，你我都不要干涉，让它公平宣判。为此，上次的那五千万美金，我依然会拿出来交给郭家父母，当作补偿。你看？” 你个糟老头子坏得很，我信你才有鬼！ “我看不怎么样。”李亚东冷哼道，想跟他玩心计，你一个六十岁不到的小老头，还嫩了点。 “你……” “就这样吧。哦对了，麻烦你别再打电话过来，我跟你不是一路人，真的没什么好谈的。” “李先生，中国有句老话，叫作‘做人凡事留一线’，兔子被逼急了，也是会跳墙的！”电话那头突然传来一个阴沉的声音。 而李亚东的声音，同样陡然变得有些刺耳起来，“你可以试试，我身边但凡发生一点不好的事情，我保证，你这辈子都别想离开波士顿！” “啪！”电话被挂断。 想玩阴的，李亚东借他个胆子都不敢。 为啥？ 因为这家伙的房门外现在有八只眼睛正盯着他，而那些，都是自己的人。 只要他敢耍阴招，李亚东就敢让他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别把这个世界想象得太美好，当一个人到达一定高度时，便会发现世界上满是罪恶。 所谓的法律，一定程度上只是掌权者用来束缚普通人的工具罢了。 而大多的掌权者，本身就是罪恶的代言人。 “堤腾野的父亲？”苏姑娘蹙眉问。 “别管他，这帮日苯人平时看起来彬彬有礼的样子，其实都是表象，论腹黑，日苯人敢说第一，没人敢说第二。”李亚东取过高脚杯，递给苏姑娘一只，笑着说，“干杯。” “干杯。” 两杯红酒一饮而尽，接下来便是一些少儿不宜的画面。 待到一番之后，李亚东躺在大水床上，将苏姑娘搂在怀里，嘿嘿笑道“怎么样，我这张床舒服吧？” 如同普通的席梦思床不一样，这种水床人躺在上面做羞羞事的时候，根本无需太大动作，便能达成极致效果，非常省事。 “你个坏蛋！”苏姑娘没好气地给了他一小粉拳。 望着她一脸娇羞的表情，李亚东却是哈哈大笑起来，“好了，好了，说点正经事。” “什么？” “过几天，我希望你跟我一起去纽约。” “干嘛？”苏姑娘不解道。 “当然是参加电视节目了，我需要几名参谋，到时候给我一些建议。” “我？”苏姑娘指了指自己，感觉不可思议。 “别太小瞧自己。”李亚东怜爱地抚摸着她光滑的肩膀说，“你好歹也是计算机领域的高材生，对这方面的事情肯定要比我和罗叔懂，朵恩也是一样，到时候如果涉及到一些专业领域的知识，我还希望你能给我科普一下呢。” “朵恩也要上节目？”苏姑娘有些意动。 李亚东有句话没说错，如果朵恩有资格参加，那她肯定可以，朵恩跟她同属于一个专业，但成绩却是天壤之别，只因为朵恩是美国人，所以毕业相对而言更简单一些。 “嗯，毕竟是美国电视节目，底下坐一整排中国人算怎么一回事？必须得有几张美国面孔。” 美国的种族矛盾非常严重，激化到生活的方方面面，经常看美剧的人就知道，主要演员阵容里，绝不会全是白人。 虽然自己的这个节目性质有些不同，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李亚东自己的参谋队伍里，不光安排了朵恩这个白人，还有一名黑人，是一位新加盟公司的投资经理，不过经验十足，曾在美国著名的红杉资本工作过六年。 “可……让我和朵恩这种在校大学生过去做参谋，是不是太草率了一些？毕竟你拿了这么多钱出来，为了安全起见，我觉得还是应该聘请一些资深的投资人做参谋比较好。”苏姑娘犹豫道。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没有任何人的眼光能比你老公更好。”李亚东呵呵笑道。 “谁……谁承认你是我老公了？” “我去……难不成你还想移情别恋？那可不行，我现在就把种子种下，生米煮成熟饭。” “哎呀！”苏姑娘惊呼一声。 就因为说错一句话，又被李亚东压在身下。 。 第七百二十七章 节目录制 一晃几天时间过去。 这几天根据情报显示，堤义明那边小动作不断，一直游走于波士顿几大司法与政府部门之间，请客吃饭，一掷千金。 另外，身边还增加了不少保镖。 李亚东除了让科恩又召集了一批人手过来强化自己这边的安保外，对于其他事情，也懒得理会。 堤义明想走后门就让他走，李亚东要用实际行动告诉他，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的阴谋诡计都是徒劳。 只要他在美国的影响力足够大，就连白宫，都无法让他遭受不公平对待，更遑论地方的司法机关。 若地方政府真敢公然偏袒的话，那他就向更高级别的法院提起诉讼，看他堤义明，到底能走多少后门。 法院的消息已经公布，郭琦的案件将定于五月二十三号正式开庭审理，也就是九天之后。 堤义明即便想提前，也没用，因为丹尼有的是手段让法院提前不了，举个很简单的例子，这件案子涉及到不少关键证人，例如朵恩，郭琦的几名同学，甚至包括苏姑娘和堤腾野的几名同学，这些人的每一句证词，都十分重要，或将直接影响审判结果，所以缺一不可。 那如果他们中的一人或两人，目前刚好不在美国，或是赶上重要考试实在无暇分身呢？ 好的律师，总能善于利用法律的漏洞。 而九天时间，对于李亚东来说，足够了。 今天，他便要前往纽约，参加第一期节目的录制。 他们一行人早上在公司集合，然后开了两台车，从波士顿出发前往纽约。 接近三百公里的距离，讲句实在话，开车还是比较累的，而且耗费时间，当然，赶去机场坐飞机也是一样。 这让李亚东思索着，是不是该买架飞机。 早前他母亲曾表露过对于乘坐飞机的兴趣，那时他就有了这个想法，但后面由于琐事太多，一直没找到合适机会。 世界两大飞机制造商，一个在法国，一个在美国，如今他身在美国，而且应该会待上一段时间，或许……是该将此事提上日程了。 就算不为母亲考虑，他现在生意遍布亚洲、欧洲、美洲，如果有架私人飞机，确实会方便不少。 “罗叔，有件事情你记一下，我怕到时候一忙起来又忘了。” “好。”罗叔甚至连小本子都掏了出来。 “不是很繁琐的事情，就是买架飞机。” “哦……” 罗叔又将小本子合了起来，还以为他要说什么呢，讪讪笑道“行，我记下了，回头就联系一下这方面的资源，挑几款合适的机型让您选，您也确实可以考虑买架飞机，那样会方便不少。” 这时，与罗叔并排而坐的一个中年黑人，笑着说，“老板，您是需要购买私人飞机吗？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倒是有这方面的资源，我有位朋友，刚好在波音公司的营销部工作。” 此人名叫迈克尔·哈伦斯，正是李亚东通过猎头公司，重金吸纳过来的投资人才，他过去六年一直效力于红杉资本，职位是投资部高级经理，由于一些职场上的勾心斗角闹得不愉快，所以辞职离开，被李亚东捡了个漏。 否则像这种经验老道的高级投资经理，一时半会儿还真的不太好找，有两把刷子的，基本都有很稳定的工作。 他现在的职位是“东方红资本”的代理ceo。 履历虽然很漂亮，有过不少成功的投资案例，但具体如何，李亚东还要效验一番。 这一点，他自己也很清楚。 但无论如何，他还是很兴奋的，因为“东方红资本”虽然名不见经传，但一出手就是百亿美金的投资规模，这是他过去在红杉资本时不可能掌握的海量资金，甚至整个美国历史上，都没有一次性出现过这么一大笔风投资金。 去年，也就是一九九一年，美国市场上的风投资金总金额，约为三十亿美元。 “哦？那倒是方便，就麻烦迈克尔先生帮忙联系一下，价格不是问题，重点是安全，还要豪华。我的母亲很喜欢乘坐飞机，等有空了，我打算带她全世界到处走走。”李亚东笑着说。 “好。”迈克尔点头道“等到了纽约录制完节目后，我就联系一下我那位朋友。” “嗯，倒也不用太急，反正我在美国还要待上一阵儿。” …… 纽约。 哥伦比亚电视台。 李亚东一行抵达这里时，还未到中午，而节目录制是下午一点钟开始，时间上还是很充裕的。 汽车刚在电视台门前停下，李亚东等人便被电视台侧楼旁排起的长队给吓到，黑压压的人头，把人行道挤得密不透风。 这种场面，饶是活了两辈子的李亚东，也仅仅见过几次。 一次就是上辈子今年发生的，魔都股票认购证发行的时候，另一次，则是二零零五年《超级女声》的海选现场，那时他在长沙出差…… 但你要明白，那些排队的人，跟此时眼前的这些人，可完全不同。 他们都是美国各大企业的负责人或是代表。 如此也能想象，此次的《财富一百亿》节目，在美国造成了多大影响。 这个名字是哥伦比亚电视广播公司取的，征询过李亚东的意见，理由是更能吸引人的眼球，也就随便他们了。 除了排着长长的队伍、手里拿着融资企划书等待初步审核的各公司代表外，旁边还不乏一些正在做现场采访的记者。 总之场面火爆到不行，甚至比李亚东想象中的效果还好。 迈克尔的五名手下，也是忙得焦头烂额，他们中有两人是罗叔从香港带来的，有三人则是前不久刚刚招聘的，不过都有过风投公司的资深工作经验。 对于他们的初审标准，李亚东还特地做过指示不看公司大小，只看类型和潜力。 首先，不是高新产业、诸如传统的衣食住行等行业的公司，不要。 另外，只要创意和想法足够好，哪怕还没有成立公司的光棍司令，也可以考虑。 毕竟互联网时代还没有真正到来，诸如亚马逊、ebay、谷歌、维基百科、特斯拉、脸书、特推等，这些日后叱咤互联网时代的好公司，现在都没成立，鬼知道那些天才创始人们，现在心中的想法到底有没有生成？ 如果他们真的已经有了超前的想法，而且恰好被自己遇到，李亚东不介意慷慨解囊、并适当的指点迷津，让他们少走几步弯路，也能让这些公司更早的出现在世界上，造福世人。 李亚东一行的出现，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不管是那些前来参加初审的公司代表们，还是那些在旁边架起长枪短炮采访他们的各路记者们。 如果这些人知道，他们梦寐以求的大金主，以及现在最想采访的对象，刚刚与他们擦身而过，不知会作何感想。 。 第七百二十八章 秀 李亚东一行的到来，受到哥伦比亚电视广播公司的高度重视，除了纽约电视台的台长外，公司更是派来两名董事亲自接待。 相比较起来，身为纽约电视台高级策划经理的托马斯，只能算个小角色。 一直驻守这边的朵恩，作为李亚东的直接代表人，在这边同样备受重视，游刃有余地穿梭于众人之间，显然与他们已经并不陌生。 望着她谈笑风生的模样，哪里能看出还是一名在校大学生？ 这次的经历对于她来说，是一场极为难得的锻炼，普通即将踏入社会的大学生，可望而不渴求。 因为你几乎不可能刚出校门，便跟哥伦比亚电视广播公司纽约台长这类人物平起平坐，更何况朵恩还没有出校门。 李亚东给了朵恩一个极高的起点，甚至可以说直接改变了她的人生轨迹，这必然会让她赢在起跑线上，受益终生。 “亲爱的李，时间还早，刚好也到了午饭时间，豪森先生有意与你一起共进午餐，你的意思呢？” “还是算了吧，都快十二点了，出去吃饭的话，一个小时不一定能赶回来，可能会耽误节目录制。” 李亚东委婉拒绝，哥伦比亚电视广播公司的董事，豪森先生，倒也没强求。 实际上他也就是客气一下，否则真有诚意的话，自己就发出邀请了，又何须朵恩转告？ 这一点李亚东很清楚。 他们比自己更希望节目能准时开始录制。 所以跟电视台里的其他人一样，李亚东等人的午饭也是食堂快餐，只不过没去食堂罢了，是由工作人员送过来的。 每人啃了一个汉堡，倒也没花太多时间，等吃完饭后，一上午没露面的托马斯终于出现，将李亚东等人带到一个化妆间，说是趁他们化妆的时候，顺便说点注意事项。 “给她们两个女孩子化一下就行，我们三个男人就不必了。” 无论在任何情况下，李亚东都排斥往自己的脸上抹化妆品，护肤品不算。 他感觉自己的模样还算周正，爹生娘养的，没什么见不得人。 再说了，他们又不是上台做秀，实在没必要打扮得像个演员一样。 托马斯也不好强求，耐心的告知了一些注意事项，以确保待会儿节目录制时会更顺利一些。 十二点四十五分，距离录制开始还有一刻钟，李亚东等人跟随托马斯一起，来到演播厅。 是一个大约百来平方的圆形空间，顶部漆黑一片，底部灯光璀璨，里面居然已经坐满了人，似乎就差他们没有到。 演播厅分为四个区域，正是源于李亚东的策划。 最上方是一个舞台，那是待会儿融资代表们需要进行“表演”的地方。 舞台正下方有一张椭圆形的会议桌，正对舞台的一面，以2-1-2的方式，分布着五张沙发椅，正是李亚东他们投资方代表的“圆桌席位”。 而在圆桌席位的后面，则是以扇形分布的观众席，此刻已经全部坐满，肯定是电视台的“职业观众”无疑，他们参入的作用只有一个——提升现场氛围。 另外，在舞台的侧边，靠墙处，还有一张长条桌，那里并排着三个座位，属于嘉宾席。 上面现在也都坐着人，两男一女，都有些年纪，是电视台方面请来的嘉宾老师。 倒也有些来头，其中那位风韵犹存的女人，是《纽约财经》杂志的原主编。 坐在她左侧的地中海发型的男人，则是高盛公司原投资部高级经理。 右侧的戴黑框眼镜的男人，则是斯坦福大学原经济系教授。 三人现在应该都处于退休阶段，既然有外快捞，又是专业对口的投资类节目，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他们的参入有两点作用，一是与职业观众一样增加互动，活跃气氛；二是从专业领域给到一些意见，以便投资方代表参考。 当然，他们并没有决定权。 最终是否对一家企业或某个项目进行投资，完全取决于李亚东的五人投资代表团。 李亚东五人的进场，吸引了演播厅里所有人的视线，那些职业观众的眼神中充满了敬畏，饶是三名嘉宾，也纷纷起身，从座位上离开，打算先与投资方代表寒暄一番。 实事求是的说，这五人算得上是他们的衣食父母。 另外，即便抛开这方面的因素不谈，这种百亿级别的大富豪，也值得他们认真对待、甚至是刻意结交。 毕竟，这里可是arica。 大家的目的是一致的，而且是东家与客人的关系，所以一番接触后，也算相聊甚欢。 这档节目的总导演正是托马斯，在他的指挥之下，环绕着整个演播厅的长枪短炮，开始了最后的调试。 与此同时，一名西装笔挺的帅气青年，也手持话筒，出现在舞台之上。 此人正是哥伦比亚电视广播公司的当家花旦、人气主持人，威尔·罗德里格斯。 “李先生您好，久仰大名，今天终于得偿一见……” 威尔的情商很高，从他的节目中就能看出端倪，刚进入演播厅，啥事没干，就先来到金主老爷这边热情地招呼了一番，然后又跑到嘉宾席那边嘘寒问暖了一阵儿。 “1号机，准备就绪。” “2号机，准备就绪。” “3号机，准备就绪。” “导播厅准备就绪。” “音响正常。” “灯光……” 托马斯站在舞台下方，环顾四周，各种反馈声不断从他手中的对讲机里传来，确认一切无误后，托马斯抬手看了看表。 “李先生，我们准备开始了。” 李亚东点点头，示意自己这边没有问题，他此时正坐在圆桌席位的最中间，被罗叔、迈克尔、苏姑娘、朵恩，以及身后的扇形观众们，众星捧月般环绕着。 “倒计时开始，各部门准备！” “十，九，八，七……三，二，一，action！” 一道灯光从舞台上方洒下，刚好落在威尔身上。 “女士们先生们~电视机前的观众朋友们，大家好！各位期待已久的大型投资类互动节目《财富一百亿》，今天终于与大家见面了。我是你们的老朋友，威尔。” 威尔虽然年纪不大，也就三十出头的样子，但台风很稳，一点不都输那些老牌节目主持人，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再搭配上他帅气的脸蛋，以及灯光的加持，极具魅力。 “在节目开始之前，我想先讲一件事情，因为我收到了很多观众朋友的来信，询问我，我们的这档节目是不是一个秀。实不相瞒，包括我身边的朋友和家人们也一样，他们迫不及待的追问我，好像我在他们心中就是一名脱口秀演员一样，这让我实在有点受伤，他们似乎忘了，我还有另一档节目，叫作‘新闻60分’。” 面对威尔幽怨的小眼神，一副“我可是个正经人”的模样，底下观众很配合的笑了。 倒不是作假，确实好笑。 “好了，那么现在我在这里郑重其事的告诉大家，这档节目……它就是一个秀！是不是很惊喜，是不是很意外？”威尔贱笑道“因为对于大多数人而言，这一百亿美金跟你完全没有关系，你也只能当成一个秀来看，既然如此，那对这部分人而言，它自然就是一个秀。不过…… “对于全美的各大企业而言，老板们，你们有福了，我能告诉你们的就是，这一百亿美金，绝对真实有效，只要你们有本事，我们欢迎任何符合我们条件的企业来竞争这笔巨额投资。 “可能有些观众朋友看到这里会问，既然是这么重要的投资计划，还涉及到如此海量的资金，为什么不坐在谈判桌上正儿八经的谈，却以电视秀的方式进行呢？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 “那么现在，女士们先生们~让我们热情欢迎，东方红集团董事长，李亚东先生，让他，来替大家解解惑。” 威尔一个极为夸张的跨步，直接从舞台上方跳下，来到圆桌席位前。 与此同时，全场的聚光灯，都聚焦在李亚东身上，现场顿时响起一片热烈的掌声。 李亚东缓缓起身，面对威尔的麦克风，微笑着说，“这个问题其实很简单，因为我的公司总部设在香港，而美国，则是一个我很看好、也很向往的投资市场，我一直想进入这个市场，可苦于对它不了解，又不想花漫长的时间去做市场调研，那怎么办呢？所以，我不打算去找投资对象了，我准备利用这种模式，让投资对象过来找我。” 。 第七百二十九章 浮铁 “天呐！” 李亚东话音刚落下，威尔便惊呼一声，瞪着眼珠子，一本正经地问，“李先生，请问你是外星人吗？” “当然不是。”李亚东笑着摆手。 “好吧。”威尔示意李亚东落座后，手持麦克风，调转一个方向，对准一部摄像机，显得有些悻悻地说，“我算是看出来了，为什么有些人年纪轻轻，便拥有亿万身家，譬如李先生。而有些人，头发都白了……” 他说着，摸了摸自己的一头银发。 “就譬如我，却还是一名小小的主持人。就是因为脑子太笨呀！亲爱的观众朋友们，这种点子你能想得出来吗？反正我是想不出。那么……我还是专心的做我的主持人吧。 “女士们先生们~下面由我隆重向大家介绍，本次《财富一百万》节目的投资方代表团成员。 “首先，让我以最热烈的掌声欢迎~东方红国际有限公司ceo，罗永辉先生！” 罗叔微笑起身，对着摄像机点头示意，演播厅里掌声不断。 “接下来就是~东方红资本ceo，迈克尔先生！” 迈克尔也是一样，起身示意。 “好了，介绍完两个糟老头子后，下面该给观众朋友派送福利了。”威尔打趣着说。 与此同时，摄像机镜头聚焦在了苏姑娘与朵恩身上。 “唉……”威尔突然长叹口气道“看到两位，我才知道这个世界原来如此不公平，凭什么有些人可以长得又好看，还拥有如此聪明的智慧？简直没天理了，还让不让其他女人活了……不过幸好，我不是女人。” “哈哈……”现场哄堂大笑。 这个威尔，也不愧是哥伦比亚电视广播公司的当家花旦，只要有他在，现场气氛想沉闷都不太可能。 “让大家以最热闹的掌声，欢迎我们的两位美女投资顾问，朵恩小姐与苏薇小姐。” 苏姑娘和朵恩同样笑着站起，以示对观众的尊敬。 介绍完投资团成员后，威尔踱步回到舞台之上，又开始介绍起嘉宾团成员。 “下来是我们的三位老朋友。 “欢迎《纽约财经》原主编，米拉女士！” “欢迎高盛公司原投资部高级经理，贾斯可先生！” “欢迎斯坦福大学原经济系教授，布加里尔博士！” 演播厅里掌声雷动，三人也纷纷起身。 当然，对于他们的介绍，相比起李亚东等人而言，就稍微简单一些。 这三人八成还真像威尔所说一般，都是电视上的常客，倒也没必要过多介绍。 “废话不多说，相信观众朋友们已经迫不及待的想看看，这一百亿美金最后会花落谁家，而我们的第一期节目，到底谁又是最大的赢家。 “有请我们第一位从初审中杀出重围的幸运儿登台！” 演播厅里响起激昂的音乐，一个身材瘦弱、其貌不扬的年轻小伙子，手持话筒，从后台走出，来到舞台之上。 “来吧，givefive!！你很幸运，成为第一个幸运儿，噢，你未免也太年轻了一些，这么小就创立了公司？这让我们这些老男人实在很没面子啊！”威尔与他击了个掌后，一脸悻悻地说。 “并没有。”小伙子摇了摇头，讪讪笑道“我倒有创立公司的计划，但目前还没有实施。” “哦？那我算是为老男人们扳回一局。”威尔呵呵笑道“那为什么有计划，却又不实施呢？” “因为没钱。”小伙子倒也干脆。 现场哄堂大笑。 “好吧。”威尔同样笑了笑，“那么这位没钱的小兄弟，请先自我介绍一下，然后亮出你的本事，让我们的投资方和嘉宾们瞧瞧。” 小伙子点点头，表示感谢，威尔也适时地离开，将舞台交给他。 “尊敬的投资方代表，嘉宾老师，各位观众朋友们，大家好。我叫鲍勃，一名普林斯顿大学研究生，今年二十四岁，我和我的伙伴们……” 鲍勃在台上热情地讲述着，李亚东等人也在台下认真聆听。 一名二十四岁的大学生，能站在这个舞台上，还是第一个出场，绝对有两把刷子。 就看他能带给自己等人怎样的惊喜。 李亚东心里甚至都已经想好了，为了不至于让观众换台、勾起他们的兴趣，这第一名选手，但凡融资计划有一点可取之处，他就会投。 “新型材料？” 鲍勃一段冗长的介绍完毕后，现场众人也终于弄懂了他为什么有资格站在这里。 这家伙是学材料学的，吃饱了没事干，跟一群小伙伴一起，研究出了一种新型材料。 而新型材料，当然也算高新科技，并不违背李亚东制定的初审标准。 “是的。”面对斯坦福大学布加里尔博士的提问，鲍勃点头道“我们将它称之为‘浮铁’。” “浮铁？”这个名字不光勾起了嘉宾席上的三位老师的兴趣，李亚东他们这边也是一样。 众所周知，铁的密度大于水，正常情况下钢铁不可能浮于水面，除非像轮船一样，将它制造成一个内部空心的特殊造型，但听鲍勃这口气，显然并非如此，似乎他们的“铁”，直接就能浮在水面上一样。 “你有带来样品吗？”李亚东饶有兴致地问。 实际上鲍勃的注意力一直都在他身上，知道现场谁才是最大的boss，见他问话后，很清楚对方产生了兴趣，顿时大喜过望，连声道“当然。” 说着，手持话筒，声音加重了几分，“请我的伙伴们将样品拿上来。” 不多会儿，两个同样年轻的小伙子，一前一后，抬着一张长条桌登上舞台。 而桌子上则放着一块黑乎乎、疑似铁块的正方形物品，以及一盆用玻璃容器盛放着的清水，还有一把铁锤。 “这就是浮铁。”鲍勃拿起那块黑金属，笑着说，“而这边则是一盘普通的清水，我现在就将浮铁放进水里，大家可以看看效果。” 见证奇迹的时候来了！ 鲍勃并未显得十分小心翼翼，只是很随手的将浮铁放进水中，你猜怎么着？ 铁竟然真的浮起来了！ 现场惊呼不断。 这就是科技的魅力，它几乎打破了人们的正常认知。 “天呐！”这时，威尔适时地走上舞台，“行家一出手，就知道有没有，鲍勃年纪虽然不大，但显然有备而来。铁块浮在水面上，这简直就像变魔术一样，太不可思议了，我得好好看看，到底是为什么。投资方成员和我们的嘉宾，如果有兴趣的话，也可以上来看看。” 苏姑娘和朵恩早就迫不及待了，他们与鲍勃同为在校大学生，更有亲切感，很想具体了解一下对方到底作出了什么成就。 要知道普林斯顿大学在全美的大学排名中，只排在第三位，而她们的哈佛大学，则是第一。 一行五人都走上了舞台，三位嘉宾也是一样，这让鲍勃和他的两名伙伴都感觉有些兴奋。 这可是他们的研究成果，现在看来，它明显引起了这帮大佬们的兴趣。 近距离一观后，李亚东才发现，所谓的“浮铁”，确实是一块金属，但它应该不是纯铁，而是一块合金材料。 另外，它不是一种密度很高的材料，其上充满了细小的空洞，就像海绵那样。 “我能拿起来看看吗？”李亚东笑着问。 “当……当然，您请……请。”鲍勃激动得都有些无语伦次。 李亚东伸手拿起“浮铁”，发现与自己所想一样，它的质量非常轻，能有乒乓球拍那么大一块，但握在手中的重量，却不足一颗鸡蛋那么重。 这就是为什么它能浮于水面的原因。 “很不错，你们重建了这种合金的分子结构。”布加里尔博士赞叹道“但我也有一个疑问，如果是这样的话，它会不会失去钢铁的特性，变得不堪一击，从而失去广泛使用的价值？” 实际上这也是现场所有人心中的疑问。 “当然不会！”鲍勃愈发信心十足，正色道“经过分子重建后，浮铁虽然密度不如普通钢铁大，但它依然保留了部分钢铁的特性。” “譬如？”迈克尔笑着问。 “它依旧很坚硬，不信你们可以敲敲看。”鲍勃说着，拿起桌面上的小铁锤，显然早有准备。 “我感觉一锤下去，它可以会断裂，或是直接成为一堆废铁。”迈克尔狐疑道。 “绝对不会，您试试。”鲍勃说着，就要把铁锤递给他。 不过迈克尔却没接，笑着说，“还是让女士来吧，我怕我力量太大。” 。 第七百三十章 顺风开局 在场三名女士相视一望，性格最活泼的朵恩当仁不让。 拿着小铁锤，撸起袖子，示意众人退开后，猛地向下一砸…… 现场顿时传来一阵惊呼。 因为朵恩的力道大家都看在眼里，然而如此一击之后，浮铁也仅仅凹进去了一丢丢。 “想不到它这么轻，还能这么硬！”朵恩一脸激动道，感觉找到了宝，还下意识地望向李亚东，那模样似乎在说“赶紧投啊”！ 但李亚东还想多看看，这种材料确实引起了他的兴趣，让他想到很多可能。 “我来试试。” 迈克尔刚才还担心自己力量太大，不忍摧残这块浮铁，现在倒有些忍不住了。 为了以防唯一，在威尔的示意下，鲍勃还把玻璃水盆给端了起来。 迈克尔右手握着小铁锤，高高举起，猛地一锤挥下，原本众人还以为会传来很大的声响，但并没有。 那块浮铁就好像海绵一样，将铁锤紧紧的包裹着，卸去了大部分的力道。 而如此大力的一击之下，它的整体造型依旧没有太大改变，至少肉眼无法分辨，也没断裂，只是凹陷得更深了一些，以至于当迈克尔抬起铁锤时，也将浮铁给带了起来。 “这的确是一种好材料，拥有广泛的使用性。”布加里尔博士有些惊喜道。 他的话，其实也代表着李亚东的心声。 众人退回到原本的座位上。 “鲍勃是吧，我有几个问题，想要对你提问一下。”李亚东笑着说。 “李先生请讲。”鲍勃微微躬身道。 “第一，浮铁的专利权在你手中吗？” “当然！” 李亚东点点头，如果对方的答案是否定的，那么接下来的其他话，也就没必要再讲。 “第二，我想听听你对于这种新型材料应用理解，以及未来组建公司后的规划。” 一个成功的企业，技术还是其次，关键在于领导。 当然，如果投了这群这些年轻的小伙子们后，李亚东多少可以指点一二，或是派人协助，但他更希望创始人本身具备发展的眼光。 “浮铁这种材料在我看来，可以应用的领域很多，它的最大特性有三点，一是质量轻，二是强度相对较高，三是具备吸音效果。这三点特性将决定它能替代很多产业中的部分材料，就譬如汽车的防护部件，高端汽车为了追求操控与速度，制造过程中会努力控制车身质量，因此采用了很多塑料结构，但塑料的强度十分有限，将大大降低车辆安全性，这似乎是一个鱼和熊掌不可兼得的问题，但有了浮铁后，鱼和熊掌同样可以兼得。 “另外，在建筑、桥梁防护、包括军舰制造，以及航天器制造等领域，浮铁都拥用广泛的运用空间。 “至于公司规划。说实话，这方面我确实没什么经验，但我今后肯定会努力学习，基于它的特性，以及可应用的行业领域，有针对性的去开拓我们的市场，相信按照这样的模式去搜索，我们最终肯定会收获到满意的订单。” “嗯，很好。”李亚东听得频频点头，其他人也是一样。 眼光与视野这种东西，想作假都作假不了，看得出来，这个鲍勃不光具备科研能力，同时也拥有一定的商业眼光。 稍加培养的话，应该能成为一名不错的领导者。 “那么，说说你的融资方案吧。” “噢，鲍勃小兄弟，你的幸运日到了。”威尔嘿嘿笑道。 鲍勃和他的两名伙伴同样大喜过望。 对于节目的环节，他们这些通过初审的人，早就有所了解，知道一旦进入融资方案环节，也就意味着投资方决定投资了。 “我和我的十三名伙伴一致决定，将拿出百分之十的股份，融资一千万美金，而这笔钱，我们将用于成立公司和建设工厂。” “百分之十，一千万美金？” 现场众人一听这话后，意见倒是有些不太一样。 “鲍勃，你们的公司甚至还没建立，就已经将自己定位于亿万级别的大公司，是不是有点好高骛远了？”来自《纽约财经》的米拉女士问。 “这个……”鲍勃微微脸红道“但我和我的团队认为，浮铁材料具备这样的潜力。” “恕我直言鲍勃。”米拉女士说，“美国从来不是什么材料生产国，反而美国经济的中心更侧重于技术与金融，而原材料基本都在向国外进口。关于你的浮铁材料，我敢断定，一旦推向市场，几年时间之内，国外的材料供应大国就会破译其制造技术，甚至突破，到那时面对他们更低廉的产品价格，你们该如何竞争？” 不愧是专业人士，一句话怼到嗓子眼里，让鲍勃一时有些无言以对。 材料这种东西不像电子科技，它的知识产权很难得到保障，就譬如浮铁，人家一旦破译其技术，对分子结构稍微进行改进，便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东西。 “我倒是有些不太一样的意见。” 这时，始终没怎么发言的、来自于高盛的贾斯可先生说，“米拉女士所讲的，毕竟是还未发生的事情，我们确实要有居安思危的意识，但没必要过分忧虑，至少就当下来说，鲍勃他们的技术很先进，这种材料也拥有很好的应用空间，那为什么不先将它好好利用起来呢？一旦公司有了订单，有了充沛的资金收入，就可以加大研发力度，谁又能笃定，这群二十几岁的小伙子们，未来不能研发出更好的新型材料？ “所以我觉得，鉴于浮铁的当前优势，一千万美金百分之十的股份，这笔融资方案还是值得考虑的。” 鲍勃向贾斯可递去一个感激的眼神，其实他心里也是这样想的，只是刚才被米拉女士猛地一怼，一时间有些慌神而已。 关键还在于社会经验不足。 不得不说，哥伦比亚电视广播公司请来的这三位嘉宾，还是有些真本事的，他们的意见，具备很好的参考价值。 李亚东几人小声商议了一阵儿后，达成一致意见。 “鲍勃，只是融资一千万吗？”李亚东笑着问，“毕竟你们现在除了技术，无一所有，又要创立公司，又要建设工厂，还要招聘人员，以及采购设配与原材料等，确定一千万够吗？我给你一个建议怎么样，两千两百万投资，换取你们百分之二十的股份。” “啊？”鲍勃和他的两名小伙伴都有些傻眼，原本只猜测过对方或许会砍价，却完全没想到对方会主动加价。 还真是财大气粗啊！ 更多的投资，他们当然想要，但关键……是这个股份问题。 他们的团队可一共有十四个人，根据各人不同的贡献，早就完成的股份配比，其中鲍勃占比最多，为136，如果一下出让百分之二十的股份，他们所有人的股份将进一步压缩之外，对方还会一跃成为他们最大的股东。 那以后的事情，只怕有些不太好办。 “那个……尊敬的李先生，能给我十分钟，允许我和我的团队通过电话商议一下吗？” “当然。” 鲍勃等人火急火燎的去往后台，十分钟其实也就眨眨眼的功夫。 不多会儿，鲍勃一人返回舞台，深吸一口气道“李先生，我们同意。” 因为就在刚才，在电话里，鲍勃和伙伴们产生了异议，大部分伙伴都认为他们并不具备商业运作的经验。 或许……将公司的大方向，交由一个有实力的大股东来把控，更利于公司的发展。 如此一来，公司想死都难。 而公司发展越来越好，他们能得到的利益，并不见得就会少。 另外，再说一个很现实的问题，投资预算他们是经过计算的，一千万美金确实捉襟见肘，但两千两百万美金，绝对有多。 而多的钱，他们或许可以分掉一部分，毕竟这是他们出让股权换来的，到那时，他们每个人，都会从一个穷学生，一跃成为真正的富人。 要知道，为了开展这项研究，他们已经省吃俭用太久了，甚至团队中，也没人生于什么富裕家庭。 这笔钱将极大程度的改善他们的生活，甚至是家人的生活，包括社会地位。 最终，投票赞同这个提议的人更多，而鲍勃也只能选择尊重伙伴们的决定。 “很好。”李亚东笑着点头。 那么接下来的流程就简单了，双方当场就签订了投资意向书。 与此同时，后台那边差点没炸开锅，第一个人登台，便收获了整整两千两百万美金的投资，这让所有人都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不已！ 。 第七百三十一章 等来一位大佬 演播厅里的录制继续进行，按照节目策划，每期节目将有八名选手登台——早前预定的其实是十名，但由于李亚东的投资方向非常明确，单是初审阶段就筛选掉了九成的选手，所以为了稳妥起见、延长节目的寿命，哥伦比亚电视广播公司方面临时作出了调整。 不过，开局顺利却不代表后面都会一帆风顺，很明显导演组对于选手的出场顺序，也做过一番研究。 而“浮铁”——当然，这东西的真正学名其实并不叫浮铁，浮铁只是一种通俗称谓。显然就是一种很有投资潜力的东西。 接下来连续登台了三名企业代表，只是很可惜，他们并未成功获得融资。 倒不是说他们的企业，或是产品，就没有投资价值，只能说太小打小闹了一些，以至于难成大器。 至少在李亚东看来是这样。 就好像你不能找到比尔·盖茨，试图说服他投资一家咖啡店是一样的道理。 有那个精力，人家足以赚到十个咖啡店。 财富积累到李亚东如今的程度，一家企业的体量如果无法到达亿万级别，很难引起他的兴趣。 这就是视野的问题。 终于，到了第五名选手登台。 而这名选手一出现，便引起了演播厅里所有人的重视。 倒并非他是什么名人——实际上，他只是一个戴黑框眼镜、甚至显得有些战战兢兢的无名小辈。 也并非他一登台就拿出什么了不起的“大杀器”——实际上他手里除了一只麦克风外，什么都没有。 原因只有一点，因为他有着黑色的头发、黄色皮肤。 另外，他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身上的卫衣上，还印有两个硕大的中国字——加油！ 显然是一位华人无疑，与金主老爷一样。 这里毕竟是美国，而华人在美国的占比小于5，很多人心里此刻想的是金主老爷会不会有种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的感觉？ 从而对这名选手大开绿灯，毕竟他已经连续拒绝了三位白人青年。 这才是大家对台上这位华人小伙子产生重视的原因。 而你猜怎么着？ 李亚东确实有了大开绿灯的想法，因为这个小伙子，他认识！ 一直寻思着举办这次活动后，会不会吸引来几位日后牛·逼哄哄的人物，眼下，终于逮着一位。 不吹牛的说，只要能成功拿下眼前这一个人，李亚东就感觉这次的整档电视节目没有白弄。 “中国人？”威尔笑着问。 若非看到对方衣服上的汉字，他或许会问一句“japanese？”，也是很正常的现象，因为这个年代日苯如日中天，世界影响力很大。 “我来自抬湾。”小伙子腼腆地笑了笑。 “那么问题来了。”威尔呵呵一笑，扭头望向李亚东，“请问李先生来自哪里？” “我的故乡是湖苝。” “距离远吗？”威尔又问。 “现实距离虽远，但心里距离却很近，抬湾是中国的宝岛，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中华儿女一直心系着它，盼望着它早日回归。”李亚东正色道。 “李先生的爱国情怀令人钦佩。”威尔讪讪一笑，他原本想继续一下这个话题，因为很明白这样的话题总能引起观众的兴趣，但却被导演托马斯通过耳麦制止。 原因很简单，万一惹得金主老爷不高兴，可就不妙。 “那么这位来自中国宝岛的小兄弟，下面时间交给你，请开启你的自我介绍，亮出你的武器。”威尔适时地离开舞台。 “大家好，我叫杨志远，今年二十四岁，目前就读于斯坦福大学机电工程系，是一名大二学生……” 杨志远在介绍自己的时候，嘉宾席上的布加里尔博士，亦有种与有荣焉之感。 要知道杨志远可是目前登台的所有选手中，年龄最小的一个，除他之外就是鲍勃，但鲍勃即将毕业，他还仅仅是一名大二学生。 而一名大二学生就敢、也能能力站上这个舞台，实属不易。 这就是他们斯坦福大学的精神！ 斯坦福大学虽然在全美大学排名中，仅位列第六位，远不如排名第一第二的哈弗与麻省理工。 但斯坦福大学拥有一种精神，却是哈弗与麻省理工加起来都无法比拟的，那就是创业精神。 甚至从某种层面上讲，硅谷的诞生，正是源自于斯坦福大学。 早在一九三九年，休利特和帕卡德，就在导师弗兰德·特曼的鼓励与支持下，在硅谷创立了第一家世界级的大企业——惠普。 而弗兰德·特曼，这位斯坦福大学副校长，又被世人尊称为“硅谷之父。” 正是他一手规划的斯坦福研究所与斯坦福工业园，渐渐拓展成为了如今硅谷的雏形。 “我有一个创意，想将它变为现实，蒂姆·伯纳斯·李教授和他的团队，已经制作出了第一个万维网服务器，和第一个网页服务器，并且他们有意将万维网向全世界免费开放，我认为这里面掩藏着一个巨大的商机。 “我和我的朋友费罗经常用利用网络来整理我们的信息，将自己所喜欢的信息，例如科研项目、网球比赛等，链接在一起，这能使我们查找起这些信息来非常方便，这让我思考到一个问题。如果我能将更多的信息链接起来，不仅仅是我们喜欢的那些，做成一个‘万维网向导’，让更多人受益其中、很轻松的便能搜索到他们喜欢的信息……” “抱歉，这位杨同学，我想打断你一下。”这时，嘉宾席上米拉女士突然说。 这也使得舞台上方激情飞扬的杨志远，好像一首歌唱到正high时，突然被人夺去话筒一样，尴尬地笑了笑。 “你说的万维网，我略有耳闻，但不是非常了解，可如果我没听错的话，你现在不仅没有公司，也没有任何产品，仅仅只有一个想法，甚至还是嫁接于别人产品之上的一个想法，就敢跑到这里试图获取融资？”米拉女士一脸问号，感觉这件事情匪夷所思。 心想这人到底是怎么站到台上来的？ 她又哪里知道，为了以防自己错过一些未来的大佬，李亚东早就将一份“秘密名单”，交给了初审官中的小耀，让他密切留意，只有这个名单上的名字出现在初审现场，也甭管对方拿出什么奇葩产品或是想法，全部放进来。 这件事情甚至连迈克尔和罗叔都不知情，只有李亚东和小耀俩人知道。 至于若干年后小耀蓦然回想起时，会不会惊讶于这张名单的神奇，那就不在李亚东的考虑范围之内。 再说了，他一个人即便有什么想法也没用，总得有人信对吧？ “这个……是的。”杨志远微微脸红道。 他目前确实什么都没有，出身单亲家庭的他，甚至无力购买一台朝思暮想的applelisa，但他坚信，网络就是未来，它能改变人类的生活方式。 这一点他甚至在自己身上得到了验证，怪就怪此时受限于很多因素，网络的普及程度非常低，很多人还不了解它的好处罢了。 而随着网络的愈发普及，人们必然会渐渐的体会它的好处，以至于像他这样，现在几乎都离不开。 他在斯坦福大学的导师，尤恩斯教授就经常提到一句话——需求决定市场。 既然人们、至少一部分人们，将来注定离不开网络，那么，这里面就必然存在着商机。 。 第七百三十二章 入股雅虎 得到对方肯定的回答后，米拉女士明显更加无语，耸了耸肩，还看了眼圆桌席位这边，表示自己无话可说。 这时，她身边始终言语不多的贾斯可，也微微蹙眉道“杨同学，关于你的想法是否可行，我暂且不做评论，万维网我也有些了解，正如刚才米拉女士所言，你这个想法完全嫁接于别人的产品之上，而且不光如此，刚才你也说了，万维网的制造者有意免费开放它，有意！噢，我的天呐，你是否意识到这是一件还未发生的事情？” 对面贾斯可的询问，杨志远深吸一口气道“但是老师，这件事情并不是什么秘密，蒂姆·伯纳斯·李教授已经在很多场合公开表明过这种立场。” “可它毕竟还未发生对不对？”贾斯可显得有些无语地说，“我既然受邀来参加这档节目，就要对我们的投资人负责，不管出于何种因素考虑，我都不建议投资人去对这种不确定的创意进行投资，那样会让他们的钱也变得不确定起来。杨同学，不然你看这样如何，等万维网正式面向所有人免费开放之后，你再来？” 舞台上的杨志远一阵沉默，他先有了这个想法，但这件事情并非只有他能做，而且现在他又当着电视节目说了出来，这让很多事情，充满了不确定性。 如果就这样空手而归，那他今天出现在这里，将是一个极大的错误。 所以是的，他有些不甘。 现在的他急需一些支持，急需一个人能帮他说说话，譬如……可以算得上是他老师的，布加里尔博士。 杨志远下意识地望向嘉宾席上的布加里尔，布加里尔自然注意到了，因为现在现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舞台之上。 “这个……”布加里尔尴尬地笑了笑，“我也说两句吧，实事求是的说，杨同学的想法非常不错，网络之所以称为网络，它的最终目的便是要实现一种串联，将很多信息、很多人，甚至整个世界串联在一起，而杨同学的想法，就是去实现这种目的的一种途径，毫无疑问，这种思路完全是正确的。但……” 布加里尔说到这里顿了顿，看了眼舞台上一脸期待的杨志远后，继续说道“杨同学，正如刚才贾斯可先生所言，你的创意受制于他人的技术，而这种技术目前还并未达到开放性的程度，这也就意味着，它充满了不确定性，假如万维网最终不会免费给所有人使用呢？ “很抱歉，身为投资嘉宾，本着对投资人负责任的态度出发，请原谅我，我也不建议贸然对这个项目进行投资。” 竟然连自己的老师都不支持自己，杨志远的内心此刻可谓拔凉拔凉。 他突然感觉，自己兴冲冲地从加州跑到纽约，就是一个错误。 显得有些懊悔，也有些失落。 微微躬身后，准备走下舞台。 然而就在这时…… “等等！” 李亚东的这个声音一起，别说嘉宾席上的三位一脸费解的望向他，就连身旁的罗叔、迈克尔、苏姑娘、朵恩四人也是一样。 “老板。”迈克尔轻轻摇头，示意他没有必要。 罗叔虽然没做什么动作，但眼神已然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对此，李亚东却视若罔闻，扭头望向苏姑娘和朵恩问，“你们俩觉得呢？” 罗叔和迈克尔都不是科班出身，甚至嘉宾席上的三人也不是，唯有苏姑娘与朵恩是哈佛大学的计算机高材生。 他倒有意考考她们。 朵恩摇了摇头，同样不认为这是一个值得投资的项目。 苏姑娘若有所思道“实事求是的说，他的创意很好，甚至给到我一丝启发，但我的观点跟布加里尔博士一样，认为此事有些操之过急，对于我们来说，风险太大。” “嗯。”李亚东点点头，总算苏姑娘这么玩命的学习没有白学，能看出杨志远的创意不错，并从中受到启发。 苏姑娘原以为他接受了自己的意见。 然而…… 李亚东扭头就对舞台上喊了一嗓子，“说说你的融资方案。” “这……” 嘉宾席上，圆桌席上，甚至包括观众席上，以及在场的工作人员，全都面面相觑。 居然……通过了？ 可你有什么办法，现场有且仅有一个人，拥有一票否决权，那就是金主老爷。 现场其他人说得天花乱坠都没用，只要金主老爷想，他可以对任何选手进行投资，因为钱是他的。 别人根本无法干预，也无从干预。 “是不是太冲动了一点？”苏姑娘碰了碰李亚东的胳膊，小声问。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李亚东如此一说后，苏姑娘便不再多言，甚至，都开始换一种目光，打量起舞台上面的杨志远。 心想的是，这个男生身上到底有什么特殊性，是她还未曾查觉到的？ 她对李亚东的眼光，没有半分怀疑。 若没有这种能查常人所不查的眼光，他不可能到达今时今日的成就。 “我的天呐！杨同学，巨大的反转啊，就在所有人都不看好你的时候，我们的李先生，为你开了绿灯。”威尔适时地出现在舞台之上，表情显得十分夸张的采访起杨志远，“现在已经进入到融资方案的环节，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我……知道！”杨志远重重地点头。 可不就是大反转吗？ 这种峰回路转，简直比嗑药还爽，兴奋得他整张脸都红了。 他深深地望向李亚东，似乎想要记住这张脸，然后猛地鞠了一躬。 “那么，幸运的杨同学，请开始你的融资方案介绍吧，大把的富兰克林正在向你招手！” 杨志远深吸一口气后，颤抖着声音说，“我和我的好朋友费罗，打算成立一家公司，当然，这肯定需要钱。所以我们讨论过，愿意拿出……30的股份，融资五百万美金……” 其实，原本他与费罗的讨论结果是，利用20的股份来融资五百万，弹性空间不超过25。 但不知为何，他鬼使神差的就说出了30。 或许是因为所有人都不看好。 也或许是因为心里的那层深深的感激。 反正，他就这么说了出来，而他相信费罗会理解他的行为。 五百万美金，拿下雅虎30的股份，这笔生意…… 李亚东真想高喊一嗓子“我勒个去！”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当年阿里巴巴收购一个雅虎中国、仅仅雅虎的一个区域性的门户，就耗费了七亿美金！ 而你要明白，他即将获得的，则是整个雅虎的总股比，而且，还是含金量最高的原始股！ 也就是杨志远现在自己都不清楚，未来的自己将登上一个怎样的高度。 他所创立的雅虎公司，将会有多么赚钱。 这就是投资未来的回报啊。李亚东心里简直乐开了花儿。 。 第七百三十三章 压轴大戏 李亚东犹豫了一下，其他人还以为他在考虑价格是否划算，而实际上，他只是在思索着是否能追加资金，进一步扩大占股比例。 不过，这个想法最终被他放弃。 理由很简单，雅虎目前有三大股东，杨志远和费罗，再加上他。而他已经占比百分之三十，几乎刚好是三分之一，如果再扩大占比，就会直接超过两位创始人。 这种事情倘若发生在成熟的企业身上，问题倒并不大，但你要明白一点，雅虎目前还并未面世，一旦他的占比过高，直接超过两位创始人，或将影响他们的积极性。 那样，可就得不偿失。 毕竟让他去经营雅虎，他也没那技术，而且心也不在此。 他宁愿两位创始人玩命的干，只要将雅虎做大做强，以后他如果还想增持股票，多花些钱都无所谓。 “成交！”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在杨志远焦急的等待中，一个如同天籁的声音，蓦然在耳畔炸响。 “谢谢李先生的信任。” 迈克尔也是一阵无奈，可老板已经亲自拍板，可谓半点办法没有。 作为东方红资本的负责人，也只好与杨志远现场签订了投资意向书。 经过这笔成功融资之后，别说演播厅里的所有人，望向李亚东的眼神中有些异样，就连后台时刻留意“战况”的选手们，都显得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金主老爷此刻在他们眼中，完全就是一把妖刀，根本不按套路出牌，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五号选手杨志远，在他们看来，几乎是最不可能获得融资的，然而，人家还就拿着五百万美金，满载而归了。 想必早前被pass掉的三名选手，现在心中肯定是不服的，但也没辙，钱是人家的，人家爱投给谁就投给谁。 节目录制继续，你还别说，目前为止，一切都挺顺利，也不知是为了拍出真实感，还是怎样，反正导演托马斯一个“咔”都没喊。 很快第六名选手登场。 是一个黑人哥们儿，他的创意其实还挺有意思的，他自己发明了一个音乐篮球，将篮球与录音机合二为一。 也就是说你可以一边打篮球，一边听音乐。 为了证明自己的两种技术相结合的可靠性，他甚至还在舞台上秀了一把球技。 与此同时，从篮球里传去的音乐声，似乎确实没有受到很大影响。 当然，这个结论你得忽略掉篮球触地产生的声音才行。 “我说小兄弟，你说得天花乱坠也没用啊，鉴于篮球运动的性质，音乐声不可能不受到破坏，除非放在那里不打，纯粹当成一个特殊造型的录音机。另外，你确定人们会喜欢使用一颗会发出音乐，还必然会产生一些震动的篮球运动吗？”迈克尔哭笑不得地问。 “当然。”黑人哥们儿一脸自信道“我和我的兄弟都很喜欢这种篮球。” “下一个吧。”李亚东也是苦笑不止。 他甚至承认这种篮球应该有一些市场，不说别的，一些篮球运动爱好者，或许会愿意买一颗放在家中——值得一提的是，他也挺爱打篮球的。 如果遇到哪里有卖这种篮球，他兴许也会买一颗。 但关键的问题是……这玩意儿能产生的经济价值太低，低到他甚至都不愿触碰。 黑人哥们儿没好气地走下舞台，一副“你们根本不识货”的模样。 弄得在场众人哭笑不得，李亚东觉得等今天的节目录制完后，有必要再找五名初审人员好好的谈一谈，将对于商业价值的评估，适当的提高一些。 他开着一艘捕鲸船，老是让他去河里捉小鱼小虾，算怎么一回事吗？ 接下来的第七名选手，还是出现同一个问题，他的公司有一定潜质，奈何格局太小，很难成长为大型集团。 所以，注定无法进入李亚东的法眼。 “那么，让我们有请今晚最后的一名选手登台。”威尔朗声道。 现在当然不是晚上，才下午四点多，但这档节目接下来会在哥伦比亚电视台的晚上八点钟黄金档播出，所以录制的时候，也会幻象着现在就是那个时间。 “亲爱的李，据说这名选手，来头可不太简单。”朵恩神秘兮兮地说。 “哦？怎么个不简单法，莫非还搞了个压轴大戏不成？”李亚东笑了笑。 “我估计他们还真是这样想的，这些选手的出场顺序，电视台这边都筛选过，重头戏肯定要留在后面，这样才能抓住观众的胃口，让他们对下一期充满期待。”朵恩嘿嘿笑道。 她的话也令李亚东、包括苏姑娘等人，隐隐有了些期待。 舞台上出现一位微胖的中年大叔。 可讲实在话，他除了年龄更大一些外，并没有半点出奇之处。 由于朵恩的话，李亚东原本还生起了很大兴趣呢，心想着会不会又邂逅一位传奇大佬，结果仔细一瞅后，顿感大失所望。 因为这个人他不认识，也没有任何似曾相识的感觉。 “竟然是他？” 不过，与李亚东的表情截然相反的是，一看到此人后，迈克尔却小声惊呼了一声。 不光是他，就连嘉宾席上的三位嘉宾们，表情同样显得有些惊讶。 “这个人，我好像在那里见过。”苏姑娘若有所思道。 “哦？”李亚东更加好奇了，看了看罗叔，也只有他和罗叔二人一脸茫然。 朵恩笑得很灿烂，八成已经认出此人。 “什么来头啊？”李亚东望向迈克尔问。 “思科公司ceo，莫格里奇。” “思……科？”李亚东猛地眼珠子一瞪。 才发现，这尼玛的，果然是场压轴大戏啊！ 思科公司，相信是个地球人应该都听说过。 互联网时代虽然百舸争流，涌现出了数之不尽的科技公司，但总有那么几家公司出类拔萃，站在科技巨塔的最顶尖。 就譬如微软、苹果、谷歌、亚马逊，甚至包括阿里巴巴，腾讯，百度等。 而思科，同样是其中之一。 且从某种意义上讲，以上所列举的这七家公司中，微软、苹果、思科，要比其他四家公司更伟大。 是的，伟大！ 哪怕思科日后猛怼华为，我们也不得不承认，这家公司曾为人类做出过的巨大贡献。 也只有如此，才可以用“伟大”一词来形容。 微软的伟大就不用说，它所创造的操作系统，让电脑拥有了一个全新的、更漂亮、更实用的界面。 苹果的伟大也无需谈，它制造出了人类历史上的第一部个人电脑。 而思科的伟大，则在于，它发明了人类历史上的第一台路由器和交换机。 也正是因为这两样东西，互联网才能成为互联网。 否则，再好的蓝图，也是空想。 。 第七百三十四章 硅谷现状 对于思科出现在这个舞台之上，李亚东早前还真未预料到。 关于这种富有传奇性质的大企业，他总归有些了解。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家公司一九八四年就成立了，由斯坦福大学的两名教师，波萨克和勒纳夫妇创立。 “思科”古怪名字的由来，是因为两夫妇喜欢旧金山英文“sanfrancis”的读音，也喜欢旧金山的代表性建筑“金门大桥”。他们原想用“sanfrancis”作为公司名称，但按照美国的法律，任何公司不得以城市名作为产品品牌名称，于是便使用了“sanfrancis”的后五个字母“cis”，同时将“金门大桥”作为公司的徽标，代表通过信号进行连接和沟通。 虽说俩人只用了五美元创立这家公司，但他们设计与制造的第一件产品——多协议路由器，构建了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局域网系统，使大范围的网络互连变成现实。 而多协议路由器也成了网络构建的基本原件，满足了互联网发展的迫切需求，使得思科公司在接下来的几年中得到长足发展。 现在的它早已不是一家栖身于斯坦福大学之中的小公司，而是一家扎根于硅谷的科技巨头，资产以亿万计。 按理说思科应该不差钱啊，即便差钱，应该也不乏投资者，怎么会突然主动找到这里？ 李亚东心中充满窃喜，同时也带有疑问。 “亲爱的观众朋友们，想必这位就无需自我介绍了，让我们以最热烈的掌声欢迎，来自硅谷的科技新星——思科公司ceo，摩格里奇先生！”威尔一声欢呼，带动了全场气氛。 这让观众席上一些原本还有些不明所以的职业观众们，纷纷露出恍然表情。 就说为什么此人出现之后，嘉宾席和圆桌席上的大佬们，表情都显得有些异样。 作为网络还未普及时代的普通人，他们或许并不了解思科，但关于思科所引发的财富故事，则大多有所耳闻。 两年前，也就是一九九零年，这家互联网设备制造公司的股票上市，作为创始人的波萨克夫妇，一夜暴富，成为名副其实的亿万富翁。 而这个年代的亿万富翁，哪怕是在美国，也是有数的存在。 演播厅里掌声雷动，摩格里奇微微躬身道“谢谢观众，谢谢李先生，谢谢投资方代表，谢谢三位嘉宾。” “噢，摩格里奇先生，您能站在这里，我想是很多观众朋友们没有想到的，包括我也是一样，我能冒昧的问一个问题吗？”威尔笑着说。 “好，你问。”摩格里奇点头道。 “思科公司很差钱吗？” 现场顿时传来一片笑声，大家爱死了威尔，他总能问出所有人心中所想。 “威尔先生，我可以换个角度回答你这个问题。”摩格里奇呵呵一笑，望向威尔道“不如威尔先生去硅谷采访一下，问问英特尔、ad、微软、苹果、甲骨文等公司，问问他们差不差钱。” “哦？”威尔诧异道“硅谷有这么穷吗？据我所知，那里可是财富与科技富豪的诞生地呀？” “那也并不意味着各大公司就不差钱。” 摩格里奇不光解决了威尔的疑问，也解决了很多人的疑惑，笑着说，“计算机领域目前正面临着一场重大变革，一旦跨过，人类的生活方式将彻底被改变，但这并不容易。变革意味着创新，而创新又意味着科技的不断突破，而高新科技的研究，则非常耗钱。 “我知道人们听说过很多传闻，譬如applelisa如何如何畅销，苹果公司赚了多少多少钱等等，但又有几个人知道，近年来苹果公司每年都要拿出收入的20，进行项目研究？而大家要明白一点，这只是纯粹的科研投入，他们其实还有很多方方面面的消耗。另外，还有数千名员工需要养家糊口呢，这些都需要钱。 “所以各位，硅谷是有不少所谓的千万富翁，乃至亿万富翁，但他们的钱，更多的是无形资产，在技术上、在专利上、在股票上。 “没有任何一家公司，在这个关键的变革时期，是不差钱的，否则硅谷门罗公园市的沙丘路上，也不会风投公司云集。” “原来如此。”威尔恍然大悟，其他人的模样也差不多。 唯有李亚东若有所思，他能辨别出摩格里奇说的是实话。不过，在他看来，思科今天能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应该不仅仅是如此。 其中，或许还有一些隐情。 “好了，观众朋友们，按照节目安排，接下来应该是企业介绍和产品展示的环境，但为了不至于浪费大家的时间，我得咨询一下我们的投资方代表，这个环节还需要吗？”威尔望向圆桌席位问。 当然，目光主要还是集中在李亚东身上。 他敢确信像李亚东这种等级的富豪，肯定对思科公司并不陌生。 “不用。”面对全场的目光，李亚东摆手道“我只想听听摩格里奇先生介绍一下思科公司未来的发展规划。” 他的回答在众人的意料之中，大家又将目光投向摩格里奇，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好的，李先生。”摩格里奇微微点头，对着李亚东笑了笑。 即便他是思科公司ceo，但思科公司目前的市值，也就在十亿美金的级量，在李亚东这种百亿级别的富豪面前，实在不值一提。 况且，他只是一名职业经理人而已，思科公司的大头根本不属于他。 “在谈到思科的未来规划之前，我或许还要先谈谈思科公司的现状，当然，这也并不是什么秘密。” 摩格里奇今天既然来了，某些事情就已经做好思想准备，即便接下来他的讲话，或将引起公司股价的波动，但那并不重要，只要他的目的达到，他相信，公司股价非但不会跌，还会暴涨。 他想要表现出更大的诚意，以及让投资方的代表们清晰的认识到，他对思科公司了如指掌，很清楚它的弊病在那里，也清楚它的未来在那里。 。 第七百三十五章 思科的融资方案 “相信大家都知道，思科公司是由波萨克夫妇一手创立的，他们是一对天才夫妇，相信这一点无人反对。比较可惜的是，他们虽然拥有卓越的科技才能，却不是很好的公司经营者，在公司的经营中，他们与我、以及公司董事会成员，一直存在较大的分歧，最终在前不久，公司管理层一致决定，很无奈的宣布解雇了桑迪·勒纳女生，同时，莱昂纳德·波萨克先生也随之辞职……” 摩格里奇娓娓道来，李亚东却一时间听懵逼了。 这件事情他还真不知道。 思科的创始人居然被公司解雇了？ 这…… 说实话，听到这里，李亚东都替波萨克夫妇感到不值。 尼玛的，辛辛苦苦的创立一家公司，到头来却为别人做了嫁衣？ 当然，他不知道的是，波萨克夫妇也不算亏，他们尽数出售了所持有的思科股票，套现了整整17亿美金，一辈子衣食无忧。 要知道这家公司才创立仅仅几年时间而已。 比较可惜的是，人一有钱就变坏，俩夫妇将于数年之后离婚。 但话又说回来，这里可是arica。 在美国，这种创始人被踢出局的例子，可谓屡见不鲜。 他刚刚“签下”的杨志远，日后不就被雅虎踢出局了吗？ 还有英年早逝的乔布斯，这个时候好像已经被踢出局了。 “作出这一决定，是非常痛苦的，公司管理层也是痛下决心，因为我们意识到，巨大的机遇摆在眼前，而思科想要在这场机遇中成功崛起，就必须从家庭作坊式的管理中脱离出来。思科不能只是一家单靠技术研发而成长发展的公司，它必须延伸出更多的脉络。 “我们需要更高效与现代化的管理团队，我们需要更大厂房、更大的制造基地，以将我们在实验室里的研究成果，更合理的开发成能惠及社会的产品。思科，不能成为下一个施乐研究中心……” 你猜怎么着？ 先前李亚东还多少有些替波萨克夫妇感到不值，但听到这里后，他才终于意识到，思科管理层解雇创始人的决策，是正确的。 一家企业想要发展壮大，依靠家庭式作坊的经营模式，是注定行不通的。 这一点其实他深有感触，就说他大哥现在倒腾的一品鸭脖，以前一家人全部一起干的时候，反而一直小打小闹，始终无法发展出规模，但如今呢，他大哥一人掌舵，仅仅两年时间，便开始向市区与省会发展。 其扩张的速度，连他都感觉有些惊讶。 毕竟他大哥是一个“迂腐”与“固执”的人呀，文化程度也不高，眼界也算不上开阔。 而一味的埋头苦干也是不行的，企业经营者必须拥有发展的眼光。 摩格里奇提到“施乐研究中心”的比喻，李亚东感觉十分到位。 这个机构他听说过，相信对科技方面的事情稍有关注的人，大概也知道。 这个机构可牛·逼了，如果说微软、苹果、思科这些公司可以“伟大”二字来形容，那么施乐研究中心，就是“神迹”。 因为它改变了整个世界！ 这个机构有多牛·逼呢？ 一九七一年，施乐研发中心研制出世界上第一台计算机激光打印机。 一九七二年，完成面向对象的编辑语言salltalk，同年研制出axc计算机。 一九七三年，第一台个人电脑哦alto投入运营，bitblt算法和bravo软件基本创造了现代桌面出版业。 一九七五年，研发出了个人电脑的图形用户界面，第一次使用了弹出式菜单。 一九七七年，施乐公司推出了第一个商业史上的个人电脑，并且是可以用图形界面操作的个人电脑…… 而且，它们的发明远不止如此。 但这个机构有一个毛病，它们拥有上帝一般的创造能力，却总喜欢将创造出来的东西丢弃在仓库里，不去用，或者以某种过家家的模式去利用它。 就譬如它们研究出的第一台可以连接计算机的激光打印机，施乐中心一直没有大规模的推向市场。 而是将它以出租的方式，出租给那些需要打印的企业，对象主要是政府和大公司，它们在打印机上设置了一个计数器，计算打印页数来收取租金费用。 在他们看来，这是一种非常爽的赚钱模式，渠道稳定，收入稳定，也很舒服。如果把激光打印机和个人电脑连接起来，每个人买台电脑，买台打印机，自己就能打印了，似乎无法持续盈利，这多不划算啊！ 于是，就是这样，施乐中心那些重要的研究成果，始终没有产业化，也使得它失去了品牌创新的机会。 而这时，迂腐的施乐中心里迎来很多“窃贼”，施乐中心在他们眼中，就像一个武力值爆表、但智商基本为零的傻大个。 我们的盖茨同志，从施乐中心“窃取”了第一台个人电脑的操作系统，成立了微软；而老乔同志，则从施乐中心“窃取”了第一个图形操作页面，成就了苹果…… 施乐中心失败的案例似乎告诉人们一个道理，科学家还是乖乖的待在实验室里好，至于企业经营，就交给商人来做吧。 摩格里奇开始勾画起思科的未来商业蓝图，李亚东听得津津有味，不得不说，此人确实是个人才，他所描绘的，正是日后以科技为主的互联网大型企业的发展之路。 或是说，正是思科崛起之路。 比较可惜的是，李亚东居然没听说过此人，只知道约翰·钱伯斯。 “摩格里奇先生，说说思科的融资方案吧。”待他一番冗长的演讲完毕后，李亚东微笑点头道。 不过现场众人的表情都很平静，根本不意外思科能获得融资。 此刻他们更关心的是，思科会拿出多少股份进行融资，因为从摩格里奇的口气上听，思科将进行一次重大改革，几乎是整个商业模式的颠覆，需要一大笔钱。 他们却不知道，若非如此，摩格里奇也不会来到这里。 若是小额融资计划，扎堆在硅谷的风头公司，完全可以解决。 “好的，李先生。”摩格里奇微微点头，深吸一口气后，正色道“我们思科管理层通过商议决定，愿意拿出153的原始股，融资五亿美金。” “五亿？” 此言一出，现场一片哗然。 观众们纷纷倒吸凉气，皆被这个巨大的金额给吓到，而嘉宾席上的三位老师，以及罗叔和迈克尔俩人，则情不自禁地蹙起眉头。 就连苏姑娘和朵恩，都小声议论起来。 “思科公司这么值钱？” “应该没有吧，它们又不是英特尔，甚至跟苹果和微软比，都相差甚远，创立才几年时间而已。” 。 第七百三十六章 入股思科 李亚东微微一笑，却是没有说话，因为他知道肯定会有人替他“打抱不平”。 果然，一向快人快语的米拉女士，率先开了口。 她望向舞台之上的摩格里奇，蹙眉询问，“摩格里奇先生，我能冒昧的问了一句吗，思科昨日的收盘价是多少？” “每股792美元。” “那么好了。”米拉女士耸耸肩道“想必思科股价总不会在今天突然暴涨数倍吧？按照792美元的每股股价计算，思科的市值也就十多亿美金，可能是我的数学不太好，按照这样的一个市值计算，153的股份，我实在无法换算成五亿美金。” “是啊。”布加里尔博士同样蹙着眉头，接过话头道“砍掉一半还差不多，这样的融资方案可实在没什么诚意。” 他估摸是看摩格里奇有些不爽的，因为他除了与波萨克夫妇同样出自于斯坦福大学外，还是旧识，俩人平时都对他敬重有加，以“老师”相称。 这是站在私人角度讲。 站在集体层面，他同样有理由对现任的思科管理层感到不满。 因为波萨克夫妇还在思科时，他们对于斯坦福大学总是心怀感恩，可以说没有斯坦福大学的支持，他们就不可能发明多协议路由器，所以等成立了思科公司、并将多协议路由器商业化以后，波萨克夫妇不仅向斯坦福大学支付了版税，甚至还将一定的思科股份，赠送给了斯坦福大学。 而现在，波萨克夫妇被摩格里奇联合思科管理层人员扫地出门，这样的好事，以后不可能再有。 所以是的，于公于私，他都对摩格里奇这种白眼狼没什么好感。 “我倒是有些不同的意见。”这时，惜字如金的贾斯可先生说道“某些东西的价值并不能按照这样计算，大家要明白一点，这可是153的原始股。” “……” 众人原以为他还要解释一下这代表着什么含义呢，可惜并没有，撂下这句没头没尾的话，然后就没了。 听不懂的人，自然不懂，而能听懂的人，自然也就懂了。 李亚东微微颔首，贾斯可先生可谓一语道破天机。 “153的原始股”这几个字，就是摩格里奇敢狮子大开口的原因。 重点不是“原始股”，而是“153”。 这样的一个股比，李亚东用屁股想都知道，一旦到手后，将能直接进入思科董事会，必然是持股前几的大股东。 这也就意味着，以后就有了左右思科发展的部分权利。 思科的股价虽然公开透明，但谁如果想通过自由市场吸纳到思科153的股份，几乎是不可能的。 一旦这样做，在资本市场，某一庄家突然大肆收入思科股票，思科方面或将采取“反收购措施”先不提，必然引起思科股票大涨，甚至使得某些散户待价而沽。 就算思科自己，以他们企业的发展前景来看，都很难从自由市场中回购153的股份。 所以摩格里奇才特意提到“原始股”，就是要告诉投资方代表，这些股份是他们董事会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过了这个村就没那个店，一旦这些股份被别的投资机构拿走，以后想挤都挤不出来。 “老板，虽然思科手中确实握有一些顶级的技术版权，但那些技术适用于现在，适不适用于未来，现在还很难说，毕竟涉及金额巨大，我觉得还是要适当的谨慎一些。”罗叔避开麦克风，小声给到自己的意见。 他的担忧倒也不无道理，毕竟思科近一年来确实走了下坡路，而两位创始人、也可以说是思科的技术核心，现在也离开了公司，谁能保证思科现在所掌握的技术，未来不被别的公司所代替？ 而像思科这种一直都以技术引领行业的公司，一旦失去技术领先的优势，便是一场灭顶之灾。 这也是科技公司与传统行业的最大不同，没有鸡头凤尾一说，只有生与死。 “老板，罗总讲的虽然不无道理，但我倒觉得，可以一试。理由有两点，一，思科现在毕竟是行业领导者，他们在专有领域中，拥有绝对的垄断地位，而投资垄断型企业的好处，相信老板肯定清楚；二，思科的管理层也不傻，如果没有绝对的把握，他们不可能解雇波萨克夫妇，我想这对夫妇脑子里的那点东西，恐怕早就被他们掏干净了。”迈克尔同样小声给到自己的建议。 与罗叔的担忧不同，他的话更带有一种赌博性质，而且态度很明确，可以赌。 但话又说回来，风投，本就具备一定的赌博性质。 令李亚东高兴的是，迈克尔确实不是庸才，至少这次，他赌对了。 “薇薇，你怎么看？”李亚东笑着问。 “你心里早就有了主意，又何必问我？”苏姑娘撇撇嘴道。 李亚东笑得更灿烂，目光又转向朵恩。 “我觉得只有一点需要考量。”朵恩难得一本正经起来，“现在高新科技的圈子里，都在谈论着世界马上要遭遇一场科技大爆炸，人们试图将计算机互连在一起，形成一个巨大的网络，我实在无法预见这件事情能够形成多大的规模，如果足够大的话，思科公司又作为这种互连工程之中的基础设配供应商，那以后可就赚大发了。当然，反过来讲，如果这种规模并不大的话，事情就很难说。所以亲爱的李，这种预知未来的事情，还是你自己看着办吧。” 这特么的还是朵恩？ 李亚东诧异地看了她两眼，感觉有点不认识的样子。 咋突然变得这么聪明？ 有种一颗石头被自己把玩多年，有一天，突然发现它里面其实包裹着翡翠的感觉。 这丫头，悉心培养一下，能堪大用啊！李亚东心想。 她或许没有苏姑娘那么扎实的知识根基，但看待事情的眼光，却非常全面。 “摩格里奇先生，听听我的意见如何？”李亚东笑着望向舞台。 “李先生请讲。” “153的股份，45亿美金。”李亚东大刀一挥，直接砍掉五千万美金。 没人知道思科将来能发展到怎样的程度，除了他以外。而他们的这个融资方案确实超出股价太多，他砍上一刀，也算合情合理。 “这……”摩格里奇显得有些为难。 “我可以给你时间，跟管理层沟通一下。” 李亚东丝毫不担心思科管理层不就范，如果他们确实需要这么一大笔钱的话，除了自己外，相信短时间内他们很难找到其他的风投公司买账。 “那好，请给我二十分钟。”摩格里奇点头后，火速去往后场。 这种事情他一个人自然做不了主，得与董事会其他成员磋商。 等摩格里奇离开后，现场终于响起一声“咔”。 二十分钟时间太长，实在没有继续录制的必要，到时节目播出时，直接打上一行字幕“二十分钟之后”就行。 托马斯笑着从后场来到前面，“李先生，从镜头里看，节目效果非常好，相信到时候播出后，肯定能引起收视热潮。” “嗯。”李亚东同样笑了笑，忽然想到什么，又说道“哦对了，最近这段时间倒是辛苦托马斯先生了，待会儿节目录制完后，一起吃个饭吧，叫上你们台长和之前的两位董事，还有三位嘉宾与主持人。” 现在已经天黑，晚上不可能回到波士顿，除非他不要命，所以不妨搞搞团建，犒劳一下大家。 “好！”托马斯兴奋点头，能和这种级别的大富翁共进晚餐，那绝对是一桩值得期待与开心的事情。 还不到二十分钟，摩格里奇便回到舞台上，节目继续录制。 如李亚东所想一样，思科管理层断然无法拒绝这笔巨款，不过还是让摩格里奇苦口婆心的往向提了一千万美金。 想想思科日后数千亿美金的市值，李亚东“好好斟酌”一番后，也就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 第七百三十七章 影响力 李亚东他们是第二天下午返回的波士顿，一趟纽约之行，可谓收获颇丰。 其他人还算好的，高兴归高兴，但还不至于癫狂，唯有李亚东，若非刻意压制，恐怕早就癫了。 一种很有应用前景的新型材料就不提，而雅虎和思科……特别是思科，这是李亚东早前真没想到的，甚至都不太敢想。 46亿美金拿下思科153的股份，一跃成为思科第四大股东，这笔买卖做的怎一个“爽”字了得？ 只需二十年，现在的46亿，或将变成四百六十亿！ 如此恐怖的回报率，饶是李亚东，整个小心脏都吓得砰砰跳。 这笔投资着实让他尝到了甜头，也让他对风投领域，产生了浓厚兴趣。 一个人的时间与精力毕竟有限，单靠自己去努力经营，一辈子能做成三两个大型产业撑死了，但如果投资他人，则完全不同。 只要你的眼光足够好，市场是无穷的，整个世界都会为你敞开怀抱。 他对于自己未来的发展，有了一个更清晰的规划。 与此同时，他也对《财富一百亿》后续的节目，充满了期待。 毕竟，这才录制完第一期，天知道后面还有怎样的惊喜等待着他？ 回到波士顿后，李亚东倒开始忙碌起来，之前他在美国毫无根基、没有任何产业，也显得无所事事，但现在不同，他已经投资了三个项目，资金规模接近五亿美金，方方面面的事情都需要打理。 就譬如思科那边，就特地发来邀请函，邀请他前往公司视察，并参加例行的股东大会。 而就在李亚东前往硅谷期间，可以用万众瞩目来形容的《财富一百亿》节目，终于在哥伦比亚电视台的晚间黄金档，与观众见面了。 前所未有的节目类型，瞬间抓住了吃瓜群众的眼球，而对于财经从业者与各大企业负责人而言，投资方一掷千金的大手笔，也深深的震撼到他们。 很多人之前一直怀疑这档节目只是一个秀，所谓的“一百亿美金”，只怕也是个噱头。 但看到投资方仅仅一期节目，就豪掷五亿美金之后，这种怀疑瞬间被击碎，纷纷感叹对方的财大气粗。 一些之前还将信将疑的企业，看到三笔成功的融资案例、特别是思科的大手笔融资后，再也忍不住，纷纷召开董事会，商讨后发制人，如何瓜分余下的九十多亿美金。 节目一播出后，在全美社会引起极大反响，各大报纸铺天盖地都是关于这档节目的新闻，引发了全民热议。 总之，这档节目彻底火了。 而与它一起火的，还有很多东西，譬如横空出世的东方红集团、台风幽默的主持人威尔、点评火辣的米拉女士、极为养眼的投资团姐妹花……以及，霸道总裁李亚东。 他彬彬有礼、乐于参考其他人的意见，然而又极具主见，一旦自己看好、根本不被其他人的想法所左右、力排众议的性格，给观众们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非常年轻的年纪，加上众星捧月而衬托出来的帅气，再有吓死人不偿命的财富，令李亚东这位霸道总裁在节目播出之后，瞬间登上全美热议榜的榜首。 abc电视台的著名脱口秀节目中，黑人表演者就很好的利用了这个热议话题，他非常有技巧的调侃了李亚东一番，暗示他是一名黄种人，而且身高不高、长相也算不上帅气，另外丁丁可能还比较小，询问节目现场有多少女性愿意与他约会，在不会得到对方半个子儿的前提下。 结果你猜怎么着？ 现场九成女性举了手。 上至六十岁的老妇女，下至十八岁的如花少女。 李亚东一时变得有点老少通吃的意思，在全美收获了大批粉丝，其中又以女性为主。 在这样的热议以及备受关注之下，李亚东想低调都不容易。 在硅谷视察思科公司期间，他就遭遇了大群记者上门围堵，还有也不知从那里得到消息，特地赶来求签名的粉丝。 摩格里奇就笑言，李亚东现在在美国的名气，甚至不输一些好莱坞大牌明星。 对于这些突如其来的关注，李亚东选择了坦然接受，这本就是他所期望的。 不过，他要的不是名气，而是影响力。 从硅谷返回波士顿的时候，在洛根国际机场，李亚东又被神通广大的记者堵了个正着。 但这次，他没有选择回避，而是制止了保镖的阻扰，坦然接受了记者的采访。 这让现场记者兴奋不已。 因为截至目前为止，还没有一名记者能突破这位出门前呼后拥的亿万富豪的防线，他也从未表示出对接受媒体采访的兴趣。 你要清楚，以他现在的名气与影响力，任何一点新闻都极具价值，都是钱！ “请问李先生，在前往硅谷视察一番之后，你对46亿美金巨资入股思科的行为，是否感到物有所值？” 面对一位漂亮女记者的询问，李亚东笑着点头道“当然，思科是一家伟大的企业，他们拥有独一无二的技术，而这些技术对于计算机领域的发展，拥有无与伦比的推动作用，我很看好思科的发展前景。” “李先生，外传《财富一百亿》节目中，圆桌席位上的投资顾问朵恩小姐，是你的女朋友，请问属实吗？”有一名大胡子娱记，手持麦克风询问道。 “朵恩？我女朋友？”李亚东哑然失笑，“你听谁说的，我怎么不知道？” “因为有可靠消息称，朵恩小姐是《财富一百亿》节目的投资方总负责人，而前两天有媒体曾披露过朵恩小姐的部分信息，她只是一名哈佛大学在校学生而已，如果没有特殊的关系，你怎么会将如此重要的工作交给她？” 分析的倒头头是道，李亚东笑着摇头，打趣着说，“这样好了，我知道通过《财富一百亿》节目，朵恩受到很多男士的喜爱，那么这些对朵恩有兴趣的男同胞们，你们尽可以去追求她，当我不存在就行。” “哈哈……”李亚东的俏皮话逗得现场众人大笑不止。 很明显，传闻是假的。 “李先生，你刚从硅谷回来，能披露一下接下来的行程吗，通过《财富一百亿》节目，你累积到大量粉丝，很多粉丝都想与你见一面。” 李亚东看了这位记者一眼，是一个胖乎乎的姑娘，真想冲过去亲她一口。 他其实一直在等呢，等一个机会，现在来了。 “接下来呀……应该会在波士顿待一阵儿，不会离开太远，因为要处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哦？” 李亚东一番话，立马引起现场所有记者的注意，大家都意识到，这里面可能有大新闻可以挖掘。 “请问李先生，到底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是啊，能方便谈谈吗？” “这个嘛……倒也没什么不方便的。”李亚东微笑着说，“是关于一个朋友的官司，在一年之前，他被人打成重伤，至今仍躺在医院昏迷不醒，案发之后罪犯潜逃了，不过现在被抓住，我正协助朋友的父母进行上诉，法院现在已经受理，很快就会开庭。” 果然有大新闻！ 所有记者眼睛都亮了。 居然有人敢将一位亿万富翁的朋友打成重伤，听口气似乎还成了植物人，这可是天大的新闻。 “李先生，请问你那位不幸的朋友也是富商吗？” “李先生，请问你的朋友是中国人还是美国人？” “李先生，能透露一下开庭时间吗？” “李先生……” 记者们追问不停，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李亚东似乎一下转了性，变得极有耐心，不厌其烦的逐一回答他们的提问。 这也令现场的记者们，对于郭琦案件的情况，愈发了解。 不难想象，以李亚东当前的热度，等这些记者们回去之后，这个大新闻恐怕很快就会扩散至整个美国，弄得人尽皆知。 。 第七百三十八章 突围之策 波士顿市郊，一座占地不大，却很精致的巴洛克风格庄园内。 现年五十八岁的堤义明，表情凝重的坐在客厅柔软的驴皮沙发上，在他身前的茶几上，散乱的堆放着一些报纸。 这是近两天市面上能买到的所有流通报纸，他花了整整两个小时，才将它们全部浏览了一遍。 而头上的银丝，也在这短短两个小时之中，似乎又多出一些。 他下意识地握了握拳，事情的发展，已然超出了他的掌控。 以他的地位与财富，这个世界上能让他犯难的事情并不多，然而，这次的对手，实在太强大。 强大到连他都无法硬撼其锋芒，甚至……心生畏惧。 可是，此事却关系到他的儿子、他的亲生骨肉。从小父亲就教导他，作为一个男人，作为一名家主，第一要重视的事情，就是传承！ 其他的所有事情，都要排在此事之后，哪怕是事业。 一个男人即便拥有伟大的事业，但如果不能很好的传承下去，依旧是过眼云烟。 反之，即便你终其一生，仍然无法将事业经营到一定高度，但如果你拥有很好的传承，则无需太过担心。 因为子嗣会帮你继续耕耘下去。 父亲的话近乎真理，这一点在他的身上就得到很好的验证。 他便将父亲遗留下来的事业，经营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震惊全国、乃至，全世界！ 但是，他传承又在哪里？ 他虽然有两个儿子，可老大根本就是扶不起的阿斗，太过老实本份，论头脑与才智，不及弟弟的十分之一，实在难堪大用。 所以，他的传承大概只有一个。 可恨的是，现在却有人想断送他的传承。 这让他如何能够心甘？！ 正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更让堤义明恼火的事情，却还在后面。 “哒哒……” 是鞋跟触碰在地板上发出的声响，他的私人秘书晴子，以及集团高级法律顾问亚历克斯，一起踱步走进客厅。 “会长。” “老板。” 俩人躬身行礼，但表情和言语都显得有些沮丧。 “什么事？”堤义明蹙眉询问。 晴子望向亚历克斯，亚历克斯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却也是没辙，瞥了眼茶几上的报纸堆后，小心翼翼地说，“老板，我们送出去的那几张支票，全部被退了回来。” “全部？”堤义明眉头紧锁，似乎并不十分意外。 “是……的。”亚历克斯咽着口水回话，他感觉此刻的老板就像一口即将喷发的火山。 “呯咚！” 果不其然，堤义明抬手一挥，直接将茶几上的一只玻璃杯，一巴掌扇飞老远，撞在墙角摔成碎片。 “八格牙路！” 晴子与亚历克斯全都吓了一跳，原本微躬的腰，愈发压低几分，站在那里一动不敢动。 堤义明表情愤怒，“意思就是说，我们前段时间忙活这么久，全都做了无用功？” 晴子很聪明，一言不发。 亚历克斯真是恨不得一巴掌扇死这个日苯婊砸。 太可恶了！ 每次都来这套，如果是好事，抢着发言，如果是坏事，就跟个木头一样，一声不吭。 “这个……老板，怪就怪对方太阴险，他以投资的名义弄出一档电视节目，现在在全美热播，一下子将自己捧成了明星，现在备受瞩目，而又适时的将这件案子抖了出来，眼下不少媒体都在关注，司法系统里的那些人，他们……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故意徇私舞弊。” 其实这些道理堤义明都明白，不管李亚东原本多有钱，但他在美国毕竟毫无根基，没人拿他当回事，但现在……情况变得截然不同。 他不仅公开宣布要在美国投资一百亿美金，更是将此事闹得沸沸扬扬，瞬间拥有了庞大的影响力。 而对于这样一个有钱有势、还有名的公众人物，没人愿意故意给他使绊子，那样说不定不等他来反击，就会先遭到社会舆论的口诛笔伐。 只是，堤义明实在咽不下这口恶气！ 难道就眼睁睁的看着儿子锒铛入狱？ 等在牢里待个十年八载之后，他就彻底与时代脱轨，即便出来，又有什么用呢？ “无论如何，必须将刑期降至最低，决不能超过两年，听到没有！”堤义明沉声道。 事已至此，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他也不得不承认，势比人强，他原先计划彻底为儿子开脱的可能性，几乎不可能存在，所以也只能退而求次，尽量缩短刑期。 “两年？这……”亚历克斯不由一阵无语，心想你当我是神啊？ 此案的脉络十分清晰，如果不能徇私舞弊，从根本上歪曲犯罪行为，一个未遂和一个伤上至残、还是一级残废，怎么的不得判个十来年啊？ 缩短到两年，你要是上帝的亲戚估计还有可能。 “怎么？有问题？”堤义明愠怒道。 “这个……老板，我……” “其他的我不想听！”亚历克斯的一句话还未说完，便被堤义明挥手打断，“如果办不到的话，你现在就可以走了，我会再找别人来打这场官司。” 亚历克斯苦涩一笑，他倒是想走啊，但前提是不失去工作的话。 他现如今的工作非常安逸，集团总部在日苯，山高皇帝远，基本管不到他，而且待遇十分不菲，他实在舍不得呀！ 而老板所谓的“走”，显然不是直接让他出去这么简单，那是卷铺盖走人的意思。 他没有第一时间回话，而是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仔细揣摩这件案子，以及当前的不利形势，试图找出一个突围之策，以实现老板的期望，或是说保全自己的工作。 堤义明注意到他的表情，倒也没“紧逼”，因为话虽这样说，但眼下开庭在即，临时再找其他律师，哪怕水平再高，也不见得就比一直研究这个案子的亚历克斯好用。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客厅里的气氛沉闷得有些可怕。 晴子白嫩的脸蛋上都溢出了汗珠。 无形的压力才最可怕，她是真心不希望亚历克斯“走”，因为他一走，接下来倒霉的就是自己。 “有……有了！”突然，亚历克斯惊呼一声。 使得杵在他旁边的晴子，以及坐在沙发上的堤义明，几乎同时眼前一亮。 “你想到办法了？”晴子笑得很灿烂，终于开口说了话。 然而亚历克斯却根本懒得鸟她，一脸兴奋的望向堤义明，显得有些激动地说，“老板，我想到一个主意，一旦成事，别说将堤少爷的刑期缩短至两年，就算让他避免牢狱之灾，都可以！” “哦？”堤义明猛地眼前一亮，脸上也多出一丝笑容，连声问，“什么主意？” “此事还需要一些筹备，以及一些配合……”亚历克斯稍稍走近，俯下身体，在堤义明耳边小声嘀咕起来。 弄得身后的晴子一脸悻悻。 “好主意啊！”听完亚历克斯的主意后，堤义明猛地一拍大腿。 你猜这么着？ 这个计划非常完美，正如亚历克斯所言，一旦成事，确实可以让他儿子避免牢狱之灾。 “就按你说的办，马上去筹备！”堤义明吩咐道。 “是，老板。”亚历克斯笑容满脸，躬身告退。 果然是天无绝人之路，他的工作这下不仅能保住，以后在集团里的地位，只怕也会水涨船高。 等亚历克斯走后，堤义明也从沙发上站起，瞥了眼杵在旁边的晴子后，淡淡道“你，跟我一起去趟警局。” “哈依！”晴子心头一颤，赶紧躬身应下。 。 第七百三十九章 开庭 五月二十三日，波士顿的天气不是很好，天空中淅沥沥的下着小雨。 但糟糕的天气并不能影响某些人激动的心情，就譬如郭家两口子。 “你就穿这个？”客厅里，看见丈夫穿着一身与平时一样的休闲装从卧室中走出，已经刻意打扮过一番、显得珠光宝气的郭母，情不自禁地蹙起眉头。 “不行吗？”郭父下意识地低头打量了自己一番，衣服很干净啊，并不脏。 “当然不行！”郭母正色道“咱们今天可是去为儿子讨回公道的，要穿好点，别让人瞧不起，有些美国佬总喜欢拿有色眼镜看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要是穿得太差，他们还以为你好欺负，到时候案子不好好审。” 郭父一听，竟然无法反驳。 他只是普通的工人出身，一直很勤俭，所以哪怕银行卡里并不缺钱，也总是穿着很廉价的地摊货，因此走在马路上时，总会被人指指点点。 当然，对此他平时并不在意，但今天不同，他不能让人区别对待。 要知道他们的对手，那个罪犯的父亲，可是前世界首富。 “过年的时候小苏不是送给你一套西装了吗，就穿那件。”郭母建议道。 “行！”郭父重重地点头，又走回卧室中，换上了一套笔挺的灰色西装。 不光如此，还打了一根红色领带、戴上了李亚东送给他的一块欧米伽手表。 要不怎么说“人靠衣装马靠鞍”呢，两夫妻精心打扮一番后，再站在一起，与那些出入高档场所的华人夫妻，并没有太大区别。 俩人没有开伙做早饭，简单吃了点面包和牛奶后，坐在客厅里耐着性子等待，大约过了半个小时，门外传来汽车的轰鸣声。 “亚东来了！” 俩人赶紧起身，锁上屋门，走了出去。 …… 波士顿法院。 李亚东一行两辆汽车，还未抵达门口时，郭家两口子便被车外的景象吓了一跳。 “咋这么多记者？”郭父望向李亚东。 “叔叔，这是好事，实际上是我刻意安排的，因为有这些记者的关注，某些人想徇私舞弊就得注意点后果。”李亚东笑着解释。 “对对对，亚东说的对，就应该这样。”郭母连连点头。 实际上她心里一直有些忧虑，担心法院不公平，或是说对方使什么手段，早上刻意打扮的事情，就是一种忧虑的表现。 汽车缓缓停下，后车的科恩等人率先下车，维护好现场秩序。 等到李亚东他们从车上走下时，现场闪光灯顿时闪个不停。 “请问李先生，你对这场官司有把握吗？” “李先生，听说嫌疑犯的家庭背景非常不简单，其父是日苯富商、也是前世界首富堤义明，此事属实吗？” “是啊，李先生，鉴于嫌疑犯如此强大的背景，你觉得自己会败诉吗？” “李先生……” 现场的提问一个接一个，令人应接不暇，不过好在他们的问题大致都差不多。 李亚东抬了抬手，示意众人安静后，微笑着说，“首先，非常感谢各大媒体对这件案子的关心，看到你们冒雨在这里等候，鄙人心里很是感动。另外，关于这件案子，人证物证俱在，铁证如山，我相信法院一定会公平判决，还我朋友和他家人一个交代，谢谢大家。 “大家还是先找个地方避避雨吧，不用在这边等了，我保证，案子一有结果后，一定会第一时间公开。” 简单的应付完记者后，在科恩等保镖的护送下，李亚东一行顺利通过人墙，进入法院。 与他一起的目前只有四人，郭家两口子，以及丹尼与他的一名助手。 至于苏姑娘和朵恩，她们作为被害人之一和关键证人，早上天刚蒙蒙亮时，就被警察提前带走。 上午九点，法院准时开庭。 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李亚东五人踱步进入法庭。 值得一提的是，这间法庭的设计很巧妙，有一左一右两扇大门。 李亚东他们是从左侧大门进入的，而当他们走进法庭中时，右侧那扇大门中，同样走进一行人，正是堤义明他们。 如此设计，倒是能很好的避免两方人马发生冲突。 李亚东刚才还在想呢，怎么没看到堤义明他们过来。 他们要真放弃了挣扎，李亚东倒是乐得轻松。 不过显然，对方依然不到黄河心不死。 “全体起立！” 庭警一声厉喝，全场所有人齐刷刷的站起身体。 也必须得站，此举是因为法官与审判团成员即将登场，并非是为了迎接他们，而是出于对美国法律的尊敬。 谁要敢不站，将会以藐视法庭的罪名，被庭警直接扫地出门。 值得一提的是，现场坐无缺席，除了工作人员和案件两方人马外，还有不少哈佛大学的师生，以及记者与社会机构人士。 当然，即便是记者，也无法将任何拍照设配带进来，只能通过旁听，后续再用文字还原整个审判的过程。 法官是一个面白无须、戴圆框眼镜的白人老头。 接下来就是法官与审判团成员宣誓的过程，内容是确保这场审判的公平公正。 不过这一流程有多大的约束力，就实在很难说。 “请坐。” 庭前宣誓完毕，也就意味着案件审理正式开始。 法官朗声道“请检察官对案件进行陈述。” “好的，法官大人。”话音刚落下，法官台下方的台子中，一名胖墩墩的中年白人站起。 “案件发生于一九九一年二月二十七日，晚上七点二十分至八点五十分之间，犯罪嫌疑人堤腾野以请教问题为由，敲开了两名被害人合租的公寓，当时只有被害人之一的苏薇在家，且有伤在身，行动不便，犯罪嫌疑人堤腾野在请教完问题后，欲要对被害人苏薇进行侵犯，遭到被害人苏薇的强烈反抗，而在反抗的过程中，另一名被害人郭琦突然回家，见此情况后与犯罪嫌疑人堤腾野厮打在一起，而在厮打的过程中，犯罪嫌疑人堤腾野利用客厅茶几上的一件金属艺术品，猛击被害人郭琦的头部，造成被害人郭琦当场晕厥，与此同时，犯罪嫌疑人堤腾野疑似被吓到，火速逃离现场。 “案件发生后，被害人郭琦被送往医院进行抢救，最终被确诊为重度脑震荡，至今仍昏迷未醒。而机场过境记录显示，当晚犯罪嫌疑人堤腾野乘坐飞机离开美国，飞往日苯。这就是案件的大致经过。 “目前本案由被害人郭琦的父母以及被害人苏薇，联名提请法院进行上诉，指控犯罪嫌疑人堤腾野未遂、伤害致残、畏罪潜逃三项罪名，并申明这是一次有预谋的犯罪行为…… “法官大人，我的陈述完毕。” 。 第七百四十章 有计划的犯罪 检查官陈述完案件经过，以及指控性质之后，法官示意他落座，然后又将目光望向庭中左侧。 “请控方律师就起诉罪名进行举证。” “好的，法官大人。”在全场目光的注视下，丹尼缓缓起身。 “我方有理由相信，此案是一场有预谋、有计划的犯罪行为，性质极其恶劣。在举证之前，我需要告知法官大人以及陪审团成员，一些相关背景。 “我方两位被害人苏薇女士与郭琦先生，以及一位重要证人朵恩女士，均为哈佛大学在校学生，出于一些生活方面的考虑，三人在哈佛校外合租了一间公寓，通常情况下结束一天学业之后，晚上三人都会待在一起，然而就在案发当晚，证人朵恩女士，以及被害人郭琦先生，相继接到同学电话，因临时有事不得不离开公寓，于是只剩下腿部受伤、行动不便的被害人苏薇女士，一个人待在家中。 “经过多方努力，我们联系到当晚致电给证人朵恩女士与被害人郭琦先生的两位当事人，通过他们，我们了解到，在电话拨出之前，他们都与同一个人接触过，而那人就是，犯罪嫌疑人堤腾野！” 丹尼一番话讲完后，现场顿时传来一阵窃窃私语，有些关注本案、但并不了解所有细节的人，纷纷蹙起眉头。 如果是这样的话，案件性质就完全不同。 正如控方律师所言极其恶劣！ 这就好比一名杀人犯与他人发生冲突，临时起意杀掉对方。与杀人犯精心策划，妥善布置杀掉对方的区别一样。 虽然两件事情所产生的犯罪事实相同，但后者的性质明显更为恶劣，凶手对社会的威胁也更大。 鉴于如此情况，法院从量刑上考虑，一般都会重判。 “请控方律师出示证据。” “好的，法官大人，我申请传召证人克里斯汀和李伟华。” “批准。” 法官话音落下，庭警会意，踱步离开法庭，不多会儿返回时，身旁多了一名金发碧眼的白人女孩，以及一名黄皮肤、黑头发的消瘦小伙子。 在庭警的示意下，小伙子率先站上位于控方律师席前面的证人席，女孩则在庭警的守护下，站在一旁等待。 “请证人告知身份。” 面对如此庄严的场景，小伙子显得有些战战兢兢，不过想起自己的朋友郭琦，深吸一口气后，努力压制住心中的胆怯。 钢牙一咬道“法官大人好，我叫李伟华，是一名中国留学生，目前就读于哈佛大学经济系，攻读经济系硕士学位。” 法官点头道“证人李伟华，据控方律师陈述，在此案案发当天，犯罪嫌疑人堤腾野曾与你有过接触，请你详细描述与犯罪嫌疑人堤腾野，以及被害人郭琦接触的经过，并对自己的言论进行宣誓。” “是，法官大人。”李伟华举起右手，郑重其事道“我发誓以下的所有言论完全属实，绝无半点虚假成份。 “案发当天，堤腾野找到我的时候是下午五点钟的样子，当时我正在学校食堂吃晚饭，他向我咨询了一个很复杂的经济系课题——体制和规制约束下的美国金融制度变迁。 “我当时还很诧异，因为我与堤腾野由于朋友的关系，曾有过几面之缘，知道他是一名计算机系的学生，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对经济学产生兴趣，我询问过他，他没有过多解释，只说有意研究一下经济系，还说技不压身，于是我也就没太多问，还有另一个原因，是因为他提出的这个课题，非常具有研究意义，使我产生了浓厚兴趣。 “我自然无法很快对他做出解释，因为这是一个相当复杂的研究课题，但他似乎迫切的想知道答案，我说过几天再给他答复，他却希望更快一些，当时的原话是‘学长，如果明天上午之前能收到您的答复，那样我会感激不尽’，我见他求知若渴，心中不免有些感动，他甚至都不是一名经济专业的学生，所以便答应下来。 “刚才也说了，他咨询的问题是一个十分复杂的研究课题，是我之前不曾涉足过的，如果要在明天上午之前给到他答复，我或许需要一些帮助，这时，我想起了我的中国学弟，郭琦。 “我和郭琦的关系非常不错，一是因为我们都是中国留学生，二是因为我们都是经济学专业学生，有共同话题。因此私下里经常交流，我记得郭琦那时似乎正在研究美国的金融制度变化，于是我几乎没作他想，就往他租住的公寓里打了通电话，邀请他来校讨论这个课题，那时时间还早，我刚吃完晚饭，大约六点钟不到。 “郭琦欣然同意，半个小时后赶了过来，他来之后我才发现，原来这个课题他早就在研究，并且已经基本完成，于是我们的讨论十分顺利，他向我提供了很多自己的研究资料。我原以为要耗费很长时间，实际上不到一个小时就结束了，后面郭琦就告辞离开，再后来……第二天一早，我们便得知了噩耗。” 李伟华一番话讲完后，已是泪流满面。 他心里其实一直很自责、也很懊悔，悔恨自己成了犯罪的帮凶。 如果当时他能识破堤腾野的阴谋诡计，或者不要这么乐于助人、去打那通电话。这场灾难，应该就不会发生。 在庭警的引导下，结束作证的李伟华离开法庭，与此同时，朵恩的好朋友克里斯汀，站上了证人席。 克里斯汀与李伟华不同，她有着自己的信仰，以上帝之名进行宣誓之后，开始陈述当晚的经过。 “我与堤腾野的碰面更早一些，是在下午四点钟不到的样子，那时我刚上完课从教学楼出来，与几个朋友一起在返回宿舍的路上遇到堤腾野。其实我原本并不认识他，是通过朵恩的关系才见过他一两次，知道他很有钱、也很慷慨，而作为我们这样的穷学生，肯定不会介意跟这样的富家子弟打交道。 “因此在堤腾野喊住我，并询问我晚上有没有什么活动的时候，我就与他交谈起来，表示并没有，因为口袋里的钞票不允许。 “当时他二话不说，就从兜里掏出整整一千美金，说是晚上他请客，让我将我的朋友们都喊上，组织一场活动，稍后他也会到场，但之前他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这种好事我当然无法拒绝，我身边的几个朋友也不允许，于是就欣然答应下来，将活动的地点定在校外的‘黑桃a’酒吧，再后来我就按照堤腾野的提议，把我的好朋友们都邀请过来一起玩。 “而朵恩又是我最好的朋友之一，所以我的第二通电话就打到她那里，她本就是个爱玩的性子，自然无法拒绝，如约到场。 “再后面，出钱的堤腾野始终没有出现，我们玩到酒吧打烊才离开，半夜的时候，通过朵恩的电话，我们才知道出了事情。隐约感觉这似乎就是一场阴谋。” 。 第七百四十一章 事出反常必有妖 克里斯汀结束证词后，同样在庭警的引导下，离开了法庭。 而与此同时，法庭之中开始变得有些嘈杂，众人议论纷纷，都为堤腾野的心计感到骇然。 毫无疑问，这就一场有预谋、有计划的犯罪行为。 “肃静！” 法官一声呵斥，使得现场很快安静下来。 作为法庭之中的最高权力者，无人敢挑战他的权威。 “请辩方律师进行辩护。”法官望向庭中右侧，按照标准流程进行案件的审理。 在全场的目光之中，堤腾野的辩护律师亚历克斯，缓缓起身。 “法官大人，对此，我方没有什么好辩护的。” “哗——” 亚历克斯此言一出，全场顿时一片哗然。 没有辩护意图？ 这也就意味着，辩方全盘接受了控方的指控。 感觉不可思议！ 就算是再难打的官司、再符合逻辑的控方指证，按照常理来说，辩方律师也要适当还击一下、试图从看似合理的逻辑中，找出一些对己方有利的漏洞。 然而，现实的情况是，辩方并没有。 “真的放弃抵抗了？”别说丹尼一脸懵逼，就连李亚东都感觉十分诧异。 “太好了！” “是啊，他们不敢打了！” 郭家两口子就更不用提，险些没喜极而泣。 丹尼下意识的回头看了李亚东一眼，俩人几乎同时蹙起眉头。 事情很诡异啊！ 李亚东微微眯眼，扭头望向不远处的堤义明，发现对方表情平静，没有丝毫的沮丧之态，这更让他心生警惕。 但他一时半会儿还无法识破对方的意图、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鬼主意，至少目前形势对己方有利，递给丹尼一个安定的眼神，示意他照常继续。 法官不留痕迹地摇了摇头，然后说道“既然如此，请控方律师继续举证。” “好的，法官大人。”丹尼深吸一口气，打算以不变应万变，即便他现在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我方指控犯罪嫌疑人堤腾野三项罪名，其中畏罪潜逃罪名，在警方的介入之下，已成功获取犯罪嫌疑人堤腾野案发当晚的出境记录。”丹尼说着，向旁边的助手使了个眼色。 助手会意，立刻起身，手持一份文件，走上秘书台，将其呈于检察官。 检察官随后又将文件递交法官，法官过目之后，再次传递给陪审团成员过目。 “请问辩方律师，对此需要进行辩护吗？” 现场视线又集中在亚历克斯身上。 “法官大人，不需要。” “……” 全场所有人面面相觑，皆是一副愕然的表情。 辩方似乎真的放弃了抵抗，一丝挣扎的意思都没有。 法官也楞了一会儿，同样感觉有些匪夷所思。 但辩不辩护是人家的意愿，他无法强迫，也只能继续主持自己的审理。 “请控方律师继续。” “好的，法官大人。”丹尼表情凝重的点头道“我方指控的另外两项罪名是未遂和伤人致残。我申请传召被害人苏薇女士，她不仅是当晚的受害者之一，同样也是另一项罪名的目击证人。” 对于这项申请，法官却是没有第一时间批准，而是望向辩方律师，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因为鉴于苏薇女士在此案之中的敏感身份，按常理来说，她的证词是不可取的，只要辩方律师提出抗议，作为法官，他必须驳回这个申请。 而且依靠经验来说，他也确定辩方律师肯定会在第一时间起身抗议。 然而，一秒，两秒，三秒……五秒！ 令现场所有人都十分诧异的是，辩方律师四平八稳的坐在那里，动都不动一下。 法官张了张嘴，像说点什么，却没说出口，似乎感觉有些无语。 实际上他曾受到高层领导的隐晦点拨，希望他在此案的受理过程中，对辩方适当地进行“关照”。 但特么的现在机会给到你，你自己都不知道把握，破罐子破摔，他想关照也有心无力啊！ “批准。” 既然辩方没有提出抗议，那按照司法流程，法官就必须批准。 丹尼目视着庭警离开法庭，眉头蹙得更紧了，他原本也就姑且一试，连自己都未想到，苏薇真的能出庭作证。 事情太顺利了，顺利得超乎他的想法，甚至让他生出一种不真实之感。 他曾在脑子里设想过今天的庭审，以此来分析对方会使用什么手段——这也是一名资深律师必须具备的技能。想到过很多的可能性，结果都反应出，这注定是一场艰难的对抗。 万万没想到，竟会如此轻松。 轻松到他的很多布局，甚至无需展开，就譬如朵恩。 原本他设想的是，等到普通证人李伟华和克里斯汀出庭作证之后，辩方律师肯定会从他们的证词中找出漏洞进行申辩，这时他就可以申请让关键证人朵恩出庭作证。 然而，对方并没有使绊子，直接便接受了他们的所有指控。 如此一来，朵恩甚至都无需出场。 事出反常必有妖啊！ 他愈发有些心神不宁。 如之前两名证人一样，朵恩在庭警的护送下，登上证人席，宣誓，并开始全面还原案发当晚的事情经过。 全世界没有人再比她更清楚当晚的事情，她亲身经历并目睹了两项犯罪事实的所有经过。 这一点，将对犯罪嫌疑人十分不利。 等到苏姑娘结束了自己冗长的回忆之后，现场很多人都情不自禁的咬牙切齿起来，愈发对堤腾野此人感到憎恨。 “辩方律师？”法官望向亚历克斯，心想这下你总该申辩一下了吧？ 再不申辩，这官司根本就不用打，犯罪嫌疑人会彻底玩完，必将按照所触犯刑罚的最大刑期，来判刑。 “法官大人，我没什么好说的。” “……” 这个律师……怕是个假的吧？ 现场几乎所有人都感觉不可思议，这样一名律师，怎么会有人愿意聘请他？ 更让人诧异的是，面对这样一个纯属摆设的律师，犯罪嫌疑人的家属，却十分沉得住气，丝毫没有表示出对他有任何不满。 真是太奇怪了！ 。 第七百四十二章 反转 “请问控方律师，还有其他举证吗？” 就连法官，口气都已经有了些变化，因为他打心眼里感觉，按照目前的形势，控方再上不上证据根本无所谓，辩方明显已经彻底放弃抵抗。 这也就意味着，控方律师所指控的三项罪名，犯罪嫌疑人已然全部坐实。 “当……当然。”丹尼心神不宁的回话道“法官大人，我们除了人证外，还有一件十分重要的物证，目前掌握在波士顿警局手中，所以我申请传召波士顿警局代表，携带物证出庭。” “批准。”法官直接点头，已经懒得再去关注辩方律师的反应。 实际上，他也确实没有反应。 不多会儿，在庭警的指引下，一名身着制服的警察，大步流星地迈入法庭。 居然还是一个熟人。李亚东望向此人，他也注意到李亚东，双方点头示意了一下。 这名警察正是与李亚东有过一面之缘的摩根探长。 他手里拎着一只黑色的帆布包，并没有走上证人席，而是直接来到书记官台前，从包里掏出一件用透明塑料袋装好的、血迹斑斑金属工艺品，以及一份文件，呈交给检察官。 与此同时，丹尼了适时地作出解释，“这件工艺品，就是案发当晚犯罪嫌疑人堤腾野所持的凶器，在苏薇小姐报警之后，警方赶到并取证带走，后经过化验，其上的血迹证实为被害人郭琦先生所有，同时还在工艺品上检测出犯罪嫌疑人堤腾野，与公寓同租者朵恩女士的清晰指纹。 “当然，朵恩小姐案发现场有绝对不在场的证据，哈佛校外的‘黑桃a’酒吧里，至少有几十人能为她作证，指纹明显是平时正常接触中所留下来的。” 法官与陪审团成员逐一查看了证物，并检查过警方出示的化验结果后，确认证物真实有效。 “辩方律师，本庭最后问你，还有需要申辩的地方吗？”法官正色道。 这无疑是最后通牒，因为你再不挣扎一下，就半点机会没有，如今人证物证俱在，犯罪事实已然坐定，按照司法流程，他已经可以做出判决。 按照辩方律师的尿性，现场众人基本不抱太大希望，再说了，即便他现在站起来申辩，又有什么鸟用？ 所有人都感觉这场官司已经可以落锤宣判了，然而就在这时…… “是的，法官大人，我当然要进行申辩。” “哗——” 此言一出，现场众人还以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 早不申辩，晚不申辩，现在法官就要落锤的时候站起来申辩，你丫的是不是脑壳有问题？ 刚才所有指控你都接受了，现场再申辩，能有什么用？ 而与其他人的表情不同，忽然听到亚历克斯如此一说，李亚东和丹尼，几乎同时双眼猛地一缩。 对方，果然藏有后手！ “他们……怎么……” 郭家两口子瞬间傻了，表情显得焦急万分。 “亚东，可不能让他们在最后翻盘啊！”郭父紧紧地抓起李亚东的手，像是抓住自己的主心骨一般。 “放心吧，叔叔。”李亚东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不用紧张，正色道“阿姨也是一样，事已至此，铁证如山，我量他们也翻不起什么大浪，你们不必担心。” “那就好，那就好……” 现场所有人的注意力，瞬间聚焦在亚历克斯身上。 别说旁人，就连法官都眉头蹙得老高，一副静待下文的模样，心说到了这种程度，你如果还能翻转这件案子，我敬你是条汉子。 “尊敬的法官大人、陪审团成员……”亚历克斯从座位旁走出，来到法庭中央，先面向四周深深地鞠了几躬，然后才说道“刚才我方一直保持沉默，那是因为我们确实没什么好申辩的，人总要为自己所犯的错误付出代价，我方对刚才控方的所有指控，全盘接受，我作为堤腾野的代表律师，对此深表遗憾。” “……”现场一片愕然。 这就是所谓的申辩？ 如此干脆的认罪？ 但亚历克斯的话，显然还没说完。 “不过，我需要向法官大人和陪审团成员，以及控方律师和代表们，说明一件事情。” 现场所有人都竖起耳朵！ 李亚东微微眯眼，丹尼一颗心怦怦直跳。 “我的委托人堤腾野先生，他是一名思维狂想症患者，也就是我们通常所说的，精神病患者，他患有极为严重的精神分裂症。” “什么？！” 此言一出，可谓满堂皆惊。 几乎所有旁听观众都诧异地长大嘴巴，法庭的工作人员们也是一样，但也有几人，情不自禁地眼前一亮。 而辩方席位这边，李亚东顿时心头一凛，脸上布满阴霾。 丹尼也是眉头紧锁，实在没料到，对方会突然来这么一手！ “你个骗子，你说谎，他根本就不是精神病！”郭母通过李亚东的翻译，得知亚历克斯的话后，“噌”地一下便站了起来，泪如雨落，表情显得十分激动。 只是很可惜，她的话，法院的工作人员们不可能听懂。 “请被害人家属，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绪。”法官开口道。 要换其他人这样，他说不定判个藐视法庭罪，直接就轰出去了，但此人毕竟是被害人的家属，不管他情不情愿，也必须适当体谅，否则很容易引发众怒。 “阿姨，你先别激动，听我说……”李亚东将郭母拉扯着坐下，劝慰了好半天，才使得她终于平静下来。 纵然是小学毕业的郭母，都很清楚当罪犯的身份是一名精神病患者时，意味着什么。 法律对此类弱势群体，向来会网开一面。 而李亚东和丹尼，就更清楚事情的严重性。 即便他们很确定堤腾野不是精神病，但此类病症与其他疾病不同，很难一下确定真伪，如果对方蓄谋已久，事情就会变得相当棘手。 因为他们之前根本就没考虑到这个问题。 在美国，通常情况下来讲，医生在出具精神病症状结论时，都会异常谨慎，更别提对象还是一名罪犯。 因为一旦弄错，他们也要承担很严重的法律责任，轻至丢掉工作，重则身陷囹圄。 所以，几乎所有医生都不会替一名犯人出具精神病鉴定结果。 但，这并不意味着，堤腾野就搞不到，因为他的父亲，可是堂堂前世界首富堤义明！ 。 第七百四十三章 人生如戏 亚历克斯爆出的这条消息，在法庭上引起轩然大波。 除了涉案双方人员外，一些人露出恍然表情，一些人感到惊讶，而更多的人，则打心眼里不相信。 特别是占到法庭总人数比例最多的一众哈佛师生们。 如果堤腾野真有精神病，那为什么之前他们从未听说过？ “辩方律师，你刚才所陈述的事情，可有证据？”法官按照标准流程进行询问。 “是的，法官大人，我这里有一份市立医院精神科主任，克莱尔医生署名的诊断结果。” 亚历克斯说着，从助手那里接过一份文件，踱步走到书记台前，将其交到检察官手中。 此举也令现场众人再次议论纷纷，而李亚东和丹尼等人，更是怒火中烧、表情愤懑。 果不其然！ 在高利的诱惑之下，总有些人不惜铤而走险。 法官和陪审团成员依次查看完资料后，确认并无问题，这的确一份正规的医疗鉴定结果，有官方出处，也有主治医师的签名。 与此同时，亚历克斯适时地添加柴火道“我知道大家对此或许有些疑问，那就是一名精神病患者，为什么会堂而皇之的跑到国外留学，而且之前的许多行为也看似正常。对此，还容我解释一下。 “我的委托人堤腾野先生，看似出身富贵，但其实却是一个可怜之人，他自小生活在一个巨大的家族之中，父亲由于事业繁忙，鲜有时间与他沟通，母亲因为要掌管大大小小的家庭事宜，平时对他也疏于管教，这就遭成了堤腾野先生从小极为孤僻的性格，也就是人们常说的自闭症儿童……” 亚历克斯一番话讲到这里时，身后座位上的堤义明，已经失声痛哭起来，旁边人轻声安慰着。 面对这样一位老者的眼泪，现场很多原本与李亚东一样义愤填膺的人，目光渐渐开始变得有些柔和。 不得不说，这一手感情牌打得真是好！ “当堤腾野先生的父母意识到这个问题时，事情已经变得非常严重，他们经常能看到堤腾野先生待在一个密封的环境里，对着空气自言自语，就好像在与旁人交谈一样，然而，那里其实只有他一个人。 “在堤腾野先生七岁的时候，很不幸的被日苯权威精神病专家，康田左桥教授，确诊为精神分裂症患者。 “我不知道大家对这个病症有没有了解，我可以跟大家简单解释一下。就好比一副躯体里，却住着两个、甚至更多人一样，他们有时候会交谈，而有时候，则会轮换着来主导躯体的行为。 “大家想象一下就能理解这种疾病的痛苦，因为有的时候你根本就不是你，其他的思维会夺走身体的使用权。但值得庆幸的是，堤腾野现在生活在一个富贵家庭，在经过长期昂贵而有效的治疗之后，病情渐渐得到好转。 “他是一个很聪明的孩子，甚至凭借自己的努力考上了哈佛大学，而这绝不是一名精神病患者能达成的成就，似乎……堤腾野先生的病情彻底被治愈了，他们的父母很开心，因此放心的将他送来哈佛大学读书。只是……谁都没有想到，他的病情会再次复发，头脑里的某个恶劣思维主导了身体，从而酿成大错。” 亚历克斯一番话说完后，眼睛都红了。 不得不说，这个故事很有感染力，令现场很多人此刻的状态同他如出一辙。 “反对！”丹尼“噌”地便一下就站了起来，“法官大人，辩方律师明显是在博取陪审团成员和旁听观众的同情，这个故事的真伪完全无从考证！” “不，法官大人。”亚历克斯针锋相对道“我以上所讲的事情，绝非一个故事，而是真实事实。另外，我也有确凿证据可以证明！” 亚历克斯说着，又从助手那里取过一份文件，呈交给了法庭。 “尊敬的法官大人，以及陪审团成员，这是日苯权威精神病专家，康田左桥教授的亲笔信传真件。因为事发突然，我们一时无法取得原件，但法院可以详细调查，我方将确保信件的真实性。康田左桥教授在信件中详细描述了替堤腾野先生长达十二年的治疗过程，坚难异常。” 听他这么一说后，法官与陪审团成员将信件依次传阅观看，大家看完纷纷摇头叹息，似乎在为堤腾野的不幸遭遇感到同情。 “反对无效。” 丹尼不由一阵语塞，愤懑的瞪了亚历克斯一眼，狗日的准备的还真是充足，但这种信件，以堤义明在日苯的权势，简直不要太好搞！ “法官大人，我方坚决怀疑市里医院的诊断结果，以及这位日苯权威精神病专家提供的证词的真实性！” “哦？”法官微微蹙眉道“控方律师，你应该清楚一名医生在作出精神病判定结果时的谨慎吧，更别说对象还是一名犯罪嫌疑人，如果判定结果是假的，那这名医生不仅会身败名裂，而且将遭受牢狱之灾。” “我当然清楚。”丹尼点头道“但法官大人，您要明白，犯罪嫌疑人的父亲，可是前世界首富！” “哗——” 此言一出，一些还不清楚堤义明身份的旁听观众们，纷纷倒吸凉气，齐刷刷地扭头望向他。 “法官大人。”这时，亚历克斯再次开了口，试图转移掉这个话题，保护自己好容易营造出来的局面，“实际上由于近期的一些遭遇，我的委托人堤腾野先生身陷囹圄，精神遭受巨大刺激，病情越发有些严重，是与不是，我相信大家一看便知。” 法官下意识地点头，还看了看丹尼，相信他肯定不会反对。 “请庭警带犯罪嫌疑人堤腾野上庭。” 不多会儿，在全场所有人的注视下，一名庭警押送着一个戴手铐的人，走进法庭。 不是堤腾野又是谁？ 他低着个脑袋，能看见嘴巴在不断开合，却没人能听见他在讲什么。 自始至终都没有抬起头，一副旁若无人的模样。 “进去。”庭警将他带来犯人席旁，示意他走进去。 可他却杵在那里一动不动。 庭警无奈，不得不伸手把他提进去，可这一举动，却引起了堤腾野的剧烈挣扎。 “啊……不要关我，不要关我，我怕，我怕……” 他不停叫嚷着，但庭警自然不会理会他，硬是把他推了进去，并关上了半人来高的小木门。 然而，堤腾野却瞬间蹲了下去，龟缩在犯人席的一角，整个人瑟瑟发抖。 “站起来！”庭警呵斥道。 但他却抖得更厉害。 “这……”现场众人见此情景，皆是面面相觑。 这明显不是一个人正常人的行为。 当然，也有些人表情显得很狐疑。 “犯罪嫌疑人，请立刻站起来。” 可龟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堤腾野，依旧一动不动。 庭警也是有些恼火，打开小木门，打算走进去将他提起来，然而就在这时…… “什……什么味道？” 法庭里蓦然弥漫起一股异样的味道，位于犯人席后面的几排旁听观众们，最先嗅到。 刚把小木门打开的庭警，则一脸懵逼，呆愣了好一会儿后，才下意识地抬头望向高台。 “法官大人，他……好像小便失禁了。” “……” 。 第七百四十四章 胡闹 李亚东也算是服了，他自认经历过这么多事情之后，他的演技已经算好的，但跟这对堤家父子一比，简直就是萤火与皓月的区别。 真特么的能装啊！ 堤腾野有没有精神病，难道他还不清楚吗？ 比较可恶的是，对方预谋已久，而己方却毫无准备，一时倒有点疲于应付，目前的形势对己方十分不利。 再继续下去，堤腾野说不定真会被判无罪。 丹尼显然也很清楚这一点，下意识地扭头望向他。 李亚东微微摇头。 丹尼会意，起身朗声说道“法官大人，我方依旧对犯罪嫌疑人堤腾野患有精神病的说辞，深表怀疑，我方要求委托其他的精神病权威专家，对犯罪嫌疑人堤腾野的病情进行复诊。” 作为控方律师，他有这个权利，而且从司法流程上讲，法庭是无法拒绝的。 “控方律师，你确定……”法官蹙眉指向犯人席，“都这个样子了，还要复查？” 别说法官了，就连旁听席上的观众都议论纷纷，现在至少有70的人相信堤腾野确实有精神病。 否则一个正常人，能干出这种事情，大庭广众之下公然撒尿？ 还是不脱裤子的那种？ 别说装，很多人换位思考了一下，让他们装都装不出来。 “当然！”丹尼的态度十分坚决。 法官也是没撤，因为这个要求很合理，他确实无法拒绝。 “那好，本庭现在宣布，今天的审理到此为止，此案法院将合理商榷之后，择日再审，具体时间将提前告知双方律师，以及公告社会，退庭！咚！” 随着法官手中的法官锤落下，这场庭审也就到此为止，工作人员与旁听观众陆续离场。 当庭警带走堤腾野时，李亚东阴沉着脸一直望着他，他同样也注意到了李亚东，低着个脑袋，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容，稍纵即逝。 …… 波士顿财富大厦。 十七楼，1709号房间。 李亚东来到这里时，天色已近黄昏。 他刚从郭家回来，上午法院退庭之后，他便亲自送郭家两口子回了家，俩人的情绪都很低落，他一直陪伴开导了整整一个下午。 直到郭家两口子对这个案子重拾信心之后，才放心离开。 “怎么样，想到对策了吗？”李亚东扯开客厅简易办公桌旁的一张铁艺椅子坐下，身心疲惫的望向丹尼问。 别看他向郭家两口子保证得信誓旦旦，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还向他们解释今天暂且休庭只是权宜之计，实际上，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因为涉及到精神方面的病症，向来十分棘手，甚至精神层次的很多东西，已然超出了现代医学的范畴。 现代医学确认一个人有没有精神病，不外乎几种方式利用专业试卷进行测试、观察对象的行为举止，还有一个比较高端一些，就是查看脑电波图。 但这几个方式都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在被测试对象主动配合的情况下进行。 就说脑电波图吧。 一个正常人的脑电波图会产生异常吗？ 答案是肯定的。 你想想看，一个人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开放全部身心检查出的脑电波图，跟一个人故意不配合，譬如猛咬舌尖，或故意想些极为不平静的事情，所检测出的脑电波图，能一样吗？ 正常情况下当然不会有人故意去做这些事情，刻意将自己弄成一个神经病，但这次的情况，却截然不同。 鉴于堤腾野的智商，以及他的演技，李亚东觉得即便再找其他医生来测试，他八成还是一个“精神病”。 毕竟他可是能在庄严的法庭之上，说尿裤裆就尿裤裆的狠人呐！ “boss，我倒是有些想法。”丹尼还未说话，另一名律师乔治却率先开了口。 “哦？什么想法，说来听听。”李亚东揉着有些酸胀的太阳穴说。 “boss，我想先问您一个问题，您是不是一定要将堤腾野送进监狱？” 李亚东微微一怔，道“不然呢？” 乔治突然嘿嘿一笑，“boss，你就没想过吗，对方突然搞出这么一手，将很有可能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其实有一个地方，要比监狱更加恐怖。” “你说精神病院？”李亚东瞬间明白他的意思。 “是啊！”乔治笑着说，“boss，你想想看，精神病院和监狱，哪个地方更适合正常人待？我们如果顺着当前的局面打下去，堤腾野最后必定会送进精神病院，让他在里面待个几年，没病都得搞出精神病来。” 听他这么一说后，李亚东情不自禁地眼前一亮。 虽然他的本意是要堤腾野的小命——这一点乔治并不知情，丹尼也不知情，没有任何人知情。但如果将堤腾野弄成精神病，似乎也是一个不错的主意。 换位思考一下，谁如果想将自己搞成精神病，李亚东更愿意直接去死。 “好主意啊！” 乔治笑得很灿烂，一副“你喜欢就好”的模样。 而就在这时，始终没说话的丹尼，却没好气地瞥了乔治一眼，呵斥道“胡闹！” 弄得乔治一脸悻悻。 “怎么了？”李亚东不明所以的望向丹尼，他感觉这个主意其实蛮不错呀。 “boss，我们要真这么干了，就刚好中了对方的圈套。”丹尼沉吟道。 “哦？此话怎讲？”李亚东微微蹙眉。 “如果像乔治所说的，按照现在的局面打下去，不错，堤腾野确实会被送到精神病院，但还有一点boss，您要明白，与此同时，堤腾野肯定也会被判无罪。” 李亚东挠了挠脑壳，还是没怎么听懂，蹙眉询问，“被判无罪又怎样？反正他已经待在了精神病院。” “不，这关系大了！”丹尼解释道“一旦堤腾野被判无罪，事情的性质将完全发生改变，是，他确实待在了精神病院，但他的身份将不是一名囚犯，而是一名病人。这也就意味着，他成功逃脱了法律的制裁，只是在为自己的谎言付出一定的代价罢了，而病人，有一天，他是可以康复的。到时，精神病院的检查结果确定他一切正常后，还有什么能阻止他离开那里？” 。 第七百四十五章 拖 “对呀！”李亚东蓦然一惊，吓出一身冷汗。 若非丹尼及时提醒，他说不定真掉坑里去了。 而旁边的乔治则是一脸尬笑，看了看丹尼，不得不承认，你大爷还是大爷。 这就是为什么丹尼是一名金牌律师，而他的从业时间比丹尼还长，却依然只是一名普通律师的道理。 “如果我猜想不错，只要我们按照现在的局面往下打，法庭宣布堤腾野无罪，并将他送往精神病院后，他父亲肯定会第一时间设法将他引渡回日苯，让那名所谓的日苯权威精神病专家替他治疗，然后治疗个一年半载后，差不多也就可以宣布他的病情得到控制，可以正常的融入社会。”丹尼分析道。 李亚东频频点头，直接给他竖起一根大拇指。 不得不承认，这家伙确实是个人才。 他甚至都动了将其收为己用的心思，反正丹尼也不是费尔南德的人。 “那你觉得，咱们现在该怎样挽回局面？” “拖。” “拖？”这是什么幺蛾子注意，李亚东诧异。 他可一点都不想拖，恨不得立马将堤腾野扔进监狱才好，让他先“爽”几个月后，差不多也就可以去见上帝了。 “boss，今天上午从法院回来，我就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鉴于目前的情况，堤腾野又这么能装，去找医生复诊没有任何意义，或许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拖。” 丹尼解释道“目前堤腾野仍然羁押在波士顿警局，那里的条件相较于正规监狱而言，实在太好了，不过一旦我们故意拖长案件审理时间，按照马萨诸塞州的司法流程，堤腾野就会下放到州立监狱中，直到下次法院再此提审，而在那里他再想装成一副烂泥般的模样，可不太容易，一旦他恢复正常，监狱无死角的摄像头必定能记录下破绽，到时……” “等等！” 李亚东直接挥手将丹尼打断，求证道“只要我们一拖起来，堤腾野就能关进正式监狱？” “是的。”丹尼点头道“马萨诸塞州的法律就是这样规定的，因为地方警局的羁押房毕竟有限，出于合理的治安管辖因素考虑。” 那特么的还烦恼个屁啊！ 李亚东顿时大喜过望。 所有人都以为他想让堤腾野坐牢，恨不得让这小子将牢底坐穿，唯有老天爷清楚，那根本不是李亚东的真实意图。 凭什么堤腾野可以待在牢里吃饭、睡觉、晒太阳，而他的兄弟郭琦，却只能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那不公平！ 堤腾野必须死！ 他的本意就是想将堤腾野弄进监狱，他甚至不在乎对方被判几年刑期，因为他一个后手，堤腾野就彻底完犊子了。 既然现在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将堤腾野弄进监狱，那这官司打不打，又有什么意义呢？ “就这么办，拖！”李亚东当机立断，很干脆的同意了丹尼的计划。 “好的boss，我马上就去办，跟法院那边进行交涉，这不是什么困难事，我们可以提出要从德国、瑞士，甚至中国那边请一位更权威的精神病专家过来，并表示需要一些时间进行安排，如此一来，堤腾野肯定会很快被下放到州立监狱。 “然后我再亲自去会见一下那边的典狱长……” 丹尼还在一本正经的叙说着自己的想法，然而，李亚东早就没了听的心思。 当然了，他还是假装着耐心听完了丹尼的话。 他心中的意图，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毕竟，这可是要买凶杀人的大事！ “行，没问题，就按你说的办。”等丹尼讲完自认算无遗漏、且堤腾野必定会露出马脚的计划后，李亚东笑着点头道“明天我要去纽约录制节目，这次可能会多待几天，因为州政府发来邀请，有些活动要参加，希望我回来的时候，堤腾野已经进了号子。” “明白，boss，我会尽力的。” …… 夜晚。 李亚东与苏姑娘刚刚缠绵完，翻身下马，躺在床上气喘吁吁。 “明天去纽约要待几天啊？我可待不了太久。”苏姑娘柳眉微蹙着说。 她岂止是待不了太久，目前一系列的研究课题都到了关键时期，恨不得一分钟掰成两瓣来用，这也就是李亚东的事情，换成其他再好的朋友，她顶多抽出一天时间帮帮忙，不可能每个礼拜都要往纽约跑一趟。 而这一趟，已经是她的极限，再耽误，就真的会对学业造成很大影响。 苏姑娘对于学习的认真劲儿，李亚东倒也清楚，揉着她光滑的肩膀说，“具体几天还真的不太好说，州长亲自发的邀请函，而我的公司现在又在他们州内，必须给点面子，鬼知道他们都有什么安排。你要是实在没空的话，等明天节目录制完，我先让科恩送你回来。” “不用，我自己坐车回来就好了，还是让他跟在你身边吧。”苏姑娘摇头道。 李亚东不由心头一暖，倒也没继续强求，因为即便没有科恩在，苏姑娘也有三盏尾灯，还是最好的三个，足够保障她的安全。 “州长不知道邀请你干嘛，你自己心里有个数，美国的这些政客，都是一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 “哟，这还没过门呢，就知道关心起老公了，不错，该奖一个。”李亚东打趣着说，在苏姑娘红晕还没褪去的脸蛋上，啃了一口。 “哎呀，你属狗啊！” “胡说，明明属兔好不好。” “……” 翌日，一大早如同上次一样，李亚东一行人两辆汽车，一前一后从波士顿出发驶向纽约。 这是最后一次。 为啥？ 因为下次再过去的时候，李亚东就直接坐自己的专机了。 通过迈克尔的渠道，李亚东已经从波音公司订购了一架全新的767公务机。 订金已经打了过去，两千万美金，而这架飞机的售价，则是九千八百万美金，折合人民币的话，大约七亿多，八亿不到。 因为是现货，所以马上就能完成交付。 而之所以看中波音767，是因为李亚东喜欢它的大！ 这是一架大尺寸、大航程、大机身的双引擎喷气式飞机，可以轻松实现洲际航行。 资料李亚东都看过，内部极为奢华，单是一个宴会厅就能容纳三十人，以后就算带着他们老李家所有人一起出去玩，都不用担心空间不足。 如果李亚东没记错的话，日后的俄罗斯首富阿布莫拉维奇，他的私人飞机就是波音767，跟自己这个型号一样。 不过那家伙毕竟是战斗民族的人，比较吊一点，给自己的飞机加装了一台价值八十万英镑的反导雷达系统和导弹预警系统。 李亚东倒是感觉没什么鸟用。 因为谁如果想将他的飞机从天上打下来，或是说他如果得罪了这样的人物，那估计横竖都是一个死，跑都跑不掉。 。 第七百四十六章 第二期节目 再次来到纽约哥伦比亚电视台时，这里的景象比上次要好一些，虽然依旧有些排队参加初审的企业代表，但人数并不是很多，想来该来的应该都来了，《财富一百亿》节目的初审活动，已经接近尾声。 不过，前来参加初审的企业代表们虽然不多，但堵在哥伦比亚电视台门前的记者，却着实不少。 天知道李亚东一再强调要对行程进行保密，这些记者们为什么还能将他堵个正着，实在是神通广大。 汽车刚停稳，一群记者便手持长枪短炮如同蜂群般涌了上来。 “麻烦向后退退……”科恩等人率先下车，维护起现场秩序。 等确认一切正常后，一名保镖才拉开了李亚东他们所乘坐的路虎揽胜车门。 “李先生，能谈谈你对高新科技的理解吗，因为我们注意到你对计算机领域明显更有兴趣。” “李先生，关于波士顿的那场官司，方便透露一些细节吗，据可靠消息称，犯罪嫌疑人是一名精神病患者，将很有可能被判无罪。” “是啊，李先生，对于这样的结果你能接受吗？如果不能的话，又会采取怎样的应对措施呢？” “李先生，据说你受到马萨诸塞州州政府的邀请，等结束纽约这边的节目录制后，将赶往伍斯特市与马萨诸塞州的政府官员会面，此事属实吗？” “李先生……” 记者们七嘴八舌，弄的李亚东头都大了，要换几天之前他说不定还会耐着性子跟他们唠唠，将话题刻意引向郭琦的案件，借助媒体的舆论压力对波士顿的司法机关进行施压，不过现在知道堤腾野即将进入监狱、他的目的马上就要达到，也就没了兴趣。 “不好意思各位，今天的节目录制会非常忙碌，我们已经来得有些晚，所以实在没有太多时间耽搁。” 撂下一句话后，在科恩等人的护送下，李亚东一行快速穿过记者的重重包围，进入了哥伦比亚电视台大楼。 由于有过一次节目录制的经验，所以这次就显得轻车熟路，一切都很顺利，并没有李亚东说的那么赶急，实际上吃完午饭后，他还躺在休息室的沙发上小歇了一会儿。 如同上次一样，节目录制将于下午一点钟正式开始。 十二点五十分，李亚东一行步入演播厅，现场顿时传来一阵欢呼，其中还夹杂着几声尖锐的口哨声。 李亚东等人倒也不显意外，因为这一期的演播厅布置，与上一期有所不同。 上一期观众席上所座的，都是电视台的职业观众，而这一期则是真实的节目观众，他们通过电视台发起的活动，有幸亲临现场，参入节目的录制，并与自己的偶像近距离接触。 这帮观众冲谁来的都有，手里举着自制横幅和偶像海报，但很明显，李亚东的粉丝比其他人更多一些。 不少观众还掏出早就准备好的笔和纸索要签名，趁着还有时间，李亚东等人也就满足了他们的愿望，使得大家都笑意盈盈、兴奋不已。 不难想象，今天节目现场的气氛，肯定要比上次更为活络。 “各单位注意，节目录制倒计时，10，9，8……3，2，1。” “action！?” “女士们先生们，电视机前亲爱的朋友们，大家晚上好，欢迎继续收看由哥伦比亚电视家为您呈现的大型投资互动类节目——《财富一百亿》。我是你们的老朋友，威尔。” 灯光聚集于舞台之上，主持人威尔适时地出现，精神饱满，笑容灿烂。 “大家知道美国现在最流行的问候语是什么吗？”威尔嘿嘿笑道“以前人们见面时，总会问一句‘嗨，最近过的好吗’，或是‘今天过的开心吗’，但现在不同，现在大家都会问‘heyan，有看过《财富一百亿》吗’。不管你信不信，如果你看过我们的节目，在街头搭讪妹子时，你的成功率都会提高不少。” “哈哈……”威尔的俏皮开场白，逗得现场观众哄堂大笑。 他们的笑容比职业观众更加“肆无忌惮”，行为举止也更加自然，确实使得现场气氛更加活络。 “好啦，废话不多说，我知道观众们已经迫不及待。让我们以最热烈的掌声欢迎圆桌席位上的五位投资方代表，他们分别是东方红集团董事长李亚东先生，东方红国际公司ceo…… “让我们将同样热烈的掌声献给我们的三位嘉宾，他们分别是……” 威尔按照流程安排，再次将投资方代表和嘉宾介绍一番后，宣布节目正式开始。 第二期节目的套路与第一期基本一致，第一位登台的选手，便让三名嘉宾以及迈克尔、包括苏姑娘与朵恩几人，情不自禁的眼前一亮，他带来了一款名为“rabowoflors”的图像处理软件。 不过，现场观众们则大多听得云里雾里，即便选手在台上讲得激情飞扬，然而，他们大多数人甚至都没有接触过个人计算机。 也怪这个年代ppt这种玩意还没普及，所以大家只能靠个人的知识储备去理解选手的话。 听得懂的，都感觉很有趣——按选手的描述，这款软件拥有基于像素编辑和修改的能力，可以将一个人的照片变得更加漂亮。 听不懂的，则一头雾水。 听完选手的介绍后，三位嘉宾给出了很高的评价，认为这款图像处理软件拥有很广阔的应用前景，譬如设计和影视行业。 迈克尔、苏姑娘，还有朵恩，也都认为这是一个很好的投资项目。 唯有罗叔不怎么懂，所以没发表意见。 最终全场的目光都落在李亚东身上，因为作为金主大老爷，他还没有表态。 李亚东正在犹豫，实际上他同样认为这款软件还蛮不错，但问题是，这款软件他听都没听过。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它的知名度很有限，似乎并没有大红大紫，至少没有红到中国。 这款软件的功能，其实与日后人们所熟知的photoshop，很类似。 当然，它肯定没有photoshop的功能那么强大。 投嘛，感觉也是可以投的，鬼知道它日后在美国的市场前景如何，不过李亚东的兴趣并不是很大。 他的野心现在变得贼大，一门心思的想投那些未来的巨无霸，或是像浮铁那种根本没见过的宝贝，一般的玩意儿很难勾起他的胃口。 “说说你的融资计划。” 鉴于资深投资人迈克尔，以及计算机专业的高材生苏姑娘和朵恩，都那么看好，李亚东打算给这名选手一个机会。 他总归要考虑一下别人的感受，没有做一名独裁者的想法。 。 第七百四十七章 反面教材 “我和我的合伙人通过商议后，打算拿出公司15的股份，融资五千万美金……” 舞台之上，选手自信满满介绍起自己的融资计划。 “五千万？”李亚东情不自禁地蹙起眉头。 他手上现在已经拿到一份资料，就是关于对方公司的。 这家公司虽然已经成立五年时间，但目前的规模仍然极小，整个公司只有三十七名员工，公司办公室也是租用的，与其说是一家公司，倒更像一间工作室。 另外，他们目前手上的产品也很少，有三款软件还在研发之中，这款rabowoflors软件，是唯一一款已经研发完成的。 就这样一家公司，总价值有没有五千万美金，都得打个问号，现在居然妄想用公司15的股份，融资五千万美金。 那岂不是说，在这名选手的心中，他们公司的实际价值，已经超过三亿美金？ 未免也太过自信了。 别说李亚东，选手的融资方案介绍完后，连三位嘉宾都情不自禁地蹙起眉头。 “豪斯先生，以你们公司目前的规模，以及旗下所拥有的产品，15股份融资五千万美金，这个要价会不会太高了一些？”米拉女士率先发声。 “女士，这个金额看起来是不少，但其实一点都不高，您要明白，我们手头上目前还有几款优秀的软件正在研发之中，而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我们的团队。我们拥有全美最优秀的软件研发团队，就算比起微软那些大公司的研发团队，能力上也不输多少，投资我们，就是投资未来……” 选手一如既往的自信满满。 李亚东也算是看出来了，这家伙就是一个自大狂，仅仅搞出一款图像处理软件，就试图与微软的研发团队相提并论，真是不知好歹。 鉴于这种情况，他都不准备再咨询其他人的意见，直接朗声说道“很不好意思，对于这个融资方案我们没有兴趣。” “啊？”选手一脸懵逼，结结巴巴道“不是说进入融资方案的环节，你们就一定会投资吗？” 不待李亚东说话，一旁的迈克尔已经解释道“豪斯先生，你大概有些误解，进入融资方案的环节，只能说明我们对你们的项目产生了兴趣，却并意味着就一定会投资，最终的决定权，完全在于我们。” 迈克尔对于李亚东的做法一点都不意外，反而，他感觉这种做法是对的。 这个豪斯，明显是这家公司的领导人，他承认他们的软件还算不错，但如果一家公司的领导人是这副性格——一味的高调、盲目的自信。以他的经验来看，不可能走得长远。 “你们……如果感觉融资金额过高，我们还可以再商量嘛！”豪斯显得有些焦急地说。 五千万美金，确实是虚高的价格，这是他考量过的，但谁让这家亚洲财团大气粗呢，姑且先报，万一对方答应了呢？ 实际上他的心里价位，三千万美金就可以接受。 “不好意思，我们不打算再商量。”李亚东摆了摆手，态度很干脆。 “哼！你们这是什么垃圾节目，故意玩人的嘛！”豪斯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财富一百亿》节目录制到现在为止，豪斯成为第一个进入到融资方案介绍环节，但依然没能获得融资的企业代表。 这也使得正在后台等候的选手们，皆是心头一紧，纷纷推敲起自己的融资方案，看有没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 “看来正如刚才迈克尔先生所言，我们的选手或许对某些方面有些误解。”威尔适时地走上舞台，用灿烂的笑容打破了刚才的尴尬，“我在这里申明一下，本节目没有哪项规定表明，选手进入某一环节后就一定能获得融资，只能说越走到后面，选手获得融资的可能性更大。 “所以在这里，我或许要提醒一下后面即将登台的选手们，千万不要浪费来之不易的机会，尽量拿出你们认为更加合理的方案，来打动我们的投资方代表团。 “说到这里，我倒是想采访一下李先生，相信很多观众朋友们也有疑问，既然您已经让豪斯先生进入融资方案介绍的环节，那为什么又会毫不犹豫的拒绝他呢，甚至都没有给他议价的机会，是因为他的融资金额太高，引起了您的不满吗？” 威尔一边说着，一边踱步走到台下，来到圆桌席位前。 “有一部分原因。”李亚东点点头，倒也想隐瞒什么，“在我看来，豪斯先生提出的融资方案欠缺诚意，他们公司15的股份，明显不值五千万美金。不过，这并不是主要原因。 “大家还记得豪斯先生刚才说过的一句话吗？他认为自己的团队已经与微软的研发团队能力相当，说实话，对于这一点，我实在无法苟同，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他们公司已经创办五年，就不会是现在的规模与名气。 “也正是因为这句话，使我对豪斯先生的公司失去兴趣。在我的投资理念中，产品还是其次，最重要的是人！一名公司领导者，当然要有自信，这一点毫无疑问，但这种自信并不是盲目的，我们可以对自己的产品自信，但对于同行业的翘楚，他们既然比我们做的更好，必然有其过人之处，我们要以谦虚而敬畏的心态，来学习他们的长处，弥补我们的不足，而不是一味的以为‘老子天下第一’。相信我，那样对企业而言，没有半分好处。” “哇！”威尔惊呼道“观众朋友们，是不是感觉自己赚到了？一不小心，居然让李先生透露出少许他的经营之道。反正我听着是感觉很有道理，即便我不是一名企业家，相信观众朋友们中如果有经营企业的人，这番话肯定大有裨益。 “同时呢，此事也告诉我们一个道理——祸从口出啊！还希望我们接下来的选手们，可以吸取这个教训。 “好了，话不多说，让我们的节目继续进行，有请下一位选手登台！” 你还别说，豪斯的反面教材确实收到了显著成效，接下来登台的选手们，一个比一个态度谦逊。 有位黑人兄die登台之后，就想个日苯鬼子一样，九十度鞠躬搞个没玩没了。 不过很可惜的是，如果没有真材实料，即便态度再谦逊，也是无用。 比第一期还狠的是，这次圆桌席位的投资团代表们，一口气pass掉了四名选手。 还是那句话，不是他们的产品或项目不好，只是……那不是李亚东所需要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当一个人的态度足够好的时候，总归有些益处。 第六名选手，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她也是迄今为止，所有登台选手中，唯一的一名女性。 。 第七百四十八章 你是魔鬼吗 “尊敬的投资方代表、三位嘉宾，在场观众，以及电视机前的朋友们，大家好，我叫艾琳娜，其实……我的产品算不上十分高科技，因为我就住在附近，离这里并不远，听说这个节目后，也就是抱着试试的心态，过来报了名，没想到真的通过了初审。” 艾琳娜笑得很羞涩，约莫二十七八岁的年纪，虽然打扮很朴素，鼻梁上还架着一副有些呆板的黑框眼镜，但模样其实很漂亮。 “噢，艾琳娜小姐，你太谦虚了，我可不相信你能站在这里，完全是因为运气。”威尔呵呵笑道“何不亮出你的大杀器，给我们开开眼呢。” 艾琳娜似乎很容易害羞，讪讪笑道“不是什么大杀器，就是这个。” 说着，将拿在手上有一会儿的一个类似于手电筒的东西，举了起来。 众人的眼光瞬间被吸引，威尔适时地询问道“这是什么？” 通常情况下这个时候他已经下了台，不过这位选手有些不同，太过羞涩，于是他就留了下来。 “这是我和伙伴的一件小发明，因为我在工作的过程中，发现一些患有高血压的老人，经常需要来医院进行检测，非常不方便，而且，由于无法实时知晓自己的血压状况，我目睹过太多的不幸发生……” 艾琳娜说到这里，微微有些眼红，显然回想起某些不好的经历。 “所以，你其实是一名医生？”威尔诧异询问。 “不，只是护士而已。” “噢，酷！那么这件……它是一件仪器吗？一件可以测量血压的仪器？”威尔追问道。 “是的。”艾琳娜点头道“他的发明者称呼它为‘便捷式血压测量仪’，它很小巧，几乎可以随身携带，能随时随地进行血压测量。” “哦？这么说你不是它的发明者？” “对，我不是。”艾琳娜摇头道“它的创意虽然来自于我，但发明者则是我的弟弟，不过，他有一些社交障碍，不太适合出现在这样的场合。” “原来如此。”威尔扭头望向圆桌席位，有点不太确定这种小玩意儿，是否能被胃口很大的金主老爷看中。 不光是他，就连三位嘉宾，以及苏姑娘和罗叔等人，都齐刷刷地望向李亚东。 讲实在话，东西是好东西，但他们之所以不予评价，是因为担心还是像之前一样，由于项目太小，而无法吸引李亚东的投资热情。 “怎么了？很好的项目啊，为什么都看着我？”李亚东呵呵笑道。 艾琳娜手里拿着的这个东西，不就是日后很常见的血压测量仪吗，这玩意儿小归小，但作用可绝对不小，甚至可以说大了去。 简直就是三高患者的福音。 实在没想到这个年代就已经研发出来了，如果李亚东没记错的话，这玩意儿在中国出现的时候，至少是在两千年以后。 李亚东的话使得现场气氛瞬间活络起来。 “其实这件东西的市场前景还是很不错的，如果售价合适的话，我相信每一位高血压患者，都会购买一件。”米拉女士评价道。 “是啊，不说别人，我肯定就会买一件。”布加里尔博士点头附和道“因为很不幸的是，我妻子就是一名高血压患者，定期要去医院检测，确实十分麻烦。” “噢，艾琳娜小姐，你看到没有，你的产品很受大家的喜爱。”威尔笑着说。 “谢谢大家，谢谢大家……”艾琳娜险些没喜极而泣，连连鞠躬。 “说说你的融资方案吧。”李亚东开口道。 “那个……其实我并没有什么融资方案。”艾琳娜尴尬笑道“我显然不是什么很好的公司经营者，我的弟弟……也不行。我们设计这件产品的初衷只有一个，就是希望它能帮助到人们，但它只是一台原型机的话，显然无法实现这个目的。所以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将它出售给你们，哦，我指的是设计图纸和专利权，但你们必须承诺要将它以合理的价格投放市场。” “哦？”别说李亚东微微一怔，显得有些诧异。 就连现场其他人同样如此，这还是第一次有选手主动提出转让发明专利。 “这样啊……”李亚东饶有兴致地问“那你准备将它转让多少钱。” 艾琳娜下意识地竖起一根手指。 “一千万美金？”李亚东问。 “哦，不不不！”艾琳娜连连摆手，表情显得很仓皇，“没有那么多，没有那么多，只要十万美金就可以。实际上按我弟弟的意思，他认为一万美金就够了，但我……私自做了决定，打算要十万美金，因为……我的弟弟一直想拥有一间好的实验室，他是一个很聪明的人，拥有麻省理工双博士学位，但不太能……我想帮助他实现这个愿望，他或许能创造出更好的东西，从而造福社会。” “十万美金？”在场众人一听这话后，大眼瞪小眼。 这个心……未免也太小了。 她的弟弟就更过分……一万美金？ 真不知道怎么想的。 李亚东听完艾琳娜的话后，却是有些感动。一个麻省理工大学的双博士学位学生，可谓绝顶天才，却患有一些疾病，不能很好的融入社会，但是！ 他却拥有一颗造福社会的心。 而且，这对姐弟的感情，也令他很是感动。 “对不起，你要的十万美金，我不能给。” 李亚东此言一出，换来全场哗然，大家齐刷刷地扭头望向他，心想你是魔鬼吗？ 世界就不提，单说美国，一个重度肥胖的国家，高血压患者不计其数，这件产品就算再不赚钱，其价值也不是区区十万美金可以比拟的。 “……哦。”艾琳娜有些失望的低下头。 “但是，我可以给你一百万美金。” “啊？” 什么叫峰回路转，这就是！ 艾琳娜猛地抬起头，还以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毕竟刚才金主老爷已经很干脆的拒绝了她。 “不仅如此，我还会建设一座工厂，用以生产制造这件产品，其中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属于你和你的弟弟。另外，如果你弟弟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在工厂里为他建造一间世界一流的实验室，他以后可以在那里开展自己的研究，只要他愿意，完全可以一个人拥有这间实验室，没有任何人会打扰他。” “这……”艾琳娜眼珠子瞪得滚圆，整个人都是懵的。 而此时，在场其他人才反应过来，他们的金主老爷非但不是魔鬼，反而是一个很有爱心的人。 开什么玩笑，一百万美金，加上百分之二十的工厂干股，再加一座私人实验室。 这三样东西的价值，岂止千万？ “那个……尊敬的李先生，要不……我们要钱就好了，股份就不必，至于实验室，我需要回去问问艾瑞的意见，如果他愿意的话，我会送他去那边上班的。”艾琳娜由衷地说。 李亚东笑着摇头，“艾琳娜小姐，不必如此，钱和股份都是你们应得的，至于实验室，我虽然没见过你弟弟，但通过你的年纪，就能知道他是一个才华横溢的年轻人，给他建造一间实验室，对我来说也有好处，我相信他肯定能创造出更多、更好的产品。” “谢谢您，谢谢您……”艾琳娜泪如雨落，对着李亚东深深地鞠了两躬。 最主要的不是因为财富，而是因为……她弟弟的才华，终于得到了一位大人物、还是一位公众人物的肯定。 要知道在她的生活圈中，很多人虽然嘴上不说，但在他们的眼中，她的弟弟艾瑞，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怪胎。 拥有两个博士头衔的他，却根本找不到一份工作，至今仍寄居在父母家中，一无是处。 迈克尔走上舞台，与艾琳娜当场签署了投资协议书。 全场人起立鼓掌，掌声经久不息。 。 第七百四十九章 意想不到的选手 说实话，《财富一百亿》的第二期节目，令李亚东有些失望。 要知道第一期的时候，他不仅发现了浮铁，还入股了雅虎和思科，然而第二期，到目前为止，只投资了一款便携式血压测量仪。 现在登台的第七名选手，还是没能带给他惊喜。 那么，这期节目就只剩下最后一名选手。 按照节目组的尿性，他们应该会将重头戏留到压轴，所以很希望即将登台的第八号选手，不要令人失望，否则，李亚东都在考虑下期节目他还要不要来。 “女士们先生们，电视机前的观众朋友们，接下来有请我们今晚的最后一名选手登台，祝他好运。” 随着威尔的话音落下，一个消瘦的人影，从后台走出，大步流星的迈向舞台中央。 与今晚的其他所有选手都不同，此人的步伐异常稳健、表情从容，似乎见惯了大世面。 “这个人应该有两把刷子。”罗叔下意识地说。 却换来旁边迈克尔的一个超级大白眼。 就连苏姑娘与朵恩都一样，显得有些无语的扭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又迅速摆正脑袋，望向舞台，准确的说是望向舞台之上的那名不卑不亢的中年人，双眼一眨不眨，眸子里流光溢彩。 如同早前她们进入演播厅时，观众席上的粉丝看到她们时的眼光一样，活脱脱的就是两名迷妹。 “我说错什么了吗？”罗叔一脸懵逼，望向李亚东。 “没，你说的没错，这个人确实有两把刷子。”李亚东头也不回地说，眼光同样死死地盯着舞台，这一刻内心的情绪极为复杂。 有惊喜、有诧异，有些不敢置信…… 天地良心，他虽然幻想过能在这个舞台之上邂逅一些日后牛·逼哄哄的科技大佬，但从未想过，能碰到这个人！ 实在没敢去想，或是说没敢去奢求。 但有时候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他还就这么出现了。 “居然是他？” 不光圆桌席位这边异样频频，就连嘉宾席那边，三位嘉宾老师同样惊呼连连。 要知道，即便是上一期的压轴选手，思科公司的ceo摩根里奇出现在这里时，他们虽然也惊讶，但表情还至于这么夸张。 足以想象，此人突然出现在舞台之上，带给了他们多大的冲击。 “我注意到投资团成员和嘉宾老师的表情，显然对史蒂芬先生并不陌生，不过，我仍然有些奇怪，因为我同样注意到有部分观众朋友们还一脸茫然，难道你们不认识他？”威尔诧异道。 “倒也没什么，我所从事的行业毕竟还没达到广泛普及的程度，大家不认识我，也很正常。”被威尔称呼为“史蒂芬先生”的中年人，笑着解释道。 “好吧……”威尔耸耸肩道“那就麻烦史蒂芬先生再自我介绍一下。” 史蒂芬先生点头道“投资方代表、三位嘉宾，现场观众，以及电视机前的朋友们，大家好，我是史蒂芬·乔布斯……” 知道李亚东为什么情绪如此复杂了吧？ 老乔同志居然亲临现场，这是他绝对始料未及的。 不过，老乔同志在作自我介绍的时候，没有提及任何关于苹果公司的事情。 “史蒂芬先生很谦虚，但为了让我们的观众朋友们能更好的了解史蒂芬先生，我不得不隆重的介绍一下他的一个身份。”威尔朗声道“大家应该都知道苹果公司吧，而史蒂芬先生，则正是苹果公司的创始人！” “哗——” 威尔此言一出，底下观众席位上顿时一片哗然，很多之前一脸迷茫的年轻人，纷纷露出恍然表情。 倒也不能怪他们孤陋寡闻，正如老乔同志刚才所言，他玩的都是高科技，而这些高科技不像十年或是二十年后，大部分人都能用得起，也能使用，苹果目前的产品，更多的是被政府以及大型公司采购，或是待在高级知识份子和上流富人的家里，它们动辄上万美金的价格，使得普通百姓鲜有人能接触。 毕竟这个年代，谁家里如果有一部惠普或ib的大屁股头电脑，都足以引来亲朋好友的艳羡。 而更为小巧、精致，且昂贵的苹果个人电脑，还不在普通家庭的家电清单之内。 既然如此，他们连苹果的产品都算不上了解，就更别提它的创始人，顶多只是知道这家公司很了不起而已，因为资本市场上总能听到它的消息。 “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大家没必要太放在心上，我今天站在这里的身份，只是一名全新的创业者，跟苹果公司没有任何关系。”老乔同志讪讪笑道。 他似乎不愿意提及苹果。 想想也是，因为说多了都是泪，一手创立了苹果，孕育出一家科技巨头企业，最终却被人扫地出门，其中辛酸，除了他自己外，恐怕只有有相同遭遇的人才能体会。 就譬如之前提到的思科创始人，波萨克夫妇。 但与波萨克夫妇不同的是，老乔同志现在估计还想不到，有一天他还会重回苹果。 因为没有乔布斯的苹果，是不完美的，这是苹果几大股东都无可奈何的事实。 所以在苹果危难之际，其中一名股东埃德加·伍拉尔德，力排众议，亲自出马将老乔同志请了回去，因此才铸就了日后的苹果帝国。 对于这里面的事情，李亚东还算清楚，因为从某种程度上讲，他也是一个苹果粉，在中国电子科技还未喷发的年代，他大概从ipho4开始，一直用到ipho7，因为确实好用。 不过到7就停了，之后又入手过两部手机，一部是华为，一部是一加。 由于连续多年的苹果用户身份，再加上老乔同志对于苹果的影响力，使得李亚东刻意关注过他，特别是在他二零一一年去世的那段时间。 媒体用“世界的损失”来形容老乔同志的离世，对于这样一位曾改变世界的人，李亚东产生了浓厚兴趣，因此查阅过关于他的很多资料。 “噢，我觉得史蒂芬先生又给我上了一课，从他身上我学习到，一名创业者，必须要有放下过去的勇气，以及重头再来的决心。这一点，真是太难得了。” 威尔适时地献上一记马屁后，话锋一转道“好了，各位，让我们一起开启下面的环节吧，项目与产品介绍。我相信很多观众朋友们此刻的心情都跟我一样，很好奇史蒂芬先生会带来怎样的好项目或是产品呢？” 。 第七百五十章 贼大胆的想法 别说观众很好奇，李亚东同样十分好奇。 他知道乔布斯离开苹果后，并没有一蹶不振，而是重新创办了一家公司，名为“next”。 也是一家计算机公司，专门研发与制造教育和商业市场上使用的工作站计算机。 只是很可惜，由于很多方面的原因，这家新公司所研发的nextputer计算机，并未取得很大成功，只卖出了大约五万部。 惨淡的销量完全不足以支撑异常烧钱的硬件研发，因此，最后老乔同志只能忍痛割爱，终止了公司的硬件业务，从而专注于软件的开发。 要不然怎么说天才就是天才呢？ 东边不亮西边亮，既然硬件没钱玩，那就玩软件，人家什么都玩得转。 随后next开发了一款名为“openstep”的系统程序。 说“openstep”系统程序，很多人或许不太了解，但如果说“acosx”和“ios”呢？ 没错，“openstep”程序正是日后苹果电脑与手机操作系统的基础。 一九九六年，当埃德加·伍拉尔德利用三寸不烂之舌，将老乔同志劝说回苹果，并重新出任ceo，掌舵公司之时，几乎只有一款产品——openstep的next公司，与此同时被苹果公司收购，价格为四亿美金！ 李亚东很好奇老乔同志这个时候出现在舞台之上，是要找钱开发openstep系统程序呢，还是有些其他别的想法？ 反正，他现在倒是有了一些别样想法。 一些贼胆大的想法！ “首先我先跟大家介绍一下我的公司吧。”老乔同志微笑着说，“不是什么很大的公司，因为刚刚起步几年时间而已，公司名叫‘next’，从事计算机领域的研发与制造，硬件和软件方面都有涉猎。 “硬件方面，我们有一款nextputer计算机，至于软件方面，则有一款尚在研发之中的openstep软件程序。目前公司共有员工一百八十六人，去年的净利润为四百七十万美金。当然，我知道这个收益还比较低，这也是我来参加这档节目的主要原因。 “众所周知，计算机的研发非常耗钱，尤其是在硬件方面，想要研发出好的产品，投入要大过于想法，没有金钱的支撑，一切都是空谈。 “实不相瞒，我们现在的nextputer计算机，依然存在很多不足，我甚至都想好了要如何对它进行改进，但这，则需要大笔的资金投入，比较可惜的是，按照目前公司的运营情况，很难支撑起这样的巨额投入，所以再三权衡之后，我打算引入一家有实力的风投公司，仅此一家……” 老乔同志的话，令李亚东情不自禁的眼前一亮。 很明显，他确实是来找钱的，但不是为了研发软件，而是硬件。 如此看来，上辈子next公司放弃硬件业务，确实是一个艰难的选择。 另外，由于一些经历的关系，他又不想公司存在太多的大股东。 想必，这就是他找到这里的原因，否则以他的头衔与本事，想要找些小的风投公司不要太简单。 现在的问题是，老乔同志想要多少钱？ 李亚东倒不是担心他狮子大开口，反而，担心他要得太少！ 刚才不是说他有一个贼大胆的计划吗？ 四年之后，老乔同志为什么会重回苹果，李亚东可不相信他丝毫没有抗拒，毕竟当初可是苹果董事会亲自将他踢出局的，而老乔同志又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 如果李亚东猜想不错的话，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平台的关系。 因为相较于苹果而言，next公司太小了，不论是基础设施还是人力储备，以及资金实力，完全无法相提并论。 放弃硬件业务，就是一个很好的证明。 而在苹果公司，老乔同志才能实现他的人生价值，不至于很多创意装在脑子里，却始终无法拿出来。 倒也不是说在next公司，就一定不能实现他的人生价值，但天知道要等多久？ 实际上这步棋他是走对了，毕竟他才活了五十六岁。 但这辈子，情况则变得有些不同，因为他遇到了李亚东。 李亚东此刻的心里想法就是，拉着老乔同志一起干，撇开苹果！ 至于为什么说这是一个贼胆大的想法，那是因为，如果他真的这样干了，世界历史将会被改写。 说不定十年之后，世界上就没有苹果公司，而这家公司所创造的一系列财富神话，譬如“第一家市值过万亿美金的公司”，也将不复存在。 别以为这是危言耸听，李亚东敢肯定，如果老乔同志不重回苹果，苹果公司倒台几乎是必然的。 若非走投无路，你以后苹果董事会能接受一个已经被他们开除的ceo？ 大家要明白一个背景，上辈子一九九六年，埃德加·伍拉尔德找到老乔同志的时候，苹果公司已经深陷破产危机，单季度亏损高达数亿美元。 而正是老乔同志临危上任，很快推出了iac系列产品，使苹果公司扭亏为赢，然后又连续推出ipod、iphone以及ipad等产品，才使苹果公司彻底走上了一条辉煌无比的康庄大道。 所以，他现在要计划搞垮一家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公司之一，你说大不大胆？ “我也带来了一些关于公司产品的资料，各位可以过目一下。” 如同其他的选手不同，等老乔同志的一番演讲完毕之后，现场却安静异常，就连嘉宾席上的三位老师——以往选手介绍完产品或项目后，他们总会适时的点评一下，可这会儿却半点反应没有。 三人相视一望，脸上都有几分尴尬。 为啥？ 因为老乔同志说的东西，不管是nextputer也好，还是openstep也罢，他们完全听不懂。 所幸老乔同志聪明绝顶，很好的意识到这一点，喊来助手，送上了他所提到的资料。 三位嘉宾和迈克尔他们，结接过资料后，都很认真的观阅起来，表情专注，还挺像那么回事。 但李亚东却知道，现场除了苏姑娘和朵恩之外，应该没人能真正看懂这份资料。 因为他就看不懂。 所以，也懒得看了，直接将资料放在一旁。 “史蒂芬先生，实不相瞒，这份资料以我的水平实在看不明白，就像天书一样，我的两名投资顾问会继续观看，然后给到我相应的意见，这可能需要一些时间，我觉得咱们也不用干耗着了，我想先听听你的融资方案。你觉得呢？” 李亚东的直白话，逗得现场很多粉丝哈哈大笑，也收获了不少好感。 他的行事风格总是与常人不同，正常人在别人面前、特别是在公共场合，总会不遗余力的维护自己的形象，让自己看起来更加高大上。 但他不同，土里土气的，丝毫不避讳的讲出来，自己水平有限。 不过话又说回来，以他这种级别的人物，似乎确实可以不用在意别人的看法。 不提别人，老乔同志脸上都浮现出一股笑意，显然也很欣赏李亚东的这种直接，点点头道“当然可以。” 。 第七百五十一章 金主老爷的意 与其他的投资者不同，在谈到自己的融资方案时，老乔同志并没有直接拿出多少比例的股份，然后喊出某个价格。 他先是跟李亚东算了一笔账。 “李先生，在资料的最后一页上，有我公司目前运营情况的详细数据，实事求是的说，公司规模并不大，也没有上市，总资产不会超过五千万美金。 “但我要说的是，这些只是看得见的资产，实际上，我们公司还存在一些极有价值的隐形资产，就譬如我们在nextputer计算机上所取得的四项专利技术，它们适用于现在任何性质的计算机企业，而且都是行业顶尖的水平。 “再有一个，就是目前我们正在研发阶段的openstep系统程序，它的潜力更为巨大，众所周知，自八五年icrosoftdows10发布之后，微软公司几乎垄断了个人电脑的操作系统，取得了巨大的收益，许多软件公司都非常眼红，可却丝毫没有办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将大把的钞票揣进口袋中，因为此类系统软件的研发，技术难度非常大，但我觉得，我可以攻克这一难关……” “等等，史蒂芬先生，不好意思，请允许我打断你一下。”米拉女士近乎道“如果我没听错的话，你的意思是，你有能力从微软手中分走一块蛋糕？” 不怪她很惊讶，微软是怎样的存在？ 苹果是了不起，但跟微软一笔，依旧不够瞧，要知道它的创始人比尔·盖茨，已经拥有了问鼎世界首富的能力。 更何况，现在眼前这个人他已经离开了苹果公司，失去了苹果的强大平台，言下之意，他要用一己之力，去跟微软掰手腕，抢占他们的系统软件的市场份额？ 米拉承认眼前这人是个天才，但她依然不觉得他具备这样的能力。 再说了，他似乎是做硬件起家的，而非软件，专业领域上也不对口。 “是的。” “哗——”老乔同志的回答干脆而简练，引起现场一片哗然。 米拉女士呵呵一笑，却是没有再说话。 如果台上此刻站着的是一个无名之辈，她或许会像之前李亚东“喷”豪斯那样，直接喷对方一脸。 但他不是。 他毕竟做出过了不起的成就，这一点，无法否认，所以米拉选择用一声“呵呵”，来表达自己的些许不满。 “史蒂芬先生，请继续吧。” 蓦然听到李亚东这么一说，现场所有人又将诧异的目光投向他。 因为听口气，金主老爷似乎并不怀疑对方的言论。 这种毫不保留的信任，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对。 可惜李亚东并不会向他们解释什么。 他当然不怀疑，且不提他很清楚这款软件最后成功了，即便不了解这件事情，单是一个乔布斯本尊现在站在这里。 他要想融资多少钱，李亚东都敢给！ 还是那句话，就怕他不要。 史蒂芬看了李亚东一眼，对他愈发有些好感，点头道“我的公司目前是个人独资，所以无需与其他人商量。我的想法是，拿出公司30的股份，融资一亿美金。” “哗——” 此言一出，又是满堂哗然。 这个要价不可谓不高，因为刚才他自己都讲过，他的公司目前总资产，不会超过五千万美金。 而现在则想拿出三分之一不到的股份，融资整整一个亿美金。 这也就意味着，在他眼里，那些所谓的“隐形资产”，至少价值25亿美金。 简直不敢想象。 还是那句话，若非此刻站在舞台之上不是一名碌碌无名之辈，很多人或许会直接开始炮轰。 但即便他有些名气，可那些所谓的“隐形资产”，就真的有那么值钱？ 许多观众都下意识瘪起嘴巴，感觉对方有些狮子大开口。 三位嘉宾似乎也不好说什么，只是情不自禁的苦笑摇头，一副让投资方成员自己考量的意思。 “老板，这个虚拟估值，确实不是一般的高。”迈克尔蹙眉道。 从表情上不难看出，他与三位嘉宾一样，也对老乔同志的话有些怀疑。 “老板，不如等苏小姐和朵恩小姐看完资料后，咱们再商议一下。”罗叔提醒道。 他这么一说后，苏姑娘和朵恩闻声同时抬起头来。 “看得怎么样？”李亚东望向苏姑娘问。 “很复杂，根本不是一时半会儿能琢磨透的东西，而且这上面只是一些初略的介绍，很难让人全面了解整个产品。”苏姑娘摇了摇头，一副爱莫能助的模样。 至于朵恩就更不用提，实际上她已经看迷糊了，只感觉脑子完全不够用。 换句话讲……有点看不懂。 李亚东其实也就随口一问，俩人毕竟看了这么久，多少照顾一下她们的感受，仅此而已。 “一亿美金……”李亚东扭头望向舞台，沉吟道“史蒂芬先生，看得出来你是一个拥有远大目标的人，一亿美金，就足够支持你的研发吗？” 这是个什么意思？ 突然听他这么一说，在场所有人都面面相觑。 这句话不像要拒绝，也不想要答应，很难揣测金主老爷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包括老乔同志也是一样，他深深地看了李亚东一眼，脑子里高速运转着，想要洞悉对方的意图，可惜失败了。 于是，也只能实话实说道“对于现阶段而言，应该足够，至于以后……则不太好讲。实不相瞒，我是一个思维很丰富的人，有些在别人看来不着边际的想法，但我个人则认为它们其实都很现实，目前感觉不着边际，却不代表随着社会与科学发展，未来就不能实现。总之，李先生，我要表达的观点就是，技术的研发是永无止境的，资金的投入越大，自然越好。” “所以，你是想先融资到一亿美金，然后初步研发一些成果出来，再转化为利润，继而再进行其他的研发投入？”李亚东笑着问。 “正是如此。”虽然依然没能搞懂对方问这些东西的意图，但老乔同志还是如实答复。 “但依照这样的发展模式，你的next公司想发展成为下一个苹果，则需要很长时间。” 不得不说，李亚东的这句话，一下戳中了老乔同志的内心。 七年前，他被人踢出自己一手创建的苹果公司，你以为他会很甘心吗？ 他心里其实一直有个目标，从未对别人讲过，那就是立志创建一家比苹果更强的公司，让那些利用完他、就一脚踢开的人明白…… 他们到底失去了什么！ “难道李先生有什么更好的主意？”老乔同志愈发感觉，对方并非是在跟他闲聊，而是有些别的想法。 既然琢磨不透，倒不如直接询问。 “我先问你一个问题。”李亚东笑着说，“你认为需要多少资金储备，才能让你彻底不为钱的事情发愁，从而全身心的进行自己的技术研发，将自己目前想做的产品，全部转化为现实。” “这……或许需要很大一笔钱。” “多少？” “至少十亿美金！” 蓦然听到这个数字，现在几乎所有人都感觉自己有点疯了，十亿美金，也不怕大风闪了舌头！ 丫的准备做什么产品？ 航空母舰吗？ 可更让他们疯狂的，还在后面。 “十亿？”李亚东笑着点头，淡淡道“好，我给你。” 。 第七百五十二章 专项资金 好，我给你——这淡淡的四个字落在现场众人耳中，却完全不亚于一声炸雷！ 演播厅里顿时传来一阵躁动，所有人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因为金主老爷的大手一挥，实在来得有些猝不及防。 “老板……”东方红资本的代理ceo迈克尔都急了，如此直接的扔出十亿美金，在他看来太过草率。 他们甚至对这家公司都没有一个全面的了解。 然而，李亚东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使得迈克尔心头一紧，再也不敢说话。 别说迈克尔了，三位嘉宾也是一脸懵逼，嘴巴全都张开，却始终没发出声音，因为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 金主老爷的财大气粗，吓傻了在场几乎所有人。 包括老乔同志本人！ “你……给我？”老乔同志吞咽着口水问，“怎么给？” 钱他自然想要，正如刚才俩人的对话中所透露的信息一样，倘若拥有了这十亿美金，所有的问题都将不再是问题。 他可以全身心的投入到技术研发之中，不会被任何琐事所累，如此一来，他有信心，他的next公司，将在极短的时间之内，迎来一次技术与产品双层面的大爆炸，从此一飞冲天，一举超越苹果，都未尝没有可能。 要知道，这可是他深埋在心底的夙愿！ 但现在的问题是……他的整个next公司都不可能价值十亿美金，甚至相差甚远，他该拿什么来融资这十亿美金？ 另外，别说他拿不出相对应的资本，即便有，倘若是以出让公司绝大多数的股份为代价的话，他也不会接受。 他可不想重蹈覆辙，再一次被人踢出自己一手创办的公司，过去惨痛的经历告诉他，想要掌控一家公司，那么你手上就必须拥有可观的股份。 这一点比尔·盖茨就做得很好，他拥有微软超过40的股份，是名副其实的第一大股东，没有任何人能够挑战他的权威，更别提将他扫地出门。 所以如果对方打的是这个算盘，那他宁愿放弃这次融资机会，另觅下家，或是自己慢慢操持。 “史蒂芬先生，我想与你私下讨论这个问题，你看怎么样？”李亚东思忖少许后，回道。 老乔同志自然没问题，你以为他多想站在舞台上被人当成猴看呀？ 他的目的只是为了融资到一笔可观的资金，来助力公司的发展，仅此而已，可不会在乎《财富一百亿》节目的收视率。 至于李亚东，他同样不在乎，特别是郭琦的复仇计划已经有了解决办法之后。 “当然可以。” “咔！” 他们俩人是不在乎节目的录制情况，但有些人却是坐不住了，导演托马斯第一时间喊了咔。 这还是今天第一次。 因为对于这档节目，他力求还原最真实的现场效果，不到万不得已时，他不会喊停。 托马斯一溜小跑来到圆桌席位旁，挠着脑壳望向李亚东，显得十分费解道“李先生，为什么要私下商量，这可是整场节目中最精彩的部分，失去这一段后，观众肯定会大失所望，对收视率会产生极大影响。” 李亚东抬头看了他一眼后，淡笑着回话道“你觉得相对于一笔十亿美金的投资，我会在乎这些吗？” “……”托马斯一时竟有些无言以对。 能怎么办呢？ 毕竟人家才是金主老爷。 幸好李亚东一贯懂得换位思考，总能顾及别人的感受，适时地安慰道“放心吧，虽然是私下商量，但最终的结果，肯定会公开宣布，你可以让后期适当的剪辑一下，让节目看起来更加流畅一些。” “那……好吧。”托马斯也是没辙，这肯定不是最好的注意，但对于眼前这个人的要求，他实在无力抗拒。 于是接下来，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李亚东和老乔同志一起来到后台的一间休息室。 就他们两个。 至于其他人，则全部在演播厅等候。 临行时李亚东还想到什么，吩咐苏姑娘叫了外卖，全场所有人都有份。 因为此时已经到了晚饭点，而他和老乔同志也不知道要谈多久。 休息间里。 李亚东和老乔同志在一张木质小方桌旁，相对而坐，有工作人员送进来两杯咖啡后，便告退离开，并带上了房门。 “史蒂芬先生，实不相瞒，其实我也算一名苹果粉，applei一出来后，便惊艳到了我，让我明白原来计算机还能做得这么小巧，最主要它的性能还没有阉割，在我看来那是一项伟大的发明。”李亚东半真半假地说，也是为自己的“过分信任”，埋下伏笔。 因为我是你的粉丝，所以对你充满信任，一切事情也就显得不那么古怪。 “李先生过奖了，其实如今看来，当初的applei实在漏洞百出，有很多不足之处。”老乔同志话虽这样说，但脸上的笑容藏都藏不住。 他还真没想到，这位金主大老爷居然还是他的粉丝。 虽说他的粉丝其实也有不少，但一个普通人，与一位百亿富豪，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之所以提议私聊，是因为我有些不太合规矩的想法，实在有驳正常的投资行为，因此还是不要公开的好，以免被人误以为我是疯子。”李亚东打趣着说。 老乔同志笑了笑，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在说出我的想法之前，我想让史蒂芬先生明白一点，我很钦佩你的才能，也相信你必然能创造出下一个苹果，甚至是超越它！” “李先生谬赞了。”老乔同志话虽然这样说，但此刻整个胸腔中暖如六月晴空，突然有种找到人生知己、相见恨晚的感觉。 特别是在当下这个时机，他被人一脚踹出苹果，从一个科技巨头的掌舵人，沦为一家小公司的经营者。 天知道有多少人在看他的笑话。 “我的想法是，拿出15亿美金，入股你的next公司，我不会抢夺你的控股权，我只要45的股份，而这一价格与你对公司的预估价值，也是一致的。” 老乔同志听到这里，下意识地蹙起眉头。 虽说对方讲的没错，他原本想用30的股份融资一亿美金，对方现在出价15亿美金，要求获得45的股份，价值换算是对等的，但关键，他并没有打算出让这么多股份。 因为他还得为以后考虑。 对，如果是这样的话，他手中还握有55的股份，确实拥有绝对控股权，但将来公司一旦上市的话，难保不会增发股票，与此同时，股份也必然会被稀释，一切就很难说。 “另外……” 然而，李亚东的话还没说完。 “我刚才在演播厅里说的话，绝不是信口开河，我说了给你十亿美金，就一定会给。除了这15亿美金之外，我还会额外拿出85亿美金，助力next公司的发展。而这85亿美金，我不需要任何回报，可以将它设立成一个专项资金，公司研发一旦需要资金，随用随取，等到研发的成果转化为利润后，再补回来就行。你看怎么样？” 还有这种操作？ 听完李亚东的一番话后，老乔同志显得有些不敢置信的望向他。 拿出85亿美金，成立一个专项资金，不求回报，只为助力next公司的发展…… 如此行为，简直就是要用双手将他捧上天啊！ 。 第七百五十三章 窥视 “李先生，你说真的？” 老乔同志总感觉这就是一场梦，因为一辈子都没有遇过到这种好事啊！ “你看我的表情像是在开玩笑吗？”李亚东正色道。 确实……不像。 得到他如此肯定的答复后，老乔同志的呼吸，一瞬间开始变得有些急促起来。 他突然意识到，今天绝对是他这辈子最幸运的一天！ 巨大的机遇摆在眼前，错过了简直天理难容！ 他虽然还是感觉对方占股45的比例有些高，但面对这样的天赐良机，似乎也就不值一提。 毕竟，他依然占有公司55的股份，公司的主要决定权，始终在他手中，未来公司上市，要不要增发股票、具体增发多少，还是他说了算。 他感觉如果不答应的话，上帝都不会原谅他。 “好，我同意！” 李亚东笑了，笑得异常灿烂。 以15亿美金拿下“苹果”将近一半的股份，天底下估计没有比这回报率更高的投资。 至于那85亿美金的专项资金，对于别人来说或许是一种负担，但对他而言，不会有任何影响。 因为他的钱实在太多，几乎不可能将它们全部投资出去，开个独立账户存在银行，一样有利息可以拿，老乔同志要用的时候就取，赚了钱再还回来就是。 他或许会损失一些利息，但那点利息对他来说，或是说相较于老乔同志的吸金能力而言，实在不值一提。 “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俩人的双手紧紧握在一起，这是一个具有历史意义的时刻，因为它改变了世界历史。 十年之后的世界上，恐怕不会再有苹果公司的存在。 但也不是绝对的，或许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等苹果公司申请破产的时候，李亚东或老乔同志将它收购过来，也说不定。 毕竟对于这家公司而言，不管是老乔同志还是李亚东，多少还是有些感情的。 五分钟后，李亚东和老乔同志再次回到演播厅，节目继续录制。 迈克尔作为代表与老乔同志当场签订了投资协议书，以及一份临时起草的不对外公开文件。 外人只知道，东方红资本以15亿美金，成功入股next公司，并成为该公司第二大股东，仅此而已。 至此，在观众的欢呼声中，《财富一百亿》节目的第二期录制，正式结束。 晚上，李亚东邀请老乔同志一起吃了顿饭，在饭桌上，俩人畅所欲言，李亚东提及了“自己的一些观点”，比如“简约而不简单”的产品设计理念，可谓每个字都说进了老乔同志的心眼里，更让他有种知己难求、相见恨晚的感觉。 老乔同志热情的邀请李亚东前往红木城做客——是位于加利福尼亚州的一个地方，也是next公司的所在地。除了作为股东，例行公事视察公司外，也有意与他详细探讨一下公司接下来的发展与规划。 毕竟，现在公司有钱了。 无需再小打小闹，可以得到一次全方位的豪华升级，方方面面的事情都需要改变。 李亚东也欣然答应下来，不过时间会推迟一些，定在半个月之后。 晚宴结束，老乔同志返回酒店休息，他与苏姑娘一样，打算明早动身离开纽约，在美国晚上出行实在不太安全。 迈克尔、罗叔，还有朵恩三人也一样，全都去回酒店休息了，毕竟劳累了一整天。 苏姑娘也是一样，先回房睡觉了，因为她明天要很早起来去赶飞机。 至于李亚东，就没那么舒坦，因为明天要去伍斯特，与马萨诸塞州的政府官员会面，而且不是什么官方正式场合，所以他寻思着或许得备几份礼物。 天知道对方为什么要将会面地点定在伍斯特，马萨诸塞州的州府在波士顿才对，据说是有一场什么活动，他也没怎么打听，等去了之后自然就会知道。 所以李亚东打算夜游纽约，挑选几样合适的礼物，倒也没带太多人，就齐家兄弟和科恩。 一行四人，开一辆路虎揽胜。 “boss，还是遮掩一下吧。”汽车行驶到时代广场时，科恩不知从哪里摸出一顶鸭舌帽递到后排。 李亚东也是没辙，正所谓“人怕出名猪怕壮”，这就是成名的烦恼。 有了黑色鸭舌帽的加持，李亚东行走在人流如织的纽约时代广场上时，果然好似隐形了一般，没有人任何意识到，他们身边刚刚走过一位大名鼎鼎的亿万富翁。 美国州级官员的权利很大，因为每个州几乎都是独立的存在，有着自己的法律和社会格局，州长在州内的影响力与权利，甚至比白宫还大，所以对于送给这些权贵人物的礼物，肯定不能太寒酸。 因此李亚东踱步走进的店铺，都是世界数一数二的奢侈品牌，饶是在繁华的时代广场上，也是令绝多大数人望而却步的地方。 但他丝毫没意识到，陆续穿梭于这些奢侈店铺中，而且每次都不空手出来的举动，却引起了一些有心人的注意。 之前也讲过，美国是一个繁华与罪恶并存的国度，而夜晚，则是罪恶开始蔓延的时候。 花了大约一个小时，李亚东备齐了十份礼物，想来应该足够，不是真正的州级大佬，可当不起他的礼物。 路虎揽胜按照原路返回，起先，李亚东等人并没有注意到异样，因为时代广场周边都很繁华，车流茂密，但随着汽车渐行渐远，愈发驶离时代广场后，开车的科恩率先察觉到不对劲。 “诶，不是这条路吧？”看到科恩突然在路口拐弯，坐在副驾驶上的齐龙诧异道。 他因为不太熟悉纽约的路线，所以才让科恩驾驶，但他的记忆力还算不错，走过一次的路，多少有些印象。 “确实不是，我要证明一件事情。”科恩点头道。 “什么？” “我们被人跟踪了。” “啊？” 齐家兄弟瞬间警觉起来，齐龙甚至第一时间从手套箱里摸出一把贝雷塔手枪。 这不算什么稀奇事，因为美国本来就是一个枪械泛滥的国家，而作为保镖，他们携枪出行再正常不过。 另外，他之所以第一时间摸出手枪，也是因为美国的犯罪都很危险而猖獗。 李亚东和齐虎扭过头去，透过后挡风玻璃一看，他们的正后方确实跟着一部汽车，夜晚看不清品牌，但从车型上大约能判断出，应该是一部老旧的庞蒂亚克肌肉车。 “你再转个弯试试。”李亚东蹙眉说，倒也不笨，瞬间意识到应该是刚才在时代广场血拼一番，露了财。 要知道就那一个小时，他花掉了整整五十万美金。 引起一些不法之徒的窥视，似乎也并不意外。 说到底，他还是在中国待惯了，又看到时代广场如此繁华，一时失去了警觉。 “好。”科恩驾驶着汽车又在前方的十字路口拐了个弯。 不出所料的是，那辆黑色庞蒂亚克依然跟着他们。 而之所以仅仅是跟着他们，倒也不难揣测，因为这条街道旁边还有几家店铺灯光璀璨，没有打烊，并不是什么动手的好地方。 但一直走下去，就很难说，现在已是晚上十点多，总归有些地方四下无人。 。 第七百五十四章 黑手党 “油门踩到底，一路飞驰回酒店，他们应该追不上。”齐龙眉头紧锁，用憋足的英文建议道。 他们两兄弟最近也在努力学习英文，因为越跟在东哥身边越发现，不会英文实在不方便。 也是工作需要。 这似乎确实是个不错的注意，要知道他们这辆顶配版路虎揽胜，搭配的可是一台v8合金柴油发动机，排量高达53l。 却哪知科恩摇头道“你太小瞧他们了，他们既然敢跟上来，显然有把握吃定我们，不可能追不上，这辆庞蒂亚克的排量也不小，而且肯定改装过。” 齐虎听他这么一说后，意识到情况比想象中的还要糟糕，也从座位下面摸出一把贝雷塔。 “先别急，我来解决。”注意到他的动作后，科恩摆手道。 说着，竟开始踩下制动踏板，降低车速。 “你干嘛？”齐龙顿时大惊。 “相信我。” 齐龙扭头望向李亚东，见他点头后，也就没再说什么。 科恩将黑色揽胜行驶到道路一侧停下，然后打开车门走了下去，甚至还笑了笑，“别担心，我能搞定。” 说着，关上车门，竟直接朝那辆也在他们后方停下的庞蒂亚克走了过去。 借着旁边一盏路灯洒下的光亮可以看见，车内确实坐满了人，至少有五人，而开车的则是一个戴银色粗项链的黑人，他看到科恩走近，下意识的从车窗里探出头来。 科恩并未太过靠近，站在距离汽车四五米的地方，开始出声跟他们交流起来。 至于说的什么，实在听不清。 但过了一会儿后，开车的黑人却打开车门走了下来，踱步来到科恩身前。 诡异的是，俩人居然还握起手，然后互撞了一下胸口，再然后…… 黑人返回汽车上，竟直接调转车头走了。 揽胜汽车上，李亚东和齐家兄弟三人面面相觑。 等到科恩返回车上后，齐龙率先询问道“你认识？” “怎么可能？” “那……” 所幸科恩很快解释了其中缘由，笑着说，“我本来就是纽约人，从小生活在这里，而且干的又是保镖的行业，不可避免的要跟这些黑手党成员接触，至少搞定他们后，对我的工作会有极大帮助。他们这群人我虽然不认识，但纽约这边的黑手党骨干，我却认识几个，一提名字，他们自然知道，肯定也不会再打我们的主意。” “原来如此。” 齐家兄弟恍然大悟，倒也不难理解，像他们这种保镖人员，如果能跟地方势力搞好关系，确实事半功倍，能省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就譬如他们在香港、京城，以及海蓝三个地方，就要比在其他地方安逸得多，几乎没人会主动招惹他们。 “黑手党？”而李亚东一听这话后，却是情不自禁地眼前一亮，望向科恩追问道“你认识美国黑手党的大人物？” “也不算什么大人物，黑手党有很多分枝，分为好几个大家族，真正的大人物是那些家族的掌权者，而我认识的几个人，还算不上黑手党家族的成员，只是替他们办事的而已。”科恩实话实话道。 那总归也是一个渠道。李亚东心想。 科恩提起黑手党，倒是让他想起了另一件事，那就是为郭琦复仇。 按照目前的情况，堤腾野被送进监狱是铁板钉钉的事情，而如果想在监狱里干掉他，李亚东自然需要借助一些势力。 而在美国，最大的罪恶势力，毫无疑问就是黑手党。 几乎不用想他都知道，马萨诸塞州的州立监狱里，绝对有黑手党成员，毫无疑问的事情。 “你能联系到的最有势力的黑手党成员是谁？我想跟他见个面。”李亚东说。 “啊？” 科恩瞬间懵逼，心想你想干啥？ 别人躲黑手党都来不及，视他们为瘟疫，越是大人物越是如此，而你倒好，还拼命往上凑？ 不过心里虽然这样想，但老板有吩咐，他也不好拒绝，微微点头道“是雅各布，boss您什么时候要见，我约他一下就行。” “今晚。” “……” 因为明天就要离开纽约，赶早不如赶巧，现在时间尚早，李亚东觉得完全有时间可以见一面。 科恩也是没辙，当即联系了雅各布，会面地点就定在他们下榻的纽约假日酒店，这是李亚东的意思。 他自然不会去雅各布的地盘见对方，他也担心会给对方留下什么把柄，而自己落脚的酒店，则是他认为比较安全的地方。 …… 大约半个小时后。 纽约假日酒店，1306号套房。 此时房间小客厅的棕皮沙发上，李亚东与齐家兄弟二人正围坐在茶几旁喝茶。 只有他们三人，科恩则在一楼大厅等人。 这里其实是齐家兄弟的房间，李亚东打算临时借用一下，因为他的房间里还睡着一位美人，自然不可能将一名黑手党成员带到那里。 又过了一刻钟后，门铃响起。 齐家兄弟瞬间起身，踱步走向门口。 房门打开，门外除了科恩外，还有一名穿着灰色西装、白色衬衣领口打开，露出结实胸肌和大金链子的黑人壮汉。 “雅各布，他们需要例行检查一下，这是必要流程。”科恩说。 雅各布耸了耸肩，很配合的张开双手。 齐虎将他彻底搜身了一遍，其实检查武器倒是其次，主要还是检查有没有监听设备，这才是最主要的。 齐虎检查完后，扭头望向李亚东，确认没有问题。 李亚东点点头，齐家兄弟后撤一步，让开通道，示意雅各布可以进去。 至于科恩，则被齐龙委婉的告知，可以回去休息。 科恩自然不太得劲，但也没办法，知道老板对他还没达到完全信任的程度，毕竟俩人相识才那么短的时间，也能理解，笑着告辞离开。 房间里。 “雅各布先生对吧，请坐。”李亚东指了指旁边的沙发，示意道。 然而雅各布却站在原地动都不动，满脸不敢置信的望向他，连声道“诶，你你你……你不是那个《财富一百亿》节目里的大金主吗？” 不怪他有些惊讶，科恩只说有一位老板想见他，可能有些好处，他自然屁颠屁颠儿的跑过来，但万万没想到，居然是这么大的一个老板！ 要知道《财富一百亿》节目他也看过，仅仅第一期，眼前这个人便大手一挥，投资了将近五个亿，简直吓死人不偿命！ 李亚东笑了笑，没有反驳，也没承认。 但他不承认也没用，雅各布敢肯定他没有认错，因为与其他观众一样，一期节目时长一个半小时，他的目光至少有半个小时在这位大金主身上。 “坐吧。”李亚东又说道。 “哦，好好……”可怜雅各布这么狠的一个人，此刻只感觉腿肚子有些打颤，吊着半个屁股坐在沙发上，摇杆挺得笔直，一动不动。 比见到自己老大的老大时，还要紧张。 因为他很清楚，即便是自己老大的老大见到此人，都得拿出百分之一百二十的尊敬。 没办法，他太有钱了！ 而钱这种东西，在地下世界中，比在正常社会中，作用更大。 在正常社会中，你即便再有钱，也无法统治世界，而在地下世界，则可以！ 。 第七百五十五章 甘比诺家族 雅各布的神态和举止被李亚东尽收眼底，才发现在全世界最大的资本社会中，金钱的力量居然如此之大。 一名目无王法、双手沾满鲜血的黑手党骨干，仅仅是坐在他旁边而已，竟显得有些瑟瑟发抖。 果然资本程度越深的国家，越是金钱至上。 同时，他的反应也让李亚东意识到，这家伙确实不是什么大人物，正如科恩所言，只是帮一些真正的大人物做事的马仔而已。 所以，李亚东改变了计划，不打算跟他谈太多，因为风险太大。 这种冲锋陷阵的马仔指不定哪天就落在了警察手中，为了避免坐电椅，可不能奢求他有什么契约精神，兹事体大，李亚东更想找到一位身居幕后、外人不得而知的黑手党大佬合作，哪怕多花一些钱都无所谓。 “我有一笔生意。”李亚东笑着说。 雅各布猛地眼前一亮，科恩诚不欺他，果然有好事等着自己，也不枉自己大半夜的屁颠屁颠跑过来。 赶紧点头，连声道“李老板请讲。” “但这笔生意你做不了。” “……” “很不好意思，雅各布先生，我说话可能比较直接，但事实如此。”李亚东淡笑着解释道“找你过来的目的，主要是想了解一下你背后的势力，我听科恩粗略的讲了一下，但依然不太了解，我需要知道，你背后的势力有没有能力完成这笔生意。” 这绝壁是顶了天的大生意啊！雅各布心想。 心里虽然略微有些小不爽，但很快也就释然了，想想也是，眼前这位可是妥妥的百亿富豪，真想找人做生意，掰着手指头数，也轮不到他呀！ 不过总归不算白跑一趟，这样的一笔大生意，自己中了大乐透，居然成为中间人，只要汇报到上面去，还能少得了好处？ 说不定…… 风水轮流转，也该轮到他做老大了！ 如此一想着，雅各布不忧反喜，拍着胸口保证道“李老板，您是不明白我背后势力的强大，否则您就不会有这个顾忌。可以这样说，只要是暗地里的事情，没有什么是我们摆不平的！” “是吗？” 注意到对方的表情似乎仍然有些狐疑，雅各布不得不详细的解释起来，“李老板，您应该听说过，美国黑手党有五大家族吧？” 李亚东下意识地点头，这件事情他曾经在一些野史上的确看过，到现在依然有些印象。 “而我所效力的势力，就是黑手党五大家族之一的甘比诺家族。” “甘比诺？”李亚东情不自禁地眼前一亮，心想看来确实没有找错人。 他虽然听说过美国黑手党五大家族，但具体都叫什么名字，却并不清楚，唯有这个甘比诺家族，他知道。 是因为一部电影，名叫《教父》，马龙·白兰度与阿尔·帕西诺领衔主演，其中阿尔·帕西诺饰演的麦克·科里昂，就是以美国黑梆教父卡罗·甘比诺为原型，将他的残忍无情、诡异狡诈，以及笑面虎的特点，可谓刻画得入木三分。 “我就知道李老板肯定听说过。”雅各布一脸自豪地说，“我们甘比诺家族，可是五大家族中历史最悠久的一个，也是最强大的一个。” “嗯，确实听说过。”李亚东淡笑着点头，手指敲击在沙发皮面上，不紧不慢的继续说道“那么雅各布先生，我觉得我应该有必要与你们甘比诺家族的教父……是叫教父吧？” “不，那是过去的称呼，我们现在都叫老板。” “好吧，那就老板，我打算跟他见一面，还麻烦雅各布先生给他带个话，时间是三天之后，地点是波士顿。” 要换其他人这样说，雅各布说不定会直接爆走，想见他们甘比诺家族的老板，居然不亲自上门拜会，听口气还是要让他们的老板，像个小喽啰一样，跑过去见你，这尼玛的…… 不过，对于眼前这个人，他却生不出任何脾气。 因为他敢肯定，等他的老大的老大知道这个消息后，非但不会生气，还会激动不已，然后屁颠屁颠地跑过去。 这个世界上大概没有事情，能比一位百亿富翁发出的邀约，更令人期待了。 “好的，李老板，我一定亲自将话带到。”雅各布用力地点头，将“亲自”二字加了重音。 因为他终于可以大摇大摆的去见一次老大的老大，而不是跟在老大的屁股后面一起去，且通常情况下甚至都进不了房间。 …… 翌日。 苏姑娘一大早乘坐飞机返回了波士顿，已经递交毕业论文、就等着学位证书到手的朵恩，则继续留守纽约哥伦比亚电视台。 而余下的其他人，包括罗叔和迈克尔，在酒店吃完早餐后，便与李亚东一道，出发前往伍斯特，赴马萨诸塞州州长的邀请。 之所以带上他们，也是必要之举，与政府官员混个脸熟，以后某些事情自然会方便不少，毕竟李亚东自己不可能长期定居于美国，场面上的事情，更多的还是需要罗叔与迈克尔打理。 伍斯特是马萨诸塞州的第二大城市，仅次于波士顿，距离首府波士顿大约有八十公里的距离。 一行人早上出发，来到伍斯特时，依然临近中午。 美好的时光全都浪费在赶路上，这更令李亚东迫不及待的想拥有自己的私人飞机。 路上特地交代了一番，让迈克尔赶紧落实此事，从波音公司的仓库里，把飞机提回来，还有一些诸如招聘驾驶员的事情。 另外，空姐或许也得配几名。 按照邀请函上的地址，最终科恩驱车将大家带到了一座位于市郊的庄园。 美国的国土面积为937万平方公里，仅比中国少一丢丢，但人口却只有中国的四分之一，所带来的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那就是如果你有足够的钱，就可以占山为王。 就譬如眼前这座庄园。 它建立在一座小山坡上，坡度并不高，周围是茂密的树林，除了正对乡村公路的一面，其他三面都被葱郁的山林所环绕，景色美得一塌糊涂，空气也极为清新。 住在这里估计人都得多活几年。 至于这座庄园的规模，单从绵延一公里的围墙上，就能一窥端倪。 围墙很高，再加上地势的关系，人在外面只能看到庄园里面的一座白色穹顶式建筑。 乍一看，李亚东还以为是白宫呢。 围墙居中的位置，有一扇造型别致的黑色镂空铁艺门，外面并没有人，但里面似乎有座岗哨。 一行两辆汽车行驶上前，果然有西装笔挺的保安出现在铁艺门后面询问身份，李亚东出示邀请函后，保安躬身行礼，摁下手中的遥控器后，电动铁艺门缓缓开启。 。 第七百五十六章 走后门 进入庄园后，视线便顿时开阔起来。 与其说是庄园，倒不如说是一座公园，到处都是修剪平整的草坪和植被，整洁的柏油路两旁，各种五颜六色的鲜花争奇斗艳、美不胜收。 在这些绿植的环绕中，还总能看见造型别致的假山和奇石。 这座庄园到底是谁的，现在还不得而知，但毫无疑问，主人家很有钱，而且特别懂得享受。 汽车在“白宫”门前缓缓停下——这座建筑纵然比起白宫来，也并不见得逊色多少。 早就有等候多时的管家式人物，殷勤的上前开启车门，而在别墅门前的圆形花坛边，此刻正站着四大两小六个人。 居中的似乎是一对夫妻，拥有超模一般身材的时髦女郎，挽着一个年龄稍长的中年男人的胳膊。 而在他们身后，则站着两个同样打扮时髦，且青春靓丽的白人女孩。 值得一提的是，她们的年纪看起来与时髦女郎似乎并没有相差多少。 在这对“老夫少妻”的脚边，还站着一对“金童玉女”，男孩约莫大点，五六岁的样子，女孩看起来怕是刚断奶不久。 这似乎是一家人。 也不难解释这样的家庭阵容，八成男主人曾离过婚，又找了一个年轻美貌的小媳妇儿。 只是，现在却有一个问题…… 李亚东不认识他们。 “李先生，以及各位，非常欢迎你们光临寒舍……” 但显然，对方认识他。 “哦对了，李先生应该还不认识我，我叫布鲁斯，是这座庄园的主人，家族世代经营钟表生意，与肖恩州长是好朋友，这位是我妻子，凯特琳，他们则是我的子女们……” 听他这么一说后，李亚东就明白了，敢情马萨诸塞州州长邀请他来出席的，居然是一个类似于家庭聚会的活动，还把地点定在了自己的朋友家里。 与布鲁斯一家人简单的打过招呼后，李亚东一行便在他们热情的陪同下，走进了别墅。 在李亚东的想象中，别墅里应该有几名州政府的官员正在等候。 那也是他来此的唯一目的。 可真等走进金碧辉煌的别墅后，李亚东才发现自己错了，大错而特错。 “这是……开派对？”迈克尔诧异道。 倒不是在开派对，但也差不多，偌大的客厅里正在举行一场酒会，旁边还有丰盛的自助餐，以供宾客们享用。 而这些宾客，可着实不少。 一眼望去，尽是衣着华贵的人，男女都有，估计不下三四十位。 “噢，我们今天最重量级的贵宾，终于到了。” 一名穿着深蓝色西装、戴红色条纹领带的中年人，大笑一声后，端着高脚杯走上前来。 此人李亚东倒是认识，在报纸上见过，正是马萨诸塞州的州长，约翰·肖恩。 李亚东多少感觉有些纳闷，但人家笑脸相迎，还是一名州长，另外现在全场所有的视线都聚焦在他身上，也只能像许久未曾谋面的老友一样，与肖恩州长拥抱了一下。 “希望没有唐突到李先生，如果有的话，我在这里给你赔个不是。”肖恩州长笑着说，“主要听闻我们马萨诸塞州吸引了一家大型跨国集团落户，并且迎来了一位亿万富翁，所以一直想见见，今天总算如愿。”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伸手指向现场其他人，呵呵一笑，继续说道“喏，他们也是一样，都是在我们州内有生意的知名企业家，很想与李先生结识一番……” 李亚东……大概，有些懂了，这或许是一场有预谋的联谊会。 至于目的，应该马上就能揭晓。 “来，李先生，我给你一一介绍一下。” 肖恩州长很热情，也很自来熟，不是知情人，恐怕实在想不到他跟李亚东还是第一次见面。 “这位是弗兰克，他的公司你应该听说过，叫‘雷明’，总部就在波士顿市中心，做的是电器生意，前景非常可观……” “这位是蔡斯，他是搞航运的，在波士顿码头也有自己的货仓哦，李先生如果有货运方面的需求，倒是可以与他好好聊聊……” “这位是康纳，他是做半导体元件的，公司就是硅谷，李先生最近不是投资了一些硅谷企业嘛，他的公司，其实也值得考虑……” 所以……这场联谊会的目的，李亚东已然知晓。 他不是拿出一百亿美金，特地跑到电视台搞出一档节目，打算大肆投资美国企业吗？ 对外的说辞是公司刚进入美国，很多方面还不是太了解，为了提高投资效力，不打算主动去找企业，而是想让企业自己来找他。 那么好了，现在企业找上门了。 因为总有那么些人，不喜欢抛头露面，去参加什么幺蛾子电视节目，特别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所以他们就想到另一种方式，请政府出面，组织了今天这场联谊会。 当然，也有一种可能，他们或许派人去参观过初审，只是没有通过而已，所以打算走个后门。 就譬如肖恩州长刚介绍的三个企业，其中一个做半导体元件的，李亚东还有点兴趣，但另两个做电器和航运生意的…… 他们即便拿着融资企划书，也不可能通过《财富一百亿》节目的初审。 看得出来，这些企业都很缺钱，李亚东倒也不显意外，因为九十年代初的美国，经济确实不景气。 一九九零年，美国银行总坏账高达三百亿美金，一九九一年，花旗银行裁员八千人，占花旗总员工数的85。 要知道在七十年代的时候，美国还有十五家银行享有3a评级，而到了八十年代末，一家都没有。 连银行都挺不住经济的低迷，还哪有钱贷给公司与企业？ 不得不说，约莫两年之后的互联网爆发，拯救了美国经济，但这两年，美国依然很难熬。 在这样的一个背景之下，市面上突然出现一笔百亿级别的风险资金，似乎确实很难让人不动心。 李亚东无疑成了香饽饽。 但是，他今天或许要让现场的某些老板失望了。 因为即便有州长当面，他也不会改变自己的投资战略——只投高新产业。 讲道理，在美国投资传统行业没有任何意义，真要投，他不如回中国，回报率绝对比美国这边高得多。 “李先生，这位是……” 肖恩州长自然不知道李亚东在想什么，依然激情飞扬的替他介绍其他人。 这家伙这么卖力的缘由倒也不难想象，因为在资本主义社会中，仕途是需要财富去塑造的，这就是所谓的“政治资金”。 而像他这种已经做到州长的人，只要政治资金雄厚，问鼎总统大位，其实也就一步之遥的距离。 那他的政治资金从何而来呢？ 自然就是眼前的这些企业家们。 “李先生，还有这位……” 突然，当一个满头金发、造型“别致”，看起来就好像一只金色的自行车座板、感觉有些好笑的中年人，出现在眼前时，李亚东顿时楞住了。 。 第七百五十七章 总统也窘迫 “川普？” 一只正准备伸过来的手，停留在了空中，与此同时，那张略带橘色的脸上，立刻涌现出一股狂喜。 “李先生，您认识我？” 别说他了，就连介绍人肖恩州长都微微一怔，实在没想到这位大名鼎鼎的百亿富翁，一路走来，一些很有实力的企业家一个都不认识，却会认识川普这种小角色。 是的，小角色，至少现在确实如此。 别看这家伙好像穿得人模狗样，但如果了解实情的人，就知道他现在的生活有多窘迫。 由于房地产市场持续低迷，收入根本无法负担起高额的贷款利息，他名下的产业已经全部被银行监管，直至他有能力偿还。美国破产委员会更是规定，他的午餐不能超过十美元。 可以说，他已经到了破产的边缘。 而他之所以还能出现在这里，完全是碍于以前的面子，因为肖恩竞选州长时，川普提供过不菲的助力。 当然，那时他还是一位名副其实的亿万富翁。 而现在，大概只剩下一个名头。 李亚东心想你化成灰我也认识你呀，你个王八蛋！ 不过脸面上他自然不会表现出来，俩人这还是第一次见面，就表现出莫名其妙的愤怒的话，未免显得有些诡异。 皮笑肉不笑道“之前有考虑过把美国分公司的地址设在纽约，所以去过一趟曼哈顿的川普大厦。” 李亚东敢保证，只要这样一说，就能解释他为什么认识川普。 你想想看，一个脸皮厚到一直用自己的名字给几乎所有的产业冠名、后来还搞出什么川普罐装水、川普伏特加、川普冰激凌等东西，还都用自己的肖像做为品牌广告的人，能不在他引以为豪的集团总部、位于曼哈顿黄金地段的、68层的川普大厦里，摆几张照片吗？ “您去过我的集团总部？”川普大惊，感觉错过了一个亿一样。 心想那你怎么不找我啊，咱俩也好亲近亲近呀！ 他正愁房子都租不出去呢。 李亚东点点头，脚步开始挪动，压根不怎么想跟他说话。 就算他是第45任美国总统又怎样？ 那毕竟是二十几年后的事情，现在的李亚东，足以将他吊打，还是想怎么打就怎么打的那种。 “诶，李先生……” 川普很想追上去，但发现李亚东已经在和别人握手，又实在不好上前打扰，所以显得一脸悻悻。 毕竟以他现在的财务状况，再也经不起一点的风吹雨打，现场任何一个人，他都得罪不起。 一圈走下来，已经是一个多小时后的事情，大家的融资需求都很明显，也很迫切，弄得李亚东也有点焦头烂额。 他可以不在乎某一个人，譬如川普，却不能无视整个马萨诸塞州的上流社会，这帮人涉及的行业方方面面，如果一下子全搞得罪了，以后他的公司在马萨诸塞州估计会处处受扰。 简单吃了点东西后，李亚东找到肖恩州长，笑着询问，“州长大人，下午有什么安排？” “诶~叫我肖恩就好，何必这么见外。”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李亚东笑着点头。 肖恩州长犹豫了一下后，说道“其实并没有什么具体安排，李先生是个聪明人，我今天邀请你过来的目的，想必你已经清楚。目前美国整体经济都不景气，银行收缩贷款业务，企业和公司严重缺乏资金流，李先生既然有意大规模投资市场，大家都是一个州内的兄弟企业，何不互相帮衬一把呢，这对于李先生来说，肯定也是有好处的。” 既然人家已经把话头挑明，李亚东也就不藏着掖着，实话实话道“肖恩先生，作为地方政府的最高长官，你关心境内企业的发展，这一点无可厚非，我也可以理解，但我也跟你讲句实在话吧，我旗下的风投公司有自己的投资方向，那就是高新产业，这是早就定下的战略方向，不可能更改和破例。所以，在场的这些企业老板们，我或许能帮到一两个，但大多数的人，只怕实在无能为力，还希望你能理解。” “这样啊……” 肖恩州长情不自禁地蹙起眉头，不过很快又舒展开，毕竟这件事情根本不是他能主导的，有，总比没有好。 微笑着说，“能帮到一两家也是一两家，对州内经济总归有些贡献。另外，也算对这帮家伙有个交代，不然一天到晚老是缠着我。” 李亚东同样笑了笑，思忖少许后，建议道“真跟他们一个一个的去沟通，也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下午如果没什么安排的话，不如把大家聚在一起开个会吧，我会直接在会议上将事情说明。” “可以呀，这样最好不过！”肖恩连连点头，看得出来，估计也确实被这些企业家逼得太紧。 于是下午，在庄园主人布鲁斯的安排下，进行了一场“草坪会议”。 主演人自然就是李亚东，在会议上他详细阐明了自己的观点不是不帮，而是公司的战略投资方向已经确定，只投高新产业。 此举自然让现场大部分老板大失所望，也有些不太得劲，仅有两名老板欢天喜地，因为他们从事的，就是高新产业。 “不过各位，我也知道当前经济形势紧张，我的投资公司虽然无法帮助到大家，但我名下还有一家国际贸易公司，如果你们有兴趣将产品出口到东南亚地区，我或许可以尽绵薄之力。” 李亚东早就想好了对应之策，反正都是做生意嘛，权当替贸易公司找几个货源。 至于能替这些人销多少货，那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反正先合作着呗，如此一来，他就不会一下得罪太多人。 果不其然，此话一出后，现场气氛明显活络不少，对于一位百亿富豪的贸易规模，很多人都充满期待。 就这么一句话，李亚东至少“策反”一半的老板。 这帮人至少不会再对他有什么怨气。 这事儿李亚东也没地方说理去，明明投资哪家公司完全是他的愿意，可这帮一个州内的老板们，搞得好像“你现在要投钱，而我又缺钱，你如果不投给我，就是不仗义”一样。 最怕的就是这种道德绑架。 所幸，过半的人已经被他搞定，至于余下的一半…… 关他什么事？！ 就像川普那种，又没有高新产业，也没有任何可供出口的商品，主要经营房地产的老板，就在一边凉着吧。 老子又不是你爹，一定要帮你。 做生意的谁还没几个敌人，只要不与全天下为敌，那就行了。 会议完毕后，罗叔和迈克尔就开始忙碌起来，与一众老板们具体商讨起融资和合作事宜。 李亚东倒是乐得清闲，与肖恩几名州政府官员，以及庄园主人布鲁斯，一起来到后花园喝咖啡。 这处庄园是布鲁斯的祖业，占地极大，不仅别墅前面建得好像公园一样，后面也有一个巨大的花园，其中还有一汪碧波流淌的游泳池。 此刻布鲁斯的超模老婆凯特琳，正领着一群企业家带来女伴们在泳池里戏水，而李亚东他们就坐在不远处品着咖啡欣赏着，可谓秀色可餐。 然而，就在这样春光无限好的时刻，一阵不太和谐的脚步声，却突然从众人背后传来。 众人扭头一看，原来是灰头土脸的川普来了。 。 第七百五十八章 做点什么 肖恩州长递给庄园主人布鲁斯一个眼神，布鲁斯顿时会意。 微笑着说，“川普先生，大家都在客厅里讨论生意，好不容易组成的聚会，怎么不抓紧时间与其他老板交流交流，说不定还能促成几笔生意。” 言下之意很明显这地方你不该来。 你也不看看现在坐在这里的几人身份，都是州级大佬，他就不提，这座庄园的主人，即便抛开这层身份，也是一位名副其实的亿万富翁。 而你川普呢？ 一个资不抵债、即将面临破产、连午餐都不能超过十美金的穷光蛋。 谁给你的脸往这边凑？ 川普也是聪明人，怎么可能不明白话中之意，但比较庆幸的是，他的脸皮一向足够厚。 他必须得争取一下，毕竟来都来了，而且他现在所面临的窘迫局面，也容不得他轻易放弃任何一个机会。 权当没有听懂布鲁斯的话中话，打着哈哈回道“我也想啊，可现在经济如此低迷，房地产业更是首当其中，谁愿意跟我做生意啊？这不是没事干吗，所以才溜达到这边。诸位好雅兴啊，品着咖啡，看着美女，不介意我参加一个吧？” 你说肖恩州长等人介不介意？ 他们正忙着跟李亚东套近乎，希冀着这位州内绝无仅有的百亿富翁，能为自己的政治事业添砖加瓦呢，你特么突然跑过来捣什么乱？ 可川普脸皮足够厚啊，看似是在询问，实则根本不等众人答复，已经走过来一屁股坐在了旁边的空椅子上。 然后望着大家一脸傻笑。 肖恩州长此刻可谓肠子都悔青了，突然多出一个外人，让他到嘴的很多话，不怎么好说出口，心想当初怎么就会一时心软，同意让这个亿万首负来参加聚会呢，到头来还要破坏自己的好事。 真是恨不得跳脚大骂川普一顿，但看了一眼旁边的李亚东后，终究按耐下来，寻思着在这位大金主面前，还是要注意些风度。 可没人会投资一位缺乏素质与涵养的政客。 现场气氛一时变得有些尴尬，所幸庄园主人布鲁斯，适时地站出来化解了尴尬，笑着提议道“花园里的小型高尔夫球场前天休整过，草坪的厚度刚刚好，各位要不要去耍两杆？” “好啊。”肖恩州长第一个起身表示赞同，反正不要坐在这里尬聊就好了。 其他官员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可比较尴尬的事情发生了，李亚东耸耸肩道“我不会。” 是真不会，两辈子加在一起他都没有打过高尔夫，对这项“高雅”的运动也始终提不起兴趣。 论运动的话，他更喜欢赤膊上阵打篮球，足球也乐意踢几脚，反正就是那种大汗淋漓的感觉比较适合他。 肖恩州长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有点摸不透他的意思，不太相信一位百亿富翁居然不会打高尔夫，于是望向布鲁斯说，“要不就算了吧。” “没关系的，你们去打好了。”布鲁斯还未说话，李亚东抢先开口道“我就坐在这边看看美女好了，这个比较适合我。” 没理由让所有人都围着他转，人家还是位州长呢。 “那……好吧。”肖恩州长点点头，毕竟站都站起来了。 于是，便带着几名官员和布鲁斯离开。 “你不去？”李亚东莫无表情的望向川普。 “我跟李先生一样，对高尔夫没什么兴趣，更喜欢看美女。”川普呵呵笑道。 这脸皮确实有够厚，明显赶人的话，他权当听不懂。 想待就待着吧，反正李亚东也没打算跟他聊什么，自顾自的端起一杯现磨咖啡，饶有兴致地望着不远处的泳池。 有几个有心机的姑娘，不停地对着他做出一些性感的举动，丰·乳·肥·臀，晃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不都说多看美女能长寿吗，如此香艳的场景，不看白不看。 “李先生，其实您不觉得现在是投资房地产的大好时机吗？纽约、波士顿，以及洛杉矶等几座大城市的房价，降幅比例已经达到近十年的历史最低点，以商业的眼光来看，这是不正常的，触底反弹是必然。” 旁边的川普突然整出这么一句。 他心里打的什么算盘，李亚东一清二楚。 但很不好意思，他就算把钱捐给美国的慈善机构，都不会投给川普。 这个王八蛋，自从上任总统之后，没少给中国找不痛快。 甚至不惜撕破脸皮，都要遏制中国的发展。 历史上美国虽然也对中国进行过很多打压，但总归会收敛一些，更多的还是一些小动作，堂而皇之的叫嚣着要打压中国、不让中国崛起的，他还是第一个。 而且不光是中国，全世界都被他搞得乌烟瘴气，大搞单边主义，一副普天之下，唯美国独尊的模样。 着实可恶！ “我刚才在会议上的讲话，难道川普先生没有听到？”李亚东头也不回地说。 “那怎么会，我每一个字都听在耳朵里，只是我觉得李先生您那一百亿美金，光投高新产业的话，应该是不可能投完的，何不拿出一部分，投资房地产这种未来注定会大火的实业呢？” “笑话，你怎么知道房地产未来就一定会大火，如果我了解不错的话，川普先生早前的十七亿身家，现在跌到不足五亿，而且债台高筑，每年需要偿还银行的利息，就超过两亿美金。这也就意味着，如果按照现在的局面，再过两年，你就会一无所有。听说美国破产委员会，担心你会资产转移，甚至限定你的午餐不能超过十美金。这是真的吗？”李亚东勾起嘴角笑着问。 通常情况下他是不会去嗤笑一个人的，但凡事总有例外，只要一想起这家伙在电视里的可恶嘴脸，别说嗤笑他，李亚东都想暴揍他一顿。 “这个嘛……”川普讪讪笑道“只是目前大环境不好，遭遇到一些冲击罢了，但我依然相信房地产市场必然会回暖，所以只要我能挺过这个坎，现在失去的，将来都会回来，而且，我也坚信我能挺过这个坎！” 听他这么一说后，李亚东情不自禁地蹙起眉头。 为啥？ 因为他很清楚，这家伙最终确实挺过去了，而且，美国房地产业也确实回暖了。 这得感谢互联网爆发，它为美国带来了十年的高速经济增长，驱动了整个经济体系，房地产业自然也不例外。 而他现在失去的财富，不仅全部回来，资产更是暴增数倍不止。 以至于他越混越好，在美国的名气也越来越大，直至问鼎总统大位。 李亚东突然意识到，有些问题他似乎相岔了，既然这个王八蛋日后对中国这么不利，现在机会摆在眼前…… 他或许……应该做点什么才对。 。 第七百五十九章 极限施压 李亚东双眼微微眯起，望向川普，心中生出一个大胆的计划。 他要让这家伙……当不上总统！ 不管代替者是谁，哪怕是克林顿他媳妇儿，应该也比川普好一些。 克林顿他媳妇虽然对华的态度也很强硬，在就任国务卿期间，积极推动“亚太再平衡”战略，但她至少不会有那种老子天下第一的想法，曾大力推动过中美之间的人文交流，譬如十万美国留学生到中国学习的“十万强计划”。 而如何让这家伙当不上总统呢？ 最简单有效的办法，莫过于断了他的财路。 没钱，他就注定浪不起来，浪不起来，他肯定也就无法入主白宫。 不过这个办法虽好，做起来却有些难度。 为啥？ 因为这家伙的韧劲很强啊，他现在其实已经山穷水尽，你想想看，连午餐的花费都被执法机构限定，那他还剩个啥？ 但他最后依然没死，鬼知道他怎么挺过来的，兴许是从那里找到了钱，因此渡过难关。 这其中的事情李亚东实在不知，恐怕也很难调查清楚，因此也谈不上阻扰，他在美国的权势还没有强到这种程度。 那怎么办？ 骑在他头上！ 他想翻出任何浪花，都必须经过自己的同意。 “你真的确定房地产市场会很快回暖？” 蓦然听到这么一句话，川普险些没喜极而泣。 这说明什么？ 说明对方动心了呀！ 连声道“绝对的！三……不，两年，最多两年，美国房地产肯定会触底反弹，然后持续上涨，因为现在的房地产业实在太低迷了，一直维持现状的话，别说我们这些地产商人受不了，就连政府都无法承受，所以我敢笃定，很快政府就会出台一些相对应的调控政策。” 这家伙做生意的头脑，可比他当总统灵活多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李亚东佯装着思忖少许后，回话道“这笔生意倒也不是不能做，但我的风投公司是不会改变战略方向、插手这种生意的，我可以用国际公司的名义入股。” “那也可以啊！”川普大喜过望，对他来说什么公司入股，没有任何区别，只要给钱就行。 他现在真可谓欠钱泡水喝！ “你有什么方案吗？”李亚东问，打算试探一下对方的心理想法，然后再作决定。 “有有……那绝对有！” 没有他都能临时“逼”出来一个，眼神亮得吓人，一脸激动道“李先生，您看这样行吗，我拿出集团20的股份，您以一亿美金入股。您要明白，一旦房地产回暖，行情与两年前持平的话，您这20的股份的价值，将直接翻出三倍，而且这也是必然的。 “作为回报，您需要额外拿出至少五亿美金来帮我渡过这个难关。但你放心，这笔钱一旦集团渡过难关后，绝对会原封不动的返还给您，我甚至可以支付利息。” 客观讲，这家伙的提议还算不错，而且李亚东很清楚，这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正如对方所言，过个三两年后，他投资的一个亿，将至少变成三个亿。而且随着时间越久，鉴于川普日后的发展，这20的股份还会越来越值钱。 但他却不想这么干。 因为只是20的股份的话，他就无法骑在川普头上。 “才20股份？”李亚东佯装出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直接站起身来，像是准备离开。 此举使得川普大惊失色，也跟着站了起来，并且不留痕迹的挡住了李亚东的去路，连声询问道“怎么了，李先生？” “我还以为是什么大生意，才一个亿的投资，拿到20的股份……我甚至还要大费周章的进入一个新行业，实在没有兴趣。” “不是啊，李先生，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您尽快提出来，我们再商量商量嘛。” 川普怎么可能让他走，好容易逮到一个愿意给他投钱的大金主。 天知道他这段时间求爷爷告奶奶找了多少家银行、贷款机构，以及投资人，受了一肚子气不说，还一个子儿没捞着。 在对方的殷勤拉扯下，李亚东脚后跟一软，又坐回到实木椅子上。 他本身也没打算走，只是想给对方施加点压力罢了。 川普日后会出一本书，名叫《交易的艺术》，里面提及到一个做生意的终极技巧，叫作“极限施压”。 恰好这个概率李亚东了解，打算给他上一课，看看创造降龙十八掌的人会不会被降龙十八掌所伤。 “李先生，其实20的股份真的不算少，匀给你20的股份后，我自己的股份占比不过也就50不到。”川普一脸为难地说。 他坚信房地产市场一定会回暖，所以现在手上的每一股股份，都是妥妥的潜力股，而之所以给到李亚东20的股份，不是10，或是5，那是因为他看过《财富一百亿》，知道这家伙的胃口贼大。 担心太少，勾不起他的胃口。 然而他实在没想到，这家伙的胃口比他想象的还大。 “50不到？”李亚东微微眯眼，川普这厮对集团的控股率，还是极高的，居然接近70。 不啃下一大半，他如何骑在这家伙头上？ 是的，他要做川普集团的最大股东！ 达不到这一目的，哪怕有利可图，他也不会投钱给川普。 因为那将愈发助长他的气焰。 大丈夫有可为，有可不为，涉及到名族利益时，自己的那点蝇头小利，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孙猴子虽好，但如果没有金箍咒，想必如来也不会让他陪唐僧去西天取经。 “是啊，50不到，真的不多了。”川普可怜兮兮道“我们家几代人辛辛苦苦的奋斗，才攒下这点家业，李先生您如果拥有20的股份后，已经是我们集团的第二大股东。” “不，如果是进入房地产这个新行业的话，我才不要做什么第二。”李亚东摆手道。 “啥……啥意思啊？”川普心里咯噔一下。 突然有种极其不好的预感。 “意思就是说……对于第二，我没有兴趣，要做，我就要做第一大股……” “这不可能！” 李亚东一句话还未说完，便被川普直接挥手打断，情绪显得十分激动。 他继承祖业、然后兢兢业业的奋斗了几十年，才一手创立起来的集团，怎么可能拱手送给他人？ “不可能那我就没办法了。”李亚东耸了耸肩，再次站起身来，二话不说，抬脚就走。 “诶，李先生，您别走啊，您看30的股份怎么样？这是我能给到的极限！” 川普楞了一下，不过很快反应过来，立马追赶上去。 。 第七百六十章 挖坑 李亚东终于还是被川普拦了下来。 当然，是因为他想被拦下，仅此而已。 否则四十六岁的川普怎么可能拦得住他？ “我说过，没兴趣。”李亚东的态度很坚决。 一手极限施压玩得顺溜无比。 “可……”川普此刻在心里将李亚东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狗日的，居然想霸占他的集团！ 狼子野心啊！ 但比较尴尬的是，哪怕遇到这样的混蛋，他都不想轻易放弃。 因为现在房地产行业非常低迷，且价格还在持续下跌，投资人都怕了，几乎没人愿意投资。 整个美国再也不可能找到一个愿意一次性拿出至少六亿美金，助他渡过难关的人。 “川普先生，请不要胡思乱想，我并没有霸占你的集团的意图，仅仅因为我习惯于这样的投资方式，在进入一个全新的行业时，所投的第一家公司，必须做大股东，这样才更有助于我快速的了解这个行业。 “你可以完全放心的一点是，即便成为大股东，我也不会过多干涉集团的运营，一切还是你说了算，你想怎么发展就怎么发展，比较重要事情跟我汇报一下就行，我甚至都懒得在集团内部设立办公室。” 单是极限施压估计有些不够，李亚东打算适时地抛出一些诱饵。 果然，此言一出后，川普紧皱的眉头，略微有些舒展。 趁热打铁！ 李亚东淡笑着说，“我也不要多，就要40的股份好了，按照川普集团目前的市值，40的股份顶多价值两亿美金，但我愿意出到三亿。 “另外，你刚才说的什么出资五亿，帮助集团渡过难关，这种话就无需再讲了，只要我成为川普集团的大股东，是不可能看着它走向衰败的，美国房地产就算再低迷二十年，川普集团依然还在。” “这……”川普纠结的内心，终于有了一丝动摇。 他突然意识到，为集团引入一个富可敌国的大股东，似乎……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事。 至少从此以后，集团应该不会存在任何的资金压力。 就算天真的塌下来，头上也有高个顶着，不可能压死他。 还有最关键的一点，这个大股东不会管事，公司的基本运营还是由他说了算。 而他要失去的，或许……只是一个头衔而已，甚至…… 都未必！ 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川普眼里有了一丝异样。 而他的表情，则被李亚东尽收眼底。 其实在刚才的一番话中，他故意露出了一个破绽，就是想让川普去抓。 他为什么提出只要40的股份？ 这个份额可不是他随口报的，其实很有讲究。 40的股份，可完全达不到绝对控股权，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即便他现在成为川普集团的大股东，但日后的事情，还很难说。 毕竟外面还有足足60的股份，而川普手中就占有接近30，他只要将额外的30股份吸纳一部分，但凡超过10，就能一举超过李亚东，再次回归集团大股东的地位。 也就是说，他还有机会，不至于做千年老二。 当然了，李亚东既然自己挖了这个坑，肯定会第一时间将它埋上。 川普以为他有机会，实际上……他肯定不会有！ 一旦俩人达成意向，签订股权转让协议之后，李亚东就会第一时间想办法再吸纳至少11的川普集团股份。 且不提川普会不会想到他这么干，即便能想到，也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那么如此一来，便尘埃落定。 从此以后，川普只能翘着屁股替他打工，想竞选总统，先问问他这个老大同不同意。 没有集团的支持，即便他有些钱，恐怕也是枉然。 而之所以要挖个坑，让川普去跳，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换位思考一下——这是李亚东经常会做的一件事。如果谁要入股他的东方红集团，并想借势成为大股东，李亚东肯定不会同意。 哪怕即将饿死，他宁愿分割掉集团，忍痛出售一些产业，都不会这么干。 没理由让他多年的辛苦奋斗，最后全为别人做了嫁衣。 但如果只是一时失利，未来还有可能重掌集团的话，李亚东或许……会考虑。 重点在“希望”二字。 人能看到希望，就不会绝望。 想必这种逻辑用在川普身上，也同样适用。 “李先生，能给我一点时间考虑一下吗？” 多么卑微的请求呀，李亚东能不答应吗？ 他又不是恶魔。 “当然，不过天黑之前我将离开这里，那时你最好已经有了答案。”李亚东笑着说。 “一定。” 川普告辞离开，却也没走远，来到花园左侧的一片葱郁草坪，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陷入深层次的思考之中。 李亚东却知道，大事已定。 因为川普的表情告诉他，其实这家伙心里已经答应，或许还需要一些借口来说服还算灵光的脑子。 李亚东踱步离开后花园，来到别墅的客厅。 罗叔和迈克尔俩人，正被一帮老板们如同众星捧月一般围拢在中间，忙得焦头烂额。 他们必须在天黑之前完成手上的工作，因为老板说过晚上会离开这座庄园。 即便庄园主人布鲁斯和肖恩州长一再挽留，但李亚东实在没有在陌生人家里过夜的习惯。 他自然也不会抹黑赶路回波士顿，已经让科恩打电话去市区的酒店里订了房间。 “诶，李先生来了！” “李先生，我们后续的合作计划，什么时候再找时间商谈一下？” “是啊，李先生，我和弗朗西斯先生两家的融资方案，肯定还得与具体磋商一下。” “李先生……” 李亚东感觉自己进来就是个错误，前后左右，立马被众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各位，还请稍安勿躁，我们明天就会返回波士顿，具体合作事宜的商讨，罗先生和迈克尔先生会致电你们约时间的。” 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李亚东才从客厅逃离，来到偏厅里，齐家兄弟和科恩，正与其他老板的一些保镖们，聚在一起看肥皂剧。 李亚东将齐龙唤了过来，在他耳边小声嘀咕道“找个安静地方给周静去通电话，告诉她我需要川普集团的所有资料，记得，是川普集团，越详细越好，尽快搞定。” “好的，东哥。” 周静是罗叔的得力助手，工作向来认真且有效率。 黄昏时分，再次谢绝了布鲁斯和肖恩州长的挽留后，李亚东一行在别墅门前，与众人一一握手道别。 而最后一人，便是川普。 李亚东伸手与他握在一起，川普稍稍靠近一些后，小声说道“李先生，我想好了，同意。” “维尔特酒店。” 李亚东撂下五个字后，坐上了路虎揽胜，一行两辆车，在众人的注视中，扬长而去。 。 第七百六十一章 集团易主 伍斯特市区，维尔特酒店。 川普比李亚东想象的还要猴急，几乎他前脚刚到酒店，后脚川普就带着自己的模特小女友杀到。 这厮好像刚跟自己的发妻离了婚，在如此窘迫的时候居然还有心思泡妞，也真是有够风流的。 李亚东不得不与他一起吃顿晚饭，毕竟股权转让协议还没到手，总得装装样子，不过实在没什么胃口，只吃了一小块牛排。 晚饭过后，在酒店的咖啡厅里，罗叔亲自起草了文件，双方签字画押。 等到合同到手之后，李亚东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不见，伸了个懒腰道“那就这样吧，后续的事情罗先生会与你详谈，我有些累，先去休息了。” 川普的右眼皮不自觉地跳动了一下。 隐约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 他却不知道，并非即将发生，而是已然发生，从今往后，不管他再怎么蹦跶，都别想逃出李亚东的五指山。 吸纳川普集团市面流通股的计划，明天纽约股市一开盘就会进行，鉴于房地产市场现在如此低迷的行情，这件事实在没什么压力。 而川普也只能干瞪眼，即便洞悉了李亚东的计划也没用，为啥？ 因为他没钱。 根据双方协议上的规定，李亚东承诺给他的钱，会在一个礼拜之内到账…… 所以大概明天一过，从法律层面讲，川普集团就会彻底易主，变成东方红集团绝对控股的一家子集团。 而作为这家集团的第二大股东川普，也只能被李亚东一辈子踩在脚下。 当然了，只要川普够乖，勤勤恳恳的替他打工，李亚东是不会把他怎么样的。 但如果他不乖、想蹦跶，那就别怪李亚东直接一脚踩下去。 想要打造一家集团十分不易，但如果想毁灭，就实在太简单了，特别是在绝对控股人想将它毁灭的时候。 川普要是敢野心膨胀，李亚东就敢自断一臂，让他直接破产。 没钱，让你蹦跶个屁，让你去选个锤子的总统。 李亚东倒真想看看下次再见面时，川普脸上的表情，想来应该不会有上辈子宣布对中国加收贸易关税时那么嚣张。 又一段世界历史，应该被李亚东改变，即便无人知晓，他也不在乎。 因为守护中华，本就是每一个炎黄子孙应尽的责任。 国强，则民乐。 …… 回到波士顿时，已经是第二天中午，刚回到公司吃个便饭后，李亚东便得知了一个好消息。 一个戴黑框眼镜、不苟言笑，给人一种性·冷淡感觉的年轻姑娘，敲门进入李亚东的办公室。 李亚东正在和罗叔、迈克尔一起，商量向投资的几家公司安排常驻代表的事情，抬头一看，笑着问，“哦，小周啊，什么事？” 这个女人正是罗叔的左膀右臂，周静。 据说是个百合，也不知是真是假。 如果是真的，那李亚东会替地球上的男同胞们默哀一秒钟。 因为这姑娘其实挺漂亮，而且又能干。 “老板，您交代的事情已经办妥，并没有什么难度，我们收购川普集团股份的订单一甩出去，立马引来无数散户抛售，现在刚好收购到11，但市面上显然还有不少货，请问需要继续吗？” 李亚东斟酌少许后，摆手道“不，就这样吧。” 51的股份已经能确保他拥有川普集团的绝对控股权，反正他也不会再增发股票，还是留点剩菜残羹让川普去捡吧，万一弄得人家没积极性了可就不好。 周静告辞离开后，李亚东顺着话头交代了几件事情。 “罗叔，川普集团那边也要安排一个精明可靠的人过去，川普那家伙看着就很滑头，小事可以不管，大事必须给我盯好。” “行，我马上去办。”罗叔点头道。 “另外，我们现在已经绝对控股川普集团，它旗下有不少高端写字楼，你们两个可以商量一下，弄一处作为公司总部，老是租人家的写字楼用也不是个事儿。” “这个可以有。”罗叔打趣着说，“咱们两家公司现在也算名声在外，投资的规模也不小，再租用这里的写字楼确实感觉有些寒酸。” “老板……”这时，一直没开口的迈克尔突然出声道“我能冒昧的问一下句吗，您怎么会破例去投川普集团，我感觉您似乎也不太喜欢川普这个人呀？” “我确实不喜欢他，但实事求是的说，这家伙还算有点能耐，至于为什么会破例投他……有一些我私人层面的考虑，你们就不必知道了。” “……哦。” 川普的电话来得有点迅速，比李亚东料想的要快，原以为他至少明天才会反应过来，不曾想下午股市刚收盘时，电话就到了。 “李先生，我们明人不说暗话，这段时间集团股票一直都在下跌，市面上全是抛售订单，根本没人接盘，但今天，突然有人疯狂吸走了11的集团股份，应该……是你做的吧！” 从声音上不难听出，川普此刻显然愤怒到了极点，即便刻意压制，但依然给人一种即将喷涌而发的感觉。 “对，是我做的，有什么问题吗？”李亚东佯装着有些不明所以地问。 “你……不讲信用，你说过不会霸占我的集团！”川普一个没忍住，终于咆哮起来。 “川普先生，请注意你的言辞，我怎么就不讲信用了？我是说过不会霸占你的集团，然后集团运营还是你来打理，我基本不会插手，请问我违反了那项承诺？你不要忘了，自始至终我就一再强调，我必须做集团的大股东，我现在从市面上吸收11的股份，只是为了确保我的大股东地位不动摇，有什么不妥之处吗？” “你……”川普一时竟有些语塞。 为啥？ 因为对方确实很直截了当的讲过，他就是要做集团大股东。 他原以为对方仅仅拿走40的股份，自己还有翻盘的可能，但万万没想到，对方早就想好了后手！ 这是一个坑啊！ 巨坑！ “川普先生，我承诺的所有事情都会兑现，集团依旧由你运营，我不会过多插手。你要明白一点，以我的财力和集团股票的市场行情，我原本可以很轻松的将所有市面流通股全部回购，但我没有，只是回购了11而已。还是那句话，我要的只是大股东的地位，仅此而已，希望你不要想太多。” 不想太多才有鬼呢！ 川普此刻可谓欲哭无泪，自己辛勤耕耘数十年的成果，就这样，拱手送给了别人。 还是自己亲手送出去的！ 最可恶的是，对方所说的话，他竟然有些无法反驳。而且，感觉还似乎很有道理的样子。 上帝啊，不带这么玩的！ “川普先生，好好干吧，我相信你的能力。如今有我的财力支持，再加上你的能力，两者相加，我相信集团的未来肯定会越来越好。” 眼下木已成舟，还能怎么办？难不成去跟这个集团的绝对控股人对着干？ 他哪有这么粗的手腕啊！ 川普心里虽然在淌血，但意识到对方已经完全控制集团之后，却有些敢怒不敢言，努力压制住满腔的怒火，轻“嗯”了一声。 算是回答了对方的话。 “哦对了，有件事情顺便跟你说一下。过去集团什么规矩就不提，但从今往后，集团如果再搞什么项目的话，就别再用你的名字去冠名了。” 电话那头半天没有反应，想必川普现在应该是在犹豫，思索着有一句“草泥马”不知该不该讲。 。 第七百六十二章 会面 这次回到波士顿，李亚东似乎转了运，好消息一个接一个。 第二天丹尼又带来了好消息，堤腾野已经成功从波士顿警局的羁押房，转移到了州立监狱中。 财富大厦，李亚东租住的套房里。 丹尼坐在沙发上，汇报起这几天他不在时发生的事情。 “boss，我是以需要等待国外权威专家前来确诊的理由，与法院进行的交涉，我本来想拖两个月，但法院不批，只给了一个月时间。 “这也就意味着，堤腾野必须得在一个月之内‘破功’，我们的计划才能奏效，否则案件就会再次回归到原有轨道上来。 “原本其实我并不太担心，因为典狱长那边我已经走了后门，钱也收了，不怕他不办事，身在乌烟瘴气的环境里，摄像头全方位无死角的监视，一个月的时间，就不信堤腾野丝毫不露出马脚。但现在却有一些麻烦。” “什么？”李亚东下意识地问。 讲道理，其实他并不太在乎这些事，只要堤腾野关进监狱就行，只是为配合一下丹尼，仅此而已。 “典狱长就是个贪得无厌的杂碎！”丹尼气鼓鼓地说，“他两面捞钱，不光收了我们的好处，还收了堤义明的钱，将堤腾野安排进了监狱a区。” “a区？”李亚东不明所以道“有什么讲究吗，不能监控？” “那倒不是，主要a区监狱里关的犯人，大多都是经济犯、政治犯，以及一些小偷小摸，比较安顺，不会怎么闹事。如此一来，那堤腾野待在监狱和待在警局羁押室里，就没有什么太大区别，无人招惹他的话，他就可以更好的装疯卖傻。” 听丹尼这么一说后，李亚东情不自禁地蹙起眉头。 堤腾野装不装疯卖傻，那根本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但他却意识到了另一件事。 黑手党的成员，会被关在这么“和谐”的a区监狱里吗？ 他想了想后，问道“那监狱别区的犯人呢，堤腾野无法跟他们接触吗？” “是啊，州立监狱里的犯人都是按罪名和量刑轻重进行关押的，几个区之间完全分开，犯人们几乎不会有太多时间接触。” “几乎？”然而，李亚东却很好的从他的话中，捕捉到一个关键性的字眼。 丹尼会意，解释道“他们唯一的接触时间，就是每天上午十点至十一点，这一个小时的放风时间，那时所有犯人都必须离开牢房，到大操场上活动。” 够了！ 一个小时别说杀个人，五马分尸都行。 李亚东嘴角勾起一抹弧度，稍纵即逝。 “好了。”丹尼还想再说点什么的时候，却被李亚东挥手打断，正色道“事已至此，先等一个礼拜吧，看看情况再说，不行我们再想办法。” “也好。” …… 又是一天时间过去。 今天将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发生，晚上李亚东会和甘比诺家族的老板见面，此事略微令他有些紧张。 当然，他之所以紧张并不是因为对方的身份，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与财富，哪怕见到克林顿也谈不上紧张，主要还是因为他将与对方商议的事情。 一件他两辈子加在一起都没做过的事——买凶杀人！ 这自然不是什么好事，但是，血海深仇，怎能不报？ 要知道，郭琦直到现在都躺在医院里一动不动，除了心脏依旧在跳动之外，几乎没有任何生气。 自古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天经地义的道理。 既然法律无法降罪凶手，那他……就自己来！ 清晨，吃完早饭之后，其实按照原计划李亚东需要去公司处理一些事情，不过，他临时改变了主意，打算去趟医院。 麻省总医院。 当李亚东带着齐家兄弟来到这里时，不出意料，郭家两口子依然在郭琦的病房里。 毫无疑问，两夫妻的全部身心都在儿子身上，李亚东真的很担心，如果……郭琦再也不能醒来——从目前的情况看，这种概率很大。那郭家两口子接下来的余生，该怎么办？ 枯叶凋零的街头，一对白发苍苍的老人，互相搀扶着，颤颤巍巍地向医院走去，去探望他们的儿子…… 这样的场景，大概是世间最悲惨的画面之一。 “叔叔阿姨，能让我单独和小琦说说话吗？” “哦，好好……”两夫妻相视一望，虽然有些诧异，但还是点头答应下来，一起踱步走向门外，并带上房门。 病房里只剩下李亚东和郭琦俩人。 李亚东将简洁的木头椅往前挪了挪，靠近床边坐下。 “小琦，我不确定你能不能听到我的话，但如果可以的话……该醒了！兄弟，你已经睡得够久，想想你的父母，他们这一年……” 望着郭琦白皙得有些不正常的脸庞，李亚东微微红了眼。 “有件事情，我或许应该告诉你，相信堤腾野被抓住的事情，你父母已经跟你讲过。是我从日苯将他绑架过来的，这家伙的背景很不简单，说实话，想要治他的罪，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这个世界上也没有绝对的公平…… “不过好在，自始至终，我的想法都不是将他送进监狱，那样实在太便宜他了。 “他既然胆敢侵犯苏薇，还将你害得这么惨，我就必须让他血债血偿！ “所有的计划都在我的掌控之中，如果不出意外，再过几天时间，这个世界上就不会有堤腾野这个人。但是……” 说到这里，李亚东的声音已然有些哽咽，“我……其实也明白，这样做并不能改变什么。如果可以的话……我更希望你能醒来啊，兄弟！ “我愿意倾其所有换你醒来，哪怕饶堤腾野一条狗命、自从不再追究我都能答应。小琦啊，你能听到吗，我李亚东不求天不求地，但我今天求求你，快醒醒吧，为你，为你的父母，为我，为苏薇，为所有关心你的人。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怎么能一直躺在这里……” 眼泪蓦然滑落面颊，李亚东埋下头去，泪水浸湿了洁白的床单。 然而，他丝毫没注意到的是，就在此时，郭琦夹有脉搏测量仪的右手上，无名指轻微地颤抖了一下、两下…… 是夜。 时间已至十一点半。 东方红国际有限公司。 这个时间点公司自然早就下班，往常肯定也都熄了灯，但今天没有，至少老板办公室里依然灯火通明。 “东哥，楼下有车，应该来了。” 偌大的公司里静悄悄的，仅有三个人，所以即便齐龙站在外面大厅的窗台边的一句话，李亚东都听得异常清晰。 “放他们老板一个人进来。” “好！” 。 第七百六十三章 买凶 因为只开了几盏电灯，所以公司的办公大厅里显得有些昏暗。 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不多会儿，一行四人从黑暗中浮现，出现在齐家兄弟面前。 领头的是一个穿着笔挺灰西装、白衬衫上打着黑色领结的中年人，他看起来非常时髦，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左手食指上还戴着红色的钻戒，模样也算得上帅气。 搞得就好像电影明星一样。 至于余下三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那就是膀大腰圆、虎背熊腰，显然是这位黑手党教父的贴身保镖无疑。 “我是戈蒂，应李老板邀请前来赴约。”领头的中年人彬彬有礼地说。 这样的举动实在让人很难与他的身份联系在一起。 齐龙点点头，操着蹩足的英文说，“你可以进去，他们三个，留在这里。” 戈蒂耸了耸肩，没有任何想法，欣然同意。 但就在他准备踱步走向办公室时，却被一只粗壮的手臂给拦住。 这使得戈蒂微微一怔，不明所以的望向手臂的主人。 而他身后的三名手下，则瞬间涌上来。 戈蒂略一回头，将他们制止住。 “不好意思，我们需要搜身。” “￥≈￥……” 戈蒂还未说话，他的三名手下顿时不干了，撸起袖子、操着完全听不懂的鸟语，恨不得将齐家兄弟就地正法。 开什么玩笑，敢搜他们老板身的人，还没出生呢！ 此举被他们视作奇耻大辱，他们老板如果要动谁，还用得着亲自出手吗？ “￥……”戈蒂同样说了句鸟语，制止了三名怒发冲冠的手下。 齐家兄弟不知道的是，这是意大利语，因为黑手党的头领式人物，几乎全是意大利裔。 “想必李亚东还是第一次和我这种人打交道，理解，来吧。”戈蒂倒是洒落，直接抬起双手，但从话语中能听出，多少还是有些不太得劲。 只希望这位百亿富翁的买卖，不要让他失望才好。 戈蒂身上肯定没有武器，这一点毋庸置疑，而齐家兄弟的目的，也不是为了搜查武器。 最终确认，这家伙还算讲究，身上并没有任何录音设备。 “咚咚……” “请进。” 四目相对，李亚东饶有兴致的打量起眼前的黑手党教父，倒是与想象中的完全不同，身上没有任何暴戾气息，看起来甚至有点人畜无害的感觉。 “果然是李老板，幸会幸会，不瞒您说，在这之前，我甚至很怀疑这条消息的真实性。”戈蒂呵呵笑道。 “请坐。”李亚东淡然一笑，从办公桌后起身，踱步来到沙发前，邀请对方落座。 戈蒂显然也看过《财富一百亿》节目的，就算之前没看过，但从雅各布那里得知消息后，想必也做过一番了解。眼神不自觉地在李亚东身上游走着，似乎对这位年轻的有些过分的百亿富翁，很感兴趣。 然而，李亚东却没有跟他扯淡的想法，开门见山地说，“戈蒂先生对吧，如果我想在监狱里对付一个人，我想知道你有能力办到吗？” “对付？”戈蒂似笑非笑地问。 “干掉！” “哈哈……我欣赏李老板的直接，就说一般小事李老板也不会找到我。不过在回答您这个问题之前，我能先冒昧的问一下吗，哪所监狱？” “马萨诸塞州州立监狱。” “当然！” 一听这个地方后，戈蒂顿时信心十足起来，笑着说，“纽约周边一带，是我们黑手党势力最集中的地方，马萨诸塞州州立监狱里面，我们人很多。” 李亚东点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可以来谈谈了。” 说着，将玻璃茶几上早就准备好的一只黄色档案袋，拿起递了过去。 戈蒂将其接过，却并未打开，笑着问，“如果我猜想不错，目标应该是一个名叫堤腾野的日苯人吧？” 听他这么一说后，李亚东不禁微微眯眼。 “李老板千万不要误会。”戈蒂注意到这个细节，适时地解释道“我并未有意调查您，只是雅各布告诉我这个消息后，我感觉很吃惊，所以稍微专注了您一下，而最近的报纸上关于您的消息又很多，我简单翻阅几篇后，很容易就注意到这件案子。” “你是个聪明人。”李亚东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说了句耐人寻味的话。 “是啊，所以时至今日，我依然能好端端的坐在这里与李老板谈笑风生。”戈蒂呵呵笑道。 “你猜想不错，目标就是他。” 得到对方肯定的答复后，戈蒂却进门之后首次蹙起眉头，沉吟道“李老板，外传这家伙的父亲可是前世界首富，很厉害的背景，这件事属实吗？” “怎么，你们黑手党做事还要考虑这些吗？” “李老板说笑了，当然得考虑，这里毕竟是美国，金钱的力量胜过一切，如果前世界首富要报复我，那简直就是我们甘比诺家族的灭顶之灾呀！”戈蒂讪讪笑道。 李亚东情不自禁地蹙起眉头，问，“所以……这件事情你办不了？” “这个……风险确实很大，但……也不是就一定不能干，如果妥善布局的话，应该可以让对方无法轻易的查到我们头上。” 李亚东算是看出来了，这家伙拐弯抹角了半天，无非就是想争取最大的利益。 “开个价吧。” 戈蒂笑了，笑得很灿烂，他突然感觉，眼前这个人的肤色其实也挺好看嘛。 “李老板别嫌我要价太高，因为此事不仅风险巨大，而且肯定要牺牲一个人，以对方的家庭背景，最终动手的那个人，即便不死，这辈子恐怕都不会好过，所以……一千万美金是必须的。” 看来黑手党也并不是很富裕嘛，李亚东心想。 他本以为这家伙絮絮叨叨的酝酿了这么久，必定会狮子开大口喊出一个什么天价呢。 原来只是区区一千万美金。 对方如果知道他仅仅是将堤腾野从日苯弄到美国，就花费了五千零一十万美金，不知会作何感想。 “一千万？好，没问题。” 戈蒂心头猛地一紧，瞬间无比懊悔起来，妈的，很显然价格要低了。 他实在没想到对方会答应得这么爽快。 他不是没有接触过一些有钱人，但越有钱的人，给到他的感觉，往往越抠门，总是精与计算。 毕竟以行业标准来说，一千万一条人命，已然是天价。 奈何话已经说出口，覆水难收呀，也只能安慰自己，这个价格已经非常不错。 其实事情哪有他说的那么困难，美国的监狱，简直就是他们黑手党的第二根据地，从某种层面上讲，他们黑手党在监狱里的势力反而比外面更大，随便弄个不是黑手党身份，且被判终身监禁的人，红刀子进，白刀子出，事情也就解决了，反正马萨诸塞州也没有死刑。 而他要付出什么呢？ 无非就是隔三差五的往监狱里弄点香烟和罐头什么的，足以让那些兄弟欣喜若狂。 “好的，李老板，我会尽快落实此事，相信最迟一个礼拜就能解决。” “很好。”李亚东点头道“我会提前将一千万现金准备好，就等你的消息。不过，你最好能确保，此事只有你我二人知道。” “放心吧，李老板，我很清楚事情的严重性，不用你说我都明白，我可以向你保证，即便是杀人凶手，最后都不清楚自己杀了谁。”戈蒂嘿嘿笑道，暴露出他体面外表之下的狡猾本质。 李亚东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后，点点头，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他可以离开。 。 第七百六十四章 红魔会 三天后。 马萨诸塞州州立监狱。 上午十点，又到了每天一次的放风时间。 这是所有囚犯们最期待的时光，因为在这一个小时里，他们将不再面对冰冷的墙壁与牢笼，能沐浴在和煦的阳光和微风之中，体验到短暂的自由。 自由，他们最奢望的东西，没有之一。 如同所有囚犯一样，在狱警的“驱赶”下，堤腾野好似被人圈养的畜生一般，离开监狱，来到外面的大操场上。 他讨厌这种感觉，极其讨厌！ 不过，为了避免以后在这里常住，他必须暂且忍耐一段时间，一个月，说长也不算太长。 他是一个很聪明的人，来到监狱之后，他便给自己设定了一个暴虐的脾性，与当初在法庭之上的软弱完全不同，因为他很清楚，软弱那一套能打动心地善良的普通人，但对于监狱里的囚犯来说，根本行不通，那样会进一步激发他们嚣张的气焰。 他为此付出一了些代价，来到监狱的第一个晚上，在食堂用餐时，一名可恶的小偷竟试图抢走他碗里的玉米棒，即便他对那根白水煮出来的玉米棒丝毫没有兴趣，但他依然奋起反击了。 没有用手，也没有用脚，而是用牙齿，生生的从那名白人小偷手上咬下一块肉，这样才符合一名精神病患者的行为。 虽然头部遭遇两拳重击，但一切都值了，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从那以后，a区监狱里再也没有人愿意招惹他这个精神病。 与他同住一间牢房的黑人壮汉马克，不仅不敢欺负他，而且几乎对他百依百顺，睡觉时还用塑料脸盆罩住半张脸，似乎生怕熟睡之中突然被人抹了脖子。 大家都很怕他，这样很好，他也乐得安静。 今天外面的天气很好，晴空万里，微风和煦，他自然也想好好的享受一番，但比较可惜的是，他不能像正常囚犯一样，悠闲自在的漫步在操场之上，因为那样太过正常，而他则一名精神病患者。 隐晦地瞥了眼视野尽头的高耸围墙，他心里很清楚，其上不仅有高压通电的铁丝网，还有全方位无死角的摄像探头。 他不能被摄像头捕捉到任何一丝的正常举动，因为那很可能成为可恶李亚东对付他的筹码！ 于是，他找了个还未被人占据的光秃土地，一屁股坐下，开始用手指在黄土地上画着一些他自己都感觉很诡异的图案，与此同时，嘴里还时不时的发出几声“桀桀”阴笑。 路过的囚犯都会下意识的远离他，这让堤腾野很满意，因为他知道这些囚犯的所见所闻，只要合理利用，将他对产生十分有利的影响。 只是他丝毫没注意到，就在他沉浸在自己所扮演的角色中时，不远处的健身区，两双眼睛正若有若无地在他身上徘徊着。 有资格使用健身区的什么单杠、双杠之类的健身器材的人，在整座监狱里只是一拨，那就是红魔会成员。 他们全部来自于监狱最臭名昭著的d区，而那里关押着的囚犯，刑期至少十年以上，而红魔会的老大红魔，刑期更是长达836年！ 整座监狱里虽然团体众多，但没有任何一股势力，胆敢挑衅红魔会的权威。 其实他们的会众并不算多，仅有二十人不到，而排名第二的鬼手会，会众则有四十多人。 那为什么他们能如此嚣张跋扈呢？ 这一点，或许从他们的入会仪式上，就能一窥端倪。 “确定吗？”一个半边左脸上有着严重烧伤的中年人，低沉着声音望向旁边肌肉虬结的白人壮汉。 此人正是红魔会的老大，红魔。 很难想象，以他身高不足一米八、体重不过一百四的身形，居然能领导着整个监狱中最令人闻风丧胆的恐怖势力。 “确定，监狱里的黄皮猴子本就不多，细皮嫩肉的就更少，虽然照片我只看了一眼，但绝对不会认错。”白人壮汉重重地点头。 他是红魔的左膀右臂，也是红魔的对外接头人，因为红魔自己，早已失去被探视的权利。 “好，把加西亚叫过来。” 白人壮汉会意，踱步离开健身区，不大会儿功夫，带着一名身材精瘦的青年人返回。 而此举，也引起了健身区里所有红魔会成员的注意，大家纷纷停止手中锻炼，向着老大围拢过来。 不仅是他们，就连健身区外围的一些有心人，也瞬间来了精神。 因为大家都意识到，即将有大事发生。 加西亚并不是红魔会成员，而现在，他却踏入了红魔会的领地，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围这么紧干嘛，天气太热了，漏点缝隙出来。”红魔很有心计的赶走了侧边一人，而此人离开之后，通过缝隙望去，视线之中仅有一人。 一个坐在地上不知道在干嘛的瘦小亚洲人。 “加西亚。” “红魔老大！”加西亚此刻两眼都在放光，为了这个机会，他整整努力了两年！ 加入红魔会，是他一直以来的夙愿。 他因连环杀人罪，被法院判刑六十年，这辈子都不可能离开监狱。 所以他对自由已经不指望，有且仅有的愿望，就是能在监狱中生活得更好一些，譬如有烟可抽、有肉可吃，时不时的还能搞到两张明星照片…… 整座监狱中，唯有红魔会成员，他们有固定的福利发放日，那就是每个月的十八号。 这一天，所有红魔会成员都能得到一条骆驼牌香烟、四瓶牛肉罐头、三瓶水果罐头，以及一整包奥利奥饼干。 这还不算完！ 另外，根据最近一个月的表现，老大红魔还会对一些特别贡献者，进行嘉奖，而嘉奖的物品更令人垂涎，例如古巴雪茄、布莱特威士忌、金枪鱼罐头、原味内衣…… 而这些物品别说在监狱里，即便是在外面，普通人都不见得能享用得到。 红魔笑着说，“加西亚，你的表现我一直看在眼里，你对红魔会的忠诚和向往，相信兄弟们也是有目共睹的，所以今天我很高兴的通知你，你已经初步通过考验，我将给你一个机会，正式加入我们红魔会，只要你能完成最后一件事。” “红魔老大，我明白！”加西亚重重点头，一脸兴奋。 “哈哈……兄弟，你做到了！” “是啊，兄弟，我早就看好你。” “只差最后一步，我们以后就不分彼此了！” 周围的红魔会成员纷纷发来贺电，使得加西亚的表情愈发激动，要知道站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这座巨大铁笼中最顶端的存在。 而现在他们，则和自己称兄道弟。 。 第七百六十五章 堤腾野之死 “雷恩。”红魔说。 之前那位白人壮汉顿时会意，稍稍走进了一些，将藏在腰间的一把打磨得异常锋利的塑料牙刷，塞到加西亚手中。 “去吧，完成你的最后考验。” “是，雷恩大哥！”加西亚的表情显得很亢奋，下意识地扭头望向周围，准备挑选自己的目标。 而旁边有且仅有一条缝隙，他很容易的注意到这条缝隙后面的背景。 那里恰好就有一个人，是一个瘦小的亚洲人，这使得他心头顿时一喜。 毫无疑问，这绝对是最完美的猎物！ 几乎没有失手的可能！ 要知道红魔会的历史上，也不是没有人失过手，因为挑选的目标太过强壮，遭遇到对方的剧烈反抗，不等第二次下手，便被火速赶来的狱警用麻醉枪击倒。 这件事被红魔会视作耻辱，那人从此也彻底与红魔会绝缘。 加西亚可不傻，既然对挑选的目标没有任何要求，仅仅是一个仪式而已，为什么还要吃饱了撑着去挑那些抗揍的人？ 柿子，当然是捡软的捏。 就像他过去杀害的那三个人，全是独居在外的单身少女，在他面前没有丝毫的反抗之力，他可以尽情的蹂躏她们，为所欲为。 在一帮兄弟们的注视下，加西亚迈着铿锵有力的步伐，向自己选中的目标走去。 与此同时，距离堤腾野半径十米之内的人，顿时作鸟兽而散。 只要是监狱里的老人，都知道加西亚一个外人突然进入红魔会的领地，且安然无恙的走出来，这意味着什么。 谁都不愿意成为红魔会入会仪式的牺牲品。 然而，这一点监狱里的新人可不知情，特别是像堤腾野这种的没有任何朋友的新人。 在加西亚距离他五六米的时候，堤腾野其实就注意到对方，但他依然不为所动，手指下正在描绘的是一副人体器官图，同时嘴里的阴笑愈发加重了几分。 他敢笃信，自己的这番行为足以吓退任何人。 他是个精神病啊，他怕谁，只有别人怕他的份。 他甚至都有点喜欢上这种感觉了，要知道他刚来美国那会儿，那些人高马大的白人，以及肮脏的黑人，可没少欺负他，也就是后来知道他很有钱后，才变得开始慢慢讨好他。 ‘咦？什么情况？’ 令堤腾野诧异的是，对方已然走到他身前，他地上的诡异图案画得也很大、且很逼真，另外，嘴里的阴笑也很渗人，但对方根本没被吓跑。 这还是第一次。 他下意识地抬起头，然而，却看到了一张比他泛着更诡异笑容的脸。 这使得他心头猛地一紧，有种极为不好的预感。 “汪，汪汪！”他不能无动于衷，必须做点什么，但考虑到自己是个精神病，肯定不能跟对方讲道理，所以他想以这样的方式，让对方明白他精神不正常，最好不要招惹他。 而回答他的，则是来人手中突然滑下的……一只牙刷。 一只柄端磨着锋利无比的牙刷。 ‘天呐！’ 堤腾野猛地一惊，瞬间从地上弹射而起，终于意识到自己遇到了什么麻烦——他遇到了一个真正的精神病！ 他敢笃定，自己绝对不认识这个人，见都没见过，但看现在的情况，对方似乎想拿牙刷捅自己…… 这不是精神病，又是什么？ “你别想给我刷牙，我会咬死你的！” 所以堤腾野确实是个聪明人啊，直到此刻，他还没忘记自己的设定身份。 当然，他也不傻，撂下一句话后，突然开始往旁边翻跟头，打算以这种不正常的行为，逃离是非之地。 弄得加西亚一脸懵逼，心说这是遇到了一个精神病啊！ 正好，这种人活着也是遭罪，刚好自己替他解脱。 如此一想着，双脚一用力，身体飞扑过去，恰好将翻着跟头准备逃走的堤腾野，直接骑在了胯下，然后…… “噗嗤！” 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一下，两下，三下…… 作为杀人惯犯的加西亚而言，他太清楚人体构造了，他可以一刀置人于死地，也能一百刀让人一时半会死不了。 但这次，他用的是前种办法，因为时间紧急，耳边已然响起狱警愤怒的咆哮，他必须确保万无一失。 而且他整整捅了十刀，才停下手！ 五脏六腑几乎瞬间被搅个稀碎的堤腾野，一对并不大的眼睛，此刻却瞪得好似铜铃一样。 “你……你……” 他很愤怒、很惊恐，也很绝望，但此刻脑子里最大的情绪，却是不解。 他很想问问眼前这个人，为什么要杀他？ 哪怕是精神病杀人，或多或少的总得有个小缘由吧？ 他根本不认识这厮啊！ 而且操场上那么多人，为什么不杀别人，偏偏要杀他？！ 然而，身体器官被严重破坏，生命正在急速流逝，他甚至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噗通！” 在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时候，堤腾野注意到骑在身上的家伙一头栽倒在地，耳边响起嘈杂的人声以及无线电的声音，想必应该是狱警赶到，用麻醉枪放倒了凶手。 一张带着大檐帽的脸，出现在堤腾野的视线中，他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强忍住剧烈的疼痛，用尽全身力气，硬是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救……我！” 他一脸希冀，充满了对生的渴望，乞求着狱警千万不要放弃，因为，他感觉自己应该还可以抢救一下，但是，要快！ 然而，狱警瞥了眼他自己根本无法注意到的伤势，却是很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一下，无疑判了堤腾野的死刑。 眼里的希冀，变成了绝望，以及……愤怒与不甘！ 他拥有富可敌国的背景，今年不过二十几岁，美好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享受，怎么可以死？ 最让他悲愤的，居然还是死在一所监狱、一个他根本不认识的人手里！ 要知道，那个如此凶残的百亿巨富李亚东，一门心思的想为自己的女人和兄弟报仇，都对他无可奈何。 连这样的枭雄他都能够战胜，怎么可以死在一个肮脏而粗鄙的囚犯手中？ 太不甘了！ 眼皮越来越沉重，眼前的视野越来越模糊，瞳孔正在极速扩散…… 终于，堤腾野不断抽搐的身体，停止了异动。 。 第七百六十六章 狂喜 堤腾野的死引起了轩然大波，一是因为其家庭背景十分显赫，其父在世界商界声名显赫。 二是因为还有另一名百亿富翁，卷入了一起他所涉及的案件，那就是李亚东。 这也就意味着，他同时与两名百亿富翁都有瓜葛。 而世界上总共才几位百亿富翁？ 想不让人关注都难。 堤腾野死亡的当天，美国几大主流媒体就率先报道了此事，美国民众也对此事议论纷纷，有人评论说堤腾野这是罪有应得，有人批判马萨诸塞州监狱系统的管理混乱，也有些人认为堤腾野的死太过突然。 就譬如美国右翼媒体福克斯旗下的《福克斯晚报》，就发表了一篇名为“意外，还是阴谋？”的文章。 值得一提的是，西武集团就是这家媒体的主要广告赞助商之一。 显而易见的是，《福克斯晚报》的猜疑，正是堤义明的态度无疑。 当天下午，得知堤腾野在监狱中惨遭杀害之后，堤义明可谓又惊又怒，在面对记者的采访时，言之确凿的表明此事绝对有阴谋。 并愤怒的表示一定会彻查此事，以慰儿子在天之灵。 虽未指名道姓，但话中所指，聪明人一听便知。 相关新闻李亚东也看了，对此，只是一笑置之，对方怀疑很正常，不怀疑反叫让人奇怪。 但如果仅仅是怀疑的话，可伤不了他半根汗毛。 另外，司法机关发布的新闻视频他同样看了，凶手加西亚在面对警方的审讯时，一脸懵逼，直到被审讯人员告知的那一刻，才发现自己原来杀了一个这么有来头的人。 瞬间的反应可丝毫不像作假。 而当被问到作案动机时，加西亚甚至笑了笑，表示并没有什么特殊原因，就是看对方好欺负，想拿他试试刀，仅此而已。 面对这样一个手上已经有四名人命的杀人狂魔，堤义明如果想调查就让他查吧，反正加西亚本来这辈子就不可能离开监狱，而马萨诸塞州又没有死刑。 李亚东半点不为所动……哦不对，他至少做了一件事，那就是再次增强己方人马的安保力量。 这次不光苏姑娘、郭家父母、朵恩，以及郭琦所在的麻省总医院，就连罗叔和迈克尔身边，同样安排了配枪保镖。 目的就是为了防止堤义明狗急跳墙。 而按照目前至少四比一的安防比例，他绝无可乘之机。 在李亚东看来，此事的最后，在没有任何证据指向自己、司法系统对他无法奈何之时，堤义明除了硬生生的咽下这口恶气外，半分脾气都生不起来。 纵然不爽，也得忍着！ 因为如果不借助司法力量的话，即便两个堤义明，都别想跟他扳手腕。 相信这一点，堤义明现在很清楚。 他如果纠缠到底的话，结果只有一个——死路一条！ 到那时，他失去可就不仅仅是一个儿子，或许，还有整个事业！ 孰重孰轻，这个老谋深算的家伙，应该能拎得清。 …… 郭琦的仇总算报了！ 不管过程有多么肮脏而阴暗，但结局，无疑是美好的。 就在探子回报，堤义明正待在波士顿警局继续施压，要求警方利用fbi的高端审讯设备——电子测谎仪，对凶手加西亚进行再次审讯时，财富大厦李亚东所租住的高端公寓里，却是截然不同的一番景象。 李亚东、苏姑娘、郭家父母，全都在。 甚至就连朵恩，在下午得知消息后，都第一时间坐飞机从纽约赶回。 大家齐聚一堂，围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皆是笑容满面，甚至特地开了一瓶香槟。 “太好了！”郭父一脸兴奋，用力地握紧拳头。 “是啊，这就是恶有恶报，就连老天爷都要收他！”郭母更是喜极而泣。 两口子这辈子还从没有这么大快人心过。 “确实值得庆祝。”朵恩端起香槟杯，提议大家共饮一杯，等甘甜的酒水下肚后，笑呵呵地说，“其实原本我还有些担心呢，担心堤腾野突然使出装疯卖傻这一招，万一被他装成了，还真有可能逃脱法律的制裁。这下好了，就像阿姨说的，上帝要收他，他想跑都跑不掉。” 看到大家都如此开心，李亚东就知道自己没有做错。 像堤腾野这种没有丝毫悔改之心的人，他既然能伤害一个人，将来必然会有第二个。 汉语中有个词，叫作“为民除害”，他想，自己的一番行为大概也算。 “怎么，你不开心吗？”突然意识到到旁边的苏姑娘始终没有说话，李亚东侧头询问。 “没有，当然开心啦。”苏姑娘微微一笑，不过，却显得有些牵强。 以她的善良，堤腾野的死固然能让她出口恶气，但开心，却谈不上。 她其实并不在乎堤腾野会不会死，她只想……郭琦活。 虽然并不想破坏气氛，但毫无疑问，苏姑娘的表现依然影响到了大家。 郭母最先从激动的情绪中回过神儿来，微微红眼道“如果小琦能知道这个消息，那该多好啊，害他的人终于遭到报应。” 郭父脸上的红润也慢慢褪去，长叹口气道“凶手虽然遭到报应，但……如果小琦能醒的话，就算堤腾野不死，甚至让我撤销上诉、自从不再追究，我都愿意！” 言下之意很明显这并不能改变什么。 大家都从一时的忘乎所以中，回归到现实。 “叔叔阿姨，我……” 苏姑娘感觉有些自责，怨恨自己不该破坏大家的心情，正准备上前安慰一番，恰好此时，玻璃茶几上的电话响了。 “喂？”李亚东抬手接起。 大家以为他有什么事，纷纷安静下来，毕竟他的工作总是那么繁忙。 “老板，我是凯文……” “凯文？”来电人的身份使得李亚东微微一怔，一时没反应过来到底是谁，但对方却称呼他为“老板”。 按照这条线索，脑子里飞快转了一圈后，李亚东才猛然反应过来，这不是他派遣到麻省总医院，保护郭琦的保镖之一吗？ 这还是俩人第一次通电话。 一直以来，郭琦那边都很太平，莫非…… 蓦然想到什么，李亚东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无比！ 如果堤义明对郭琦做了什么，他就灭了堤家满门！ “你想告诉我什么？” 不光是脸色，李亚东的声音，都瞬间变得冰冷无比。 这使得坐在旁边的苏姑娘几人，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冷颤。 几人相视一望，全都意识到，应该是发生了什么非常不好的事情。 但他们还算好的，电话那头的凯文，一听这好似来自于九幽地狱里的声音后，吓得连话头都不利索了，连声道“不是……老板，您千万别误会，不是什么坏事，是好事……” 李亚东的脸色渐渐缓和了一些，然而，这副表情刚刚浮现，几乎只是眨眼间，就被抹去…… “什么？！” 如同活见了鬼一样，李亚东的双眼猛地一撑，瞪得滚圆，好似一对铜铃一般。 苏姑娘等人见此，一颗心更是提到嗓子眼上，但又不敢出声打扰，也只能坐在一旁干着急。 不明白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大天的祸事，他们还从未见过李亚东，表现得如此失态。 “你……再说一遍！” 五秒钟后，李亚东魂不守舍的挂掉电话。 “走！” 不待苏姑娘几人询问，李亚东直接抛出一个字，然后飞快地从沙发上拿起外套，几下穿上。 “怎……么了？”苏姑娘一脸担忧道。 “是啊，亚东，到底怎么了，去哪里啊这是？”郭父的语气也显得十分凝重。 李亚东扭头望向大家，眼神在他们脸上一一扫视而过，原本震惊无比的脸上，蓦然浮现出一股难以抑制的狂喜，深吸一口气后，道“小琦……他……醒了！” “什么？！” 。 第七百六十七章 神迹 霓虹璀璨的波士顿街头，两辆黑色越野车在街头一路狂奔，像是电影大片里才能见到的街头飙车镜头。 远超正常行驶的速度、夸张的车身摆动幅度，以及刺耳的轮胎摩擦声，不仅使得旁边行驶的汽车纷纷避让，也引起了路人们的惊叫连连。 “快！” “东哥，已经很快了，现在还不到午夜，车有点多，再快容易发生危险。”开车的齐龙一脸无奈道。 他自然能理解李亚东激动万分的心情，但他还是觉得安全最重要。 “没事，再稍微快点。” 然而李亚东此刻哪里还顾得了其他？ 他生怕这是一场梦，有种必须亲眼见证，让它无法蒙骗自己而消失的念头。 “那……好吧。” 齐龙不得不再次加重油门，后面的司机科恩也是一样。 眼看距离麻省总医院越来越近，比较操蛋的是，完全无视交通规则的两辆越野车，终于被巡逻警察待了个正着。 “呜~呜~呜……” “我去，警察追来了！” “别管他们，继续开！” 可怜的两名巡逻警察开着一辆小福特，油门踩得轰轰响，却根本追不上前面的两辆v8巨兽，不得不用无线电呼叫支援。 于是，一场“警匪”公路追逐战，开始在波士顿街头上演。 结果当然是正义的一方获胜，气得跳脚骂娘的警察们，终于在麻省总医院门前，围堵住了两辆越野车。 “里面的人听着，立刻双手抱头，从车上下来。” 李亚东抱个蛋蛋，堂而皇之地从路虎揽胜上走下，扫视了一圈周围荷枪实弹的警察后，指了指同样下车的齐龙，很不讲义气地说，“这跟我们没关系，开车的是他，你们找他就好了。” 说着，大摇大摆的走向医院大楼，弄得一众警察们面面相觑。 “我去……这么嚣张？！” 一名估计眼神不太好的警察，顿时怒了，心想当老子手里的史密斯-韦森39是摆设吗？ 正准备拔枪勒令李亚东等人停下脚步时，却被旁边的同事一巴掌将手拍下。 “你疯了？不知道他是谁吗？” “谁？” “……你是真的不看电视啊？他就是那个跟堤腾野案件有关的百亿富翁李亚东，局长正苦恼怎么找他问话呢，今天州长还亲自打电话来询问此事，听口气似乎与这家伙私交甚密，弄得局长现在头都大了。” “是他！” 反正李亚东一行就这么明目张胆的走了，而齐龙和科恩俩人倒也干脆，一副“自责全在我一个人，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模样。 最终，一众警察为了捍卫警局的尊严，硬着头皮将二人带了回去。 再说医院里面。 李亚东一行几乎是小跑来到郭琦的病房，还未进门，便听到里面传来一阵激动不已的声音。 “太不可思议，真的发生了奇迹，噢，亲爱的郭，你绝对是被上帝眷顾的人，此类事件在我们麻省总医院还是第一次！” 这个声音并不陌生，正是来自于郭琦的主治医师，威尔逊大夫。 而他的话，无疑令李亚东等人更加兴奋。 郭琦苏醒的事情，进一步得到证实。 “啪！” 李亚东完全顾不了其他，猛地一推，半掩的房门重重地磕在墙壁上，将病房里的威尔逊大夫和一名护士吓了一跳，还有……正软弱无力的瘫坐在病床上的另一个人。 “小琦！” 那双记忆中灵动而睿智的眼睛，真的睁开了！ 李亚东此刻内心的狂喜根本无法抑制，全身都在颤抖着。 “东……哥。”郭琦的声音很微弱，但至少能被人听见。 “诶！”李亚东重重应声，他其实很少在人前落泪，但这一刻，真的无法控制。 不过，这次却是喜悦的泪水。 “我的儿，你终于醒了！” 如果说李亚东的情感还算比较含蓄，那么郭家两口子此刻的表现，就完全可以用天崩地裂来形容。 两夫妻猛地扑倒在病床边，郭父死死地抓住儿子的手，郭母更是嚎啕大哭、泪如雨落。 其实这一年多来，她的眼泪早已哭干，但这次不同，因为……这同样是喜悦的泪水。 “真的醒了，天呐！我亲眼见证了一项神迹！”朵恩兴奋异常，两只眼睛都在放光。 而旁边的苏姑娘则跟李亚东差不多，嘴角含笑，泪水止不住的滑落面颊。 祈祷了千万遍的事情，今天终于应验，她愿意遵守承诺，从此拥有信仰，信耶稣。 在郭琦出事的前半年，她一直乞求佛祖和观音菩萨能保佑郭琦苏醒，为此，还特地跑到唐人街请回几尊神像，可惜，并没有半分效果。 后来她意识到，这里是美国，或许应该乞求耶稣。 于是又买了一本《圣经》。 要知道，在这之前，受过高等教育的她，是一个纯粹的无神论者。 有时候经历，真的可以改变一个人。 “爸，妈，别……哭。” “好好，不哭，不哭。” 郭父挥手用力地抹去眼泪，郭母同样如此。 他们已经多久没有听到儿子的声音了？ 这声音虽然轻微，却犹如天籁。 “各位，实在不好意思，我可能要做一件大煞风景的事情。” 这时，杵在一旁的威尔逊大夫突然说道“郭现在非常虚弱，情绪不宜波动太大，接下来我要给他做一个全身检查，然后他还需要好好休息，所以你们……可能得暂时离开，至少今晚不能再进来。” 确实有够大煞风景的。李亚东心想，自己等人刚屁颠屁颠儿地跑过来，气都没捋顺呢，他就把自己等人往外面赶。 可你能有什么办法？ 这家伙虽然不是皇帝，但站在这间病房里，他的话基本就是圣旨。 虽然很不情愿，但大家还是三步一回头的离开了病房。 因为心里都清楚，医生也是为郭琦好。 李亚东走在最后，将威尔逊大夫拉到墙边，小声询问道“大夫，应该……不会再睡过去吧？” 这是他最为关心的事情。 如果郭琦再次昏迷过去，别说郭家两口子绝对承受不了这个打击，他估计都挺不住。 如此一来，还不如不醒。 “这个……按道理来说，应该是不会的。” “按道理？” 威尔逊大夫挠了挠脑壳，他现在对李亚东的身份知之甚详，很清楚眼前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年轻人，到底有多恐怖，讪讪笑道“你如果要准确的答复，总得让我检查完再说吧？” “行，那你赶快检查，我就在外面等。” “……” 弄得威尔逊大夫压力山大。 这晚，虽然医生交代过不能再进入郭琦的病房，但一行人谁都没走。 今晚不行，那他们就等明早！ 接近午夜十二点的时候，威尔逊大夫的检查终于完毕。 他大大咧咧地从病房走出，并且当着所有人的面直接开口，李亚东就知道，他最担心的事情，应该不会发生。 果然。 “太神奇了，ct结果显示，郭颅内受创的一部分区域，呈现出神经萎缩的状况，如果这种状况换在常人身上，将是十分麻烦的事情，但他好像根本无碍，似乎缺少那一部分神经也能正常生活一样。” “啥……啥意思啊？”李亚东等人听得一头雾水。 似乎郭琦身上缺了点东西，这可绝对不是什么好事，但威尔逊是笑着说的。 “意思就是说，他现在可以好好的生活，跟正常人不会有太大区别。” “太好了！” 李亚东相视一望，激动不已。 这无疑是大家伙儿这辈子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之一。 “那……医生，我儿子会不会变笨？”女人的心思总是更加细腻，郭母高兴过后，却是忽然想到什么，显得有些担忧地问。 “这个……”威尔逊不敢确定。 “没事！” 李亚东却是大手一挥道“阿姨，刚才你也看到了，小琦能认人，能叫你和叔叔，也能叫我，这就够了，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他就算笨得算不清加减乘除也没关系，我会保证我兄弟一辈子衣食无忧。” “是啊，亚东说的对。”郭父望向妻子，附和道“人已经醒了，而且又不傻，要那么聪明干嘛，我已经想好了，咱们一家三口安安稳稳的过日子，这比什么都好，该知足了。” “嗯！”郭母重重点头，脸上的忧虑也瞬间消失，有的，只是满满的幸福。 。 第七百六十八章 一个悲剧 一晃一个礼拜过去。 这一个礼拜之间发生很多事，首先李亚东被请到了波士顿警局喝咖啡，是真的喝咖啡，警局局长也是迫于压力，例行公事询问了几个问题。 但能问出个鬼咩？ 所以喝了杯咖啡之后，李亚东就出来了。 值得一提的是，在警局里他还遇到了堤义明，对方应该是听闻他被传召，所以特地赶过来。 当堤义明看到李亚东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的离开波士顿警局时，可谓怒不可遏，用几乎能杀人的眼光死死盯着他，但李亚东权当没有看见。 还是那句话，不爽，也得给我忍住！ 另外，李亚东还前往纽约参加《财富一百亿》第三期节目的录制。 倒也投了两个项目，不过规模都不大，也没碰到什么日后的大佬级人物。 还有一些琐事……当然，眼下不管任何事，都不及郭琦的事情重要。 这段时间除了必须亲力亲为的事情之外，李亚东几乎所有时间都泡在医院。 …… 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 麻省总医院院内的小花园里，李亚东踱步在鹅卵石铺就的小道上，走得很缓慢，他必须等等旁边的人。 而在他旁边，则有一个手里杵着一副胡桃木拐杖，艰难地在小道上以龟速前行的人。 此人正是进行了快一个礼拜康复训练之后的郭琦。 其实医生并不建议他立刻就摆脱轮椅，但这家伙还是有些小倔强的，用他的话说“骨子都快生锈了，还不得赶紧动动”。 “行不行啊，别勉强，累了咱们就休息会儿。”李亚东指了指路旁的一张木质长椅，笑着说。 “不累，再走一会儿，到前面的那张椅子。” 人一旦失去了什么，就会加倍的向往什么，对于郭琦而言，他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在两分钟之内，赶到医院外面的那家肯德基。 但这并不容易，医生说过，他如果想达到正常人的行为能力，至少需要进行短则三个月，长则半年的康复训练，因人而异。 不到一百米的距离，俩人却整整走了五分钟，郭琦的头发丝上都挂着汗珠。 可见这短短几十米的距离，对他来说有多么费力。 “呼~”等屁股落地后，郭琦终于长出口气。 “你这家伙，千万别猴急啊，连古人都说了‘欲速则不达’，还是听医生的话，慢慢调理，咱也不缺那点时间。”李亚东笑着提醒道。 “怎么不缺呀！”郭琦叹着气说，“等能返校的时候，算算时间刚好浪费了两年，薇姐马上就功德圆满了，我才将将学到一半，最可气的是，有些知识我还忘了！” 脑袋遭遇如此巨大的创伤，怎么可能半点后遗症不留下呢？ 郭琦确实变“笨”了一些，这一点李亚东其实已经发现。 这里所谓的笨不是智商变低，而是健忘。 例如李亚东几天前跟他说的事情，今天再问他，他或许就不太记得。 不过，也不太好说这是永久性的，还是随着时间推移会慢慢变好。 他执意要完成自己的学业，郭家两口子，包括李亚东，也都没辙。 其实按照李亚东和郭家两口子商议的计划，是打算等他完全康复之后，直接带他回老家，然后李亚东会在浦东那边的开发项目里，给他们一家三口都谋份轻松而舒适的工作。 如此一来，一家人其乐融融，朝夕相伴，那是郭家两口子现在最向往的生活。 “小琦，有句话一直没机会跟你说，但无论如何，我还是要说。”李亚东收敛起笑容，一本正经道“谢谢你！” 如果那天晚上没有郭琦，后果李亚东简直不敢想象。 苏姑娘肯定不是堤腾野的对手，更别提她当时还有伤在身，而一旦…… 苏姑娘肯定会直接崩溃，而他，估计也好不到那里去。 “东哥，没发现你原来也这么交情啊？”郭琦嘿嘿笑道。 “矫你妹！” “我没妹。” “哈哈……”俩人相视一望，全都笑出声来，时间仿佛又回到了往昔的岁月。 这种感觉，真好！ “东哥，以后这种话就别讲了。”大笑之后，郭琦很认真地说，“我是个独生子，没有兄弟姐妹，用你的话说性格还有点娘炮，难得有几个人真心实意的对我好。我当薇姐是亲姐，当你是亲哥，站在任何一层关系上讲，我都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事情。即便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样做。” 好一个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样做。 李亚东微微红了眼，伸手搂住他的肩膀，道“我收回我以前的话，其实你一点都不娘炮。” “哈哈……人生头一次啊，终于见到东哥你改调了一回，以前我还一直怀疑你是不是拜了高人学算命呢，怎么说什么中什么。” “高你妹！” “我没妹。” “哈哈……” 俩兄弟谈笑风生，隔着老远都能听到不时传来的爽朗笑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郭琦突然收敛起笑容，犹豫了一下后，说道“东哥，有件事我想了想，还是打算告诉你。” “什么？” “你那天在房间里跟我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啊？”李亚东大吃一惊，连声道“这么说你昏迷的时候，其实我们说的话你都能听见？” “那倒没有，之前的没印象，但那次我确实听到了，我那时就很想阻止你，想说话，但开不了口，想做动作，好像也动不了。” 李亚东点点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后，问，“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残忍？” “要我说真话？” 李亚东微微一怔，道“当然。” “岂止是残忍呀，简直就是邪恶，我去……那种事情你都敢干？” “……” “东哥，讲真心话，这事确实不对，但我能理解，也不会改变我对你的任何看法，你依然是我的东哥。” 听郭琦这么一说后，李亚东才总算心神大定。 他很清楚郭琦的秉性，跟苏姑娘如出一辙，正直得不太像话，刚才他还一度担心会失去这个兄弟。 现在蓦然回头一想，他倒是有些后悔了。 你当他喜欢买凶杀人啊？ 如果早知道郭琦会醒，他肯定不会这样做，顶多会让堤腾野付出一些代价。 “说来说去，这事儿还得怪你啊！”李亚东叹着气说。 “怪我啥？” “那件事情上午发生的，你晚上就醒了，你要是能早半天醒……” “那确实怪我。”郭琦一脸悻悻。 如果堤腾野的尸体现在就在附近的话，听到俩人的对话后，不知道会不会诈尸而起。 买凶杀掉他的人，现在居然后悔了。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基本白死了！ 。 第七百六十九章 神秘信件 这段时间随着郭琦以眼见的速度逐渐好转，身边的人都异常开心。 但开心归开心，某些人的行为，却显得有些开心过头了。 就譬如朵恩。 自从郭琦醒后，她突然一改常态，即便一直驻守在纽约工作，仍不辞辛苦的三天两头的往回跑。 然而，这还不是重点。 重点是她回来的目的似乎只有一个，那就是探望郭琦，且不像过去一样会约苏姑娘一道，总是一个人“偷偷摸摸”地往医院跑。 但纸怎么包得住火呢？ 其中缘由，耐人寻味。 财富大厦，李亚东租住的高端公寓里。 难得苏姑娘今天上午给自己放了半天假，所以一觉睡醒后，李亚东也不急着起床，点了份外卖吃过，便又与苏姑娘大白天的滚起床单来。 等温存完后，俩人躺在床上气喘吁吁，李亚东倒是突然想起这个，低头望向像只慵懒小猫样趴在他胸口上的苏姑娘，显得有些八卦地问，“你说……朵恩该不会对小琦有意思吧？” “这么明显，还用问？” 苏姑娘的回答令李亚东大吃一惊。 “不是啊，这……特么的也太突然了吧，要真有意思的话，俩人过去住在一起的时候怎么不表示，现在才一个劲儿的往上凑？” “朵恩这个人你还不清楚？”苏姑娘瞥了他一眼后，没好气道。 “她……咋了？”李亚东显得有些不明所以。 “你总说我感性，她可比我感性多了，而且不光是她，很多美国女孩都这样，她们看一个男人的时候，第一眼没瞧上，却不代表以后就瞧不上，但凡有一个点触动她们，她们就很有可能以身相许。” 你还别说，李亚东歪着脖子一想，似乎真是这样。 没看美剧吗，关系胡乱得一塌糊涂，两个刚开始可能只是朋友关系、也没表现出任何感觉的人，下一秒说不定就啃在一起。 当然，凑得快，离得也快。 “其实我问过朵恩。” “哦？她怎么说？”李亚东彻底被勾起兴趣。 “她说郭琦是天选之人，上帝已经在眷顾他，跟着他以后绝对能吃香的喝辣的，而且现在回头一想，她发现郭琦其实是一个很好的男友人选，又不酗酒，又不抽烟，还勤学上进，重点是不滥情。还说这种男人在美国基本绝迹，所以她要把握住机会。” “天选之人？” 尼玛，这样也行？ 李亚东差点没笑岔气。 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朵恩与郭琦真能走到一起，不带分的那种，他还是乐见其成的，就是不知道现在妾有情，郎有没有意？ 毕竟朵恩那种放在中国某些偏远山区里，足以浸猪笼的生活作风，对于传统保守的郭琦来说，或许有些太过“刺激”。 别忘了，还有更加传统的郭家两口子呢。 “我觉得吧，他俩在一起也挺好的，你可以想办法帮帮朵恩，给小琦吹吹风。” 苏姑娘撇撇嘴道“你怎么不去吹呀，你们兄弟之间多好讲，我一个女孩子怎么好意思说这个？” “嘿！脾气渐长了是吧，敢不听话？啪！”李亚东直接一巴掌拍在苏姑娘丰满的屁股上。 “你个坏蛋，我咬死你！” “我去……来真的，你属狗啊？好了，好了，我错了，错了还不行嘛，大不了让你打回来就是，哈哈……” 俩人从床头打到床尾，虽然还没领证，但俨然与一对小夫妻并无两样。 他们的心情都很不错，就连苏姑娘也一样，自从郭琦醒后，李亚东发现苏姑娘变得更加漂亮了，为啥？ 因为嘴角总是挂着笑容，爱笑的女孩，总是更有光彩。 “叮铃铃……” 两口子在床上打闹的最终结果，无非就是阴阳调和，李亚东都准备提枪上阵了，却不想被一阵该死的电话铃打断。 床边没有电话，他不得不跑到客厅去接，为了方便接完电话回来继续，衣服都没穿。 “喂？”李亚东的语气有些不好。 倒也情有可原，换成任何一个人，在这么紧要的关头被人打断，都不会太爽。 “老板，我刚收到一封信，不好说是好事，还是坏事，您最好马上过来看看。” 来电人竟然是罗叔，这让李亚东有气没处使。 “什么信啊，我下午再过来不行？” “不行！” “……” 这还是罗叔第一次对他说出这两个字，使得李亚东不由微微一怔，意识到应该是非常重要的事情，收敛起玩乐的心态，正色道“好，我马上过来。” 大水床上。 苏姑娘一脸娇羞，依然摆好了姿势。 然而…… “罗叔的电话，公司出了事，我要马上过去一趟。” “……哦。” 财富大厦距离公司租用的办公楼，并不太远，即便走路过去，五分钟也就到了。 但再过段时间就说不定，因为罗叔已经在和川普联系，准备征用川普集团在波士顿市中心的一座47层的高端写字楼，作为日后国际公司与投资公司的总部。 大约二十分钟后，李亚东的办公室。 罗叔已经在里面等候，看到李亚东走进，立刻从沙发上站起。 李亚东注意到，他手上拿着一封用白色信封包裹着的信件，乍一看，似乎与日常的普通信件无异，实在不明白罗叔为什么这么紧张。 “什么信？” 罗叔也不说话，表情凝重，直接将信递了过来。 这时李亚东才注意到，白色信封的右下角，有一副图案，而等他看清这个图案后，双眼不禁猛地一缩。 他想起了一个传说。 当一个人的层次达到一定高度时，就会发现这个世界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甚至很繁杂。 说起世界上最有势力的机构，普通人大多会想到国家政府，更细化一点，譬如一些大国政府，美国政府等等。 然而，李亚东这种层面的人，却会告诉你，并不是。 世界上存在着一些极为神秘的组织，它们的势力，从某种层面上讲，甚至凌驾于国家之上！ 而白色信件上的图……可能说徽标更准确一些，正是属于一个这样的组织。 这是一个极为抽象的徽标，底部是一个没有塔尖、梯形结构的金字塔——如果这样的造型还能被称之为金字塔的话。而金字塔的塔尖，则被一只泛着光芒的瞳孔所代替。 它有一个称呼，唤作“全视之眼”，又名“上帝之眼”。 其实这个徽标并不罕见，甚至极为常见，因为它被印刷在一美元纸笔的反面。 但是，它绝不是美联储的“信手涂鸦”，也不是普通人以为的“好看造型”。 没有意义的东西，怎么可能被印在钱币上？ 实际上，它代表着一个组织，名叫——共济会！ 。 第七百七十章 复杂的世界 “罗叔，你知道它？”李亚东抬起手，指着信封上的徽标问。 这令他多少有些诧异。 要知道，他也是随着近两年财富与地位极速上升，才从一些隐晦的渠道了解到这个组织，但即便如此，知道的东西依然很有限。 其中最令他惊掉下巴的一条消息是在美国建国之初，签署《独立宣言》的56位美国开国元勋中，有53位是共济会成员。 此消息是否属实，李亚东实在无从考证，但正所谓无风不起浪，即便人数占比没有那么多，也足以想象共济会的强大。 他诧异的是，罗叔一个普普通通的中产阶级，怎么看起来似乎比他知道的还多？ 罗叔点头道“对，这是共济会的徽标。这个组织现在几乎已经消失在大众视线中，极其隐秘，但三十年前，却并非如此，特别是像我这种，上了年轻，还一辈子活跃在金融圈中的人，对这个组织其实并不陌生。” “哦？”李亚东微微一怔，道“怎么说？” “我了解到共济会的事情，还要从一个古老家族说起。” 罗叔说到这里顿了顿，望向李亚东问，“老板，您听说过罗斯柴尔德家族吗？” “罗斯柴尔德？”李亚东双眼又是猛地一缩，他听说过，却是在一些小说中。 传闻这个由犹太人创立的家族，在十九世纪的时候，与当时的欧洲五大势力日不落、普鲁士(后来的德意志)、法兰西、奥匈帝国、俄国，并称为“世界六大帝国”。 宋鸿兵在《货币战争》一书中就写到罗斯柴尔德家族在鼎盛时期所控制的财富，占到当时世界总财富的的一半，高达50万亿美金！ 当然，对此，李亚东深表怀疑。 实在是因为50万亿这个数字，太过惊悚，令人无法想象。 不过还是那句话，正所谓无风不起浪，这个家族绝对非常不简单，这一点毫无疑问，可惜的是，他了解的并不多。 于是点点头道“略有耳闻，知道有这么个家族，但其他的就一无所知。” “这也很正常。”罗叔似乎并不意外他的回答，解释道“因为这个家族同样十分隐秘，一般人很少听说过，不过在金融圈子里，却有些不同，特别是在我那个年代。 “我那个年代金融圈中流行着这样一句话如果一个搞金融的人不知道罗斯柴尔德家族，就好像军人不知道拿破仑，研究物理的人不知道爱因斯坦一样不可思议。 “这个家族非常强大，在某一段时期里，他们几乎控制着整个世界的金融体系，当然，我说的是欧洲，因为那个时期其他地区也不存在比较健全的金融体系。美国上流社会中，其实一直流传着一句话，叫作‘民主党是属于摩根家族的，而共和党则属于洛克菲勒家族’。” 李亚东听得云里雾里，心想怎么又突然扯出这两个家族？ 罗叔显然看出了他的疑惑，沉声道“但这句话后面其实还有一句……而洛克菲勒家族和摩根家族，都曾属于罗斯柴尔德家族！” 妈的个巴子，这么牛？！ 李亚东一对眼珠子瞪得滚圆，好半晌后，才若有所思地问，“那罗斯柴尔德家族跟共济会又有什么关系？” “老板，您知道共济会的总部在哪里吗？”罗叔却是岔开话题反问道。 “我去……这你都知道？” 李亚东感觉有些不可思议，这个组织如此隐秘，那它的总部应该更加隐秘才对，怎么会轻易被外人得知？ “实际上这并不什么秘密，很多我那个年代就开始搞金融的人，应该都有所耳闻。” 罗叔解释道“说总部倒也不太准确，只是它这样一个全球性的大组织，肯定需要一个平台来进行维护，您可以看作是共济会对外的主要窗口。其实那个地方你还去过。” “哦？哪里？” “纽约联合国广场。” “……”李亚东惊讶道“那……那地方不是联合国的地盘吗？” “是啊。”罗叔点头道“同济会的这个主要对外窗口就坐落在纽约联合国广场上，已经超过半个世纪，是一个名字叫作‘路西弗’的基金会，又译为‘路西法’，它是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常驻机构，而在背后支配路西弗基金会运营的主人，就是世界金融界的主宰——罗斯柴尔德家族。” “……” 听完罗叔的一番解释之后，李亚东蓦然生出两个念头。 第一，这个世界真特么的黑暗！ 第二，自己还是太年轻了！ 他可是听说过的，不光是美国的开国元勋很多都是共济会的人，而且美国历任总统，大部分都是同济会成员，甚至英国皇室乔治三、四、六世，爱德华七、八世等等，统统都是，另外，查尔斯和戴安娜是新世纪会员，而新世纪则是共济会的一个小派别。 很多我们所熟知的名流，譬如歌德、马克吐温、孟德斯鸠、海顿、萨德侯爵、莫扎特、腓特烈大帝、柯南道尔、加里波第等，无一不是共济会成员。 从法国革命、美国独立，到俄罗斯革命、以色列复国等历史上的重大事件，其中几乎都有共济会的影子。 这个组织给到李亚东的感觉，似乎是想要笼络地球精英，支配整个世界一样。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组织的主要对外窗口，却以“路西法”命名…… 路西法是谁啊？ 圣经中撒旦背叛上帝之前的名字！ 更令人不敢置信的是，这个基金会居然还是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常驻机构，而且，似乎已经常驻了很多年。 李亚东突然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完全被颠覆了！ 原以为自己已经比普通人更了解这个世界，知道它并不如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而纯粹，但现在才发现，自己依然不过是一只井底之蛙。 这个世界，好渗人呐！ 李亚东看了看手中的信，那么现在问题来了——共济会突然给他寄封信，意欲何为？ “老板，您还是先拆开看看，看看信里到底说了什么。”罗叔的表情依然显得有些紧张，“我有两点猜测。一是对方想邀请你入会，以你的身份，肯定也符合他们一向喜欢吸纳精英人士的标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好了。二是，或许我们近段时间在美国的一系列动作，触犯了他们的利益，如果是这样的话，事情就比较麻烦。” “不至于吧？”李亚东微微蹙眉道“我只是投资了一些生意而已，而且基本都是别人主动找上门求融资的，能触犯他们什么利益？” “没有就最好。”罗叔点头道。 李亚东倒是更偏向他的一种猜测，一屁股在真皮沙发上坐下，拆开手中信件…… 。 第七百七十一章 东方红号 令人诧异的是，这封信里并没有交代什么具体内容，甚至都不是手写的，而是一份打印版的拜帖。 说是明天上午十点，将会有“特殊代表”，前来东方红国际有限公司，与李亚东当面接洽。 至于接洽什么，信里根本没说。 “老板？”罗叔见李亚东半晌没说话，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忍不住地开了口。 李亚东没有回话，而是将摊开的信纸直接递了过去。 罗叔拿起一观后，心头一喜，笑着说，“既然发了拜帖，应该是好事。” 换句话讲，如果对方是来找茬的，应该不会这么客气。 不得不承认的是，对方确实有这个实力。 “但愿吧。”李亚东淡淡道，其实心里也赞同罗叔的说法。 只不过……要不要加入共济会，他还真的挺犹豫。 客观讲，正常人如果有机会加入这样的组织，与全世界的精英齐聚一堂、共享资源，应该不会有任何犹豫。 但李亚东，却不是正常人。 他感觉自己无需借助别人的资源，一样可以混得风生水起。 当然，这并不是主要原因。 主要因为同济会给到他的感觉有点“不正派”，有种要将整个世界玩弄于鼓掌之间的感觉，崇尚的是那种“少部分精英人士主导世界”的理念。 而这种理念，对于大山里走出来的农民的儿子李亚东，却有些不适应，也不太对胃口。 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就是这个道理。 当然了，目前所谓的感觉，大多只是他的臆测而已，到底是不是这么回事，还很难说。 他决定先不做判断，等明天与共济会派来的“特殊代表”接洽之后，再看情况做出选择。 …… 波士顿洛根国际机场。 在公司吃过午饭之后，迈克尔找到李亚东，带来一个好消息，他的私人飞机终于可以使用。 这比李亚东预想的要迟一些，他原以为在这之前去往纽约录制《财富一百亿》第三期节目的时候，飞机就能派上用场。 实际上一架私人飞机想要升空，比他想象的要麻烦一些，硬件到位之后，还有不少软件要配备，各种文件着实不少。 也幸好他现在名声在外，而且口袋鼓囊，所以政府审批的效率还算不慢。 路虎揽胜缓缓驶入机场停机坪，老远的便看到在最角落的一个大型机位上，匍匐着一头庞然大物，崭新的机身沐浴在阳光之下，相隔几百米，似乎都能嗅到油漆的味道。 “东方红”号，是李亚东给这架波音767取的新名字，一如既往的草率，以楷书的方式，被印刷在机身左侧，白底红字。 东方红号的个头着实不小，虽然是一架私人商务机，但与旁边的波音737民航客机相比，也并未小多少。 揽胜车来到飞机旁时，飞机起落架已经放下，旁边的水泥地上站着两个西装笔挺的人，一白一黑。 其中白人看起来年龄更大，浓厚的络腮胡似乎刮都刮不干净，能有四十多岁。 黑人要小很多，大约三十上下，皮肤与迈克尔不同，并不油亮，整体更暗，似乎一个是钢琴烤漆，一个是哑光喷漆一样。 “老板好！” 李亚东刚从车上走下，俩人便齐刷刷地行礼，从行为举止上看，待遇应该相当不菲。 李亚东自然不会去操心这些事情，他只是给出一套标准，例如其中一条必须拥有二十万公里零事故的飞行记录，至于其他的事情自然有手下人去操办。 “老板，这位是博隆机长。”迈克尔指向那位白人，笑着介绍。 “这位是他的副手，小格雷。” 大概是因为今天并没收到飞行任务，所以俩人都没穿工作装，而是一身西装笔挺的打扮，希望给老板留下一个好印象。 毕竟这份工作待遇实在不菲，他们虽然已经暂时得到，但能不能继续下去，关键还是老板说得算。 “嗯，我的小命以后可就在你们手上，好好干。”李亚东打趣着说。 博隆心头一紧，连声道“老板请放心，我拥有三十二万公里零事故的飞行记录，一定能确保您的安全。” 被迈克尔称呼为“小格雷”的黑人青年，明显更活泼一些，嬉皮笑脸道“是啊老板，请您放心，博隆机长的驾驶水平在全美都是一流的，我也是一名合格的副驾驶，而且这架飞机堪称一件完美的艺术品，绝不会让您遭遇半分危险。” 他这么一说，李亚东倒是忽然想起什么，问道“你们知道的吧，以后的工作地点更多的还是在中国。” 这也就意味着他们大部分时间要背井离乡。 “知道。”俩人齐齐点头。 “那就好。” 在迈克尔的陪同下，李亚东带着齐家兄弟一起走上飞机。 “你干嘛一脸坏笑？”李亚东注意到什么，有些不明所以地望向迈克尔。 “哪有？”迈克尔赶紧收敛起笑容，一本正经地摆手，“没有，绝对没有。” “……” 十秒钟后。 “老板好~” 一阵甜美的声音突然响起，只要是个男人，估计一听都会酥掉。 这时，李亚东才终于明白，迈克尔刚才为什么一脸坏笑。 机舱入口的通道内，此刻齐刷刷的站着一排四名空姐，清一色的极品美女，每个人的五官都像是雕塑出来的一般，精致得一塌糊涂。 其中两个很白，白皙的皮肤犹如凝脂。另两个则是那种小麦色的健康皮肤。 发型和发色完全迥异，金、银、红、棕。但相同的是，全是前·凸·后·翘的类型。 更让人有点挪不看眼的是……她们的制服。 世界上绝对没有哪个航空公司是用这种制服的，白色轻薄面料、v字型大领口、紧身设计，堪堪到大腿一半的紧身超短裙下，还穿着一双黑色蕾丝吊带袜。 这怕是从情驱店里买来的吧？ 有见过这种空姐吗？ 反正李亚东是没见过，此刻只感觉全身气血上涌，而一旁的齐家兄弟更是两眼望天看，非礼勿视的意思。 “你安排的？”李亚东显得有些无语地望向迈克尔。 “老板还满意吗？”迈克尔呵呵笑道，忽然想到什么，并不避讳地说，“她们四个，可以满足老板您的任何需要。” 重点在于“任何”二字，他刻意加了重音。 “……” 你个老不为尊的黑鬼！ 我是那种人吗？ 迈克尔似乎看出点什么，嘿嘿笑道“老板，这是私人飞机上的标配，很正常的事情。” “全部，给我辞了！” “啊？” 别说迈克尔一听这话后，直接懵逼，就连四名空姐都瞬间慌了神儿，其中一个有着红色头发、小麦色皮肤的姑娘，似乎胆子更大一些，连声道“老板，是不是我们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您尽快提出来，我们可以改，请不要辞退我们。” 开什么玩笑，这份工作的待遇，比她过去做模特时，足足高出十倍！ 而她做模特的时候，还不是要各种陪吗？ 她这么一说后，其他三名姑娘也开始附和起来，一个劲儿地恳求李亚东，四双满怀希冀的小眼神，可谓见者尤怜。 李亚东之所有这样做，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他自己倒是无所谓，没有柳下惠到有美女不看的程度。 但关键，这架飞机以后肯定不只是他一个人坐。 想想苏姑娘如果见到这副场景，估计他八张嘴都说不清。 还有呢，他以后还想带他娘坐飞机周游世界呢，而以他娘的传统思想，看到女孩子穿成这样，还不得操起扫帚直接赶人呐？ “老板，我们一定会努力工作的，绝对让您满意，请留下我们吧……” 可面对四个姑娘的竭力请求，李亚东又有些于心不忍，毕竟人家也没错，怪就怪迈克尔这个老色胚，如果不是他要求的，人家估计不会穿成这样。 “想要留下来也可以，但这套衣服必须换掉，按一般民航的正常制服再弄一套，另外，不要浓妆艳抹，做好自己的份内事就行。” “好好好……”四名姑娘连声点头。 唯有旁边的迈克尔苦笑不止，心想这回可算亏大了，因为如果只是这样的话，那工资就开得太高了。 寻思着，回头得找她们再商量一下，工资至少抹掉一半，要干就干，不干拉倒。 。 第七百七十二章 洛克菲勒 东方红号确实奢华无比，里面的装修和设计，与早前迈克尔提供给李亚东的照片，一模一样。 整个客舱内部，包含六间卧室、三间客厅、两间会议室，以及一个酒吧、一间餐厅。 还有一些相对较小的功能性空间。 客观讲，像这种档次的私人商务机，已经不仅仅是一架飞机，更像一座移动宫殿。 李亚东甚至都感觉以后如果去到一些陌生城市，不是常住的话，都无需再下榻酒店。 撇去公共设施不谈，五星级酒店的套房，不过如此。甚至，还没有这么大。 这辈子还从未登上过如此奢华的飞机，还是自己的飞机，李亚东上去之后都有点不怎么想下来，真想现在就来趟说走就走的旅行。 比较可惜的是，他明早还有一个重要会面。 将机舱里大大小小的区域全部体验了一遍，甚至还跑到驾驶舱里爽了一把，一直待到黄昏时分，李亚东才下机回家。 一夜无话。 第二天，李亚东睡到八点钟起床，洗了个澡、吃了个早餐，稍微折腾一下就已经到九点半，然后前往公司。 在办公室里坐了一会儿，似乎没过多久，罗叔便敲门走进。 “老板，人来了。” “哦？”李亚东想了想，还是起身走了出去，出于礼节，准备前去迎接一下。 令人意外的是，他原以为对方不说浩浩荡荡的一行人，但至少也是被什么助手、保镖簇拥着过来，可现实情况却并非如此。 对方仅仅来一个人，就一个。 是一个一身浅色休闲装打扮的中年白人，如果不是手上的那块百达翡丽限量款古董表透露出来的信息，李亚东甚至怀疑是不是楼上按摩中心跑错地方的客户。 “你好。”李亚东伸手与他握在一起，“我是李亚东。” “我知道，李先生大名鼎鼎，你们弄的那套电视节目很不错，我一直在追看。”中年人笑着说，“我是贾斯伯·洛克菲勒。” 一听这个名字，李亚东和罗叔俩人下意识的相视一望。 就说共济会的“特殊代表”，怎么可能是一般人？ 果不其然。 毫不夸大的说，就因为这个姓氏，此人在美国几乎就可以横着走。 “洛克菲勒先生过奖了，这边请。” 李亚东邀请贾斯伯来到办公室，罗叔适时地现磨了两杯咖啡，呈上来后，告退离开，并带上房门。 “李先生，我是一个直来直去的性格，不会绕弯子，有什么话我就直说了。”贾斯伯端起咖啡杯，嗅了一下，然后又放了回去。 “正合我意。”李亚东自然注意到这个细节，此人虽然看起来温文尔雅、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但骨子里不经意间流露出的优越感，藏都藏不住。 要知道，他的咖啡已经是来自牙买加的顶级蓝山咖啡，如果这样的咖啡都难以下咽的话，李亚东真不知道他平时喝的是什么琼浆玉露。 “对于昨天那封信……李先生怎么看？”贾斯伯笑着问。 李亚东心知肚明，对方这是在试探他知不知道共济会，甚至是了解多少。 “共济会的徽标很别致。”李亚东呵呵一笑，正所谓言多必失，并不打算表露出自己的太多无知。 却不想，即便这样做，肚子里的那点货，还是被人一眼看穿。 贾斯伯笑了笑，道“看来李先生对于我们共济会，依然不太了解。” 李亚东耸了耸肩，不可置否的意思。 “那是一封‘白头信’，意味着……收到信的人，一定程度上损害了共济会的利益，我们必须找你谈谈。” “嗯？”蓦然听贾斯伯这么一说，李亚东顿时蹙起眉头。 事情的发展如他所想截然相反，他满以为对方是来邀请他加入共济会的，然而，并不是！ 倒是与罗叔的第二点猜测完全一致。 说实话，李亚东并不想与这个堪称恐怖的组织为敌，特别是双方没有任何过节的前提下。 至少他现在实在想不出，什么时候与对方结过仇。 “洛克菲勒先生，我自认来到美国之后，仅仅做了几笔投资而已，而且如你所见，是以电视节目的形式进行的，人家主动上门进行融资，我只作选择，怎么会损害共济会的利益？还请明言。” “我说的不是这个。” 贾斯伯摆了摆手，依然是一副云淡风轻、笑容满面的模样，“实际上正是因为你的这番所作所为，大大的促进了美国经济，一定程度上契合我们的利益，所以你只收到一封白头信，且组织特意派我前来。否则……以事情的严重程度，你很可能会收到一封‘红头信’。” 听他这么一说后，李亚东的眉头已经蹙成一道“一”字。 红头信是什么玩意儿，他几乎不用打听都能猜想到，估计跟国际层面的最高通报——红色通缉令，也没啥区别。 那么问题来了。 他到底做了什么，以至于共济会有意向他发红头信？ “你真没意识到自己最近做了一件极为不妥的事情？”贾斯伯淡笑着问。 “极为不妥？”李亚东若有所思，将自己最近的所作所为，如同幻灯片一样，快速在脑子里放了一遍，终于，场景定格，是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地点，正是这间办公室。 如果说他最近做的最不妥——他甚至已经后悔的事情，那就是买凶杀了堤腾野。 但这件事，应该与共济会半点关系没有吧？ 堤腾野也不可能是共济会的人…… 堤义明！ 李亚东微微眯眼，而这番表情，很好的被贾斯伯捕捉到。 “看来李先生已经想到了，不瞒你说，堤义明正是我们共济会的成员，你做了一件令他伤心欲绝的事情，他很愤怒，但又很憋屈的对你无可奈何，于是，便将这件事情上报了组织，想请组织出面替他复仇。” 心里的疑惑终于解开，但李亚东也不会傻到去承认什么，很可能这件事情本身就是一个阴谋，也说不定。 李亚东似笑非笑道“洛克菲勒先生在说什么，我完全听不懂。但有一点，我与堤义明之间确实有些过节，这并不是什么秘密。他既然请求你们替他出头，那我倒想了解一下，你们的意思是什么？” “组织的宗旨是成员有求，不能不应。” “哦？”李亚东下意识地眯起眼睛。 他虽然不愿招惹共济会，但如果共济会主动来犯，他也不会束手就擒。 是，共济会强大到令人发指，但他们的势力终究无法一手遮天，这个世界上总有他们无法染指的地方。 譬如中国。 这些事情还是收到白头信的那天，李亚东从罗叔那里得知的。 共济会的触手很长，曾经确实蔓延至中国，罗叔也不清楚具体有多早，说是“可能乾隆时期就存在”，后来洪门曾与共济会产生过千丝万缕的关系，两者甚至使用同一标志和英文名，著名史学家蔡少卿先生，就曾写过一本书，名叫《洪门与共济会》。 但随着新中国成立之后，洪门外迁，共济会也由于成员不足的原因，陆续关闭了诸如上hai的美国共济会神庙等机构，逐渐迁移至香港。 既然走了，就别想再回来，随后，政府便开始禁止共济会以慈善基金会和秘密组织的形式，向内地扩张。 共济会如果真要帮堤义明，与自己死磕，李亚东大不了收缩产业，返回中国，携百亿资金与数十年的超前视野，潜心发展中国经济，不计个人得失。 中国未来成为全球第一大经济体几乎是必然，而且有他的协助，兴许还会提速不少，到那时，背靠一个伟大的国家，即便是共济会，又能奈他何？ 。 第七百七十三章 绝不受人支配 李亚东在想什么，贾斯伯自然不知，他依旧四平八稳的坐在那里，嘴角翘起一抹弧度。 仿佛这世间没有任何事情能让他动容。 也仿佛今天并不是来兴师问罪的，只是与一位老友畅聊人生而已。 “当然了，既然李先生收到的是白头信，那么也就意味着，事情还没到不可挽回的地步，所以我来了。” “哦？”李亚东一瞬间迸发出来的极限想法，暂且搁置在脑海中，淡笑道：“愿闻其详。” 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他自然不愿给自己树立如此一号强敌，百害而无一利的事情，相信任何人都知道如何选择。 如果共济会没有与他死磕的打算，那就最好不过。 “首先我要坦白一件事情，我们简单的调查过李先生，八七年创建东方红集团，迄今不过区区五年时间，便将集团发展到如此规模，这在整个世界商界，都堪称一个奇迹。” 贾斯伯说到这里顿了顿，含笑望向李亚东，然后继续说道：“李先生你是一个商业奇才，这一点毋庸置疑，甚至有人用‘百年一遇’来形容你。而我们组织对于像你这样的天才式人物，向来欢迎之至，相信这一点，李先生大概也清楚。 “实不相瞒，来此之前，组织内部曾召开过一次会监以上级别的会议，而在大多与会者的眼中，你的重要性，犹在堤义明之上。因此，会议投票否决了堤义明请求组织为其复仇的想法，还针对这件事情，讨论通过了两条比较合理的解决方案。” “哦？”李亚东心头如果说没点窃喜，那肯定是假的，可怜的堤义明啊，抱大腿都没抱成。 “还请洛克菲勒先生明言，所谓的两条合理解决办法，到底是什么？” 实际上李亚东已经猜到其中一条，那就是邀请他加入共济会。 实事求是的说，原本他并不怎么想加入，但如果这个选项可以为自己消除一个强敌，也不是不能考虑。 人生在世，不可能事事都称心如意，纵然是帝王也是一样，或多或少的，我们总要为一些事情作出妥协。 而妥协，也并意味着绝对服从，汉语博大精深，其中就有一个成语，叫作“身在曹营心在汉”。 “很简单。”贾斯伯笑着说，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丝毫不认为对方有拒绝的理由，“第一，李先生加入共济会。如此一来，组织自然不可能再对身为组织一份子的你动手。” 果不其然。 李亚东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他继续，并未第一时间作出任何态度，他习惯于与这种老奸巨猾的人物打交道时，保持必要的谨慎。 “第二，李先生虽然成为组织成员，但别忘了，堤义明同样也是组织成员，还是那句话，成员有求，组织不能不应。但如此一来，事情的性质就完全发生改变，从对外事端，变成了组织的内部事宜，因此，处理起来也会相对比较简单。” “哦？”李亚东情不自禁地蹙起眉头，因为听这口气，他似乎依然要付出一些代价，莫无表情地询问，“怎么处理？” “李先生，有一点你即便不承认，也无法否认，那就是你确实给堤义明造成了极其严重的伤害，从某种层面讲，可谓不共戴天之仇，总得作出一些表示。按照组织会议的讨论结果，李先生需要拿出五亿美金，平息此事。” “五亿美金？给谁？给堤义明？”李亚东眉头紧皱，瞬间抛出三连问。 “当然。”贾斯伯含笑点头，“正所谓破财消灾，李先生请放心，你只需要支付欠款，其他的事情组织自然会出面解决，可以保证的是，从今往后，堤义明再也不会找你麻烦。况且，五亿美金对李先生来说，也不过九牛一毛而已。” 得到对方肯定的答复后，李亚东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客观讲，五亿美金对他而言确实不算什么，远没到伤筋动骨的程度，但是……他不想给！ 堤义明以后再也不会找自己麻烦？ 搞得他很在乎一样！ 大丈夫敢作敢当，他既然动了堤腾野，就根本不在乎他老子找上门。 李亚东的表情被贾斯伯很好的捕捉到，不由微微一怔，实在没想到对方竟产生了反抗的情绪。 “李先生，有两点事情，我想或许有必要提醒你一下。第一，只要你加入共济会，以你的商业天赋，再加上组织的深厚资源，假以时日，财富暴增数倍都是等闲，更别提区区五亿美金。于你而言，这绝对是一个机会。 “第二，这是组织已经讨论商定的结果，根本不可能更改。你需要慎重考虑，想清楚一旦拒绝后所带来的后果。相信我，你将失去的，绝对不止五个亿。” 这话李亚东就很不爱听了。 他平生最讨厌的，就是被人威胁！ 是，他承认共济会非常强大，而且一番接触下来，他几乎也能断定，眼前的这一幕，并不是敌人导演的一场戏。 但那又如何？ 你们共济会商定的事情，跟老子有个毛线关系？ 为了生存，在面对强权时，老子是可以做出一些必要的妥协，但……此生绝不受人支配！ 更别提一帮老外创立的组织。 汉人，永不为奴！ 让老子赔五个亿，然后还要让老子加入你们的组织…… 当老子是小日苯啊，受了美帝两颗原子弹后，还要抱着人家的大腿猛舔？ 呸！ 老子还没有这么贱！ 李亚东深吸一口气后，冷声道：“不好意思，我拒绝。” “嗯？”走进这间办公室后的第一次，贾斯伯情不自禁地蹙起眉头，脸上始终挂着的、那抹仿佛俯视苍生的笑容，也终于收敛起来。 “李先生，不得不说，你的决定让我很愕然，你确定为了区区五亿美金，要与共济会为敌？” “你觉得我真会在乎这点钱吗？这根本不是钱的问题，说了你也不懂，总之……我拒绝！” “哼！很好。”贾斯伯拂袖而起，怒极反笑，目视着李亚东，冷声道：“你很快就会发现，自己做了一个极其错误的决定，因此，你会付出十分惨痛的代价！” “怎么？莫不是想找人要我脑袋？”李亚东同样“噌”地一下站了起来，既然脸皮已经撕破，再温文尔雅，实在没有必要。 “脑袋？呵呵……共济会可是一个正义组织，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我们根本不屑。”贾斯伯狞笑道：“年轻人，这个世界说大也大，说小也小，你很快就会发现……自己寸步难行！” “哦？是吗，我等着。” “如你所愿！” 贾斯伯不再多言，拂袖而去。 第七百七十四章 舍得 事情大条了！ 贾斯伯刚走，李亚东便一屁股瘫坐在真皮沙发上。 他很清楚自己闯下了大祸。 他刚才的决定，并不是一时头脑发热才做出来的，而是经过慎重考虑，以及性格使然。 谁让他娘生了他一副倔强性格呢？ 另外，加入一个至今都没搞清楚意图的神秘组织，依附在一帮庞大财团的麾下，就真的能够诸事顺利、财源广进吗？ 圈养的斗牛再强壮，又该如何冲破牛栏？ 牛栏内的草场对于普通的斗牛来说，或许足够，但对他这头，则未必。 他更愿意做一头野牛，横冲直撞，哪怕遍体鳞伤，也在所不惜。 因为他将拥有更广阔的天地，以及更肥美的草原，假如运气足够好的话，说不定某天还能登临苍山之巅，去俯视一眼那天涯尽头的星辰大海。 “老板。”房门被推开，却没有敲门，这在公司里还是第一次，罗叔忧心忡忡的出现在李亚东眼前。 他显然注意到了贾斯伯愤然离去的样子。 “如你所见，谈崩了。”李亚东并不想解释太多，只是将结果告诉了他。 罗叔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唾沫，颤抖着声音问，“所以……共济会将与我们为敌？” “没错。” “……” 罗叔整个人都方了，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干嘛呢，又没有死人，至于这副表情吗？”李亚东呵呵一笑，打趣着说。 所有人都可以乱分寸，但他不能乱，纵然情况再紧急、时局再不利。 可罗叔却半点笑不出来，表情显得十分忧虑，沉声道：“老板，共济会有多强大，你现在总归有些了解，如果他们要对付我们……” “那就让他们来好了，他们要真的无所不能的话，就不会像只幽灵一样，始终隐藏在幕后，不敢见人。”李亚东显得很无所谓地说。 罗叔张了张嘴，还想再说点什么，但犹豫之后，到嘴的话又吞了回去。 “罗叔。”李亚东望向他，收敛起笑容，表情真诚地说，“正如你之前的猜测，我们不经意间触犯了共济会的利益，他们提出了一些条件，我有不得不拒绝的理由。相信我，我很清楚这样做的后果，但你也别沮丧，我既然敢拒绝，就做好了迎接暴风雨的准备。” 这些话无疑给罗叔吃下了一颗大大的定心丸，不管怎么说，他对李亚东早已建立起了毫无保留的信任，他是亲眼见证过，这个年轻人是如何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创造出一系列奇迹的。 “老板，我相信你！” “嗯。”李亚东笑着点头，拍了拍身旁的沙发垫，道：“坐，既然梁子已经结下，咱们还要早做准备，必须得承认的是，共济会的实力还有些渗人的。” 罗叔同样笑了笑，踱步走过来，在他旁边坐下。 俩人商谈了很久，连午饭都是在办公室里解决的，一直到下午快下班的时候才结束。 期间到底谈了什么，外人不得而知。 …… 傍晚。 洛基小镇，郭家别墅。 这间占地超过两百平方的别墅，现在却显得有些拥挤，主要平时只有郭家两口子住，而今晚，大家伙儿全部到齐了。 李亚东和齐家兄弟就三个人了，还有苏姑娘、朵恩，再加上郭家两口子，连郭琦都从医院里回来，这还是他第一次回到自己美国的家，直夸李亚东仗义，给他父母弄了这么大一座豪宅。 一起八个人，围坐在餐厅的长条桌旁，享受着丰盛且正宗的中式晚餐，椅子都不够坐，不得不把房间里的凳子搬出两张。 “亲爱的李，今天是什么日子呀，怎么特地把大家都约过来吃饭，是有人生日吗，怎么没买生日蛋糕？”朵恩像个好奇宝宝一样，问东问西。 她特意坐在郭琦旁边，而且挨得很近，手贴手的那种，郭琦倒也不退缩，另外，郭家两口子也皆是笑意盈盈。 李亚东目睹这一幕，心想这明显有戏啊，进展速度比他想象的要快得多。 他却没想过，在郭琦住院的一年中，除苏姑娘之外，也只有朵恩一个女孩子往医院里跑得最多最勤。 就冲着这份关心，很多隔阂也就显得不那么重要。 “是啊，亚东，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啊，你打电话过来让我备饭，说晚上大家都过来，还急急忙忙的挂了电话，我都有些云里雾里。”郭母同样笑着问。 “其实……并不是什么特殊日子。”李亚东摆手道：“之所以邀大家过来，是有件事情要跟大家商量。” “哦？”除了齐家兄弟外，大家全都放下碗筷，齐刷刷地望向他。 而李亚东的目光，则落在郭琦身上，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小琦，很遗憾，你可能无法继续完成自己的学业了。” “啊？”郭琦瞬间懵逼，其他的人表情也差不多。 “为啥呀？” “这就与我要告诉大家的事情有关。”李亚东沉声道，他考虑过后，打算将共济会的事情与大家摊牌。 虽说透过贾斯伯，共济会给到李亚东一种高高在上、俯视苍生的感觉，而且贾斯伯也明言共济会不会耍什么下三滥的手段，但李亚东，还是不敢冒这个险。 因为，从他所了解的信息来看，共济会可绝对不是什么善茬，历史上世界层面的重大战争，几乎全有共济会的影子，他们为达目的甚至都不惜发动战争，更遑论几条人命？ “相信你们也都留意过新闻，堤腾野在州立监狱的意外死亡，不少人都怀疑其中另有隐情，还将矛头指向我，他父亲堤义明同样如此。而堤义明此人，我之前对他的了解还不太全面，这家伙是一个强大组织的成员。你们只需要知道一点，这个组织的实力非常恐怖。而就在今天上午，这个组织的代表找到我，提出了一些不合理的要求，被我拒绝，所以……” 李亚东说到这里顿了顿，眼神扫视过在座众人，表情凝重道：“为了大家的安全考虑，你们必须离开美国。” “有这种事？那……是必须离开！”郭父第一个表示赞同。 “是啊。”郭母也是连声附和，望向郭琦道：“小琦呀，安全最重要，这书咱们就不读了，听话啊。” 而郭琦则是眉头紧锁，半晌没应声。 他理解李亚东的做法，但他同样一百个不愿放弃自己的学业，他有远大抱负，一心想要学有所成，回去报效祖国，而现在，却只学了个半吊子…… 不说报效祖国，真要走上台面，说不定还会祸国殃民。 “不过小琦，你如果还想继续深造的话，我可以安排你进入香港大学，港大虽然比不上哈佛，但也是世界名列前茅的好大学，而在香港，我有足够的实力护你周全。” 这可不是李亚东说大话，虽然共济会在香港也有势力，但别忘了，他可是堂堂的香港首富，而且他暗中培养香港地下势力，已经不是一年两年了。 再加上他的集团母公司又没上市，资本市场的报复完全免疫。 所以不管明的来，还是暗的来，或是从资本角度入手，在香港，他不惧任何非官方以外的势力。 至于官方，不可能对他动手，距离九七已经没几年，内地的触手早就延伸到香港。 “那行！”郭琦点头答应，港大确实还算不错，而且大学主要还是靠自己，只要他加倍努力，并不见得就会比哈佛这边收获的少。 搞定郭琦后，其他人就好说多了，郭家两口子自然不提，就连朵恩，也是一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模样——其实她早就想去中国，而在美国这边，她也没有家，父母早就离异，且各自重新组建了家庭。 那么，只剩下一个苏姑娘。 李亚东扭头望向她，嘴角有些苦涩，因为他很清楚苏姑娘多么想完成学业，而现在距离她的目标，或许仅有几个月的时间。 “看我干嘛？大家都回国了，连朵恩都要去中国，那我还留在这边做什么？” “嗯？”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苏姑娘的回答令李亚东大喜过望，也实在没有想到。 他原以为最难说服的就是苏姑娘，却不想她竟然答应得如此干脆，甚至比搞定郭琦还轻松。 他却不知道，这看似是一个很艰难的抉择，但对于苏姑娘而言，其实并不难选。 因为她很清楚，如果自己执意要留在美国完成学业，那李亚东绝对也会留下来，而如此一来，就会给到敌人可乘之机，李亚东将陷入危险。 对苏姑娘来说，她过去的很多坚持只是因为没有遇到这种情况，而当它真的来临时，世间没有任何事情，能比李亚东的安危更重要。 只是一纸文书而已，该学的，她基本已经学会…… 她舍得！ 第七百七十五章 制裁 夏天的天气总是多变，这几天波士顿一直阴雨绵绵，空气潮湿而闷热，令人心烦。 一个礼拜，这是李亚东和苏姑娘等人商议的撤离时间，他们毕竟在美国待了这么久，很多东西不是说断就能断，总得有个交代，有些道别。 而共济会的出手速度，也远超李亚东的想象，仅仅与贾斯伯会面的两天之后，他们的第一手“制裁”，就已经启动。 朵恩匆匆忙忙的从纽约赶回，她并不在苏姑娘他们的撤离计划之内，她还是会去中国，不过要晚一些，等到《财富一百亿》节目录制结束之后。 因为她与李亚东的关系算不上十分亲近，共济会即便要耍阴招，对她下手的可能性也微乎其微。 那天在郭家聚完餐后，第二天她就飞回了纽约，本想着手安排《财富一百亿》第四期节目的录制，不曾想，当天去的，第二天就回了。 李亚东的办公室。 朵恩明显被气得不轻，饱满的胸脯剧烈起伏，叉着腰道：“噢，亲爱的李，你是不知道哥伦比亚电视广播公司那几个股东变脸的速度，简直比这糟糕的天气还快，说翻脸就翻脸，一点征兆都没有，亏我上次的饭局上还和他们豪饮了几杯，你猜怎么着，我只是想和他们理论几句，他们居然敢叫保安……真是气死老娘了！” 所以朵恩是被保安直接轰出来的，说实话，李亚东也很气愤，朵恩虽然还不是集团的正式员工，但毕竟是在为他办事，对方如此行径，完全就是不给他面子。 自从他创立东方红集团后，已经有些年头，没人敢如此不给他面子了。 不过，李亚东心里也很清楚，这件事情的真正幕后黑手是谁，否则别说一个小小的哥伦比亚电视广播公司没这样的胆色，出于利益的考虑，他们也不会这样干。 毕竟《财富一百亿》节目，可是当下全美的综艺类节目收视冠军。 没有人会跟钱过不去，除非……钱突然变得有些烫手，让他们无法承受其重。 “李，你倒是说句话啊，他们还欠我们钱呢，按照合同，单是广告分成就有上千万。” “算了。”李亚东摆摆手道。 “啊？”朵恩一对蓝色的大眼睛瞪着滚圆，不敢置信道：“算了？我粗略算了一下，那可是整整一千两百万美金啊！就这么算了？” 心里还加了一句：你要不要就给我啊，我去要！ 天呐！如果拥有一千两百万美金，她周游世界的计划就可以轻易实现——这是她给自己定下的五十岁目标。 李亚东似乎一眼就洞穿了她的小心思，正色道：“你以为他们现在还会兑现这笔钱吗？如果我猜想不错，新闻马上就会出来，不外乎‘由于我方单方面的原因，造成《财富一百亿》节目停播’云云。” “法克！太可恶了，那我们可以告他们呀？”朵恩气得直接爆了粗口。 “告？”李亚东摇摇头道：“还记得我跟你讲过吗，我得罪了一个很恐怖的势力，而有他们给哥伦比亚电视广播公司撑腰，对方是不会惧怕我们的，即便是打官司，我们估计也很难占到便宜，这帮人完全有能力把黑的说成白的。” “真是……”朵恩气得不光胸口在抖，嘴唇都在颤动，“李，那我们的节目就真的这样流产了？哥伦比亚那边不行，我们还可以找别的公司呀，像ab、nb……” “没用的。朵恩，你还是没明白我刚才那番话的意思，以敌人的实力，他们足以破坏我们在美国的一切商业活动。” “啊？” 朵恩整个人都方了，实在想不出这世界上还有谁都这么大的本事，纵然比起美国政府，都不遑多让啊！ “所以……李，你打算放弃在美国的投资计划？” “嗯。”李亚东点头道：“不光你们要撤离，等你们安全离开后，我也会暂时撤离。” 他用了“暂时”二字，因为终有一天，他会卷土重来！ 而到了那一天，他要让共济会在他面前都黯然失色，奈他不可！ 另外，他之所以还要在美国待上一阵儿，是因为前期投资了几个项目，且资金已经到位一半，接近十亿美金。他就算再大方，也没有直接扔掉十亿美金的思想觉悟，有些事情还得落实一下。 所幸这些项目他只是投资人，并不是经营者，他实在想不出美国共济会有什么理由灭掉自己的国民企业。 就譬如思科，共济会能灭掉思科吗？ 那是不可能的事情，思科可是互联网时代的主要建设者之一。 现阶段灭掉思科，不吹牛的说，美国引领世界的进程都会停滞。 这显然不符合共济会的利益。 贾斯伯之前就曾说过，自己的投资行为与他们的利益完全一致。 所以，目前已经投定的几个项目，这些钱，该他李亚东赚！ 朵恩走了，闷闷不乐，她人生的第一份正式工作，就以这样的结局无疾而终，令她十分不爽。 可也没辙，连亲爱的李都搞不定的事情，她除了干巴巴的瞪眼外，没有任何用武之地。 所以，打算回去收拾行李，然后与她的小琦琦一起去往中国，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 一切正如李亚东所料，当天晚上，哥伦比亚电视广播公司就通过自己的新闻频道，宣告了《财富一百亿》节目停播的事情。 理由是：投资方不顾劝阻，执意退出节目。 哥伦比亚电视广播公司对此深表遗憾。 不难想象，明天的晨报一出来，李亚东必然会遭到媒体的口诛笔伐，因为他曾经拍着胸脯讲过，如果好的项目足够多，会将一百亿美金全部投完，而现在项目还有很多，他却仅仅投资二十亿美金便跑路，不讨伐他讨伐谁？ 他不仅违背承诺，还让美国民众失去了一档极其喜爱的节目。 李亚东也懒得解释，因为解释再多估计也没用，以共济会不为人知的状况，新闻媒体恐怕是他们主要的控制对象。 否则一个存世超过百年的庞大组织，怎么可能不被世人所知？ 美国民众想骂就骂吧，反正他暂时也不打在这边混。 第二天一早，果不其然，不光晨报上骂声一片，就连公司总部，都彻底沦陷。 李亚东鸡贼，汽车刚驶到公司所在的大厦楼下，眼瞅着几个鬼鬼祟祟的人在门口徘徊，便吩咐开车的齐虎扭头就走。 然后回家补了一觉，还没睡醒的时候，门铃响了，起床开门，竟是罗叔突然登门。 “辛苦了。”李亚东打着哈欠说。 本想与他开几句玩笑，却发现罗叔的脸色，有些不对。 “老板，出事了！” 第七百七十六章 狂风暴雨 不知为何，听罗叔说出事了，李亚东却丝毫不感意外。 俩人进屋之后，李亚东示意罗叔在客厅的真皮沙发上落座，递给他一瓶矿泉水后，问，“说吧，到底怎么了。” “硅谷那边，思科公司昨天临时召开了一场股东大会……” “等等！”李亚东诧异，“这事儿我怎么不知道，我们应该没收到消息吧？” 开玩笑，他可是思科的第四大股东，拥有思科公司15的股份，这也就意味着，他在思科公司拥有六分之一的话语权，开股东大会居然不通知他？ “这就是问题所在！”罗叔沉吟道：“他们之所以没有通知我们，甚至故意避开，就是因为此次股东大会讨论的主题正是我们，今早我收到思科那边传来的消息，昨天的股东大会全票通过了一项决意，我们……被思科董事会除名了！” “……这样玩？”李亚东的眉头瞬间蹙起，不过很快，也就释然了。 思科公司为什么突然作出这番举动，道理显而易见。 可恶的共济会，触手还真不是一般的长！ 对此，李亚东也是没辙，他虽然拥有思科公司将近六分之一的股份，但如果其他六分之五的股份持有人，联合发起股东罢免程序，他也只能干瞪眼。 甚至，无需六分之五，只要六分之三，他就没有任何反抗之力。 这就是股权对于一家公司的控制力。 “罢了。” 失去思科董事会席位固然可惜，将无法再参入公司的经营与发展，但他的股份依然还在。 这一点，哪怕共济会的本事再大，也无法改变，因为这是世界金融规则！ 思科既然不仁，那他也没必要讲什么义气，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思科在高速发展一段时期后，会逐渐开始走下坡路。 而到那时，他将尽数抛掉所持有的思科股份，相信套现出来数百亿美金，应该不在话下。 投资46亿美金，换来数百亿财富，共济会的实力再强，也别想阻止他这笔超高回报率的财富增长。 “另外……” 蓦然听罗叔这么一说，李亚东猛地眼皮一跳。 尼玛，还有？ “我们在俄亥俄州准备投资的浮铁工厂，地皮申请，被州政府驳回了，理由是：这一项目或将造成环境污染。” “……什么时候的事情？”李亚东眉头紧锁道。 “同样是昨天。” 好一个共济会啊，不动则已，一动之后，各种招数简直犹如狂风暴雨一样袭来。 “那我们准备在纽约州兴建的血压测量仪工厂呢？” “这个进度要慢一些，申请材料刚刚递交上去。但说实话，老板，我同样有些不好的预感。” 李亚东此刻的心情无疑十分不爽，这些项目可全是他过去一段时间辛辛苦苦耕耘的结果，他原以为共济会不会阻扰美国的国民经济发展，但现在看来，他显然低估了共济会欲要制裁他的决心，这也使得他前段时间的很多努力，或将化为虚无。 “哒、哒、哒……”他一言不发的坐在沙发上，表情沉闷，手指下意识地敲击在沙发皮垫上，思考着这两个项目继续下去的可能性。 他如果挣扎一番，倒也不是没有可能，不向政府申请新的工业用地，而直接从商人手中购买，共济会能猜到他最后看中哪块地皮、与谁签订合同？ “这样吧……” 但最终，李亚东还是放弃了硬碰硬的想法。原因有二，一是这两个项目回报率几乎可以预见，不会太高。二是如果这样经营企业的话，恐怕会十分心累，得不偿失。 “你派人跟这两方的代表接触一下，告诉他们，由于一些特殊缘故，我们无法再对他们进行投资，违约的钱照给。” 按照投资协议书上的明文条款，若一方违约的话，需要向另一方无条件的支付投资金额的20违约金，而这两个项目加起来的协议投资金额，大约在三千万美金左右。 这也就意味着，放弃这两个项目，李亚东将白白损失掉六百万美金。 而这还不是全部，如果算上已经投入的一部分，损失金额应该超过千万。 “好，我马上去办。”罗叔苦笑点头。 他其实是赞同李亚东的决定的，以集团现阶段的实力，还是在美国这个鬼地方，去跟共济会硬怼，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大丈夫能屈能伸，趁一时英雄，那只是匹夫之勇。 “你专门做个账，把这些损失都记下。” “啊？”罗叔微微一怔，不明所以道：“专门做账记这些？” “因为共济会给我造成的每一笔损失，将来我都要他们百倍奉还。” “……” 这淡淡的一句话，却将罗叔吓得不轻，深吸一口气道：“好！” “另外，对方既然已经做到这一步，就像上次我跟你说的一样，有些事情就不得不防，其他的项目我倒不是特别在乎，你自己看着办，能干就干，不能干就直接撤资。 “我只在乎杨志远那边正在筹建的雅虎公司，以及乔布斯的next公司，还有川普集团。川普集团倒还好说一些，我们拥有绝对控股权，共济会想动也动不了，让川普自己去折腾，如果共济会想打击，大不了守着现在的实业不动就是。雅虎那边问题也不大，就让杨志远自己慢慢去经营。主要还是x公司，我们的资金目前还没有全部落实到位，必须赶紧落实，将股份合同拿到手。” 李亚东想了想后，又补充了一句，“我会给你争取一些时间，你亲自前往加尼福尼亚州一趟，告诉乔布斯我无法与他如期会面。” “争取时间？”罗叔不明所以的望向他。 李亚东点头道：“如果我猜想不错，我现在的一举一动都在共济会的监视之中，我打算改变一下计划，与薇薇他们一起回国，这样应该能短时间内吸引对方的注意力，你这边尽快搞定余下细节，然后也是一样，与迈克尔他们尽快返回香港。” “好。”罗叔重重点头。 “注意安全。” “放心吧老板，以我对共济会的了解，他们确实很高傲，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是不会使用下三滥的手段的。再说了，对我动手，根本伤害您的根基，实在犯不着。” 这也是李亚东并不十分担心罗叔安危的原因。 至于迈克尔就更不用说。 值得一提的是，这个黑老兄也愿意拖家带口移居香港，用他的话说——良主难求。 而李亚东的这番布置也就意味着，他刚在美国创立的两家公司，将很快被撤销。 正如他之前所想，他将收拢产业，回归祖国。 第七百七十七章 逃亡之地 人生际遇，犹如白云苍狗，上一秒威风八面、受人敬仰，下一秒说不定就形象坍塌、臭名昭著。 这句话用来形容李亚东，无疑最贴切不过。 要知道一个礼拜之前，他在美国是何等威风，以不到三十岁的年纪，坐拥百亿身家，简直就是所有小伙子奋斗的目标，也是无数姑娘们心中的男神。 而现在，他却成了“无良奸商”和“骗子”的代言人。 不光是因为《财富一百亿》节目停播的事情，他违约停投几个项目的消息，同样不翼而飞、被媒体大肆曝光。 鉴于他的身份，想不引起人们的关注都难。 所以不吹牛的说，现在整个美国，大概也只有茅坑里的石头比他更臭一些。 如果美国有茅坑的话。 而这一切，都是拜共济会所赐。 很巧的是，正当李亚东宅在家里，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收看哥伦比亚电视台专门为他策划的一期批判性脱口秀节目的时候，他收到了幕后黑手的电话。 电话那头的人正是贾斯伯，虽然看不见，但他那抹嘴角勾起笑容的表情，依然浮现在李亚东的脑海中。 “李先生，想必经历过一些事情之后，你才能更加意识到，自己当初的决定有多么愚蠢。其实我并不想打这通电话，但组织里某些人，认为你确实是个人才，就此葬送了你的商业才华，未免有些可惜，而我们组织又向来胸怀宽广，所以，组织经过再三考虑之后……打算多给你一次机会。 “那么你呢，是否愿意改变自己的选择？” 我改你奶奶个熊！ 李亚东心想。 很不好意思的是，他从小就是一个服软不服硬的人。 你对他哭一通，他说不定真心软了，但妄想用拳头使他屈服，那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不过，这些话他却没有直接说出来，不是不敢，而是因为他有些别样的想法。 他意识到……这是一个机会，或许能为己方争取到一些时间。 “洛克菲勒先生。”李亚东的语气显得沉重，“共济会的强大确实超乎我的想象，倒是我之前了解的有些肤浅，我……我……能给我一点时间考虑吗？” “呵呵……”贾斯伯开心的笑了，很满意李亚东的回答，和这种无语伦次的样子，笑着说，“当然。不过我们的耐心有限，最多给到你两天时间，过期不候，希望你好自为之。” 该死的优越感！ 李亚东努力压制住心头的怒火，尽量用那种充满感激的音调回话道“好！” 罗叔已经前往加尼福尼亚州，希望自己的这番作为，能为他带来一些帮助。 两天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算短，只要乔布斯那边不临时变卦，罗叔应该能顺利拿到股份合同。 很快，一天时间过去。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有些超乎李亚东的想象…… 令他喜出望外！ 他今天哪里都没去，也没有出门的心情，因为大街上到处都是寻觅他的记者。 整整一天，他都没接到公司打来的任何电话——这是不可想象的，特别是最近一段时间，他必定每天都会收到公司传来的“噩耗”，有时候一天还好几通。 然而，今天，一个坏消息都没有。 另外，猫在家里的他，也只能与电视为伴，蓦然回想，才突然发现，除了上午哥伦比亚电视台的那档批判他的脱口秀节目之外，后面的所有电视频道中，似乎再也没有播放过关于他的节目或新闻。 李亚东眼神明亮，抓起玻璃茶几上的红色电话筒，往隔壁齐家兄弟的房间去了一通电话。 接电话的是齐龙。 “阿龙，你下楼一趟，将今天所有的晚报全部买回来。” 现在是晚上六点多，各大报社的晚报应该已经上市。 “好的，东哥。” 齐龙去的快，回来也快。 等李亚东从他手中接过一堆报纸、快速地逐一翻阅过后，嘴角不禁勾起一抹弧度。 今天的各大媒体晚报上，同样没有关于他的半点消息。 以他近期的臭名昭著程度，这无疑很不可思议。 似乎……今天，全世界都将他遗忘。 他当然明白为何会发生这样的变故，显然是共济会为了进一步让他明白，他们的势力有多么强大。 既然说过给你两天时间考虑，那么全世界对你的攻击，就会消停两天。 不得不说，他们的强大李亚东确实体会到了，但是…… 他们的傲慢，也或将付出一些代价。 因为……这使得李亚东有了可乘之机。 他放下报纸，反手就给迈克尔去了一通电话。 “老板？” “是我，准备飞机！” 虽然与苏姑娘等人商议的一个礼拜时间，还有两天，但李亚东并不打算再等。 实际上对于这件事情他一直心存忧虑。 他担心共济会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他离开美国。 不管他的担忧是否属实，但小心一点，总归没有错。 此时走，显然比两天之后走，更加安全。 结束与迈克尔的通话后，李亚东又望向身旁的齐家兄弟交代道“阿龙，你开一台车，去公寓那边接薇薇跟朵恩，无论如何，让她们马上跟你走。 “阿虎跟我一起去郭家，两个小时应该足够了，然后我们在机场汇合。” “好！” 这份临时起意确实显得有些仓皇，但为了安全起见，李亚东认为如此行事，才最为稳妥。 汽车绕着市区逛了两圈，确定没被人跟踪后，李亚东和齐虎才驶向郭家。 来到郭家时，一家三口正在吃饭。 郭琦虽然还没有完全康复，但也仅仅是行动不便，身体并没有太大问题，所以现在已经不住在医院，只是每天过去进行两个小时的康复训练。 “东哥，怎么现在过来，吃了没？我妈烙了拿手的牛肉饼，要不尝一个？” 你还别说，李亚东真饿了，急不可待的时候，哪里顾得上吃晚饭。 从餐桌上抓起两只烙得金黄的牛肉饼，嘴里塞一只，抛给齐虎一只，一边啃，一边说，“赶紧吃，吃完马上收拾一下，我们今晚就走。” “啊？” 郭家三口面面相觑，心想这也太猝不及防了点吧？ 于是，李亚东便将自己的担忧，一五一十的告知了他们。 “那确实是个好机会，我现在就去收拾东西。”郭母立刻起身回了房。 “是啊，安全最重要，还是亚东想得周到。”郭父同样连连点头。 一个多小时后，当李亚东他们赶到机场时，齐龙带着苏姑娘和朵恩俩人，已经在候机厅里等候。 她们显然已经从齐龙那里得知缘由，所以并没有多问。 飞机早已备好，一行人顺利通过安检，登上东方红号。 直到飞机顺利腾空的那一刻，李亚东一直紧绷的神经，才终于松弛下来。 他坐在机舱主客厅里的米黄色头层小牛皮沙发上，眼神透过舷窗，俯视着地面灯光璀璨且不断缩小的波士顿市区，目光阴沉。 “看什么呢？”苏姑娘注意到他的异样，有意缓和一下气氛，笑着问。 “看自己的逃亡之地。” “……” 这一天，我必将铭记于心，我犹如丧家之犬一样，逃离这片土地。 而终有一天，我将重回这里。 到那时，我要让这大地，都为我颤抖！ 。 第七百七十八章 战略重心 李亚东的心里想法，旁人自然不得而知，就譬如朵恩和郭家两口子，丝毫未觉得以这样的方式离开美国，有任何不妥，脸上的表情只有欣喜与兴奋。 因为这还是他们第一次乘坐私人飞机，实在难以想象，一架飞机居然还能造得如此豪华，人坐在里面，就好似身在五星级酒店。 这大概就是格局的不同。 当然，李亚东也并非那种消极负面的人，他反而更擅长隐藏自己的负面情绪，留给别人好的一面，特别是在自己在乎的人面前。 “开个玩笑，谁乐意留在这地方呀。”李亚东望向苏姑娘，呵呵笑道：“我只是在想啊，啥时候咱们中国也能拥有这样的夜景。” 苏姑娘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后，同样笑着说，“应该很快的，咱们中国人吃苦耐劳的精神，别的国家根本比不了，现在的没落，只是由于曾经的闭关自守和西方列强的掠夺，但中国已经觉醒，拥有足以保障自身的武器，这样和平发展下去，相信很快中国就能实现伟大复兴。要知道两百年前，中国的经济体量可占到全世界的三分之二呢！” “哟，历史学得不错嘛！”李亚东打趣着说。 “切，才不是历史，是我闲来无事从小琦的书里看的。” “哇，薇姐，你竟然还偷看我的书？你自己的计算机学已经功德圆满，现在还想偷学我们经济学的知识，你简直……行行好吧，给别人留口饭吃。”郭琦表情夸张地说。 逗得一伙人哈哈大笑。 “说真的，小琦回国打算继续读书深造，朵恩准备进入我的集团工作，那你呢，你有什么想法？”李亚东望向苏姑娘问。 其实他自己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宏伟规划，甚至从某种层面上讲，就是为苏姑娘量身打造。但李亚东还是准备先听听苏姑娘的想法，他不愿意强加给她任何东西。 “你想让我过去帮你吗？”苏姑娘却是反问道。 “这个……得看你自己的意思。”李亚东笑着说，“反正我又不缺你一个免费劳动力。” “那……”苏姑娘犹豫了一下后，用试探性的口吻说，“要不……我也开家公司？” 李亚东笑了，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不谋而合，饶有兴致地问，“哦？那做什么呢？” “你这不是废话吗，我在美国埋头苦学了这么多年，总归学到一些东西，而那些东西刚好又是国家现在所欠缺的，你说我做什么？”苏姑娘翻着白眼说。 “所以……是准备搞计算机软件？”李亚东不得不将这些事情问清楚，如此一来，他才能更好的完善自己的规划。 这趟美国之行，待的时间不算短，因为投资的关系，也去过很多地方，包括硅谷，让他真正见识到了美国高新产业的发达，已经不是领先中国多少年的问题，而是近乎两个世界。 此时的中国在电子科技领域，几乎一穷二白。 而中国已经错过了整整三次工业革命，在这个当量更小一些、即将到来的互联网革命中，李亚东很希望中国能彻底腾飞——并不是简单的诞生几家互联网企业那么简单。 他有一个宏远规划，希望为中国的电子科技奠定一个坚实的基础，用以支撑中国企业在互联网时代的腾飞。 他比世界上任何人都清楚未来三十年世界历史的走向，美帝很不希望中国崛起，以至于无耻的开启贸易战，试图阻扰中国的发展。 甚至是科技战。 中兴的事情，他重生之前略有耳闻，至于后续的发展，很可惜未能了解，但结局肯定不会太美好，这一点用屁股想都知道。 既然中国的发展日后必然会遭到美帝的科技打压，那么何不趁现在中国压根不被它放在眼里时，开启一场狂追猛赶呢？ 等某天美帝再想用科技打压中国的时候，却蓦然发现，中国在商业领域的科技水平，其实已经并不弱于他们，想想那场面，李亚东就感觉精神为之振奋。 所以是的，这就是他的宏伟规划，也是他接下来的战略重心——电子科技。 “当然了，不搞计算机软件，还能搞什么，其他的我又不会。”苏姑娘理所当然道。 却哪知李亚东笑着摆手，“不，千万别小瞧自己，你会的可不仅仅是计算机软件。” “啊？” 别说苏姑娘一脸懵逼，其他人也都纷纷被俩人的谈话所吸引，都好奇地竖起耳朵。 “我准备弄一家科技公司，不光会有计算机软件，还会有硬件，甚至是计算机以外的一些东西，例如通讯、移动终端、各种芯片等等。而这家公司交给你来打理，无疑非常合适。” “啥？”猛地一听这话，苏姑娘直接吓得一哆嗦。 旁边的朵恩也是一样，郭琦次之，他父母倒是没什么感觉。 因为越是内行人才越明白，李亚东刚才所说的那些东西，代表着什么含义。 如果一家公司真的形成了如此规模，几乎就是全世界顶尖电子科技的集成体！ “弄这么多？会不会贪多不烂？再说了，我……我就会搞软件，其他的一窍不通啊？”苏姑娘眉头蹙得太高。 她还有一句话没说，一直以来她都希望以自己的能力带给李亚东事业上的帮助，之所以提议创建公司，也是因为东方红集团旗下现在没有同她很对口的产业。 可万万不想公司没办成，一毛钱没赚，却反让李亚东赔上一大笔！ 她感觉自己的能力，吃不住这样的一个庞然大物。 “别紧张嘛，我啥时候做过赔本的买卖？”李亚东抓起她的手，宽慰道：“只要资金充足、管理妥善，就不会出现贪多不烂的情况，而且我只是让你领个头……你自己不也说吗，想办一家公司，其实是一样的道理，我会安排几个得力干将来协助你，正所谓上人驭人，你其实不用什么都懂，只要管理好这几个人就行。” 苏姑娘一脸悻悻，心说什么上人驭人呀，我一个刚出校门的应届毕业生、这个样子，像上人吗？ 可她又十分清楚李亚东的性格，这件事情他显然已经规划好了，即便自己不做这个掌舵人，他还是会请其他人来做…… 而自己一直以来如此努力的充实自己，为了什么？ 不就是为了帮他吗？ “那……我试试看？” “嗯，放心吧，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李亚东笑着点头。 心说不可以也得可以啊！ 为啥？ 因为她是自家婆娘，谁敢给她找不自在？ 苏姑娘的人缘一向很好，处理好公司的关系问题不大，至于坏人，他来做便是。 一个人唱红脸，一个人唱黑脸，两口子互相配合，驭人之道不外乎如此。 第七百七十九章 郭琦与朵恩 香港。 从美国到香港，仿佛正在经历一个漫长的黑夜。 东方红号抵达香港国际机场时，由于时差的关系，香港这边依然是晚上。 因为并没有通知公司的人，所以前来接机的是李婷婷和保镖王慧珍二人。 一辆劳斯劳斯，一辆丰田旅行车，载下李亚东八人不成问题。 其实以东方红号的续航旅程，直接飞回国内都没问题，而之所以要在香港降落，主要还是因为郭琦。 郭琦现在腿脚不便，国内不好说有没有比较正规的康复机构，再加上他已经决定等身体康复之后，进入港大学习，所以倒不如直接在这边住下，省得来回折腾。 而他如果待在香港，郭家两口子就不用提，俩人前段时间差点遭遇丧子之痛，现在根本不想离开儿子半步。 还有朵恩，知道苏姑娘马上要建立新公司当老板后，她已经不打算再进入集团总部工作，准备到新公司帮苏姑娘，而新公司暂时还未落实到位，那么在这之前，她肯定会陪在郭琦身边。 所以飞机路过香港，至少要卸掉一半的货。 “哪位是我的小阿姨啊？” 已经顺利从香港演艺学院毕业进入东方红娱乐公司的李婷婷，看起来愈发美艳，眨巴着大眼睛，眼神在苏姑娘与朵恩身上略一打量后，最终定格在苏姑娘身上。 小阿姨和小叔叔是北大同学，肯定不可能是个洋妞。 “明知故问。”李亚东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她穿性感服装，但如此短的裙摆，依旧令李亚东感觉有些不舒服。 就好像父亲看女儿一样的道理。 “嘻嘻……” 李婷婷对他做了个鬼脸后，很自来熟的就跑上前挽住了苏姑娘的胳膊，笑着说，“小阿姨，我一猜就知道你肯定又漂亮又有气质，还清纯，因为我小叔叔喜欢这种类型。” “你应该是婷婷吧？”苏姑娘同样笑着说，“你小叔经常提起你，不过都是那种长辈的口吻，我还以为你是那种很小巧胆怯的姑娘呢，没想到居然是一个这么漂亮大方的大美女。” 瞧瞧这情商？ 所以苏姑娘的人缘好，不是没有道理的。 至少这样旁若无人的商业互吹，李亚东就做不来。 偏偏其他人还纷纷点头，一副苏姑娘的夸奖很中肯的样子，包括李婷婷也是如此。 真是没脸皮了…… “没大没小的，还不先见过……郭爷爷和赵奶奶。”李亚东指向身旁的郭家两口子，对李婷婷示意道。 “……哦。” 李婷婷嘟嘟嘴，正准备开口叫人…… “别别别，还是分开叫，各论各的，就叫叔叔好了。”郭父立马制止住。 开什么玩笑，他才将将四十岁，也没有孙子，哪好意思让这么大的一个姑娘，喊自己爷爷？ “是啊，分开叫好，不然都把我们喊老了。”郭母同样笑着说。 怪就怪李亚东的这个大侄女生的太着急了点，才比他小五岁，根本就是同代人。 “我也觉得也是……”李婷婷嘻嘻笑道：“叔叔阿姨好，欢迎你们来香港。” “好好……你也好。姑娘真乖，看着就讨人喜欢……” 一行人陆续开始上车，准备离开机场，临时齐龙给了博隆机长一个电话号码，让他们找到落脚的地方后联系一下。 他和小格雷，以及飞机上的四名空姐，包括一名厨师，肯定是住在酒店的。 “有钱人家的孩子就是幸福啊，比我们都还小呢，就开上劳斯莱斯了。”朵恩搀扶着拄拐杖的郭琦，一脸艳羡地说。 她这辈子别说开劳斯莱斯，连坐都没坐过，可惜劳斯劳斯上面的座位不够，数人头也轮不到她。 “你喜欢？”郭琦望向她，淡笑着说，“可我这辈子估计都买不起。” 对于朵恩，他现在心里其实也挺纠结的，其他方面倒也挑不出什么毛病，哪怕是开放的性格，他也可以尝试着接受，但有一点，俩人的理念却相差甚远。 那就是对于物质的追求。 毫无疑问，朵恩是一个很物质的女孩，她憧憬着奢华而富足的生活，希冀着口袋里的钱越多越好。 但他不是，他并不向往那样的生活，他更愿意将精力和时间用在报效国家、为社会主义做贡献之上，每天三顿清茶淡饭，足矣。 “行了，我才不信呢，你可是上帝庇佑的人，这辈子肯定能大富大贵。再说了，你不给我买，我就自己买呗，反正等苏当了老板后，我怎么着也能做个经理，一辆劳斯莱斯，奋斗个十年也就有了。” 看，这就是理念的差别。 她可以为了一辆劳斯劳斯奋斗整整十年，而郭琦也丝毫不怀疑她会毫不犹豫的花掉十年积蓄，去购买一辆汽车。 而郭琦他自己呢，则更愿意用这十年时间来做学问，哪怕十年磨一剑，只出一篇论文，但凡能对中国经济带来一丝的帮助，在他看来，就算值得。 “朵恩，其实我真的不觉得自己这辈子会大富大贵，因为我甚至都没有努力赚钱的想法，我更想做学问。” 郭琦暗叹口气后，在车门旁齐家兄弟的帮助下，坐上了丰田旅行车，留给朵恩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到目前为止，俩人虽然看似是一对情侣，但还并未发生过任何实质性的关系，他希望朵恩能在他身体康复之前，想明白一些事情。 因为等到他身体康复之后，以朵恩的性格，俩人想不发生关系都难。 而到那时，以他的性格，就会真将朵恩当成妻子来看待。 而妻子的背叛，他承受不起。 “不赚钱就不赚钱呗，反正你这辈子不会穷。” 然而，朵恩却有一些别样的想法，她将事情想得很透彻。 毫无疑问，她开始喜欢郭琦了，这一点是前提，她性格开放不假，但还是有些原则的，对于一个不喜欢的人，即便再有钱，也别想脱掉她的衣服。 当然了，如果她喜欢的人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穷光蛋的话，她肯定也不会同他在一起。 她总要生活的，对吧？ 但是，郭琦会不会赚钱，这一点在她看来，并不十分重要，为啥？ 因为他有一个好兄弟啊！ 以他跟李亚东关系，再加上他为苏薇做过的事情，李亚东怎么可能让他贫穷？ 对于李亚东的性格，朵恩现在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 所以郭琦的话，并未令朵恩产生一些不好的想法，她就是要跟郭琦结婚，等到腿脚再利索一点，直接就地正法，跑都别想跑！ 一行人抵达太平山李家别墅后，朵恩又是一脸艳羡，越发觉得钱这东西实在太好了。 不过好在，别墅虽然不是她的，但接下来她至少可以在这里免费住上一阵儿，享受享受顶级富豪的生活。 第七百八十章 集团大会 苏姑娘显然无法在香港久待，这几年她一直在美国求学，只有前年过年时回家小住过一阵儿，其后又是一年多未曾与家人谋面，心中对于家人的思念，早就无法抑制。 因此，仅仅在香港耐着性子待了一天，苏姑娘便再也忍不住，提出要回家。 对此，李亚东当然能理解。 他倒是有意让苏姑娘乘坐东方红号回去，却被苏姑娘拒绝，因为在苏姑娘看来，这样一架大飞机，特地送她一个人回老家，实在太奢侈，不说别的，一来一去的油钱，都是一笔相当大的开销。 她虽然不差钱，而且有一个富可敌国的男人，却依然做不出如此铺张浪费的事情。 此行李亚东倒是无法陪她一起，因为她肯定会在家里待上好一阵儿，而李亚东现在手头上却有些紧急事情需要处理。 要知道，香港也是有共济会的，这是罗叔十分笃定的一件事。 香港毕竟太小，一些秘密也无法像其他地方一样隐藏得那么深，只要足够有心，其实并不难发觉。 当然了，在香港李亚东自然不惧共济会，只是为了避免对方突然整出什么幺蛾子，所以必要的防备还是要有的。 上午九点，齐龙驱车，李亚东亲自将苏姑娘送到香港国际机场。 9号安检口前，李亚东拉着苏姑娘的手，笑着说，“公司的事情先不急，前期还有些准备工作要做，我会先落实到位，几年没怎么在家待，跟家人好好聚聚，我预计公司真想初步弄起来，至少得等到明年开年，你可以在家待上半年，我有空就去看你。” “看情况吧。”苏姑娘呵呵笑道：“虽然确实很想家，但如果要在家里吃了睡睡了吃，待上整整半年，我估计还真不一定待得住，到时候电话联系，你这边如果弄得快，就提前给我打电话，我马上赶过来，反正现在回家什么的也都很方便。” “这样也可以。”李亚东笑着点头，忽然想到什么，又补充了一句，“哦对了，还有一件事。” “什么？” “咱俩的终身大事呀，是不是应该该提上日程了，回去跟你父母说说？” 早年苏姑娘就曾讲过，等她从美国学成归来后，就与李亚东完婚，这事儿李亚东可一直都惦记着。 苏姑娘微微脸红道：“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我爸妈肯定同意。但……你想现在就结婚吗，好像还有很多事情要忙活一样，要不……再等等吧，等把公司先弄上正轨再说，反正就是一个流程。” 对于结婚的事情，苏姑娘倒是有些小心思。 自己的男人如此优秀，而眼下自己甚至连份工作都没有，两家本就门不当户不对，如果再这样嫁到他们家……总归，感觉有些不好。 “那……也行吧。”苏姑娘的小心思，李亚东自然不知，但还是点了点头，尊重她的想法。 正如苏姑娘所言，他二人之间无非只差一个流程，和一张证儿而已。 现在倒也不像以前一样两地分居、远隔重洋，等苏姑娘探完亲回来后，俩人想啥时候见面都可以，所以李亚东倒也不是很急。 一直目送着苏姑娘消失在安检口内不见后，李亚东才转身离开机场大厅，与此同时，脸上的笑容，也逐渐黯淡下来。 实际上他今天的心情非常糟糕，不过在苏姑娘面前，他伪装得很好，因为早上，他刚收到从美国那边传来的消息。 老乔同志临时反水了！ 他甚至很直白的告诉了罗叔原因，因为洛克菲勒家族的人找到他，要求他主动放弃融资计划，并给了他一笔五千万美金的无息贷款。 所以，他不得不临时反水。 因为作为一个美国人，他比李亚东和罗叔更清楚洛克菲勒家族的强大，这是一个一定程度上可以左右总统大位归属的家族，你要他如何去对抗？ 只要他还想在美国混下去，就必须遵从对方的意愿，更别提对方还给了他五千万美金无息贷款。 实事求是的说，此事倒也怨不能老乔同志，对于他的做法，李亚东完全可以理解。 怪就怪共济会。 但是，如果无法与老乔同志合作的话，那么有些事情，李亚东或许只能说声抱歉了，鉴于他决定发展电子科技的规划，他或将亲手缔造一个“苹果帝国”。 作为一名曾经的苹果粉，苹果公司的每一项畅销产品，李亚东全都知道，而且大部分都上过手。 而那些产品，老乔同志现在只怕自己都没产生出任何想法。 当然了，李亚东心里也很清楚，想要实现这一目标，并不轻松，现在的中国基础太薄弱，他需要奋起直追，也必然要付出比常人更多的努力才行。 他已经下令让罗叔和迈克尔等人撤离美国，那边能保障的利益基本已经搞定，而无法保障的，再去挣扎，估计也是白费时间。 大约三天之后，罗叔等人就能抵达香港。 而与此同时，李亚东还通知了集团旗下的所有老总，全部赶来香港总部开会。 是的，全部！ 包括远在俄罗斯的胜利哥。 这还是头一次，他们中的有些人甚至都互不相识，似乎也该见一见，因为接下来，李亚东将亲自掌舵东方红这艘航母，调整航向，驶向一个远大而宏伟的目标——全力驱动中国经济的发展。 或是说……投资中国！ 眼下时机已然到来，邓公的第二次南巡已经结束，中国从意识形态上，果断终止了“姓资姓社”的论调，这是继一九七八年之后，中国的第二次思想大解放。 而这次的思想大解放，将彻底唤醒中国这头沉睡已久的东方巨龙。 而他李亚东要做的就是，替其擦亮鳞甲、磨尖利爪！ …… 接下来的几天，毗邻维多利亚港、坐落于中环银行街的东方红大厦内，几乎一天比一天热闹。 在这座大厦里工作的每一位东方红集团员工都知道，他们集团旗下有很多产业，且经营规模十分庞大，但到底有多庞大，不是集团高层、分属于不同部门的他们，又实在拎不清。 然而这几天，他们总算渐渐搞明白了。 “我去……你们快看你们快看，楼下又有动静了，两辆路虎揽胜接送，应该是位大老总，连我们陈总都亲自下楼迎接……” 趁着公司领导不在，一帮员工一窝蜂的挤到巨大落地窗前，瞪着眼珠子望楼下打量。 “是个老头？” “哎呀，你什么眼神儿啊，明明是个中年人好伐，没你说的这么老。” “这人……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集团汽车公司的大老总，海蓝龙腾基地的负责人，朱云富朱总。” “怪不得，连陈总都亲自下楼迎接……” “那可不，陈总才管多大一个摊子啊，区区几亿港币的规模，人家朱总一个季度的产值都不至这个数字。” “诶，你们知不知道，我可听说了，集团旗下的诸位老总中，最牛·逼的，还不是这位朱总。” “哦？那是谁？” “是张总，就是一手操盘东欧所有产业的张总！据说他一家石油公司旗下，就有足足二十万名员工，你们知道这是什么概念吗？” “我去……这么多？咱们香港也才几百万人呀！” “所以说啊，集团这么多老总里面，张总才是最牛·逼的一个，而且……各位妹妹们，据可靠消息称，这位张总非常非常帅，颜值犹在乐哥之上，还有……重点来了，如果消息没错的话，张总应该跟咱们老板一样，至今未婚！” “哇！真的假的，我的天呐！张总什么时候来，我好想见他！” “我也是……” “都别跟我抢，老板留给你们，张总给我！” “切……老板怎么可能看中我们，张总或许还有一丝希望，你妄想！” 现场混乱一片，一帮美女小白领们，为了一个根本没见过的男人，争得面红耳赤，裙子都差点没掉下来。 第七百八十一章 老总齐聚 东方红大厦二十八楼，这是整幢大厦唯一一层不对外开放的空间，原本是李亚东的专属楼层，不过鉴于他基本不用，后来由兰姐申请，他首肯后，稍稍改建了一番，布置出来一间大型会议厅。 因为随着集团的发展壮大、管理层人数倍增，如果是召开什么集团性质的大会的话，底下几家公司的会议室，根本不够用。 此时金碧辉煌的会议厅内，巨大的椭圆形会议桌旁、靠前端的左右两排，已经全部坐满，集团旗下的各公司老总，全部到齐，无一人缺席，甚至还多出两个。 那就是罗叔和迈克尔。 因为他们两人所负责的公司，现在已经名存实亡。 当然，他们今天既然坐在这里，李亚东自然有些自己的安排。 “在会议开始之前，先要给诸位道个歉。”居于首位的李亚东笑着说，“我知道在座很多人这还是第一次见面，然而大家还都效力于一个集团，这一点确实是我这个老板的没做到位。好在此次会议要持续好几天的时间，恰好趁着这个时间，大家私底下可以联络一下感情。那么现在呢，我觉得大家有必要先来做个自我介绍，包括各自负责的产业板块。”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眼神扫视过下方众人，笑着问，“谁先来？”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表情都很谦让，但眼神最终还是集中在朱云富和胜利哥身上。 道理只有一个，因为他二人一个年龄最大，当然，罗叔除外，因为罗叔过去一直是二级经理，现在……似乎也是，不再一个级量。 一个则是负责的产业规模最大。 所以于情于理，都应该他们先。 越是在体制框架下，等级制度就越发严明，至少在他们看来，有些事情是不好逾越的。 “朱总，还是您先吧，您不起来我们也不敢呀。”胜利哥打趣着说。 “那……行吧！”朱云富是个坦率性格，倒没怎么扭捏。 说着，便站起身，望向大家继续说道：“我叫朱云富，是个移居到海蓝的京城人，现在负责海蓝龙腾基地的管理工作……” 等朱云富介绍完后，大家又将眼神落在胜利哥上，而胜利哥则是呵呵笑道：“我看还是黄总和方总先来吧，大家别看我那边的摊子似乎很大，但主要产业根本做不久，迟早要被俄罗斯政府强制收回的，也就赚点短期的快钱，这一点老板很清楚。” 他这么一说后，现场众人脸上的表情，倒各自有了些异样。 大部分人是惊讶于这条消息，因为他们还是头一次听说。 而有几人，则是情不自禁的望向杰克。 至少在陈家英看来，杰克是不配与黄德平争第二的。 为啥？ 因为他过去不过是黄德平的助手而已，凭啥呀？ 然而，黄德平却笑着道出一个事实，“还是方总先来吧，你的地产公司单是浦东一个项目就造价五十亿人民币，将来投入运营后，就更不得了。” “不不不……黄总，您这不是膈应我吗，还是……” “好了！”李亚东也是搞郁闷了，就不能好好的玩耍嘛，一定要分得这么清楚，谁比谁大一级？ 大手一挥道：“从左边开始，一顺的来。” 老板都发话了，众人自然不敢反驳，左边第一个是谁啊？ 张春喜！ 这也不能怪他，他是个老实人，就感觉好久没见到李亚东，想跟他亲近亲近，所以就挨得比较近，根本没想太多。 不过，大家却知道他与李亚东的关系，倒也没人有啥想法。 因为有想法的傻子，人家从小一条裤子穿到大，旁人拿什么比？ 所以别看张春喜“官儿”最小，但哪怕像杰克这种将来妥妥的“百亿老总”，都对他敬重有加，客气的很。 张春喜完了后，便是蒋腾飞。 他也一样，是个粗人，同样没考虑太多，选座位的时候就感觉一来与东哥离得近，二来现在与张春喜的关系极好，也就一屁股坐下去了。 再接下来就是陈家英、何诗涵、黄德平、杰克、田磊。 田磊完了后，等到罗叔这里，却稍微停顿了一下。 因为他有点不知道该如何介绍自己，别人都有负责的产业，而他，却没有了。 所幸，李亚东替他解了围，笑着插话道：“关于罗叔这边，我接下来会拿出一百亿美金，组建一家新公司……” “多少？！” “天呐！一百亿美金！” “我去……要不要这么吓人，这是要弄什么公司啊？” 李亚东一句话还未说完，底下已经有人惊呼出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美国那边的事情，因为时间太短，他们知道的并不多。 “听我说完！”李亚东没好气道。 众人赶紧收声，但毫无疑问，望向罗叔的眼神依旧艳羡不至。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在座将没人有他负责的产业规模大。 这近乎一步登天。 而罗叔自己呢，则一脸茫然，因为这事李亚东之前根本没同他讲，他半点不知情。 “由于这家公司运营的资金庞大，所以我计划设立两位负责人，行政级别一样，那就是罗叔和迈克尔。” 李亚东说到这里顿了顿，点头示意罗叔坐下后，望向迈克尔，用英文笑着说，“迈克尔，该你介绍一下自己了，相信大家对你都很好奇。” “那是肯定的，毕竟在座就我一个黑鬼。”迈克尔打趣着说，笑着站起身，除了没讲工作外，七七八八的扯了一大堆，甚至还将一家四口人都详细地介绍了一番。 果然黑人都有些话痨。 “好了，我们的会议正式开始。”李亚东一边宣布，一边对下手边的张春喜，使了个眼色。 张春喜会意，与蒋腾飞一起，将桌子底下早就准备好的一张地图，一人握住一侧，摊开挂在了李亚东身后的雪白墙壁上。 众人起先还有些不明所以，定眼一看后，才有些了然。 这是一张世界地图，而在地图上面，则有四个红色的小五角星。 中国大陆一颗。 香港一颗。 俄罗斯一颗。 英国一颗。 它们显然代表着集团的四个发展地。 “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李亚东眼神扫视过众人后，问道。 大家齐刷刷地点头，显而易见的道理。 然而，这时李亚东却站起身来，手持一只红色马克笔，踱步来到墙壁旁，刷刷几下，在中国地图的东北方向、大约是首都的位置，一笔成型，画出一个更大的红色五角星。 “那现在呢？” “这……”众人面面相觑，实在摸不着头脑，唯有罗叔目露精光，隐隐有些猜测。 “都看不懂？迈克尔就不说了，你们其他人如果看不懂，就实在不应该。” 在现在的东方红集团里，哪怕目前香港还未回归，却有着一条硬性规定，那就是所有员工，必须承认自己是中国人，否则，仍你本事再大、职位再高，一律不录用、一律辞退。 这一规定从去年开始施行，你还别说，某些人的港·独心理真的特别强烈，此举还真辞退了一拨普通职员，和几名中层管理。 早年刚集团创立之初，李亚东也是没辙，不问政治意愿，有本事的人都要，但现在，他显然有了择人而用的底气。 罗叔本不想太高调，但听李亚东这么一说后，也只好开口道：“如果我没猜错老板的意思，四颗红色小星，外加一颗大星，应该是一幅中国国旗。” “对呀！”众人恍然大悟。 第七百八十二章 发展转移 不过，大家虽然看出这是一幅比较抽象的中国国旗，但依然有些不明所以，不明白集团高级大会上，老板突然画幅中国国旗，是个什么意思。 所幸，李亚东也没怎么迈关子，望向罗叔点头道“不错，这正是一幅国旗，同时，也是集团接下来的整体发展方向。” “整体？” “中国大陆？” 忽然听李亚东这么一说，在场好几人不禁面面相觑。 作为集团高管，他们自然清楚集团背景，以及老板的身份。可实事求是的说，即便大陆是老板的故乡，适当的发展合情合理，但如果要从战略意图上将集团的整体发展方向全部集中在大陆，在他们看来，并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当前的中国大陆，经济落后，技术匮乏，人才稀缺，市场低迷……问题太多，可实在不是什么投资和发展热土。 “老板，您的意思是说，要把集团旗下所有产业的发展重心，全部集中在大陆？”陈家英微微蹙眉，有些不敢相信这个决定，再次确认道。 “没错！” 得到李亚东肯定的答复后，陈家英眉头蹙得更高，连声道“老板，恕我直言，我真的不认为这是什么好主意，就拿娱乐公司来说，我们现在的卡带、录像带等产品，远销东南亚、甚至是欧美地区！明星的影响力在整个亚洲也是越来越强，譬如beyong，他们在日苯的人气简直爆棚，日苯索尼娱乐公司已经向我们发出了几次邀请，想让beyong……” “不能去！” 陈家英一番话还未说完，便被李亚东挥手打断，态度陡然变得十分强硬，给人一种不容反驳的感觉。 “公司旗下的其他艺人我不管，但beyong，只要他们还是我们的艺人，就不准参加任何日苯的演出活动，至于原因……你不必知道。” “……” 陈家英原本确实想问句“为什么”，但现在老板态度如此强硬的说出这番话，她还能怎么办？ 也只能抛开beyong的问题先不谈，深吸一口气道“老板，那咱们不说个例，就说整个市场的前景，眼下娱乐公司这边，不管产品也好，艺人也罢，在整个东南亚地区都备受人们喜爱，我们甚至有两部电影打入了好莱坞，这可是我们苦心经营多年才造就的局面啊老板，我们应该一鼓作气，将发展重心放在东南亚和欧美市场，这样才能真正成长为一家国际化的大型娱乐公司。而内地…… “老板，恕我直言，内地的娱乐产业落后香港至少十年以上，文化层次也不一样，还有政治环境……就好像《古惑仔》系列，这种类型的影片几乎不可能在内地影院上映，我甚至怀疑beyong的摇滚乐，都很难打入内地市场……一旦我们将发展重心转向内地，就必将错失东南亚及欧美市场好不容易营造出来的良好环境，其后果，无疑是灾难性的！” 实际上陈家英的激动，李亚东完全能够理解，他很清楚陈家英为了将娱乐公司国际化，所付出的努力。 但是，她的视野和远见，终究有限，还无法看出中国大陆这个潜在的未来全球第一大娱乐市场。 娱乐产业，看似无关紧要，其实不然，它是李亚东必须要弄到中国大陆的产业，甚至比地产公司更重要。 赚钱还是其次的，主要因为中国如果想要强大，就必须拥有自己的文化娱乐产业，世界上没有任何东西能比文化娱乐更适合作为一个国家的对外名片，因为它更容易被世界人民所接受。 美帝控制世界不外乎四种手段，一是武力，二是经济，三是科技……第四，便是文化输出！ 世界上的所有超人都是美国的，而每一个超人又都是救世主一般的存在——不光是救美国，而是救全世界。通过这种文化输出的方式，美帝在意识形态内控制着全人类。 不过，这些话李亚东却不好直接对陈家英讲，因为讲了，她也不一定能听懂。 笑了笑，说，“陈总，首先我要对你这几年所取得的成就，表示肯定。另外，我再讲讲为什么要将发展重心转移到内地……” 李亚东说到这里顿了顿，眼神扫视过下方众人后，继续说道“相信你们某些人心中肯定有和陈总一样的疑问，而我的这个解释，同样可以回答你们。” 听他这么一说后，众人纷纷竖起耳朵。 因为他们确实有疑问，就比如何诗涵，她实在想不通她的金融公司将如何向内地发展，内地的资本市场才刚刚形成，据说购买股票还需要什么认购证，而上交所内更是有且仅有15支股票……都不够塞牙缝的。 “原因主要有两点。” 李亚东目视下方，掰着手指头说，“第一点，是外部因素。你们中的一部分人、特别是香港总部这边的，应该或多或少的听说过一些日前在美国发生的事情。” 李亚东说到这里，抬手指了指罗叔，然后继续说到“我原本有意投资美国市场，所以特地安排罗叔过去掌舵，但他现在却回来了，知道这是什么原因吗？” 众人下意识的摇头，具体原因，他们还真不清楚。 “因为，我们在美国的投资无法开展。我也不怕告诉你们，由于一些私人原因，我在美国树立了一个大敌，而这个敌人的实力有多恐怖呢，它能在短短数日之内，捣毁我在美国近两个月的几乎所有投资布局，甚至逼迫得我不得不退出美国市场。” 哗—— 突然听他这么一说，底下顿时一片哗然，所有人都显得有些不敢置信。 因为作为集团核心管理层，他们很清楚老板的实力，堂堂香港首富、乃至华人首富，身家过百亿，居然如此轻易的被人从美国市场扫地出门？ 那敌人的来头，未免也太恐怖了。 简直匪夷所思！ 然而，更令他们惊讶的还在后面。 “我不是危言耸听，我可以很客观的告诉你们，即便是我，对敌人的了解也只是冰山一角，而如果对方真如传言中所说，那它的势力范围，可就不仅限于美国，估计全世界大部分地区，都有它的势力。所以……如果对方能轻易将我逐出美国，那么在世界其他地区，特别是在资本市场中，又怎会放任我肆意发展？” “什么？！” “天呐，谁啊，这么厉害？” “美国政府都没这么牛吧？” “如果是这样的话……” 面对李亚东的这个反问，底下众人瞬间都有些方了，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惊得着实不轻。 。 第七百八十三章 中国必然崛起 他们当然想搞清楚所谓的敌人到底是谁，不过李亚东却并不想解释太多，有些事情知道太多，反而无益。 他甚至担心某些人会被吓到，从而产生消极情绪。 他只要这些属下明白一点就行他们现在有一个十分强大的敌人。 希望大家齐心协力，化压力为动力。 实事求是的说，集团这些年发展得有些过于安逸，有些压力，或许也是好事。 “大家倒也不必太过担心，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们的是，对方在中国的势力并不强，在香港，大概也有，但我肯定不惧它，特别是咱们集团还未上市的情况下，而在大陆那边，近乎为零。这就是我为什么要将集团发展重心向中国大陆转移的原因之一。” 听他这么一说后，在场众人皆是大呼口气，原本紧张的神色，也渐渐缓和了一些。 至少事情还没到最坏的程度，他们的大本营，还是绝对安全的。 与此同时，有几人也纷纷点头，心中的疑惑也渐渐被解开。 “至于第二点原因，就要说说我的远见。” 李亚东笑着说，“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时常关注中国的政治消息，现在的中国，与几个月之前的中国，已经有些不太一样了。” “哦？”陈家英和何诗涵等人，明显诧异了一下。 因为在她们看来，现在的中国一样处于艰难的发展初期，也没听闻譬如原子弹爆炸那样的大新闻，实在不明白短短数月之内，一个这么庞大的国家，怎么就会变得不一样。 她们的表情被李亚东很好的捕捉到，笑了笑，望向朱云富说，“要不就让朱总讲讲吧，这几个月我不在国内，想必你的感受要更深。” “好！” 提起这个话题朱云富就是一脸兴奋，语气激动道“今年年后，邓公开启了第二次南巡，视察了珠江三角洲以及长江三角洲多地，并作出重要批示，明确了中国将进一步增强改革开放的力度，并且鼓励人民群众积极参入创业，国内彻底终止了‘姓资姓社’的论调，无数有志青年响应邓公的号召，投入到具有历史性的商业浪潮中，都以创业为荣，整个中国经济似乎一下子全活了……这里面的事情，想必身在首都的蒋总他们，应该比我更有体会。” “那……我也说两句？”突然被点名，蒋腾飞呵呵笑道。 众人翘首以盼。 “我就给你们说一个与集团相关的，活生生的例子好了。” 蒋腾飞笑得很灿烂，来到香港后，他总感觉要比这边的老总们矮一头，现在终于可以吹吹牛·逼了。 “大家都知道，集团在首都二环里的中心腹地，有一座东方红广场，里面有幢全首都数一数二的写字楼。说实话，因为地段好，再加上装修豪华，所以我们对外出租的价格还是很高的，写字楼落成有几年了，虽然每层都有人气，但面积比较大的办公室，其实一直都没租出去，但这一情况，在两个月前，彻底终结。 “你们现在如果再过去我那边，估计会被吓到，自从邓公南巡结束之后，短短几个月内，写字楼里一下涌进一百五十多家公司，而且这还是因为实在没地方租了。大家的热情都很高，为了合理分配办公用地，我甚至不得不将一间大办公室，划分出好几块出租给他们，大部分人倒也不挑，有时候一张写字台就是一家公司，你都不敢想象。 “我得到的消息是，仅仅六月份一个月，首都就多出2000多家新公司，甚至弄得工商局那边的营业执照都不够发，最后不得不从天净那边借调一万张过来救急。总之啊，这个夏天首都那边的创业热情，比天气还要炎热。” 蒋腾飞说得激情飞扬，在座众人听得也是一脸兴奋，香港这边的几位老总，还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大陆那边……现在要走资本主义道路了？”何诗涵诧异询问。 如果是这样的话，一个新兴市场，还是一个无比巨大的新兴市场，确实是一个极好的机会。 “不是资本主义道路。”李亚东笑着纠正她，“而是具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道路，独一份，全世界绝无仅有的发展模式，它的包容性很强，资本市场同样被纳入其中，毫无疑问的是，以眼下中国企业的递增速度，很快中国的资本市场就会形成一定规模，我预计今天年底之前，中国资本市场中至少会涌现出几千支股票，这意味着什么，你应该很清楚。” 何诗涵笑了，香港太小，而中国巨大，中国一旦稍稍发力，其潜力就不是香港可以比例的。 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商机！ “清楚！”她重重点头道“老板，您的计划是对的，如果中国崛起，其潜力简直不可想象，我们第一时间率先布局，未来的收益也是无法想象的。” “嗯，很好。”李亚东笑着点头，望向众人说道“何总刚才提到了四个字，正是我之前所说的远见，那就是——中国崛起！而且，我还想在中间加两个字必然！” “中国必然崛起？”底下众人顺着他的思路，将六个字排列整齐，一时间表情各异。 像朱云富、蒋腾飞、张春喜、田磊这种实打实的大陆人，自然满心欢喜、笑意盈盈。 因为他们一样笃信，中国必然崛起，从而实现伟大复兴。 但例如陈家英、黄德平、包括罗叔，以及迈克尔，几个目前来说的外国人，多少还有一些狐疑。 因为眼下的中国，实在太穷了！ 不仅穷，人口还多，超过十亿，这么多张嘴巴要吃饭，想要脱贫致富，谈何容易？ 而他们的表情，则被李亚东尽收眼里，笑着说，“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毕竟现在中国的情况摆在眼前，突然提它必将崛起，似乎有点天方夜谭，你们或许还在想‘这几个大陆人都被·洗脑得不轻’。” “呵呵……”在场有几人尴尬的笑了，因为他们确实有这样的想法。 “我一直不想做什么强权者，所以也做不出那种一句话甩出来，就要你们必须把脑袋系在裤腰带上跟着我往前干的事情，我给你们说几点客观事实。” 罗叔等人纷纷竖起耳朵。 “一个国家想要崛起，不外乎几重因素。一是军事强大，如此一来，方能保境安民，不收战争侵扰，这是社会与经济发展的首要前提。 “那你们再看看中国。现在的中国可不是昔日拿大刀和长矛对抗西方列强火炮的孱弱国家，中国不仅在正面战场上干翻过美帝，而且，中国还是世界上有数的拥有原子弹和氢弹的国家，特别是氢弹，中国拥有三十枚全世界威力最大的氢弹，连美帝和俄罗斯都无法比拟。试问这样的中国，谁敢一捋虎须？ “所以，中国几乎不可能再受到大型战争的侵扰，这也就意味着，经济和社会可以平稳发展。” 。 第七百八十四章 远见 “二是团结。众所周知，中国是一个多元文化的国家，境内民族之多，在整个世界上都数罕见，而如此多的文化融为一炉，中国却能在广袤意义上实现和谐发展，这更是世界上的独一例。 “相反的例子，你们看看东帝汶事件就知道。所以是的，中国人非常团结。 “而且中国模式，不像资本主义社会，党派林立，政治者的心思很大层面不在改善民生和发展经济上，而是在争权谋利之上。中国只有一个政党，没有太多的权利纷争，而它，则将领导着一个本就团结的文明，愈发团结。 “十三亿人口拧成一股绳的力量，有多恐怖，你们可以想象吗？” 罗叔和迈克尔等人倒真有点被吓到了，平时没细想，现在蓦然一思索，才现在十三亿人如果真的同仇敌忾，那简直就是一股钢铁洪流啊，洪流过境，可谓摧枯拉朽。 “三是吃苦耐劳。这一点应该都无需我说了吧？”李亚东笑着望向众人。 “中国人的吃苦耐劳精神，全世界有目共睹，自从七九年蛇口开发之后，香港人应该最有感触，例如纺织、电子配件等劳动密集型产业，现在几乎已经从香港绝迹，中国劳动力不仅更廉价，而且任劳任怨，他们一天可以连续工作16个小时以上，这要放在香港，你们不把工厂搞停工，然后再跑到政府大楼前面游行示威才怪。 “所以，随着中国进一步加大改革开放的力度之后，不光香港的劳动密集型产业绝迹，几乎所有相较发达国家的此类产业都会绝迹，从而转向中国。 “这是刚需，谁都无法改变的事情，外国投资者能在中国获取更大的利益，而中国人民也能凭借汗水填饱肚子，且在此过程中，国外先进的制造技术也必然会被中国人所掌握——这是中国异常欠缺的东西。而如果本就吃苦耐劳的中国人，再掌握了国外核心的制造工艺，那……后面的事情你们可以自己想象。 “我想说的是，一个国家既然拥有绝对的武力保障，还异常团结，甚至人民超乎想象的吃苦耐劳，那么各位，我想请问你们，这个国家还有什么理由不强盛、不崛起？” 面对李亚东的询问，罗叔等人面面相觑。 好像……似乎……应该……真的没啥理由了！ “我算是服了。”陈家英做举手投降状，笑着说，“老板，您成功说服了我，虽然我依旧认定此时在中国大陆发展娱乐产业，并不是什么好时机，但您的“中国崛起论”，让我实在无言以对，我相信你的判断，也相信你的远见，暂时苦一苦，跑到大陆拓荒去，相信未来一定可以收获一丘良田。” 她其实还有一句话没说这大概就是她愿意追随李亚东的原因。 她的性格其实还是比较倔强的，客观讲，如果李亚东二话没说，直接让她进军大陆市场，她或许……有一定概率会辞职。 毕竟她为了拓展东南亚以及欧美市场，耗费了太多心血。 而以她现在手上所掌握的资源，其实去到任何一家娱乐公司，都不会缺少一把交椅。 但她佩服就佩服李亚东这一点，他对集团重大决策进行改进时，总会给到你一个信服的理由。 而事实证明，他都对了。 “我也一样，五体投地。”何诗涵呵呵笑道。 罗叔和迈克尔相视一望，同样笑了，不服都不行的样子。 至于杰克，就不用说，他的地产公司旗下目前最大的项目，就在内地。 唯有黄德平，斟酌少许后，问道“老板，这些事情应该跟我没什么关系吧？” “对呀。”坐在他对面胜利哥也附和道“我们应该守住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就可以了吧？” “当然有关系。”李亚东收敛起笑容，正色着说，“张总这边先不谈，俄罗斯那边的问题比较特殊，我私下再找你。至于黄总这边……如果我猜想不错的话，接下来你会备受打压，别忘了我之前所提到的敌人。” 蓦然听他这么一说，黄德平顿时心头一紧。 据李亚东了解的情况，美国与英国，可是共济会的两大根据地，而他退出美国市场后，让共济会一棍子停在了空中，有力没处使，又不大可能打到中国来，那他们的怒火会蔓延到哪里？ 最大的可能，自然就是东方红集团在英国的路虎工厂！ 所幸集团没有上市，而作为旗下产业的英国路虎工厂，也是实打实的铁蛋一枚，对于资本打击基本免疫。 唯一令李亚东担心的，是政治打压。 “黄总，工厂目前有多少名工人？” “在职的有13000多人，从英国政府手中接盘的退休职工，也有接近两千人。” “我对你的要求有两点，工厂利润下滑是必然，我甚至已经做好思想准备，但你必须做好自己的份内事，保证我们的根基不动摇。” “好的，老板，您请说。”黄德平竖耳倾听。 关于英国那边的事情，李亚东其实已经认真考虑过，为了保证汽车产业的稳健发展，英国路虎工厂绝对不容有失，因为那是根基。 而一旦失去根基，必将引起连锁反应，不光路虎品牌会遭受巨大冲击，连他的猛虎和腾龙两大汽车品牌，也会跟着遭受影响。 毕竟这两个品牌的很多技术，都源自于路虎品牌，而且对外的宣传也是如此。 “第一，回去之后要认真检查工厂的每一处生产流程、制造工艺、人员资质、税务报表等等，反正只要是有可能被人逮住把柄的因素，你都要详细彻查一遍，务必不给敌人留下半分机会。 “第二，我需要在工厂内部建立一个职工公会，选亲信担任管理，如果英国政府对工厂发难……相信我，他们肯定也会这么做，本来路虎品牌落到我们手中，他们就略有不爽。那么你就要合理利用职工公会的力量与他们对抗，这是一股很好的力量，正所谓法不责众，在我们没有公然违反英国法律的前提下，如果几千、乃至上万人走上街头抗议，只怕英国政府都难以招架。 “你只要做好这两点的事情，保证路虎品牌的根基，其他方面我不会追究你的责任，懂了吗？” “好，我明白了！”黄德平重重点头。 布置完英国那边的事情后，李亚东又将视线落在罗叔和迈克尔身上。 。 第七百八十五章 上上之策 “刚才说了这么多，你们俩应该已经能想到新公司的性质了吧？”李亚东笑着问。 俩人没有第一时间回话，因为罗叔要先给迈克尔做同步翻译。 这位黑老哥现在举家搬迁到香港，以后如果想在中国的地盘上好好混，怕是还得学点中文。 “投资？”迈克尔猜测道。 这是他的老本行啊，他干这个最拿手，打心眼里希望新公司会是一家风投公司。 “没错。”李亚东点点头道“中国大陆那边现在的资本背景你们也知道了，每天都有无数的新公司如雨后春笋一般冒出来，背靠中国这样一个巨大的市场，这其中必然会有一些公司日后会有很好的发展，然而大陆那边现在甚至连一家风投公司都没有。这意味着什么，你们应该明白吧？” “当然！”罗叔和迈克尔俩人相视一望，全都笑了。 老板的消息自然不会有假，拥有960万平方公里的土地、将近13亿人口的巨大中国，居然没有一家风投公司…… 这简直是不敢想象的事情。 那他们过去，岂不是如鱼得水、妥妥的香饽饽？ 李亚东同样笑了笑，此时创建一家风投公司进入中国，是他决定收缩产业后，第一步要做的事情。 在他看来，此事可谓天时、地利、人和！ 眼下的时机刚刚好，政治背景放开、社会方向正确、人民积极性高，每天都有无数新公司诞生，私人老板们想法不缺、态度不缺、决心更不缺，那缺什么？ 钱呐！ 刚才蒋腾飞就讲过一张写字台就是一家公司。可以想象，穷怕了苦怕了的中国人民，有多么想发财致富？ 但他们的底子太薄，国家对此怕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毕竟当下整个中国都穷得铃铛响，外汇储备将将达到百亿级别，还要顾忌国际影响力与国企的发展，哪有闲钱助力私人企业的发展？ 而倘若在这样的一个背景之下，市场上突然涌入一笔近乎与国家总外汇储备相当的风投资金…… 想想那场面。 简直就是枯木逢春、久旱甘霖呐！ 这一手绝对堪称上上之策，中国经济得此助力，必然加速崛起，而作为投资人的李亚东，也必将赚得盆满钵满。 要知道，著名的“九二派”冯仑，潘石屹，陈东升，毛振华等这批人，都是从今年开始正式创业的，李亚东只需稍稍点拨罗叔和迈克尔一二，现在投资个三五十万美金，将来的回报率，也是一个吓死人不偿命的数字。 “公司还是在香港注册，以港资背景进入内地后，很多事情会方便不少。”李亚东若有所思地说，“另外，风投公司这边与金融公司方面，完全可以携手合作，如果确实是好的公司，你们可以制定具体方阵，一手将它推上市，港股也是一个选择。” “明白！”罗叔和迈克尔齐刷刷地点头。 “好！”何诗涵也笑着赞同这个想法。 这种模式其实还是很新颖的，在欧美发达国家中才刚刚兴起，可见老板视野之广。 会议已经持续了几个小时，李亚东抬手看了看表后，朗声说道“再讲最后一件事情，今天会议就到此为止。” 底下众人笑着点头，你还别说，肚子确实有些饿了，而且今天会议成果斐然，连集团发展方向都有了整体改变，他们也需要消化一下。 “这件事情同样非常重要，甚至，我将它定义为集团接下来的战略重心……” “哦？”一听这话后，众人纷纷打起精神。 战略重心这四个字，可不是看玩笑的。 这也就意味着，从今往后，集团的所有资源，全部要向这件事情倾斜、特殊优先！ “除了风投公司外，接下来集团旗下还会组建一家新公司，而这家公司的规模……我暂不给它框定，总之，不惜一切代价，我也要将它发展壮大！” “咕咚！”蓦然听李亚东这么一讲，底下好几人情不自禁地咽起口水。 不框定投资规模，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它的投资没有上限！ 就说风投公司好了，老板明言规模是一百亿美金，这就有了一个限制，但凡达到这个资本级量，风投公司就需展缓或终止投资计划，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是运营维护好的这一百亿美金所投资出来的产业。 其他公司也是一样，每年都有具体的投资预算，老板给出预算，财务司拨款，各老总需要合理运营这笔资金，来完成年度计划目标。 而这家新公司，投资居然不设限？ 所有人眼神都亮了，意识到这家新公司绝对是集团未来的王牌，其他公司无法匹敌的存在。有些人甚至呼吸加重，就譬如陈家英，如果是这样的话…… 她都想主事这家新公司。 要知道，她可是集团第一家公司的老总，也是率先追随老板的人之一，但她现在打理的娱乐公司，论资金体量，却是集团旗下最小的一个。 说实话，眼看着杰克、何诗涵这些小年轻，一个个全都爬到她头上，心里总归有些不爽。 然而，李亚东接下来的一句话，却她心里的这些小九九，瞬间流产，甚至生不起一丝的怨气。 “新公司的老总已经有了人选，不过因为一些事情，今天无法到场。”李亚东笑着说，“你们其中一些人也认识她，就是我的未婚妻苏薇。” 这……就没得争了。 没听老板都不说女朋友，直接说未婚妻了吗？ 如此一来，就算集团的资源再怎么向这家新公司倾斜，其他的老总也肯定和陈家英一样，生不出半分怨气。 因为有怨气的是傻子！ “这家公司将为集团开辟出一个全新的产业，那就是电子科技产业。我有意将它打造成全中国最顶尖的科技公司，也是全世界一流的科技公司。而且这家新公司与风投公司不同，我会将它独立开来，不放在香港，要重新购置地皮，为它打造一个科技产业园。” “放在大陆？”众人一听这话后，不禁面面相觑。 似乎有点难以理解这种做法。 “老板，此举是否有些不妥啊？”陈家英蹙眉说道“对于大陆我还是有些了解的，科技……我也就直言不讳了，当前大陆的电子科技基础，近乎为零吧，与香港港相距甚远，为什么不把如此重要的产业放在香港？” “正是因为它太过重要，所以我才不将它放在香港。” “……”陈家英一脸懵逼，完全听不懂这话是什么意思。 奈何李亚东并未解释太多。 “老板。”这时，杰克笑着说，“还买什么地啊，重新建设也麻烦，我们自己不是就有现成的吗，浦东项目第一期工程的三幢大厦，预计今年下半年就能完工，实用面积好几万平方呢，难道还不够用吗？” 。 第七百八十六章 科技公司的规划 “浦东？”李亚东笑着望向他，“你的意思是说将科技公司落户上嗨？” “对呀，不好吗？”杰克不明所以道“上嗨可是东方巴黎，外资企业众多，国际视野很好，像科技公司这样的高新产业，落户上嗨不是显得相得益彰吗？” “相得益彰？”李亚东笑着摇头道“这个成语用在这里却不太合适。不错，上嗨确实是一个国际大都市，但你在上嗨待了这么久，难道还看不出来上嗨渐渐形成的经济格局吗？重心主要偏金融侧，等我们的金融公司和风投公司进驻内地后，在上嗨落户倒是个不错的选择，但科技公司的选址，上嗨并不是最理想的地方。” “好像……也是哈。”杰克挠了挠脑壳，讪讪笑道。 他是打心眼里佩服老板，也不知道老板的脑袋是怎么长的，看起来倒也不大，但里面的容量，似乎是正常人的好几倍一样。 什么事情都被他想得面面俱到。 李亚东突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手持马克笔，踱步来到身后的墙壁旁，指着世界地图上的中国板块，望向众人笑着问，“有人能猜到我的想法吗，我打算将科技公司落户在哪里？” 他倒有意看看一帮下属们的眼光，这或许能展现出他们身上的隐藏光点，毕竟集团的规模越来越大，不好说当前的职位就一定不变。 而在座的也都不是笨人，老板的想法第一时间被他们领悟到，大家齐刷刷地盯着那只“雄鸡”，大脑高速运转起来。 “我猜是首都！”陈家英第一个出声发言。 “原因。”李亚东笑着问。 “因为老板您对这家科技公司似乎有些特殊考虑，而首都皇城脚下、中央腹地，安全稳固。” 她似乎还在思考李亚东之前的那句话，不将科技公司放在香港的原因。 然而，李亚东却摇了摇头。 “我猜……应该是深证吧？” 李亚东大惊！ 并非对方猜对了地方，而是因为说这话的人…… 居然是迈克尔！ “原因？”李亚东呵呵一笑，饶有兴致地问。 “很简单。决定来到中国之前，我恶补了一下关于中国的知识，而我又是搞风险投资的，自然会着重留意中国的经济与市场环境，我发现由于中国的特殊政治背景，使得地区之间的经济与政策有很大差别，就譬如内陆地区，政策固化，显然不是什么很好的投资选择，相反，中国对于沿海地区的政策，就显得开放且包容得多，这也给资本注入创造出了良好的环境。 “而在重点研究这些沿海地区的时候，深证这个地方，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它被称作中国改革开放的试验田，而事实证明，这个实验成功了，深证经济在79年至今的短短十来年内，得到长足发展，增速之快，远超其他的沿海地区。 “我通过红杉资本的几位老朋友，得到一些详细资料，资料上显示深证这几年大力发展制造业，虽然主要是以代加工为主，但大批的外资工厂落户深证，却是不争的事实，而这些工厂又基本以纺织业和电子业为主，如此一来，就足以形成一个特定产业的根基。 “换句话讲，电子产业在深证已经初具规模，很多电子配件在地区内就能实现生产，也有很多行业人才被吸引到这一地区，那么，相对于在中国的其他地区创建公司，我们或许还要进行开荒，将公司落户在深证，自然就显得事半功倍。” “啪……啪……”李亚东不得不给这位黑老哥来点掌声。 因为他所说的，正是自己所想。 但你要明白，自己是一个正儿八经的中国人，而对方呢，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老外。 俩人对于中国的了解程度，自然不在一个级量，他甚至还带有未来视野，而对方对于中国的大多数了解，还是来中国之前的临时抱佛脚。 然而就是这样，他对中国经济与市场的认识，便已经达到这种程度。 这个黑老哥，的确是个人才。 不枉李亚东当初高薪聘请他。 迈克尔笑得很灿烂，然而在场的其他人，却显得有点沮丧，甚至感觉有些羞耻。 “所以各位，闭门造车是不行的，集团在高速发展、大步前行，你们身为集团的核心高管，同样应该紧随步伐、不断充实自己，否则的话，将来摆在你们面前的不外乎两条路。一是直到退休都是现在的职位，二是……被淘汰。” 李亚东的一番话，使得底下众人纷纷低下头去。 这一课上得猝不及防啊，但又确实给他们造成巨大冲击。 “好了，这些事情你们私下再自己想想，会议上我们就不作过多讨论。”李亚东拍拍手，将众人的脑袋拉扯起来。 “下面就来说说这家科技公司的规划。” 李亚东说着，目光投向杰克。 杰克立马会意，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道“老板您给出产业园的大致规划就好，我立马着实去办，反正浦东那边的项目都已经规划好，按部就班的建设就可以。” “不光如此。”李亚东补充道“我对这个产业园的规划很大，具体方案过段时间会给你，想要建设完成并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我预计至少需要三年时间。但科技公司的筹建显然等不了这么久，所以我们需要一个临时场地。”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望向杰克交代道“虽说是临时场地吧，但我也不想太寒酸，毕竟要使用好几年，而且要符合高新企业的形象，再一个，地方要够用。所以这就有两件事情，你肯定要亲自跑一趟，将它们落实到位。” “好，老板，我明白。”杰克点头。 “另外，罗叔和迈克尔这边，我也要交代你们一件不太相干的事情。” “哦？” 罗叔和迈克尔纷纷竖起耳朵。 “当然了，看似不想干，但在我看来还是有点关系的，那就是替科技公司招人。” 李亚东笑着说，“之所以说有点关系，那是因为你们进驻内地之后，肯定要筛选和考量投资对象，这就必然会了解很多企业，以及接触很多人。我希望你们密切留意电子科技方面的人才，只要是真有本事的，不惜一切手段，也要给我挖过来。” “这没问题。”罗叔和迈克尔摊摊手，欣然同意，只是附带的事情，算不上有多麻烦。 此事李亚东也是没辙啊，因为用屁股想都知道，这个年代的中国电子科技人才有多么稀缺，他必须动用所有能想到的方式，尽可能的将这些宝贝疙瘩招致麾下。 正如他刚才所言不惜一切手段。 很简单的道理，这些电子科技人才来到他的科技公司，肯定会更有作为，也注定会对中国的贡献更大。 这一点，几乎毫无疑问。 而且，不光在国内他要高举锄头乱挖一通，在国外，其他国家的电子科技人才他同样要挖掘，甚至，包括外流的中国人才，他也要想办法引流一部分回来。 其实中国并非没有人才，相反的是，以这个年代中国人对于知识的渴望，但凡能获得机会出国深造的人，基本都能学到一肚子本领。 可惜的是，他们中的大多数的人，出去之后，就再没有回来。 客观讲，一个土生土长的中国人，以民族文化的传承来说，如果说半点不爱国，那估计也假的，只是爱国程度有强有弱，而并非每个人都能抵抗物质的诱惑。 他会给出不低于国外的薪资，而但凡愿意回来的，大概也就是可以用的。 。 第七百八十七章 四个厚脸皮 此次东方红集团的核心管理层会议，整整持续了五天时间，期间李亚东不仅就集团未来发展，与各公司老总进行了深入探讨，还详细听取了他们的工作汇报，对于产业经营中遇到的问题，作出必要指导。 会议成果斐然，不光各公司老总收获良多，李亚东也对集团整体运营情况，有了一个更清晰的了解。 当然了，五天时间不可能都在开会，必要的团建活动自然也少不了，几乎每天晚上都未落下，最终统计起来没有“下猪崽”的，只有李亚东一个人。 倒不是说他酒量有多好，至少他肯定喝不过罗叔和朱云富，而是没人敢灌他。 所以这次会议对于集团内部的团结，同样有着十分重要的意义。 会议结束之后，香港几位老总带着饱满的情绪回归工作岗位，而外区域的几位老总，除了黄德平和朱云富先行离开之外，其他的人都赖着不走。 为啥？ 因为他们得知李亚东马上也要返回内地，商量好了要一起蹭他的私人飞机。 李亚东也是没辙啊，原本打算在香港再逗留几天，与一帮老朋友聚聚，像刘为强啊，古惑仔五子，包括大b哥等等，由于琐事太多，已经很久没怎么聚过。可现在遇到四个死皮赖脸的家伙，你能怎么办？ 内地两座汽车主机厂，外加一个国际贸易公司，还有俄罗斯那边的大摊子，还要不要正常运转了？ 所以也只能先回内地一趟，等下次过来香港时再说。 太平山，李家别墅。 后花园中，李亚东坐在藤椅上晒着太阳，已经有一阵儿，笑呵呵地看着依晨和依雨在草地上跑来跑去，玩躲猫猫。 俩丫头虽然长大了不少，但依然俏脸可爱，这使得他不由一阵艳羡，突然也想赶紧要个女儿……当然，儿子也中，有些后悔答应了苏姑娘将婚事暂缓的事情。 “来，慢点……” 蓦然听到身后传来动静，扭头一看，才发现是郭琦他们回来了。 郭家三口现在都住在别墅里，包括朵恩，反正别墅房间够多，空着也是空着。 而他们也很享受这里的环境，朵恩就曾笑言，住在这里半步都不想离开，当然，这肯定不切实际，至少每天还是要下山一趟，送郭琦前往香港玛利亚医院的身体康复中心。 也无需别人帮忙，因为朵恩会开车，而李亚东也很爽快的替她弄了一本香港驾照，倒不必担心安全问题，因为她的车李亚东坐过，稳得一匹。 “别扶了，我自己走。” 郭琦倔强的拄着双拐，缓缓地向李亚东这边移动，一旁的朵恩也是没辙。 “你啊你，还是没听进去我的话，悠着点儿啊，再摔一跤又不知道多久才能缓过神儿来。”李亚东笑骂道。 “不会的，稳的很。”郭琦嘿嘿一笑。 “哦对了，你先坐会儿，刚好有东西给你。”忽然想到什么，李亚东起身快步走进别墅。 不多会儿回来时，手中多出一个白色信封。 此时郭琦与朵恩已经在草坪上的小茶桌旁坐下，李亚东将信封递到郭琦面前，笑着说，“喏，拿着吧，港大的入学通知书，你的情况校方已经知道，哈佛转校生，他们欢迎的很，还特批你可以随时入学。” “这么快？”郭琦一脸兴奋，忙不迭地接过信封，将它拆开。 李亚东还未说什么，朵恩却用憋足的中文笑着说，“没听一句话吗，有钱能使鬼推磨。” 由于苏姑娘的关系，早在美国时，她就对中国产生浓厚兴趣，乐于接受中国文化，譬如使用筷子什么的，也常让苏姑娘教她说中国话，毕竟智商高啊，学什么都快，现在来到中国后，愈发激起了她说中文的热情，进步倒是飞快。 她这么一说后，李亚东也就懒得开口了。 为啥？ 因为事实如此，他又给港大捐了一千万港币。 当然，倒也不全是因为这张入学通知书。 实际上是通知书先下来，他才接到港大教务主任的电话，至于电话内容嘛……显而易见，说是港大准备弄个什么基础建设，资金有缺口，希望港大的骄傲，李亚东同学能慷慨解囊。 还在电话大肆赞扬了一番他给北大捐款一个亿人民币的事情。 那李亚东还能怎么回应？ 再怎么说他现在大学文凭也是港大颁发的。 “还有一个月……” 郭琦自顾自地说，却吓了李亚东一跳。 “你想干嘛？” 他自然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现在是暑期，还有一个月港大就要开学。 “我感觉再有一个月，我应该可以抛掉双拐。” 果然。 “你可别乱来。”李亚东正色道：“在美国的时候医生不是说了吗，就算康复情况再好，你预计也要到十月才能好彻底。” “哎呀东哥，那是他们美国人的标准，放在咱们中国人身上适用吗，按他们的标准我现在还得坐轮椅呢，我不一样可以拄着拐杖自己走？” “……” 李亚东竟有点无言以对。 “你说这话的时候，是不是根本没想过旁边还坐着一个美国人？”朵恩没好气道。 “……” 这下该轮到郭琦无言以对了。 没见他吃瘪，李亚东差点没笑岔气，道：“行了，反正你悠着点，安全第一，人家学校都说了，随便你什么时候入学，不差那个把月的时间。” “东哥，放心吧，我知道的，你要相信我比你们任何人都更不想自己再躺回到病床上。” 听他这么一说后，李亚东心里顿时安定不少。 “我明天就要回大陆，半年都没着家，得赶紧回去看看，你们就在这边好好住着，当自己家里一样，有什么事情或是对香港有什么不了解的地方，就找婷婷，她现在也算半个香港人了。” 郭琦点头道：“东哥，你就别担心我们了，其实别墅里的人都很好，我们不会有问题的，倒是你，确实应该赶紧回去看看，代我向阿姨问个好，因为我的事情耽误了……” “打住！” 郭琦果然将到嘴的话又吞了回去，呵呵一笑，不再多言。 因为再多说的话，确实显得有些矫情。 …… 到晚饭点的时候，四大金刚上门了。 他们这次过来因为带了助手，所以就和大家下榻在酒店，今天还是第一次来到太平山别墅。 田磊、蒋腾飞和张春喜都已经来过，胜利哥倒还是第一次来，一脸兴奋的将别墅里里外外逛了一圈后，第一句话就是…… “东哥，你这别墅多少钱买的？” 李亚东微微一怔，他已经有点记不清。 “好像……也就一千小几百万吧。” “港币？”胜利哥眼神亮得吓人。 “啊。”李亚东点头。 “那旁边还有待出售的吗，稍微小点的那种？” 李亚东还未说话，一旁的蒋腾飞已经忍不住地嚷嚷起来，“我去……大舅哥，你想在这里买别墅啊，你这么有钱？” 胜利哥自然是有钱的，别说去年苏联解体的时候，单是奖金他就拿了两百万美金，他现在一手操盘集团在东欧的所有生意，工资也着实不菲。 至少蒋腾飞肯定无法比拟。 “也不算很有钱啦。”胜利哥显得很低调地说，“但一千小几百万港币的别墅，勒紧裤腰袋，应该还是能买得起的。” “……” 蒋腾飞一脸悻悻地望向李亚东，那模样似乎在说：东哥，你不厚道啊！ “显自己赚钱太少？”李亚东哪里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蒋腾飞下意识地点头，原本倒也没感觉，但现在跟胜利哥一比，似乎……确实有点少。 要知道他从18岁就开始跟东哥，都多少年了，而胜利哥呢？ “想赚大钱还不简单，啥时候你要能跟中南海里的那些人物谈笑风生，你要多少工资，我都给你。” “啊？” “啊个屁，你就知道别人赚钱多，你怎么不问问胜利，他在俄罗斯整天做什么？” 蒋腾飞还真问了，望向胜利哥道：“大舅哥，你在俄罗斯天天干啥呀？” “倒也没干啥，喝喝伏特加，泡泡大洋马……” “就干这些？！” 别说蒋腾飞了，就连田磊和张春喜眼珠子都瞪得滚圆。 这尼玛的……日子过得也太潇洒了吧，关键工资还拿这么高！ “啊。”胜利哥点头道：“另外，有事没事去克里姆林宫坐坐，找叶利钦的幕僚们喝喝茶呀。” “……” 一听这话后，蒋腾飞瞬间焉了，叹着气道：“大舅哥果然还是大舅哥，得，这个钱该你赚。” “你也是。” 这时，李亚东又没好气地望向胜利哥，问，“想买别墅，跟我做邻居？” “不……不好吗？”胜利哥一脸懵逼。 “我说的那个价钱是五年前的，现在再想买，不好意思，已经翻出三倍。别赚了几个钱就整天瞎得瑟！” “……” 第七百八十八章 一击命中 天空碧波如洗，东方红号如展翅翱翔的苍鹰，穿梭在一朵一朵、好似棉花糖一般的云层之中。 四个厚脸皮自从上了飞机后就没消停过，四处乱窜、东瞅瞅西摸摸，嘴中啧啧称奇，脸上艳羡不至。 当然，性格使然，每个人关注的焦点倒略有不同。 田磊被宛如别墅客厅一般的主机舱所吸引，葛优躺在柔软的头层小牛皮沙发上，根本舍不得起来。 张春喜则被独立出来的酒吧间所吸引，坐在红木吧台前面的高脚凳上，开了一瓶人头马xo，自斟自饮，好不快活。 至于蒋腾飞和胜利哥，他们倒是同道中人，关注的焦点是一致的，那就是四位环肥燕瘦的白人空姐。 “噢，美丽的安娜小姐，你就好像一颗无暇的宝石，闪耀着我的眼睛……” 趁着李亚东去了办公室，胜利哥以需要服务之名，唤来一位肤白如凝脂一般的空姐，很自然而然的就勾搭上了。 而且人家空姐也丝毫不显抗拒，俯下的上半身越来越低，领口里面的美好风景被胜利哥一览无遗。 这可羡煞了坐在不远的蒋腾飞，他同样招手唤来一位小麦色皮肤的空姐——他喜欢这种调调。 “尊敬的先生，请问有什么需要吗？” “……” 蒋腾飞一脸懵逼，这时才想起来，自己根本不会讲英语。 “那个……请问小姐贵姓啊？” “……”艾琳也是一脸懵逼，因为她同样听不懂中文。 眼看胜利哥那边都开始上手了，蒋腾飞真可谓羡慕红了眼，这四名空姐看似都很好勾搭，但关键……妈卖批的，他压根没办法跟人家沟通。 既然讲话听不懂，他便见样学样，抬起手指向下勾了勾。 艾琳会意，身体微微俯低了一些，不过忽然意识到什么，伸出左手护住了领口。 “……” 蒋腾飞一脸悻悻，心说你丫的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呢？ 他却不知道，经由李亚东初次见面时的“下马威”后，艾琳等四名空姐对中国人有了一个更清晰的认识，知道他们思想保守，再也不敢随便“勾搭”人，生怕失去这份待遇优越的工作。 不过……如果客人主动勾搭她们，那就另当别论了。 实际上在应聘下这份工作时，她们就已经做好“全方位服务”的准备。 发现这份艳·福自己似乎注定无法消受后，蒋腾飞摆摆手，将对方打发走了。 他如果知道艾琳心中所想，估计会气得吐血吧。 “噢，安娜小姐，我感觉大腿有点酸，你能帮我揉揉吗？” “当然，亲爱的张先生，很乐意为您服务。” 胜利哥舒服的眯起眼睛，感觉人生已经达到高朝，可就在这时…… “张胜利！” 一个声音突然从机舱后方传来，吓得胜利哥一个激灵，赶紧站起身，讪讪笑道：“咋了，东哥？” “你过来，有事找你。” “……哦。” 这是一间十平方左右的办公室，极尽奢华，桌椅板凳的边角都有镀金装饰，办公设备也一应俱全，专为主人打造。 “坐吧。”李亚东在胡桃木办公桌后的真皮老板椅上坐下后，指了指对面的布艺靠背椅说。 等胜利哥落座之后，李亚东继续说道：“找你谈谈俄罗斯那边的防范事宜。虽然俄罗斯与英国有些不同，但我觉得必要的防范还是要有的，以免被敌人打个措手不及。” “东哥，应该不至于吧。”胜利哥蹙眉说，“以我们与俄罗斯政府的关系，谁有能耐在俄罗斯境内动我们？” “没听说过一句话吗，叫作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如果不是因为我们在俄罗斯拥有很好的政治基础，这件事情我也不会等到现在才找你谈。敌人的实力比你想象的还要强大，你也不必打听太多，但必须做好金融领域的防范，对方能从政治层面入手的可能性不大，那么金融层面，就是最有可能的一个选项。” “哦……那好吧，我明白了。”胜利哥点点头道。 他心里确实有很多疑问，想搞清楚所谓的敌人到底是谁，奈何东哥都这样说了，又实在不好问，也只能做好自己的份内事。 “对了，琳娜……她现在怎么样？”忽然想到什么，李亚东不禁问道。 他这辈子几乎没有欠过什么实质性的债务，因为以他今时今日的财富，即便有债，也早就还清了，但是……有且仅有几份情债，他倒现在，都不知该如何去还。 比如宫羽，比如颜玮娴，比如叶卡捷琳娜…… 毫无疑问，这三个姑娘都喜欢过他，而且愿意毫无保留的为他付出，但他……却注定无法给到她们任何承诺。 “琳娜呀，这个……工作和生活方面都没问题，现在安排她在尤科斯石油那边担任财务经理，工资待遇都很不错，足以保障她在俄罗斯的富裕生活，但感情方面嘛……” 胜利哥说到这里顿了顿，看了李亚东一眼后，继续说道：“东哥，实不相瞒，这次到香港来开会，她原本一定要跟过来，但我考虑到她如果真来了，您这边估计不太好办，所以被我坚硬拒绝了，就为这事儿，她哭了一整天。” 李亚东长叹口气，无比懊悔当初一个没忍住，把人家姑娘给“睡”了，要是没那茬子事，现在也不至于心里挺不是个滋味。 老话说得好呀，情债最难还，古人诚不欺我。 “好了，不说她了，说说你吧。听说清水伊人也去了俄罗斯，你们俩？” “要结婚了。” “啥？” 猛地一听这话，李亚东还以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呢。 这特么的还是放纵不羁的胜利哥？ 突然转性了？ 提起这事儿胜利哥也是一阵无奈，叹着气道：“能怎么办呢，有了。” 他在对待女人的事情上，有时候确实比较禽兽，但也不知为何，在对待孩子的事情上，却异常的重视。 当得知清水伊人怀孕之后，他几乎没做他想，第一时间亲自驱车送她到医院做了检查。 另外，就因为这个，对方提出来结婚，他大概考虑了三分钟后，也就点头答应了。 当然，这其中倒还有一些别的原因，那就是一段时间的接触下来，他发现清水伊人足够好，几乎从来不管他。 比如她就曾说过这样一句话，令胜利哥很是喜欢，她说“我不会管你在外面做了什么，我只希望你每天能平平安安的回家，那样我就知足了。” 瞧，多么善解人意的女人？ “怀孕了？这么快？”李亚东眼珠子瞪得滚圆，有点不敢置信道：“这才几个月啊，不会当初在日苯的时候就怀上了吧？” “是啊。”胜利哥点头道：“应该就是在天府汤田的那天晚上。” “你妹的……” 简直没天理了，这就是传说中的一击命中啊！ 怎么就能成功率这么高？！ 要知道他和苏姑娘俩人，刚确定关系的那会儿，也不知道嘿咻了多少次，从没有采取过任何措施。 一点反应都没有！ 我该不会有病吧？李亚东心想。 他觉得，这次回京之后，很有必要去医院检查一下。 两世为人，上辈子他就没有孩子，这辈子天王老子都甭想阻止他要个孩子！ 第七百八十九章 圣彼得堡大选 李亚东感觉很受伤，感觉自己不完整了，感觉自己从雄性生物的角度出发，逊色胜利哥太多。 没好气地瞥了眼胜利哥后，问，“我那位朋友弗拉米基尔呢，我离开俄罗斯时让你密切关注他，现在怎么样了？” “还行吧，圣彼得堡副市长，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他有上门找过你吗？”李亚东又问。 “你还别说，倒真找过一次。”胜利哥点头道：“我本以为凭他的性格是不会主动找我的，估计也是被逼急了。” “哦？”李亚东来了兴致，问，“找你什么事？” “还能什么事啊，拉赞助呗。”胜利哥下意识地摇头道：“东哥，俄罗斯那边现在的情况你是不知道，经济比一年之前还不景气，卢布跟我们刚过去的那会儿，至少贬值了两三千倍，就是因为太不值钱，听说政府正准备废掉现有的卢布，发行新卢布，这个消息一传出来，那简直就是火星撞地球，卢布更是暴跌不止，现在真跟废纸没什么两样了。 “咱们中国不是有句老话吗，叫作‘覆巢之下无完卵’，大环境如此，圣彼得堡想过好日子都难。 “而你的那位朋友弗拉米基尔，他又是一个主管经济的副市长，当然得为人民的肚子费心费力，所以就主动找到我，拉了笔赞助，作为交换，在圣彼得堡市区的中心地段，给咱们的公司和商品竖了几块大型广告牌。” “谁特么的让你搞什么交换的？！”李亚东一听这话后，顿时怒了。 以他与弗拉米基尔同志的友谊，岂能使用交换的手段？ 胜利哥吓了一跳，赶紧解释道：“不是我要搞，他自己提出来的。” “问你要了多少钱？” “两百万美金，兰姐那边清楚，已经当作广告投放费用，划入了尤科斯石油的账。” “才两百万？你怎么不多给点？” “……” 胜利哥嘴角不禁抽搐了一下，心说你倒是早说啊，早说我特么的给十个亿，反正又不是我的钱。 “不是啊，东哥，有句话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有屁就放！” “……哦。实事求是的说，你跟那个弗拉米基尔也没什么很深的交情吧，总共才见过几次面，为什么对他这么好？咱们就算要稳固在俄罗斯的政治关系，克里姆林宫里比他职位高的人多的是，而且现在我们完全有渠道结交这帮人……你说对吧？” “你懂个屁！” “……”胜利哥一脸悻悻，心说正是因为不懂，所以我才问你嘛，不然问个蛋蛋。 说实话，这件事情令他百思不得其解。 早前大家都在俄罗斯的时候，因为生活在一起的缘故，对于东哥每日的行程，他可谓一清二楚，掰着手指头满打满算，东哥直到离开俄罗斯时，与那个弗拉米基尔也不过就见了三四次面…… 难不成男人之间，也有一见钟情？ 不然就恕他真的无法理解，东哥为什么会对这样一个竟有几面之缘的人，如此慷慨，可谓缺啥给啥、有……无求都必应！ 回国的时候还特地嘱咐他要关注并帮助对方。 不是他多想啊，平心而论，这事儿换任何一个人，如果知情的话，肯定也会感觉很不正常。 “弗拉米基尔这个人，你可千万别小瞧他，我自认看人还算有点眼力劲儿，他将来能有一番大作为。”李亚东神秘兮兮地说。 也只能如此。 “大作为？” 然而，胜利哥对此却不敢苟同，摇头道：“我看挺悬的，圣彼得堡的市长大选就在明年，他要真是干大事的人，应该可以当选，但我觉得他肯定选不上。” “市长大选，明年？”忽闻这个消息，李亚东顿时眼前一亮。 作为俄罗斯的第二大城市，圣彼得堡市长一职，份量着实不轻，就好比上嗨市长在中国的地位。 而你回顾中国历史，但凡做过上嗨市长的人，后来都是什么职位？ 至少也是国副级起步！ 他得帮助弗拉米基尔同志夺下圣彼得堡大选，如此一来，他距离总统大位，也就仅有一步之遥！ 而这对于李亚东来说，有着十分深远的意义，特别是在当前背景之下——他得罪了一个实力恐怖的国际性组织。 如果世界两大军事强国之一的俄罗斯总统，是他的朋友…… 只怕强于共济会，也得掂量一下后果吧？以及因为一个堤义明来招惹他，到底划不划算。 而共济会一旦怂了，就到了他李亚东绝地反击的时候，他说过，失去的要百倍拿回来！ 退一万步说，就算抛开共济会不谈，弗拉米基尔同志越早问鼎总统大位，对他李亚东的好处也就越大。 毕竟俩人已然是朋友。 “他肯定能选上！” “不可能吧。”胜利哥一百个不信，“他就算再有本事，但现在俄罗斯的整体经济就这个鸟样，圣彼得堡市民的肚子也不是他一个人就可以填饱的，而饿着肚子的市民，又怎么会给一个主管经济的副市长投票呢？” “不就是一个吃不饱饭的问题吗，这还不容易解决？”李亚东眸子里精光四溢，“听你这么一说后，我才发现这个市长位置，比想象的要好搞得多。”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望向胜利哥问，“你觉得如果弗拉米基尔能让大部分圣彼得堡市民都吃饱饭，那他当选市长的可能性有多大？” “那当然是百分之百了，民生经济现在是整个俄罗斯最严峻的问题。但这绝不可能，作为俄罗斯的第二大城市，圣彼得堡可有足足三百万市民呢，这其中至少有六分之一的人在温饱线上挣扎，至少二十五万人吃了上顿没下顿。他一个弗拉米基尔，该怎么解决？” “他是解决不了，但我们可以！” “……” 李亚东托着腮帮子说，“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回去后将我们在俄罗斯的企业整顿一遍，来一次大换血，与弗拉米基尔那边沟通好，尽可能的招聘圣彼得堡的贫苦市民到我们的企业工作。” “啊？”胜利哥大惊，“那……以眼下俄罗斯的经济情况，那被辞掉的工人还不得造反啊？” “所以我才说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我相信你可以搞定，黑的白的任你玩，我只要结果。” 胜利哥一脸悻悻，心说你未免也太高看我了吧？ 他完全明白李亚东的意思，如果真按他所说的、大换血的话，至少会牵扯到超过十万工人的下岗…… 这特么的，简直就是一股钢铁洪流啊！ “东哥，这样值吗，为了一个弗拉米基尔？就算事情可以搞定，估计也会对我们造成一笔不小的损失。” “值！”李亚东回答得斩钉截铁。 见他如此口气，胜利哥就明白心里已然吃了秤砣，无可奈何道：“那……行吧，我回去尽量办。” “不是尽量，而是必须！”李亚东正色道：“胜利，这是一个任务，无论如何，你必须帮助弗拉米基尔拿下明年的大选，只要此事办妥，相信我，不出几年，你就可以在俄罗斯、乃至整个东欧横着走！” 胜利哥一脸懵逼，心里突然生出一个大疑问，“东哥，你……该不会认为他能当上总统吧？” “对！如果我没看错人的话。” “……” 第七百九十章 李委员 回家的感觉就是好，不论脑子里有多少烦恼，心里有多少不快，每一次，只要李亚东回到京城这座四合院、回到母亲的身边，似乎一切都会化为无形，整个人从头到脚都变得一身轻。 这次应母亲的强烈要求，他决定在家多待一段时间，说实话，自从郭琦出事之后的这一年半时间，他真的亏欠家人太多，哪怕是过年，也仅仅在家待了小半月。 不过现在好了，郭琦的事情已了，结局美好，虽然惹上了一个极大的麻烦，但好在敌人无法对他隔空伤害，而他的一系列初期布局也已经完成，所以总体来讲，目前手头上并没有一定要他亲力亲为的紧急事。 也算是忙里偷闲吧，刚好趁着这个时间，打算好好陪陪家人，同时自己也放松一下。 这一两年他也是累得够呛。 每天不是陪母亲打打小麻将，就是一起出门逛逛胡同巷子，周末的时候比较热闹，一家老小都有时间，基本会提前制定好游玩计划：寻访一下名胜古迹、光顾一下历史悠久的老字号饭馆、茶馆、点心铺子什么的，还会耐着性子陪母亲听压根不知道在唱什么各种戏曲。 就这样，不知不觉间，他居然已经在家住了小半年，马上春节都快到了。 时间流逝的速度连他自己都感觉诧异，以前忙起来的时候，从未有过这种感觉。 一九九三年春节，明显与以往有些不同，随着年关越来越近，首都的各大商场几乎天天爆满，很多人都踩着三轮车往家里搬货。 除了生活水平有了显著提升之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现在买东西不需要任何票证。 不光工业票取消，连粮票、油票都被取消，商场、供销社、小卖部，对所有人敞开大门，商品都不设限，有钱便能买。 这可乐坏了广大人民群众，以前看中某件商品、钱是有、可苦于没有票证的事情，终于一去不返。 这虽然看似是件小事，但从广袤意义上来讲，确实一件顶了天的大事！ 它代表着计划经济时代的彻底终结，代表着中国逐渐走向富强、生产力水平已经初步具备保障所有人民生活需求的标准，也代表着中国更加开放。 前不久首都发生了一件大事，甚至亮瞎了李亚东的眼睛，媒体披露，中国第一家性·用品商店“亚东夏娃保健中心”，将于年后正式开业。 就这么堂而皇之的新闻报道出来，还是首都一家极具影响力的报纸，你能想象所造成的震荡吗？ 一些老学究鼻子差点没气歪，直接跳出来大骂“有伤风化”，呼吁政府一定要阻止这种商店的开业。 不过，据可靠消息称，这家商店仍在紧锣密鼓的进行装修与铺货。 显然，政府并不会阻止它的经营。 一个更加开放且包容的中国，正在向全世界表明自己的胸怀。 这种感觉，真好。 李亚东感觉很兴奋，上辈子的这个时候由于疲于生计，他几乎没有太多心思来见证90年代中国的发展，以及留意这种历史潮流与腐朽思想所碰撞出来的火花。 这辈子，他得擦亮眼睛，看个仔细。他不想错过中国崛起的任何一幕。 腊月二十刚过，家里便陆陆续续开始有了辞年的人，人数倒不是很多，毕竟老李家的门槛现在真的有些高，平均每天两三拨左右，但礼物可着实没少带。 就譬如腊月二十二的那天，徐鸿业和徐泽政过来的时候，便硬是叫了一辆面包车，弄了整整一车稀奇古怪的玩意儿过来。 说是家里有个侄子现在做土特产生意，全国大部分地区的土特产都能弄到，便搞了些不常见的玩意儿过来，打算让老李家的人尝尝鲜，这让李亚东笑骂道为什么不早点，早知道家里就不备年货了。 全都收了，没什么心理负担，他对徐家的帮助肯定不止这些。 第二天过来的钟文城两口子，也没差多少，特地从上嗨那边拖回来两头麂子——一种似鹿非鹿的动物，你还别说，老李家的人真没吃过，甚至见都没见过，他们那里没有这个物种。 李亚东大手一挥，也收了。 不收不行，你收了他们才开心，否则，这个年估计都过不好。 腊月二十四正值南方小年，老李家虽然已经落户京城，但这个老家带过来的习俗并没有改，按照老传统，这一天要打糍粑、杀老母鸡。 院子里特地请石匠弄的一套石臼和舂撞击得啪啪响，菜刀也磨得锵锵响的时候，门外突然来了两位客人。 “这么热闹？” 由于院门大敞着，孔思清和郭邦进也就走了进来，不过一看眼前的场景，顿时懵了，感觉来的不是时候。 “哟，忘了他们是南方人。”孔思清大腿一拍。 可来都来了，总不可能扭头走吧，也只能打扰一下。 李亚东正撸着袖子捶糍粑呢，一看来人也是笑了，“孔大哥，郭大哥，什么风把你们二位给吹来了，刚打好的糍粑，还热乎乎着呢，要不要尝一块？” “有沾糖不？” “必须的！” “那中！” “哈哈……”新年新气象，气氛到了，想不开心都难。 大家都挺乐呵，李亚东豁出老命捶出来的一块糍粑，最后一人扯一坨，沾着白糖吃，竟然直接给吃完了。 怪就怪老李家的人丁实在有些兴旺，明年还得添一个，刘金菊又怀上了，倒是比上辈子早了两年。 不过对于这种事嘛，在李亚东看来，那是越早越好，也越多越好。 东厢房的堂屋里。 李婷婷乖巧的沏了茶水，还摆出果盘和坚果盒，李亚东与孔思清和郭邦进三人，便围坐在紫檀木桌前，品着极品龙井，谈笑风生。 “小李同志啊，苏……东欧那边的事情，你真是做了大贡献，国家国防建设十年之内必然会有一个跨越式的提升，这其中有你一份不可磨灭的功劳。”孔思清笑着说。 “小事而已，都是应该做的，不值一提，不值一提……”李亚东笑着摆手。 人嘛，总得要谦虚一些，特别是在国家面前。 “小事？”孔思清呵呵笑道：“或许吧，对你这个百亿富翁来说。但对于国家而言，却是顶了天的大事。” 这个笑容怎么看，怎么有点耐人寻味的含义。 李亚东耸了耸肩，他的身家到底有多少，能瞒得住别人，肯定瞒不住国家，只要国家想调查。 但有一点，他现在的巨额身家到底是怎么来的，只要他不坦白，没人能真正说得清，顶多也是猜测。 “放心吧，这大过年的，我可不是来给你找麻烦的。” 孔思清说着，从地上提起似乎一百年没换过、角都磨破的黑色公文包，从里面掏出一个黄色信封，递了过来。 “什么？”李亚东伸手接过，不明所以道。 “自己看呀。” “……哦。” 李亚东将信封拆开，手指用力，将信封口捏出一个“o”形，低头一看，里面装了两样东西，一张折叠起来的信纸，以及一个带小铁夹的卡片，似乎是什么证件。 抽出一看后，眼珠子顿时猛地一瞪，惊呼出口，“政协委员证？” 第七百九十一章 回老家 不怪李亚东有些惊讶，政协虽然与人大不同，并非宪法所规定的国家机构，但作用与影响力其实一点不小，在某些方面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而政协说是说由、各民主党派、无党派人士代表等群体共同组成，但迄今为止，李亚东还从未听闻有任何商人能步入政协会场。 这又是一件中国发展史上值得纪念的事情，党中央在决策上开放和包容的态度，越来越鲜明。 不过，这张证儿李亚东却不太想要。 为啥？ 因为他感觉自己如果今天带上，明天应该就会闻名全国，这可与他“高调做事，低调做人”的生活态度完全不符，至少他现在还能陪母亲一起大摇大摆的在街上闲逛呢。 而他的表情则被孔思清很好捕捉到，蹙眉问，“看你的样子，像是拿到一块烫手的山芋一样。” “可不是？”李亚东讪讪一笑，便将自己的顾忌说了出来，实在没有被报纸大肆报道、当成先进典型去学习的思想觉悟。 孔思清听完后，却是笑骂道“你这个人呐，别人想出名是没办法，你倒好……行了，你如果担心这个的话，大可不必，此次临时增加委员名额，是为了年后的新一届政协大会，而且也不是你一个人，跟你同样身份的商人就是五十多名，不会逮着你一个人大肆报道的。” “原来如此……”听他这么一说后，李亚东心里顿时稳了。 “我跟你讲，你别不愿意去，不去绝对是你的损失。” “为啥？” “因为首长闲聊时讲过，说是想趁这次机会，请你们这些商界领袖吃个饭，碰碰头，探讨一下中国经济未来的发展。” “首长？”蓦然一听这话，李亚东瞬间打起精神，虽说首长千千万，但如果是从孔思清嘴里说出来，那……几乎只有一个——邓公！ “去，必须去！” 李亚东的态度陡然来了一个九十度大转弯，现在八匹马都甭想把他拉回来。 自从与邓公有过一次通话后，他便心心念念的想与他老人家见一面，只是这么多年过去，始终未能如愿。 而眼下已是一九九三年，他心里很清楚，这次机会若错过，以后……只怕就真没可能。 事情就这样被敲定下来，时间倒是还早，要到三月下旬，还有一个多月。 在一声声炮竹之中，新年如期到来，大鱼大肉、推杯换盏，但今年老李家的春节，与往年倒有些不同。 大年初三，老李家一排五座四合院全部大门紧闭，而在此之前，李亚东已经通知了首都的所有朋友，让他们今年不用拜年。 为啥？ 因为今年春节他们家没人，一家老小将乘坐东方红号回老家。 这是李亚东与胡秀英早就商量好的事情，其他人也没意见。 现在有了私人飞机，李亚东一直想带他娘出去玩玩，不过胡秀英总是一拖再拖，心心念念的想把这个机会拖到过年。 看得出来，她是确实想家了。 如果让她选，她肯定宁愿住在老家的小山村里，而不是首都。 她的心思李亚东其实都明白，却无法由着她的性子来，乡下的很多配套设施都不完善，而她的年纪又越来越大，住在乡下实在很难让人放心。 她如果想家了，李亚东更愿意隔三差五的回去看看，反正现在也方便。 当然，如果她能心思放开点，别老是惦记着飞机油费的事情，那就更好。 首都国际机场。 当老李家一行人浩浩荡荡的通过通道登上东方红号时，现场每一位工作人员眼中，都有种止不住的艳羡。 这应该是中国历史上第一架私人大型商务机。 天知道一个人为何能暴富到如此程度？ 而老李家的人呢，上了飞机之后，那场面只能用鸡飞狗跳来形容。 “小东啊，你这日子……过得太爽了吧，过去的皇帝也没有这种待遇啊！” 望着机舱内金碧辉煌、犹如宫殿一般的格局，一家老小全被震撼到了。 “外国人，外国人……”李二宝更是抱着空姐安娜的大腿不放开，嚷嚷着一定要让他妈给他拍张照。 之前在香港他其实是见过老外的，不过那时太小，倒是没什么记忆，如今看见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犹如发现了一个全新的物种，激动得小脸通红。 “咔嚓！咔嚓！咔嚓……” 不光是他，一家老小全都争抢着要和四名空姐合影，似乎这事儿足够他们炫耀一辈子，望着这场景，李亚东苦笑不止，也是没辙。 从他家的事情上看，中国人想要不崇洋媚外，估计还真的挺难。 要知道他们家现在可是全中国最顶级的豪门，没有之一。 “娘，你感觉怎么样？” 胡秀英躺靠在柔软的真皮沙发上，也是笑得合不拢嘴，“好呀，那还能怎么样，这么贵的飞机，坐在上面跟待在家里真没什么区别，一点都不晕。对了，这飞机多少钱啊？” “这个……也没有多少钱，找熟人买的，打了折，你就安心坐吧，以后想去哪里就直说，这买都买了，如果不经常用用，都是机械零件，容易生锈的。”李亚东打着哈哈说。 反正具体价格绝不能告诉他娘，如果他娘知道这架飞机价值八亿人民币，抛开日常维护不谈，起飞一次至少十万人民币打底，估计没被吓晕过去，以后也别想再拉上来。 “也是哦。”胡秀英蹙眉说，“那是得经常用用，就像你三哥的那台车，放在家里天天不开，年前启动一下，都打不着火，后来还麻烦人家小政特地带着修车师傅过来才弄好的。” “哦，还有这事儿？”李亚东倒是半点不知情。 这时，坐在旁边不远的李亚军笑着说，“就是电瓶没电了，没啥大……”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李亚东对着他不停使眼色。 于是立马改了话头，讪讪笑道“不过这机械物件，确实要经常用，师傅也说过，不然容易坏。” “所以呀。”胡秀英点头道“你那车要多开开，我听春兰说好几十万的物件呢，能吓死个人，千万别放坏了。” “行，娘，我知道了，以后都开车去上班。”李亚军呵呵笑道。 “小东啊，我们这次回去可以清闲点，但你估计就清闲不了。”这时，大哥李亚民突然说道。 “咋了？”李亚东不明所以。 “忘记跟你说了，县政府的领导已经跟我打听了好多次，问你什么时候回去，想必有些事情找你把，你这好几年没回去，这次他们肯定不会错过。” “县政府……”李亚东不由撇撇嘴。 说实话，他对他们县政府实在没什么好感，甚至不及乡政府，他早年考上北大的时候，乡政府至少还上门慰问了一下，好像还给了钱，是三十块还是二十块，倒是有些忘了。 而县政府呢，不说表示表示，连门都没上过。 现在却知道四处找他…… 至于找他干嘛，用屁股想都知道。 。 第七百九十二章 衣锦还乡 江城。 王家墩机场。 这座位于江城中心地段的机场，很多人或许听都没听说过，但它却是这个年代江城唯一的一座机场。 天河机场还在筹建，汉南机场连影子都没见着。 只因它的位置实在太好，恰好在整个江城的中心区域，于是在07年被拆除，后来发展为高端cbd。 东方红号降落在王家墩机场时，不过下午两点钟，提前接到消息的田三石，早就在接机大厅等候多时。 “车准备好了吗？”因为几个月前刚聚过，所以嘘寒问暖就省了，李亚东直接询问道。 “好了，在停车场。” 李亚东他们的小县城自然没有飞机场，连火车站都还在筹建之中，所以只能从江城这边下机，然后驱车回家，因此特意提前让田三石准备了几部车。 这种玩意儿，他现在实在不缺。 一行人来到停车场时，四辆崭新的黑色宽体轿车，在一堆夏利、富康、小面包之中，显得鹤立鸡群，一眼便能瞧见。 立于车头的银色蛟龙，彰显着它的高贵身份。 正是目前中国自主研发的高端轿车品牌——龙腾。 价格虽然与桑塔纳大致相当，但从外观上看，怎么都要比桑塔纳档次更高，纵然比起官车奥迪，也不遑多让。 而实际上，它也确实在飞快的抢占奥迪轿车的市场。 没理由中国自己能造出这么沉稳、大气、漂亮的轿车，还要使用奥迪作为官车对吧？ 再说了，它的价格还更便宜。 工厂这边已经与各地政府机关签订了不少订单，可以说车根本不愁卖，哪怕市场上一台不卖，专供政府单位，都足够工厂赚得盆满钵满。 “东哥，今儿个就住家里吧，酒菜都备好了。”田三石热情发出邀请。 “你看这合适吗？”李亚东苦笑，指了指周围的一家老小，真要全部跑到了田家，非得把人家直接搞攻陷了。 田三石一脸悻悻，“那这大过年的，也不能来了就走吧？” “别急嘛。”李亚东拍着他的肩膀说，“等年后回来吧，江城工厂投产到现在，我还没有去过，确实不应该，等过完年回来肯定要在江城待几天，到时候少不了要麻烦你。” 总归有个盼头，田磊也就没再多言。 老李家现在自然不缺司机，龙腾汽车他们还真没开过，一个个抢着要上手，油箱都是满的，一溜烟的杀向省道。 车队行驶在路上的时候，周围行人和车辆纷纷避让，因为这阵仗怎么看怎么有点省领导下乡的意思。 这两年省道倒是越修越好，不似以往那样坑坑洼洼，再加上车辆性能不错，赶在太阳落山之前，车队终于抵达县城。 “哥，不是说公司建了栋办公楼吗，在那边？”头车上，老幺李亚东驱车，坐在副驾驶上的李亚军扭头望向后排问。 “就在大转盘那边，再往前走点儿就能看到。”跟胡秀英一起坐在后排的李亚民，笑着回话。 “小东，快点，反正又没车。”李亚军倒是有点迫不及待。 街道确实空旷，这年头能在这样的五六线小县城拥有一辆汽车，简直是不敢想象的事情，轰鸣在街头的，主要还是拖拉机和大解放，而且要隔好一会儿才能见到一辆。 李亚东会意，脚下油门加重几分，身下这台顶配版龙腾01车型，搭载着一部23l四缸自然吸气发动机，足以秒杀这座县城里的任何车辆。 “喏，看到没有，就那幢。”汽车接近大转盘时，李亚民伸手指向一个方向。 众人眺目一望，哟呵，不得了，居然造出了县城第一高楼，足足九层，比旁边的电视台还高，如果不算房顶的铁塔的话。 “底下是银行？”李亚东笑着问，通过这栋大楼就能看出，他大哥确实将一品鸭脖经营得有声有色。 造这样一栋大楼，几十万肯定要，但他大哥没有问他要过一分钱。 “对，建设银行，大楼还没盖好时就找上门了，一定要把楼下两层租给他们，还请来县委领导出面，也是没有办法，原本我还想在一楼开个总店来着。” 李亚东苦笑摇头，这就是他大哥呀，明明规划好的事情，结果政府一出面…… 车队并没有在县城逗留，大过年的，自然要回老屋过。 四辆清一色的龙腾轿车，在街头行人敬畏的目光中，轰鸣着驶向乡下。 大约二十分钟后，当车队临近村子时，这个距离县城十几公里、被群山环绕着的小山村，差点没炸开锅。 原本已经做好酒菜、准备与亲朋好友一起过夜的村民们，听到动静后，纷纷从房子里走出，一看这阵仗，议论纷纷。 “这……是县领导下来了？” “不会吧，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啥时候见他们这么大阵仗往咱们村子跑？” “是啊，要下来也不可能这个点，天都快黑了。” “我说你们有点眼力劲好吧，县领导，就他们能有这派头，四辆吉普还差不多。” “哪是什么人呀？” “诶，我说大家伙儿……”这时，方驼子火急火燎地从村后面跑来，奔跑在黄泥巴土路上健步如飞，一边跑，还一边吆喝道“都跟我一起去村口迎接，八成是老李家的人回来了！” “是啊！老李家！” 村民们一听这话后，顿时恍然大悟，脸上纷纷露出笑容，隐隐还有些激动，忙不迭地跟上方驼子的步伐，一窝蜂地向村口涌去。 老李家，那在整个县城里都是一个传说，也是他们这个小山村的骄傲。 就因为他们家，现在村里人走出去，摇杆都会比旁人挺得更直一些。 他们其实并不知道老李家到底大富大贵到什么程度，但有一点——他们举家搬迁到首都，就这件事情，在没什么大心眼村民看来，其难度大概不亚于红军二万五千里长征。 而且，他们几乎每家每户，都沾了老李家的光，这几年在李家老大的帮衬下，村民们依靠着合作社，不种廉价且有季节性的水稻，改养价格更高、而且一年四季都可以养的鱼和鸭子，各家收入可谓蹭蹭上涨，现在村里都有几户人家买了摩托车这种奢侈物件。 就凭这一点，老李家的人回来，他们出门迎接一下，也是应该的。 车队在村口缓缓停下，不停也不行，进村的路被围得水泄不通。 “娘，你慢点。” 车门被打开，李亚东第一时间搀扶着他娘走下。 “呀！老嫂子，可算回来了！” 村民们一看到胡秀英，眼睛都差点没笑弯。 要说村民们佩服李家发达的第一功臣李亚东、佩服带领他们发家致富的李家老大李亚民，都不假。但最最佩服的，还要数这位大字都不认识一个李家老嫂子！ 她早年丧父，可以说比谁家都难，却硬是一把屎一把尿的将五个孩子拉扯长大，没有饿死一个。 关键，孩子们还争气！ 你看看这回来的阵仗，四辆县政府都拿不出来的小轿车。 这份本事羡慕都羡慕不来，只有佩服的份儿。 。 第七百九十三章 流水席 面对乡亲们的嘘寒问暖，胡秀英瞬间就红了眼，左右邻里几十年的感情，以她的性格也不可能跟人勾心斗角，关系几乎与亲人无异。 而这一分别，算算时间，整整三年有余。 她有时候做梦都会梦到其中一些人的面孔。 “亚东啊，你也是，好久没回来了。”与旁人不同，方驼子的注意力，主要还是在李亚东身上。 为啥？ 因为他时常去乡里、偶尔还去县里开会，这两年被领导特地接见过好多次，知道的事情远比普通村民多。 如果不是所有领导都串通一气来诓他的话，那……他们村里就真的出了一条龙！ 还是那种龙袍上的，五个爪的，金色的龙！ 他现在也是将信将疑，毕竟领导们说得太神乎了，什么“开了好几家汽车厂”、“生意都做到英国去了”、“铁板钉钉的亿万富翁”等。 他不是没向李亚民打听过，但李亚民这个人原则性很强，不愿谈及的事情绝对不谈，甭管你怎么询问都没用。 于是，便一直心心念念的盼着李亚东回来，打算将事情问个仔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 那……稍微手指头里露出一点，为家乡做点贡献，譬如修条水泥路、给破旧的村委会起幢楼房，应该不算过分吧？ “是啊，叔，确实有几年没回了。你身体还好吧？”方驼子屁股一翘，李亚东就知道他要放什么屁，不过并不在乎。 实事求是的说，方驼子这人贼归贼，但从不做中饱私囊的事情，厚着脸皮讨回来的好处，最终也全部用在村里，这也是他为什么能在村支书的位置上一干二十多年的原因。 “好呀，全托你们家的富，你大哥亚民这几年为村里做了不少贡献，大家日子比以往好过得多，我也就轻松一点。”方驼子呵呵笑道。 这倒是一句大实话。 不过眼下合作社又盖了两间红砖房，眼瞅着规模比村委会还大，也是令他挺揪心的一件事。 “好就行。”李亚东同样笑了笑，“那叔，天快黑了，反正这次回来要在家待一阵儿，等改明儿再跟你好好聊，我们就先回家了，还得做饭呢。” 在乡下张罗一顿晚饭并不算什么费劲事，反正年货车上都有，什么金华火腿、胡南板鸭、海鲜干货等，厨房也不用拾掇，大嫂陈月娥隔三差五就会回来大扫除一遍，菜园有左右邻里帮忙种了，去里面拔两根萝卜回来弄个火锅，一家老小一样能吃得闷闷饱。 “还弄什么饭啊，大老远的赶回来，天都黑了。上我家吃，我家刚好也没吃，让你婶儿再加几个菜就是。”方驼子拉着他的手说，不容拒绝的意思。 “这……”李亚东扭头一看身边的人，“叔，这不太好吧，十几个人呢。” 方驼子眼神一扫，可不是吗，刚才还真没仔细数，不光老李家一家老小全都在，连他们的亲家也在。 “那……” “爷，你看这样成嘛，各家估计饭都做好了，就准备开吃，这大过年的，刚好又碰上我胡婶儿一家回来，要不干脆大家伙儿把桌子搬到村部，菜都端过去，就像过去吃流水席一样，也弄一场？”有人提议道。 “好主意啊！”方驼子顿时眼前一亮。 “是啊，要不然怎么说读书人就是聪明呢，威娃儿这个初中倒是没白念，有脑壳。” “哈哈……” 所有人都欣然同意。 而且根本不容老李家人拒绝，方驼子一声令下后，所有人都扭头往家里跑，开始抬桌子端菜，向村委会进发。 天虽黑了，但小山村却活了，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老李家一行人连家门都没进，刚把车停到后山下面的一块空地上，便被热情的村民们拉扯着往村委会走。 “等一下，等一下……” 以李亚东的性格，哪好意思吃白食？ 将带回来准备过年用的六箱飞天茅台，还十条大中华，一股脑儿的全从车里拿了出来。 也不用自己搬，村里几个从小被他揍的瓜娃子，现在都长大了，抱着一堆东西健步如飞。 等来到村委会时，村里的酒麻木和老烟枪，眼珠子顿时亮了。 “啧啧……大中华呢。” “大中华算什么，那酒才稀罕，只有大官才能喝，茅台酒！” 一顿饭吃得那叫一个起劲，从菜品上就不难看出，每家每户的生活都有了显著提高，以前村里有名的困难户刘丁旺家，饭桌上都有两个大荤菜，一碗肥膘肉炖大白萝卜，一盆大草鱼炖白豆腐。 “亚东，尝尝看，鱼是自家养的，就是你婶儿这手艺不怎么样。”刘丁旺嘴里叼着一根大中华，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李亚东没找地方坐，想坐也坐不了，因为总有人找他喝酒，干脆就端着一只酒杯、拿着一双筷子，走到哪儿吃到哪儿，今晚不醉大概是不可能的。 “哟，叔，你这也太实在了，这么大一盆呢，这鱼得有七八斤吧？”李亚东定眼一瞧，也是吓了一跳。 他们家来得比较晚，李亚东很怀疑这盆鱼是现做的。 “八斤六两。”刘丁旺呵呵一笑，脸上顿时多出一些沟壑，笑容有些不自然，却很淳朴。 “那必须得尝尝，这种土塘里养的大草鱼，外面几乎吃不到。”李亚东同样笑了笑，也不客气，拿起桌上一只干净的小瓷碗，夹起一大块鱼肉，刚好一碗。 他吃的时候，刘家所有人都下意识的停止手中动作，齐刷刷地望着他，眼里有几分希冀，也有几分担忧。 “呀！这味道……叔，你这不是骗人吗，婶儿这手艺简直绝了！调料用得简单，刚好把鱼的鲜味和豆腐的味道融在一起，原汁原味，再加任何佐料都会变味儿！”李亚东大快朵颐，由衷地说。 这是一句实话，劣质的食材才需要经过深层次的加工、运用复合的口味来弥补食材本身的不足。而好的食材，最简单的处理便能呈现出绝佳的滋味，就譬如这条鱼，除了盐和葱花外，正如他所言，再放任何佐料都不妥。 生活条件算不上好的刘家，估计也没有太丰富的调味品，但阴差阳错，却造就这盆五星级饭店里都不一定能吃到的草鱼炖豆腐。 听他这么一说后，刘家所有人皆是大喜过望，骨子里喜悦根本无法隐藏。 “没……没你说的这么好，不过亚东，你要喜欢，就多吃点，份量足着呢。”刘丁旺也是乐得合不拢嘴。 这几年他跟着合作社养鱼养鸭，日子到底有多大改变，只有他自己清楚。 有心报答，请了好几次让李家老大去家里吃顿饭，不过他是那种每次回村子都要带媳妇儿回来做饭的人，谁家请吃饭都不去，也是没辙。 千盼万盼，今天总算待到一个机会。 所以儿子从村口跑回来告诉他这事儿后，立马拎着渔网去自家水塘里撒了一网，也算老天帮忙，第一网就没空。 “必须的叔，这么好吃的鱼，肯定得多吃两块，来，咋先走一个。” “好好……” 不光是刘丁旺家，村里有同样想法的人绝不在少数，有心观察的人便不难发现，饭桌上的菜怎么吃都吃不完，黑暗中总有人不时往桌上放菜。 李亚东醉了，毫无悬念，怎么回去的都不知道。 所幸酒是好酒，没什么痛苦，一觉睡得很香。 不过，却没怎么睡好。 因为第二天早上不是自然醒的，而是被他娘打醒的。 “小东，别睡了，赶紧起来，家里来了好几个县领导！”胡秀英的表情很凝重，像是遭遇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事。 弄得睡眼朦胧的李亚东真不知该说点什么，央求道“娘，让他们等一会儿呗，我这酒劲儿还没睡好。” “那怎么行？” 李亚东也是没辙，只好从床上爬起来，他感觉很有必要找个时间跟他娘好好聊聊，让她有个比较清晰的认识，知道他儿子现在几斤几两。 让县市级别的官员等一会儿，并不存在任何问题，而且他们也肯定愿意等。 。 第七百九十四章 马县长 李亚东穿着睡衣、拖着拖鞋，从卧室走出，来到堂屋一看，好家伙，这些人都不用过年的吗，组团跑他家来，四方桌都被他们围满了。 “哟，李总起了，我们来给你拜年了。” 众人谈笑风生，突然看到他，齐刷刷地站起来，为首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人笑呵呵地说。 “哦，我先去洗把脸。”李亚东莫无表情的点点头，拖着拖鞋去了后屋。 弄得一众县领导面面相觑，不是说这位李总很好打交道的吗？ “马县长，亚东肯定昨晚喝多了，人还没清醒呢。”县长亲临，方驼子自然得全程陪同，赶紧解释了一句。 马升海一听这话后，也算找到一个台阶下，呵呵笑道：“是啊，不是听你说至少喝了一斤吗，那还能这么早起，已经算是好酒量了，要换成我，得一觉睡到下午。” “哈哈……” 众人脸上的笑容再次回归。 厨房外面的后院，李亚东正蹲在地上刷牙，大哥李亚民摸了过来。 “小东，都是县领导，咋这个态度？”他显然对小弟刚才的行为有些不满。 李亚东也是没辙，谁让他大哥是我党的好同志呢，嘴里喷着牙膏沫，含糊不清地说，“脑子还没清醒，待会儿会注意。” 就他个人而言，他非常不待见至少十年内的所有县委班子。 为啥？ 因为他们这座小县城在两千年之前，几乎没有太大变化，基础建设还是那个鸟样，人民收入也没有显著提升，倒是河道里的挖沙船日渐增多，河床越来越低。 那么问题来了。 既然民生福祉没怎么变，价格逐年递增的河沙、变卖出来的钱，或是产生的税收，去了哪里？ 更不提财政收入，以及国家对于扶贫的支持。 退一万步说，就算他想岔了、黑暗了，这几届县委班子依然对不起党和人民的信赖。 对比一下他们周边的某个临县就知道，政府带着农民搞出来好几个省级驰名商标，比如茶叶、旅游景点什么的，要知道人家那边才是真正的大山角落，他们这边其实都是丘陵。 听他这么一说后，李亚民脸上的严肃表情才渐渐消失不见，语重心长地说，“小东啊，人不能忘本，不管你今天有多大本事，都别忘了是这方水土养育了你。” 这特么哪跟哪儿啊？ 李亚东也是哭笑不得，他是忘本的人吗？要真忘本，他昨晚就不会直接喝断片。 可是没辙啊，大哥的教育，没有坏心，必须得听着。 “哥，放心吧，我清楚。” 等洗漱完后，母亲胡秀英已经做好了鸡汤包面端出去。 过年就这习俗，上门就是客，更别提人家还提了拜年礼，必须好生招待，而这种本地称之为“面包”，大多数地方唤作“大馄饨”的面食，佐以农家老母鸡，便是最好的待客前食——比较重要的客人通常还要留下来喝中午酒。 后院竹笼子里关着的几只老母鸡，大概是村民送来的，李亚东还没尝鲜呢，倒先便宜了一众县领导。 就这口儿，不提钱的问题，在外面很难尝到，特别是他还时常在国外跑。 说实话，真的有些馋。 好在他娘还是爱他的，刚好看他在，便给他留了碗鸡汤，肉却没有，因为时间的关系，就宰了一只鸡，有点不够分。 一碗浓厚的纯天然老母鸡汤下肚后，李亚东瞬间满血复活，感觉再怼一斤白酒都没事。 来到堂屋，李亚东鼻子差点没气歪，他娘辛辛苦苦弄的鸡汤包面，一众县领导居然吃得挑三拣四，大多只是把汤喝了，包面和鸡肉则留在碗里。 以老李家现在的生活条件，以及对健康的重视，可没有回收别人剩菜残羹的习惯。 这不能忍！ 如果大哥不在，李亚东说不定直接就跳脚大骂了，可大哥在，也只能注意点分寸，笑眯眯地说，“各位，都吃掉啊，别剩着浪费了，我娘忙活了好久才弄出来的。” 一听这话后，县长马升海立马将刚放下的碗筷又端了起来，正色道：“那是必须吃掉，必须吃掉，不能让老嫂子白忙活。” “是啊，浪费是可耻的。” “啧啧……这味道，老嫂子的手艺也是绝了。” 一帮人大快朵颐，同样的东西，却似乎比刚才好吃了十倍不止，最后每个人都是光碗，一点汤汁都没剩下。 外面太阳已经升起，冬日里没有比这更好的东西，在李亚民的提议下，大家搬出椅子，坐到外面。 陈月娥又给每人重新泡了一杯茶水，还端出瓜子盒，一帮人晒着太阳、聊着天，倒也惬意。 不过李亚东却不太得劲，按照常理，这个时间点他家门前早前被村民们攻陷了，可今天除了方驼子外，没有一个人过来。 他宁愿跟没文化的村民们插科打诨，也不愿同这帮县领导们说些没营养的话题。 什么市人大经济工作会议马上就要召开、今年县政府将贯彻中央指示开展打假治劣的“质量万里行活动”…… 这特么跟他有个毛线关系呀？ 他磕着瓜子一言不发，就想看看这帮家伙有多能忍，反正这里是他家，他又不急着走。 一众县领导拉着方驼子和李亚民唠了怕有一个小时，最终县长马升海实在忍不住，看似开玩笑地问，“李总，听说你在全国好多地方都有产业，怎么不考虑在家乡也弄点项目？” “我们这里？”李亚东漫不经心地问，“能弄什么？” “张秘书。” “是，县长。” 局面算是打开了，而且对方明显有备而来，张秘书会意，立马从随身公文包里取出一份资料。 像汇报工作一样地说，“第一个项目，罐头厂。我县拥有两个果园场，种植了大面积的柑橘和山梨，年产量高达八十万斤，如果加上零散的农户种植，就更多，完全具备投建一家罐头厂的基础…… “第二个项目，茶叶公司。我县山多地肥、日照充足、气温适宜，拥有茶叶种植的良好基础，完全可以成立一家茶叶公司，变废为宝，把废弃的荒山都利用起来，大力发展茶叶种植…… “第三个项目，陶瓷厂。我县矿物资源丰富，松软的土壤非常适合加工成制作陶瓷器的粘土，而近年来市场对于装饰瓷砖的需求日益增加，此时建造一家陶瓷厂，绝对能收获丰厚回报…… “第四个项目…… 张秘书一口气讲完了整整八个项目，别说李亚东，就连方驼子和李亚民都听懵了。 从来都没想到过，他们的县政府居然如此有远见。 而且，这些项目也不是随口说说，有理有据，显然做过详细考察，每一个都非常符合他们县的发展。 八个项目要真的全部落实到位，他们县想不富都难。 第七百九十五章 好算盘 县委班子转性了？ 李亚东脑子里泛起迷糊。 就连他都不得不承认，这些项目很有建设性。 他总归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对方说的是不是那么回事，一听便知。 他在脑子里大致琢磨了一下，这些项目确实都可以搞，有两个……譬如陶瓷厂，他们县将来还真有一个，是江浙那边的老板过来弄的，效益很不错，带动了好几千人就业。 他得更正一个自己之前的想法。 原来每一个能混到县级层面的领导，都不是庸人，其实他们很清楚辖区内的弊病与问题，并且已经有了一些很好的改善办法。 那么问题来了。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上辈子他们并未作出改变呢？ 如果说同时开展八个项目有些困难，那么先弄一个，应该不是问题吧？ 然而，李亚东并记得上辈子这个时候、包括往后的几年，他们县有刚才张秘书所提到的八个项目中的任何一个。 “李总，你感觉如何？”马升海笑眯眯地问。 “还行吧。”李亚东点头道“虽说项目都比较小，但如果是出于为家乡做点贡献的角度考虑，也不是不能干。” “那是，那是，对于李总来说，项目确实是有些小。”一听这话后，马升海眉毛都差点没笑弯。 “一看就知道李总是个重情重义的人。” “是啊，如果不是对家乡有着深厚感情，以李总的身份，现在都在首都安家了，肯定也不会回来。” “李总真是我县的骄傲……” 一众官员顺着马升海的话，一个马屁拍得比一个响。 “李总，那你看……要不要先将此事简单落实一下？” 马升海只要不傻，就知道趁热打铁的道理，别的先不说，以对方的身份，只要先要个话，这事儿八成就没跑。 还怪积极的。李亚东心想。 他心里依然有些迷糊，不过，县委班子是不是真转性了，一试便知。 “落实？现在？你们有商讨过具体方案吗？” “当然！”马升海大喜过望，对旁边的张秘书使了个眼色。 张秘书会意，依旧用刚才那种工作汇报般的腔调说道“第一个项目……” “等等，不用说那么多，先讲一个项目听听。”李亚东将他打断道。 “……哦。”张秘书点点头后，继续说道“那就说罐头厂。我们的方案是，将厂址建在东风果园场旁边，那里有一片还算平整的山坳，利用挖土机稍微整理一下，就是一个很好的工厂用地，面积也大，足足83亩，如果李总看中这个项目，我们不仅会以最优惠的价格将这块地皮卖给你，还会……” “卖？”李亚东很敏锐的捕捉到一个关键性的字眼。 张秘书正准备说点什么时候，马升海已经抢先插话，笑呵呵道“是啊，这样一来，李总应该会更放心一些。” 李亚东笑而不语，又问，“那价格呢？” “这一点李总完全可以放心，价格绝对便宜，就按一亩地两万块钱的价格。” “两万？”李亚东微微眯眼，那还真是便宜到令人发指。 一亩地等于666平方，这也就是说，一平方才30块钱。 要知道这是买，而不是租。 另外，东方果园场那边李亚东很熟悉，由于背靠一个产业，虽说是乡下，但基本已经发展成为一个小镇子，纵然比不上城关，但比起县郊的几个村镇，可一点不差。 如果只为自身利益考虑，李亚东似乎没有拒绝的理由。 买下这块地，放个十年，翻出二十倍不成问题。 但对于这些项目，他却不会只为自己考虑。 很简单的道理，就这点蝇头小利，如果不是真想为家乡做点贡献，以他现在的财富与视野，有投资的必要吗？ “怎么样，李总，这个价格还行吧？”马升海笑呵呵地问。 李亚东点点头，却是没有搭话，扭头望向张秘书说，“你再讲讲其他几个。” “第二个项目，茶叶公司。这个项目的落实，重点在于山地的使用，至于公司建在哪里，李总可以自行选择。我们就说山地，想要将产业形成规模，自然需要大量山地，政府这边已经初步圈画出几块非常适合茶叶种植的山地，就譬如离这儿不远的茅庐山下就有一块，面积九百亩。还是一样的道理，如果李总看中这个项目，政府一样会给到你最优惠的价格……” “还是卖给我？”李亚东不动声色地问。 这时，马升海又插话了，笑着说，“是啊，这样对李总有好处，你想想看，那茶叶树一种下去就是钱呀，如果是租，有年限的话，你这边还不好做打算。” “900亩地，全卖给我，没有问题？”李亚东淡笑着问。 “那有什么问题，本就是荒山野岭，卖给你种植茶叶之后，不仅可以改善环境，还可以拉动当地就业。” 这方面国家有什么具体政策，李亚东还真不了解，但想来他们敢卖，就应该没有问题。 但关键，就在这个“卖”字上。 如果李亚东没猜错的话，接下来的所有项目，他们都会卖给自己地。 算笔账，83亩工厂用地，每亩两万快，也就是166万。 要知道这是一九九三年，而且他们这里还是一个五六线的贫困小县城，166万，绝对是个大数字。 更别提这个900亩。 而且相同的地还有好几块，同时，也有好几个项目。 如果这八个项目李亚东全部都按他们的意思投了，估计光是卖地，县政府就能收入好几千万。 而这些钱最后会去哪里？ 全部划进财政收入？ 李亚东深表怀疑。 数目太大，稍微略去一些，只怕没人会注意。 如意算盘打得啪啪响啊，怪不得这么积极，自己昨晚刚回来，今天就找上门。 “李总，实不相瞒，为了今天的会面，我们做过不少前期准备工作，原本倒也有人提出来采用租地的方式，但我觉得不妥，想要挽留住李总这样的大企业家在家乡投资建设，我们就必须拿出足够的诚意。”马升海一本正经地说。 还挺为自己着想。李亚东呵呵一笑。 他现在感觉很恶心，批条泛滥的年代，中国确实有不少蛀虫，但实在没想到，自己的家乡也有一个。 还吃得肥头大耳的，官儿不小。 这就很好解释为什么接下来的十来年内，他们县几乎一直在原地踏步。 这也是为什么除了邓公之外，就国家层面而言，李亚东最敬重的原因。 “嗯，不错，县政府的诚意我确实感受到了。”李亚东笑眯眯地说。 马升海顿时大喜过望，连声道“那……李总，你是决定投了？选几个投，还是？” “全投！” 不是想让我全投吗，那便投给你就是。 。 第七百九十六章 滴水之恩 “全投？” 别说马升海了，一众县领导全都激动不已，差点没从椅子上站起。 “这太好了！” “是啊，我县得到这八个产业，经济必将产生巨大飞越！” “果然是李总，不愧是全国数一数二的大企业家……” 又是一阵马屁扑面而来，一众县领导嘴巴都差点没笑歪。 不过从他们的话中就不难听出，他们对于李亚东的了解，其实依旧非常有限。 全国数一数二的大企业家？ 哼哼…… 如果只是了解到这种程度的话，那他们就注定不会知道，李亚东刚刚成为国家政协委员。 而作为李亚东而言，既然不离十的确定自家县城里养着这样一帮蛀虫，不将他们一脚跺死，那就太对不起全县老百姓、以及生他养他的这个地方了。 他们不是想贪吗，刚好自己手上没证据，如今主动找上门来，还能不给他们这个机会吗？ “李总，那择日不如撞日，不如我们现在一起去县里，将相关文件签署一下？”马升海兴高采烈地提议道。 “我说马县长，今儿个才大年初四呢，不急。”李亚东呵呵笑道：“这样好了，你们自己回去商讨一下，弄一份详细投资清单出来，然后那些地皮价值多少钱，搞个单据，我打算年后再安排人处理这些事，不过钱的话可以先打给你们也没关系。” “那……那也行！” 不行就没道理了，他们如此殷勤的大年初四、年都不过，特地结伴跑上门来，不就是为了钱吗？ 既然钱能先到账，其他的事情，也就不值一提了。 “哎呀，李总真是太爽快了！” “开玩笑，李总是谁？亿万富翁呢，我们整个县的骄傲！” “哈哈……说得对！” 又是一顿马屁狂卷袭来，他们闻着臭不臭，不清楚，但李亚东已经被熏晕了。 马升海提议要走。 “这么急？”李亚东笑眯眯地说，“都到饭点了，不吃个饭？” “就……不吃了！” 他哪里吃得下，赚钱要紧啊，这回任李亚东挽回都没用，带着一群手下，开着一辆黑色桑塔纳，以及两辆带帆布斗篷的bj吉普，火急火燎地走了。 如果李亚东没猜错，三天之内，他们肯定会再回来。 方驼子眼里有种止不住的艳羡，李亚东老早就注意到。 看似不经意地问，“叔，昨晚吃饭时，我看村部那边墙都倒了一面，咋回事啊，该不会是遭贼了吧？” “怎么可能！”方驼子眼珠一瞪，“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谁敢偷村部……” 不过，他忽然意识到什么，话还没说完，却是长叹口气，语调一转道：“不是遭贼，年久失修而已，这大晴天还好，遇到雨天那才叫麻烦，厨房里的锅碗瓢盆完全不够用，办公室里像个水帘洞一样。” “咋不修修？” “哪有钱啊，跟乡里反应过好几次，但乡里一样穷得叮当响……”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看了李亚东一眼，意思已然明了。 有些他搁在心里很久的话，似乎也无需再问，事实证明，他们村确实出了一条龙。 “哦，原来是这样，那倒是得修修，都成危房了，人待在里面不安全。要不这样吧叔，我拿点钱出来，将村部的老房子推掉，重新盖一栋楼房。” “那敢情好啊！”方驼子顿时大喜过望。 “走吧，叔，菜都上桌了，先吃饭，需要多少钱你回头跟我说一下就成。” “诶！” 反正方驼子一开口，这钱李亚东还是得给，倒不如主动提出来，免得弄得人家这么难受。 当然，李亚东还有点别的想法。 现在得在县城里投资八个项目，还都是屁大点的项目，他感觉没必要调兵遣将过来，而且让手下那帮大城市待惯了的人，过来自家这种小县城，估计也会水土不服。 但项目总得有人管理，而他们一家老小已经移居首都，他大哥也指定没精力，那怎么办？ 他想到了方驼子。 方驼子绝对是一个责任心爆棚的人，而且能力也强，这从乡长都时常故意躲着他这点上，就能看出端倪，老早李亚东就讲过，把方驼子圈在村里当村支书，其实挺埋没人才的。 不过，方驼子愿不愿意接下这个活计，还真的不太好说，李亚东感觉他当村支书都当出感情来了。 堂屋里，饭桌上山珍海味摆了两桌。 因为一桌完全不够坐。 喝酒的坐上桌，不喝酒的和小孩子坐下桌。 “这是啥？”方驼子指着面前的盘子，显得不明所以，咋感觉里面的菜像个塑料壳一样，还带花边。 “叔，这叫鱿鱼，你尝尝，海里的玩意儿。” 方驼子眼神一亮，“那是得尝尝，一辈子都没见过海呢。” 夹起一块打了花刀的鱿鱼放进嘴里，砸吧砸吧两口，“哟！跟咱们的鱼就是不一样，有嚼劲。” “呵呵……” 饭桌上气氛不错，李亚东也就适时地讲想法说了出来。 众人一听，皆是一惊，方驼子更是如此，“让……让我去管那八个厂？” 他感觉不可思议，心想自己应该没这个本事吧？ “不是让你一个人管，肯定还要招人，到时候一个项目有一个负责人，你负责管他们就行。” “哦。那……” 那他感觉还是可以的，就管八个人而已，他现在都管好几百号人呢。 但是，他舍不得。 如果要去管那八个厂，自己这个官位，肯定保不住，都做了二十多年，哪是说扔就能扔的？ “工资待遇怎么样？” 这就是方驼子，一如既往的现实。 不过李亚东喜欢，至少与之前那帮县领导相比，他更喜欢方驼子，因为方驼子不贪，他会伸手要，很直接，很粗俗，但他只要自己该得的，和村里需要的。 李亚东不想讲出什么数字吓到他，只是笑着说，“那很用问吗，肯定比你现在多。” “哦……”方驼子抿了一口酒后，眉头紧锁，道：“亚东，这事儿我想想成吗？” “成，当然得你自己先想清楚。” 于是，这个话题就暂且搁置，众人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李亚东没喝酒，吃了半碗饭后，忽然想到什么，抬头望向方驼子问，“对了叔，你跟乡领导应该都熟悉吧？” “那是。”方驼子点头道。 “那你啥时候有空，咱们一起到乡里去一趟？” “我没事啊，都有空，去干啥呀？”方驼子好奇询问。 以他这个大侄子的身份，现在县领导都得亲自登门，至于乡领导，捎个信给他们，还不得屁颠屁颠地跑过来？ “打算给乡里盖所学校。”李亚东笑着说。 这事儿他考虑了有些年头，一直不得闲，而且下次再回老家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所以得赶紧落实一下。 乡里没有高中，初中也破破烂烂，小学就更不提，幼儿园直接没有。 他打算盖所从幼儿园到高中的现代化学校，老师自己花钱从全市请。 一直说为家乡做什么什么贡献，他现在想通了，做任何贡献都不如投资教育。 “盖学校，那敢情好啊，乡长还不得高兴疯？我看咱也别跑了，我打通电话过去，他们一准屁颠屁颠儿的就来了。” 对于乡里那帮人，方驼子其实一直有些小幽怨，每次自己进乡，一个个的好像躲瘟神一样，这次看他们还躲不躲。 “还是我们自己去吧，我记得我考上大学那年，乡里还送了几十块钱呢，顺便过去看看乡里有什么难处，把这个人情给还了。” “你这个娃啊……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娃，我们这小村子倒还挺养人的。” 方驼子微微有些眼红，为了掩饰，头一昂，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第七百九十七章 大人物 事情不出李亚东所料，仅仅两天之后，也就是大年初六，一大早马升海便带着一众县领导，再次登门。 钱统计出来了，八个项目全投，土地资源一共210万，零头不计。 李亚东倒也爽快，因为大哥大在山里没信号，便借了村部的座机给田三石打了通电话，让他落实一下，江城工厂这点钱还是可以拿出来的。 银行点对点转账，速度不会太慢，于是马升海等人便一直等着，到中午的时候，终于接到县里来的电话，一个个激动不已，心中的喜悦藏都藏不住。 两千多万巨款啊！ 他们县什么时候有过这么多钱，感觉瞬间翻身奴仆把歌唱了。 李亚东没有留他们吃饭，不然中午肯定得饿肚子，上次之所以虚情假意的挽留了一句，主要是想看看这帮蛀虫的丑态。 马升海半点不在乎，火急火燎地便带着一众属下走了，不难想象，接下来八成会有一场分赃仪式。 初七这天，老李家锁了门，一家老小都去亲戚家串门了，难得回来一次，有些人家必须走动一下，譬如他大舅家。 初八是政府单位正式上班的日子，李亚东早就和方驼子约好，没带其他人，就他们两个，驱车来到乡政府。 一座几幢红砖楼拼凑起来的院子，不及镇上那所破败初中，考虑它的行政地位，确实显得有些寒酸。 方驼子显然没有很好保密，大院门头上拉了条红色横幅，上书几个白色大字：热烈欢迎李亚东先生位临指导。 暗中估计有人盯梢，汽车刚驶到门口，里面便疾步走出一群干部，领头的正是乡长苗卫华。 一众官员显得极为热络，李亚东在这里得到很高待遇，甚至每每讲话时，都有随行的乡政府官员掏出小本子作记录，恐怕省领导下来视察时，顶多也就这个模样。 当然，如果他们会下来的话。 此行就是为了完成一个心愿，另外再还一个人情，李亚东拿出来两张支票，一张面额200万，一张面额100万。 200万用作建设学校，以及招聘师资力量。以他们这里的物价，他大哥建一座九层大楼，不过花费40万，这笔钱绰绰有余。 100万则是捐给乡政府的钱，用以支援他们的建设，还当年滴水之恩。 以苗卫华为首的一众乡政府领导，可谓感激涕零，千恩万谢不止，硬要李亚东留下来吃顿饭。 李亚东倒也没拒绝，主要饭局的地点是在食堂，乡政府的大厨自己买菜烧的，味道还挺不错。 他也没喝酒，因为待会儿还要开车。 下午返回村子的路上，小酌了几杯的方驼子显得容光焕发，一脸骄傲，佝偻的背似乎都直了一些。 “亚东啊，托你的福，感觉一辈子没得到的东西，今天全混着了！” 他所谓的东西，李亚东大概清楚，通俗点说是“面子”，文化点的说法是“尊严”。 中午吃饭的时候，包括乡长，所有的乡政府官员全都给他敬了酒。 李亚东笑了笑，道：“叔，都是你应得的，跟我没关系。” “我想好了！”方驼子突然说。 “啊？”李亚东微微侧头，不明所以。 “你上次说的那事儿，我就不干了，我都五十好几的人，管这么大摊子不合适，待会儿再给你搞赔本了，我还是安安心心的把村里的事情搞好。” “……” 李亚东苦笑一声，却也没强求，人各有志。 所以这人呐，有时候真的不能单看表面，以前还小的时候，看到方家又盖红砖房，又买二八大杠，那时李亚东几乎笃定方驼子就是一个大贪官。 可现在回头一想，就他们村过去那个鸟样，想贪也没资源呀。 而方驼子两个做小工的儿子，常年不着家，自然也不可能在外面白忙活。 这样一来，县城八个项目的事情，就得从长计议，说不得只能让田三石物色合适人选了，毕竟离得近，几乎在同一区域，文化和语言上都没太大差异。 老李家的人准备留在老家过完十五再走，而李亚东却不得不先离开。 他打算自己先去省城，然后到江城工厂这边看看，等家人到了后再一起回京。 不然到时候拖家带口的十几号人一起过去，还真的不太好办，总不能年还没过完就住宾馆吧，农村人忌讳这个。 好在今年倒不必去苏家，苏姑娘知道他拖家带口的回了老家，所以特地嘱咐过，让他不要去，等开年之后苏姑娘会自己到京城找他，然后俩人一起去深证，那边的科技公司筹划事宜，基本已经搞定。 于是又在家里待了两天，正月十一，李亚东独自驱车离开家，前往省城。 …… 时隔三年，再次来到河岸镇，入目的景象与过去完全不同。 想当年临近江边的土地上杂草丛生、杳无人烟，看起来特别荒凉，而如今因为龙腾汽车厂的原因，这边俨然发展成为一个工业基地，繁华了不少。 不光是工厂，一些精明的老百姓纷纷在新铺设的水泥路旁建起新房，上面住人，下面经营店铺。 香烟酒水铺、饮料零食铺、早餐盒饭铺……做各种生意的都有，甚至还有好几家酒楼。 正所谓有人的地方就有商机，毫无疑问，这群老百姓把握住了这个商机，江城汽车厂内现有员工超过一万，另外每天还有不少来来往往的货运司机，而这些人，则是一批非常固定且优质的客户。 “东哥，其实你今天过来不太是时候。”开车的田三石突然说。 得知李亚东今天要过来，他特地掐着时间跑到省道旁等，李亚东差点开车错过了。 “咋了？不欢迎我？”李亚东笑着问。 “怎么可能？”田三石没好气道：“主要市政府今晚有个饭局，欢迎一位大人物，我爸也要去，市长知道你要过来，非让我爸无论如何也要把你请过去。” 那特么的还真不是时候。李亚东心想。 田三石无疑熟知他的脾性，清楚他不喜欢这样的场合。 “对了，什么大人物？”忽然想到什么，李亚东不禁问道。 “这人你应该也听说过，全中国现在没有比他更火的人，当然，如果你不那么低调的话……” 田三石这样说，愈发让李亚东来了兴致。 “行了，别往我身上扯，到底谁啊？” “牟其忠。” “哦？”李亚东惊讶，居然是老牟同志，这家伙不是在四汌吗，怎么大过年的跑这边来了？ 当然，腿长在人家身上，他根本管不着。 不过如此一来，这场饭局去去倒也无妨，这个狠人李亚东还挺想见一面，而如果现在不见，以后怕也机会，因为这家伙半辈子都在牢里。 “行吧，估计躲也躲不过，毕竟还要在这边待几天，也不让叔叔为难，早解决早了事。” 田三石顿时笑了，嘿嘿道：“有理！” 第七百九十八章 真乃神人 再见邱虹时，同样是一番别样景象，当年那个模样俊俏、身材姣好的花姑娘，如今却变成一个满脸横肉、胳膊能抵李亚东大腿粗的彪悍妇女。 “这……” 李亚东都惊呆了！ 好吧，就算挺着个大肚子，也不能如此任性呀，这样不认识的人还好，熟人见面简直不敢认。 “瞧啥呢，没见过美女啊？”邱虹叉着腰说。 这女人居然倒现在还有怨气。 李亚东讪讪一笑，心想“美女”这个词，再用在你身上，只怕有些不太合适吧。 当然，这话他也就是在心里想想，绝壁不敢说出口，否则会死得很难看。 “喂……我说田三石。”李亚东将田三石拉到一旁，咬着耳根子说，“你家这生活条件未免也太好了吧，控制点啊！” 田三石也是一脸无奈，哪个男人愿意媳妇儿变成这副鸟样，耸耸肩道：“能怎么办呢，我家一个儿子，她家一个女儿，上面还有五哥哥，又都住这么近，家里的补品都快堆不下了。” 还是不差钱啊！ 沙老板的女儿就是不一样。 “喂，你俩鬼鬼祟祟的干啥呢，该不会在说我坏话吧？” “没，绝对没有！”李亚东连连摆手，赶紧解释道：“我就问田三石你啥时候生。” “李亚东，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不就是嫌我胖吗，放心，老娘生完孩子后立马就能瘦成一道闪电。” “……” 李亚东赶紧遁走，不打算跟这女人多纠缠，因为再聊下去会出问题。 你瘦不瘦管我卵事，用得着我来嫌吗？ 李亚东登门，田家人自然高兴异常，他们家能有今天的好日子，离不开李亚东的帮助。 田磊现在百万年薪就不说，他父亲田茂春也是一样，一个镇长现在走出去，比寻常市领导的派头还大。 不过话又说回来，只要他想，立马就能调到市政府。 关键他不想，一点都不想，除非直接出任市委前五把手还差不多。 李亚东和田磊前脚刚到，后脚田茂春便开着一辆龙腾01，从镇政府赶回。 他虽然只是一名小镇长，但明目张胆的开这种档次的车，不会有任何问题，因为大家都清楚，他儿子完全有能力买得起。 而实际上这台车也确实是田磊给他买的，只是打了个对折而已。 中午自然是好酒好菜，为了助兴，田茂春还把亲家公，也就是邱虹的老爸，沙老板邱宏明喊了过来，以及她大哥和二哥。 “大哥，你不和李总喝一杯吗，嫂子还在汽车厂上班呢。”邱虹啃着一只老母鸡腿，笑呵呵地说。 “确实应该喝一杯，来李总，我敬你一杯。” 田家老大是个耿直性子，二两一杯的黄鹤楼酒，杯提，酒空。 李亚东抿了一口…… “我去……李亚东，这么不给面子的？”邱虹顿时不乐意了。 李亚东半天没反应过来，他已经习惯了，多少年了，在外面喝酒他全是这个喝法，也没有任何人会不满。 偏偏…… 李亚东苦笑摇头，实在没辙啊，惹不起，也只能将杯中酒咕哝咕哝几口一饮而尽，喝完后只感觉嗓子眼都在冒烟。 邱虹也是怪殷勤的，挺着个大肚子，还硬要起身给李亚东斟酒，那技术……酒漫杯口而不溢，也是没谁了。 “二哥，你呢，你不是准备买车吗，不跟李总喝一杯，说不定李总一高兴，直接七折给你弄一台！” “真的？来来来，那必须要搞一杯。” 田家老二似乎有点二愣子，居然还当真了，噌地一下站起来，同样脖子一仰，酒杯瞬间底朝天。 麻麦批的…… “要不……就成本价提一辆吧，酒就不喝了，你看行不？” 你有你的张良计，我有我的过墙梯。李亚东笑呵呵地望向邱虹她二哥。 “行啊！” 邱虹她二哥顿时心花怒放，一杯酒至少节约好几万，哪有不同意的道理？ “爸……” “哎呀，你这丫头，男人喝酒，你一个女人老是瞎折腾什么，好好吃你自己的饭！” 所幸沙老板邱宏明，还是有几分霸气的，可不是女儿想使唤就能使唤动的。 有他这么一教训后，李亚东终于脱离苦海，得以安全下桌。 下午，在田家父子的陪同下，李亚东来到汽车厂视察。 工厂的建造格局与丰台工厂那边基本一致，因为本就是同一批老外设计的，就连好多设备都一样，倒没有什么新奇之处。 对于田磊，李亚东是完全信任的，也算完成一个任务，不然工厂投产一年多，自己这位老板还没来过，确实有点说不过去。 告知一帮管理层明天开个会后，临近黄昏时分，三人也就乘坐田磊的路虎揽胜离开了。 准备前去参加市政府张罗的饭局。 …… 天快黑的时候，三人赶到目的地，长江大饭店。 似乎是近两年江城新开业的一家饭店，敢以“长江”命名，便足见其规模。 三人在迎宾小姐的指引下走向会餐地点的途中，李亚东忽然想到什么，望向田三石问，“对了，怎么大过年的把牟其忠搞过来？” 田三石还未说话，一旁的田茂春却抢先说道：“据说请了好久呢，一直没请到，刚好对方年边这阵儿有空。” “请？” “是啊。”田茂春点头道：“这位牟总现在炙手可热的很呐，你想想看，用罐头换飞机这种事情，简直天方夜谭嘛，居然还真被他搞成了，硬是换回来四架飞机，真乃神人呀！ “市政府的经济工作会议我也时常参加，他们有他们的考虑。现在搞经济跟过去大不相同，过去八几年的时候，只要办企业搞生产，那是百分之百的赚钱，但现在则未必，国家政策放开后，工厂一家接一家地冒出来，市面上的大部分商品都供大于求。 “用市委领导的话说，现在我们需要的不再是‘生产性企业家’，而是‘流通性企业家’，要会搞营销，会做市场，这样才能在竞争中脱颖而出。 “而这位牟总显然就是这方面的专家，所以市政府一直有意请他过来给市内的企业家们讲讲课、指点一下迷津。其他的地方政府估计也差不多，人家日程排得可满了，这次好不容易过来我们这边，那市委领导还能不重视吗？” “原来如此……”李亚东下意识地点头，却刚好瞥到了旁边一脸窃笑的田三石。 这家伙显然对他的事情知之甚详，毕竟在京城那边有“卧底”。 李亚东凑到他耳边说，“笑你妹啊，待会儿别多话。” “……哦。” 田三石就是感觉有些好笑，一个人从东欧那边用商品换回来四架飞机，居然闹得如此沸沸扬扬，到了全民崇拜的程度，甚至还被封为“神人”。 那……如果他旁边这位的事迹被曝光出来，是不是得封个……伟人？ 第七百九十九章 野蛮生长 听完田茂春的一番后，李亚东就知道这所谓的饭局规模应该不小。 来到地方一看后，果不其然，根本不是想象中的包厢，而是一个宴会厅，里面摆满了整整八张桌子，基本已经坐无缺席。 “哟！各位，咱们又来了一位重量级客人，大家鼓掌欢迎，东方红集团董事长，李亚东先生。” 一众市领导看到来人后，立马迎了上来，与此同时，现场也爆发出一片热烈掌声。 李亚东低调归低调，但由于在江城这边拥有一座汽车制造基地的缘故，所以江城上流社会圈子里的人，对他也多少有所耳闻。 纵然了解不深，也知道他是国内目前数一数二的大企业家，只不过对于他到底是内地人，还是香港人，许多人依然搞不清。 在一众市政官员的热情邀请下，李亚东很自然而然的就坐上了主席，倒也没人感觉不妥，而他坐在他旁边的，则正是牟其忠。 与江城这边的老板们不同，牟其忠望向李亚东的眼神明显有些不同，眸子里似乎闪着星星。 这让李亚东感觉有些诧异，他敢拿人头担保，俩人这才是第一次见面，没有任何交情，而老牟同志远在四汌，应该不大可能对他有太多了解才对。 咋这副表情？ “李老板，在下牟其忠……” 老牟同志的姿态摆得很低，这可与李亚东所听到的一些传闻，完全不符。 在他的印象中，老牟同志应该是一个狂妄无边的人才对。 你想想看，一个能提出要将喜马拉雅山炸开一个宽50公里的口子，把印度洋的暖湿气流引导青藏高原，让青藏高原变成鱼米之乡的人，该有多么狂妄？ “哦，你好，我是李亚东。” 李亚东笑着与他握了握手。 “李老板，我去年曾在俄罗斯那边待过一阵儿，你在那边……” 老牟同志笑着讲述了一些事情，也才使得李亚东恍然大悟。 就说他为什么对自己很了解的样子，如果是在俄罗斯那边待过的话，那就不难理解。 不吹牛的说，东方红集团眼下在俄罗斯的影响力，远胜中国百倍！ 没有任何一个俄罗斯人不知道东方红集团，超过七成人估计也知道他李亚东，但在中国，十个人中能有一个人听说过东方红集团就算不错，至于他李亚东，走在大街上完全就是路人一个。 “人都到齐了，那就开席吧，我们边吃边聊，还希望两位大企业家李总和牟总，能对我们江城市的各企业负责人不吝赐教啊！” 随着市长的一句话，宴会正式开始。 李亚东中午就灌了好几两，晚上实在不想多喝，所以也甭管谁给他敬酒，全是抿一口意思一下。 对他有深入了解的人，譬如市政官员和老牟同志，自然不会有任何意见，而那些本地企业家们，则难免会感觉此人过于傲气。 所以酒过三巡之后，当众人谈笑风生时，向老牟同志举杯请教的人，明显比李亚东更多。 当然，还有另一个原因。 因为在他们看来，李亚东只是有钱，搞的是高新产业，没什么竞争对手，因此才能大富大贵，仅此而已。 如果对比本事的话，他们倒更倾向于老牟同志。 你李亚东再有本事，能用罐头从国外换回四架大型客机？ 而李亚东呢，他会解释什么吗？ 自然不会。 他倒巴不得所有人都别鸟他，让他安心吃点菜，不得不说，这个新饭店的菜品着实不错，居然连野生刀鱼都有，这玩意儿现在不赶紧吃两口，以后绝壁吃不到。 “牟总，我是做百货生意的，但商场的客流一直不温不火，请问您，我该如何使生意红火起来呢？” 这个问题如果让李亚东回答，他会建议这位老板从三个方面入手。 一是把关进货渠道、提高产品质量；二是提升工作人员的服务态度与意识；三是有针对性的进行市场营销、比如每逢节假日举行一些促销活动等。 但老牟同志的回话，却是这样的…… “你有几家商场？” “两家。” “才两家？那不够，甚至远远不够！江城可是一个大市啊，其面积相当于4个东京、8个香港、12个新加坡。你如果想在这一地区发展百货生意的话，光两家商场能有什么用？ “如果想把生意做大做强，就必须形成规模，让老百姓说起买东西，第一个就想到你们的商场。在我看来，你如果看好这一行业的话，别的先不谈，至少要先把江城市的中心三个区拿下，每个区都建设两到三家商场，如此一来，摊子铺大了，很多问题就会迎刃而解，你的进货价格会更低，知名度会更广等等，会产生效应，赚钱自然也就更容易。” 现场众人听得频频点头，但提问的老板却犯难了，支支吾吾道：“可……牟总，这样干需要不少资金啊，我……没有这么多钱。” “你没钱吗？”老牟同志却是反问道：“我感觉你很有钱啊，乖乖，两家百货商场呢，你这起点比一般人高多了。你以两家商场向银行抵押贷款，再贷出两家商场不是妥妥的事情？而等到你拥有四家百货商场的时候，相信我，银行绝对愿意再贷给你两家商场。” “是哦！”提问老板猛地眼神一亮，嘴巴都差点没笑歪。 自觉经牟总这样一点拨后，已然找到了一条空手套白狼、近乎可以无限发展下去的康庄大道。 整个现场，也只有李亚东，在吃菜的空隙间，不留痕迹地摇了摇头。 实事求是的说，老牟同志的建议有一定可行性，可以干，而且在政府鼓励创业的大环境下，应该也可以干成。 但关键，如果一家百货公司的商品质量与服务上不去，单以知名度和规模就能取胜吗？ 如果不能的话，那就是兵败如山倒，商场数量越多，败得越快。 换成他来做，他会先将手头上的两家商场做好，等找到一个能有效吸引客流、并持续盈利的固定模式之后，再谋发展。 有时候心大，是好事，也是坏事。 正如老牟跌宕的一生。 在李亚东看来，他的心就太大了。 他的前半生算得上辉煌，正如现在，备受国人敬仰，但后来，当他提出“发射卫星”、“将喜马拉雅山炸开一道口子”、“为中国海军购买航母”等计划均未实现后，他就成了骗子。 他是骗子吗？ 其实并不尽然。 归根结底还在于心太大。 他的生意都做得很大，一心想干大事，小打小闹根本不屑一顾，而做大事哪有这么容易，就譬如“将喜马拉雅山炸开一道口子”这件事，得动用多少财富与关系？ 如果手头上的资源不够怎么办？ 为达目的，就不得不使用非正常手段。 所以……他入狱了。 就李亚东而言，他的生意经里一直有句格言，叫作“万丈高楼，始于基石”。 “李老板，李老板……” 老牟同志的几声轻唤，将李亚东从思索中拉回现实。 “哦，不好意思，刚才在想些事情，走神儿了。” “我敬你一杯。” “不，我敬你。” 李亚东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这杯酒不光是敬老牟，也敬在这个草莽年代里野蛮生长的所有中国创业者。 他们之中，或许有些悲剧。 但他们在中国历史逼进现代商业文明时的种种追求与幻想，甚至是浮躁与幼稚，其实……都应该值得被尊敬。 很简单的道理，因为他们是先驱者，所遗留给后人的，无论成败，都是经验…… 第八百章 政协大会 半个月后，首都。 天空中淅沥沥的下着小雨，不是一个好天气，李亚东其实已经想到，飞机九成九的会晚点，但又担心那百分之一的概率会发生，怕苏姑娘久等，因此还是一大早便赶到机场接机。 结果可想而知，一直从早上九点等到下午五点，才终于接到苏姑娘。 雨已经停了，天空中挂着淡淡的彩虹，黑色路虎揽胜缓缓行驶在雨水洗刷后显得异常整洁的柏油路上。 “喂，小心啊，好好开车，别毛手毛脚的。”坐在副驾驶上的苏姑娘没好气道，将李亚东不老实的爪子给拍了回去。 李亚东讪讪一笑，正所谓“许久未见，甚是想念”，也是一时情不自已。 “对了，怎么这么晚才来，还说在家里待不住，我看你待得挺好的嘛。”李亚东问。 苏姑娘的姗姗来迟，打乱了之前的一些安排，他原计划与苏姑娘先去一趟深证，然后再回来京城。 现在却是不行了，因为两天之后，政协会议就要召开。 “没有，是我爸，他住院了……” “啊？”苏姑娘一句话还未说完，便被李亚东打断，惊讶道：“咋住院了？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也不跟我说，我好去看看呀！” 苏姑娘微微一笑，道：“是我爸不让告诉你的，因为住院的那会儿正好过年。不过也不是什么大病，老毛病了，急性胃炎，不容易治断根，要换平时他自己吃点药忍忍也就算了，这次是我硬要求在医院里调理了一阵儿。” “哦。” 听她这么一说后，李亚东才彻底放下心来。 胃病这玩意儿，十个人九个人有，确实不太好治，是药三分毒，主要还得靠平时改变饮食习惯、调整作息时间等慢慢调养。 “那接下来你可能得在首都待一阵儿了，政协会议也不知道要开多久。” 这事儿李亚东早就和苏姑娘讲过，但具体日期她并不清楚，于是问道：“就要开？” “是啊，就两天后，所以深证那边肯定先去不了。” “大概要几天？”苏姑娘又问。 “这个……还真不太好说。”李亚东摇头道：“如果单是政协会议的话，三五天时间肯定也就差不多，主要后面应该还有些别的安排，听说有首长想和我们会会面。” “这样啊……”苏姑娘沉吟道：“那……要不然我就先去吧，你这估计一个礼拜都搞不定，我待在这边也没事做。” 当然，这并不是主要原因，主要如果李亚东去中央参加这么多天会议，她一个人待在李家，却有些不太好应付，他们家不仅人多，而且全都住在一块儿，到时候大家左一句右一句，她哪里招架得住？ 李亚东约莫猜测到一点儿她的想法，略一斟酌后，也就点头道：“那行吧，朵恩已经在那边待了好几个月，你早点过去陪陪她也行。” 硬汉郭琦去年下半年港大开学时，便顺利扔掉双拐再次开启学生生涯，那么朵恩整日也就显得有些无所事事，所以老早就跑到深证给苏姑娘打头阵去了。 此事就这么定下来，不过如果苏姑娘马上就要走的话，那么今晚，却是不太好回去…… 为啥？ 因为苏姑娘在他家待过的几晚，全是跟他娘睡的，今晚也是一样，他娘早就准备好了新棉被。 “我有一个想法。” “别说，我不想听。” “……” 很显然，这么多年的感情处下来，李亚东心里的那点龌龊想法，根本瞒不住苏姑娘。 不过话又说回来，李亚东对苏姑娘又何尝不了解？ 嘴上说不要，心里嘛……嘿嘿。 于是直接在前面十字路口调了头。 “哎呀，你个死人，我真不去！”苏姑娘顿时急了。 叫吧，你叫破喉咙都没用，你越叫，我反而越兴奋。 今时今日，李亚东在首都自然没必要再花钱住酒店，他自己的东方红酒店早就已经开业，一直都没去过，今天刚好逮到机会。 还听蒋腾飞那小子说，特地给他装修了一间帝王套房，不对外营业。 帝王呀，今个儿晚上，李亚东倒还真想感受感受帝王是个啥待遇。 约莫半个小时后，汽车抵达东方红大酒店，此时天已渐黑，从外观看，整座酒店霓虹闪烁、气派非凡，不枉自己斥重金打造，眼下整个首都都没有比它装修更豪华的酒店。 可令李亚东诧异的是，苏姑娘居然不下车。 “咋了？” 他挠着脑壳问，俩人半年未见，苏姑娘又不是尼姑，没道理不想啊。 “说了不行不行嘛，你非不信。”苏姑娘一脸娇羞道。 “……” 刚才也是得意忘形了，如今冷静下来一想，李亚东不由猛地一拍大腿！ 娘希匹的，莫不是大姨妈上门了…… 为毛女孩子一定要有这个？ 搞得他心里现在七上八下的。 “那……既然来到来了，就在这里住一晚吧，抱着睡，不碰你。”李亚东一脸悻悻。 听他这么一说后，苏姑娘才勉强答应下来，跟着他一起下了车。 狗日的蒋腾飞啊，有钱没处使是吧！ 伊甸园都被他打造出来了！ 一进入所谓的帝王套房后，李亚东就感觉牙痒痒。 一张超大号的席梦思圆床、能容四个人同时在上面打滚不摔下来；开放式的浴室、仅用一层透明玻璃阻隔，里面的景色外面一览无遗。 最关键的是，房间里居然还修建了一个小型泳池…… 而这所有的美好设施，李亚东却只能干瞪眼，今晚啥都用不到…… 可恶！ 也只能规规矩矩的将苏姑娘抱在怀里，无可奈何的睡了一碗。 第二天，苏姑娘上家里待了一天，她既然是李亚东认定的女朋友，那老李家的人自然就将她当成未过门的媳妇来看待，一番热情招呼肯定少不了，即便胡秀英心里其实更偏爱那个落落大方的颜姑娘，奈何儿子喜欢，也是没辙。 第三天上午，苏姑娘就走了，李亚东亲自将她送到机场。 而他自己也不得不准备一下，特地去捡了个头发、搓了个澡，整个人一身轻，准备以最饱满的精神状态，明天去一个神圣而庄严的地方——人民大会堂。 第百八零一章 提案 一九九三年的全国政协大会，与以往的任何一届都不同，因为这是新中国历史上第一次有民营企业家参加的政协大会。 开创了一个先河。 大概也能侧面反映出来国家开始对民营经济产生重视。 对于别的政协委员参加大会是个什么流程，李亚东不太清楚，但他的，似乎有些不太一样。 他提前得到通知，让他早上四点前往京城饭店…… 接到电话的时候，他真想对电话那头的工组人员吼一句：喂，兄弟，四点钟，那是早上吗？ 那是凌晨！ 凌晨懂不？ 会议明明是上午八点半开始，他就住在首都，离得又不远，睡到自然醒，吃个早餐再赶过去也不迟，现在却让他凌晨四点钟抹黑跑到京城饭店…… 一百个不情愿啊！ 却也没办法。 闹钟定好，凌晨三点钟就从床上爬起，顶着一对熊猫眼来到京城饭店时，正好三点五十分。 令李亚东诧异的是，原来有这种遭遇的并非他一个人，当工作人员将他带到一个会议厅时，里面居然已经坐满了人。 似乎他还是最后一个到的。 不过与他的状态完全不同，即便这么早起，但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精神饱满、毫无睡意，就好像打了鸡血一样。 工作人员把他带到就走了，现场并没有人下达指示什么的，李亚东眼神扫视过众人，众人同样在打量他。 大家都有点面面相觑的意思。 为啥？ 因为李亚东在这帮人里发现了好多熟悉面孔，都是日后中国商界叱咤风云的大佬，而他们又似乎众星捧月般的围着一个人——刘勇好。 至于刘勇好他们有些愣神的原因是因为…… 眼前这个人是谁，他们根本不认识。 这很奇怪，有没有？ 所幸大家都是纵横商界的老江湖，很好便反应过来，一起上前与李亚东握手，第一个还是刘勇好。 也是实力与地位使然，新希望集团现在稳坐中国民营企业第一把交椅。 “这位小兄弟是？”刘勇好笑着问。 他约莫四十出头，叫李亚东一声“小兄弟”，确实不过份。 “东方红集团，李亚东。”李亚东淡笑着回话。 “哗——” 但此言一出，会议厅里顿时一片哗然。 他们的确不认识李亚东，怪就怪这家伙太过低调，可对于东方红集团，就绝不陌生。 要知道他们可是当今中国最拔尖的一批民营企业家，视野与耳目，自然不是寻常老百姓可以比拟。 如果对于一家在中国连续建造了三座汽车制造基地、旗下汽车已然遍布大街小巷、浦东开发项目一掷五十亿的集团公司都不了解，那他们大概也就没必要站在这里，可以直接回去洗洗睡了。 “东方红集团的老总，居然这么年轻？” 好多人感觉不可思议。 “原来是李兄！”刘勇好一听这话后，眼珠子顿时亮了。 小兄弟也直接晋级为“李兄”。 他与旁人不同，他除了是政协委员外，还有另一重身份——全国工商联副主席。 正所谓在其位谋其职，他其实老早就注意到了这个不出手则以、一出手绝对是大项目的东方红集团，也做过一些深入了解，而随着视野逐渐延伸至香港后，才真正明白这家集团的恐怖。 可谓富可敌国！ 当中国的民营企业、就譬如他的新希望集团，还在自家的一亩三分地上努力耕耘的时候，人家的生意，却早已遍布世界。 这使得他明白，东方红集团，无疑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跨国巨头！ “诶？东方红集团，不是一家港资企业吗？”后排有人小声嘀咕道。 “是啊，他们的总部在香港，我大概了解过。”旁边有人回话。 那么问题来了。 香港毕竟还没回归，一个香港人，突然出现在这里干嘛？ 国家纵然逐渐开放，但应该还不至于一下开放到这种程度吧？ 后排众人议论纷纷，想不被人听到都难。 这时，刘勇好朗声说道：“我可能要重新介绍一下李兄，大家可能对他有些误解。” “哦？”众人纷纷竖起耳朵。 李亚东笑了笑，没有说话，他并不好奇刘勇好为什么对他这么了解，以农牧业起家的新希望集团，在互联网未进入中国之前，一直是民营企业五百强的no1，刘勇好也因此备受国家重视，似乎头顶上有好几个头衔。 “东方红集团虽然是港资背景不假，但李兄，却是一个实打实的中国人……”刘勇好说到这里顿了顿，望向李亚东，笑着问，“如果我了解不错的话，李兄祖籍应该是湖苝，后面留学过香港，因此创立了东方红集团，对吧？” “没错。”李亚东笑着点头。 得到他如此肯定的回答，现场又是一片哗然，好些人甚至开始捶胸顿足，中国出了这么一个牛人、这样一位大企业家，他们居然不知道…… 你说该不该捶自己？ “其实你们想想就知道了，东方红、东方红，不是中国人能给自己的集团起这个名字？”刘勇好笑呵呵地说。 “是啊！哈哈……” 众人大笑。 身份揭开之后，也就没了隔阂，不仅如此，李亚东还瞬间成了香饽饽。 如果说之前大家伙儿还是以刘勇好为首的话，那么现在，显然就是以他为中心。 因为大家心里很清楚，十个新希望，都抵不上一个东方红。 在场的都是商人，在商言商嘛，谁更有钱，自然更有本事，也更值得大家学习。 “李总，汽车行业应该不是那么好搞的吧？” “李兄”这个称呼倒不是所有人都敢喊，有人很客气的请教。 李亚东点头道：“嗯，确实不太好搞，眼下国内工业水平还比较堪忧，想将汽车造好的话，并不容易，我也是有幸收购了英国路虎，否则根本做不起来。” “唉……看来这个行业我们是想都不用想了，收购外资品牌，还是如此高端的品牌，那是这么容易的，想必李总肯定也为此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吧？” “确实不小。”李亚东笑呵呵地说，但点到即止，并不打算过多解释，因为他收购路虎品牌的事情，其中涉及到驻英使馆的帮助，并不适宜大肆宣扬。 “对了，李总，您对楼市怎么看？听说您在浦东一下投资了五十个亿，简直吓死人不偿命。这要是我，有这么多钱都不敢投，资金体量太大了。” “楼市的话……”李亚东斟酌道：“总体势头我是比较看好的，不过就个人而言，我对于住宅地产并不感兴趣，只做一些好的商业地产。” “哦……” 大家的问题着实不少，全指着从李亚东这里取经，因为在他们看来，李亚东与他们的区别，就好像武侠小说里的江湖菜鸟与武林至尊一样。 “对了，刘兄。”忽然想到什么，李亚东赶紧向刘勇好提了个问，一是为了脱离苦海，二是因为这确实是一件火烧眉毛的事情，“你的会议提案是什么？” 他打算参考一下刘勇好的提案，这玩意儿每个与会委员都要准备，他倒也琢磨了几个，但都比较前卫，担心与政治环境有冲突。 “我的提案啊。”刘勇好苦笑道：“八成是通不过的，我想申请让国家批准成立一家民营银行。” “哦？”猛地一听这话后，李亚东情不自禁地眼前一亮。 瞬间回想起一些东西，同时也生出一些想法。 第八百零二章 民营银行 对于现在的中国而言，刘勇好的想法无疑是很大胆的，以至于他自己都显得信心不足。 但李亚东却知道，不管这次政协会议上他的提案是否通过，但最终，他还是成功了。 很多人都以为，中国第一家民营银行是由腾讯持股第一的深证前海微众银行，其实不然，当2014年所谓的国家首批5家民营银行试点方案确定时，中国第一家民营银行的资金体量规模，已经超过了六万亿人民币。 而这家银行，就是民生银行。 它是中国银行史上的一朵奇葩，打破了以往“银行均有国有”的概念，为以后的所有民营银行，都起到了示范性的作用。 同时，民生银行的创立，也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巨大机遇！ 因为错过，就需再等将近二十年！ 如果李亚东没记错的话，上辈子民生银行应该是1996年成立，而直到2014年之前，国家没有再发放过任何银行执照。 银行啊！ 哪个商人不爱？ 做生意最需要的无疑就是资金，有钱才能生钱，而银行，则是一个巨大的资金保障。 李亚东瞬间动心了，无论如何这个机会他都不会错过，不仅如此，他甚至已经想好了自己的提案——助刘勇好一臂之力，推动民生银行的创立！ “刘兄，这是一个很好的提案啊，国家既然开始重视民营经济，那么开放民营银行就是必要之举，别灰心嘛，我相信还是有一定机会通过的。” “是啊，必须要弄啊，现在的局面，民营企业想要获得更多的贷款实在太难了！”刘勇好叹着气说，显然在这方面有过一些不太好的遭遇。 “可不是吗？”他的话也立马引起在场其他企业家的附和。 “国家目前的几家银行，侧重点完全在地方政府与国企上面，有些地方政府都不知道赤字多少，好多国企也是一堆烂账，但银行还是愿意大笔的资金贷给他们，而我们这些民营企业呢，想贷点款可谓难上加难，口水说干了不提，最后明明申请贷一个西瓜，到手的却基本只有一粒芝麻。” “有芝麻就算好的了！”有人显然还有更窘迫的遭遇，一脸悻悻地说，“去年向工行申请两百万贷款，前前后后跑了不下二十趟，最后还是一毛钱没搞到，弄得厂里不得不亏本处理一批货物，才勉强赶在年前付清了材料商的欠款，不然大家年都过不好。” “都一样啊……” 众人大吐苦水，几乎每个人都有贷款不顺的糟心事。 这倒是让李亚东想起了曾经看过的一段关于王万达的访谈，其中就提到过一件贷款囧事，似乎更离谱，足足跑了五十几趟都没贷到一毛钱。 可见这个年代贷款之难。 不像二十几年后，各种贷款机构比比皆是，你没贷款的意思，手机上都成天收到这借条那借条、甚至额度都直接给你标出来，只要小手一点，资金几分钟之内就能到账。 还有秒到的，例如714高炮什么的。 “李兄……”刘勇好似乎突然想到什么，眼神放光的望向李亚东，笑着问，“你真的认为成立民营银行十分有必要？” 李亚东心想我何止是认为成立民营银行有必要啊，也就是不可能，如果可能的话，他都想弄家私人银行。 他约莫揣测到一些刘勇好的想法，笑着点头道：“当然，资金是企业发展的前提，一个好的融资渠道自然十分有必要。” “那……”刘勇好的眼神更亮了，“你能不能在我的提案讲出来后，适时地发表意见表示支持？” 他很清楚这个年轻人在国内的一系列投资，对于国家经济建设的贡献，可谓意义非凡。 因此，很多东西也就不难揣测…… 例如中央方面对他的重视。 想必也是常人所不能及的，所以自己的提案如果能得到他的鼎力支持，那绝对会事半功倍得多。 “这有什么问题？”李亚东笑着摊摊手，很爽快地答应下来，“我本身就支持这个提案，当然要表示支持。” 不支持也不行啊，如此天赐良机，错过了简直天理难容，然而现在的他在国内工商界，其实并不具备多大影响力——至少他是这样认为的，人毛都不认识几个。还打算刘勇好带他一起玩呢。 “那太好了！”刘勇好顿时大喜过望，右拳用力握紧，“此事有了李兄的支持，指不定还真有一线希望！” 一群人谈笑风生，神色激动，半分睡意都没有。 所以……凌晨四点把自己给弄过来，就是为了给大家提供一个聊天的机会？李亚东心想。 不过，他想岔了。 大约五点的时候，有一行不知职务的人，从门外走进，开始给大家详细讲解参加会议时的注意事项，居然连走路的仪态都要讲，用对方的话说“得抬头挺胸、阔步向前，不能左顾右盼”。 而这一讲，就是整整两个小时。 早上七点整，搞得好像军训一样，大家准时开饭。 京城饭店里的伙食，李亚东吃了不止一次两次，老实讲，还挺不错的，就是似乎搞来搞去都是老样子，缺乏创新精神。 他的东方红大酒店就不一样，单说早餐好了，每天68个品种，其中固定品种24个，另外48个品种天天轮换，保证三天之内不重复。而大部分客人入住通常也就两三天，期间几乎能品尝到半个中国的早点。 没办法，谁让他过去就是做餐饮的呢，很清楚顾客要什么，所以在酒店的运营方面，其他的他都没怎么管，唯独对餐饮提出过几点要求。 而蒋腾飞落实得也算不错，特地从全国各地挖了一批资深大厨过来。 说是一刻钟用餐时间，时间掐得刚刚好，到了七点一刻，也甭管某些细嚼慢咽的老板有没有吃完，便有工作人员过来催促，说是该启程了，门外大巴已经在等。 众人结伴离开酒店的时候，李亚东才注意到，又有一批人从楼上下来，也在穿着相同白色确凉衬衫的工作人员引导下，开始步入餐厅用餐。 显然，这座饭店里的政协委员并不只有他们一批。 大家正按合理的时间规划，分开用餐，分批离开酒店，前往会议地。 “李兄，怎么了？” 旁边的刘勇好侧头询问，因为他发现李亚东突然不动了。 李亚东确实有些走不动，因为他在后面的那批人里，似乎发现了一个极其想见的人，但他不敢确定，毕竟上辈子也就是在报纸上见过，还没怎么留意，真想跑过去问问。 不过，以对方的身份，能参加政协大会，倒也不足为奇。 如果真是他的话，那这次政协大会，李亚东感觉自己就的确赚到了，不光偶遇刘勇好，很有可能掺一脚民生银行的事情，说不定，还能替苏姑娘觅得一位良师！ 第八百零三章 脊梁 广场李亚东已经来过不知多少次，但即便如此，再次站在这座占地足足44万平方米、可容纳100万人同时聚会、全世界最大的城市广场上时，仍然感觉内心澎湃。 它在中国人心中的地位，俨然就是一个朝圣地。 以往过来时，李亚东只是一个路人，但今天，他却是这座广场的客人。 一个巨大的身份转变，因此有幸进入以前不可能涉足的区域。 恢弘而气派的人民大会堂，坐落于广场最西边，大巴车一路前行，畅通无阻，直接载着李亚东一行来到大会堂门外。 虽然受到了特殊招待，但整个车厢里并没有人因此沾沾自喜，不知从何时起，大家已经不再交头接耳，一个个表情肃穆、神态庄严，在随行工作人员的指引下，缓缓走下大巴。 “请大家佩戴好工作证件，在接受完检查后，进入会场。” 沿着台阶缓缓上行，在脚步踏入人民大会堂恢弘大门那一刻，李亚东真有种人生已经达到高朝的感觉，与此同时，他很确定，自己被孔思清忽悠了。 “下面向我们走来的，是本次政协会议的工商界代表，我们可以看到，走在最前面的两位，一位是新希望集团的董事长，刘勇好先生，另一位则是东方红集团的董事长，李亚东先生……” 说好的不会有镜头对着自己拍呢？ 而事实是，两部摄像机差点没怼到自己脸上…… 光拍不要紧，旁边还有漂亮女主持人在做同步解说，八成已经提前记了相片、背好了台词，介绍起来那叫一个精准无误啊！ “东方红集团是一家大型跨国集团，目前在国内多个领域均有投资建设，国家引以为荣的高端汽车品牌——路虎，便是其集团旗下产品，还有我们所熟知的猛虎和龙腾两大汽车品牌。另外，东方红集团在贸易与地产方面也有卓越建树，其贸易公司旗下拥有四十二个国际知名品牌的中国代理权……” 而这位女主持人手上拿着的黑色话筒上，则有九个醒目的大字——中央人民广播电视台。 p的…… 这明显是要上新闻联播的节奏啊！ 李亚东大感头疼，他的行为准则向来是能不露头就不露头，因为深知“人怕出名猪怕壮”的道理，一旦成为公众人物，很多事情就变得不太好玩，你随地吐口痰，恐怕都能引发社会舆论。 只希望电视台的编导可以把录像带好好剪辑一下，正常情况下，新闻联播只有三十分钟，这介绍他都介绍了两分钟，时间哪里够用？ 如此一想着，李亚东倒是心安不少，因为录像剪辑几乎是必然，然而…… “亲爱的观众朋友们，这里是中央人民广播电视台为您带来的政协大会实时报道，更多精彩内容，请大家继续留意我们的电视直播。” “电视……直播？”李亚东瞬间懵逼，心里好像有一万头草泥马狂奔而过一样。 这回无疑彻底完犊子了，想不出名都难。 …… 上午八点一刻，会议即将开始。 人民大会堂的主会议厅里，高高的穹顶之上，无数星光洒落，会场中璀璨一片。以前只能在新闻联播里看到的国家大佬，也相继现身出现。 会场中响起经久不息的掌声，所有人都起身致敬，激动不已。 然而，李亚东却有些左顾右盼，他在寻找早上遇到的那个人，比较郁闷的是，他的座位太靠前了，第三排，而坐在他前面的人，要不然就曾经在新闻联播里见过，要不然就肩扛金星。 却是不见那人的身影，也不好直接把头扭到后面去，大概只能等开完会再说。 “全体起立，奏国歌，升国旗！”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不知为何，从小到大也不知道经历过多少次升旗仪式的李亚东，这一刻身在人民大会堂，再次面对这一幕时，却突然热泪盈眶。 或许是因为前面一位老将军的举止，深深地打动了他。 是一位年过古稀的老将军，背脊已经不如年轻士兵那样挺拔，佝偻的弧度超过30，然而就在国歌响起的一瞬间，李亚东见证了一项奇迹。 他佝偻的后背陡然竖起，挺拔如松！ 仿佛在这首歌的时间里，纵然天塌下来，也别想使它再次弯曲！ 而事实……也确实如此。 将军虽老，斗志犹青！ 这就是中人的脊梁，绝不在国家需要时而弯曲。 李亚东感觉给这位老将军一把钢枪，他依然可以笑傲战场，气贯长虹。 “请坐。” 会议正式开始，上午却是没有什么提案流程，高台上的大佬们开始陆续发言，致开幕词，并对过往的政协工作做总结，以及对未来作出展望。 以前看电视时，总感觉这些会议特别枯燥，发言稿也特别冗长，但真正亲临现场、认真聆听之后。 才发现其实并非如此，领导们所讲的话都十分有针对性，不仅不啰嗦，而且几乎每一句话都直指要害。 中国，毕竟太大了，十三亿人口，960万平方公里土地。 想要将这样一个稀世大国管理好，绝非益事，而要使它走向富强，就更是难上加难。 我们真应该给每一名好干部，一份掌声、一份敬意，因为正是有了他们的辛劳付出，中国这台巨大机器，才能有条不紊的安全运行，并逐步走向富强。 两个半小时后，十一点整，上午会议正式结束。 大家有两个小时的吃饭和休息时间，然后下午一点，会议继续进行。 众人跟随工作人员的引导，陆续离开会场，步入宴会厅。 “刘兄，你有尝过国宴吗？”李亚东与刘勇好起步并行，笑着问。 说实话，对此，他特别期待。 他两辈子加起来，上辈子是由于工作关系，这辈子是因为财富地位，山珍海味着实吃过不少，然而一直引以为憾的是，还从来没有尝过国宴。 他心里很清楚，中国餐饮圈子里的豪门世家，那些手艺传承上百年、乃至几百年的真正高手，几乎全在为国家服务。 “倒是有幸尝过一次。”刘勇好笑着点头，“不过李兄，今天中午可没什么国宴。” “啊？”李亚东顿感大失所望，这都跑到人民大会堂开会了，不搞桌国宴尝尝鲜，那也太对不起人了吧。 所幸刘勇好及时补充了一句，笑着说，“李兄可能有些误解，筹备国宴是一件极其繁琐的事情，哪怕是在中央，也不会经常举办，再加上时间的关系，我们在这里开会基本还是以自助餐为主，但按照以往的惯例看，在会议结束之前的头一天晚上，应该能有幸品尝一下。” “那也行啊！”李亚东瞬间起死回生，但凡能吃一次，也算了却一个心愿。 。 第八百零四章 轮到发言 本次政协会议具体有多少人参加，李亚东并不了解，但推测的话，至少超过一千五百人。 而想要在一千五百人里，寻找到某一个人，无疑不是一件轻松事。 至少李亚东找了整整两天，都没有找到。 当然，这也和身处在人民大会堂有些关系，一些行为举止倒不好像在家里一样肆意妄为。 李亚东决定今天换个策略，不在人民大会堂找，等晚上去京城饭店找，他很清楚那人就住在京城饭店，而在那边找人，自然就无需顾忌太多。 他现在也住在京城饭店，来参加会议之前，工作人员一早就告知的事情，说是为了统一组织、统一安排，所以特地带了换洗衣物。 不过在这之前，他还得搞定今天下午的会议。 政协大会进行了两天半，终于轮到工商界代表的专题会议时间，所以今年下午，他们五十多位企业家代表，都要发表自己的提案。 午饭依旧是自助餐，不过菜品还是挺丰盛的，李亚东大概估计了一下，菜品至少超过三百道，这也就是人民大会堂啊，一般地方还真搞不出来。 而且这三百道菜风格差异极大，就譬如今天中午，李亚东的主食是一份云兰竹筒饭，辅食则是两串新江羊肉串和一些陕茜凉皮，外加一些瓜果蔬菜，以及一盅广式海鲜靓汤。 几份来自天南地北的美食下肚后，一上午的疲劳顿时一扫而空，在宴会厅旁的休息厅内活动了一下，与一众企业家代表们就下午的会议讨论一阵儿后，时间到了，众人结伴移步至主会议厅。 十分钟后，当众人全部落座，高台上的领导宣布会议继续进行。 “咱们本届的政协会议倒是与以往有些不同，首次有五十六位工商界的企业家代表参加，大家都知道，国家现在全面支持民营经济的发展，而在座的五十六位，则是民营企业家里的翘楚。我相信大家都很想听听，你们关于国家经济建设有什么好的提案，那么接下来，就有请工商界的企业家代表踊跃发言。大家掌声欢迎。” 现场顿时响起一片热烈掌声。 而这些掌声里，其实也饱含着一种深层次的含义——中国人民的思想有了质的飞越，民营企业真正被大家所接受。 要知道在十年前，中国并没有“民营企业家”这个称谓，只有一个极具贬义色彩的称呼，叫作——资本家。 千盼万盼，总算盼到了自己的主场，李亚东他们一群企业家代表们，自然不会掉链子。 掌声刚落下，便有人站了起来——这其实是李亚东他们私底下已经商量好的，谁先发言都排了号。总之就是比较有建设性的、且国家层面大概喜闻乐见的提案，就先讲出来，麻烦点的，就留在后面。 第一个人的提案是“建议国家放开技术院校的申办标准”。 为啥？ 因为根据个人实际情况，他在企业经营中，一直遭遇技术人员不足的问题，所以有意自行投资兴办一所技术学校，为企业与社会培养专业的技术人才。 值得一提的是，他是搞机械制造的。 你说这种提案国家能不喜欢吗？ 机械制造本就是国家的短板，此举不仅能为国家培养大批的此类人才，还能给到中考、高考落榜生第二次机会。 因此他的一番讲完后，立刻就得到了领导们的高度赞扬，都认为这个提案很有建设性。 当然，会议并不会直接拍板通过某个提案，但凡国家大事，总是牵扯甚广，就譬如这个提案，势必要与教育部进行协商。 不过总体来讲，看领导们的表情就知道，这个提案通过的可能性是极高的。 接下来的三十几个提案也差不多，都是大家一听就感觉十分利好的建议，备受领导们的好评。 有领导甚至直言将工商界的企业家代表纳入政协会议，应该政协近几年做过最明智的决定，还笑言“这帮能做大生意的人，脑子果然好使”。 不过，现场一片欢愉的气氛，到了下午四点多时，却逐渐冷淡下来。 为啥？ 因为这群企业家代表开始整幺蛾子了。 就譬如眼下这位代表的提案…… 他的提案是“开放民营企业与国有企业之间的融合发展”。 这个提案乍一听，似乎没有毛病，但这是比较委婉的说法，不委婉的说法就是——让民营企业可以合理吞并国有企业。 他说得振振有词，列举了不少例子，譬如他们那个地区，许多国企产业老化、缺乏创新精神，员工也缺少积极性，越来越难以为继。但国企往往也有一些独特优势，比如地理位置、周边资源等等，如果这些优势能被更有活力的民营企业接管，必然会产生相辅相成的作用。 然而，高台上的领导们则眉头蹙得老高。 李亚东苦笑不止，这家伙也算哪壶不开提哪壶。 这个问题其实并非第一次摆上台面，早在两年前，上冻潍坊的年轻市长陈光，便做出过一件震惊朝野的事情，他将将全市两百多家国营企业或集体企业，全部出售给了个人，因此得到一个“陈卖光”的绰号。要真能一杆子解决，早就解决了，就是因为里面牵扯到太多问题。 譬如很现实的一个民营企业一旦接管国企后，过去的老职工该何去何从，如果被辞退，他们的生活该如何保障？ 这是国家层面不得不考虑的一个严重问题，因为这群国企老职工，他们为新中国的建设付出过不可磨灭的贡献。 人不能这么无情，国家亦是如此。 “这个提案，就暂且放一放吧，下一个……”有领导吩咐道。 现场也唯有李亚东才知道，这个老大难的问题，即便国家不想面对，但最终，还是不得不含着泪作出抉择。 因为老旧国企的存在，对于国家而言，是一个异常沉重的包袱，与中国大力发展经济的总体方针，严重相驳。 而最终的解决办法，无疑是惨痛的为了一个更高远的目标，为了一个更宏大的梦想——实现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 必须……舍弃一部分人！ 九十年代末的那股下岗潮、那两千万在国企体制改革中下岗、失去铁饭碗的工人，便是为中国经济的腾飞，而牺牲的人。 他们每一个人，都值得尊敬。 下一个，就该轮到刘勇好了。 他看了眼李亚东后，缓缓起身，深吸一口气道“尊敬的各位领导、各位委员代表们，大家下午好。我是新希望集团的刘勇好，我的提案是‘建议国家批准成立一家民营银行’。” 此言一出，现场一片哗然。 在场懂经济的人其实并不多，而在不懂经济的中国人的固有观念里，银行不都是国家的吗？ 怎么可以私人拥有？ 把钱交给国家保管，人民放心无忧，而交给个人，谁乐意？ 。 第八百零五章 语不惊人死不休 “成立民营银行？” 高台上的一众领导面面相觑，类似的提案他们还真是第一次接触。 “说说你的想法。” “好的。”刘勇好点头道：“我的这个提案是基于民营企业发展的实际情况而提出的，我做过一些调研，问过很多民营企业家，问他们在企业经营中遇到最大的困难是什么、最想解决什么，大家的回答出奇的一致，那就是贷不了款，希望银行能提供贷款。 “随后我又对银行方面做过一些调研，想搞清楚银行贷款难的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得出的结果令我很惊讶，银行方面倒也不是不愿为民营企业提供贷款，而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至少在我调研的几家国有商业银行中，他们自身也面临巨大问题，他们的负债率很高，几乎已经到了破产的边缘。 “于是我就在想啊，既然国有银行自顾不暇，根本无力为民营企业提供更多的贷款，那为了中国民营企业的良性发展，有没有可能，我们自食其力……譬如由工商联来牵头民营企业，成立组建一家新型银行呢？” “自食其力？” 不得不说，刘勇好的这四个字，很好的击中了现场大多数与会者的内心。 眼下中国还处于艰难的发展初期，面临的困难实在太多，饶是国家，都无法做到面面俱到。 这时就很需要各行各业发扬老一辈遗留下来的那种艰苦奋斗、自食其力的精神。 新中国建立之初，国家有什么？ 几乎什么都没有！ 当时的四万万同胞，很多人甚至吃不饱饭，但老一辈的人们，他们用聪明的智慧与勤劳的双手，不一样挺过来了吗？ 不仅挺过来了，还让国家越来越富强，时至今日，中国人谈论的再也不是如何养活十三亿人，而是举国上下齐心协力、实现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 “你的这个提案是一个很大的问题啊，从单一领域来看，确实具备一定建设性，但你有没有想过一点，鉴于你自己也非常清楚国有商业银行所面临的困境，那如果民营银行的执照放开之后，对于国有商业银行来说，岂不是火上浇油吗？”有领导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可谓直指要害，这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国有银行不能有失！ 因为不管是央行，还是其他商业银行，他们所代表的，是国家总体经济，而这些银行一旦出事，那几乎就代表着国家整体经济的崩溃！ 后果……堪称恐怖，没有人可以承受。 “不不不……”刘勇好连连摆手，“我并不是要申请彻底放开民营银行执照，而是建议先成立一家民营银行，这样一来，可以很好的解决一些燃眉之急。” “但你想过吗，有时候压死骆驼的，恰好就是那一根稻草。” 面对领导的问话，刘勇好顿时有些无言以对。 因为谁也无法保证没有这种可能性。 正如刚才领导所言，他自己因为做过实际调研，所以对当前几家国有商业银行所面临的境遇十分清楚，负债率堪称恐怖，是真的到了破产的边缘。 而假如此时市面上再出现一家新的银行，开始分流他们的储蓄资金…… 其结果，就真的不好预测。 “好了，你先坐下吧，民营企业贷款难的问题，其实中央方面也是清楚的，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成立一家全新的民营银行，对于刘勇好这类民营企业家来说，自然是好事，也确实能很好的推动民营经济的发展，但作为国家管理者，他们看事情却不能这么片面，他们需要统筹全局，权衡清楚厉害关系，一切，还需以大局为重。 刘勇好长叹口气，无可奈何的坐回原位，他看了看旁边的李亚东，却并未有任何表示。 事情的困难程度远超他的想象，如今看来，即便有李亚东的支持，可能性也微乎其微。 工商界的所有企业家代表中，现在只剩最后一人没有发言，那就是李亚东。 在全场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李亚东缓缓站了起来。 “各位领导、与会的代表委员们，大家好，我是东方红集团的李亚东……” 此言一出，现场瞬间响起一片窃窃私语，包括高台上的一众领导，都下意识地交头接耳起来。 东方红集团，可谓中国商业史上的一朵奇葩，原本很多人都以为它是一家港资企业，甚至包括中央不少首长都这样认为，但如今，事实就摆在眼前。 它是一家不折不扣的中国企业。 而中国的民营企业里，居然诞生了一家市值绝对超过百亿级别的大企业，这简直……超乎了所有人的想象。 好似神迹一般不可思议。 毕竟国有企业里，拥有百亿市值的，都没有几家。 更让在场很多人惊讶的是，这样一家独一无二的中国民营企业的老总，竟是一个如此年轻的后生。 “嗯，东方红集团，你们可是民营企业的领头羊啊！” 难得，代表委员的提案还没说，高台上便有领导夸奖了一句。 这还是本届大会头一次。 “不敢不敢。”李亚东笑着摆手，“东方红集团从外海起步，倒是走了捷径，论国内民营企业的领头羊，肯定还要数刘总的新希望集团。” “呵呵……年轻人不骄不躁，不错，这一点很好，说说你的提案吧。” 李亚东的谦虚收获了满满的赞誉，不光高台上的领导笑意盈盈，底下的与会代表们也是一样，旁边的刘勇好更是苦笑不止，他自己有几斤几两，心知肚明，也就是东方红集团总部设在香港，性质略有不同，若非如此，国内的民营企业头把交椅，哪轮得到他的新希望集团来坐？ 他与李亚东相比，唯一的优势，大概就是年龄更大一些。 “很凑巧的是，我的提案与刚从刘总的提案，倒是不谋而合。”李亚东淡笑着说，“我同样建议国家批准成立一家民营银行，而且不光如此，我还希望国家能批准成立一家民营保险公司、民营信托公司、民营基金公司。” “什么？！” 此言一出，整个人民大会堂主会厅内，可谓满堂哗然。 什么叫作语不惊人死不休？ 这就是！ 刚才刘勇好提议成立一家民营银行，都被领导形容为“可能压死国有商业银行的最后一根稻草”，他倒好，一开口便提议成立四家新型公司…… 银行、保险、信托、基金。 这四家新型公司代表什么？ 代表着整个金融业！ 这也就意味着，他的想法是希望国家能放开整个金融业！ 而金融业对于中国这样一个正处在社会主义发展初期的国家而言，意味着什么？ 人们常常用摸着石头过河，来形容中国的发展，形象一点的比喻，金融业就好比河里的蚌。 蚌虽是好东西，里面或许有珍珠，但一招不慎，也很容易割伤过河人的脚。 曾经有著名的经济学家就讲过，中国的金融业绝对不能全面放开，否则，中国将会变得与西方资本主义国家无异。 第八百零六章 未雨绸缪 李亚东的提案令在场几乎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地蹙起眉头，包括高台上的一众领导。 但与底下的一部分人不同，他们蹙眉的原因更多的不是反感这个提案，而是在思索为什么民营企业家都如此迫切地希望开放金融业？ 如果说刘勇好刚才提议成立一家新型银行，只是令他们略微上心的话，那么此刻，当李亚东提出成立四家新型公司，就真的引起了他们的重视。 实事求是的说，眼前这个年轻人的国际商业视野，现场应该无人能及。 短暂的成功能归结于运气，但如果以不满三十岁的年纪，一手缔造出一家市值超百亿的跨国集团，那就绝非偶然。 李亚东的个人资料现在就摆在他们的桌面上，因此他们比坐在底下的人更清楚这个年轻人的背景。 他的初衷与刘勇好绝对不一样，因为他根本不差钱。 “你为什么会有这个想法？”有领导询问。 坐在他旁边的另一位领导补充了一句，“你有想过全面开放金融业可能产生的后果吗？” “当然想过。”李亚东点头道“后果十分深远，对中国经济的发展有着不可估量的作用。” “哦？” 他的这个回答显然于大家的担忧截然不同，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地竖起耳朵，表情中充满疑问。 “你详细说说。”有领导示意。 “好的。”李亚东笑着应声，然后继续说道“先要申明一点，我的提案并非是‘希望国家彻底放开金融业执照’，这个不切实际，凡事都得有个过程，就譬如证券业，中国的证券业才刚刚起步，规矩都没有完善，贸然降低准入门槛，并不是什么好事。 “我的提案是希望国家先成立一家、在金融业的各个细分领域都成立一家民营公司，仅此一家。 “这样做有什么好处呢？我就拿刚才刘总提到的民营银行来举例，刘总其实已经提及到一点好处，那就是能一定程度上改善民营企业贷款难的问题，这是毫无疑问的。不过，在我看来，此举的好处还有一点，而且远比解决民营企业贷款难的问题更重要。 “而这一点的好处就是，它能为中国的金融体制改革、银行业的变革与创新，起到试验田的作用。” 李亚东说到这里顿了顿，眼神扫视过周围齐刷刷地望着他的一众委员代表后，继续说道“相信大家都清楚，中国想要发展，墨守成规是行不通的，当年清政府的闭关自守，已经为我们带来了鲜血的教训。 “党和国家的决策无疑是明智的，改革开放才是中国的希望，而且我们也切切实实的尝到了改革开放的甜头，国家现如今的态度也很坚决，那就是要加大改革开放的力度。那大家有没有想过一点，当改革开放扩大到一定规模时，中国将进入一个怎样的局面？” 面对李亚东的提问，现场绝大多数人都陷入了深层次的思索，因为这个问题他们从未考虑过，似乎……有些遥远。 唯有高台上的一众领导们，才显现出一副若有所思的状态。 他们当然清楚改革开放的过程中，中国或将面临的种种局面，如果这些事情没有想透彻的话，计划也不可能实施。 因此，约莫揣测到一些李亚东想要表达的意思。 因为是个人提案时间，李亚东自然不会希冀着谁能回答他的问题，自问自答道“当改革开放扩大到一定规模时，中国必将产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而其中最明显、也是肯定会产生的一个局面，那就是中国将融入整个世界。值得一提的是，这也是我们想要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必须要经历一个过程。”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突然话锋一转道“有些人或许知道，我是学经济出身的，早在本世纪初叶，各国经济学家就在讨论一个命题，叫作“经济全球化”，这是世界经济发展的趋势，几乎不可逆转，而现如今世界层面的所有经济发展行为，其实都可以归类为经济全球化过程中的一部分，包括我们的改革开放。 “那大家想一想，当中国的大门逐渐敞开、真正融入世界、经济全球化的明天，我们有什么理由去阻止国际金融业进驻中国？ “可以说……没有理由！中国想要变强、中华民族想要实现伟大复兴，就必须参入到国际金融贸易之中！ “这也就意味着，中国迟早要开放金融业的大门。那么，在这之前，我们是不是要做好准备？” 李亚东说到这里顿了顿，望向周围渐渐开始点头的委员代表们，笑着说，“我知道有一种说法，是担心政策一旦放开后，会对我们现有的经济体制造成冲击。但我想说的是，温室里培养不出来参天大树，社会的发展历史已经告诉我们，良好的竞争环境，才是推动经济发展的最大助力。 “有一句话或许有点过，但我还是想说，如果一家企业无法在正常的商业竞争中不断转型、与时俱进，单靠政策的养护，那么，它大概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因为存在，也是给国家拉后腿。” “哗——”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岂止是有点过啊，简直就是一剑封喉！ 要按这个论调的话，那中国现有的国有企业，只怕得倒一片！ 之前刘勇好提到国有商业银行负债率都很高，为什么高啊，还不是为了贴补他们吗？ 还是那句话，语不惊人死不休啊！ 就连高台上的一众领导们，都纷纷苦笑不止。 这小子……真是一杆子打倒了半个中国。诚然，这番犀利言辞确实很有道理，甚至可以说完全正确，但真要实施起来，却是难上加难，特别是站在他们的角度。 因此，有领导直接无视了这段“大逆不道”的话，望向他问，“所以按你的意思，既然中国迟早要开放金融业的大门，那为了以防到时候准备不足，我们应当先在金融业的细分市场中分别成立一家民营公司，用以摸索经验？” “完全正确。”李亚东笑着点头。 经由领导的介入，话题算是回归正轨，如果是这样的话…… 很多人心里思索着，似乎确实很有必要。 不得不说，刚才李亚东的一番言语，除了末尾的一段话让有些人不敢苟同之外，其他的言辞，还是很有说服力的。 他的一番描述，让很多人不由自主的想到了1979年的蛇口开发。 改革开放初期，中国没有任何可供参照的经验，全凭着一个大胆的想法，在蛇口炸响了第一炮。 从那以后，蛇口便成为了中国改革开放的试验田，而几年之后，毫无疑问，这片试验田硕果累累。 从此，蛇口模式便迅速在沿海地区复制开来，使得中国经济得到长足发展。 全面开放金融业，现在谈起似乎有点扯淡，但如果为了将来考虑，先耕耘几亩试验田、未雨绸缪，回顾中国的发展经验来看，应该……不是坏事。 。 第八百零七章 登门拜访 傍晚，返回饭店的大巴上，刘勇好显得特别激动，脸上的笑容藏都藏不住。 车里的其他企业家也差不多，望向李亚东的眼神中，似乎都有小星星在闪烁。 “李兄，佩服，不服都不行啊！”刘勇好由衷地说。 人与人就怕比较，而一比，便高下立判。 他本就自认不如李亚东，如今一比，更是发现俩人完全不在一个层面。 同样是向国家申请成立一家民营银行，而且刘勇好敢断定，这个提案完全是他的，李亚东早前的提案绝对不是这个。 然而，就是这样的一种情况，他苦思冥想的提案，最后却被别人说出了花儿来。 除了佩服得五体投地外，还能有啥想法？ 他一门心思的想解决自己这个小群体的麻烦，而人家一开口，事情的高度便瞬间上升到了国家层面。 这就是视野与格局的巨大落差。 眼前的这个小伙子虽然年龄不大，看起来至少要比自己小一轮，但刘勇好心里已经打定主意，一定要与他搞好关系，以后多多请教。 “刘兄不必如此，我也只是实话实说而已。”李亚东笑着摆手。 “但你这实话实说，却直接说到了领导们的心坎里呀！”刘勇好哈哈大笑，内心的喜悦根本无法抑制。 因为按照刚才会议结束时，领导们脸上的表情来看，此事成功的可能性极大！ “倒也没什么。”李亚东笑着说，“在我看来，就算我今天不做这个提案，刘兄的提案八成也是会通过的，领导们都是聪明人，一时问题太多可能没考虑到位，等回头整理提案的时候，就会发现成立一家民营银行确实是必要之举。” 这倒是一句实话，因为他很清楚上辈子民生银行三年后被批准成立。 可刘勇好却不这么想，全当此事是李亚东一个人的功劳，依旧对他赞叹不止。 “李兄，如果你的提案真被通过了，还请务必带我一把，实不相瞒，我对金融业也是相当感兴趣。” 他的态度异常诚恳，弄得李亚东都有点不好意思了，此事明明是他先想到的，但最终却被自己“发扬光大”。 实事求是的说，如果中央真点头了，那么，最终批准通过的估计也是他的提案，而非刘勇好。 而如此一来，依照惯例，作为提案发起人，李亚东自然就有主导优势。 “这个好说，刘兄，我可以承诺一点，如果提案真被通过，股东名单里绝对会有你的名字。” 读书时歌儿就教了“吃水不忘挖井人”，李亚东可做不出得了好处后，便将刘勇好一脚踢开的事情。 再说了，即便他所提案的四家公司全被批准成立，他终究还是要找合伙人的，否则岂不成了个人公司？ 那是国家万万不可能同意的。 而刘勇好此人，简单的接触几天后，便知道是个能打交道的人。 另外，别忘了人家还是全国工商联副主席呢，至少在国内的许多资源，是他李亚东拍马都不及的。 所以邀他一起入伙，绝对事半功倍。 “李兄仗义！”刘勇好顿时大喜过望，正准备说点什么的时候…… “李总，你可不能厚此薄彼啊，也带带我们呀！” “是啊，李总，我们跟刘总一样，也对金融业向往的很呐！” 倒是忘记了“隔墙有耳”，望向不顾车辆行驶，火急火燎地围拢过来一帮人，刘勇好没好气地笑骂道：“你们这帮家伙，什么摊子都想凑啊，你们有钱吗？别说四家公司，单是投资一家银行，也不是一笔小数目呀！” 众人被他怼得一脸悻悻，实际上……他们确实没什么钱。 如果说几百万，他们肯定拿得出来，但几百万得看你干什么，买大米那是可以买一操场，但拿去投资银行，估计水花都溅不起一丝。 有些人咬着牙道：“没钱我们可以凑啊，这么好的机会，错过了简直天理难容。” “是啊！”旁边立马有人附和，“只要李总肯带我们，就算砸锅卖铁我们也会凑出入股钱。” “这话有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钱不够的话，我们少拿点股份就是。” 大巴车上的五十六企业家，没有一人甘心错过成为银行股东的大好机会。 “好了，我说各位。”面对众人希冀的目光，李亚东也是没辙，笑着说，“现在讨论这个，还是太早了点，事情八字还没一撇呢，我可以承诺大家的是，如果提案真被通过，到时候招股协议书弄出来，在场各位能拿出资金的，都可以入股，这样总行了吧？” “那敢情好！”众人顿时笑了。 “李总大气！” 而作为李亚东而言，一家公司有多少股东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每个人手里持有多少股份。 你就算有一万个人入股，加起来的股份不足1，又有什么卵用？ 股份叠加起来，都不够送一个人进入董事会。 众人得到承诺后，纷纷坐了回去，李亚东的“语言陷阱”没有一个人识破，唯有坐在旁边的刘勇好。 这回他学聪明了，一脸苦涩的小声说道：“李兄，你到时候可别把股盘弄得太大啊，不然我都玩不起。” 他知道，李亚东太有钱了，身家过百亿，而他呢，就算砸锅卖铁都不可能凑出一个亿。 人家到时候如果突然砸出一个百亿大盘，那他也只能干瞪眼。 “刘兄多虑了。”李亚东笑着摇头道：“提案就算真被通过了，你觉得这事儿，我说得能算吗？” “那……倒也是。” 毫无疑问，国家肯定要适当管控，不可能让“试验田”掌握在某一个手里。 “哦对了。”忽然想到什么，刘勇好笑呵呵地说，“今晚我请客，还希望李兄赏脸小酌几杯。” “可说好了，就小酌几杯，晚上我还有要紧事。” “没问题！” 回到京城饭店后，刘勇好特意要了个包厢，谁都没喊，就他和李亚东二人，点了八个菜，开了一瓶茅台，一人大概喝了二两。 份量刚刚好。 等告别刘勇好后，李亚东却并没有直接回房间，而是来到一楼大堂，找到晚上值班的大堂经理。 是一个身材丰腴的漂亮女人，李亚东并不认识，但蒋腾飞肯定熟，为啥？ 因为这里几乎是他的第二个家，当年建设东方红广场时，那小子在京城饭店里吃喝拉撒了整整两年。 所以李亚东一提到蒋腾飞，漂亮的大堂经理顿时少了几分客套，笑呵呵道：“哟，原来是蒋总的朋友啊，怎么过来也不打声招呼，有什么可以帮到你吗？” “是这样的，想让你帮我找个人，也住在你们饭店，前几天吃早餐时远远看到过，但当时外面有车在等，倒来不及打招呼，是一位德高望重的前辈，想去拜访一下。” “哦，这事儿简单，叫什么名字你报给我就行，我帮你查一下。” 李亚东笑着点头，道：“倪光蓝”。 第八百零八章 光明正大挖墙脚 京城饭店，五楼，507号房间。 根据大堂经理提供的信息，李亚东顺着房间号踱步来到房门口。 他的内心无疑是喜悦的，事实证明他的记忆力还行，上辈子也不知什么时候无意间看到的几张照片，时隔多年后依然有些记忆。 住在这间客房里的人，正是中国计算机领域的泰斗，倪光蓝院士。 当然，他现在应该还没有得到“院士”头衔。 如果李亚东没记错的话，中国工程院的首批院士遴选，应该是在明年。 但此时的倪光蓝已经声名赫赫，他不仅获得过中国科技进步一等奖、享有国家特殊津贴，还在去年被中国科学院颁发了历史上仅有一次的重奖。 同时，他也是联想集团的总工程师。 此时柳倪之争还未爆发。 不过也快了。 “咚咚……” 李亚东特意整理了一下领口，然后抬手轻叩房门。 里面很快传来动静，不大会儿功夫，房门被打开，一个消瘦的面孔映入李亚东眼帘，表情之中显然有几分诧异。 “诶？是你。” 李亚东今天在人民大会堂大放异彩，倪光蓝全都看在眼里，自然不会不认识，他诧异的原因是因为，这个全中国头号民营企业家，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他的房门前？ “倪教授，您好。” 李亚东甚至微微躬身了一下，并且使用了敬语。 这可差点没把倪光蓝吓一跳。 常年待在实验室里的他，其实并不了解经济层面的事情，就譬如李亚东此人，在今天之前，他甚至都没有听说过，东方红集团倒略有耳闻，毕竟东方红广场现在也算首都的一个地标性建筑，而他就住在首都。 但下午会议结束后，他听同行的朋友讲过，说这个年轻人的身家妥妥的超过了一百亿。 一百亿啊！ 这是什么概念？ 他都有点不敢想象，他所在的联想集团，眼下已经是中国科技企业的龙头，但市值都不会超过一个亿。 当然，如果此人仅仅是有钱，他并不会太在意。你钱再多，那也是你的，跟我毫无关系。 但经历了下午的事情之后，他心知肚明，人家年纪虽小，却是有真那本事的。 如此，才能引起他的重视。 说出来不怕人笑，此人讲的那些关于经济领域的东西，好多他都没听懂。 但对方的提案，他是赞同的，中国想要发展，墨守成规确实没用，必须勇于创新。 甚至就连对方所说的那番“竞争不过，便要淘汰”的言论，他同样十分赞同。 这就是所谓的不破而不立。 国家若想快速发展，有些事情，纵然含着泪，也得作出取舍！ “来，快请进。”倪光蓝赶紧将房门全部打开，邀请李亚东进屋。 李亚东笑着表示感谢，踱步走进房间。 至于他为什么对倪光蓝如此尊敬，这一点是必须的。 且不提对方为国家所作出的贡献，单凭一件事，李亚东就必须敬他三分。 上辈子由于柳倪之争闹得沸沸扬扬，李亚东曾对倪光蓝做过一些了解，其中有一件事情，直到今天，他仍然记忆犹新。 那就是倪光蓝求学加拿大的故事。 当时，倪光蓝在加拿大的一家鞋店里，看到漂亮的橱窗里陈列着一双双国外生产的皮鞋，而门口附近的框子里，却乱七八糟的堆放着一堆中国制造的布鞋——199元一双任选。 此事极大触动了倪光蓝，他那时就在想啊：中国制造什么时候才能不与“简陋”、“低级”联系在一起？ 于是此后不久，他便毅然放弃了高薪留任加拿大工作的机会，回到中国。 当被人问到为何作出如此愚蠢的抉择时，他说“如果我不回国，我以后所做的一切，都不会对‘中国制造’产生任何帮助”。 这就是身为中国科研工作者的担当！ 说起来简单，但做起来，却十分不易，真正的高薪厚禄摆在眼前，大多数人都会选择妥协。 对于这一点，李亚东可谓深有感触。 这半年多来，集团香港总部那边，陆陆续续的联系过不少留外工作的中国科研专家，并开出了不低于他们在国外的薪资待遇，然而，愿意回来的人，依然是少数，仅占到不到十分之一的比例。 所以，对于这样一位一心致力于祖国发展的科研工作者，任何人，都应理所应当的对他表现出一定敬意。 不吹牛的说，像他这样的人，比大熊猫更为罕见。 不管到哪里都能博得一份高薪，而人家还是回到了八十年代比现在更加贫穷落后的中国。 “请坐，李先生。” “好。” 房间的格局与李亚东那间基本相当，都是国家安排的，不是什么豪华套房，就是很普通的单间，只有红漆书桌旁有一张靠背椅，倪光蓝示意李亚东落座，而自己则在床沿便坐下。 因为确实没有选择，所以李亚东也就坐了下去。 “李先生过来找我？”倪光蓝笑着询问。 他倒现在都感觉有些纳闷，自己又不是经济工作者，而对方也不是科研工作者，再加上俩人年龄也相差甚远，应该没什么共同的话题才对。 “冒昧打扰，还望倪教授见谅，其实我来找您的原因很简单。”李亚东也不藏着掖着，很直接的道明来意，笑着说，“我是想来邀请倪教授您加盟我的集团。” “啊？” 突然听他这么一说，倪光蓝不由微微一怔，诧异道：“李先生，你不会不知道，我现在正效力于联想集团吧？” “知道。” “……” 倪光蓝瞬间被搞懵逼了，心想既然知道，你还如此光明正大的挖墙角？ 他可是联想集团的总工程师呀！ “但恕我直言，倪教授，联想给不了您想要的东西。”李亚东笑着说。 “哦？”倪光蓝微微蹙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后，问，“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你想要科研资金、想要专业的科研设备、想要好的科研人才、想要良好的科研氛围。” “……” 猛地一听这话，倪光蓝眼珠子都瞪了起来，心说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 怎么我想什么你全知道？ “还望倪教授勿怪，我调查过您。” 幸好，李亚东及时解答了他的困惑。 倪光蓝苦笑道：“你……调查我干嘛呀？” “不光是您，实际上国内所有的计算机领域、电子领域的专家，我全调查过，甚至包括一些留外的华人专家，能调查的，我也调查过，并在努力劝说他们回国。” “哦？还有这种事情？” 倪光蓝大惊，整个眼珠子都亮了，连声道：“如果你真能办成这件事，让留外的学者回流，那真是天大的功劳一件啊！” 李亚东笑了笑，却是话锋一转道：“那倪教授，就不想知道我这么做的原因吗？” “不，我当然想。” 倪光蓝用力点头，显然被彻底勾起兴趣，连身体都下意识地向前倾斜了少许。 第八百零九章 提前爆发 倪光蓝的反应完全在李亚东意料之中，一个有爱国之心的人，总会对这种话题兴趣浓厚。 他淡笑着说，“我之所以这样做的原因很简单，因为中国已经错过很多大的发展机遇，譬如三次工业革命，这也是中国落后于西方发达国家的主要原因。 “而稍微有点国际视野的人都清楚，当前全球经济正面临一个巨大机遇，那就是以计算机为主的电子科技的崛起，这里面所蕴含财富何止万亿？ “中国如果想要崛起、想要缩小与西方发达国家之间的差距，就必须抓住这个机遇，否则，我们只会被欧美国家越拉越远，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愿望也会变得遥遥无期。 “然而，当前的局势却对我们十分不利，中国的科研基础太薄弱，如果按照常规的模式发展下去，中国注定无法在这次机遇中获取丰厚的回报，至少无法同欧美发达国家相提并论。” 李亚东说到这里顿了顿，脸上的淡淡笑容已经完全收敛，正视着倪光蓝，表情凝重道“倪教授，您应该很清楚，长此以往，就是一个恶性循环，中国想要真正崛起，就必须在某一次的全球经济浪潮中，占据一定优势，就譬如这次的科技浪潮，我们手上必须握有几个人无我有、人有我优，最不济也要平分秋色的高端技术。 “而要实现这一愿望，我们就须打破常规，给中国薄弱的科研基础安装一台加速器，所以我决定创立一家科技公司，广纳英才，投入我所能拿出的所有资金，来助力中国科技的腾飞，以便国家在即将到来的科技浪潮中，争当弄潮人，而非旁观者。” “好一个弄潮人！” 倪光蓝猛地一拍大腿，再望向李亚东的眼神，明显变得有些不太一样。 他实在没有想到，一名企业家，身上居然还有这种担当，对方决定这一计划的缘由更多的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国家兴衰。 这一点，实在难能可贵。 更别提他还这么年轻。 “所以……倪教授您的意思是？”李亚东知道自己的一番话已经唤醒对方的一腔热血，趁热打铁询问。 然而，激动归激动，当真被问到头上来时，倪光蓝却顿住了，下意识地推了推鼻梁上的银边眼镜，表情显得有些为难。 “李先生，你的计划很好，而且以你的能耐，想必总能找到不少好的科研人员，为什么一定要找我呢？你也知道，我……毕竟是联想集团的总工程师，我要一走……” 倪光蓝的话虽未说完，但李亚东已然明白意思。 以他的性格，大概不太好做出公然跳槽的事情。 毕竟此时柳倪之争还未爆发，以老柳当初三顾茅庐请他出山的举动来看，想必现在还是对他不薄的。 至于李亚东为什么一定要找倪光蓝，原因很简单，主要有两个方面。 一是本身过硬的专业技术。 他之前不是思索着要给苏姑娘寻觅一位良师吗？ 那人自然就是倪光蓝。 苏姑娘跟倪光蓝一比……那简直……可谓毫无可比性。 她专攻计算机软件，且目前尚未设计出什么被市场广泛应用的软件，而倪光蓝基于联想汉卡和联想微机所研发的汉字软件，早已畅销十几万套，为联想集团创建了数千万的利润。 这还不是重点。 重点是计算机硬件。 苏姑娘只精于一门，而倪光蓝则是软硬通吃。 相比起软件方面的成就，倪光蓝在计算机硬件领域的作为，显然更大。 刚才说的联想汉卡和联想微机就不提，很多人都不知道的是，中国的计算机研究起步其实并不晚，早在六十年代的时候，中国就自主研发出第一台电子管计算机——119机，而当时世界上能自主研发计算机的国家，只有美、英、法、苏联，包括中国在内的为数不多的几个大国。只是后面由于政治因素，中国的很多科研工作停滞不前，才慢慢被其他几个大国飞快拉开距离。 而倪光蓝，正是119机的研发人员之一。 后面他还参与了717机显示器的研制，它是世界上最早的汉字显示器。 前两年他还研发出了联想程控交换机，这玩意儿就连中南海都采购了不少。 要知道联想84年创立，当时启动资金只有区区20万人民币，何以在短短数年之内，一跃成为中国科技企业的龙头，市值逼进亿万大关？ 可以说，最大的功臣就是倪光蓝。 二是以技术为先的观念。 这一点与李亚东的理念完全一致，却与老柳的想法截然相反。 也是柳倪之争的导火索。 倪光蓝是个大才，他不仅技术过硬，很早就牵头研发出了基于联想汉卡、微机，以及汉字激光打印机的asic芯片，还是中国芯的最早提出者之一，他提议要建立芯片设计中心，大力发展集成电路、乃至处理器芯片。 不过结果大家都知道，他的愿望并没能实现，被老柳一板砖拍死，认为此举劳民伤财，最后还不见得能成功，风险太的，远不如进口国外现成的计算机配件，再组装成计算机成品销往市场稳妥。 俩人也因此分道扬镳。 随后倪光蓝逐渐淡出大众视野，整整11年没有缓过神儿来。 就事论事的说，在李亚东看来，老柳在此举之上的目光实在过于短浅，也难怪日后的联想又投资什么房地产，又搞什么种植业，自己都不好意思称自己为科技公司。 大概从倪光蓝被卸任总工程师的那一刻起，联想就已经不再是一家科技公司。 而倪光蓝如果没有被轰出联想的话，日后的中国科技业，又怎会只有一个华为顶梁？ 以至于被网友调侃“与其坐而联想，不如奋起华为”。 但老柳不愿意要的人，他李亚东要！ 而且必须弄到手！ 因为纵观中国计算机领域，至少目前，李亚东还没发现比倪光蓝更有远见的人。 “倪教授，恕我直言，您不要以为联想离不开您，实际上在我看来，您在联想并不会待太久。” “哦？”倪光蓝情不自禁地蹙起眉头，问，“此话何意？” “实不相瞒，在调查您的同时，我也调查过整个联想集团。而作为一个旁观者，站在理性的角度分析，我发现联想的经营理念，与您这位总工程师的发展观念，其实存在很大矛盾，甚至可以说南辕北辙。” “这……有吗？”倪光蓝诧异，他自己半点感觉都没有啊，就觉得目前整个集团的氛围非常好。 其实李亚东也就是仗着有“未卜先知”的本领，在这儿瞎乱掰而已。 他需要调查联想集团吗？ 根本没那必要。 上辈子柳倪之争就发生在明年，真要有什么矛盾的种子，现在百分之百的已经种下，只是还未摊牌而已。 而他现在要做的就是…… 让柳倪之争提前爆发！ 。 第八百一十章 中国芯 “有一句话倪教授肯定听过，叫作‘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是与不是，一试便知。” 李亚东虽然将表情控制得很好，但依然给到倪光蓝一种笑里藏刀的感觉。 他狐疑道：“怎么试？” “我能冒昧地问一下吗？”李亚东突然岔开话题说，“倪教授目前脑子里最大的科研想法是什么？” “这……跟我们讨论的话题有关系吗？”倪光蓝蹙眉问。 “当然。” “……” 倪光蓝突然有些后悔了，后悔不该放这个年轻人进门，现在总有种他想要挑拨自己和集团关系的感觉。 可现在人家就坐在对面，还笑呵呵地望着自己，也是没辙。 叹着气道：“倒也不是什么秘密，中国想要在计算机领域有所作为的话，就必须突破核心科技，而计算机的终极核心，无疑就是芯片。所以我提出了一项‘中国芯’工程，有意与复旦大学和其他几家计算机公司，共同成立一家芯片设计公司。” 听他这么一说后，李亚民情不自禁地眼前一亮。 果不其然，柳倪之争的前奏已然在上演。 “倪教授，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您这个中国芯工程，应该还没有上报到集团吧？”李亚东笑着问。 倪光蓝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就感觉这个家伙也太聪明了，似乎什么事情都瞒不住他，下意识地点头道：“确实没有具体上报，这是一件大事，得做好至少奋斗十年的准备，各方面的投入也十分巨大，所以我打算先把大致的框架弄出来、人才储备弄到位，再向集团上报。” “别弄了。” “……” 这突如其来的三个字，直接把倪光蓝搞懵逼了，甚至显得有些气愤，蹙眉道：“李先生，你刚才不还在说中国科研基础太薄弱，要大力发展吗，而芯片可是计算机的核心元件，为什么不弄？” “不不不……倪教授，您误解我的意思了。”李亚东赶紧解释道：“搞芯片研发如此重要的事情，我半点意见没有。我的意思是，您先别忙着搞这些框架，还有招聘人才什么的，先把这个计划上报到集团里。” “为什么？”倪光蓝不解道。 他是那种从不打没把握仗的人，兹事体大，他更愿意先将所有摊子都铺好，然后告诉集团：看，万事俱备，我们完全有能力开展这项研究。再让集团拍板。 “因为如果您不先上报的话，那到头来，很有可能会白忙活一场。” 这句话的意思，就非常明显了。 倪光蓝当然不笨，瞬间领悟，眉头紧锁道：“你的意思是说……集团不会批？” 李亚东微微颔首。 “不！这不可能！”倪光蓝大手一挥，一百个不信。 从他加入联想集团的那天起，公司经营和产品销售的事情他不管，但只要涉及到技术方面的事情，从来都是他一个人说了算，也没有任何人会有异议。 而事实证明，他的所有决策都是对的，这几年集团所推出的每一项产品，都备受市场好评，为集团创造了丰厚利益。 他甚至没有让集团亏损过一毛钱！ 既然如此，集团有什么理由不通过他倾注了如此多心血的“中国芯”工程？ 只要他们不傻，就应该明白，一旦联想突破了芯片制造技术，那将意味着什么？ 到那时，联想那句“世界失去联想，人类将会怎样”的广告语，才算名副其实！ “我还是那句话，是与不是，倪教授您一试便知。反正只是提前上报一下，对您来说并没有太大影响，如果集团确实不批，也不至于让您的努力化为乌有。您说对吧？” 倪光蓝眉头紧锁，却是没有回话。 李亚东清楚，他此时对自己的印象只怕不会太好，不过该说的话自己都已经讲了，除非老柳突然开窍，否则事情绝对没跑。 因此也不打算再留下来碍眼，站起身来，笑着说，“倪教授，时候不早了，我就不多打扰。最后说一句，对于即将成立的这家新公司，我是决意要以技术为先，公司一切的资源都要向科研方面作倾斜。如果联想那边……还请您一定要慎重考虑我的邀请。这是我的电话。” 李亚东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双手递了过去。 倪光蓝依旧没有说话，同样站起身来，双手接过名片后，放进了白衬衫的左胸袋中。 …… 李亚东不知道的是，倪光蓝一个科研工作者，几乎没有什么花花肠子，性格可比商场上摸爬滚打的人直接得多。 他前脚刚走，后脚倪光蓝便踱步来到红漆床头柜旁，直接拨出一通电话。 “喂，哪位？”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略显疲惫的声音。 “是李总吗，我是倪光蓝。” 能被倪光蓝称呼为“总”的人，自然不是碌碌无名之辈。 此人名叫李秦，稳坐联想集团常务副总裁几十年，主管生产、市场和销售。 而倪光蓝则负责研发。 俩人可谓柳传致的左膀右臂。 此时的杨原庆刚进入联想不久，还只是一个小角色，任职部门经理。 当然了，这样称呼完全是出于礼节性的尊敬，倪光蓝当下在联想的威望除了老柳外，无人能及。 而倪光蓝之所以打电话给李秦，是因为自己提出的“中国芯”工程，柳传致还不知道，但李秦是知道的，他想先探探李秦的口风。 因为他自己一直忙于科研，除了涉及产品研发的会议外，基本不怎么出席集团活动，而李秦则与柳传致接触频繁。 此事说不定已经通过他的嘴巴，被柳传致知道，也有可能。 “哦，原来是倪工啊，你不是正在中央开会吗，怎么有空打电话给我？”得知是倪光蓝后，李秦原本有气无力的声音，明显清晰了不少。 “这不是晚上吗……”倪光蓝笑了笑，道：“有件事情我想请教你。” “倪工，你看你，跟我还客气什么？有什么事你直说就好了。” “那行，我就直说了。我想问一下李总，我提出的‘中国芯’工程，你是知道的，对此，你怎么看？” 电话那头突然一阵沉默，好半晌后，声音才再次响起，“倪工，你想听我的真实想法？” “那是当然。”倪光蓝微微蹙眉，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自从他加入联想后，迄今为止，李秦还从没有对他说过半个“不”字。 “我不认为这是一个好提议。倪工，你可能还不太清楚，我们近期开发的一些产品在市场上并不畅销，产品研发速度太快，集团的基础管理能力根本跟不上，我觉得应该取消一些项目的研发，先将现有的产品经营好。” “笑话！” 猛地听他这么一说，倪光蓝直接被气笑了，“李总，产品卖不动，管理跟不上，那就加大集团的基础管理建设呀，这跟产品研发有什么关系？还要取消一些项目？如果就卖现有的产品，那我敢问你，咱们以后卖什么？” “倪工，你别激动，先听我讲。实事求是的说，目前集团的研发项目实在太多，耗费了大量资金，特别你提出的这个‘中国芯’工程，简直就是一个无底洞啊！我的意思是……有些东西咱们要不然就别研发了，费时费力不说，最终还不知道有没有结果，不如直接进口过来，做一批卖一批，或许成本会有些高，但只要销售周期短，销量大，其实也是一样的道理。你说对吧？” “对个屁！” “……” “李秦啊，你要搞明白一点，我们可是一家科技公司啊！单靠组装产品过活，那是贸易公司才干的事情！而一家科技公司，如果不时刻创新、时刻进步，还怎么去跟别人竞争？” “这个……” “好了，我问你，这事儿柳总知道吗？”正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倪光蓝已经懒得跟他讲了，这个做市场的家伙，见钱眼开，只知道赚快钱，一点长远发展的眼光都没有。 “我不清楚。” 倪光蓝当场就怒了，此事董事会里他只跟李秦一个人讲过，知道就知道，不知道就不知道，还不清楚？ 他愈发感觉事情有些不妙！ 此刻只盼着政协会议能赶紧结束，然后回去当面向柳传致问个清楚。 联想作为一家计算机科技公司，如果不研发属于自己的芯片，或许还能凭借组装产品赚钱，但永远都无法成为一家伟大的公司！ 第八百一十一章 见面 三天之后，政协大会落下帷幕，晚间的时候，李亚东也终于有幸品尝了一次国宴。 怎么说呢……或许是期望值太高，也或许是这次宴请的人数太多，所以并没有让他产生十分惊艳的感觉。 只能说味道还挺不错，一般人确实不太容易能吃到。 不过，他显然不在一般人的范畴。 当然了，这顿饭的意义肯定大过于味道。 翌日，来自全国各地的委员代表们，便陆陆续续地踏上返程，而有一批人却被留了下来。 那就是包括李亚东在内的、首次参加政协大会的企业家代表团。 一帮人待在京城饭店里，心情激动了一整天，哪怕什么都不干，只是躺在床上就心情澎湃不已。 因为他们已经得到消息，晚上首长会亲临饭店，宴请他们，并与他们会面。 而这位首长是谁，不言而喻。 这一天显得特别漫长，想蒙头大睡一觉，又怎么都睡不着，干坐着就更难熬，害得李亚东一个几乎从不看神话题材以外的国产电视剧的人，硬是打开电视机看了两集重播版的《渴望》。 这部电视剧名气很大，90年年底开播时，引起万人空巷，但李亚东两辈子都没看过，主要曾被某些抗日神剧亮瞎了狗眼，所以心里产生了阴影，如今耐着性子一观，才发现倒是自己偏激了，其实现实题材的国产电视剧里，一样有些精品，就譬如这部。 仅仅没头没尾的看了两集，刘慧芳这个传统的中国妇女形象，便深深地刻在了他的脑子里，活灵活现。 他决定如果有空的话，这部《渴望》倒是可以补看一下。 掰着指头数着时间，太阳终于开始西落。 大约五点钟的样子，门外有人敲门，有工作人员来喊大家集合。 李亚东原以为是要组织到饭店门口迎接，这肯定是必须的，且不提身份，一位年近九十的老人特地来见他们，再不去迎接一下，简直说不过去。 然而，并没有。 工作人员直接将他们带到一个不大不小的宴会厅，里面摆放了六张餐桌，且餐具已经上齐，然后就告辞离开。 众人面面相觑。 “这……”刘勇好一脸懵逼地望向李亚东，问，“李兄，咱们都不去迎接一下的吗？” 李亚东心想你问我，我哪儿知道？我还想问你来着，你起码还是个全国工商联副主席，我就一介草民，根本没经历过这种场合。 讪讪笑道：“大概，没这个流程吧。” “这不合适吧？” 虽然一行人都已经进入宴会厅，但却无一人落座，刘勇好的话立马引起大家的附和，都表示就在这里等着首长到来，太失礼仪。 “要不我们自己下去吧，站在这里干等着我心慌！”有人提议。 “好！”许多人纷纷点头，脚步也开始挪动。 “别别别……”而这时，刘勇好却突然摆手道：“还是不要了，上面肯定有上面的安排，说不定是不想引起大动静，为了安全起见。咱们还是服从安排吧。” 他一提到“安全”两个字，所有人立马止住身形。 天地大地，也抵不上首长的安全重要。 那位老人如果能长命百岁，那绝对是人民之福、中国之福！ 于是，一帮人也只能心急如焚的干等着。 但依然，没有一个人落座。 谁也不知道首长什么时候会到，而如果首长到了，他们却坐在椅子上，那简直就是天大的不敬，连他们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 而这一等，就是整整一个多小时。 暮色降临，大约晚上六点半的时候，门外终于传来动静。 当刷有红漆的厚重木门被推开的那一刻，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站立如松、神情亢奋，有些人甚至连身体都情不自禁地颤抖起来。 “首长好！” 没有人吩咐，所有人异口同声地呼喊，声如洪钟。 “你们这些年轻人，这么大声干嘛，我耳朵好着呢。”是一口带有浓厚川音的普通话，打趣着说。 大家瞬间被逗笑了，与想象中不同，首长半分架子都没有，平易近人得超乎想象。 “来来，都别站着了，入席吧……” 首长有令，谁敢不从，大家纷纷找位子坐，然而比较尴尬的是，首长被轮空了，没人敢往首位上坐。 “怎么，这是要让我们三个人吃酒吗？” 首长还带了两位首长，不过此刻首位上就他们三个人。 大家全都一脸傻笑，不知该如何接茬，想上，但胆子又不够肥。 “李亚东在哪儿？” 猛地被首长点名，李亚东激动得不由一哆嗦，赶紧稍息立正站好，“到！” “你这小娃娃……”首长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后，笑骂道：“别这么拘谨嘛，就是吃个饭，跟你们聊一聊，你坐上来吧。” “……哦。” 李亚东踱步走了过去，心脏差点没从嘴巴里跳出来，不是他不争气啊，实在是伟人的威压太大！ 首长显然对他们这些人知之甚详，随后又点了几个名，把刘勇好、卢致强等几人也喊了上来。 在京城饭店里也吃过不少顿饭，但李亚东还从未见过如此快的上菜速度，短短两分钟内，原本光秃秃的桌面便被摆满。 “这还是头次跟你们这些年轻人见面，来，先一起喝一个。” 别看首长已经接近九十岁高龄，但喝起酒来那叫一个爽快，酒盅一抬，就是一口闷。 他约莫是好酒的，也没人敢敬他酒，他就主动找人喝，全是一口一杯，不过刚和李亚东与刘勇好二人喝完，怀中酒杯便被旁边的一位首长夺走了，还解释了一句，说医生有交代，一顿最多喝二两。 弄得首长一脸不爽利，显然还没喝尽兴。 “小李同志，你为国家做过不少贡献啊……” 既然酒没得喝，首长便打开了话匣子，对李亚东大肆赞扬了一番。 “首长严重了，我相信每一个中国人都有报效国家的热情，我也就是做了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实在不值一提。”李亚东受宠若惊道。 这可不是装的，他一早就讲过，最敬重的国家领导人便是身旁这位，如今与他同席而坐，内心的激动根本无法言表，更别提被首长如此夸奖。 “我听说那艘‘瓦良格’号航母，就快回国了，到时候你这个功臣应该去剪个彩，准许你登舰。” “哗——” 突然听首长这么一说，现场一片哗然，所有人都齐刷刷地望向李亚东，表情显得有些不可思议。 他居然……为国家买了一艘航空母舰？ 这事儿可半点消息没传出来！ “好的，我一定会去。”李亚东笑着点头。 他明白首长的意思，首长是故意当众讲出这件事情，目的是为兑现自己的承诺——孔思清曾经对李亚东讲过，他为国家所做的贡献，一部分等时机成熟后，会让人民知道。而这，显然是首长让他代为传达的。 “对了，这次政协会议上，你提议创办四家民营公司的事情，能再具体跟我讲讲你的想法吗？”忽然想到什么，首长问。 “好的。” 于是，李亚东便将会议上的那番言辞，挑重点的，又详细地讲了一遍。 首长听完后，一言不发的沉思了一会儿，继而说道：“按我的意思，稳妥起见，还是不宜一下变动太大，最好先弄一家，试试看。譬如你们不是对银行有迫切需求吗，那就先弄一家银行，把它先弄起来，看看具体效果，如果好的话，再考虑其他的新型公司也不迟。” 猛地一听这话，现场所有企业家，顿时心花怒放起来。 事情，成了！ “还是首长考虑周到。”李亚东笑着点头，哪敢说半个“不”字。 实际上他之所以一口气提出创建四家新型公司，未尝不是一种商业谈判技巧的运用，还真没奢求过四家公司会一下被全部批准。 “你这小娃娃，也爱来这套？” 李亚东一脸尴尬，知道他说的是拍马屁，苍天可鉴，他真的没这意思，就是……很自然而然的就说了出来，其他人见他吃瘪，皆是窃笑不止。 第八百一十二章 出名 这一夜是无眠的，李亚东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无论如何都无法入眠，脑子全是首长慈祥的面容，以及殷切的话语。 首长毕竟已经年迈，纵然感觉还有很多话没有说完，却还是在两位陪同首长的强烈要求下，于九点钟之前，结束了与李亚东等人的会面。 但就是这短短的两个多小时，让李亚东深刻体会到一位伟人的智慧与胸怀。他真真切切的没有丝毫的架子，给到人的感觉就跟一位邻家老爷爷一模一样；他的言语也算不上深刻，甚至显得有些直白，其中还夹杂着一些川音中的地方俗语，但就是这样的简单而直白，却像极了长辈的谆谆教导，并不震耳发聩，却抨击着人的心灵。 这一夜，李亚东感觉自己的人格得到升华。 只有真正与这样的伟人近距离接触过，才能领悟到“仁者之心、心系天下”这八个字的真实含义。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天已经亮了，只是窗帘拉起无法分辨，李亚东终于浅浅睡去。 他做了一个梦，梦到一个从未梦到过的场景——香港回国。 也梦到了首长，首长亲自出席了活动，容光焕发、笑容满脸，高兴得像个孩子。 而梦醒时，李亚东才蓦然发觉，脸颊上有些凉意。 原来……是泪水，已经沾湿枕巾…… 刘勇好来和李亚东告别，似乎是集团有些事情要处理，需要马上回去一趟。 “李兄，有空一定要去四汌做客啊，我们那里不光山好水好、姑娘漂亮，而且美食也很有特色。”他笑呵呵地说，特地提到美食，似乎笃定李亚东好这一口。 “好啊，有机会一定会过去。”李亚东笑着点头，“不过刘兄来到京城，我这半个东道主却没有尽地主之谊，着实有些说不过去，不能晚两天再走？” 这倒不是一句客套话，几天的朝夕相伴下来，对于刘勇好这个人，李亚东基本已经认同，确实值得一交。 “要换平时，李兄盛情邀请，我肯定得留下来。不过这次不行，集团内部出了点事，底下的人都有些焦头烂额，还必须我回去处理一下。” 刘勇好说到这里顿了顿，看了李亚东一眼后，继续说道：“李兄，来日方长，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们很快就能再次见面。” “哦？” “李兄莫不是忘了，银行的事情啊，昨晚首长都亲自拍板了，那还能有跑？距离正式文件下达估计也不会太久，李兄到时候可一定要通知我啊，保管随叫随到，谁迟到一分钟就是瓜娃子。” 面对刘勇好打趣的话，李亚东也是笑了，点头道：“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行！” 不光是刘勇好，其他的企业家们，临行前也全部过来与李亚东道了别，经此一聚之后，李亚东就好像武林盟主一般，这些民营企业的大佬们都隐隐以他为尊。 待到中午的时候，所有人都走了，但李亚东却没有，因为他还有一件事情没办。 他约了一个人会面，地点就在京城饭店。 此人也是政协委员，自从政协大会开始的第一天，李亚东就密切留意着纪检部门的人，而此人刚好任职于中纪委。 不是什么大官，一个副主任头衔，但想来已经完全够用，毕竟中纪委可是国务院系列里的中央直属编制机构。 临近中午十二点的时候，李亚东在早就定好的包厢里等候，一盏茶的功夫，人就到了。 “孙主任，劳你亲自跑一趟。”李亚东起身迎接，笑着与他握了握手。 “李先生说是要举报违法乱纪，那就是我的份内事，应该的。” “孙主任请坐，那咱们边吃边聊？” “简单点就好，别太……你懂的。” 李亚东笑着摆手，“孙主任多虑了，咱俩权当朋友见面，工作职能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不会有什么影响。” 这倒是一句实话，中纪委对贪官污吏来说，那简直就是催命的阎王，但与李亚东这种纯粹的商人，却是半点不搭噶。 孙主任笑了笑，也认同这句话。 李亚东请客吃饭，自然不可能太磕碜，即便只有两个人，依旧点了满满一桌菜。 俩人小酌几杯后，也就适时地进入主题，李亚东将早就准备好的一份文件，递到了孙主任手中。 并解释道：“新年的时候，我回了一趟老家，地方县委领导登门拜访，做了一些企划方案，想让我投资一些项目。老实说项目都挺不错，如果落实到实处，的确能拉动整个县城的经济，所以我就点头同意了。 “不过在与他们的交谈中，我总感觉哪里有些猫腻，似乎面对的不是一群县领导，而是一帮房地产销售员一样。我担心家乡如果真有蛀虫的话，那我投资再多建设，估计也是白搭，最后除了养肥他们外，老百姓能获得的好处只怕微乎其微。” “李先生，你的这个担心，不无道理呀！”孙主任认真地翻阅着手里的文件，眉头也越蹙越紧。 怪不得对方说有种面对房地产销售员的感觉，所有项目的地皮居然全是出售，甚至包括一些城镇土地。 “是啊。”李亚东点头道：“所以这次来中央出席政协大会，我就一直惦念着这件事，想请国家纪检机关彻查一下，如果是我多想了，那就皆大欢喜，如果不是，那这样的蛀虫，再放任他们待在现有位置上，根本就是鱼肉百姓。” “买地皮的钱你全都付了？”孙主任问。 “对，我是有心抓住他们的把柄，所以见他们这么迫切，就一次性把钱全部付清了。” “两千多万！”孙主任表情凝重，道：“这倒不是一件小事，国家现在大力提倡各地区招商引资，如果有人敢利用这个机会中饱私囊，那简直就是顶风作案，必须严惩！ “李先生还请你放心，如果当地政府确实有违反乱纪的行为，别说一名县长，高官都别想再猖狂下去！” 不愧是穿黄马褂的禁卫军，说话那叫一个有气魄，听他这么一说后，李亚东心里顿时稳了。 也不知道马升海那帮家伙最近有没有留意政协会议的报道，如果发现他竟然是一名政协委员，不知会不会有所警觉。 但问题应该不大，以中纪委的职权，只有他们以前有过违反乱纪的行为，想掩盖估计都难。 与孙主任告别之后，李亚东特地打电话将蒋腾飞喊了过来，给他当司机。 今时不比以往，他必须有所注意，要是刚参加完政协大会，突然酒架被交警逮住，再上一次新闻，那可就掉大了。 俩人驱车返回四合院，不过快临近家门口的时候，李亚东明显感觉到不少街坊邻居对他的车指指点点。 这使得他不禁一阵头大，显而易见，这回他算是彻底出名了。 第八百一十三章 联想内讧 旁人况且如此，家人就更不用提。 李亚东一回到家，母亲胡秀英便激动得泪流满面，不停地重复着“光宗耀祖”这四个字，还说她就算现在下去见老李家的列祖列宗，也能腰杆挺得笔直。 晚上当哥姐们下班回来后，场面更是一发不可收拾。 李亚东这一上电视，在外面圈没圈粉不知道，但在家里却先圈了一批。 吃完晚饭后，大哥李亚民还从老家特意打电话过来，同样狠狠地夸奖了李亚东一番。 要知道以他的性格，平时想听点赞美话，还真心不容易，这次却足足絮叨了好几分钟。 可见内心有多么激动与开心。 但李亚东的状况，与家人却截然相反，正所谓“人怕出名猪怕壮”，苍天可鉴，他是真的不想出名，出名太麻烦了。 很简单的一件事就能说明这个道理。 他如果闲来无事的话，会有早锻炼的习惯，家门口不是有条河吗，沿河的石板路就是他的跑步路线，而正值气功潮的年代，早起锻炼人自然不止他一个，一来二去，很多人他也认识，平时照面都会打个招呼。 今早他又去跑步，遇到了“南派气功大师”王大伯，当然，这名儿是他自己封的。 李亚东像平时一样，唤了一句“王大伯早”。 可你猜这么着？ 王大伯一改常态，立马收功站好，微笑着点头道“李同志好。” 我同你妹唷！ 还能不能一起好好的玩耍了？ 总之，家周围这一片，李亚东以后是不能好好待了。 万幸的是，新闻里昙花一现的镜头，若不是知根知底的人，倒也没人会太过留意。 远离家门口后，李亚东还能有个安生。 …… 在家里休息了一个礼拜后，李亚东打算开启下一项工作安排，去深证。 科技公司是他接下来的产业重心，必须牢牢把关，未来三十年内的世界经济增长将由谁来主导，他可全押宝在这家科技公司上。 这并非一句大话。 回顾上一辈子的历史，在互联网时代，世界经济增长其实就是由几家科技巨头主导的。 他们每一个，都控制着至少一个产业板块。 譬如最知名的微软，dows操作系统称霸计算机客户端，国际市场份额占到80以上。 而且，这很大层面上还是因为《反垄断法》的原因，否则或许更高。 谷歌就是一个很鲜明的例子，被欧盟和美国反垄断调查不知多少次，几乎每年都要被罚款几十亿美金。而他们则控制着全球最大的搜索引擎，以及使用最广的开源移动端系统——android操作系统。 苹果就不多说，他们控制着全球最先进的电子制造技术，以及第二大移动端操作系统——ios。 英特尔控制着计算机芯片。 高通控制着手机芯片。 等等等等。 而李亚东的目标，就是要从这些科技巨头手中夺走一部分的产业控制权，参入、甚至是主导世界经济的发展！ 行礼收拾好了，齐家兄弟也结束假期，然而，就在李亚东准备动身的前一天晚上，蒋腾飞却突然找上门。 “东哥，联想那边内讧了！” 从中央回来后，李亚东就嘱咐蒋腾飞密切留意联想集团的动态，而以蒋腾飞今时今日在首都的能量，搞到一点联想集团的内幕消息，实在不算什么稀奇事。 之所以如此安排，是因为李亚东不想让柳倪之争彻底爆发。 为啥？ 因为此事不仅伤人，还浪费时间。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柳倪之争可持续了好几年呢，官司一直在打，直到99年倪光篮才彻底败阵，输得一败涂地。 他自己曾经也讲过，从94年到99年的五年时间，是他人生中最艰难的五年，他甚至连工作都没有。 试想一下，如果这五年时间被倪光蓝很好利用，那又会怎样？ 说不定中国芯都造成了！ 所以，李亚东虽然一手策划了柳倪之争的提前爆发，但绝不希望事情持续恶化。 唯一让他没有想到的是，柳倪之争爆发得居然如此之快，这才几天时间啊？ “走，进我房间说。” 李亚东心头大喜，拉着蒋腾飞来到自己的卧室，并将房门关起，免得二宝和琪琪又摸过来。 俩个小家伙现在越来越不怕他，特别是琪琪，都敢趁他睡觉时拔他胡须，你说气不气人？ 要是二宝的话，他说不定直接一巴掌就呼过去了，但琪琪…… 也不知为啥，愣是下不了手。 “说说吧，具体什么情况？” “事情还要从一个礼拜前说起，当时联想内部有消息称，总工程师倪光蓝和董事长柳传致大吵了一架，不过是关起门来吵的，倒不太确定，所以我也没汇报给你……” “一个礼拜前？”李亚东诧异，那不就是政协大会刚开完吗？ 倪光蓝这么耿直的，一开完会就冲回去找柳传致对峙？ 不错，够雷厉风行！ “是啊。”蒋腾飞点头道“然后接下来的一个礼拜，事情就渐渐坐实了，几乎每天都在吵，门都懒得关，我就打算等事情明朗之后再告诉你，今天算是有了结果。” “哦？啥结果？”李亚东好奇道。 “联想集团今天召开了董事会，讨论什么事情就不太清楚，而平时根本不参加这种会议的倪光蓝，却直接在会议开到一半时，冲进了会议室，并且当场提出要辞职。”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笑着望向李亚东道“东哥，你猜怎么着？” “柳传致批了。” “对呀！”蒋腾飞大腿一拍道“那家伙是不是老糊涂了，居然舍得放倪光蓝走？没了倪光蓝，他们联想集团还有个啥？” 他本就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再加上一直活跃在京城商圈中，地位还挺高，所以对于这家同样土生土长的中国科技龙头企业，其实并不陌生。 很清楚联想现有的几大主力产品，全是由倪光蓝设计研发的。 所以柳传致如此轻易的批准倪光蓝辞职，让他感觉不可思议。 “也许他们根本就不需要倪光蓝，别忘了，他们现在一直在抱惠普的大腿呢，想做人家的代理商。”李亚东笑着说，“那最后呢，倪光蓝此举肯定是逼宫，并没有想到柳传致真的会让他辞职，突然被这么一搞，肯定不能甘心。” “东哥，你果然料事如神！”蒋腾飞适时地献上了一记马屁，嘿嘿笑道“倪光蓝可是享受国家津贴的大人物，当然不是什么软柿子，仍他拿捏，当场就发飙了，说柳传致掉到钱眼里去了，还说他作风有问题，要告他。” 来了！ 李亚东情不自禁地眼前一亮，他这只蝴蝶确实能扇出一些小风旋，但显然主流的历史轨迹并没有改变，事情如上辈子如出一辙。 但是，此事到这种程度就该刹车了。 再发展下去，对谁都不好。 是时候该他出马了。 。 第八百一十四章 不能告 翌日，晚上八时许。 蒋腾飞驱车，载着李亚东来到东城西郊的一个很普通的居民小区。 路虎汽车缓缓行驶在小区毛糙的水泥路面上，引得过路行人纷纷侧目。 眼下路虎汽车虽然在京城设有4s店，而且销量也还行，不过相对于整座城市的车辆基数来说，仍然非常罕见。 但有一定可以肯定，那就是能开得起这种奢侈越野车的人，绝对是大老板无疑。 国家似乎也有一些，但都悬挂着特殊牌照，这辆显然不是。 “2幢1单元……东哥，就这里了。” 蒋腾飞的眼神无疑很不错，几盏昏黄路灯发出的光亮，就能使他看清门牌号，车辆行驶到一排房子前，他下意识地踩下刹车。 “几号？” “201。” 李亚东点点头道：“你就在车上等吧，我一个人上去就可以。” “好。” 车门打开，拿起刚才在路上买的一只果篮，李亚东进入了灯光昏暗的楼道。 此处自然就是倪光蓝的家无疑。 之所以要找上门，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总不能直接跑到联想公司挖墙角吧？ 而这个时间点，也是李亚东推敲过的，因为白天倪光蓝肯定在公司，现在这个点则应该在家，而且刚吃过饭，还未睡觉。 沿着楼梯上了二楼，一梯两户的单元格局，左侧就是201号房。 并没有门铃，李亚东抬手敲门。 不大会儿功夫，铁皮门被打开。 “你是……” 开门的是一个中年妇人，想必是倪光蓝的妻子无疑。 李亚东笑着说，“夫人你好，我叫李亚东，倪教授认识的，有些事情来请教倪教授。” “哦，那请进吧。” 一听说是丈夫的故旧，倪夫人赶紧请李亚东进屋，还扭过脖子唤了一句，“老倪，来客人了。” “谁呀？怎么大晚上的跑过来？”伴随着一个声音，客厅旁边的房间里，走出一个人。 不是倪光蓝，还有谁？ 这间房子似乎只住了他们夫妻二人，并没有别的人。 “倪教授，不好意思，这么晚还上门打搅。” 倪光蓝一看来人，脸上的表情刹那间变得十分复杂，有诧异，有苦涩，也有……些许的期待。 最近一段时间他的内心很痛苦，似乎在与整个集团为敌，懂他的人太少，而眼前这人，无疑算一个。 “原来是李先生，怎么这么大晚上过来，还带礼物，这……” 倪光蓝丝毫不意外李亚东为什么能找到他家，实际上对于这个年轻人的本事，他已经有点不敢去揣测。 对方所说的事情、自己绝不相信的事情，然而，却真的应验了。 倪光蓝邀请李亚东在客厅的布艺沙发上落座，待到倪夫人上了茶水回到房间后，他抬头看了李亚东一眼，不禁长叹口气，嘴角有种止不住的苦涩。 “以李先生的本领，而且这个时候到访，想必联想内部的事情你已经都知道了。” 李亚东点点头，并未打算隐瞒什么。 “李先生，你的邀请我一直记得，你的诚意也令我十分感动，但……很不好意思，现在并不是时候。”倪光蓝倒也直接。 “我能问问原因吗？”李亚东淡笑着说。 “没什么具体原因，柳传致掉进钱眼里了，一意孤行，要断送一家科技公司的未来，我不能让他得逞！” 这是要死磕到底的节奏啊，倒是符合上辈子的发展轨迹。 联想这家集团与国内现有的很多公司不同，它是以股份制有限公司的形式注册的，所以不是国企，但也算不上民企，因为大股东是中科院。 所以如果倪光蓝对柳传致有意见的话，最好的办法，便是上告中科院。 但李亚东却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因为他心里很清楚，中科院最终会站在柳传致那边。 “倪教授，我知道您现在心里有火气，为联想奋斗了这么多年，不想看它误入歧途，但是，请听我一句劝，不要去告柳传致。” “为什么？！” 倪光蓝顿时怒了，差点没站起来，“这家伙，妄为科研人员出身！中科院决定创立联想的初衷是什么？是将实验室里的科研成果转让为经济效益，而他呢，一心想着给国外大公司做代理商，搞贸易，这明显是在瞎掌舵吗，我凭什么不能告他？” 李亚东摇摇头道：“倪教授，您是当局者迷啊，之所以不能告他的原因，就在于此。” “哦？此话怎讲？”倪光蓝压制住心里的怒火，沉声问。 “你刚才所说的中科院决定创立联想的初衷，其实并没有说到点子上……” “不可能！” 李亚东一句话还未说完，便被倪光蓝挥手打断，“这里面的事情，你……还太年轻了，肯定不清楚，84年的时候你估计还在读书，但我一清二楚，我那时就在中科院的计算机研究所工作，当时我们第六研究室正在和通讯公司合作，生产由我研发的汉卡，然后这东西就被联想的人看中，当时联想还不叫联想，后面就有领导找到我，说汉卡应该让联想来做，才能发挥出最大的经济效益，还跟我说了一堆联想这家公司的职能，就是要将中科院的研究成果转化为经济效益，柳传致也亲自上门拜访过我好几次，这样我才点头答应。” “这些事情我并不否认啊。”李亚东摊摊手道：“中科院决定创立联想，将科研成果转化为经济效益，这只能算是一个美好愿景，但绝对不是最大初衷。” 倪光蓝眉头紧皱道：“那你说最大初衷是什么？” 他明显有些不服气。 是，他承认眼前这个年轻人聪慧异常，但你就算再聪明，也不可能比我这个亲身经历者，更了解当时的情况。 “最大的初衷只有一个字——钱！” 倪光蓝张了张嘴，似乎想说点什么，但到嘴的话又吞了回去。 李亚东继续说道：“就是因为太缺钱，所以才一门心思的想另谋出路，中科院缺钱，国家更缺钱。而讲真心话，中科院有多少科研成果能拿出来转化为民用产品销售呢？这一点相信倪教授您应该比我更清楚，少到可怜！ “所以我才说，这仅仅是他们的一个美好愿景、一个在穷困潦倒时无可奈何的美好愿景。”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正视着倪光蓝，然后继续说道：“倪教授，您真的以为中科院很在乎联想有没有将他们屈指可数能拿出来推向市场的科研成果传化为经济效益吗？ “并不是。他们真正在乎的根本不是这个，而是钱！可以说只要联想能赚到钱、能解决中科院的科研经费不足、能为国家创造经济利益，他们才不会管联想到底如何发展、经营什么产品呢！” 倪光蓝嘴唇抽搐了一下，竟有些无言以对。 李亚东趁热打铁道：“那咱们再把话说回来，为什么我不建议你去告柳传致。很简单的一个道理，因为柳传致会赚快钱啊，每天都能为中科院和国家赚取大笔钞票，几乎是眼见的。而你呢？ “你所提出的‘中国芯’工程，咱们站在客观角度讲，它确实将消耗巨额资金，还需要耗费很长的时间做研究，而最后，到底能取得多大的成果，天知道？而这些，都是消耗啊！ “那么倪教授，您想想看，以当前国家的经济形势来看，你们一个能为国家快速创造巨额财富，一个则需要先消耗巨额财富。你觉得，国家会站在那一边？” 面对李亚东的这个提问，倪光蓝直接愣住了。 “倪教授，不是国家没有远见，只是很多时候贫穷会遮蔽这种远见。这就好比一个人如果连饭都吃不饱，那他该如何去幻想通过自己的努力，某一天富可敌国呢？ “相信我，如果你现在给他一颗馒头，作为交换，让他放弃这个梦想，他会很直接的保证，在接下来的很长时间内都不会再做梦。 “因为活着，才硬道理！” 倪光蓝缓缓地闭起眼睛，他终究不是笨人，正如李亚东所言，只是“当局者迷”罢了。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又不得不承认。 眼前这个年轻人的话……都是对的。 第八百一十五章 同行之约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就算去告柳传致，也不会有任何作用，哪怕我再有理，最终失败的依旧是我？” “毫无疑问。”李亚东沉声道。 倪光蓝嘴角的苦涩愈发浓厚。 居然是这样一个结果，他实在没有预料到。 要知道早在十分钟前，他还在房间里埋头写“状告书”，心中底气十足。 可眼前这个年轻人的分析，又真的毫无破绽…… “罢了，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既然如此，那就分道扬镳吧，柳传致想搞贸易，就让他自己去搞。”倪光蓝长叹一口气道。 猛地一听这话，李亚东顿时心头一喜，不枉他苦口婆心的劝说一番，他耐着性子等待，等着对方的下一句，然而…… 这就完了？ “不是啊，倪教授，那您呢？”李亚东赶紧追问。 别搞了半天自己没捞到好，却白白便宜了老柳，那可就真叫替别人做了嫁衣。 “我？”倪光蓝看了他一眼，哪里不明白他的意思，表情显得有些犹豫道“我只怕不太好走吧，按编制算，我毕竟是中科院的人，而你们完全是一家私企。” 当然，这只是一个原因。 主要还是因为眼下联想的事情，让他感到心灰意冷。 回想一下，当初他们说得多好啊，如同眼前这个年轻人一样，可最后的结果呢？ 似乎科研与商业结合后，就会产生不可调和的矛盾。 而他只想安安静静的做研究，哪怕条件艰苦一些，不再授人以柄，他也心甘情愿。 李亚东微微蹙眉，明显感觉到这只是一句推脱之言，拍着胸口保证道“倪教授，如果您顾忌这个的话，大可不必。中科院那边我去交涉，绝对不会给您来到任何阻力。” 这一点李亚东还是有信心的，且不提他的宏伟规划会对国家产生什么深远影响，讲个最现实的事情，就以他准备往这家科技公司里投资的钱，问国家要个人，那还不是妥妥的事情？ 倪光蓝沉默，他并不怀疑这个年轻人有这样的能力，好半晌后，正色着问，“你就这么希望我加入你的公司，那你想让我做什么？” 他说完这话后，眼珠子一眨不眨地盯着李亚东，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一丝破绽。 然而……他失望了。 他原以为对方会像柳传致当年那样，信誓旦旦的许以他高官厚禄，一副“从此之后你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架势。 但事实并非如此，对方的回答令他惊愕，不过……他喜欢。 “做您想做的事。” 李亚东笑着说，“公司目前仍在组建之中，职位划分还未明确，我不打算说什么冠冕堂皇的话，但我可以保证一点，倪教授您想要开展什么研究都可以，公司会全力支持，给钱、给人、给设备。” 倪光蓝有些动容了，这个“三给”，可谓对任何一名科研人员来说都是梦寐以求的事情。 就好比骏马拥有了一片草原，可以纵情驰骋。 “也包括‘中国芯’工程的研究？”倪光蓝追问。 由此可见，他对这个项目的重视。 他约莫有了一些打算，如果眼前这个年轻人连如此费钱费力的研究都能同意，那么……应该就是可信的。 退一万步说，只要这个项目能确定下来，至于以后，管他呢。 自己若能研究出中国芯、研究出属于中国人自己的计算机芯片，此生……大概也就无憾了。 然而，李亚东接下来的一句话，饶是倪光蓝，都情不自禁地吓得一哆嗦。 “那是必须的，我致力于打造中国最大的科技公司，如果连芯片都不搞的话，那还混个鬼？不光是计算机芯片要搞，连移动端芯片也要搞！ “目前移动端市场被美国摩托罗拉称霸，现在连芬兰的诺基亚也进入中国市场，我预计两三年内，移动端市场就会产生一个巨大的科技变革，我们或许无法抓住这次机会，却还是要奋起直追，争取在下一次变革之时，实现反超！ “这还仅仅是半导体领域，而实际上电子科技的核心领域多了去，例如通讯、系统、存储、电池等等，这些东西我们都要搞！” “全部不落？所有电子核心领域的研究？”倪光蓝惊讶。 “不是不落，也并非贪心，而是必须要搞。”李亚东点头道“倪教授您应该比我更清楚，在这些电子科技核心领域，咱们中国现在有啥？可以说一无所有！那不搞怎么办？此消彼长，人家老外埋头研究，只会越来越发达。如果我们不趁早多点开花，奋起直追，将来与他们的差距只会越来越大！” “你……有多么资源？” 倪光蓝简直不敢想象，如果同时开展这么多项研究，得耗费多少钱财和人力。 不吹牛的说，以中国举国之力，恐怕都办不到。 “放心吧，倪教授。”李亚东笑着说，“我这个人别的本事没有，但赚钱还算一把能手，而且我一个商人，也不像国家那么多顾忌，国内资源不够，咱们就上国外找，遇到好的技术咱们就砸钱收购，遇到好的人才咱们就挥锄头去挖，管他是老毛子还是黑老哥，只要能为我所用，那就都是人才，所以资源总是不会缺的。 “不管你信不信，这个世界上钱解决不了的事情很少，没有谈妥，很大层面上只是因为钱没给到位，仅此而已。到时候你们就全力开展研究，而我这个外行人，就负责搞后勤，做我擅长的事情，翘着屁股赚钱，确保不给你们拖后腿。” 倪光蓝同样笑了笑，道“如果你说的都是心里话，那我还真没拒绝的理由。” “这很简单啊。”李亚东摊摊手道“到底是不是心里话，倪教授您随我一道去深证走一趟就知道了，这家科技公司我从去年中半年就开始筹建，实际上就是因为摊子铺得太大，所以直到现在都没有彻底组建完成。” “哦？已经有一定基础了？”倪光蓝情不自禁地眼神一亮，正所谓吃一堑长一智，他还真担心对方给他画了个大饼。 而他又是那种很务实的性格，比起听别人家，他更愿意亲眼一见。 “是啊。”李亚东笑着点点头，然后用试探性的口吻说，“所以……倪教授愿意跟我走一趟？” “可以。” 蓦然听到这两个字，那简直犹如天籁之音！ 随后，李亚东便与倪光蓝约定，三天之后，一起启程前往深证。 至于为什么需要三天时间，那是因为有些事情总要了结一下，譬如联想那边。 另外，倪光蓝按道理来说，确实算半个国家公务人员，中科院那边也得松松绑。 。 第八百一十六章 到底是什么 上午。 联想集团，董事长办公室。 过完今年就五十岁的柳传致，坐在巨大红木办公桌后的真皮老板椅上，闭目养神，双手下意识地揉搓着酸胀的太阳穴。 显而易见的是，他昨晚睡得并不好。 也注定好不了。 自己的左膀右臂、集团总工程师，突然提出辞职来逼宫他不说，还扬言要告他，这令他心如乱麻。 客观讲，如果有选择的话，他肯定不会批准那封辞职信。 谁都知道倪光蓝是个人才，这一点国家都肯定了，他也一样，但唯一的问题就是…… 对方越来越不听话！ 他似乎忘了，自己才是集团董事长，而非他！ 中国芯工程…… 我的天呐，半导体芯片领域，就连老美那边都没几家公司有能力研发和制造，他居然也敢想？ 古训有云：人贵有自知之明，这玩意儿如果真有这么好搞的话，美国那边也不至于英特尔公司一家独大。 而不让他弄吧，他还想造反…… 这让自己，如何再留他？ “不是啊，倪工，您等等，柳总他不在，今天没上班，您……” “闪开！”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争执，柳传致越发感觉头大。 瞧，又来了。 简直就是阴魂不散！ 这几天他的所有时间全都浪费在吵架上，什么正事都干不了。 “啪！” 房门被用力推开，倪光蓝夺门而入，年轻的女秘书跟在他身后，一脸悻悻。 “行了，你先出去吧。”柳传致有气无力地挥了挥手，知道这重关卡对于倪光蓝来说，根本形同虚设。 女秘书“哦”了一声，点头告退。 柳传致深吸一口气，已经做好了“再战一场”的准备。 反正这次他绝对不会低头，否则单是这一个中国芯的无底洞工程，就会让集团多年的经营成果功亏一篑。 他还计划明年将集团在港股上市呢，那必将是一个激动人心的时刻，大把大把的钞票涌进来，哪容他人破坏？ “我是来跟你说一下的……” 令柳传致惊讶的是，对方今天的语气居然十分平淡，似乎并不是来吵架的。 要知道他甚至已经做好准备，这让他有种灌了两瓶中华鳖精后，想要大肆发泄一番，却突然找不到对手的感觉。 竟有点憋屈。 “辞职信我完全接受了，也不打算再告你，就这样吧。” 倪光蓝说罢，扭头就走。 “诶，你等等！” 柳传致说完这话后，自己都楞住了。 这不是自己一直希望的结果吗——好聚好散。 鬼知道为什么突然来这么一句。 或许……大概……是因为对方的行为太过反常，让自己一时有些不适应吧。 要知道，俩人昨天才刚大吵过一架。 “还有事？”倪光蓝闻言，脚步微顿，莫无表情地扭过头来，道：“有事就一次性说完，这个地方我以后不会再来了。” “你……真的就这样走了？” 倪光蓝哪里不清楚他在想什么，冷哼一声道：“放心吧，我虽然脑子没你灵活，但向来说一不二，此事到底为止，从此我们再无瓜葛。” 柳传致不由老脸一红，知道对方这是在嘲讽他言而无信，因为当初自己“三顾茅庐”请他出山的时候，确实讲过以后科研方面的事情全由他说了算。 “那个……老倪啊，不要这样嘛，虽然现在不能共事，但我们还是可以做朋友的嘛。等回到中科院后，你的中国芯计划，你自己可以试着从理论上研究一下，到时你就会发现以咱们国家现有的基础条件，真的不切实际……” “谁说我要回中科院了？”柳传致的一番话还未说完，便被倪光蓝出声打断。 “……不回中科院，那……你要去哪里？”柳传致诧异。 他很清楚倪光蓝这种人根本离不开研究室。 倪光蓝心想这关你毛事啊，不过作为一名文化人，这话他自然不会讲出来，沉吟道：“告诉你也无妨，我会去深证，有位大老板准备在那边投资一家新的科技公司，不出意外的话，三两年时间之内，联想集团的中国科技龙头的名头，就要易主……” “谁？！” 柳传致的左眼皮猛地一跳，同样插话将他打断。 “你认不认识我不清楚，但应该听说过，东方红集团董事长，李亚东。” “是他！” 柳传致顿时大惊失色，作为国内有数的亿万集团的董事长，他所掌握的商业情报自然比普通人更多，李亚东的名头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听说过。 而且他还知道，中央好多首长，都对此人评价很高。 对方所创立的东方红集团，是实打实的个人独资企业，且早就开启了跨国经营模式，其规模至少比联想集团庞大五十倍！ 如此，便足以想象他的身家，妥妥的传奇人物一个，只是十分低调。 “你的意思是说……李亚东让你去他的科技公司工作？” “不是让，是请。” “……” 不知为何，倪光蓝只感觉现在心里好爽，简直比将柳传致告倒了还爽！ “他同意了你的中国芯工程？” 而与倪光蓝恰好相反，柳传致的眉头则蹙得老高。 “何止是中国芯啊。”倪光蓝突然笑了，忍都忍不住，掰着手指头说，“按李董的意思，单是研究一个中国芯工程，节奏太慢，人家想要的是赶超欧美，所以他打算将半导体芯片、通信技术、操作系统、储存技术等等，全部一手抓，同时开展研究。” “……” 柳传致一听这话后，就犹如倪光蓝昨晚的反应一样，直接给吓懵了，瞠目结舌。 居然这样玩？ 但同时他又清楚，旁人或许玩不动，但这个人，还真不一定。 “所以啊，柳董，我得纠正一下你刚才的那句话。”倪光蓝说到这里收敛起笑容，目视着柳传致，一字一顿道：“中国的科研水平是落后，但身为科研人员，如果明知落后还不发展，那要我们何用？我无需理论上研究中国芯工程会不会成功，十年，给我十年时间，我倪光蓝就算力竭而亡，也会研发出属于中国人自己的计算机芯片。当然，它注定不会属于联想。” 说罢，倪光蓝不再逗留，直接转身离开。 留给柳传致一个孤傲的背影。 “这……” 柳传致魂不守舍的坐在老板椅上，一瞬间仿佛身边的所有东西都不真实，仿佛做梦一样。 他目视着并未关起的房门，心中突然生出一个极为迫切的想法，想立刻冲出去，拉住倪光蓝，让他别走。 但理智又告诉他，这是没有用的，他很清楚倪光蓝的为人，是真的说一不二的性格。 “难道……我真的错了吗？”柳传致扪心自问。 他不得不重新梳理一遍头脑中已经规划好的集团发展蓝图，良久，他不禁长出口气，似乎，并没有什么问题。 但既然如此，那为什么自己现在心里又好痛，仿佛失去了一件很重要的东西呢？ 是倪光蓝吗？ 似乎，并不是。 那……到底是什么？ 第八百一十七章 薇创科技 关于倪光蓝的工作调动问题，李亚东也亲自走了一趟，倒是没有去麻烦孔思清，经过一次政协会议之后，他总归积攒了一些人脉，直接找到了商业部的官员。 东方红的企业性质毕竟属于港资，一听李亚东说要在深证投资建设一家百亿规模的大公司，你猜商业部的官员什么反应？ 剩下的事情根本无需李亚东再理会，他原先还打算去一趟中科院，现在也免了。 商业部一份报道打到上面，将详细情况说明后，第二天批文就下来了，倪光蓝的工作性质瞬间转变，算是跟中科院彻底没了关系。 …… 四月一号。 这一天刚好是愚人节，使用频率极低的东方红号，时隔多日，终于再次翱翔在天际。 对于李亚东来说，这一天却并不愚人，倪光蓝准时赴约，此刻就坐在他对面的米色真皮沙发椅上。 “李先生，托你的福，这辈子居然还有幸乘坐一次私人客机，真是叹为观止。”倪光蓝笑着说。 大约有些了解财富为什么如此让人着迷，以至于很多人都无法自拔。 “倪教授客气了，买这架飞机一来是工作需要，二来也是因为家里的老母亲，她坐什么交通工具都晕，唯一不晕飞机，本想着带她全世界四处逛逛，结果却时常嫌油贵，不肯多坐，你说这事儿给闹的……我连一架飞机都买了，难道还在乎这点油吗？”李亚东苦笑道。 倪光蓝同样哭笑不得，笑着问，“令母，应该跟我差不多大岁数吧？” “要大一点吧，可她没读什么书，只会写自己的名字，爱认个死理，很多道理不太容易说得通。” 倪光蓝“哦”了一下，又问，“那令尊呢？” “我父亲……很早就不在了，那年我才两岁，我甚至对他没有任何印象。” “不好意思。” 李亚东笑着摆手，示意无碍。 “令母是一个伟大的女人。”倪光蓝由衷道。 一个仅仅会写自己名字的女人，且丈夫早逝，却能培养出如此优秀的儿子，简直堪称一个奇迹。 李亚东点点头，对于这种称赞，他向来毫无保留的接受，不会感觉任何不妥，有的只是骄傲。 身在东方红号这样的豪华私人客机上，再长的旅途也会显得极为短暂，更何况首都距离深圳并不算太远。 因为出发得早，所以当飞机抵达深证宝安机场时，才十一点刚过，还未到午饭点。 苏姑娘和朵恩早就在接待大厅等候。 值得一提的是，与她们同行的还有三个人，两男一女。 两个男的应该都是中国人，女的则是一个金发美女，看起来年龄要比苏姑娘与朵恩略大一些。 美国人无疑。 至于为什么还未交流，李亚东便能一眼确定她的国籍，其实很简单。 一看身形，二看穿着。 高加索人种虽然是世界上人数最多、分布最广的人种，但由于所生活的环境不同，外貌上其实也有些很明显的差别。 总得来说，地中海周边的白人受气温和紫外线的影响，通常肤色其实并没有那么白，毛发和虹膜多为褐色与红棕色。 而非地中海地区的白人，肤色则更白、体毛更重、体味也更大，颧骨较低、眼窝深，颚骨较平、鼻子高大、嘴唇较薄，毛发更卷曲。幼时毛发以红棕色和金黄色为主，虹膜以蓝绿色为主。但随着年龄增长，虹膜和毛发含有的黑色素会逐渐增多，到了成年期发毛和虹膜的颜色会不同程度的加深，因此诞生出了一些“金发碧眼”的特殊类型。 而眼前这个女人，就是一名金发碧眼的美女。 对比朵恩有些偏黄的发色，她的则是纯金色。 也许有些人会说，那英国人与美国人该如何分辨，仅看外观的话。 这就是第二点，看着装。 美国这个国家并没有什么文化积淀，只是一个殖民者东拼西凑起来的国家，而英国则不同，作为曾经的日不落帝国，他们有着很深厚的文化底蕴。 所以英国人的着装，哪怕是日常打扮，其中都会有种“简约而不简单”的高雅范儿，而美国人则不同，他们更喜欢怎么舒服怎么来，比较自我。 再一个，英国人普遍更矮一些，同时肩膀较窄。 这都是李亚东根据切身观察总结出来的经验，通常正确率可以达到80以上。 “这位一定是倪教授了，欢迎您来到深证……” 根本无需李亚东介绍，苏姑娘过来这边待一阵儿后，似乎已经完全进入霸道女总裁的角色。 “你是？”倪光蓝下意识地与她握了握手，心知肚明，这个女人虽然看起来年轻，但来头绝对不小。 为啥？ 因为她鸟都没鸟旁边的东方红集团董事长，直接跳过他，跟自己握手。 “我叫苏薇，是薇创科技的eo。” “薇创？”倪光蓝下意识地望向李亚东。 “就是我和你说的那个新公司。” 李亚东一脸蛋疼，在新公司创立的事情上，他唯一的错误，就是将命名权交给了苏姑娘。 他当时考虑的是，“东方红”这三个字似乎与一家科技企业不太匹配，于是决定另起一个，而苏姑娘毕竟是负责人，想参考一下她的意见。 结果倒好，苏姑娘居然搞了个“薇创”出来…… 他不是没跟苏姑娘抗议过，说这名字不像科技公司，倒更像一家医院。 可苏姑娘用四个字将他否决了——抗议无效。 她有自己的想法，“薇”字嘛，就代表她，“创”字嘛，则代表创新，她立志要将毕生精力投入到这家公司的创新与发展之中。 而如果这么一解释的话，似乎还真没毛病。 甚至意义非凡。 “eo？”倪光蓝看了眼苏姑娘，然后又望了望李亚东，明显感觉这俩人之间有些猫腻。 “也是我女朋友。”李亚东摊摊手道，这事儿不可能藏得住，不如直接交代。 倪光蓝“哦”了一下，心想怪不得。 紧接着，朵恩同样与倪光蓝认识一番之后，苏姑娘才开始介绍起另外三个人。 “这位是郑博士，这位是宋教授，他们都是接受我们的邀请，特意从国外回国的技术专家。郑博士研究的是电子通讯领域，宋教授则是剑桥大学的博士生导师，知名数学家。” 倪光蓝一听这俩人的名头后，眼神都亮了，如获至宝，这可是他梦寐以求的合作人才。 看了眼李亚东，那模样似乎在说“还真有你的”。 几人纷纷打过招呼之后，苏姑娘又将目光转向旁边那位金发美女。 “这位是凯瑟琳，她是我和朵恩在哈佛大学的学姐，之前效力于微软的加拿大研究中心，在计算机系统方面颇有建树，朵恩特地跑到加拿大死缠烂打了好一阵儿才把她挖过来。” “哦？是吗，不错！”李亚东点点头，望向朵恩对她努力表示肯定，还打趣着说，“那你们以后刚好三剑合璧。” “哪个贱？”朵恩笑嘻嘻地问。 对于能将凯瑟琳学姐挖来中国这件事，她也是非常自豪的。 可以说这事儿没人能办到，非她不可！ 为啥？ 因为凯瑟琳学姐有种特殊癖好，知道的人极少极少，中国这边注定无人知晓，她也是偶然得知。 于是便投其所好了一把。 如此，方才成事。 “你说呢？中文水平倒是渐长嘛，连‘三剑合璧’都听得懂，你个假洋鬼子。”李亚东笑骂道。 以他和朵恩的熟稔程度，这种玩笑不算过分。 “哈哈……” 除了凯瑟琳一脸懵逼外，其他几人皆是大笑不止。 “走吧，已经备好饭局给你们接风。” 苏姑娘领头，一行人大步流星地离开机场。 第八百一十八章 人才荒 深证这座城市，过去只是一个县，改革开放给它带来了巨大机遇，如今的它不仅是座地级市，同时也是经济特区。 日后网络上会流传着一句话，叫作“90年代的中国经济看深证”，这句话半点毛病没有。 此时的深证是全中国发展最快的城市，没有之一。 两辆路虎汽车一前一后，行驶在宝安城区，透过车窗望着街道两旁比比皆是的高楼大厦，以及更多的还在建设之中的水泥大楼，就连李亚东都不得不感慨一句，“深证是真的发展起来了，已经基本形成一个国际大都市的雏形。” “是啊！”旁边的苏姑娘深表赞同，笑呵呵地说，“刚过来时我也被吓了一跳，实在没想到深证会发展得如此之快，当年蛇口开发的照片我还在报纸上看过，根本就是一个小渔村而已，可如今的变化，只能用‘翻天覆地’这四个字才能形容。 “不过，这在这边待了一阵儿后，我也就释然了，这座城市的摩天大楼正以三天每层的速度、如同堆积木般的飞快建设，可以说今天映入你眼帘的街景，明天就会有明显差别，以这样的效率，想不发展起来都难。” “三天一层？”她的话令同车的倪光蓝大为惊讶。 “嗯！”苏姑娘用力点头道：“有些还要更快，这就是深证速度。” 李亚东补充道：“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 这是1979年蛇口工业区破土动工时的宣传语，如今已经成为深证最流行的一句话。 所有的深证建设者都以此来激励自己，与时间赛跑。 “一个鲜活的中国崛起的缩影啊！”倪光蓝目视着窗外的街景，无限感慨道。 他突然觉得：融入这座城市，留在这里工作，站在中国发展的桥头堡，与深证的建设者们一起挥洒汗水，为新中国的崛起添砖加瓦，似乎……确实是一个很不错的选择。 对比深证，首都那座祥和的古城，似乎更适合养老。 而他已经年过半百，再不奋斗一把，更待何时？ 汽车缓缓前行，此时的深证虽然在加速建设之中，但农村还是存在，在宝安与罗湖交界的地方，就有一片城乡结合部，李亚东看到有老汉赶着三头水牛，大摇大摆的走在黄泥巴土路上。 也就是身边没带相机，不然他真想将这副画面拍下来，因为太罕见了，在二十年后的深证，纵然掘地三尺，都不可能见到这种场景。 因为他很清楚，深证将会在2004年，成为全中国第一个无农村城市。 “我们的产业园地块是在宝安对吧？”李亚东望向苏姑娘问，这事儿他听杰克汇报过，不过看到车辆已经驶离宝安，进入罗湖，倒是怕自己记错了。 “嗯。”苏姑娘点头道：“是在宝安，不过那边的预计工期得三年，我们的临时办公地在罗湖，你如果想看看的话，抽个空再过来就是，反正也不远。” 李亚东点点头，确实不算远，宝安与罗湖的距离大概也就是二十几公里。 汽车进入罗湖城区后，径直朝着一幢有着远形顶盖的地标性建筑驶去，那就是薇创科技的临时办公地所在——国贸大厦。 同时它也是目前深证的第一高楼，高160米，地上5层，地下层，仅次于200米高的广東国际大厦。 当然了，它的“深证第一高楼”的名头注定无法长久。很早之前就听深证这边流传着一句话，叫作“80年代看国贸，90年代看地王”，地王大厦此时就算没有建成，肯定也在规划之中。 汽车从国贸大厦门前经过，却并未停留，按苏姑娘的意思还是先给他们接风一下，再去公司。 于是又前行了几分钟，抵达用餐地点——阳光酒店。 这家酒店李亚东上辈子曾经入住过，名气很大，没记错的话，应该是这个年代整个深证唯一的一家五星级酒店。 李亚东也算沾了倪光蓝的光。 为啥？ 因为如果今天就他自己过来，以苏姑娘的“小气劲儿”，会请他到五星级酒店用餐吗？ 想得美！ 一进入酒店后，周围的景象完全不同，不提环境，再好的装修环境跟东方红号一比，也是小巫见大巫，而是身边的人。 男人们全是一副西装笔挺的打扮，女人们都化着精致的妆容、穿着裁剪得体的修身裙摆，纵然放在三十年后，也不算老土。 另外，男人们还几乎人手一部“财富的象征”——大哥大。 大哥大现在虽然价格有所下跌，比李亚东买第一部大哥大时便宜不少，但仍需要上万元一部。 而即便在199年，中国城市工作者的平均工资也仅有几百块一个月。 如此便能想象，一部大哥大，对普通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这群能在这个年代便出入阳光酒店的人，未来只要不作死，估计每一个都能攒下亿万身家。 正所谓靠海吃海，午饭自然是以海鲜为主，所幸倪光蓝也不挑食，一帮人坐在早就订好的豪华包厢里，边吃边聊，除了进一步熟悉了一下之外，主要话题还是围绕着薇创科技展开。 “公司现在招聘了多少人？”李亚东望向苏姑娘问。 “人倒是不少，你觉得深证这地方会缺人吗，现在全中国都流行着一句话，叫作‘东西南北中，发财在广東’，咱们公司又重金租下国贸大厦整整一层楼，想来公司上班的人有很多，但真正的专业性人才，还是太少。” “太少是多少？”李亚东蹙眉问。 苏姑娘掰着手指头说，“你布置下去的招聘任务，各位负责人也算尽力了，类似于郑博士和宋教授这样的海归人才，目前一共有9人，另外像倪教授这样的国内人才，一共吸纳到16人，这也就意味着，我们现有的高端技术人才，仅仅才25人。而这点人，如果要按照你的计划开展如此多项研究，肯定是不够用的。” 搞了半年多，竟然才搞到25个宝贝疙瘩？ 李亚东也是不由一阵无语，他的钱难道就不是钱吗？ 高端技术人才居然如此难觅，这却是他始料未及的。 “说来说去还是咱们中国现在太穷了，生活环境无法得到很好的保障。”苏姑娘长叹口气道：“我们邀请了好多国外专家，开出的薪资甚至比他们现在还高，但最终愿意过来的，除了凯瑟琳学姐外，只有一个原甲骨文公司的软件工程师，而且他愿意来中国的原因，很大层面上还不是因为我们，主要他本身就是一个狂热的功夫迷。” “……” 李亚东一口鱼肉吞下去，差点没噎着。 第八百一十九章 半导体实验室 “其实……”这时，倪光蓝笑着说，“如果都是像在座三位专家一样的高技术人才，25人已经不算少了。” 这是一句心里话，半点不掺假。 一个普通人或许无法轻易看穿另一人的学识，但高手过招，随意抛出一个话题，听听对方的见解，心里大概也就有数了。 连倪光蓝都不得不承认，在座三人，绝对是实打实的顶级科技人才。 他做梦都想能与一帮这样的人共事，那会让很多事情，变得极为简单。 他毕竟不是神，无法做到面面俱到，纵然对计算机软硬件熟稔无比，却一样有着自己的短板，譬如数学。 任何科研都离不开数学，甚至可以说数学是一切学科的基础，计算机领域更是如此，方方面面都要涉及到数学算法。 但经过刚才的一番交谈之后，他自认在数学方面的造诣，并不及从事通讯研究的郑博士，更是远不及科班出身的宋教授。 如果像这种等级的人才，来25个，全交给到他，用以研发中国芯…… 那让他一个礼拜不吃饭都行！ 何须十年？ 拥有25个这样的高水平人才，他有信心能将中国芯的研发时间缩短至少三分之一，甚至……更短！ “少，还是少。”可李亚东却苦笑着摇了摇头。 他犹记得一项数据，是关于华为的，上辈子曾在一本科学杂志上看的，不是17年就是18年。 说华为公司拥有700多名数学家，800多名物理学家，6000多名基础研究专家，还有6万多名专业工程师。 这是什么概念？ 通过这项数据管中窥豹便能知晓，想要打造一家世界级的科技公司，需要具备怎样的底蕴。 虽说饭要一口一口的吃，路要一步一步的走，但25名科研专家的基础…… 在李亚东看来，还是太过薄弱。 “要我看吧。”苏姑娘思忖少许后，说道“目前基础只有这样，咱们还是先集中精力研究一个领域，譬如计算机，以公司现有的人才储备，如果在计算机领域里面弄出一两个项目做研究，应该还是可以的。至于你提到的什么移动端等其他领域的研究，不妨先缓一缓，等有了足够的人才储备后再着手。” 听她这么一说后，在座其他几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但李亚东依然不死心，他又不是刚创业的初哥，何必弄得这么寒酸？苏姑娘的想法固然没有毛病，但她毕竟不清楚未来世界的走向，而李亚东却知之甚详。 有时候机会错过了，也就错过了，时不待我！ 正如深证广为流传的那句宣传语一样——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 他思索着说，“你按你的规划来，可以开展的研究先进行，至于剩下的事情你就不用管，人才短缺的问题我会解决，你等着接受就是。” 什么叫作可以开展的研究先进行？ 也就是说，你们能研发什么就先研发什么，我不管，只要是电子科技领域的研究成果，老子都要！ 苏姑娘瞥了他一眼后，没好气道“知道了。” 李亚东敢保证，以苏姑娘的思维方向，最后肯定还是会率先开展计算机领域的研究。 也就随她去了。 反正互联网科技浪潮所产生的冲击波是全方位的，他现在啥都没有，中国也啥都缺。 吃完饭后，一行人直接来到国贸大厦。 这座大厦现在特别拥挤，自从邓公去年第二次南巡来过深证之后，这座城市本就迅猛发展的节奏，更是犹如增添了两只推进器一样。 一时间无数公司纷纷成立，而且不光是本地公司，大量外资涌进来，其中最多的，还要数港资企业。 如今在深证街头，随处可见的广告牌上，至少有一半都是港资企业的宣传广告，有些联系电话留的都是香港那边的。 听苏姑娘说，深证现在唯一的一家金拱门，用港币就餐的人比人民币还多。 能在这样的一个特殊时期，硬是在国贸大厦里“抢”下一整层楼，李亚东寻思着应该给杰克加个鸡腿。 不动用点黑白配的关系，绝壁不可能。 国贸大厦13楼，一行人刚从电梯走出，一扇巨大玻璃门便映入眼帘，玻璃门后有一个简约而时尚的服务台，背景墙为极具科技感的淡蓝色，上面挂有四个白色楷书大字——薇创科技。 “董事长好，苏总好，各位领导好！” 看到一行人走进，两位原本坐在服务台后面的漂亮小姐姐，赶紧起身行礼。 李亚东笑着点头，想不到苏姑娘还有点外貌协会倾向，这两个小姐姐的模样和身段，绝对算得上万里挑一。 不过这就是他错怪苏姑娘了。 之所以安排两个如此漂亮的姑娘作为前台，是因为在苏姑娘看来，花瓶就应该尽到花瓶的职责，要让每一个人，不管是公司员工也好，还是外来人员也罢，进入公司的第一眼，便有种赏心悦目之感。 毕竟这两个姑娘除了漂亮外，也实在没有什么其他优势可言。 公司内部的格局明显与常规的写字楼公司不太一样，并没有办公大厅，而是分割出来很多的独立空间，有些甚至连窗户都没有，一副标准的实验室场景。 李亚东还显得有些不太习惯，而同样第一次过来的倪光蓝，则一脸兴奋，仿佛回归到自己的主场。 他甚至蹲到地上摸了摸地面，啧啧称奇道“连过道都是静电地板？” 苏姑娘笑着点头，“嗯，也不是我弄的，是集团地产公司的方总弄的，他估计是怕事情没办好李老板骂他，又或者是看李老板有钱吧，把整层楼全部铺设了静电地板。” “……” 李亚东一脸无语，狗日的杰克，居然这么浪费他的钱？ 刚还寻思着年底给他加只鸡腿呢！ “不过这样也好，肯定更加安全。”倪光蓝笑着说。 李亚东却是大出口气，这要真是铺浪费了，半点作用没有，下回再见杰克，一准得抽他。 “董事长好，苏总好……” 有几个工作人员注意到一行人，赶紧上前打招呼。 李亚东笑着点头，显然他今天要来的事情，苏姑娘跟员工们讲过。 “行了，大家都去忙吧，我带董事长四处逛逛，没什么要紧事。”苏姑娘笑着摆手，然后又望向李亚东道“昨天提过你要来，不过没组织什么欢迎仪式，大部分人都在实验室工作。” “这样就最好。”李亚东耸耸肩道“你知道我不喜欢这一套。” 苏姑娘点点头，与他隐晦地眼神交流了一下后，继而转向倪光蓝身上，笑着说，“倪教授，这边请，带您进实验室看看。” “好！”倪光蓝兴致高昂。 一行人跟随着苏姑娘的步伐，进入休息厅左侧的一条廊道，经过五扇房门后，停下脚步。 苏姑娘指着房门解释道“这是一间半导体实验室。” “哦？”猛地一听这话，倪光蓝顿时眼前一亮，眸子里精光四溢。 半导体实验室啊，他做梦都想有一间，因为想要研发中国芯，一间半导体实验室是必不可少的。 只是很可惜，联想集团没这个魄力去做这件事。而整个中国，目前类似的实验室都屈指可数。 甚至可以说，没有一间是完备且先进的。 。 第八百二十章 天堂 “不用换衣服？” 倪光蓝看见苏姑娘直接推开房门，连声询问。 如果这真是一间半导体实验室，纵然同样设备不齐全，老旧而落后，但依然价值连城。 所以如果冒冒失失的冲进去，身上带有静电，毁坏了机器设备、或是研究成果，那可就不好。 “倪教授不必担心，只是刚建立起来而已，设备都还没启用。”苏姑娘微笑着说，“不怕您笑，我们现有的专家中，还没人敢挑大梁研究半导体。” 这句话的意思就很明显了——这间实验室，目前缺少一个主人。 苏姑娘是清楚倪光蓝的事情的，知道他截至目前为止，还没有明确的表示会加入薇创科技。 这也是她为什么要提议要带倪光蓝来看实验室的原因。 她相信，倪光蓝看过之后，就不太容易出来了！ 别问她哪儿来的信心，任何一个人但凡知道这间实验室的造价，都会动容。 有钱于李亚东，为了建设这间实验室，都心疼了好几天。 但没办法，纵然没有邂逅倪光蓝，李亚东创立科技公司一开始的目标就很明确：芯片必须搞！ 而倪光蓝如果一门心思的想搞中国芯，那么这间实验室于他而言，就是天堂。 “哦，都没开机的话，那倒无碍。”倪光蓝长出口气。 “倪教授请。” “行，那我就不客气了，先进去看看。”倪光蓝一马当先，迫不及待地冲进实验室，然后…… 整个人就懵了！ 这间实验室从外面看，似乎并不大，但真正走到里面后，才发现内有乾坤，占地规模至少超过三百平方。 而在三百多平方的空间里，则错落有致的摆放着一些样式各异的机器设配，有大有小，小的只有一台电脑主机大小，大的则比一辆坦克还大。 显然是拆分组装而成的，否则根本进不了门。 普通人看到这些家伙什儿估计还没啥感觉——对于外行人而言，所有的用电设配大概有一个通用称谓，叫作“机器”，而对于内行人来说，他们一眼，便能分清这些设备的作用。 就譬如倪光蓝。 他此刻只感觉周身热血沸腾，好像突然被人一管鸡血直接注入骨髓一样，亢奋不已！ 再也顾不了其他，快步奔向离得最近的一台机器，颤声道：“等离子蚀刻机！” 这是一台四四方方柜式机器，给到李亚东这种门外汉的感觉，像极了一台at取款机，而倪光蓝却伸出纤瘦的手掌轻轻地抚摸着它，仿佛抚摸自己的孩子一样。 他仔细打量一阵儿后，又将目光转向一旁，声音从颤抖演变成了惊讶，“居然连‘反应离子刻蚀系统’都配备完整了？” “是呀。”苏姑娘的心情显然很不错，打趣着回话道：“按李老板的意思，要配嘛当然要配齐，别到时候搞起研究来缺这缺那的，那可就不太好。” “谁弄的？”倪光蓝追问。 不是他小瞧薇创科技现有的一批科研专家，但如果都没人敢使用这些机器的话，那应该也谈不上对它们十分了解。 毕竟术业有专攻，就譬如旁边的郑博士，他估计还懂一些，而宋教授和凯瑟琳俩人，对这些设备恐怕一无所知。 “是硅谷的一位半导体专家给我们提供的采购清单和资料，本有意邀请他加入我们公司，但他不愿意，所幸人还不错，在他的帮助下，我们才能组建起这间实验室。” “原来如此……”倪光蓝恍然大悟，这样还能说得通。 解决了心中的疑惑后，他不再理会苏姑娘等人，也没空理会，一台机器一台机器看过去，神情愈发亢奋。 “荷兰al公司的‘光刻机’，这可是全世界最好的光刻机了，品质远胜日苯的尼康和佳能！” “这台英国制造的‘离子注入机’，品质同样也很高，经过加速后，应该能得到几百千电子伏能量的离子束流！” “这两台是……对了，左边这台是‘晶圆划片机’，右边这台是‘晶圆减薄机’，应该是同一个制造商的产品，外观很接近。” “哟！这个头大了，这部‘气相外延炉’你们把它弄到1楼，那可得费老大力了。” “天呐！居然连‘低压化学气相淀积系统’和‘等离子体增强化学气相淀积系统’，这两个系统都组装好了？应该不是你们自己组装的吧？” “当然不是。”苏姑娘笑着回话，“都是供应商弄的，设备调试也是他们搞的，我们付钱就行。” “不得了啊！” 虽然还有几个设配没看完，但倪光蓝扫一眼，心里便有了数。 磁控溅射台，化学机械研磨机，引线键合机，探针测试台，单晶炉，氧化炉…… 如同进门之前所想完全不同，这间半导体实验室的设备不仅异常齐全，而且全是最先进的高品质设配。 甚至，都是全新的！ 可以说，目前整个中国都没有如此完善的半导体实验室。 此处，是绝无仅有的一个！ 而拥有如此完善的先进设备后，中国芯工程又何虑之有？ 如果说原本倪光蓝心中还多少有些忐忑，打算利用一些传统的方式来弥补设备的不足——他从未想过自己能拥有如此齐全、如此先进的设配。那么现在，如果再造不出中国芯，那他感觉自己就算白活了！ 枉费半辈子孜孜不倦的学习！ 他都不敢想象，这些设备全部弄到手，得耗费多少财富与资源。 单是钱还不行！ 必须有资源，甚至是一些见不得光的资源。 因为他心里很清楚，西方列强一直对中国有技术封锁，而这里面的某几部设备，通过正常渠道几乎不可能进入中国。 纵然能进来的，那也是二手的、别人淘汰下来的。 “倪教授，怎么样，感觉如何？”李亚东见他已经初步“体验”完毕，笑着询问。 “李先生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倪光蓝呵呵笑道：“此处对于我来说，简直就是人间天堂啊！” “倪教授喜欢就好。”李亚东含笑点头，知道事情稳了。 这回估计他轰倪光蓝走，对方都不肯走。 另外，还有一句话他没说：也不枉他花了这么多钱呀！ 知道就这一间实验室，耗费了他多大代价吗？ 形象一点的说法，再建造两幢5层的国贸大楼，应该绰绰有余。 甚至比他的东方红号私人飞机还贵。 整整145亿美金！ 当然，按正常价格肯定没有这么贵。 可有什么办法呢，按照正常价格某些设备绝不可能弄到手，就譬如那台‘离子注入机’。 听这个名字，一般人估计还不了解它的价值，但如果说“高压小型加速器”的话，想必就能明白它的科研作用有多大。 走正规渠道，英国政府能准许它进入中国？ 想得美！ 是李亚东让黄德平特地找到一家英国科技公司代买的，然后再利用香港的国际货轮，偷运回来。 而这两家公司所承担的风险也不可谓不大，不给人家一些好处，能行？ 所以这台机器最终到手的价格，至少比它的实际价值，翻出了二十倍不止。 这就是落后的代价！ 而此段经历，也愈发坚定了李亚东要发展中国科技的决心。 他希冀着某一天双方国家的地位能调换一下，那才叫大快人心！ 第八百二十一章 烧钱 香榭庭院。 位于国贸大厦不远的一座新落成的高端小区，东方红集团在这里买下了1期工程的一幢十七层高的楼房，以满足公司高管和科研专家的住房需求。 本来倒不至于这么财大气粗，毕竟国贸大厦只是临时办公地，以后等宝安那边的科技产业园建好后，肯定还是要搬的，到时住在这边就会显得有些远。 可关键人家房地产开发商根本懒得提供租赁服务，一门心思的想赶紧把房卖了回笼资金。谁让它又是国贸周边最好的住宅房呢，所以杰克便请示了李亚东，说要不然就直接买下来，要不然就在阳光酒店长期入住。 李亚东掰着手指头算了笔账，以深证现在的房价水平，和阳光酒店的客房价格，真要在阳光酒店常住三年，差不多也就可以买套房了。 于是便大手一挥，买了！ 天可怜见，他真的没有做包租公、抬高深证商品房价格的心思，完全是迫于无奈。 而这一栋楼花，现在算下来每平方不过3000多块，等再过二十年，以它的地段，妥妥的翻出五十倍不止。 十一楼，1101号房间。 这便是苏姑娘的宿舍。 不算特别大，两室一厅的格局，98平方，但如果只住苏姑娘一个人，那就显得十分宽敞，再加一个李亚东，也是绰绰有余。 北欧风格的铁架床上，俩人刚翻云覆雨的一把，苏姑娘如同一只慵懒的小猫咪一样，缩卷在李亚东怀里。 别看她在外面一副霸道女总裁的模样，其实那都是装的，也有点被逼无奈的意思，因为她很清楚想要领导好一家公司，就必须给到员工一定的威严感。 回到家后，顿时原形毕露。 卸去了冷艳的妆容，换上了居家的运动服，让李亚东感慨“自家媳妇儿就是有本事，人前女皇，人后娇娘”。 “你饿吗，我去给你煮点宵夜？”苏姑娘约莫是听到他肚子叫了，笑着问。 “还真有点。” 于是苏姑娘便套上他的白衬衫，从床上爬了起来，一副真空包装的打扮，外加一双笔挺的大长腿，这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朦胧感，简直诱惑死人不偿命。 “你说倪教授这次回京不会待很久才来吧，我还想等他回来召开一次项目组建会议。”厨房是开放式的，跟客厅连着，与主卧也只有一道墙阻隔，苏姑娘一边煮着面条，一遍询问。 “不可能的，在半导体实验室时他什么表情你又不是没见过，整个人像打了鸡血一样，他那种人就是典型的科研狂魔，看到这么多宝贝疙瘩手早就痒了，哪里忍得住？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最多三天，等把家里的事情料理好后，一准就跑过来了。” “哦，那还好。”苏姑娘明显长出口气，“我就是急，弄这家公司花了这么多钱，而且接下来还要持续往里面砸钱，可一项研究想要开花结果的话，至少要以年为单位来计算，真怕把你给拖垮了。” 不愧是自家媳妇儿。躺在床上的李亚东会心一笑，感觉心里暖暖的。 笑着说，“放心吧，我哪有这么容易被拖垮，既然弄了这家公司，我就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钱的事情你不必担心，集团现有的资金完全可以周转开。再说了，我也不会傻乎乎的干等你们的研究成果落地，其他的生意方面我还是要赚钱的。” 话虽这样说，但薇创科技这边的烧钱速度，纵然连李亚东，都感觉到了一定压力。 这还什么都没开始呢，租用办公场地、招聘技术专家、兴建产业园、购买设备仪器等，就花费了李亚东将近五亿美金。 而一旦项目研究正式开始，烧钱的速度恐怕比现在还要迅猛十倍不止，保守估计，按照他的计划，同时开展多项研究的话，薇创科技每年的研发经费至少超过二十亿美金！ 一年烧掉二十个联想集团，这是什么概念？ 要知道这可是1993年。 全世界除了有数的几个千亿大财团外，应该没人敢这样玩。 这也怪他心太大，因为他想研发的东西，全是能引领未来科技的核心产品。 当然，这也是他创建薇创科技的初衷，若不能登临科技制高点，这家公司不弄也罢。 所以目前摆在李亚东心头的有两件大事。 一是翘着屁股赚钱。 二是替微创科技寻找新鲜血脉，来弥补研发能力的不足。 不赚钱是不行的，倘若这些异常艰难的研究，十年不出成果呢？ 饶是他，也得坐吃山空。 挖掘人才也是必须的，不然摊子全都铺好了，就像那间几乎用黄金堆砌而成的半导体实验室，最后却面临无人入主的尴尬境地。 “对了，你说我该给倪教授安排一个什么职位，总工程师？”苏姑娘问。 “我觉得他并不在乎什么职位，他现在整个心思都在研发中国芯的事情上面，你给他一支团队，他一准比什么都高兴，反正你是公司ceo，这一点你自己看着办。 “不过倪教授此人的技术水平确实非常全面，计算机领域应该鲜有他不懂的问题，你要明白他可是60年代中国第一台电子管计算机的研发者之一，也是全世界率先研发出计算机的科学家之一，你平时得多与他沟通，虚心听取他的意见，人家毕竟见证过计算机发展的整个过程，吃过的盐比你走过的路还多。” “放心吧，我明白你的意思，我肯定会将他当成老师一样来尊敬。” “嗯，那就好。”李亚东会心一笑。 苏姑娘终究太年轻，科研水平与管理经验都很欠缺，管理经验这边自己或许可以帮助一二，但技术，他也不懂。所以如果有倪光蓝这样一位电子科技领域的资深专家来协助她，那无疑会事半功倍得多。 …… 一夜无话。 翌日清晨，大约七点多，李亚东还未从床上爬起来，便接到一通电话。 是杰克得知他来到深证后，特地从魔都赶了过来。 不过来得正好，李亚东正打算去宝安那边的产业园看看，此事是由杰克一手主导的，有他陪同，肯定会方便不少。 公司是八点半上班，在家里随便吃了些牛奶和面包后，李亚东便和苏姑娘结伴出门。 不过刚经过廊道，来到电梯口时，却是碰到一位熟人，苏薇的学姐，凯瑟琳。 这当然不是重点，这幢楼里入住的全是薇创科技的人。 重点是她身边还跟着一个人，而且这个人，李亚东也认识。 毕竟是美女嘛，总能让人印象深刻。 正是薇创科技的两名前台小姐姐之一。 以她的级别，自然没资格入住这里，这才是令李亚东疑惑的原因。 更让他诧异的是，苏姑娘的表情很淡然，还笑着跟二人打招呼。 倒是凯瑟琳和前台小姐姐，偶遇李亚东后，却显得有些不自在，乘电梯时，很自然而然的躲到了他身后。 苏姑娘驱车，李亚东坐上副驾驶座。她来到深证后，花了三天时间学车，然后直接去考了驾驶证，居然还真被她通过了，没走任何后门，对此李亚东也是挺佩服的。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可以告诉你，但你不准跟别人说。” “什么呀，还搞得神秘兮兮的？”李亚东翻着白眼说。 “不想知道就算了，我还懒得说呢。” “好好，我答应就是。”李亚东举手投降。 “凯瑟琳学姐她……那方面的取向，跟一般人不太一样。” “……” 李亚东猛地眼珠子一瞪，大为惊讶，日了狗，居然是个百合？ 这特么的……未免也太浪费资源了吧，一点都不吹牛的说，凯瑟琳绝对是位难得一见的大美女。 关键，她自己不让男人碰也就算了，还把这么漂亮的前台小姐姐给勾走了…… “对了，这台路虎揽胜太大，我开着好累，你不是还有龙腾轿车吗，能不能给我弄辆过来？” “能。不过你得先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 “以后不能再跟凯瑟琳单独待在一起。” “……” 。 第八百二十二章 太阳花 上午九点，李亚东与杰克，还有齐家兄弟四人，驱车前往宝安。 汽车行驶在路上，李亚东明显注意到坐在旁边的杰克哈欠连连，没好气地问，“昨晚没睡觉？” “睡是睡了。”杰克讪讪笑道：“不过去年在这边待了半年，因为租房买地的事情，结识了一帮朋友，昨天听说我过来了，硬要晚上拉着去ktv玩，玩到凌晨两点才散场。” 想来应该就不是什么正派朋友，不过对此李亚东也懒得管，这年头搞地产行业的人，到了一个地方后，不拜拜码头，三教九流的人物都接触一番，几乎不可能吃得开。 所以对这种事情他基本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必要的话，还会报销一些活动经费。 “浦东那边的工程项目怎么样了？” “一期工程的三幢大厦已经全部验收完成，目前正在进行内部装修，以及周边的道路和绿化建设，预计夏天的时候就可以完工，罗总他们现在也在那边，风投公司的执照和文件都已经办下来，打算七月底或八月初的时候正式入驻。对了，他们托我带个信，希望您到时候可以过去剪彩。” “七月底八月初……”李亚东掰着手指头算了算时间，如果是八月初倒还好，七月底的话，他还真不见得有空。 为啥？ 因为他二侄女的预产期就在七月。 以老李家的家风，以及他个人对家庭观念的重视，没有什么事情能比家庭迎来一个新生命更重要，所以他到时候必须在家。 “现在还不太好说，到时再看吧，我三嫂临产就在七月份。” “哦。那只能怪罗总他们不走运了，原本还打算让你过去撑撑场面。” “……” 李亚东不由一阵无语，他这是成为了明星还是咋的，怎么啥事都要他去撑场面？ 杰克约莫看出他的想法，苦笑道：“主要他们现在有了竞争对手。” “哦？”李亚东诧异，蹙眉询问，“上嗨已经有了风投公司？” 心想风投产业在中国的发展应该没有这么早吧，过去不是老听马阿里和马腾讯这帮人融资难的故事吗？ 杰克点头道：“是啊，不仅有了，还有官方背景，是美国idg公司和上嗨科委合资成立的一家风投公司，一个名叫熊小鸽的人牵的头，也刚成立不久。” “熊小鸽？”李亚东情不自禁地眼前一亮，这人，他倒是知道，是个挺牛·逼的人物。 idg公司他也清楚，一家知名信息技术发展与风投公司，全名叫作“美国国际数据集团”，鼎盛时期应该在全球投资了700多家优质企业。 而熊小鸽此人，日后更是做到了idg资本，也就集团旗下风投公司的全球董事长的职位。 重点来了，即便如此，此人依然是中国国籍。 而这一点，就能说明很多问题。 他具体做过什么案例，李亚东并不是太了解，但知道他一手投资了很多中国企业，助力了他们发展的事情，李亚东多少有所耳闻。 此人日后甚至还会成为中国联通的独立董事。 妥妥的人才一枚。 唯一让人有些不太得劲的是，他的能力更多的还是助力了美国经济的发展。 当然，这也不能怨他，因为他所擅长的风投领域，中国这个年代甚至连一家公司都没有，如何给他提供平台？ 不过，那是以前，或是说上辈子，现在，却不同了。 李亚东这时就在想啊，怎样把熊小鸽弄到自己麾下，也像薇创科技的女侠三剑客一样，与罗叔和迈克尔两人一起，组成一个男侠三剑客。 “无妨，idg与上嗨科委合资成立风投公司，看似有了官方背景，实则也是一种无奈，不这样做他们根本无法进入中国。你带个话给罗叔他们，让他们不必担心什么，他们可能对内地现在的开放态度还不太了解。再说了，我给了他们整整一百亿美金，idg能拿几个钱出来投资中国企业？” 不是李亚东看不起idg，这家公司他在美国做风投的时候了解过，牛·逼也是日后，至少在这个年代的规模并不大，与美国著名的红杉资本等风投公司差远了，与他的东方红集团更不在一个档次。 “另外，你回去跟罗叔讲……算了，还是你来办，关注一下熊小鸽此人，上嗨那边我今年肯定会过去一趟，到时候想他见一面。” “嘿嘿……好！”杰克狡黠一笑，很明显，老板动了爱才之心。 而如果他亲自挥锄头的话……在杰克看来，熊小鸽能拒绝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这一招不可谓不狠，美国idg想跟他们集团竞争，那就直接一锄头挖走你们在中国区的负责人，让你们还浪个屁。 当然，这就是他错怪李亚东了。 李亚东是看中了熊小鸽不假，但绝没有利用此举来打击idg的想法。 说实话，对方根本入不了他的眼。 汽车行驶的速度越来越慢，也越来越颠，因为前面没有泊油路了。 “所以……我们的产业园是建在乡下？”李亚东微微蹙眉。 这要是二十年后，说是在深证找不到好地块，把产业园建在乡下，他还可以理解。 但这个年代，深证的好地皮大把，至于跑到这么穷乡僻壤搞的地方搞建设吗，以后交通也不方便啊！ 杰克注意到他的表情，心中一凛，赶紧解释道：“也不算很乡下，是在一个村镇上，那里已经有一些公司和工厂落户，政府出台的政策很好，老板您到了地方就知道，风景很漂亮的，而且再往前走一段就有水泥路了。” 听他这么一说后，李亚东的心情还好受一些。 眼下产业园已经动工好几个月了，要真建在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他非剥了杰克不可。 所幸杰克说的是事实，大约七八分钟后，车速又提升上来，也不再那么颠簸，地上有了水泥路。 与此同时，一个算得上繁华的村镇，出现在李亚东眼前，至少有好几幢高楼大厦，这也是这个年代深证独有的景象，别的地方比不了。 “老板您看，最高的那幢就是村镇的工业大厦，已经吸引了不少企业落户，我们的产业园就在它后面不远，前门正对着大马路，交通方便，后面则背靠一条山脉，山清水秀……” 杰克笑意盈盈地介绍着，然而，李亚东顺着他所指的那座所谓的工业大厦一望，眼珠子顿时定住了。 为啥？ 因为他在这幢大厦的外围广告牌上，看到了一朵菊花，准确的来说，是一朵有15片红色花瓣组成的“太阳花”。 第八百二十三章 忌讳 这朵太阳花自然就是华为的logo无疑，即便与日后的“八瓣菊”有很大区别，但logo下方的“华为科技”四个大字却做不了假。 误打误撞，居然来到了华为公司？ 李亚东一脸懵逼。 他是真不知道华为发展之初居然隐藏在如此一个角落、一个村镇大厦里面。 ‘得去看看！’ 李亚东当即便下定决心，等视察完在建之中的薇创产业园后，一定要去华为公司参观一下。 原因有很多。 一是他对老任同志敬佩有加，二是华为独特的企业文化令他着迷——实际上他之所以一直不将东方红集团上市，未尝没有受到了一定华为等公司的影响。再有就是华为的发展之路。 这种经验，想必任何一名企业家，应该都想探寻一下，更别提他的薇创公司与华为公司，还属于同一类型的企业。 而探寻华为的发展之路，几乎不用想，必然会给薇创公司带来一定益处。 其实有一个问题，李亚东也曾考虑过，那就是创立薇创公司，会不会对类似于华为这样的中国企业造成困扰。 他最终得到的答应是，不会。 他是学经济的，虽说有点打酱油的嫌疑，但总归学到一些东西。 理由有两点。 一，良性的竞争是企业发展的核心推动力。 华为公司日后将在中国独占鳌头、毫无敌手，这是好事，但其实也有弊端。 二，科技技术应该具备多样性，这不仅对中国有好处，也对全世界大有裨益。 举个很简单的例子，就譬如芯片，如果全世界的所有芯片都由一家公司提供，那从经济学的角度来看，将存在毁灭性的风险。 因为一旦这家公司的芯片出现问题，人类一定时间内甚至连可供替代的产品都没有，因此发展进程也不可避免的会受到阻碍，甚至是倒退。 所以我们就会发现，纵然是研发同一种功能的芯片，各家公司也有着不同算法和架构。 一定程度上，这也是《国际反垄断法》存在的原因。 人类的发展，需要多样性。 中国的老祖宗很早就之前就警示过后人——鸡蛋，不要放在一个篮子里。 “这地方叫什么？”李亚东望向杰克问。 “蚝业村，生蚝的蚝，工业的业。” 李亚东在心里默默记下了这个地名，谁能想到日后的中国科技霸主、世界科技巨头——华为公司，居然是从这样一个小村落里发展起来的。 如同杰克所描述的一样，薇创产业园距离华为公司所在的工业大厦，确实不远，汽车沿着水泥路行驶不过五分钟就到了。 当然，说是产业园，此时其实还是一片工地。 一道抹着白石灰的围墙挡住李亚东的视线，上面用蓝色油漆刷有“深基建设”四个大字，应该就是承建薇创产业园项目的公司无疑。 居中敞开的大门里，正有运送沙石的绿解放缓缓驶入。 齐龙驱车跟在后面驶进工地，与此同时，杰克掏出自己的大哥大，拨出一个号码，片刻后电话被接通。 “喂，吴总吗？对，是我，我和董事长已经到了，刚进工地……” 李亚东没心思听他打电话，眼神已经不自觉地开始透过车窗环视四周。 杰克还是很好的贯彻了他的指示，产业园的占地规模极大，一眼根本望不到头，而可见的视野范围内，到处都是钢筋和水泥，至少有十几处地方正在同时打地基，也有一些建筑已经拔地而起，但基本都才建设两三层，外围还搭满了竹制的脚手架，看不出具体效果。 视线之中只有一处完整的建筑，是一栋用板材临时搭建成的两层长排房舍，白墙蓝瓦，肯定是工程建设部无疑。 无需旁人指示，齐龙驾驶着路虎揽胜，晃悠在被工程车碾压得两边低中间高的黄泥巴土路上，径直行驶过去。 还未抵达，便看到一行人从板材房的二楼、沿着铁架楼梯、匆匆忙忙地奔跑下来。 为首一人手持大哥大，脚踩老京城布鞋，梳着油光发亮的大背头，膀大腰圆，穿着一件黑色gui印花短袖，时髦到不行。 然而，李亚东看见此人时，却情不自禁地蹙起眉头。 这要不是一个二流子，他敢把“李”字倒过来写。 “你不会告诉我，他就是项目负责人吧？” “是啊。”杰克吞咽着口水问，“有……问题吗？” “你说呢？” “……”杰克擦了把冷汗，赶紧解释道：“老板，这家伙确实有些见不得光的背景，但办事还是靠谱的，他的深基建设已经承建过不少高楼大厦，也没听说过有什么不合格的问题，工程竞标的时候我们都调查过，而之所以选中他的公司，也是综合考虑，因为他当时承诺在一个礼拜内解决拆迁户的问题，而事实证明他也确实办到了……” “等等！” 李亚东挥手将他打断，诧异道：“这块地皮上以前还有住户？” “是啊，毕竟地方实在太大，即便刻意规避，还是有一个住在山脚下的贫困小村子被圈在了里面，本来他们的问题按照合约应该是由政府来解决，但政府压根解决不了，村长带头坐地起价，明明是根本不值钱的土砖房，他们却一定要换市区的商品房，城镇的都不行，不仅如此，还要求补偿大量现金，有点耍无赖的意……” “然后，你就请这个什么吴总将他们赶走了？”李亚东当场就怒了。 他平生最讨厌恃强凌弱的人，之所以一直不愿碰住宅地产，未尝没有不想与所谓的“钉子户”打交道的原因，更不想做强迫他人离开祖辈世代生活的地方的事情。 但万万没想到，千避万避，终究没能避过。 “不是啊，老板，他们真的有点耍无赖，其实政府提出的条件已经足够好了，一平方换一平方，给他们换成镇中心的地皮，还补偿建房款……” “你给我闭嘴！” 杰克吓了一跳，顿时噤若寒蝉。 他还从未见老板发这么大火。 “即便如此，也不能使用这种办法，你们地产公司这边，我可以纵容你们游走于黑白两道，但绝不允许你们打压老百姓！这件事我先记下，回头再找你算账！” “……哦” 要说天气也不算热，但杰克硬是浑身溢汗，止都止不住。 “哎呀，这位一定就是李董了，欢迎欢迎，热烈欢迎，欢迎位临指导，鄙人吴鹿，深基建设的副董事长。” 杰克屁颠屁颠地下车打开车门，李亚东刚走下来，gui哥便笑意盈盈的带着一帮人迎了上来。 两只肥嘟嘟的手搓来搓去，很想伸出去，但又感觉不妥。 因为他心知肚明，俩人的差距太大，要先伸手，也轮不到他。 作为东方红集团的施工承建方，他自然早就将这个巨无霸集团了解得透透的，对于眼前这位年轻得有些过分的董事长，也并不陌生。 且不提他有多少身家，单是一个政协委员的身份，捏死他就犹如捏死一只蚂蚁。 “先看看工地。”李亚东哪里会跟他握手，撂下一句话后，扭头就走。 弄得吴鹿一脸尴尬，却也生不出半点脾气。 赶紧一挥手，示意身后的几人先跟上，自己倒是故意落后一些，将杰克拉到一旁，小声询问道：“方总，这……不是说李董很好讲话的吗？” “是啊，平时是好讲话，但我们做的一些事情，犯了他的忌讳。” “啊？” 第八百二十四章 拆迁户 从杰克哪里得知李董有些愠怒的原因后，吴鹿越发显得战战兢兢。 为啥？ 因为关于居民拆迁的事情他确实办得不太敞亮，甚至发生过一些摩擦。 而这种事情没闹大还好，一旦闹到上面、闹到一个能向中央谏言的政协委员手上，那简直就是绵羊进狼窝——自投罗网啊！ “李董，您看看，这地基打得多深啊，而且不用砖石，全部采用钢筋混泥土浇筑，不吹牛的说，房子建起来后，三五级地震晃都不会晃一下……” 吴鹿终究不笨，知道拆迁的事情引起了李亚东的不满，赶紧大力介绍起工程质量，试图从这个方面作出弥补。 李亚东依旧懒得鸟他，大步向前，也不知走了多久，几乎将产业园里在建的工程全部视察了一遍。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他很想找出一些问题，以此为由终止与这家深基建设公司的合同，将其一脚踹出去。 不管怎么说，将这么大的一项工程交给一个二流子来搞，这让他很不得劲。 可惜，他的计划落空了。 老话说得好，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 也是日了狗，一个二流子搞的工程，李亚东拿着放大镜找，竟然没有找出一丝的毛病，工程质量堪比中建局等企业的水准。 他却不知道，深基建设能攀上东方红集团这个巨无霸，整个公司的人有多么兴奋，吴鹿的哥哥吴熊，也就是深基建设的董事长，竞标书一下来便召开了一次全体员工大会，明言暂停竞标一切其他工程项目，集全公司之力，奋战三年，打造出一个旗舰级的工程。 因为他心里很清楚，这是一次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只要把东方红集团这个巨无霸伺候好了，以后何愁没有赚钱的门路？ 要知道人家一个浦东大开发项目，足足斥资了五十亿人民币！ 这是什么概念？ 所以搞这个薇创科技园项目，他甚至把利润放在了一边，首要任务就是抓工程质量。 还命令自己的亲弟弟吴鹿，每天必须坐镇工地八个小时以上，到工地后用固定电话向他打卡，离开时再打一次，并且他还会不定时的电话突袭，如果发现吴鹿不在，那绝壁是一顿狗血淋头的怒骂。 也就是李亚东这次过来时间不凑巧，也没提前通知，否则吴熊哪怕现在远在加拿大，也肯定会赶回来。 “李董，工程方面应该没有问题吧？”吴鹿一脸献媚地询问。 李亚东看了他一眼后，淡淡道：“听说这里原本还有人居住，拆迁问题我们承包给你们了，你们是怎么解决的？” “李董请放心，我并没有克扣他们，还是按照原来的约定，给他们以一比一的比例兑换了其他的地皮，还以每平方87块钱的价格，补偿了建房款。” “每平方87块？”李亚东瞬间蹙起眉头。 吴鹿心中一凛，赶紧解释道：“李董，这数目听起来是不多，但其实已经不少，一百个平方就是8700块了，以本地的物价水平，起栋房子绰绰有余。” 你特么的骗鬼呢！李亚东心想。 这厮还以为他高高在上，不知柴米油盐，大概压根就没想过他是一个实打实的农民子弟。 今时不比以往，不像80年代那会儿，眼下中国经济飞速增长，基础建设也是不断扩大规模，砖石、水泥、沙子、钢筋等建材的价格，可谓一路上涨。 当然，人民收入也提高了不少。 8700块眼下在他家那边起栋红砖楼都难，而在深证这边，估计连栋三大间的小平房都盖不起来。 “那照你的意思，拆迁户们都很满意，更换居住地后，生活问题完全得到解决？”李亚东莫无表情地询问。 “那……”吴鹿原本下意识地就想说“那是当然”，可突然瞥到旁边的杰克一个劲儿地对他使眼色，一时有些琢磨不透意思，但还是将话头稍作修改，笑着说，“应该是这样的。” 完犊子了！杰克心想。 他虽然并没关注那些拆迁户的后续安置问题，但他一个做房地产开放的人，自然清楚8700块在深证这种地方盖不起什么像样房子，所以就不难猜测那些拆迁户们肯定不会过得太舒坦。 至少应该达不到老板的期望值。 所以，还是直接承认错误比较好，否则…… “那行，咱们过去看看。” “啊？”吴鹿瞬间懵逼。 心想你一个百亿富翁，关注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干嘛？ 可不管他愿不愿意，人家李董已经发话了，他不去也得去。 他又哪里知道李亚东的想法。 此事虽然不是他一手操办，但总归是他间接促成。 鱼肉百姓的事情，他如何能干？ 前不久他还向中纪委状告了马升海那帮人呢，那如此一来，他和马升海等人又有什么区别？ 再说严重点，他现在是政协委员、公众人物，万一被人挖出来牵扯进强制拆迁的事情中，被舆论口诛笔伐一番都是轻的。 一行两辆车，吴鹿的丰田皇冠缓缓行驶在前，李亚东他们的路虎揽胜紧随其后，向着村镇中心驶去。 “老板，补偿款或许少了点，但山脚下的地皮换成镇中心的地皮，这一点拆迁户们还是赚了的。”杰克不得不替吴鹿说几句好话。 因为人毕竟是他找的，有什么问题他也脱不了干系。 “是吗？我把你家祖坟刨了，给你一幢太平山别墅，你干不干？” “……” 杰克顿时无言以对，此事他还真没考虑到。按照内地农村人的生活习性，如果住在山边，祖坟什么的，确实应该不会离得太远。 “嗯？”汽车开着开着，已然过了镇中心，李亚东的眉头立马蹙起。 说好的村镇中心的地皮呢？ “这……”杰克也是一脸懵逼，额头上瞬间见汗，连声解释道：“老板，当初政府规划的安置点，确实在镇中心，准备将一座淘汰的酒厂拆掉，给拆迁户们安置新家。” “所以你还期望着像吴鹿这种人，能跟老百姓讲道理咯？” “我……”杰克又是一阵语塞。 前面的丰田皇冠七拐八崴，离开村镇中心后又前行了大约七八分钟，在一个三岔路口驶离了水泥路，拐进了旁边的黄泥巴土路。 而在这条土路两旁，则是大片的田野，前方不远处，有几座矮山，可以看见在下方稍显平整的地势上，正有几栋红砖房在建设，而更多的，则是已经建好的泥瓦房。 “很好嘛，从一个山脚下搬到另一个山脚下！” 李亚东表情震怒，眸子里怒火中烧。 而旁边的杰克则噤若寒蝉，大汗淋漓。 第八百二十五章 大快人心 两辆豪华轿车突然驶进小山村，立刻引起了全村人的注意。 这个村子太小，小到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无法隐藏，从房屋上判断，只有二十几户人家。 村里的小孩子们无疑最兴奋，屁颠屁颠儿地奔跑着，一窝蜂的向村口涌来，想看看村里到底来了什么大人物，说不定还能混到一颗糖果、或一袋零嘴呢？ 这本是一幅很美好的画面，然而，就当吴鹿一行四人从皇冠车上走下后，那群孩子们似乎一下发现了什么妖魔鬼怪一样，想都不想，转身扭头就跑，用尽吃奶的力气，仿佛跑慢了就会被妖怪吃掉似的。 “噗通！” 有一个扎冲天辫的小丫头，突然脚被绊了一下，重重摔倒在地，小手都被磨破了，但她根本无暇顾忌溢出鲜血的手掌，而是第一时间望向身后，发现那群坏人越走越近后，急得嚎啕大哭，赶紧小屁股一撅，忍着疼痛从黄泥巴地上爬起。 李亚东赶紧冲了过去，将小丫头一把抱起，担心她再摔一跤。 猛地被人抱在怀里后，小丫头吓得惊慌失措，尖叫不止，一双瘦肉的手臂和小腿胡打乱踹，李亚东一身洁白的衬衫，顿时被沾染上一片黄泥。 这个比他家二宝还要小的丫头，甚至都没有穿鞋。 “小妹妹，别哭，叔叔不是坏人，叔叔给你糖吃好不好？”李亚东笑着说，同时对旁边使了个眼色。 一旁的齐虎顿时会意，跑到揽胜车里翻找起来。 这辆车是苏姑娘的座驾，而一个女人的车里不备点零食大概是不可能的，齐虎很快便从后备箱里拎出一大包薯片，还有一袋牛扎糖。 “看，叔叔没骗你吧。” 李亚东接过齐龙递过来的一颗牛轧糖，剥开糖纸，将糖果塞进小丫头的嘴里后，她才终于停止哭泣，用挂着晶莹泪珠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他。 “李董，您看……把您衣服都弄脏了，这小丫头也是的，怎么鞋都不穿……” “呜呜……” 吴鹿刚从身后出现，刚消停下来的小姑娘，顿时又发作了，还一个劲儿地往李亚东怀里缩，小脑袋瓜深深地埋进他胸口里，死都不敢看吴鹿。 “滚！” 李亚东再好的脾气，此刻也忍不住了。 孩子们是骗不了人的，从他们的反应上就不难看出，吴鹿这帮人到底对他们村子做过什么。 “……” 吴鹿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眸子里甚至生出一丝怒火，不过很快，又被他自己熄灭，一脸悻悻地退到后面。 屁都不敢放一个。 与此同时，村子里突然响起几声熊孩子们的大吼，隔着老远就能听见。 “不好了！二妮被恶霸抓走了！” “不好了！二妮被恶霸……” 其实根本无需熊孩子们大呼小叫，刚才发生的事情半个村子的人都看在眼里，很快一大帮人便围拢到了村口。 令李亚东既愤怒又寒心的是，不少壮劳动力手中，还拿着锄头和扁担什么的。 齐家兄弟下意识地挡在李亚东身前，却被他摆手喝退。 “你……把孩子放开！” 估摸应该是孩子的母亲，一个脸上有些灶灰的年轻妇女，她应该是注意到二妮小嘴巴嚼来嚼去的，并溢出奶·汁，所以并未做出太过激的举动，只是站在原地说。 李亚东点点头，俯身将二妮放在地上，还从齐虎手里接过那包已经拆封的牛扎糖，和未拆封的薯片，都塞进了二妮怀中，笑着用粤语说，“给你的，去跟小朋友们分分吧。” 二妮已经不怎么怕他，她虽然少不更事，但谁对她好，谁对她坏，一样能理得清，点点头后，抱着一大包零食，欢快地蹬着小短腿，先来到她妈妈面前，让她看了看破了皮的手，确认无碍后，才从人缝中钻了过去。 这可没乐坏躲在大人后面哈喇子掉了一地的熊孩子们。 想不到平时最没用的二妮，这次却立了大功。 “你们这帮家伙，还来干什么，还嫌把我们害得不够惨吗？” “就是！拿大哥大的那个，化成灰我都认识你，就是你，让人把我大哥打在床上躺了半个月！” “这里不欢迎你们，赶紧走！” “是啊，滚……” 村民们情绪激动，你一句我一句，根本不给李亚东说话的机会，手中的家伙事儿甚至都挥舞起来，眼看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都别吵！” 就在这时，一个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从众人身后传来。 大家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瞬间安静下来，还主动让出一条路。 一个裹着裤腿，赤脚上沾满泥巴，估计刚从田里上来的干瘦老头，从人群中走出。 他一看到吴鹿等人，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咬牙切齿道：“姓吴的，你居然还敢来，就带这么几个人？” “怎样，刘老头，你难不成还敢动……” “我让你说话了吗？” 吴鹿一句话还未说完，便被李亚东冷声打断，咽了咽口水，也是憋屈到不行。 要换旁人他早就发作了，什么时候他堂堂吴家老二，被人如此喝三道四？ 怪就怪这家伙的身份太牛·逼了，可以说黑白两道，没有一道，他能玩得过。 他大哥也不行。 而这时，村长刘长贵才注意到李亚东，心里也是吃了一惊，寻思着这个年轻人到底是谁，怎么狗胆包天的吴老二，在他面前就跟个龟孙子一样。 “这位老人家是？”李亚东笑着问。 “哦，我叫刘长贵，是刘家村的村长。”刘长贵下意识地回话，因为他隐隐感觉这帮人今天不是过来找茬的，而且他也没在这个身份大得出奇的年轻人身上，看出半分敌意。 “刘村长你好，我叫李亚东，薇创产业园的项目就是我的，只是我实在没想到工程方在拆迁的问题上处理得如此不妥当，我也是今天第一次过来视察工地，听说这件事情后，就马上赶了过来……” 听他这么一解释后，周围的村民们顿时恍然大悟。 怪不得吴老二这么怕他，原来是金主大老爷！ 而且，听这位金主老爷的口气，似乎……还是位友军。 没听他说吗，“工程方在拆迁的问题上处理得如此不妥”，这明显是帮他们说话呀！ 了解事情原委后，村民顿时大喜过望，也算老天开了眼，终于来了位肯替他们出头的大人物。 “呀！原来是产业园的大老板。”刘长贵同样眼神亮得吓人，瞥了一眼吴鹿后，不再理会，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李亚东身上，笑着说，“李老板如果不嫌弃的话，那就去老头子的家里坐坐。” “这样最好，刘村长请带路。” 这回根本不用刘长贵吩咐，一众村民很自觉地让开道路，让李亚东等人通行，也包括跟着后面如同龟孙子一般的吴鹿。 有些人甚至对他指指点点，窃笑不止。 都说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这鳖孙，以前气焰嚣张到不行，一副天王老子也别想奈何他的模样，今天终于遇到一个能治他的人。 真是大快人心！ 第八百二十六章 圆满解决 一联三间泥瓦房，这便是村长刘长贵的家。 他甚至都不好意思请李亚东进屋，唤来婆娘从黑乎乎的堂屋里搬出五张没刷油漆的靠背椅，示意李亚东他们落座。 至于吴鹿四人，他全都认识，想坐他家的椅子，没门！ 不过话又说回来，家里也没有这么多椅子。 他自己都没坐，直接一屁股坐在门槛上。 吴鹿两眼朝天看，心想老子还懒得坐呢，脏不拉几的。 老妇人上了茶水，是那种山上采的野茶，同样没有吴鹿四人的份儿。 “你不用看，姓吴的，就以你们几个对我们村做的事，我没放狗咬你们就算不错了。”刘长贵一边捯饬着自己的水烟管，一边硬邦邦地说。 “我说刘老头，你别趁着李董过来胡说八道哈，我怎么你们了，这地方不比你们过去那地方好啊，起码还有水田种，你们过去只能在山上种荒地！”吴鹿一脸警告的意味望着他。 他是真担心这糟老头煽风点火，他很明白大哥有多么想与这位李董搞好关系。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李亚东早就给他们深基建设判了死刑，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跟他们合作。 “是，你是没怎么我们。那是哪个鳖孙指使人把大壮和为民给打了？一个在床上躺了半个月，一个腿被打折了，在床上躺了整整三个月。又是哪个鳖孙指使人趁半夜把我们刚种下地的油菜苗全给拔了？还有……” “刘老头，你别含血喷人！我承认那两个家伙是我让人打的，但你怎么不说说他们先把我的车胎气放了？至于什么油菜苗的事情，绝对跟我无关，鬼知道谁惦记着给你们拔走了？” 刘长贵“呵呵”了一声，一副信你才鬼的模样。 事情的大致细节李亚东也懒得追问，知道的越多越糟心，他更在乎当下的事情，望向刘长贵笑着问，“刘村长，据我了解，当初政府给你们规划的地皮应该是在镇中心啊，怎么弄到了这边？” “是我不愿意。” 李亚东微微错愕，没想到是这个回答，他原以为又是吴鹿搞得鬼。 “哦？为什么呢？” “李老板一看就是大富大贵出身，不了解咱们庄稼人呐！”刘长贵叹着气说。 这让李亚东不由老脸一红，突然想到为什么。 果不其然，刘长贵继续说道：“住在镇上确实是好，可住在镇上就没有田地，那我们吃什么喝什么，都是种了一辈子地的人，也没有什么手艺。 “所以政府当初说让我们搬到镇上，我是坚决不同意的，才说除非搬到市里，他们就说我坐地起价，其实我真没这个想法，我也不想给政府的建设扯后腿，为什么一定要搬到市里呢？因为市里好找工作，不像在镇上，就是卖苦力、扫大街，各家各户起码也能养活自己。 “但政府不答应，说搬到市里不可能，那如果让我们选择的话，肯定还是住在有田地的地方好，所以就搬到了这里。” “原来如此……”李亚东下意识地点头，还瞥了眼旁边的杰克。 杰克顿时低下头，老脸通红。 “刘村长，你们搬过来应该也给了赔偿款，够建房子的吗？” “喏。”刘长贵指了指身后的泥瓦房，道：“你如果说这个的话，那肯定够了，但红砖房……一平方才补87块钱，能够干嘛的。李老板你别看村里现在有几栋楼房在建，那大头都是村民自己掏的，家里劳动力富足，在外面打工赚的钱。” “哦……”李亚东若有所思，扭过头去，指向村里在建的最大的一栋房子，是一栋两层三联的红砖房，又问，“刘村长，建一栋那样的房子要多少钱？” “哟，那可贵咯。”刘长贵嘬了一口呛鼻的水烟后，说道：“那是德庆家的房子，人家有三个儿子，还都成人了，大儿子留在家里，二儿子和三儿子就在市区的工地上做小工，搞了好几年才攒够钱盖楼房，我上次听德庆讲过，说是七七八八的全部弄好的话，大概要两万块呢！” 李亚东点点头，思忖少许后，继续询问，“刘村长，你们住在这边一切都还好吗？如果让你们搬到市区的商品房住，或是就住这边，但每家每户都起一栋像这样的楼房，你们会怎么选？” “都起一栋像德庆家那样的楼房？”刘长贵顿时眼前一亮，他终于相信今天是福星临门了，连声道：“那当然选住在这里呀！有楼房住，还有田地种，多自在，到了市里，那房子指定没有这么大，而且还要给别人卖苦力。” 他的选择其实在李亚东的意料之中，也不好说哪个更划算，市区的房价或许更高，但正如他所言，面积小。而这里的房价便宜不假，却占地大，若是再加上各家的田地，那规模就相当可观了。 要知道，2004年，深证就没有农村。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这些地将来都得拆迁。 “我提个建议，刘村长你听听成不。” “好！”刘长贵烟也不抽了，眼神明亮，重重地点头。 “村里按户头，每家再发两万块钱，算是拆迁补偿的尾款，你看怎么样？” 怎么样？ 只要不傻，刘长贵就说不出半个“不”字。 瞬间眼睛都笑弯了，连声道：“那敢情好啊！” 李亚东还不放心，又问了一句，“这样一来，村民们应该不会再有什么意见了吧？” “没有！绝对没有！这一点我可以保证！”刘长贵干瘦的胸脯拍得啪啪响。 主要他明白，其实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他们也都重新按了家，这每户的两万块钱根本就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村里没有任何人能想到会有这笔收入。 那等到钱到手后，还能有啥意见？ 而且平心而论，这片山脚下，确实比他们过去住的地方更好。 吴老二有一句话总算没有说错，这里起码有水田可以种，他们过去那里没有河渠，只能种地。 “那就这样办了。”李亚东笑着点头，然后扭头望向吴鹿，道：“这钱你们出。” “啊？” “啊什么啊。”李亚东冷哼道：“不想出立马给我撤出工地，我找别人接手。” “可……李董，我们是有合同的。”吴鹿咬着牙道。 “合同，我当它是合同它才是合同，否则，它就是一堆废纸，你信不？” 信，还是不信？ 吴鹿终于还是软了，他选择信。 这厮的来头大到无法无天，要钱有钱，要权有权，两种几乎不可兼得的东西，他全搞到手了。 你怎好去试探这样一个身家过百亿、能出入人民大会堂的人的本事？ 再说了，与这厮交恶，也不符合他大哥的态度。 罢了，二十几户，每户两万块，也就区区五十万而已，权当花钱消灾吧，相信他大哥也不会反对。 毕竟等搞定这个薇创产业园的项目后，就算再不赚钱，进账千把万也是妥妥的。 “行吧，李董，我们出就我们出。” “给你们三天时间落实到位。”李亚东莫无表情地点点头，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到刘长贵面前，笑着说，“刘村长，上面有我的私人电话，这事儿如果还有什么问题的话，你可以直接给我打电话。” “诶！好嘞，李老板，你可真是个大好人呀！” 刘长贵心里乐开了花儿，也没什么讲究，接过名片后，直接塞进沾着泥巴的裤兜里。 看得一旁的吴鹿一脸悻悻，同时也艳羡不已。 因为李董的名片他都没混到一张，这个糟老头，根本不明白这张名片代表着什么含义。 不吹牛的说，李亚东的私人号码一旦拿到商场上，都有人抢着花钱购买。 就譬如他大哥。 既然两万块钱的补偿村民们完全可以接受，也不会再有不满的情绪，此事也就圆满解决，李亚东便告辞离开。 刘长贵亲自将他送到村口，目视着两辆汽车渐行渐远后，突然猛地抬起头，用尽所有力气，扯着嗓子大喊，“全村开会！” 第八百二十七章 夹缝中求生存 中午李亚东拒绝了吴鹿要宴请吃饭的提议，带着杰克和齐家兄弟直接离开工地。 不过也没走远，来到镇上的一家小饭馆，随意点了几个岭南菜，打算简单解决一顿。 “老板，这个华为科技，有什么来头吗？”饭桌上，杰克指着对面工业大厦上的华为广告牌，挠着脑壳问。 百思不得其解。 他敢保证这家公司他绝对没有听说过，那么也就意味着它的名气并不大，不明白为什么能进入老板的法眼。 你想想看，早上一路走来，从罗湖到宝安，城区里多少大公司呀，但也没见老板提出要去哪家公司参观一下，却突然对这样一家建在村镇里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产生兴趣，不可谓不奇怪。 “来头嘛……联想集团你总知道吧，这家公司与联想一北一南，前不久同时拿到国家颁发的电信设备准入执照，算是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也算是中国有数的科技企业之一，既然刚好碰到了，进去参观一下自然没有坏处，对我们经营薇创科技，应该有些帮助。” “这家公司跟联想是一个档次的？”一听这话后，杰克大为惊讶。 联想集团他当然听说过，他在魔都那边的办公设备几乎都采购于联想，什么计算机和打印机之类的，根本没得挑，因为市面上他们的汉字处理技术是做得最好的，员工们用着顺手，很清楚联想集团是目前中国的科技龙头。 而这家华为科技…… 似乎根本没有什么可比性，人家联想立足于首都腹地，它却窝在这样一个小村镇里，而且公司旗下的产品也从未听说过。 “不要狗眼看人低。”李亚东几乎一眼就洞穿了他的小心思，教训道“这家公司低调归低调，但有时候低调并非坏事，至少联想的经营模式我是不赞同的。” “哦……”杰克一脸悻悻，忽然想到什么，又嬉皮笑脸地打听道“对了，老板，他们是做什么产品的？” “……”李亚东不由一阵语塞，因为……他也不知道。 怪就怪华为太过低调，不吹牛的说，老任同志的低调劲儿犹在他之上。鬼知道华为公司是怎么发展起来的，他几乎和大部分中国人一样，在二十年后的某一天，突然发现中国居然还有一家华为公司，而且牛·逼到不行。 华为公司给到他的感觉正应了那句老话——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这也是他心痒痒着一定要参观一下华为公司的原因。 “你这不是废话吗，肯定是做电信设备的呀，不然拿执照干嘛？”李亚东佯装着一副知之甚详的模样。 “哦。” “你小子不要跟我嬉皮笑脸，上午的事情我还没忘呢，今年的年底分红扣掉三分之一，再让我发现类似的问题……” “不敢不敢……”杰克顿时额头冒汗，出声将他打断，生怕他把后面的狠话说出来，连声道“老板，您放心，我已经深刻的认识到错误，再也不会了。” 不深刻也不行啊，年底分红陡然削掉三分之一，一辆法拉利都没了，整个心都在滴血。 “那就好。”李亚东点点头后，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继续说道“不过除了这件事情外，你去年在这边的其他努力还是值得肯定的，我也全看在眼里，奖励你年底的分红上调三分之一。” “谢谢老板，谢谢老板！” 什么叫作峰回路转，这就是！ 杰克险些没喜极而泣。 一辆法拉利，又回来了。 “行了，吃饭吧，吃完饭后你先过去打声招呼，就说我刚好过来视察工地，偶遇友商企业，想上门学习一下。否则贸然上门打扰，倒是有些不好。” “好，没问题……”杰克连连点头，再夹起菜送进嘴巴里后，感觉比刚才美味多了。 …… 蚝业村，工业大厦，三楼。 一间仅仅粉刷了白漆、没有做任何装修的办公室里，任正飞坐在略显杂乱的红漆办公桌后，右手撑着额头，低头沉思，表情显得有些苦恼。 而在他对面的木质靠背椅上，则坐着一个黑瘦的眼镜男，年龄看起来很小，约莫才二十出头。 “一南呐，公司虽然挺过了最艰难的坎儿，活下来了，但我们千万不能放松警惕，摆在我们眼前的路还很长，如果不能打入局用交换机领域，单靠农村的一些空隙市场，我们的发展依然是无比艰难的。” 李一南，被李百度评价为“中国自主创业科技领域的顶级专家”，15岁考入华中理工大学少年班，26岁成为华为常务副总裁。 同时他也是任正飞寄以厚望的第一个继承人。 只可惜他最终还是“反骨”了。 当然，这是后话。 此时的李一南刚出校门，技术过硬、聪慧异常、心思单纯，确实是一个极为难得的青年才俊。 他以年仅23岁的年纪，目前正主导研发华为的战略核心产品——c≈ap;c08，2000门交换机。 这将是华为用以叩开局用交换机市场的一块敲门砖。 众所周知，90年代以前，电话在中国还是个绝对稀罕的玩意儿，装电话通常需要托关系送礼，否则根本行不通。为解决电信短板，中国在改革开放后，大量引进了国外的电话交换机设备，电信设备市场也基本被来自7个国家的8种制式设备瓜分，号称“七国八制”。 例如什么爱立信、at≈ap;t，以及nec等跨国巨头。 华为当时没资格代理这些大品牌，于是只能退而求次，凭借香港鸿年公司的hax交换机，占领一些农村空隙市场，在夹缝中求生存。 通过贸易代理，华为积攒下了第一桶金，在1992年销售额突破一个亿，当然，利润要低得多，毕竟是代理商，只赚一个中间差价。而这时，任正非则居安思危，认为公司长期以贸易为生，是行不通的，他决定开始研发自己的技术和产品。 而c≈ap;c08，2000门交换机，就是公司接下来的战略性产品，华为能不能跳出地方事业单位及企业部门的范畴，打入订单规模和利润高出几十倍的电信局市场，就看它。 然而，c≈ap;c08项目的开局却并不顺利，已研发出来的工程机功能不畅、故障频出，根本拿不出手，真要拿出去，那只是砸自己的招牌，这完全不符合任正飞追求产品精益求精的态度。 所以，一切必须推到重来。 而这一推到，便是超过20万人民币的研发损失。 这让任正飞心疼不已，要知道87年他创立华为时，所有的资金，不过区区21000快，而且还是东拼西凑起来的，可也没办法，质量不行，就是不行，必须舍弃，重头再来，这一点马虎不得。 钱赔了就算了，他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李一南能更上点心。 。 第八百二十八章 有大敌来犯 “任总，我明白的，你放心，请再给我一些时间，我一定能攻克≈ap;ap;08项目的技术难题，并且这次我不打算再研发2000门交换机了。”李一南咬着牙说，眸子里有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倔强。 任正飞诧异，连声道：“那你研发什么？” 2000门交换机可是公司早就定好的战略产品，不研发这个，那不是跟公司的大方针背道而驰吗？ 难道是心生退意，故意弄套说辞？ 不，应该不会！ 任正飞了解这个年轻人，某种程度上他其实和自己很像，有着一颗不服输的心。 果不其然，李一南握紧拳头，脸上有股厉色，一字一顿道：“已经失败的产品，我不想再研究，我要研发万门交换机，而万门交换机一旦研发成功，2000门交换机自然手到擒来。” “什么？！”任正飞大惊失色。 万门机啊，那可是局用交换机市场的主力产品，90年代之前一直被国外巨头垄断，直到1991年解放军信息工程学院的院长邬江兴，主持研发出了hjd04万门数字程控交换机，才打破这一格局。 但目前，国内依然只有邬江兴所领导的团队掌握这门技术，包括与华为同时进入通讯行业的联想集团，都未掌握。 华为若能掌握万门交换机的技术，必将迎来一次跨越式的飞越，要知道摆在他们面前可是一个渗透率仅有2、增长迅速的电话市场，以及巨大的国产替代空间。 “你真有这个把握？” 任正飞感觉自己呼吸都加重了，从理智上讲，他其实并不应该支持这项研究，凡事都得讲究一个循序渐进，科技研发更应如此，而且更优越的交换性能，也意味着更多的研发经费。 而万门交换机的研发，对于当前的华为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负担。 但他还是决定赌一把，万一成了呢？ 败了打不了重头再来，他44岁才脱下军装创立华为，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另外，他了解李一南的性格，他现在主动请缨、斗志高昂，如果不让他干的话，情绪会受到很大影响。 “任总，请给我一年时间。” 李一南并未放什么狠话，但就是这淡淡地一句话，实际上却比什么狠话都狂傲。 “好！”任正飞用力一拍桌子，会心一笑，望向李一南的眼神无比慈爱，就好像打量自己的儿子一样。 只是……此时的他并未多想，如果冷静下来思考一下，就会明白，如此傲娇的一个人，又怎会甘心屈居于人下呢？ 数年之后，李一南跳槽创立的港湾网络，便会成为华为最大的竞争对手，迫使任正飞不得不高价将其收购。 于是李一南重归华为，只是不久，他再次跳槽，然后成为百度首席技术官，不久继续跳槽，然后成为中国移动12580的eo，不久继续跳……直至跳到彻底脱离科技产业范畴，捯饬起证券，最后因涉嫌内幕交易罪，锒铛入狱。 一个科技天才，大概就此陨落。 当然，这是后话了。 就在俩人激动不已的讨论着万门交换机的研发步骤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任正飞抬手示意李一南稍等，朗声道：“进来。” 是秘书小周，她显得有些紧张地说，“任总，有……有人找上门来了。” 差点就没说“有大敌来犯”。 “人？什么人？”任正飞见她如此表情，不由微微蹙眉。 “就是我们后面在建的那个薇创产业园的老板，他派人过来传信，说是待会儿想来我们公司坐坐。您看？” 蚝业村就那么大，一个斥资上亿的工程早就弄得人尽皆知，大多数人倒是持欢迎态度，毕竟如此大的一个产业园，肯定会带动蚝业村的发展，这一点毋庸置疑，但也有少部分人感觉压力山大，那就是落户在村镇上的几家电子科技企业，其中又数华为为最。 想想就知道，一个巨无霸公司突然落户旁边，还跟自家公司同属一个产业类型，这就好比在小县城黑灯瞎火的放映厅旁边，突然开了一家万达影城一样，先别提竞争，吓都能被吓死。 “老板？是薇创科技公司的老板，还是他们背后那个大集团的老板？”任正飞脸色凝重地询问。 “这个……过来打招呼的人没说。”小周弱弱道。 在她看来，不管是薇创科技的老板，还是那个被同事吹上天的恐怖大集团的老板，谁过来找他们公司茬儿，他们公司估计都得歇菜。 毕竟有句话不是讲了吗——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说来这事儿也怪杰克，他要是把李亚东的原话讲了，估计人家小姑娘也不会吓得这么狠，主要他寻思着：自家老板是什么人物啊，还来你们这家小公司学习学习，学你妹哦。 所以他是晃着膀子进来的，与小周的对话可想而知。 “好了，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啊？”小周微微一怔，连声道：“不是啊任总，那到底答不答应？” “你说呢？”任正飞一脸苦笑，这个小周，平时还挺聪明，可一紧张就犯傻。 他能拒绝吗？他敢拒绝吗？ 现在就希望对方不要赶尽杀绝才好。 公司好容易渡过最艰难的几年，生存了下来，现在却又躺着撞到人家枪口上。 他原本寻思着这个薇创产业园至少要建设几年，实在没想到对方这么火急火燎的找上门来。 “哦，那我知道了。” 小周告退离开后，面对任正飞苦笑叹息的表情，对面的李一南也是眉头蹙得老高，问道：“任总，这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呀……”任正飞长叹口气道：“他们要真有什么想法，咱们就搬家呗，不要让人家针对上就好，不然以对方的实力，玩死我们不必捏死一只蚂蚁费力多少。” 一个偌大的产业园就在公司后面开建，并且还是一座科技产业园，任正飞早就让人将这家产业园的背景调查得一清二楚。为此公司管理层还特地召开过一次会议，最终大家讨论出来的结果就三个字…… 惹不起。 寻思着等这座产业园建好后就搬家，所幸随着公司的高速发展，几年之后现在的场地应该也无法满足需求。 唯一让人没有料到的是，对方大企业做事，居然这么雷厉风行，产业园还未建成，就已经开始着手“清理周边”。 倒也不怪任正飞陷入了思维的牛角尖，商场上本就尔虞我诈，而他又和薇创产业园以及他们背后的实力，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 若非要“动”你，人家堂堂老板又怎会特地跑过来？ 难不成还希冀着他们主动上门寻求合作吗？ “这……”李一南眉头紧锁道：“公司要搬家的话，又是一笔大开销吧？” “是啊。”任正飞叹息不止，“现在最不想花的冤枉钱就是这个，整体搬迁的话，几十万的费用是跑不了的，说不定连研发经费都要动用，可有什么办法呢，不搬就是死，搬了，哪怕换个条件差点的地方，至少还能活。” “这帮人，简直欺人太甚！我们又没招惹他们！”李一南咬牙切齿道。 然而任正飞却笑了笑，语重心长道：“一南呐，你还太年轻，不懂得‘商场如战场’这句话的真实道理，前年海湾战争，美国和盟军攻击伊拉克，难道是因为伊拉克招惹他们了吗？自然不是，更多的原因还是因为伊拉克地下藏有大量石油，而政府又不听他们的话罢了。 “这其实跟我们当前的局面是一样的道理，我们就待在人家大门口，还占着镇中心的主干道，又经营相冲突的生意，人家能留我们在这里继续碍眼？清我们走也是人之常情，谁让我们弱呢，对着干也不切实际，只能服从，大鱼吃小鱼嘛，很正常的商业规则，习惯就好。” 李一南低着个脑袋，轻轻点头。 但任正飞却知道他根本没听进去，倒也不感意外。 年少轻狂嘛，谁都有过。 第八百二十九章 独特的华为 在拜访华为之前，出于尊重，李亚东特意去镇上的服装小店，花了25块钱，买了一件的确凉衬衫。 也是小店里最贵的一件衬衫。 主要他身上的纯棉衬衫，之前在刘家村的时候，被小丫头二妮蹬出了好几个小脚丫子，走在大街上穿着倒是无所谓，但如果登门拜访人的话，却是有失礼仪。 一行四人进入工业大厦，一楼是个什么塑胶厂的展示厅，倒也没太关注，直接乘坐电梯上了三楼。 电梯门开启，入眼的便是一面背景墙，上面同样绘有一个华为的巨大logo，与此同时，两名应该是特地待在门口等待他们的小姐姐，一人上前微笑接待，另一人则立马转身离开，显然是“通风报信”去了。 “几位贵宾，这边请，我带你们参观一下我们公司。” 李亚东笑着点头，跟随在小姐姐身后，踱步进入华为公司，并好奇地打量起来。 华为公司同样没有什么办公大厅，原来设计成大厅的空间，却被他们弄成了一个“机房”，当然，这只是一个比喻，因为那一台台双开门衣柜大小的程控交换机，错落有致的摆放在一起，形成的空间效果确实很像一个机房。 这里应该是一个设配组装与调试的场地。 “各位请看，这台就是我们公司自主研发的jk1000程控交换机……” 小姐姐热情地介绍着，还讲了一大堆技术参数，奈何李亚东压根听不懂。 却也不得不感慨，不愧是华为，一名“迎宾小姐”的知识范畴便达到如此程度，与她一比，薇创科技的那两名前台小姐姐，估计还真就是个花瓶。 设备旁边也有一些技术人员或俯身，或蹲地，从旁边的工具箱里取出各种工具在忙碌，李亚东一行的到来并未对他们造成很大影响。 人数还真不少，似乎是分组工作，一眼望去，至少不下上百人。 李亚东看着眼馋得紧，心想这些技术专家如果都是他的，那该多好啊！ 当然，也就想想，他绝不会去挖华为的墙角。 他对这个企业是打心眼里尊敬，也受过他们的好处。 当年曾买过一部华为手机，在中国买的，售价是000多，而同样的手机在国外的售价，换算过来的话，却是接近5000人民币。 这样的良心企业，在李亚东的记忆中，似乎只遇到过华为一家。 他也曾买过联想笔记本，还不止一台，然而…… 算了，不提也罢，说多了都是泪。 “不好意思，这边是员工宿舍，不方便参观，我带你们去那边看看吧……” 李亚东望向一个方向，双眼微微一缩，下意识地想走过去，却被小姐姐笑着制止。 “员工宿舍？” 别说李亚东一脸懵逼，杰克和齐家兄弟三人也是一样。 这家公司的员工宿舍居然直接放在公司里，就在安装与调式设配的大厅隔壁，甚至没有任何阻隔，一张张掉了油漆的双层木架床，紧挨着摆在一起，上面果然都铺着五颜六色的被褥，相同的是，它们全被叠成了跟部队一样的豆腐块状。 你敢信？ ‘床垫文化。’ 李亚东的脑子里不由自主的冒出四个字，他约莫在哪里看过，说华为的员工习惯在公司打地铺睡觉，每名员工的办公桌底下都藏有床垫或帐篷，想不到还是真的，且这个年代这种独特的企业文件就已经形成。 这是咋的？ 意思就是说……一起床就开干呗？ “前面是我们的食堂，几位有吃过午饭吗，如果没有的话，可以让厨师开个火……” “不了，谢谢，我们已经吃过。”李亚东下意识地摆手，又是一脸懵逼。 好吧，在公司睡觉不要紧，就一层楼，连厨房都搬进来了。 “哦。”小姐姐笑了笑，伸手指向一个方向，道：“这边则是我们的库房，在刚才生产车间里安装好的设配，会暂时储存在这里，然后等运货车到了后，再发往采购方的所在地。” 李亚东惊讶道：“所以……你们这一层楼，既是生产车间，又是卧室，还是厨房，也是仓库？” 小姐姐笑着点头，并未感觉任何不好意思，显然已经习惯了这种独特的公司布局。 然而，李亚东却感觉有些心酸，华为的床垫文化就不提，为了工作发愤图强，可以理解，但把产生车间、厨房、仓库全部规划在一起，将楼层每个角落利用到极致，这就绝非企业文化。 而是……穷给闹的！ 中国人日后的骄傲、一家二十年后，每年至少向国家纳税00亿以上的民营龙头企业，创业之初居然如此艰难，着实令人心酸。 当然，李亚东也知道，眼前的一切、华为的艰难处境，也是这个时代所有中国企业的缩影。 这就是他为什么要创立风投公司的原因之一。 唯一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华为这种公司，到了90年代，居然还会艰难到如此程度。 刚才那一排排老旧掉漆的双人床，带给他极大震撼。 他现在常住京城，而且是在海淀，总会不经意间路过联想大楼。84年联想创业之初时，窝在中科院计算机研究所的保安亭里，当时确实也很艰难，但现在的联想，早就今非昔比，日进斗金，也有了自己很气派的新大楼。 华为纵然没有联想赚钱，也不至于差这么多吧？ 李亚东不知道的是，华为根本没有“存钱”的习惯，创业几年下来所赚的钱，几乎全部投入到了技术研发之中。而联想则不同，通过与ib和惠普的合作，他们早就尝到甜头，每年投入的研发经费微乎其微，只想赚钱，不想“出钱”。 若非如此，也不会有柳倪之争。 “是，东方红集团的李总？”这时，背后突然传来的一个声音，打断了李亚东的思绪。 下意识地一回头，却是看到了一张熟悉中透着陌生的脸。 为什么这么说？ 是因为此时的老任同志太年轻了点，皮肤光亮，也没什么老人斑，看着贼精神，倒是令李亚东一时有些不太适应。 “是我，李亚东。这位一定就是华为科技的任总吧？”李亚东笑着点头。 “诶~不敢当不敢当，叫我老任就行。” “好，那您就喊我‘小李’吧。” “这怎么行？”任正飞眼珠子一瞪。 他是真没想到李亚东会亲自过来，以为是那个之前过来视察工地时，他远远地见过一眼的小姑娘，据说是薇创科技的eo。 要早知道是李亚东过来，他一准就亲自跑到门口迎接了，他深知这个年轻人有多厉害，同时也为国家做出过巨大贡献，最近还有传闻说，他甚至替国家买了一艘航空母舰！ 对于这样一个人，哪怕是位年轻后生，也值得他心生敬意。 “您看，这怎么就不行了呢？您让我喊你‘老任’，你却还喊我‘李总’，这称呼上明显不对等嘛！” “呵呵……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小李同志，你好，热烈欢迎你来我们公司参观。” “这是我的荣幸。” 俩人哈哈大笑，似乎很对脾气的样子，双手用力地握在一起。 而一旁陪同的李一南，以及他的师哥、华为总工程师郑宝勇等人，则是情不自禁地眼前一亮。 因为看这情形，对方……似乎并不是来找茬儿的。 第八百三十章 人才培养 其实任正飞也很细心地注意到了李亚东的态度，与他所想不同，对方身上没有半点咄咄逼人的气势，好像真是过来参观的一样。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最好不过，眼下正值产品研发的关键阶段，贸然搬家，劳民伤财不说，也影响研发进度。 当然，是与不是，仅凭一些脸面上的笑容，还无法断定，城府这种东西，与年龄其实并没有必然关系。 “小李同志，请坐请坐，见笑了，办公室实在有点乱。” 任正飞将李亚东带到自己的办公室，其他人很识趣的没有跟进来，秘书小周送进两杯茶水后，也告辞离开，房间里就剩下他们二人。 “还好了，男人的办公室嘛，都差不多，我的也一样。” 李亚东笑意盈盈地打量着这间狭小的办公室，一张有些年头的办公桌和书柜，外加一张灰色布艺沙发，除非之外没有大件摆设，头顶上没有吊顶，裸·露的漆包线下悬挂着一只透明灯泡。 这或许是他见过的最寒酸的董事长办公室。 里面最多的物品就是书，四开门的书柜里摆得满满当当，油漆工艺劣质的办公桌上也堆放了很多。门类十分庞杂，从励志类的心灵鸡汤，到单是一个书名就很拗口的技术类读物都有。 “老任，你是技术人员出身吗？”李亚东好奇打听。 他只知道任正飞当过兵，还真不清楚他是什么文化水平，而桌面上的有些书不是专业人士应该根本看不懂，就譬如他。 任正飞显然注意到他的视线，转身从办公桌上抓过一本《通信技术原理解析》，笑着摆手道：“哪有啊，我是搞工程建设出身的，建房子还行，其实搞电子科技就是一个大文盲，像这种书刚开始拿在手上就像看天书一样。可有什么办法呢，误打误撞吃了这碗饭，想要把产品做好，想要生存下去，就必须得学啊。” “活到老，学到老。”李亚东有些感慨地说。 要知道眼前的老任同志，已经年近半百了。 “也没那么夸张，生活所迫罢了。”任正飞呵呵一笑，他大概是一个并不吝啬笑容的人，从见面到现在，脸上的笑容就没有消失过。 “对了……” 终究没能忍住，任正飞打算开门见山，将对方过来的目的弄清楚，省得自己总有些心神不宁，真要是坏事的话，反正躲也躲不过，不是吗？ “小李同志，你这次特意过来？” “哦，也不算特意。”李亚东笑着解释道：“刚好今天过来视察后面的工地，无意之间发现你们华为公司居然建在这里，所以决定临时过来看看。你们是电子科技业的老前辈，我们的薇创公司才刚刚起步，寻思着向老前辈取取经，还希望老任您不吝赐教啊。” 听他这么一说后，任正飞顿时暗松口气，看来确实是自己想岔了，商场凶险不假，但也并非每个人都擅长尔虞我诈，至少从目前的接触下来，眼前这个年轻人给他的感官很不错。 连忙摆手道：“不敢不敢，真论取经的话也是我向你取，我的公司跟你的集团一比，根本就是蚂蚁和大象的区别。” “不能这么算的，在电子科技业，我确实是个纯新手，而您则是老江湖，这一点是不可否认的事实。”李亚东笑着说，也算摸清了一些老任同志的谦虚性格，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缠，直接进入主题。 “老任，刚才在你们公司逛了一圈后，有几个细节令我很惊讶，必须得向您请教一下。” “请教就不用，有什么话你直说就行。”任正飞见他收敛起笑容，自己也端坐好身体。 李亚东点点头后，问道：“你们公司有多少技术人员？” “光是技术人员的话，大概三百个左右。” “这么多？！” 李亚东吓了一跳，他还以为只有百来个呢，就是刚才看见的那些。 毕竟你得想想华为当前的规模，偏居于这样的一个村镇之上。 “有句话也不知犯没犯忌讳，如果是的话，还请老任您多担待点儿，我就是想问问，您是从哪里搞来的这么多技术人才？” 不怪李亚东这么关心这个，因为他自己的薇创科技，目前最缺的就是人才，他是真想向老任同志取取经。 “哦，我说什么呢，就这事儿啊，这有什么犯忌讳的？”任正飞显得毫不在意地说，“招聘这些人嘛，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我们毕竟只是一家小公司，没什么条件去吸引那些专家加盟，所以就退而求次，将主要目标集中在周边的高等院校上。 “这几年与几所高校合作，录取了不少专业对口的应届毕业生，他们虽然经验方面有所欠缺，但其实脑袋瓜儿还是非常灵活的，也有想法、有冲劲儿。事实也证明，只要你愿意相信他们、给到他们机会，他们也总会带给你惊喜。 “实不相瞒，我们公司现在的核心产品研发团队，就是由一个2岁的年轻小伙子带队的。” 听他这么一说后，李亚东整个眼珠子都亮了，真是恨不得甩自己俩耳光，这么简单的事情，他之前怎么就没想到呢？ 还一门心思的就想挖科研大牛。 而真正的大牛哪有那么多啊，就算有，人家到了这个级别，早已享受着优越的待遇，只怕也在一个机构里待出了感情，就譬如倪光蓝，如果不是柳传致使幺蛾子，他几乎不可能挖过来。 正如老任同志所言，年轻人或许缺乏经验，但有想法、有冲劲儿，这一点则是许多已经成名的专家所不具备的。 再说了，那些科研专家不也是从初出茅庐的愣头青成长起来的吗？ 他心里顿生一个主意——以老带小。 薇创科技现在拥有电子科技各领域的高级科研专家25名，而这个级别的阵容，其实应该是不弱的，至少今天过来参观完华为之后，他们目前肯定不具备这个条件。 让这25名大牛，一人带一群小徒弟，可做助手不说，小徒弟们肯定也会加速成长，其中勤学奋进的、头脑灵活的，培养个几年，想必足以独挡一面，实在不行的，淘汰便是。 而这种方式完全可以形成一个固定模式，后面又有各大高校源源不断的输送人才，从此以后，何须再担心技术人才不足？ 一套可靠且成熟的人才培养机制，就这样在李亚东的脑子里渐渐成型。 当然，遇到好的科研人才还是要挖的，但如此一来，却能很好解决基盘不足的问题。 再一个，俗话说莫欺少年穷，悉心培养之下，谁又敢断定小徒弟里面将来就不会诞生几个彪悍人物？ 李亚东心中窃笑，这一趟华为，真算没白来。 第八百三十一章 我想入股华为 “老任，我刚才看到你们公司里居然还有很多床铺，普通员工我就不说了，像这些技术人才，他们不会也睡在公司吧？” “是啊。”任正飞笑着点头，“都是一样的，所有员工吃住都在公司。” “这……他们就没意见，能愿意？”李亚东惊讶。 他自己是挖过科研人才的，才知道这些社交能力不足的家伙，有多么难以沟通，高薪厚禄只是基础，就譬如薇创科技现有的这帮专家们，哪个人不是除了不菲的薪资外，又配房，又配车？那个凯瑟琳，甚至还给她配了妞…… 普通的技术人才即便没他们这么金贵，但总归也是人才，眼下中国接近十三亿人口，懂电子科技的人有多少？ 能这么好养活？ 任正飞笑了笑，约莫猜测到一些他的想法，抿了一口茶后，说道：“这个有什么不愿意的，做好思想工作，照顾好他们的利益，把大家都绑在公司这辆战车上，自然就不会有意见。” “怎么绑？”李亚东若有所思。 他约莫听说过，华为的股份都由员工持股，这种做法确实能实现这个目的，但他不相信199年，华为就清晰了股权分配制度。 “我们主要实施起来有两点办法。”任正飞似乎很好讲话，对于李亚东的提问，可谓知无不言。 笑着说，“第一点就是说我刚才所说的‘做好思想工作’。你应该知道我当过兵，部队有个职位叫‘政委’，刚进入部队那会儿我不懂，就感觉政委好像也没实权，可奇怪的是连团长都怕他，我就对这个职位很好奇，想着‘一个整天不做正事，就知道磨嘴皮子的官儿，怎么就这么厉害呢’，后面就一直思索着他存在的意义。 “我大概搞懂了一些，所以创建公司后，就专门弄了一个搞思想工作的部门，他们要时刻留意员工的工作情绪，并想办法开导。” 他的一番话，倒是让李亚东情不自禁地想到了国企里面的党委会。 当然，两者应该并不相同。 “第二点呢，就是必须保障员工的利益。我始终相信一句话，人心是肉长的，你真心实意的去对别人好，他们不可能一点触动都没有。 “实事求是的说，由于咱们中国当前的电子科技主要还是以国外技术为主，绝大多数的设备都是进口的，这就导致技术人才不被重视，普遍工资都很低。但我认为这样是不对的。 “所以创立华为之后，我就坚持给技术人员增发工资，将他们和普通劳动力明显区分开来，让他们的技术和知识被重视、被尊重。 “就说年关那会儿，由于很多货款没到位，公司账上根本没钱，可大家又要回家过年，承诺给他们的年终奖难道就不发了吗？ “当然不行！说不出来你可能不信，为了不让大家失望，我偷摸着跑去借了高利贷，总算赶在大家过年回家之前，把该发的钱都发清了。 “这事儿我没对外讲，但有几个人却猜到了，于是全公司都知道了，大家硬要把钱退回来，说开年再发也没关系，嗯……怎么说呢，公司对他们好，他们也体谅公司的难处，或多或少的，总归有些感情了。” 听完老任同志的一席话后，李亚东心里感触良多。 华为的成功不是没有道理的，也并非偶然。 首先，他们抓住这个年代绝大多数中国企业都没有认识到的人才红利。 什么叫人才红利？ 就是中国廉价的技术、工程师资源。 中国有十几亿人口呢，就算拿筛子筛，也总归有一些真正的人才。 然而与他一样，只怕大多数企业管理者，此时并未意识到高校应届毕业生的重要性，甚至是一个“信不信得过”的问题。 说到了这里又不得不提一下联想，要知道联想的地理位置可比华为优越多了，背靠中科院，毗邻清华北大，附近的北邮、北航、北理工等高校的青年俊才，简直如过江之鲫。 如果他们能意识到人才红利的重要性，充分利用好这些资源搞研发，那以后还有华为什么事？ 另外，华为也很好的保障了这些技术人才他们的红利。 不仅足够重视他们、给到他们更高的待遇，还会不遗余力的去兑现这些承诺。 刚才老任同志所说的借高利贷的事情，着实震撼到了李亚东。 扪心自问，如果换成是他的话，他应该会让员工们等一阵儿，反正也不会少他们一个子儿，只是货款没到位，采购商不付款，他也没办法，他肯定不会特地跑去借高利贷，还做不到这一步。 “所以……”李亚东思索着说，“华为现在很缺钱吗？” 并不拐弯抹角的说，他确实动了恻隐之心，想帮华为一把。 他们的起步太艰难了，而日后，他们可是中国的骄傲！ 这样一家企业如果不帮，那他李亚东不惜斥资百亿美金设立风投公司、打算助力中国企业的发展，又该帮谁？ “小李同志这不是在说笑吗，眼下国内有几家公司不缺钱啊，企业想要发展，资金再多也不会嫌多啊。”任正飞呵呵笑道：“不过相比起行业内的其他公司来说，我们还算好的，至少最艰难的时期已经挺过来了，饿是饿不死。” 他其实还有一句话没说：你别急着赶我走就行，先让我发展几年，到时候我自己搬，不然就真的又是一次生死存亡。 ‘倒还挺乐观。’李亚东心想，笑着说，“老任，我想入股华为，你看怎么样？” “啊？”猛地一听这话，任正飞不由微微一怔。 倒还真不是一个正常人，他的第一反应不是为公司迎来了一位大财主而感到兴奋，而是用那种带有一丝反对的口吻说，“你自己不是有一家科技公司嘛，还入股我们做什么？” “看好你们呀，我的科技公司是一个大杂烩，什么东西都会搞，而你们则精于一道，其实并不存在太大的业务冲突，即便有，也可以适当调整。”李亚东半真半假地说。 他寻思着直接借老任同志一笔钱，未免会显得太过诡异，毕竟俩人今天才第一次见面。 所以便想到入股，这样就合情合理得多。 老任同志托着腮帮子沉思起来，钱，他自然想要，创业的艰苦他深有体会，但他又有些忧虑，他对公司的股权分配其实早就有些想法，将来会有大用，可不想让一个人占据太多，更别提还是一个外人，那样很可能导致公司易主。 “你想入股多少？” “这个嘛……”李亚东笑了笑，道：“主要还是看你们，看你们需要多少资金。再一个，有一点我可以承诺，我只做投资，不管占股多少，都不会干预华为的发展，董事会席位我也不要。以上承诺可以写进股权转让合同里。” “你就这么看好华为？”任正飞惊讶。 如果是这样的话，简直就是财神爷临门助力华为的发展，他根本没有拒绝的理由。 “当然，国内目前做通讯设备就那么几家公司，而且你们已经拥有了自主研发的能力，再加上中国的通讯网络又远远没有普及，为什么不看好？”李亚东笑呵呵地反问。 面对这个问题，任正飞基本无言以对，因为对方说进了他心坎里。 他也早就看出通讯行业的巨大潜力，所以才会从最早的“误打误撞”，到现在的“全力耕耘”。 第八百三十二章 老任的智慧 入股华为是件大事，任正飞说要召开会议与公司管理层商讨一下，合情合理的要求，李亚东自无不准。 天色已经不早，赶回罗湖还要半个多小时，所以李亚东也就没再逗留，告辞离开。 任正飞带着公司一帮高管，亲自将他送到电梯口。 等到电梯门完全合拢后…… “耶！” “太好了！” “是啊，这下咱们的苦日子算是到头了！” “原以为来了一头豺狼，想不到却迎来了一位财神爷！” “可不是吗？还不光是财神爷，还是位保护神呢！对方一旦入股我们公司，那后面薇创产业园就属于友军了，也不用成天担心人家大鱼吃小鱼。” “哈哈……对头！” 刚才还挺矜持的几名高管，这会儿实在忍不住，一个个激动不已、笑容满脸，差点没跳起来。 只是…… “诶？任总，您怎么好像有点不太高兴？”李一南是个直来直去的性子，又备受任正飞器重，所以在公司里有话向来脱口就出，不管对象是谁。 “没有，没有不高兴。”任正飞微微摇头，眼睛还盯在电梯门上，“我只是在想啊，他图啥？” 至于“他”是谁，众人自然明白。 “不是啊，任总，他投资我们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我们公司确实很有潜力呀，你自己不也说了，十年后我们要和at≈ap;t、阿尔卡特三足鼎立，华为要占据三分之一的天下吗？” “但关键，以对方的实力，特别是在自己也拥有一家科技公司的前提下，想要超过我们现在的三脚猫水平，根本就是信手拈来的事情。”任正飞苦笑道。 而这句话，就犹如一桶冰水一样，将刚才还兴奋不已的几名高管，顿时浇了个透心凉。 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事实。 “是啊，我昨天听京城那边的一位朋友说，倪光蓝已经离开联想，加盟了薇创科技。”这时，一旁向来言语不多的总工程师吴宝勇，又突然来了一句。 “什么？！倪光蓝都被他们挖走了，那联想岂不是连总工程师都没有了，这么狠？” 这更让众人心头拔凉拔凉。 “所以……任总，您是怀疑对方别有用心？”李一南问。 任正飞没有回话，也未作任何表态，在某一瞬间他确实生出过这个想法，但如果按对方所说，无论占股多少都不进董事会的话，想别有用心都不可能。 这才是让他想不通的地方。对方就好像特地过来给他送钱的一样。 “任总，你打算拒绝他？”吴宝勇问。 “拒绝？”任正飞扭头看了他一眼，道：“除非我傻。” “……” “不用想了，我肯定不会拒绝。”任正飞转过身来，眼神扫视过自己的一帮心腹大将后，正色道：“虽然这件事情确实有些蹊跷，有些我想不透的地方，但仅仅因为一个原因，我就不能拒绝他。你们知道是什么吗？”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最终还是李一南出声道：“我们惹不起，要是拒绝，很容易遭到对方的报复。” 其他几人也纷纷点头，显然心里也都是这样想的。 然而，任正飞却摇了摇头，“不，你们没跟他接触过，从刚才的一两个小时接触下来，我几乎可以断定他不是这种小肚鸡肠的人。此人非常不简单，也难怪能以这样的年纪，便将企业做得这么大。” “那……”众人面面相觑。 “你们有没有想过，我一旦拒绝他，将为华为树立一个怎样的竞争对手？” 猛地一听这话，众人顿时恍然大悟。 “是啊，他要是进军通讯行业，而且老巢同样设在深证，那咱们大概就可以喝西北风去了！” 任正飞点点头，不再多言，踱步走进公司，远远地抛过来一句话。 “通知公司所有管理层，晚上加班开会。” …… 再说李亚东。 回到香榭庭院后，苏姑娘在厨房包饺子，两人份的，倒不会太慢。他就坐在客厅的真皮沙发上，给罗叔挂了通电话。 以他如今的身份，很多事情自然无需亲力亲为，不然还不得把他累死啊。 关于入股华为的事情，他打算让罗叔去办，刚好也让他们过来深证看看，因为他发现这边朝气蓬勃，创业氛围出奇的好，风投公司在这边应该会大有作为。 李亚东只有一句交代，那就是“不还价”。 也就是说不管老任同志最终拿出什么融资方案，罗叔只管签字就好，甚至无需向他汇报。 为啥？ 原因有两点。 第一，他真心不想干涉华为的发展，并不觉得自己比老任同志更有能力。 第二，不管老任同志最终拿出什么融资方案，哪怕是1的股份，融资一亿美金，他也是赚的。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曾经看过一篇关于华为股权结构的文章，好像老任同志自己的股份都不到15。 他如果能拿到1的股份，就妥妥的是华为的第二大股东了，还有什么不满足？ 至于一亿美金……去他娘·的一亿美金吧，这1的股份要真到手了，给他十亿美金他都不会卖。 “吃饭了。” 李亚东的电话刚打完，苏姑娘那边的饺子也熟了。 都说好吃不过饺子，好玩不过…… 嗯，反正饺子确实挺好吃的，皮儿还是苏姑娘自己擀的，厚实，有嚼劲。 “你怎么想一出是一出，自己有一家科技公司，又跑去入股人家华为？” 你懂个屁！ 当然，这话李亚东肯定不敢说出来，嘴里塞着饺子，含糊不清道：“这噶公司有些独特之醋，你奏别管了。” 苏姑娘白眼一翻，确实懒得管，她也不懂什么投资。忽然想到什么，又问道：“对了，你之前说的那个‘人才培养机制’，再跟我好好讲讲。” 于是，李亚东便将自己心里所想，完完整整的又讲解了一遍。 “还真是个好办法！”苏姑娘一听，饺子都忘记吃了，一对大眼睛亮得吓人。 “那我是不是得赶紧去和周边的大学接触一下？” “那是当然……不过，通讯方面的学生就先别收了。”李亚东思索着说。 “怎么？难道你投资了华为后，咱们的通讯科技就真的不搞了，那郑博士何去何从？” “搞，肯定要搞，你先别急嘛，听我讲完。” 苏姑娘所料没错，李亚东确实不想抢华为的人才，想想看，如果薇创科技和华为科技同时去一所大学招人，你要是学生，你会进哪家公司？ 到时不要动摇华为的人才根基才好。 “你别光把眼珠子放在眼前，南方这边其实没有几所好大学，更多的好大学主要还是扎堆在中部和北部地区，我毕竟打算入股华为，总不能再做自断后路的事情。放心吧，你要什么人才我都给你招过来，等回首都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去北大清华报到，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苏姑娘嘻嘻一笑。 李亚东的想法很简单，首都那么多大学，电子科技专业也有不少，既然联想不要人才，刚好便宜他。 不然以联想半官半民的背景，还真的不太好竞争。 第八百三十三章 炸鸡狂魔 是一个碧波如洗的好天气。 来深证已经有一阵儿，却一直东奔西跑，来不及驻足体验一下这座当前中国最热火朝天的城市，恰好苏姑娘大姨妈到访，心情烦躁，给自己放了一天假，李亚东便打算带她出去走走。 深证这座城市李亚东是来过几次的，不过都是在两千年之后，所以来跟没来并没有太大差别。 为啥？ 因为这座城市发展太快了，正如早前苏姑娘所言，一幅街景今天是这个模样，明天或许就有了明显差别，更别提十几年后。 所以当前的深证，对于李亚东而言，依旧是那么新鲜，他甚至显得有些兴奋，因为以深证的发展速度，二三十年后，还有多少人还能记得它在迈入现代化都市之前的破破烂烂，以及原本的独特韵味呢？ 只怕微乎其微，或许只能从那些稀少而珍贵的老照片中，才能体会一二。 所幸，他却可以带着日后繁华深证的记忆，故地重游一番、重温它的历史，做个对比。 这是一件很酷的事情，有没有？ 深南大道已经初现峥嵘，虽然还不像日后那样两边摩天大楼林立，但称得上“高楼大厦”的楼房也有不少。 在一个十字路口处，李亚东看到了一副绘有邓公半身像的巨大宣传画，能比两层楼房还大，上面的邓公一改平时和蔼可亲的模样，表情坚毅，伸手指向前方，有种指点江山的架势，旁书一行大字“深证的发展和经验证明，我们建立经济特区的政策是正确的”。 “阿龙，停车，咱们过去拍张照。”李亚东笑着说。 他今天特意带了相机出门，准备充当一回摄影师与见证者，将深证的这场巨大变革有选择性的记录下来，待到二三十年后拿出来翻翻的话，想必也是一件极为有趣的事情。 而有这个想法的显然并非只有他，邓公“身下”早已人流汇聚，李亚东特意等了一会儿，才“抢”到一个不错的背景。 这个年代深证的人流肯定无法与日后相提并论，但不知为何，却给到李亚东一种“更拥挤”之感。 原本仅有几十万人的一座城市，突然如潮水般一下拥挤数百万人，似乎一下就“膨胀”了。 与日后大城市中民众或多或少的有些排外情绪不同，这个年代的深证人民很淳朴，他们非常欢迎来自全国各地的同胞们加入他们家园的建设中，深证目前流行着一句话，叫作“来深证的都是全中国的精英”。 这却有点挤兑人的意思，敢情深证以外就没有精英咯？ 当然，如此也能看出这个年代深证人民的热情，和对外来同胞们欣然接纳的态度。 李亚东不得不吐槽一句的是，日后那些生在大城市中、对外劳务工者有排斥心理的人，应该醒悟一下。在产生这种想法之前，首先应该想想自己的父辈们是哪里人？ 所以……你是瞧不起自己的父母咯？ 他亲眼见证过这个时代，就知道在日后的一线城市中，80以上都是外来者，真正的原住民少之又少。 就譬如魔都，李亚东在那里亲身体会过被人排斥的感觉，然而他却很清楚，魔都日后的绝大多数有钱人，都是来自于周边的江浙苏一带。 人何必忘本，故而产生莫须有的优越感？ 汽车缓缓行驶在主干道上，因为车辆并不多，所以速度几乎可以自由把控，打量街道两旁的风景时，在一条小巷子里，李亚东看到三个坐在板凳上的时髦女郎，她们翘首以盼地望着巷口，衣着性·感，似乎在等待这什么，头顶上的斑驳老墙上，安装有一盏长柱型的彩虹灯，正在一圈一圈地旋转着。 “她们坐在这里面干嘛？”苏姑娘问，表情显得有些诧异，“是一个什么店铺吗？” 因为在她看来，这三个时髦女郎与这条老旧阴暗的小巷子明显格格不入，以她们前卫的妆容与打扮，不应该静坐在这里，而是拎着大包小包出现在商场中才对。 “这个……我哪儿知道。”李亚东讪讪一笑。 实在没想到深证的蓬勃发展居然如此全方位，连这个对男性同胞来说很友好的行业，同样这么早就发展起来了。 苏姑娘“哦”了一下，也没再追问，忽然想到什么，突然说，“对了，你不是一直很关心股票吗，前面深交所就到了。” “哦？”李亚东眼前一亮，道“走，去看看，听说那边很热闹？” “这个……反正如果去了，你估计会后悔。” 那也得去看看。李亚东心想，作为一个老股民，中国第一家证券交易所，刚开始起航，没理由不去凑个热闹。 不过，正如苏姑娘所言，很快李亚东就后悔了。 还未临近深交所，路虎揽胜行驶在近乎四车道的宽阔马路上，便寸步难行。 倒不是堵车，实际上这个年代哪怕是深证街头，车辆也不是非常多，而是人！ 一眼望过去，密密麻麻的全是人，从深交所大门口开始，至少绵延了一公里。 “现在不是已经不发放股票认购证了吗，怎么还这么多人？”李亚东诧异。 “要发放估计还没这么多人呢，至少不会每天都这么多人。”苏姑娘说，“现在更严格了，证券公司每天只发200个号，凭号进去交易，很多人大半夜就跑过来排队。” “才200……” 李亚东下意识地透过车窗望向外面，这尼玛的2000人估计都有，既然号才这么点儿，那还都候在这里干嘛？ 苏姑娘似乎看出他心里所想，笑着说，“所以一个全新行业就此诞生了呀。” “黄牛？” “是啊，有些穷人其实并没有钱购买股票，但他们有时间，就很早过来排号，而那些有钱人又大多时间宝贵，不可能深更半夜的跑过来排队，就刚好形成了一个供应关系。” 李亚东点点头，倒也不感意外，从经济学的角度讲需求决定市场。而中国人普遍都非常善于把握这种机遇，黄牛这个行业哪怕二三十年后，在中国依旧兴盛不衰，官方屡禁不止。 “不过股票这东西，真的不好说是好还是坏。”苏姑娘有些感慨地说，“现在深证这边好多本地人都已经不再上班，拿着拆迁的补偿款，一窝蜂的扎进股票市场，天天关注股市信息，就靠着这个过活，目前行情好还好说，以后万一……” “行了，都是个人自己的选择，你瞎操什么心？”李亚东没好气道。 他心里很清楚，资本市场在中国刚刚兴起，接下来将有长达十年的大牛市，此时炒股票，实际上是一个绝好的时机，只要不冒进，跟着大盘走，几乎稳赚不赔。 当然，最重要的是，赚了钱后要知足，懂得风险评估，如果太贪心的话…… 那，也就怨不得谁了。 “快中午了，去哪里吃饭？”李亚东望向苏姑娘问。 对于现在的深证他还是个初来乍到者，苏姑娘至少在这边待了一个多月，比他要熟得多。 苏姑娘思索一阵儿后，笑着说，“麦当劳吃不，中国第一家哦，离这儿不远。” 李亚东顿时一脸嫌弃，一辈子不吃这些洋垃圾他都不惦记，但见苏姑娘一脸期待，不由问道“怎么，你这个炸鸡狂魔难道还没去吃过？” “你才炸鸡狂魔呢！” 苏姑娘一个白眼差点没翻死他，解释道“上次准备去的，不过好像是周末，人太多了，挤都挤不进去，后来就走了，今天也不知道怎么样，礼拜二，估计要好一点。” “那就去呗。” 李亚东还能说啥？ 。 第八百三十四章 首家金拱门 汽车飞驰在车辆稀疏的马路上，渐渐临近东门商业步行街，还未看到金拱门的时候，一个巨大的小丑，便出现在李亚东的视线中。 是不是这个年代什么东西都讲究大？ 日了狗，一个巨大的充气小丑居然坐在三楼顶上，陡然看过去还怪渗人的，有种“哥斯拉”的既视感。 “还好，人好像不是很多，才排到二楼。”苏姑娘一脸兴奋，炸鸡狂魔的本性暴露无遗。 不过让李亚东稍微安心的是，她似乎怎么吃都不会胖，天赋秉异。 “才排到二楼……” 李亚东也是醉了。 对于一个终极吃货的耐心，他始终是无法理解的，他曾经和几个朋友一起去吃海底捞，拿到的号码是一千多号，服务员小姐姐笑着告知，大概需要等三个小时，然后……他扭头就要走，却被几个朋友架了回来，硬着头皮等了两小时五十八分钟，他到现在都记忆犹新。 要换他的脾气，龙肝凤胆他都不吃。 今天的情况约莫差不多，回到中国后还没开过炸鸡荤的媳妇儿一定要吃，你有什么办法？ 排吧。 四人停好车后，便开始了漫漫排队路，可怜他的时间，这顿麦当劳的代价可高了，他现在赚钱的速度不说按秒来计算，但分钟，估计也差不多。 这家金拱门还是挺大的，三层楼，从玻璃墙面看进去，每一层里面估计都有一百多张座位。 店面布置倒是有些不同，自上而下开放，从三楼开始排队。既然苏姑娘说“才排到二楼”，还一脸窃喜的表情，那就不难想象它周末时的火爆程度，肯定是从三楼排到一楼。 长长的队伍中虽然人群各异，但主要还是带小孩的大人，对于这个年代的熊孩子们来说，能被父母带来吃一顿麦当劳，估计就是最好的奖励，一顿吃完，人生无憾…… 不过场面也并非都很温馨，有几处焦点，也令人感到有些心酸，就譬如李亚东他们前面的第五拨客人。 是一个父亲和女儿，女儿穿着一套崭新的大红色连衣裙，脚踏小白鞋，头上用卡通头绳扎着双马尾，显得精致而可爱。 但她的父亲，却截然相反。 穿着一身脏兮兮、分不清原本颜色是白色，还是黄色的工装服，脚上穿着一双开了胶的解放鞋，乱糟糟的发丝上甚至还沾染着一些白灰，黝黑而粗糙的手臂与小姑娘白皙而稚嫩的脸蛋，形成了强烈反差。 小姑娘显得很兴奋，脸上的笑容止都止不住，一双大眼睛时不时朝旁边的玻璃墙中看几眼，情不自禁地吞咽着口水。 她还太小，并不能很好的意识到，这顿午餐对于她父亲来说，意味着要额外付出多少汗水。 “这顿午餐，她父亲应该一口都不会碰。”苏姑娘长叹口气，最见不得这种场景，眼睛都有些红了。 李亚东哪里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笑着说，“那你待会儿就多买点呗。” “嗯。”苏姑娘笑着点头。 “东哥。”恰好这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李亚东扭过头去，望向齐龙，不明所以道“怎么了？” 齐龙却也不说话，而是对他是个眼色后，然后眼神瞟向楼下。 顺着他的目光，李亚东和苏姑娘同时向楼下一望，一时间，心里也是五味杂陈。 是一场争执，但声音并不大，若不仔细听的话，并不容易听见。 对象是一男一女，两个孩子。 男孩子更大一些，约莫十五六岁的模样，女孩子要小几岁，可能只有十二三岁的样子。 且不提口音，单从相同的青布裤子配海魂衫与翠花衬衫的打扮上，就能知道是外乡人。 “贵洲人。”李亚东也算走南闯北的人物，很多地方的方言都能听懂一些，而且贵洲话其实也不是很难懂。 “不是啊小青，你别拉我呀，不是说好的吗，今天进去吃一顿，你要不进去就算了，我去买出来还不行吗？” “哥，还是不要了，我们去吃别的吧，旁边有包子铺，也很好吃，这里太贵了。” “你别怕嘛，哥现在有钱，厂里三班倒，我已经向组长申请了，他看我身体好，同意让我干两班，所以从下个月开始，我就可以拿一倍半的工资了。” “可……” “行了，别可可可了，你不是早就想吃这里的东西吗，今天又是你生日，就这么说定了，我去买，你就在这儿等我，千万别走开。” 男孩子说着，一把扯开妹妹瘦小的手掌，撒开脚丫子就跑上了楼。 他要是真想走，叫小青的女孩是半点脾气没有的，也只能狠狠地跺了一脚，乖乖地待在原地等着。 而男孩跑上二楼后，恰好就排在李亚东他们身后，他看了虎背熊腰的齐家兄弟一眼，似乎有些害怕，没敢走太近。 李亚东却是“肆无忌惮”地打量着他，一个骨架很大，所以看起来并不是那么瘦弱的少年人，但肤色蜡黄，脸上有着明显营养不良的痕迹。 男孩注意到了这个金贵城里人的目光，顿感压力山大，低头不敢看他，要换平时他可能扭头就跑了，但今天不行，他必须给妹妹一个难忘的生日。 是的，一顿麦当劳，仅此而已。 “来这边打工？” 男孩大吃一惊，实在没想到这群衣着光鲜得一塌糊涂、比他们厂长还气派的人，会主动跟他说话，而且是用的普通话，并且带着笑意。 “哦，是的。”他赶紧回道。 “你应该才十五六岁吧，这么小就出来打工？”李亚东笑呵呵地问，努力收敛自己的气场。 “没有没有……我18了！”男孩突然有些紧张，昂起头来一本正经地说。 他要不紧张李亚东或许还真信了，伸手指向楼下，道“那你妹妹呢，不会也在这边打工吧？” “那个……她……我……”男孩突然有些支支吾吾起来，同时脚步开始慢慢地向后挪动，然后…… 扭头就跑！ 他的确很不想离开这家好容易鼓起勇气走进来的麦当劳，但他更担心会丢掉工作。 厂里的领导曾经说过，如果有人问起的话，一定要说自己18岁，否则后果自负！ 他妹妹更可怜，正常情况下是不允许离厂的，今天是例外，毕竟是生日。 “这……你跑什么呀！” 李亚东不由一阵无语，赶紧对齐家兄弟示意道“去给我追回来。” 人家这么小的一个孩子，每天在工厂工作“两班”、也就是16个小时，特意在妹妹生日这天，带她来吃一顿麦当劳，如果就这样被自己吓跑了，那他李亚东成了什么牲口？ 齐家兄弟倒也稳妥，不光把男孩给“提”了回来，还把叫小青的姑娘也带了上来。 俩人就这样站在李亚东面前，全都低着脑袋，像是犯了错一样，一声不敢啃，小姑娘甚至情不自禁地瑟瑟发抖。 “你看你！”苏姑娘没好气地给了李亚东一肘子。 这也就她敢。 然后踱步来到俩人身旁，和颜悦色地说，“你们别怕，我们不是坏人，也不是什么检查的，就是刚才正好听到你们讲话，说来也巧，今天我也过生日，所以就想邀请你们一起过，两个同一天生日的人碰到很罕见呀，你们说对不对？” 李亚东一脸悻悻，这怪他吗，他已经尽量的“慈眉善目”了，不过苏姑娘这情商，也是没话说。 果然，两个孩子一听这话后，铁青的面色，顿时好转不少。 。 第八百三十五章 小务工者 索性要排队，李亚东便吩咐齐龙再去买个生日蛋糕，这边的东门步行街是整个罗湖最繁华的区域，向来应该不会缺蛋糕店。 谁让今天是“苏姑娘的生日”呢，他像是那种舍不得给女朋友买生日蛋糕的人吗？ 当然，主要还是因为他觉得，叫小青的姑娘应该会喜欢香喷喷的奶油蛋糕。 天知道等了多久，反正齐龙的蛋糕都买回来了，前面竟还有几拨人，大约又等了十分钟，算是终于能吃上饭了。 点餐的任务就交给了苏姑娘，因为这是她的主场，她刚到美国时，曾在快餐店里工作过一年，把后厨唤出来直接让她上都行。 如苏姑娘所料一样，先前的那对父女，此刻就坐在他们不远的连体餐桌上，父亲一脸慈爱地看着女儿吃得手舞足蹈，没有碰托盘里的食物一口。 那是一只鸡腿汉堡，和一包小薯条。 “爸爸，你怎么不吃呀？”小姑娘好奇地问。 “媛媛吃就好了，这都是小孩子吃的东西，爸爸不喜欢。” “……哦。” 小姑娘吸吮着沾染了番茄酱的小手，开心的很，信以为真的认为她爸爸不喜欢吃。 不过很快，男人就算不想吃也没办法，因为苏姑娘的第一托盘食物，直接送到了他们桌上。 乱七八糟的一大堆，反正小姑娘一个人撑破了肚皮都不可能吃完，打包回去自然可以，但别人好心送过来，而且理由充分，你如果一口不吃，却显得不太礼貌。 “姑娘，这怎么好意思啊！”男人惊讶，直接站起身来，表情之中甚至带有几分惶恐。 与很多之前在外面排队的人一样，他很早就注意到了这几个气度不凡的人，也被他们的善举所感动。 小姑娘同样好奇地打量着这位漂亮大姐姐，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给自己送这么多好吃的。 “没什么的。”苏姑娘呵呵笑道：“我就是看小妹妹很可爱，想请她吃东西，今天是我的生日。” 一副老娘生日，老娘最大的模样。 不过你还别说，这个借口忒好用，男人说了声“生日快乐”后，也就没怎么再推辞。 “媛媛，还不赶快谢谢大姐姐，祝大姐姐生日快乐。” 小姑娘也确实听话，不仅说了，还在苏姑娘凑近的脸蛋上亲了一口，弄了苏姑娘一脸油，逗得附近的食客们皆是大笑不止，气氛便一下活络起来。 等到苏姑娘跟壮丁齐虎一起，端着三托盘满满当当的食物再次回来时，李亚东这边也拆开蛋糕点上了蜡烛。 假戏真做。 当李亚东提议唱生日歌时，不光他们这桌，媛媛和他父亲也加入进来，紧接着周边几桌全部齐声合唱，动静闹得不小，弄得稍远一些的食客们纷纷起身眺望。 所幸蛋糕是双层的，份量足够，一桌分上一大块，还有剩余。 “大姐姐，祝你生日快乐。”小青弱弱地说。 明显是旁边的柳强、也就是她哥教的，不然她肯定没这个胆子。 “好，姐姐也祝你生日快乐。”苏姑娘会心一笑，还在她黄咚咚的脸蛋上捏了一把，然后继续说道：“那按照规矩，姐姐比你大，应该送你一份礼物。” 她说着，侧头望向李亚东。 对于她的同情心，李亚东实在太了解，只能用“泛滥”二字来形容，耸了耸肩，不可置否的意思。 刚才排队的过程中，他们已经跟柳强聊过不少话题，也对这对兄妹有了一个比较清晰的了解。 俩人确实来自贵洲山区，只因家庭太贫困，且父亲患有慢性疾病，需要不间断的吃药来维持身体健康，俩人才被迫辍学，跟随老乡来到深证打工。 李亚东甚至还猜大了，只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实际上柳强今年才十四岁，柳青倒是差不多，十二岁。 而一个十四岁和十二岁的孩子，本应还在父母的臂弯中成长，现在却沦为了工厂的机器，每天工作十几个小时，承受着不应承受之重，现在又被苏姑娘这种“天使级”的人物遇到，如何做到视若无睹？ 苏姑娘其实知道李亚东不会拒绝，不过见他明确表态后，依然显得很开心，仿佛得到了“官方支持”，转而望向柳强和柳青，笑着说，“问你们一个问题，你们还想读书吗？” 柳强瞬间懵逼，感觉不可思议，一个很机灵的孩子，瞬间就猜测到些什么。 而柳青则下意识地点头，然后又摇头。 “怎么了小青，你难道不想读书？” “不……不是的，但家里供不起我们读书，而且我们如果不打工的话，爹爹就没钱买药，会……”她低着小脑袋，依旧不敢抬头看人，手里抓着一只啃到一半的鸡腿，很小声地说。 她做梦的大多数场景，都发生在学堂里，又怎会不想读？ 苏姑娘当场就泪目了，李亚东也好不到那里去，抬头望天花板。 这根本不是一个十二岁孩子能有的思维，扪心自问，我们十二岁时，懵懵懂懂的能知道什么？ 不光他们俩人，就连齐家兄弟这种铁打的汉子，都微微红了眼，俩人相视一望，心有灵犀。 齐龙出声道：“东哥，我有个想法。” “行了，留在心里，轮得到你们来吗？”李亚东没好气道。 齐龙顿时歇菜，他习惯了对李亚东唯命是从。 但齐虎就要“野”一些，嬉皮笑脸地说，“不是啊，东哥，我们这些年也存了不少钱，用也用不完，资助两个孩子上学，做点善事，积点阴德，给个机会呗？” 李亚东看了他一眼，道：“别问我，问你们大姐大。” 这等于变向松了口，齐虎顿时一喜，又望向苏姑娘。 “真想？”苏姑娘笑着问。 “那是。”齐虎重重点头，“一辈子没行过什么善，以前是没能力，现在有了，再加上这俩孩子我和我哥也喜欢，刚好一人资助一个，多好啊。” 似乎……是挺好的。两兄弟一人资助一个，关怀程度上或许会比自己更好。如此一想着，苏姑娘点点头道：“那行吧。” 柳家兄妹的命运就这么被他们几句话确定下来，然而柳强倒现在都感觉不可思议，好像在做梦一样，找到说话的空隙后，连声询问，“几位哥哥姐姐，你们……真打算送我和小青回去上学？” “是啊。”齐龙笑着点头，“你小子以后就归我管，只要你肯读，我供你把书读到头。另外，你父亲平时买药的钱我也包了，你看看你们那边有什么银行，回头我给你办张银行卡，每个月准时往里面打钱，你就安心读你的书就行，争取将来做个对国家有大用的人。” 不等柳强情绪激动的准备说点什么，一旁的齐虎摸了摸柳青的小脑袋瓜儿，接话道：“你这丫头以后就归我管了，跟我哥说的一样，回头我也给你办张卡，你就可劲地读，家里平时的开支我也管了。像你们这些大山里的孩子，想要真正走出大山，没文化是不行的，甚至可以说读书就是唯一的出路。懂吗？” “懂，谢谢大哥哥。”柳青虽然依然胆怯，不敢抬头，但微微颤抖的身体，显示出了她此刻内心的激动。 这个生日，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什么大哥哥啊，叫干爸！” 李亚东觉得吧，柳强这小子以后能有大出息。 一对兄妹激动不已，在柳强的引导下，一口一个“干爸”，还非要当场磕几个响头，被齐家兄弟制止了。 有了这层关系后，接下来的交谈就亲近得多，他们四人笑谈风声，商议着柳家兄妹的回程事宜，还说有空会去他们家看看。 然而李亚东的心情，却实在算不上好。 深证这座城市中，难道只有柳家兄弟这一对“小务工者”吗？ 自然不可能，他们其实代表着一种社会现象。 归根结底，还在于国家太穷。 以个人的能力，你帮得了一个，又如何帮助全部？ 唯有国家富强，这种现象才能彻底被杜绝。 他感受到了一种责任，身为一名企业家应有的责任，以前虽然也有，但从未像现在这般沉甸甸。 他应该更努力一些才对，而像他这样的人每努力一分，能换来的，或许就是一百个孩子不再辍学。 第八百三十七章 虚荣心 一个风和日丽的早餐。 要换过去李亚东肯定要去外面跑一圈，不过现在也只能免了，因为他实在受不了那些大爷大妈们看领导一样的眼神。 他已经放弃了在四合院周边半径两公里内活动的想法，平时出入都是在车上。 “开饭了！” 厨房那头传来胡秀英的声音，如同部队的开饭号一样，一大家子人纷纷放下手中的事情，从各个角落里走出，去厨房帮忙端饭菜。 老李家搬来京城也有几年，在胡秀英的强烈要求下，一天三顿吃饭都在一起的习惯，一直保留了下来。 “诶？亚军他们怎么还没来？”胡秀英扫了眼人头，就发现不对，招招手道：“志强啊，你上三舅家喊一下，让他们快点过来吃饭。” “哦。”手里端着一盘肉包子的赵志强点点头，赶紧将盘子放在院内定制的大圆桌上，一溜小跑便出了门。 这小子已经彻底长成大人，性格较以往可谓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硬是被李亚东从不良少年调·教成了三好学生，马上就要高考，从目前模拟考的成绩上看，北大清华指定没戏，但上个北建、北联、北工这样的学校，应该问题不大。 家里人倒也不强迫他，孩子能转变到这种程度，已经让他们欣喜若狂，他爸赵大成，现在每餐还得多喝二两酒。 李亚东望着赵志强麻利的背影，也是情不自禁地会心一笑，他正在院门旁的水沟旁刷牙，咕噜咕噜地将最后一口水吐掉后，身旁突然走过一个唉声叹气的小毛头。 是背着一个印有葫芦娃图案书包的李二宝。 转眼间他也长大不少，已经上了一年级。 “咋了二宝，被你爸训了？”李亚东笑着问。 “训我就好了，还能闹得不吃饭呀？吵架了。”李二宝无奈地摊摊手，老气横秋地说。 李亚东也被不禁被他逗乐了，摸着他的小脑袋瓜问，“你妈挺着一个大肚子，你爸还敢跟她吵架呀？” “可这事儿不赖我爸，赖我妈。” “哦？”李亚东好奇道：“咋回事呀？” “就是我妈，被珊珊阿姨她们带坏了，天天要买这买那，前几天我爸才给她买了一条金项链，今天又要我爸给她买大哥大……小叔你说她连走路都走不稳，平时又不出远门，买那大砖头有啥用？” “珊珊阿姨？”李亚东疑惑，这人是谁他不认识。 李二宝解释道：“河对面街上开化妆品店的老板娘，我妈在那儿办了年卡，也是我妈的牌友。” “哦……”李亚东恍然。 关于他三嫂花钱大手大脚的事情，他其实也听他三哥抱怨过，当时还安慰他三哥来着，说现在毕竟有身孕在身，成天没事干，自然就会想着花钱，等以后上班了就会好一些。 “行了，你回去把你爸妈拉过来，就说大哥大我这儿有，别买了。” “哦。”李二宝屁颠屁颠儿地又跑了回去。 李亚东也确实打算最近换部电话，他现在用的电话就是二宝说的砖头，不过前段时间在深证待了一阵儿后，他就知道现在市面上已经出现了更小巧的手机，个头只有大哥大的三分之一，可以揣进口袋中。 而且他还听薇创科技的专家们讲过，中国已经开始建设第二代移动通讯g网络，应该年底就可以投入使用。 到那时，移动通讯市场将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手机也会逐渐平民化，变得更加小巧而精致。 有多少人还记得当年那款带伸缩天线和四方黑白屏幕的诺基亚2110？ 不大会儿功夫，李亚军和刘金菊果然来了，赵志强搀扶着刘金菊，李亚军却是一马当先，眉头蹙得老高。 “家里不是有电话吗，怎么又要买大哥大，那东西拿在手里不重吗？”胡秀英看了眼三儿子和儿媳妇后，叹着气说。 “娘，你别理她，人家珊珊买大哥大是因为要做生意，平时要进货出货，她买大哥大除了摆摆阔外，还有什么用？”李亚军拉着胡秀英在椅子上坐下，自顾自地吃着饭，果真不理刘金菊。 “哎哟，我的命好苦啊，怎么摊上这么个狠心的男人，辛辛苦苦地替他生孩子，连个电话都舍不得给我买……” “看，又来了。”李二宝耸了耸肩，望向李亚东说，无可奈何的意思。 李亚东也是苦笑不止，他三嫂现在仗着自己挺着个大肚子，真是恨不得把所有好处一下全部捞齐，有点“要挟”的意思，也是让人没辙。 “你再跟我丢人现眼，信不信我抽你！” 眼看大战一触即发，以免发生不可弥补的意外，李亚东赶紧一溜烟地冲回卧室，把自己的大哥大拿了出来。 “三嫂，你就别哭了，三哥你也别吼了，我刚好最近打算换部电话，这机子到偏僻点的地方信号不太好，换下来放着也是浪费，就给三艘用吧。” 李亚东说着，将大哥大塞进刘金菊手中。 东西到手后，刘金菊哭爹喊娘的声音顿时戛然而止，将大哥大拿在眼前摆弄来摆弄去，脸上自有一股得意。 还笑呵呵地说，“哟，小东，这大哥大没用多久吧，还崭新的呢。” “是啊，不到一年。”李亚东笑着点头。 刘金菊顿时更开心了，寻思着得赶紧去上个号，然后把珊珊她们约出来打场麻将。 面对这副场景，李亚军更是气不打一块儿出，可瞥了眼她比垫了个枕头还大的肚子后，又咬着牙按耐住火气，一屁股坐回到椅子上，继续闷头吃自己的饭。 ‘虚荣心，害死人啊！’李亚东心想。 只希望他三嫂生完孩子后能收敛一点，不然一顿打是跑不掉的，弄不好还得闹离婚也说不定。 他能明显感觉到，他三哥已经到了忍无可忍的边缘。 所幸老李家现在虽然已经是这四九城里数一数二的豪门，但除了他三嫂外，其他人的变化并不大，也没什么很强的虚荣心，依旧都在东方红广场那边的超市里上班。 吃完早饭后，李亚东打算出去一趟，他现在开的这辆黑色路虎揽胜，原本是留给他大哥的，可他大哥死活不要，弄了辆猛虎越野车回去，所以平时就停在他四姐家的院子里，基本没怎么开过，成了他回京城的专用代步车。 昨天齐龙说发动机声音有些不对，应该需要保养，恰好今天闲来无事，就打算自己开去4s店，毕竟齐家兄弟回来一趟也不容易，让他们多陪陪家人。 另外，这几年徐家那边也确实不错，特别是对他母亲，极为照顾，徐泽政到现在都隔三差五的过来陪他娘打小麻将，就算带有功利性，也挺难得。 而他们的4s店开业好几年了，李亚东却一次都没去过，倒是有些说不过去。 第八百三十八章 危险的4S店 鸿业汽车销售有限公司。 李亚东驱车从大门驶进，保安一瞅车标，便立马放行，还笑着告知，如果是保养维修的话，就直接开进过道，那里会有服务人员接待。 不得不说，服务做得还算不错，符合4s店的标准。 这地方李亚东以前其实来过一次，就是筹划路虎4s店之前，不过那时这里还是一片荒地，如今却是彻底改头换面，你还别说，建设得蛮精巧。 整座公司被一道水泥院墙围起来，从大门进入，左侧是路虎4s店，右侧则是猛虎4s店，中间有一条过道，不仅将两家4s店很好分离，同时也是一条维修通道，墙壁上挂有标识，示意通道后方是维修车间。 如果李亚东没猜测的话，两家4s店的车间应该是融为一体的，这样只要合理管控的话，不仅节约空间，也能节省不少设配和人员费用。 花了心思。 两个4s店在通道处都开有侧门，门旁分别立有一个木质服务台，左侧服务台上绘有路虎“nd—rover”的英文，右侧服务台上则绘有“虎啸山林”的标志，后面也都有待岗的服务人员。 “您好先生，是过来保养的吗？” 李亚东按照门口保安的指引，将车辆缓缓驶进过道后，早就注意到的售后服务小姐，立马迎了上来。 一番沟通后，留着齐肩短发、显得很干练的小姑娘，还替李亚东检查了汽车，说是机油有些变质，确实需要做保养，然后便开始往车上套塑料袋，亲自将李亚东的车开进了后面的维修车间。 所以他，大概只管等就好。 又有另外的小姑娘过来请他进入路虎4s店休息，玻璃门进去就是客户休息室，布置有软皮沙发和24寸的大彩电，还提供茶水和点心。 不过李亚东却拒绝小姑娘的服务，说自己一个人逛逛就行。 他来这里并未提前通知徐家父子，实在不想搞得兴师动众，很清楚两父子的性格。 踱步来到销售大厅，里面显得很冷清，只有两拨客人在看车，穿着白衬衫黑西裤的销售人员比客人都多，也有销售人员上前询问，不过被李亚东一句“我是售后保养的”打发掉了。 4s店从外面看只有一层，实则里面却有两层，销售前台旁边有个楼梯，可以直接上二楼。 楼上是一间间被玻璃门分割而成的办公室，李亚东瞅了瞅，但眼神不太好，搞不清楚那间是老总办公室。 不过他倒也不急，好容易来一趟，未尝没有一点“微服私行”的想法，刚好了解一下经销店真实的经营状况。踱步来到销售前台旁，与几位待岗值班的销售人员唠起嗑。 “先生，您买的是什么车？” “揽胜。” “哇！那您可是位真正的大老板。” “没有没有，小打小闹罢了。”李亚东笑着摆手道：“对了，我看你们这生意不咋的呀，这么好的天气，怎么才两拨客人？” “两拨还不够啊？”一个胖墩墩的姑娘笑着说，“先生您买过我们的车就知道，我们的客户群体不太一样，都是像您这样的大老板，肯定不会太多。不过我们的成交率高，基本客户走进来就会买。您要真想看人多呀，去隔壁就知道了。” “哦？”李亚东微微一笑，点点头道：“那行，我去隔壁瞅瞅，反正保养还要好久。” 说着，便准备踱步离开。 可这时，胖姑娘却好心提醒道：“先生，要注意安全哦。” “……” 李亚东不由一阵无语，他逛个4s店，莫非还能逛出生命危险？ 胖姑娘嘻嘻一笑，却也不解释什么，弄得李亚东一头雾水。 到底什么鬼，去看一下就知道。 于是，便直接从客休区的侧门，杀向了隔壁的猛虎4s店。 负责接待的小伙子知道他是路虎店的客户，也没接待，只是笑着点点头。 “王经理，这到底什么意思，今天必须给我说清楚……” 李亚东刚走进猛虎4s店，便被一声怒喝吓了一跳，说话的人还不在附近，似乎是从销售大厅那边传来的，可想而知声音有多大。 ‘莫不是车辆有什么质量问题？’李亚东心中一凛，赶紧加快脚步，准备去看个究竟。 以前总在电视上看到关于汽车维权方面的事情，有些4s店的处理方式极为不妥，一些管理人员的气焰甚至十分嚣张，他可不想自己的经销店内也发生这种情况。 不管怎么说，服务行业就要有服务行业的态度，即便客户再挑刺，也需耐着性子来，实在不行还可以走法律途径，对客户耍横，那是绝对不行的。 从客休区转个弯后，也就到了销售大厅，可令李亚东惊讶的是……展厅里居然没有车！ 准确的来说，偌大的场地三分之二都空旷着，只是区区三辆车停在那里，且其中两辆还是这个年代不太流行的白色，另一辆倒是黑色。 而就在这部黑色猛虎越野车旁边，则有一张圆形谈判桌，此刻旁边正对立而坐着两个人，从穿着打扮上不难看出，应该是客户无疑。 桌子旁边还站了三个人，其中两个小年轻穿着一样的白衬衣黑西裤，另一人则穿着一件更为精致的蓝色修身衬衣，系着一条银丝斜纹领带，年龄也更大一些，想来就是所谓的“王经理”无疑。 “哦，不用接待我，我是售后的。”李亚东笑着拒绝了上来接待的销售人员，好奇地观察起那边正在上演的大战。 为什么说是大战？ 因为他隔着十几米都能嗅到空气中弥漫的硝烟味，再看看两位客户脸上的表情，就更加清晰明了。 俩人怒目相对，像是恨不得吃掉对方一样。 “哎呀，孙先生，钱先生，真的不好意思，实在没想到二位踩着门槛一起走进来，可现在黑色车只有一辆，要不你们谁看看，换成白色行吗？”王经理一脸为难地说。 “王经理，你这么说就不公道了，我看你们门口有摄像头，不信你去翻翻录像带，明明是我先进门的！” 坐在桌子左边“聪明绝顶”的中年人，顿时不乐意了。 “这……钱先生……” 王经理刚想说点什么，却被另一个留山羊胡的男人，直接打断，“姓钱的，你还要点脸吗？真要比谁先进门，我家小孩比你先进来一分钟，你还在停摩托车的时候她就进来了，不信你去翻录像！” 李亚东这时才注意到，在展厅的另一角，靠墙壁的两张谈判桌上，还坐着两拨客人。 准确的来说是三个人。 一张桌子旁只坐了一个打扮时髦、浓妆艳抹的年轻女人，另一张桌子旁，则坐着一位长相普通的中年妇女，左腿上还坐着一个扎马尾辫的小姑娘，大约五六岁的样子。 此刻正一脸愤愤地瞪着对面的年轻女人，好像她抢走了自己心爱的玩具一样。 第八百三十九章 这车你还要吗 “那又怎么了？”钱光头冷笑道：“小孩也能算人？她有钱买车吗？” “啪！”孙山羊胡虽然看起来斯斯文文、瘦瘦弱弱的模样，但脾气还真不小，瞬间就火了，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你再说一遍！” “说就……” “好了好了，孙先生，您先坐，我相信钱先生他不是这个意思。” 所幸王经理还算机灵，赶紧出声打了圆场，将孙山羊胡拉扯着坐下。 “姓孙的，你要真想论个理儿，我今儿个还就跟你论论。”钱光头说着，指向靠近身旁的一个销售小伙子，然后继续说道：“小刘可以作证，今儿个早上天还没亮，我就接到了他的电话，说昨晚店里刚到一台黑色新车，让我今天有空过来看看，我当时就说了，这辆车我要了，让他一定给我留着。不信你问小刘，有没有这回事。” 叫小刘的销售小伙子倒也机灵，连声点头道：“对，确实是这样，车是凌晨到的，然后王经理给我们打电话做了通知，我寻思着半夜打搅客户不太好，躺在床上一宿没睡，天刚一蒙蒙亮，就赶紧给钱先生挂了通电话。” 他这么一说后，孙山羊胡还未有所表示，杵在旁边的另一名销售小伙子，却是冷哼一声，讥笑道：“刘俊辉，你以为就你积极？很不好意思的告诉你，孙先生上次来店里时就讲过，只要一有黑色车到，立马给他打电话，甭管什么时候。所以今天凌晨一接完王经理的电话后，我扭头就给孙先生打了通电话，两通电话的间隔不会超过一分钟，你跟我比早？” “姚涛，你……” “好了！”刘俊辉还想再说点什么的时候，却被站在俩人中间的王经理怒喝一声给打断。 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 p的，客户的麻烦还没解决，你俩又吵起来了，这不是火上浇油吗，两个蠢货！ 孙山羊胡笑咪咪道：“姓钱的，还要论个理儿吗？不管比谁先得到通知，还是谁先来店，我都比你早，你还有什么资格跟我争？” “你特么的……”钱光头明显有些气急败坏，都开始撸袖子了。 眼看一场大战一触即发，王经理又及时地站了出来，微微俯身，伸出两只手，不留痕迹地将二人隔开，然后笑呵呵地说，“二位，我想到一个主意，你们看这样行吗？黑色车真的只有一辆，工厂货源太紧张，订单都排到年底了，要不……你们……价高者得吧？” 站在众人身后的李亚东情不自禁地点头，这个王经理能坐到这个位置上，也算有两把刷子。 事情的原委他约莫已经搞清楚了，并非他之前所想的“车子有问题，客户扯皮”，实际上情况恰恰相反，只因为车子太畅销，供不应求，以至于客户产生了哄抢。 “价高者得”，在李亚东看来，似乎也确实是处理眼前这种状况的最好办法。 然而，两位刚才还叫嚣不止，一副“老子不差钱，这辆车非我莫属”模样的客人，一听王经理这个提议后，却是纷纷撇过头去，死都不搭腔。 王经理不由一阵苦笑，所以这个挺好的解决办法，终究是流产了，那他……也没辙了。 现场顿时一阵沉默，足足过了好几分钟后，两个客户又卯上了。 “姓孙的，你今儿个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要跟我抢咯？你什么来路，敢划个道吗，我告诉你，我二舅可是区政府的领导！” 竟然都开始拉外援了。 然而，让钱光头有些意外的是，对方的来头同样不小。 孙山羊胡冷哼道：“区政府的领导？算个屁！孙海明，就这名字，自己去查查，市公安局刑侦二队大队长，是我堂弟！” 都是皇城脚下的老百姓，这四九城里官儿比民也少不了多少，谁家还没几个亲戚？ 钱光头也是一脑壳撞在了水泥墙上，甚至有些庆幸刚才没有动手，狠得牙痒痒。 “非要跟我争是吧，行！” 他说着，直接站起身来，吓了旁边的王经理一跳，心想不至于吧，人家市公安局的关系都报了出来，还敢动手？ 钱光头自然不是要对孙山羊胡动手，他还没这么傻，起身之后，直接提起屁股下面的铁架椅，踱步走向那辆崭新的黑色猛虎大帅。 “不是啊，钱先生，您想干嘛？” 不待王经理反应过来，上前阻拦…… “啪！” 钱光头直接一椅子拍在了车头前保险杠外的塑料护罩上，不算很重，但还是刮花了油漆。 看得人忍不住地一阵心疼，也对他如此疯狂的举动感到惊讶。 “咋样？姓孙的，这车你还要吗？反正我要。”钱光头狞笑道。 “你！” 孙山羊胡死都没想到他居然会这么干，看到“自己的爱车”一下花了脸，眼珠子都红了。 “我去你的，让你跟老子抢！”他同样“噌”地一下站起，操起屁股下的铁架椅，直接往汽车冲去。 “别！” “砰！” 王经理拉都没拉住，孙山羊胡一椅子拍向了驾驶座的车门，伴随着声音，车门外层的铁皮瞬间凹陷，呈现出花了油漆的难看坑洼。 别说店里的其他人全都傻眼，就连钱光头都直接懵逼。 这厮……居然这么狠？！ 这一下不可谓不重啊，猛虎大帅是出了名的皮实。 “哈哈……姓钱的，这车你还要吗，反正我要！”孙山羊胡狂笑不止，十分解气的样子。 他如果不说这话，这场“汽车争夺战”说不定就结束了，然而这就是因为这句话，使得眼眶里刚有了一丝清明的钱光头，瞬间再次转红。 “妈的个巴子，比狠，你还嫩了点！” 一句话刚说完，紧接着，一声巨大的响声传来。 “砰！” 这次，钱光头直接一椅子拍在汽车引擎盖上，而且下手异常的重，比车门防撞横梁外的铁皮厚五倍不止的汽车引擎盖，瞬间被砸出一个不规则的大坑。 “怎么样？姓孙的，这车你还要吗？反正老子要！” “……”面对他的这声怒问，孙山羊胡首次没有应声。 目视着那个几乎占据整个引擎盖四分之一的深坑，脑子终于清明了，且不提这么大的一个面积钣金喷漆需要额外花多少钱，这一下有没有伤到发动机，还是个问题呢！ 不要花掉半辈子的积蓄买辆汽车回去，最后却三天两头的坏，还没有保修，那可就掉大了。 “孩子他爸……”这时，之前还安稳坐在角落里的妇女，抱着女儿小跑过来，连声道：“这车我们就不要了，等过年再买吧，过年的时候货估计比现在多。” “是啊爸爸，车都成这样了，一点都不好看，我不喜欢。”她怀里的小姑娘也帮腔道。 “走！”孙山羊胡本来就打了退堂鼓，现在刚好找到一个台阶下，放下手中的椅子，扭头就走。 可他能这么轻易的走掉吗？ 自然不可能。 车就不说了，有人接盘，椅子砸坏了难道不用赔的吗？ 王经理对一旁的姚涛使了个眼色，姚涛顿时会意，赶紧追了上去。 “哈哈……” 看到孙山羊胡车没买到车，还甩出一张红鲫鱼才一脸悻悻地离开展厅后，钱光头顿时大笑不止。 一直透过4s店的玻璃墙面，目视着孙山羊胡一家骑着嘉陵离开，钱光头才笑嘿嘿地收回视线。 然而，眼神刚一落到旁边的汽车上时…… “哎呦喂，我的宝贝疙瘩呢！王经理，还站着干嘛？赶紧帮忙过来瞅瞅啊，看有没有伤到发动机……” 第八百四十章 现形 亲眼目睹这场闹剧，李亚东都看迷糊了。 实在没想到猛虎越野车居然这么抢手。 也为这个年代汽车消费者的疯狂，感到惊讶。 要是换作二十年后，4s店的新车但凡敢掉块芝麻粒大的油漆，你就等着提车的客户死给你看。 而像这种放在展厅里被人摸过的所谓“展车”，不降个大几千，鬼才理你。 而现在砸了三凳子、整个车头几乎都要重新钣金喷漆的车，居然还有人当成心肝宝贝一样。 只能说……这个年代的汽车消费者太好伺候了。 万幸，经过王经理一番检查之后，发动机并没有受损，只需重新钣金喷漆，这辆车又能焕然一新。 “那行吧，钱先付给你们，放在这里修，等修好了我再来提。” 得知并未伤及根本后，钱光头脸上又恢复了笑容，唤来那位时髦的女人拎着挎包过来付钱，爽利到不行，似乎占了大便宜一样。 其实……李亚东觉得吧，有这钣金喷漆的钱，他买辆白色的车，改个颜色不就行了？ 也就是车管所多走一趟的事情，能多麻烦？ 令人意外的是，店里闹出这么大动静，除了这位王经理外，没有任何管理人员现身，徐家父子更是不知道在那里。就连展厅里的销售人员，看完戏后又很快进入工作状态，半点没受到影响。 仿佛这种事情就是常态。 也难怪刚才过来时，路虎4s店那边的胖姑娘，让他注意安全。 “诶，小伙子。”李亚东招手唤来前台待岗值班的一位小伙子，笑着问，“你们这儿白色的车，很难买吗？” 猛虎大帅的配色还是他敲定的，黑、白、蓝三个颜色，此刻想的是如果白色车真不好卖，那就暂停生产，毕竟黑色车太抢手了，蓝色似乎也不差，路上也见过不少。 这样就能一定程度上改善车源的紧张。 “难卖也不算难卖啦。”小伙子笑着回话，“但肯定没有黑色和深蓝色好卖，主要客户群体的年龄普遍偏大，更喜欢深色系，买白色车的都是年轻人，比较少。” 听他这么一说后，李亚东就了然了，要不然怎么说多走走一线还是有好处的呢。 问题显然不是出在色系上，而是因为消费群体主导了市场。 想想也是，这个年代能有多少年轻人有钱买车？ “对了，问个比较私人的问题，你们在这儿卖车的待遇怎么样？”李亚东笑着问，又补充了一句，“主要我妹妹今年要毕业，我寻思着让她过来卖车应该挺不错。” “待遇嘛……还行吧。”小伙子挠着脑壳说，“不过这个得看销量，像我就不行，刚来没几个月，一个月也就五六百吧，像那个刘俊辉厉害，上个月拿了两千多。” “这么高！”李亚东着实吓了一跳。 要明白，这可是1993年呐！ 他上次在深证视察薇创产业园的时候就问过，工地上的小工工资是6块钱一天，一个月180。 而这年头的猪肉才4块钱一斤。 “但做汽车销售还是挺累的。”小伙子又说道。 累你妹哦，再累你有工地上的小工累？李亚东心想。 不得不说，这个年代在国内，汽车销售员绝对是顶级的高收入人群了，干得好的混一年，就可以在首都买套房子。 而他之所以问这个问题，其实是想侧面了解一下徐家的营收，毕竟直接问，销售人员肯定不能知道，问徐家父子，怕也很难了解真实的情况。 既然销售人员的工资都高到这种程度，那就不难想象徐家这几年赚了多少钱。 徐家父子的办公室不大可能在猛虎4s店这边，不然刚才闹出这么大动静，再习以为常，只怕也会出来看一看。 于是，李亚东又踱步回到路虎4s店。 “诶，先生，回来了。怎么样，去那边有没有遇到打架的？”还是之前那位胖姑娘，挺外向的性格，确实适合销售这个职业，再次看到李亚东后，不禁笑着问。 “打架的倒没遇到，遇到两个抢着买车的，把车给砸了。” “哟！那这回厉害了，还升级砸车了。”胖姑娘呵呵笑道，脸上有着几分“嫌弃”的表情，“他们那边就这样，几乎没有一天不闹事，客户素质普遍比较低，我们这边就不同了，全是像您这样的优质客户。” 李亚东“呵呵”了一声，没有再跟她扯淡的想法，问道“对了，徐泽政的办公室在哪里？” “谁？”胖姑娘微微一怔，问，“姓徐，我们公司的？” “……” 连自家太子爷都不认识的吗？李亚东不由一阵无语。 “徐鸿业知道吗，他的办公室在哪里？” “您认识大徐总？”胖姑娘惊讶。 显然她应该是知道徐泽政的，平时估计是喊“小徐总”，但并不了解他的全名。 “是啊，找他有点事。” 听他这么一说后，胖姑娘脸上的笑容顿时灿烂一倍不止，连声道“哦，那我带您去吧，先生这边请。” 李亚东也没拒绝，跟随在她身后，直接上了二楼，沿着廊道走到底，在财务办公室旁边有一间更大的办公室，同样是玻璃墙面，站在墙边可以对楼下的展厅一览无遗，此刻里面的黄色皮质沙发椅上，正坐着五个人在喝茶聊天，徐鸿业和徐泽政都在。 “哟，我倒是忘了，不太赶巧啊，今天厂方有人过来检查。”胖姑娘吐了吐舌头，不敢去敲门。 而李亚东此刻却微微眯眼，徐家父子是背对着他的，所以暂时并未注意到他，而坐在他们正对面的两个中年男人，却看到了，只是抬头瞥了一眼，又低下头去，显然并不认识他。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李亚东注意到功夫茶桌上，有几个红包，很厚！ “行了，谢谢你了，我自己进去就好。” “您要进去？不好吧，厂家有领导在呢，要不等会儿吧，不然打扰了他们，老板会怪我。” “放心吧，没人敢怪你，你走吧。” 李亚东不再多言，直接推门而入，胖姑娘想阻止都来不及。 然而，接下来的一幕，却让她直接呆立当场。 “李总！” “呀！东哥，你怎么来了！” 看到来人后，徐家父子瞬间站起，那几名所谓的厂家领导却并未起身，还不紧不慢地将桌面上的红包拿起往口袋塞。 徐家父子自然注意到他们的举动，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 这帮人，居然连自家老板都不认识？ “那个……三位老师，这是你们东方红集团的董事长，李亚东先生啊，你们没见过？” “呯咚！” “哐当！” 徐鸿业这淡淡的一句话，却吓得三位老师屁股像着火了一样，“噌”地一下就站了起来，由于动作幅度太大，茶桌上的器具被撞碎一地。 “董……董事长好！” 三人赶紧躬身行礼，豆大的汗珠不停地从额头上溢出。 “不错嘛，红包拿得很熟溜。”李亚东看不出喜怒地说。 三人更是吓得噤若寒蝉。 怪就怪他们这位董事长太过神秘，一年到头都不去工厂一次，他们“标检部门”才刚成立不到一年，哪里照过面呀！ 这回……算是完犊子了，被抓了个现形。 死都没想到董事长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 第八百四十一章 4S店的春天与明天 工厂“标检部”，全名叫作“经销商标准工作检查部”，这个部门和“密检部”，还是李亚东亲自批准成立的。 密检部就不提，只听名字就知道，他们需要每个月对各大经销店进行一次神秘采访，随身携带录音笔，身份不对外公开，佯装成客户全方位的体验经销店的售前与售后服务。 标检部则与他们正好相反，身份完全透明，就是明着来，检查经销店的各种配套设施与标准工作执行情况，以及在库车辆的状况等等问题。 之所以成立这两个部门，是为了从“软”和“硬”两个方面，时刻督促经销店保持一流的服务水准，从而带给客户良好的消费体验。 不合格的地方就要改进，不改进就不给车源，情况严重的，就直接废除经销商资格！ 这是一件异常严肃的事情，李亚东非常看重，而不是让检查人员过来收红包、然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所以是的，李亚东很愤怒，怒不可遏！ “喂，朱厂长是吗，我是李亚东……” 李亚东坐在徐鸿业的黑色真皮老板椅上，目视着三个站在红木办公桌对面战战兢兢的检查人员，直接往海蓝龙腾基地挂了通电话，开的是免提。 朱云富一听他这称呼，就知道出了事情。 等听完李亚东的讲述后，顿时火冒三丈。 “岂有此理！还有这种事情？我就说各家经销商的检查成绩这几个月怎么直线上升，有些高的都有些离谱，原来是我们内部出了蛀虫！” “朱厂长，那你说这事儿该怎么解决？”李亚东淡淡地询问。 “当然是直接开除！不光是他们三个，他们老大我马上也辞退，还无法无天了不成！我们弄这个项目，是为维系和提高经销商的服务质量，而不是为了养他们这帮蛀虫！” “好了，这事儿我晚点再跟你沟通，我们只顾着监管经销店，却忘了监管自身，这是一个十分严肃的问题……” 李亚东交待两句后，便挂了电话，然后抬头望向对面的三人，莫无表情地说，“还站在这儿干嘛，没听到你们朱厂长的话吗？” 三人相视一望，皆是苦笑不止，天知道他们应聘上这个可以整个亚洲免费旅游的工作，花了多大力气，而现在却因为贪图一点小便宜，直接丢了金饭碗。 纷纷从口袋里掏出红包，放在桌子上，然后垂头丧气地离开了办公室。 徐鸿业轻轻关上房门后，凑上来笑呵呵地说，“李总，怎么过来也不打声招呼，车子保养的话也没必要亲自跑一趟，打个电话就行，我让人去开过来就是。” “如果今天不过来，岂不是撞不上你们的交易？”李亚东皮笑肉不笑道。 弄得不光徐鸿业，就连徐泽政也是一脸尴尬。 他原本在水利局有个芝麻官儿，但爬了两年没爬上去，也就死了心，现在已经停薪留职回家帮忙经营生意。 国家现在提倡这个。 “坐吧。”李亚东长叹口气，他与徐泽政毕竟有层同学关系在，也不好把话说得太重。 “诶。”俩人赶紧点头，扯开办公桌旁的靠背椅坐下。 “徐叔，还有泽政，你们要明白一点，工厂做这些检查的原因，并不是要给你们添乱，而是为了时刻警醒你们、帮助你们。” 李亚东语重心长地说，“我知道你们现在或许会认为，这些事情完全多此一举，费人费力不说，还浪费钱，毕竟车根本就不愁卖，但我想告诉你们的是，如果一家4s店好的服务意识与优质的硬件设施不能长久保持的话，那么，将来你们必定要吃大亏。” 他这么一说后，徐家父子明显听出一丝弦外之音，赶紧纷纷竖起耳朵。 “我也不瞒你们，龙腾基地那边目前产能是过剩的，而近几年国内经济明显增速不少，除了北上广这三座城市之外，类似于津汉沙这些省会城市，购买力其实也很不错，所以工厂那边正在筹划进行第二轮经销商选拔，这也就意味着，很快北方大地上不再只有你们一家路虎4s店。 “包括猛虎4s店也一样，工厂正在着手开辟全新的生产线，用以扩大产能，未来4s店也会越来越多。 “那么你们想想，天京距离首都不过120多公里，开车顶多两个小时就到了，如果人家的服务好，而你们的则一团糟，你说客户会去哪里买车？” 徐家父子纷纷蹙起眉头，表情也显得有些凝重。 这个消息对于他们来说显然十分不利。 不过却也知道，这是工厂的必然发展之路。 “甚至，工厂那边并不会排除以后会在首都再开一家，或是两家，乃至更多4s店的可能性，到那时你们这第一家、也是设施最老旧的一家，如果还是这副老样子，全然没有进步，如何去跟别的4s店竞争？” “这……” 徐鸿业吓了一跳，心说：老大啊，你别呀，首都一家路虎4s店完全足够，哪有那么多土豪啊？ 而徐泽政却是微微红脸道：“东哥，你说得对，是我们太儿戏了，你放心，以后我们肯定会全力配合厂家的各种检查，再也不搞歪门邪道。” 李亚东会心一笑，道：“你能想明白就最好。说句不好听，请这么多人难道不花钱吗，如果这些检查真的可有可无，工厂又何必去花这个冤枉钱? “而且刚才所说的竞争，不光是工厂体系内的竞争，你们难道就没有发现吗，现在越来越多的国外汽车品牌进入中国，好多还在合资办厂，什么标志啊、雪铁龙啊等等，这样就势必会造成行业内的竞争越来越激烈。 “我刚才去了一趟猛虎展厅，那边居然有人因为一台汽车险些大打出手，这种事情也就是现在会发生，再过几年你们看看，那时候就绝不是客户求着你们买车，而是客户有了更多选择后，开始挑品牌、挑车型、挑店铺，不与时俱进的话，你们最终会被别人吃得连渣儿都不剩！” “我懂了，我懂了……” 徐鸿业连连点头，蓦然感觉背脊有些发凉，连油光发亮的额头上都溢出了汗渍。 他现在什么生意都没有了，全部精力和资金都投入在汽车生意上，就指着这门生意大富大贵，而且也确实尝到了甜头，日子过得别提有多舒坦，可实在不想失去。 另外，以他现在的年纪，再去创业的话，也不大可能。 “好了，言尽于此，你们都是聪明人，我也就不多说。我的车大概已经保养好了，我去看看，你们有空到家里坐坐。” 李亚东说着，站起身来，准备告辞离开。 但怎么可能走得掉？ 他这个大忙人平时来无影去无踪，哪怕住在一座城市里，徐家父子一年到头都碰不到两次，更别提他这次还亲自“位临指导”，说什么也要请他吃顿饭。 要是普通的交情李亚东也就推了，但因为徐泽政的关系，也确实不好拒绝。 于是，三人便谈笑风生地下了楼…… “董事长好！” 还没走下楼梯，李亚东就被旁边突如其来传来的一嗓子，吓了一跳。 自然就是刚才那位胖姑娘无疑，她正九十度鞠躬，在楼梯口一侧，迎接李亚东下楼。 “李总，你看这姑娘怎么样，是店里的销冠，小政有意提升她为展厅经理。” 原来如此，就说这姑娘未免殷勤得有些过分，再说了，自己又不是她的领导，原来升官儿还差临门一脚。李亚东心想。 不过，他却不太喜欢心计过重的女人。 “这是你们自己公司的事情，问我干嘛？” 李亚东说着，头也不回的离开。 弄得徐泽政看了胖姑娘一眼，不仅微微蹙眉，刚才那一嗓子东哥有没有被吓到他不知道，反正他是被吓到了。 丫的嗓门未免也太大了，这样如果以后处理客诉的话，却是有些不太合适，正常讲话听着都像吵架。 第八百四十二章 八斗 5月20号。 在这个网络还未兴起的年代，自然也不会存在网络情人节，人们与平时一样，各自忙碌着自己的生活，并未有任何不同。 李亚东起了个大早，与几个哥姐一起来到东方红广场，今天他是东道主，要招待一群来自全国各地的企业家朋友。 汽车路过东方红大酒店时，赵大成忽然想到什么，用试探性的口吻说，“小东，你能不能给我们搞点早餐券啊，每天早上在家里吃饭火急火燎的，基本没吃饱，不到中午就饿了。” 李亚东还未说话，开车的李春兰已经刮了丈夫一眼，没好气道：“我看你是嘴馋了吧，谁不让你吃是咋的，时间不够你在车上也可以吃啊，反正又不用你开车。” 赵大成嘿嘿一笑，知道自己的那点小心思，注定瞒不过自家婆娘。 他可不就是嘴馋了嘛，前几天早上贪睡了几分钟，没来得及吃早餐，路过这里时进去买了两张牛肉饼，里面各式各样的早点差点没把他眼珠子看花，可谓口水流了一地。 那两张牛肉饼的滋味也是绝了，他到现在还惦记着，唯一的问题就是价格太贵，5块钱一张，两张就是10快，你开什么玩笑，他一天的工资也就20块钱，吃一顿早餐半天就白忙活了。 “这有什么问题？”李亚东呵呵笑道，忽然想到什么，不由问道：“对了，你们中午吃什么？” 东方红广场离家还是有点远的，工作日的时候几个哥姐包括姐夫他们，并不回家吃饭。 “那还能吃什么，超市统一叫盒饭呗。”李春兰随口说道。 然而，李亚东一听这话后，却是恨不得甩自己两耳刮子。 要是没条件就算了，他现在一家偌大的酒店就开在超市所在的商贸楼隔壁，中间只隔了一幢写字楼，相距不过两百米，家人却每天啃盒饭…… 这一点，倒确实是他疏于关心了，今天如果不是二姐夫开这个话头，他根本想都想不起来。 平心而论，家里除了三嫂之外，其他人还算老实本分，都在兢兢业业的工作，凭自己的劳动赚钱，也就是因为他的关系，得到一个更好的平台而已。 “姐，停车。” “干啥？” “你停一下嘛，我下去办点事，等我哦，我马上出来。” “哦……” 示意他们稍等后，李亚东快步走进酒店，倒也巧了，刘勇好一帮企业家们正好在一楼大厅侧边的餐厅里享用早餐，他们这次“有求”于李亚东，反正过来京城也要住酒店，自然得照顾一下他的生意。 “等等哈，我马上过来！”李亚东直接嚎了一嗓子，弄得一群同样在用餐的老外情不自禁地蹙眉，心想这人怎么这么没素质，这里可是高级酒店。 唤来酒店的负责人，曾经“草帽胡同八大金刚”之一的小豪，问他要了十张卡——这玩意儿是专门提供给京城的达官贵人的，分三个档次：铂金、黄金、白银。其中白银在酒店消费可以享受7折优惠，黄金5折，铂金全免。 他要的就是十张铂金卡，这玩意儿自从酒店开业一共才发出去7张。 每张卡都有唯一编码，作假不了，卡到手后，李亚东又赶紧来到门外，给两辆车上的哥姐们一人发了一张，多的就揣进了口袋中。 “你们以后中午就别再吃盒饭了，过来这边吃，这边可以点餐也有自助餐，累了还可以开个钟点房休息一下，就用这卡。” “好使吗？”赵大成手里拿着白灿灿的铂金卡，笑呵呵地问，心里简直乐开了花儿。 “反正你们消费完把这卡片出示一下就行，服务员是不会收你们钱的。”李亚东笑着点头，倒也没解释太多。 “那敢情好啊！” 不光是赵大成，其他人同样情不自禁地眼前一亮。 他们终究是人，是人就有欲·望，难道不想每天下馆子，吃香的喝辣的吗？ 只是知道小弟很忙，不想为了这点口腹之欲特意去麻烦他而已。 李亚东没有再上车，示意家人去上班后，又折返回酒店中。 餐厅里，刘勇好一行五十五位企业家——就是上次出席政协会议的那拨，一个不差，正在大快朵颐的享受着丰盛的早点。 “李兄，你这酒店真的没话说，我们都商量好了，从今往后，只要再在京城住酒店，哪里都不去，也赖在你这里了！”刘勇好起身将李亚东拉扯到身旁的软皮靠背椅上坐下后，打趣着说。 “那就多谢各位照顾生意了。”李亚东拱起手，向四方鞠了鞠。 “这有什么呀？” “对啊李总，这可绝不是因为别的，真是因为酒店住得舒服。” “可不是吗？其他的就不说，单说这菜品……我是真没想到，还能在京城吃到我们江浙地道的捣臼糕。” 此人的一句话立马引起大家的附和，刘勇好笑着捧起怀里的青花瓷碗，示意道：“喏，这话可半点不掺水分，就这碗担担面，也是做得相当地道啊，不是我们四汌的厨子绝对做不出来。对吧，李兄？” 李亚东笑着点头，便将特意派人去各地挖来大厨的事情讲了一遍，弄得一群人直竖大拇指。 “难怪李兄事业做得这么大，一点小事上就能看出端倪，有这种精益求精的态度，做任何事情，估计想不成事都难。”刘勇好由衷地说。 一句话引得大家频频点头，众人你一句，我一句，夸得李亚东都快有点不好意思。 看着他们吃得津津有味，李亚东肚子里的蛔虫也被勾起了起来，其实已经吃过早饭，但还是叫了碗跟刘勇好一样的担担面干掉。 吃过早饭后，一行人离开酒店，因为就在隔壁，便结伴而行，徒步走向写字楼。 贸易公司这边，蒋腾飞早在两天前就已经做好布置，且不提东哥还从未在公司召开过大会，就是一整个政协商业代表团到访，也容不得他不重视。 公司里张灯结彩，好不喜庆，就差没有提两挂鞭炮出来。 “热烈欢迎各位老总位临指导，如果不赶急的话，请容我带你们参观一下我们东方红国际商贸公司？” 说起来，蒋腾飞也是四九城里响当当的角色，但在这群人面前，却态度摆得极低，丝毫不敢充大头。 因为很清楚，在场的这些人，加起来就是中国民营经济的一分江山。 至于另一分，则属于全天下。 余下的八分，就尽属东哥。 并没有夸大其词，中国民营经济的财富，东哥一个人妥妥的占了八斗。 没有人比他和田磊更清楚东哥到底有多少钱，因为当初从苏联弄回来的财富，就是他俩亲自“安置”的。 “这你别问我们啊，我们都没事，得问你们老板，我们这次可全都听他号令。”有人打趣着说。 其他人纷纷点头，大笑不止。 李亚东也是没辙，笑着说，“看看就看看吧。” 他知道蒋腾飞的那点小心思，有意露些底蕴，好给他长长脸。 不过在他看来实在多此一举。 第八百四十三章 组建银行1 东方红国际贸易公司的规模，现如今已经极大。 主要分为两大块对外贸易和品牌运营。 对外贸易方面，目前已经开辟出几条固定的贸易渠道，分别是东欧、西欧、北美。 东欧的大本营在俄罗斯，西欧则在英国，北美则在美国。 将中国优质而廉价的商品出口到这些地区，不光为集团创造了丰厚的利润，也为国家创造了巨额外汇。 而且对外贸易有别于其他，敌人想打击都没用，一是生意零散，二是当地市场有着刚性需求，而且进口商们短时间内也找不到可供替代的货源。 这是截至目前为止，在共济会的围剿下，李亚东的国外生意中，唯一没遭受打击的一项。 其他的，包括英国路虎工厂那边，都搞出过不少幺蛾子，所幸李亚东提前布置好了一切、想到了最坏的可能，因此生意受到影响不假，但还不至于动摇根本。 至于品牌运营，这个理解起来就简单了。 连lv都已经进入中国，可想而知中国的经济增长，确实引起全世界的注意。 目前东方红国际贸易公司旗下，一共握有来自于17个国家的四十几个品牌的中国代理权。 也在全国各地的大型商场中，占据了总共119家门面，而且这两个数字还在持续增长之中。 蒋腾飞领着一帮大佬，参观着公司的各处设施，也将这些“底蕴”，不动声色地展现了出来。 弄得一帮大佬们惊叹不止、赞美之词不绝于耳，同时也多少感觉到有些不自在。 为啥？ 因为他们蓦然发现，人家集团旗下的一家子公司，其规模就远远超过了他们的整个集团。 还亏他们一路走来，与李亚东并排而行，不自觉地将自己划分为与他一个级别的人物，还以一种“上位者”的姿态，来看待这家公司的负责人蒋腾飞。 此刻才发现，人家操持的生意、手头上所掌握的资源，比他们只多不少。 “蒋总……”有人的称呼已经直接改变，笑呵呵地问，“那你们公司一年的营业额是多少？” 听他这么一问后，众人纷纷竖起耳朵，因为这个问题他们也十分关心。 “营业额的话……两三个亿吧，去年是28亿美金，今年突破3亿美金应该没有问题。”蒋腾飞笑着回话，语气依旧低调。 却引来众人止不住的一阵惊呼。 “3亿……美金？！” “天呐！这么高？” 众人面面相觑，感觉不可思议，有些人甚至情不自禁地眼前一亮，似乎嗅到了一丝商机。 国际贸易生意竟然如此好做，一年产值高达3亿美金之多！ 3亿美金啊，约等于24亿人民币！ 这是什么概念？ 他们55人的企业加起来，一年恐怕也就堪堪这个营业额，而且利润，估计还没有人家那么高。 “不能比，不能比啊……”刘勇好苦笑着摇头。 “是啊，咱们还是直接去开会吧。”有些人半开玩笑地说。 因为再参观下去，完全是找刺激受。 “行啊，那就开会吧。”然而，李亚东却当真了，领着大家向会议室走去。 这种肆意显摆的行为，实在不对他的脾气。 真正的有钱人也不会这样去显摆，半吊子和暴发户才对炫富这种事情乐此不疲。 偌大的会议室里，五十六人各自找了座位坐下，大抵上也是按实力来排的坐席，李亚东自然坐在首位，刘勇好就坐在他左手边，右手边则是泛海集团的卢致强。 十米来长的椭圆形会议桌依旧有些小，还有二十来人不得不坐在靠墙的椅子上。 所幸蒋腾飞花了心思布置，这些椅子每两张之间都有一张木质小茶几，上面与会议桌上一样，都摆放好了果盘与茶水，倒也不显寒酸。 “各位，闲话不多说，直接进入正题。”李亚东眼神扫视过下方众人，淡笑着说，“这次通知大家过来的目的，电话里也简单地说明了一下，感谢中央领导对于民营经济的重视，我们建议成立一家民营银行的提案被通过了。” “啪啪啪……”底下顿时响起一片掌声，虽然他们已经收到通知，但此刻听李亚东再讲一遍，还是免不了一阵激动。 实在是过往遭遇了太多“贷款难”的问题，现有的银行都是国有的，他们主要的帮扶对象也是地方政府与国企，很难顾忌到民营企业，而一家新型民营银行的建立，对于私营经济的发展，作用几乎难以估量。 而这，还不是重点。 重点是，这样一家新型银行、中国第一家、也是目前唯一的一家民营银行，他们，即将成为股东！ 银行有多赚钱自不用提，另外，单是银行股东的这个头衔，就可谓重若千钧！ 没有人愿意错过这次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这也是为什么接到通知后，他们立刻抛下所有事情，马不停蹄地赶到首都的原因。 “需要告知各位的是，此前我已经就此事与商业部的领导详细沟通过，中央的意思很明确，既然是民营银行，那政府就不会插手，所有事情都有我们自己操办。” 李亚东说到这里顿了顿，话锋一转道“不过，商业部也给出了一些不容更改的政策规定，我这边已经打印好了，各位先请过目一下。” 他话音刚落下，坐在门旁兼职秘书的蒋腾飞顿时会意，起身将手中早就准备好的一摞资料，见人发了一份。 资料到手后，众人赶紧低头查看，半晌后，刘勇好率先发声道“持股比例不能超过10？” 他微微蹙眉，与李亚东早前的表情如出一辙，显得有些不太得劲。 现场除了李亚东外，就数他最有钱，大概心里早就打好算盘，即便做不了第一大股东，也要做个第二大股东，但这样一搞，事情就很难说了。 “是啊。”李亚东耸了耸肩，无奈一笑，“就10，超出一股都不行，我已经提过意见，不过被驳回了。” “这样搞啊……”刘勇好长叹口气，知道木已成舟，不可再更改，也只能一脸悻悻地继续翻阅下面的内容。 不过，在场除了他，以及泛海集团的卢致强等寥寥数人之外，其他人看完这第一项政策规定之后，却皆是面有喜色。 此事虽然对几位资金充沛的顶级大佬不利，但对于他们这样的“囊中羞涩”的人来说，却大有裨益！ 想想看，如果没有这项规定，以李亚东的财富，纵然无法搞到51的绝对控股的股份，恐怕都要搞个50。 谁能同他争？ 刘勇好也是一样，不搞个百分之二三十的股份才有鬼。 如此一来，他们可就惨了，即便入股这家银行，以后的话语权只怕也微乎其微。 现在却好得多，任你再有钱都没用，也只能持股10。 这也就意味着，即便强于李亚东，到时候在董事会中，也只有十分之一的话语权。 而这种话语权的份量，就是非常可控的。 甚至可以说一个人根本翻不出什么浪花。 。 第八百四十四章 组建银行2 商业部的政策规定加起来，一共有三十七条，不算太多，但也绝对不少。 总结起来讲的话，不外乎对三个方面作出限制。 第一个就是限制持股比例。 一条“最多持股10”的规定，彻底封死“某些人”的野心。 第二个则是限制管理模式。 通俗点来说：就是国家虽然放了行，但你不能野着来，从而扰乱整个金融市场的秩序，一切还得向央行看齐。 第三个就是限制服务类型。 既然是一家民营银行，其创立的初衷是为了解决民营企业贷款难的问题，就不能成为“某些”少数人的专有融资工具。 文件上明确规定：银行应该向所有符合贷款资质的民营企业敞开大门，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不得随意拒绝可靠民营企业的贷款。 同时文件上还规定：银行的业务范围必须首先服务于民营企业。 意思就是说，在民营企业贷款难的问题没有得到有效缓解之前，银行不能贸然插手国企与事业单位的贷款。 有意将银行的性质从根本上，与其他的国有银行区分开来。 众人耐着性子将长达十三页的资料全部看完后，心里也算有了谱，很多政策规定倒也在他们的意料之中。 看得出来，中央对此确实下了心思。 纵然有些意见，也是没有用的，这一点大家都心知肚明，所以只能全盘接受。 “大家都看完了吧？” 李亚东目光扫视过众人，见到他们纷纷点头后，继续说道：“商业部的政策规定就是如此，换句话讲，在不违反这些政策规定的前提下，其他事情都由我们自己主导。而组建一家银行是一件极为繁琐的事情，只靠某一个人来操持，那也是相当累的，我的意思是，别的先不谈，首先第一步，我们得先将股权结构确定一下。你们看如何？” 听他这么一说后，众人顿时打起精神，都下意识地挺直腰板。 这无疑是最为关键的一步，他们就是为此而来。 没人有意见，大家齐刷刷地望向李亚东，一副听他号令的模样。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开始吧。在场包括我在内，一共有56家企业代表，我认为由56名股东控股这家银行，应该是完全足够的，没必要再去找其他人加盟，各位以为呢？”李亚东笑着问。 还以为个毛！ 这样自然最好，所有人都下意识地点头，这句话简直说到他们心坎里去了。 “那好。如果是这样的话，各位就完全可以将这次会议看成是银行的第一次股东大会。”李亚东淡笑着说，“在各股东持股的问题上，我有些个人建议，我们毕竟是要建立一家银行，太小打小闹肯定不行，所以我认为应该先确定好总基盘，大家再根据自身实力量力而行。你们以为如何？” “这个主意好！”他的话刚说完，一旁的刘勇好便率先点头道：“我赞同这个方法，先将整张圆饼画出来，大家再看看实际的流动资金情况，一人分一块，资金充裕的就多分点，资金有困难的就少分点，李兄的“量力而行”这四个字说得很好，切不可透支实力，伤了根基，毕竟银行创建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 好多人心说“你不赞同才有鬼呢”，不过倒也明白，无论如何最终还是要拿真金白银的，他的话倒也没毛病，于是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那么问题来了。 银行总基盘要定为多少？ “李总，您的意思是定为多少？”有人望向李亚东询问。 其他人也纷纷竖起耳朵，此事毕竟由他的主导，所以哪怕站在同一起点上，他的意见依然尤为重要。 说句不好听的，若是没他邀请，在场众人还不一定能参入进来。 这也是一份人情。 “我还是那句话，毕竟是要创立一家银行，不能太过小打小闹，在起步阶段要设立总部和网点什么的，方方面面都要用到大量资金，而且肯定还要余留一部分钱作为运转资金。”李亚东思忖着说，“所以我的意思是……将总基盘定为10亿。” 这还是他根据实际情况想出的金额，若真按他自己的意思，10亿人民币实在太少，恨不得定为100亿才好。 因为唯有庞大的资金支持，银行才能迅速发展。 可有什么办法呢，他得照顾大家的资金状况呀，他终究只能拿到10的股份。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在他看来近乎底限的金额，却引起现场一片哗然。 “10亿？” “这么高？” “那哪入得起呀？” “是啊，这也太多了……” 就连刘勇好和卢致强俩人，都情不自禁地蹙起眉头。 俩人在心里算了笔账，若是总基盘为10亿人民币的话，那也就意味着，每1的股份需要投资一千万，10也就是一个亿。 自从看完商业部的资料后，他们心里的目标都是奔着10的股份去了，然而，如果这10的股份需要投资一个亿的话…… 那他们还真拿不出来。 开什么玩笑，国内目前哪有民营企业能一下拿出来整整一个亿的流动资金？ “李兄，这个基盘……是不是太高了点？”刘勇好挠着脑壳问。 “高？”李亚东苦笑道：“哪里高了，刘兄，这可是创立一家银行啊，不是投资一家工厂，关于这一点，我应该比各位有些经验，实不相瞒，我在俄罗斯有一家商业银行，已经运营有几年了，很清楚创立一家银行需要多少成本。” “哦？”突然听他这么一说，众人大为惊讶，这事儿他们可半点不知情。 “李兄，你居然已经有一家银行？”就连刘勇好都诧异地瞪大眼珠子。 “是啊。”李亚东笑着点头道：“不过也差不多倒闭了，苏联解体对俄罗斯的经济影响很大，卢布现在跟废纸也没什么区别，现在主要转做外汇生意，规模收缩不少，勉强保个本。” “那你给我们讲讲，这搞一家银行到底要花多少钱啊？”刘勇好连声追问，也算问出了大家心里所想。 对于银行业他们根本就是外行，好容易遇到一个内行人，自然要请教一番。 “理论上讲，钱自然越多越好。”李亚东笑着说，“我半点不掺假的说，10亿人民币是我认为的底限。你们想想看，组建银行是不是要建一座总部大楼？肯定不能太寒酸，否则老百姓会质疑你的实力，造成存款信心不足。而总部大楼肯定还得建在大城市中，各位再想想类似于北上广这些城市现在的基建成本，我可以提供一个数据，有些人应该也知道，我在上嗨浦东有个地产开发项目，目前一期工程的三幢大楼已经竣工，各种费用平摊下来的话，每幢大楼的造价约等于5亿人民币。当然，我那个可能过于豪华，同时楼层也比较高，但就算节省一点的话，建座银行总部大楼两三亿也是要的。 “而且这还只是一个总部，银行真想要发展好，尽可能的吸纳社会储蓄资金，就必须广布网点，而网点同样不能过于寒酸。 “那大家想一想，假如一家网点需要两三百万资金，那10家网点呢，100家网点呢？这又是两三亿资金！ “所以啊，咱们中国这么大，我们如果真想将一家银行运营好，单是前期基础建设，至少就要花掉5亿人民币以上。那你们说，10亿人民币的基盘多吗？” 第八百四十五章 组建银行3 听完李亚东的一番分析后，众人你看我，我看你，似乎……好像……真的不多。 “我目前的流动资金只有一千万不到，还得留一部分以防万一，那岂不是说……连入股1都办不到？”有老板尴尬一笑。 “老胡，我跟你差不多，如果是10亿基盘的话，顶多也就入股1，再多就像刚才刘总所说的一样，伤及根本了。”有人附和道。 其他人虽未说话，但从脸上的尬笑上就不难看出，全都囊中羞涩得紧。 “李兄，你说的确实很有道理，倒是我们之前想简单了，可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这些人怕是少了。” 刘勇好长叹口气，他是打心眼里想得到更多的股份，所以自然也不希望更多人掺和进来，但现实的情况摆在眼前，他比李亚东更清楚在场诸位企业家的底蕴，大家伙儿根本就凑不出来这么多钱。 而他又是真心想把银行发展起来，不想因为资金短缺，造成这个好容易批准下来的项目，最后没干出成绩，又被国家取缔，那能怎么办？ 也只能舍小家为大家，继续找帮手了。 “连你也有资金问题吗，即便10的股份，也才一亿人民币，你拿不出来？”李亚东微微蹙眉，望向刘勇好诧异询问。 他其实已经一再降低对这个年代国内民营企业的期望，但如今看来，似乎依然高估了。 原本他还以为弄成10亿基盘的话，其他人不提，刘勇好和卢致强二人，是妥妥的要跟他一样，拿全额股份的。 “才……”刘勇好无奈地摊摊手道：“李兄，你是财大气粗啊，我们根本比不了，实不相瞒，我即便砸锅卖铁顶多也就能拿出几千万，要凑一个亿，除非变卖产业。” “……” 李亚东不由一阵无语，心想既然这样，上辈子你们是怎么把民生银行搞起来的？ 他却没想过自己的眼光有多高，一家新成立的银行，就想瞬间发展出上百家分行，而这个年代中国的所有民营企业，哪一个不是先猫在一个地方稳打稳扎，以时间来代替资金的不足，然后再缓步向周边扩张？ 只能说他太过“膨胀”了。 当然，有一点也是毫无疑问的，那就是如果这家银行真按他的规划来发展，必将迅速打开全国市场，从而发展壮大。 至少要比上辈子民生银行的崛起，轻松而快上不少。 “是啊，李总。”这时，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卢致强，也出声说道：“即便你拿出1个亿，大家伙儿也肯定凑不出9个亿，要不然只能再找人，要不然……你看能不能适当下调基盘金额，这样我和老刘咬牙撑一把，说不定还能多拿点。” 李亚东托着腮帮子沉思起来，半晌没有说话。 再找人的话，麻烦不说，还浪费时间，而他去了一趟深证之后，愈发感觉时间的宝贵。 至于下调基盘金额，就更不行了，10亿在中国组建一家银行，在看他来已经低到不能再低，少于这个数目他甚至都感觉自己玩不转，这就好比北方人去吃日料，指定吃不饱一样的道理。 “盘子”太小！ “这样，就按10亿基盘来，你们每个人能入股多少，先报个数，我统计一下。” 李亚东说完，率先望向刘勇好。 “我的话……要百分之五……六好了！”刘勇好咬咬牙道。 在座众人惊呼，纷纷感叹刘勇好的实力强大，也唯有对他更知根知底的卢致强，苦笑着说，“老刘啊，你这是准备回去砸锅卖铁啊！” 说着，又转头望向眼神看过来的李亚东，沉吟道：“我要4吧。” “李总，我是不能跟刘总和卢总比，就算砸锅卖铁也只能拿2。” “我更惨，裤衩卖了，顶多也就能要1。” “我就08吧，实在吃不消……” 他们一边报的时候，李亚东拿着蒋腾飞递过来的万宝龙钢笔，一边快速记录。 等所有人全部报完后，他也算对这群中国民营企业的领袖人物的资金状况，有了一个比较清晰的了解。 只能用四个字来概括——惨不忍睹！ 55位能被中央领导亲自接待的民营企业家代表，能拿出来的流动资金总和，居然只有区区687亿，上不了七！ 好多人甚至连1000万流动资金都拿不出来。 这你敢信？ ‘眼下的中国，简直比自己想象的还穷啊！’李亚东暗叹口气。 也就是说，若是按10亿基盘来算，大家伙儿加起来，可以凑到687的股份，再加上他的10，等于787。 依旧有21的缺口。 “两亿一千三百万。”刘勇好伸长脖子，看完李亚东计算的结果后，苦笑摇头道：“这个窟窿可就大了，真要填满的话，恐怕还得再找上百名股东。” 另一侧的卢致强也是长叹口气，望向李亚东建议道：“李总，七亿八千七百万，应该来说也够了，不如……就拿个数目做基盘吧？” 众人闻言纷纷表示赞同，基盘下调两亿多，而他们的投资金额不变，股份自然会上涨不少，至少那颗零蛋后面尴尬的小数点，或许能被去掉。 “不。”然而，李亚东却摇摇头道：“七亿多基盘，等搞完建设、打好基础后，几乎所剩无几。你们要明白一点，银行起步之初，是不可能短时间内被老百姓信任，并吸纳大量社会存款的，就个人储蓄而言，我们与国有银行相比，并没有任何优势可言。大家可以扪心自问一下，如果你是老百姓，在相同的储蓄利率下，你们是会把钱存在国有银行，还是民营银行？” 面对这个提问，会议室里不禁一阵沉默。 答案显而易见。 类似于刘勇好和卢致强几人，甚至情不自禁地蹙起眉头。 实际上这个问题也是他们对于创办民营银行最担心的一个问题。 关键就在乎一个“度”，老百姓对于民营银行的接受程度。 做任何生意都存在风险，哪怕是创办银行也是一样，也只能去赌纵然竞争不过国有银行，但应该也总会有一部分老百姓，愿意接受将钱存在民营银行。 是的，赌。毕竟他们没有任何银行业的经验。 “李兄，难道基盘资金的多寡，对于提升市场信心，还有明显帮助？”刘勇好好奇询问，他听出了李亚东弦外之音。 “帮助肯定是有，你银行建得气派一些，自然能提高老百姓的信任值。”李亚东笑着回话，“当然了，我要说的不是这个，而是一个经营模式的问题。”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眼神扫视过下方，问道：“你们认为，银行一旦成立之后，我们第一步该怎么做，如何在市场上站定脚跟？” 第八百四十六章 民生银行诞生 众人面面相觑，眼下银行跟他们八字还没一撇呢，哪里想过如此复杂的问题？ 甚至有些人心里还在寻思着：难道不是银行开在那里，搞点小利小惠，吸引老百姓过来存款，然后有了储蓄后，再贷款给有需求的企业，赚取利息，再搞更大的活动吸引存款……如此往复吗？ 似乎他们所知晓的银行模式，都是这样干的。 “李兄，还是你想得深，有什么高招你就讲出来吧，说实话，我们还真没想这么长远。”刘勇好讪讪笑道。 此话立马得到其他人的附和。 “好吧。”李亚东点点头道：“在我看来，我们这家特殊的银行想要发展下去，在国有银行的巨大优势之中觅得一线生机，就不能常规套路来——首先便想着如何去吸纳老百姓的储蓄存款。我也不吓大家，真要这么干，我们应该会死得很惨。” “啊？”众人惊愕，有几人甚至吓出一身冷汗。 “李兄，那你说该怎么办？”刘勇好眉头蹙得老高，连声询问。 事关重大，容不得他质疑李亚东的判断，他可是铁了心要拿出全部流动资金入股这家银行，万一玩砸了…… 不过他也知道，李亚东既然这样说了，就肯定已经想好对策。 果不其然，李亚东淡笑着说，“我个人觉得，应该先做贷款，而不是想着拉储蓄。市场信心需要时间和事件去积累，没有一定基础的话，强硬执行，效果只怕十分微弱。换句话讲：即便你想拉都拉不来。 “而先做贷款，则是一条捷径，通过给民营企业提供贷款，不仅能建立相互信任的关系，用个不太好听的词，也能收买人心。 “大家想想看，如果我有一家银行，现在给刘总提供了一笔他急需的贷款，然后再与他商议，以后企业有了盈余，将资金存在我的银行，他会拒绝吗？” “当然不会！”众人还未搭话，刘勇好便率先发声，笑意盈盈，他是个聪明人，瞬间明白了李亚东意思。 不得不说，这真是个好主意。 “所以啊……”李亚东摊摊手道：“如今这年头连国企都有可能破产，更别提民企，我们一家民营银行刚开始经营，能被老百姓广泛信任才有鬼。那么，我们不如先给予市场一些好处，不仅有钱赚，还能累积信任。 “大家再想想看，当一座城市中有不少知名企业都与我们银行有业务往来之后，那老百姓会怎么想？他们免不了会想‘哟，既然新希望集团都在这家银行存款，人家那么大一家企业都不怕，那我还怕个啥’，于是，储蓄就来了。” “哈哈……” 李亚东通俗幽默却符合实情的俏皮话，引来一阵哄堂大笑。 “我就问你们，是不是这个理儿？” “是！必须是！”刘勇好连声点头，望向李亚东的眼神中，不禁有着尊敬，现在更多了一丝敬畏。 “李总高才，这的确是一个好办法。”卢致强也笑着点头。 其他人更是直竖大拇指。 “所以啊，话题又回到基盘金额上面来了，想要利用这种模式打开市场，没钱能行吗？10亿基盘真是低到不能再低了，再少，就真的玩不转。” “可李总，我们实在是没钱了，那能怎么办？”有人苦笑道。 “是啊……”其他人纷纷附和。 两亿多的缺口，可不是说补就能补的，要是两千万还差不多，大家一人匀一点，勒紧裤袋说不定还能凑出来。 “我借给你们。” 突然，一个淡淡的声音传来，使得偌大的会议室里硬是沉寂了好几秒，继而，便爆发出一阵欢呼。 “哈哈……李总大气！” “李总，这个办法好啊，我们虽然没钱，但你有啊，省得再去找上百位股东，如果你肯借钱我们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 “是啊，两亿人人民币对李总来说，用我们南方话讲，就是洒洒水的事情。” 众人大喜过望，表情显得都很激动，眼神中甚至还有几分迫切。 如果说他们原本就对入股银行兴致高昂的话，那么听完李亚东的一席话后，就已然到了“死都要入”的地步，而且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必须多入！ 大家都不傻，谁都看明白了，李总确实不愧商界流传的那样，是一位百年难得一遇的商业奇才。 银行由他掌舵，没有不发展壮大的道理。 而现在只要原始股拿得多，将来所能收获的利益，自然更大。 不过，正是由于他们每个人都很迫切，现在却产生了一个问题：钱该借给谁？ 因为有钱可借，大家都不嫌多，谁都想直接一下拿满股份。 刘勇好甚至不留痕迹地在桌子底下“踢”了李亚东一脚，意思很明显。 而李亚东既然提出了这个想法，肯定已经想好方案，甚至早就料到会有眼前这一幕。 看了眼刘勇好后，眼神又扫视过在座其他人，笑着说，“我知道大家都有想法，而在座的56人，又都是以后要一起创业的同志，为了避免闹出矛盾，我的意思是，我拿出21亿出来，你们55人平分，我算一下哈……” 他说着，拿起钢笔在资料纸上计算起来。 “也就是说每人872727元，一个人大概可以增加08股的样子。你们觉得如何？” 直接平分，如此公平的算法还能怎样？ 所有人全都下意识地摇头，没人有任何意见。 包括刘勇好也是一样，虽然吧……但他还是赞同李亚东的做法。 正如他刚才所言，大家以后都是一起创业的同志，厚此薄彼，肯定有些不好。 “既然如此，那基盘的事情就这样定下了？至于钱嘛，你们什么时候方便什么时候还吧。”李亚东笑着说。 两亿一千三百万看似很多，但平分到55个人头上，一人也就三百多万，他并不担心，甚至连欠条都懒得要。 这些大佬们如果会赖他三百多万的话，那得，花点小钱看清一个人，也算值了。 众人纷纷点头，无一不从。 李亚东呵呵笑道：“那就直截了当点，小飞呀，去把股份协议打印过来，直接签完了事。” 蒋腾飞会意，起身离开会议室。 趁着这个空隙，李亚东想到什么，又与大家商讨起来，“咱们一直银行来银行去的，或是叫什么‘新型银行’，太难听了，股份协议马上就要签订，大家还得赶紧替咱们的银行取个名字，我也好早点把经营执照给弄下来。你们说呢？” “那是自然。”众人笑着应声，紧接着便开始脑洞大开。 “豪生银行怎么样？豪生豪生，听着还挺上口的。” “老汪，你这脑子怎么长的，还豪生，怎么不干脆叫生蚝？” “哈哈……” “众望银行怎么样？众望所归的意思。” “诶？这名字还听着挺靠谱，寓意也好。” “我觉得吧，富强也不错，富强银行，寓意也好。” “是不是有点土……” 令李亚东诧异的是，众人各抒己见，名字想了一大堆，他一直都等着呢，然而，却根本没人说出那个名字。 “对了李总，你觉得呢？” 罢了罢了，李亚东心想，没人戳中目标，那他自己来算逑。 笑着说，“诸位觉得‘民生银行’怎么样？” 此言一出，在座众人皆是眼前一亮。 刘勇好第一个拍掌，称赞道：“这名字好啊，民生民生，通过民营经济生长发展，我觉得这才符合我们这家银行的特点。” “的确不错，反正我是赞同的，相比起老夏的众望，读起来显然更好听一些。” “我也赞同。” “我没意见……” 于是，民生银行就这样诞生了。 第八百四十七章 董事会主席 组建一家银行是一件非常繁琐的事情，所以这次会议连续开了三天，总算是将前期的大致框架与规划落实了下来。 首先是股权结构。 民生银行由56位企业家共同持股，第一大股东为李亚东，持有10的满股。 不知为何，大概因为是他吧，所有大家对此都欣然接受，没有任何人表现出丝毫的不满。 此事倒正应了那句老话——钱能生钱。 做生意如果没有资金，那纯属扯淡，再好的商机摆在眼前，也只能干瞪眼。 结果比李亚东想象的要美好太多，早前他还真没想到能成为唯一的大股东。 不怪他太富，只能说这个年代的民营企业家们都太穷。 当然了，这个“唯一”的地位能保持多久，就很难说了，因为他很清楚，这群企业家里有一部分人以后混得并不太好，很难说他们会不会转让民生银行的股份。 而像某些人，譬如刘勇好，就混得很好。 现在一个亿对他来说确实是一个大数目，但等再过几年，也就是洒洒水的事情。 到那时，他如果不想想法设法的收购股份才有鬼。 所以大概早晚都会满股。 第二大股东自然就是刘勇好，持股68。 第三大股东则是卢致强，持股48。 后面其他人就不提了，基本都差不多。 另外，会议还组建成立了董事会。 没有任何悬念，李亚东以全票支持率，当选为民生银行董事会主席。 刘勇好和卢致强二人，则荣获副主席的职位。 同时会议还探讨通过了民生银行的初期发展战略，一致同意将总部设在上嗨，并以长三角为基础，向四周辐射发展。 这倒是与上辈子有些不太一样，如果李亚东没记错的话，上辈子民生银行的总部应该是在首都。 这与他自然有些关系，因为他合理分析了上嗨的金融业优势，也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认可。 三天会议结束后，大部分企业家也就陆续离开，他们得赶紧回去“砸锅卖铁”，因为股份合同上已经明确注明：入股资金必须在一个月内全部到位，否则视为主动放弃协议的股权份额，董事会将商议后另行分配。 好容易才办成的事情，成为新中国历史上的第一批个人银行股东，谁愿意放弃？ 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也有人暂时还没走，就譬如刘勇好和卢致强。 东方红国际贸易公司。 李亚东的私人办公室里。 刘勇好和卢致强晃悠着二郎腿，坐在头层小牛皮制成的沙发上，心情显然都很不错。 “盼了好几年的事情，现在终于落实下来，有了民生银行后，民营企业以后的发展肯定会轻松不少。” 刘勇好眼睛都快笑弯了，若论创办银行的积极性的话，56名股东中，当数他第一。 “是啊。”卢致强同样感慨万千，“民生银行的诞生意义非凡，若干年后或许能成为中国民营企业崛起的一个标志。” “那咱们岂不是都成了大功臣？”刘勇好呵呵笑道。 “我说两位，你们是不是高兴得太早了点？”李亚东亲自沏了壶茶，端着紫砂茶壶踱步从小吧台旁走了过来，笑着说，“摆我们眼前的还有一大堆事情要做呢，单是基础建设、建座总部大楼，至少就需要三两年时间。” 他这么一说后，刘勇好倒是突然想到什么，连声道：“对了李兄，你在上嗨那边不是有那么大的一个工程项目吗，而且已经建好了几栋楼花，不如匀给咱们银行一栋？” 一旁的卢致强情不自禁地眼前一亮，也帮腔道：“是啊李总，这样咱们可就能节约不少时间了。” 丫的想得倒挺美啊！李亚东心想。浦东那边的楼花他会卖吗？ 除非他傻！ 现在造价5亿一栋的楼花，再过二十年，一栋至少价值50亿。 他自始至终都没打算过变卖浦东地产，即便项目建好后，也是准备以租赁的形式运营。 “匀？怎么匀？我耗费如此多人力物力，花费数年时间才建成的三栋大楼，每栋建设成本就高达5亿人民币，你们打算让我多少钱匀？”李亚东笑着问。 “这……”刘勇好尴尬一笑，似乎确实有点买不起。 “你们如果真的迫不及待的话，我倒是可以租赁给银行几层，先把摊子铺起来，一边发展，一边再找个好地方慢慢建总部，这样不仅节约时间，资金上应该也会宽裕不少。” “嗯？这……似乎也行啊！”刘勇好眼神一亮。 卢致强思忖少许后，也点头道：“确实可行，不算寒酸，毕竟是银行大股东的楼盘，不怕别人说三道四。” 李亚东耸耸肩道：“这事儿你们自己看着办吧，楼盘是我的，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保证租金打个折扣，如果真想这么干，就跟其他股东沟通一下，反正房子就在那里。” “我看就这么定了！”刘勇好当即拍板道：“他们不会不同意的，对吧老卢？” 卢致强点头道：“是啊，大家都巴不得银行能快点投入运营，应该没人会反对。” “既然如此，李兄，那事不宜迟，咱们要不直接上嗨走一趟？” 你丫的还能再急一点吗？李亚东不由一阵无语。 他现在手头上还有几件事情没处理，却是不太好离开首都。 “分头行动吧。”李亚东建议道：“不一定要我过去，我在那边有人，我让他们配合你们就是。别忘了银行执照还没搞下来呢，首都这边暂时肯定要留个人。” “也是哈……” 刘勇好与卢致强打个商量后，也就赞同了他的建议，准备明天结伴先过去。 你还别说，有了这两位“火急火燎”的副手，李亚东注定会轻松不少，以俩人的积极性，很多事情恐怕都无需他过问，俩人就会办得妥妥的。 能力上自然也没有问题。 平心而论，若是没有多一辈子的记忆，李亚东只怕拍马都不及二人。 …… 翌日。 刘卢二人果然告辞离开，李亚东倒也没闲着，又去商业部报了个到，将民生银行的组建事宜、包括股权结构什么的，向商业部的领导们详细地汇报了一番。 既然没有违反商业部的政策规定，自然也就不会存在问题，一切进展都很顺利。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十天之内，民生银行的营业执照就能到手。 搞定此事后，李亚东也算了却一桩心事，剩下就看民生银行如何在他手中发扬光大。 不管怎么样，指定要努把力，比上辈子发展得更好，对吧？ 可怜李亚东天生劳碌命，组建银行的事情暂且搞定之后，也没空喘口气，又要马不停蹄地去张罗下一件事——替苏姑娘招人。 你都不知道苏姑娘那边急的…… 项目研究开始后，人手不足的问题顿时暴露出来，李亚东回来不过十天左右，已经接到了苏姑娘的四通电话。 也是没辙，以免媳妇儿急出病，此事他只怕还得亲力亲为一下。 第八百四十八章 一张菜票 时值六月，天气渐渐变得炎热，北方这边早上和晚上还好，但中午如果顶着日头在外面奔波，一样挺遭罪。 鬼知道出门前李亚东犯了什么神经，没有开车，心血来潮乘公车来到北大，打算故地重游，重温一下大学的校园生活。 燕园与上次过来时，并没有什么太大改变，如果硬要说点不同，那就是学生们不再是清一色的运动校服。 中国经济增速明显，老百姓的生活已经不像80年代那么拮据，这个年代的大学校园里已经看不到穿补丁衣服的学生，同时他们大概也已经不满足于校服的一致性，慢慢有了自己的个性。 其实也挺好，该有所锋芒的年纪，太过内敛，不见得就是好事。 一路走来，望着旁边不时走过的朝气蓬勃的学生们，李亚东也算颇有感触。 想他当年在北大读书那会儿，哪有女生敢穿吊带裙啊？ 那怕是想尝试一把封建社会的浸猪笼吧。 更不可能见到男女学生堂而皇之地拉着小手漫步在校园内。 当年倒也有人在校园里搞对象，他就搞过，但通常见面上时俩人手里总会拿着书本，然后所谓的“约会”，便是大家找块草地坐下，相隔老远，讨论一下课本里的知识，或是吟两首顾城和北岛的朦胧诗。 真不吹牛的说，有小情侣在大学搞了好几年对象，结果临到毕业小手都没牵过，然后学校一份分配通知下来你，去东北老工业区支援国家建设；你，去西部地区发展当地教育。 等若干年后再次见面，一个成了别人的孩子他爹，一个成了别人的孩子他娘…… 个性点嘛，开放点嘛，遇到水灵的白菜就赶快拱，等拱完之后悲剧产生的概率自然会小很多。 由于早上睡个了懒觉，在偌大的校园里逛了一阵儿后，就已经到了午饭点，而且已经走到学二食堂，也不知道当年的干烧肉和扒肘条还有没有。 世界上有几种神奇的事物，具备唤醒人类封尘记忆的能力，音乐是一个，美食也算一个。 李亚东踱步走进学二食堂，刚一进门，差点没热泪盈眶，我的个乖乖，你可算舍得按椅子了！ 当年他们在学二食堂吃饭时是个什么情形？ 如果不回寝室的话，拿着一个饭缸子打好饭菜后，只能蹲在地上直接开干，类似于窗台那种“雅座”，通常情况下是抢不到的。 如同当年一样，学二食堂和学一食堂总是人满为患，打菜的队伍排得老长，李亚东赶紧踱步走过去，不然再等一会儿，半个小时恐怕都别想吃上饭。 “蹭饭的？” 前面一个瘦黑瘦黑、近乎非洲肤色的小伙子扭过头来，笑呵呵地问。 p的，怎么说话呢，哥这一身打扮，像是吃白食的……呃，好吧，他今天心血来潮，想来逛北大，所以特意穿得比较低调，脚下还是一双牛皮凉鞋。 北大由于治学开放，总是不乏各种“蹭”，蹭课、蹭饭、蹭电影、蹭舞会，甚至还有蹭床的。 就说蹭饭好了，只要手段使用得当，又有“内应”配合，以交流学术为名向各班生活委员偶尔索要几张饭票，问题并不大。 “没有，来办事的，花钱吃饭。”李亚东没好气道。 “哦？”听他这么一说后，黑小伙儿顿时眼前一亮，连声道“我多出一张晕菜券，便宜匀给你，要不要？” “……”李亚东不由一阵无语，甚至下意识地低头打量了自己一番，他虽然刻意穿得比较低调，但看上去应该还不至于像贪图几毛钱便宜的人吧？ 但黑小伙儿的眼神很炙热，仿佛正在谈论一笔大生意。 李亚东这时才留意到他的穿着，一件80年代时髦到不行，但90年代已经显得有些老土的海魂衫，外加一条似乎是由棉麻面料制成的黑裤子，很厚实，更适合秋天穿，甚至冬天里面穿保暖内衣再穿这个，应该也不会冷，脚下倒是一双还挺新的小白鞋，不过李亚东很容易看清其上的蓝色北大校徽。 “卖多少？” “我也不坑你，我这张可是‘老顶’……呃，就是顶级晕菜券，没限制，哪怕是一块二的扒肘条都可以吃，一块钱匀给你，怎么样？” 扒肘条看来还是有的，不过价格居然已经涨到一块二了？李亚东微微一怔，想当年他在北大那会儿，可才卖四毛呢。 但话又说回来，这几年肉价也涨得飞快，好像都四块好几毛一斤了，而一份扒肘条怎么的也有二两肉，如此一算的话，倒也就不贵。 “行吧。” 李亚东这一点头后，黑小伙儿顿时一喜，赶紧在裤兜里一阵翻找，找出一本蓝皮封面的、也不知道什么证儿，从皮封里小心翼翼地抠出一张粮票大小的纸片，然后一脸期待地望着李亚东从裤袋里掏钱。 李亚东掏啊掏，掏了两次没掏出来，这么多年，他身上不带足钞票不出门的习惯还是没改，钱带得太多了。 好容易拿出来后…… “我去……”望着他手里的一卷红鲫鱼，黑小伙儿吓了一大跳，“哥，你是干啥的呀，身上带这么多钱？” “哦，刚做了笔买卖，赚了点，还没来得及去存银行。”李亚东呵呵笑道，将一摞钱摊开，却比较尴尬的发现，别说一块了，他连五十的都没有。 瘦小伙儿顿时急了，好容易搞成的一笔生意，不可能就让它这么黄了，有意向附近的同学们问问，可话到嘴边又收了回来，只要他脑壳没病的话，就不会认为哪位同学口袋里能有整整一百块散钱。 “对了，你这么有钱，肯定不能就吃一个菜吧，再说还要买饭，食堂能找开，来，老顶先给你，等下找开你再给我。”黑小伙儿说着，生怕李亚东反悔一样，赶紧将手中的菜票塞进他手里。 李亚东也是一阵无奈，他有意直接一张红鲫鱼递过去，但……不知道妥不妥，而且黑小伙儿已经转过身去。 拿起手里所谓的“老顶”看了一眼，李亚东不禁笑了。 为啥？ 因为这张菜票上印有一行小字“4·11特供餐券”。 而四月十一号，正是他几年前给北大捐款的日子。 所以这张餐券还是他给北大学子提供的。 等了老半天，餐台终于近在咫尺。 “师傅，二两饭，一个水煮白菜。” 黑小伙儿吞咽着口水递过去自己的搪瓷缸，餐台后面的打菜师傅给他盛了二两饭，又打了一勺应该最便宜的水煮白菜。 因为他用的是粮票和菜票，所以具体多少钱不清楚，但想来这一顿应该也就两三毛钱。 丫的，不是说多出来一张晕菜券，然后匀给自己的吗？ 李亚东不由一阵无语。 。 第八百四十九章 升职 “哥，我先过去，在那边等你。”黑小伙儿指了指一个方向的空桌子，示意道。 “行。” 李亚东点点头，望着他的背影，蓦然想起来很多辛酸往事，上辈子的这个时候，他正好刚辞去教师的工作，跑到南方打工，受尽人间冷暖，甚至经常一天吃两顿，不比眼前的瘦小伙儿好多少。 “弄两个盘子吧。”李亚东对打菜的师傅说。 师傅瞅了瞅后，就知道大概是现金收入，高兴的很，别说两个盘子，一百个盘子都行。 “那吃点啥？”师傅拿出两个铁餐盘放在柜台上，笑呵呵地问。 “捡好的打吧，来个菜花，其他的随便。” “得嘞！” 这种要求师傅岂能不满足，就嫌餐盘定做的太小，什么扒肘条、干烧肉、粉蒸肉、红烧鱼块……一样干了一勺。 “没关系，我再给你拿单独的饭碗。” “……” 这特么的不是有没有关系的问题，你当我是猪啊？ 两只菜盘估计得有好几斤重，不过倒也不贵，一共才八块两毛，两毛钱被师傅很豪爽的抹去。 李亚东端着两只餐盘一路走过，引来周围的学生们一阵艳羡，那感觉就好像80年代的北大校园里，哪位同学穿了一双上嗨回力一样，回头率绝对百分之百。 “不是啊，哥，你一个人吃这么多？”黑小伙儿狠狠地咽了口唾沫后，问道。 “给你的。”李亚东说着，递给他一只餐盘，还有一张红色长城。 “这……真给我？”黑小伙儿显得有些不敢置信，在北大读了四年书，他还从没有遇到这种好事，也从没享受过如此丰盛的午饭。 “哥今天心情好。”李亚东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在意。 “那……”黑小伙儿一双明亮的眼珠子盯着桌面上的那张“红色长城”，表情挣扎一番后，道“那这钱我不能要。” 说着，便硬要塞给李亚东。 可李亚东能接吗？ “行了，一码归一码，我买你的菜票跟请你吃饭并不冲突，别扭扭捏捏的像个娘们儿。” 那张菜票其实李亚东根本没用，打算留个纪念。 “嘿嘿……既然哥你都这么说了……那中！”黑小伙儿的脸皮显然还是不薄的，或是说受条件所限，想薄也薄不了，笑呵呵将钱揣进口袋中。 有了这笔收入后，再加上他之前存的一些钱，莱昂的最后一册《源代码分析》，他就可以入手了。 想想都一阵激动。 “河兰的？” “这么明显？” “自己普通话什么水平心里没点数？” “嘿嘿……” 俩人大快朵颐，随着几句玩笑后，气氛逐渐活泛起来，倒也聊开了。 令李亚东诧异的是，这个其貌不扬的家伙，居然还是玩高科技的，北大计算机专业的大四学生，名叫高洋。 “马上要毕业？” “是啊。”高洋点头道“还真有点舍不得离开燕园。” “分配下来了吗？” “没，我没分配，准备继续读呢，大概暑期过后就要去国外了。” 李亚东惊讶，“奖学金？” 他可不相信这家伙有钱自费留学。 “那是。”高洋表情夸张地说，“如果没有奖学金这事儿也敢想啊？几年大学读下来，家里基本一穷二白，如果没有考中奖学金，我想都没想过去国外留学，真想早点参加工作，改善家里的环境，父母他们……” 他说到这里，声音慢慢低沉下来，筷子刚夹起来的一块扒肘条，也放回到盘子中。 然而，李亚东却眼神明亮，误打误撞，居然碰到了一位北大高材生。 他在北大读过书，就知道北大那屈指可数的几个奖学金有多么难考。 北大每年的大四毕业生能有三四千人，而能考中奖学金的学生，不会超过一百人，可想而知其中的难度。 要知道北大本就是中国的最高学府，而这每年的一百人，绝对是精英中的精英，十三亿人中的翘楚。 更关键的一点，这家伙还是计算机专业的学生，正是苏姑娘梦寐以求的人才。 “你……” 然而，话到嘴边，李亚东又犹豫了。 他在考虑这样干是对是错，毕竟人家已经考上奖学金，出国深造的话，肯定大有裨益，他如果贸然截胡，只为自己公司的需求考虑，是否太过自私？ “咋了哥？” “哦，没什么。”李亚东终究没这么干，他感觉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得有套办法，如此挖人，却是有些不妥。 这也是他今天过来北大的原因，关于这方面的事情，他打算咨询一下赵无衣的意见。 如果只是单纯招一批应届毕业生的话，就实在犯不着他亲力亲为，他更想做一个长期规划，形成某种机制，以便获得源源不断的优秀人才。 赵无衣在北大工作这么多年，对于大学体制内很多事情的熟悉程度，自然不是他可以比拟的。 高洋吃饭的速度很快，李亚东一碗饭只吃到一半，他那边已经彻底光盘。 “哎呀，这一顿哟，可算爽死我了，感觉三天不吃饭都可以。”他拍了拍圆鼓鼓的肚皮，忽然想到什么，又说道“哥，可能要就此别过了，还得赶紧回宿舍把衣服洗一下，不然明天没得换。” “好。”李亚东点点头。 “对了哥，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说不定将来那天还能遇到，我到时候也请你大吃一顿。” “我啊……我叫李东。”真名李亚东不太好说，因为一说出来他很可能无法离开这座食堂。 得感谢这个年代手机还未普及，否则当年他给北大捐款的时候，应该就成了网红。 “行，东哥，我记下了，有缘再会。” “再会。” …… 吃过饭后，李亚东按照记忆，找到赵无衣的办公室，结果却白走了一遭。 一打听才知道，赵无衣不仅换了办公室，而且还升了职，现在已经成为北大经济系的副主任，也算年轻有为。 他却不知道，赵无衣之所以能以不到三十五岁的年纪，便坐上这个位置，其中还有他的功劳。 他当年在北大求学时每个季度一篇的论文，包括发生在他身上的很多事情，让赵无衣对经济学有了一个颠覆性的认知，近几年发表了不少关于经济改革与新型经济的论文，备受业内好评，被大量报刊转载，以至于在国内经济界的影响力与日俱增。 所幸截至目前为止，李亚东还没有被人认出来，刚才“占据”赵无衣办公室的那位年轻老师，估计也是初来乍到。 按照他的指引，李亚东折返而回，在靠近未来四环路的北大南门附近新落成的经济学院行政楼里，终于找到了赵无衣的办公室。 房门是敞着的，里面空间依旧不大，不过更整洁明亮一些，赵无衣正在低头吃饭，用是是那种分层式的铝饭盒，两菜一汤，菜色艳丽，生活条件还算不错。 “咳！” 赵无衣下意识地抬头一看，等看清来人后，脸上顿时浮现出一抹惊喜。 “李亚东，你怎么来了？！” “噌”地一下便站了起来，满脸笑意地打量着自己最引以为豪的学生。 。 第八百五十章 薪火计划 李亚东的突然到访确实令赵无衣高兴异常，俩人有段时日没见了。 原本不管怎么说，每年春节时肯定要走动一下，不过去年李亚东回了老家，所以算算时间，距离上次见面已经有一年多。 “赵老师，你继续吃，我没什么要紧事，就是随便找你聊聊。” 李亚东要不这么说一句，赵无衣都开始收拾饭盒了。 “你吃了？” “对，吃了过来的。” “那行吧，柜子上有杯子和茶叶，要喝茶自己倒，我扒拉几口就好了。” 李亚东笑着点头，自己动手倒了杯绿茶，如同以往一样，自顾自地喝着。 赵无衣果然加快了吃饭的速度，几分钟就搞定，俩人也就聊开了。 “又搞了家科技公司？”听完李亚东道明来意后，赵无衣笑着说，“你还真是够能折腾的。” “年轻不就是要折腾吗？”李亚东呵呵笑道。 “倒也是。”赵无衣耸了耸肩，不可置否的意思，忽然想到什么，又说道“你如果想找这方面的人才，北大倒不是第一选择，隔壁这方面比较强一些。” 这话倒挺中肯，北大向来以文科强悍而著称，而理工科肯定是隔壁清华更胜一筹。 然而赵无衣还是没弄懂李亚东的意思，他的心思可不仅仅局限于某一所学校。 “赵老师，我说是来招人，但目的并不是挖几个优秀人才那么简单。我的这家科技公司规模很大，所以对于人才的需求也很大，我的目标并非一次性的，而是想弄出一个计划，看能不能跟首都各大院校建立一个长期的合作关系，以便获得源源不断的优秀人才。” “建立长期合作关系？”赵无衣诧异，甚至情不自禁地蹙起眉头。 为啥？ 因为这事儿想办成可没那么简单。 好的人才谁不想要，国家也想要啊，而且这个年代的大学生本来就毕业包分配。 “你要真想这么干，得搞定上面，至少教育部方面要点头。” 这一点李亚东倒是已经想到，摆摆手道“这没问题，上面我有办法搞定，我今天来找你的主要目的，是想了解一下现在基础科学类的应届毕业生们，他们的就业方向以及心理想法，以便规划出一套合理的人才招聘方案。” 对于说服教育部等国家机构替微创科技开扇方便之门这件事，李亚东还是有些把握的，老任同志能干成的事情，没道理他就干不成，你说对吧？ 而且他心里很清楚，大学生包分配的这种制度，在过去的计划经济时代是一个好办法，但在市场经济的今天，注定是行不通的，此举无法合理利用人才红利的优势，以至于制约了民营经济的发展，国家也会很快意识到这一点，会在90年代中下页，陆续取消这种制度。 “你还别说，现在这类应届毕业生的想法，确实与你们当年读书的时候大不相同了。”得知他的真正意图后，赵无衣笑着说，“你们当年读书那会儿，几乎所有人都恨不得削尖了脑袋出国留学，而美国又是90学生的第一选择。 “现在倒是不同，随着国际政治的变化，学生们赴美留学的热情正在逐年下降，再加上国内经济这几年朝气蓬勃的高速发展，一定程度上也感染了很多学生，或是让他们看到了希望，所以有越来越多的应届毕业生们愿意扎根在国内发展。” 她说到这里顿了顿，望向李亚东问，“这对你来说，应该是好事吧？” “当然。”李亚东笑着点头。 “至于就业方向嘛，就呈现出一种两极化趋势，第一种是好的，最顶尖的那一拨学生，肯定是被国家各大科研单位吸纳走了，也算走了一条他们理想中的路。而余下的更多学生，可就没那么幸运，国内目前除了国有单位外，民营的科研机构屈指可数，至少在我的观察看来，他们大多数人在毕业之后，并不能得到一件理想中的工作。” “所以……我如果这个时候招聘告示一拉，必将引来学生们趋之若鹜？”李亚东问。 “应该吧。”赵无衣笑呵呵地说，“只要你能搞定上面，让他们可以合理选择。不过话又说回来，你应该也是想要精英吧，普通的学生也是你的菜？” “精英……那当然想要。但暂时略逊一筹的学生，也是可以考虑的嘛，未来的路还很长，只要愿意付出，99的汗水足以弥补1的天资不足。” 听完赵无衣的一番话后，李亚东心里简直乐开了花儿，情况比他想象的还要好上不少，此时的中国人才市场就好像一块铺满水果的蛋糕，人们只被上面五颜六色的水果所吸引视线，却并不知道底下还有一层厚厚的奶油，同样香甜。 巨大的人才红利就摆在眼前，甚至都无人同他竞争，这样的机会如果都不知道把握的话，那他就真叫白活了。 “对了，赵老师，那在你看来，这些应届毕业生们最渴望的是什么？”忽然想到什么，李亚东不由问道。 正所谓投其所好，此种手段不管放在任何情况下都适用，了解对方的需求，再一定程度上给予，总能得到利好的结果。 “那还能有什么？无外乎两点，一是科研资源，二是经济保障。” 赵无衣解释道“科研资源意味着他们可以继续从事自己的专业研究，也不枉埋头苦学了这么多年，同时也是一种个人价值的体现。 “至于经济保障……你要明白，现在上大学已经不想你们当年那样，不仅不要学费，国家还发粮票，每学期至少三百块的各种费用加在一起，哪怕是对城镇居民来说都是一个不小的压力，更别提乡下的农民，据我了解，很多农民都是借钱供孩子上大学，四年下来，一两千块的巨额开支，几乎家徒四壁，甚至还欠下一屁股外债。 “所以对于大多数的应届毕业生而言，钱同样是他们关心的重点，因为那将直接影响到贫穷的家庭现状，能不能及时得到改善。” 听她这么一说后，李亚东下意识地点头，同时脑子里模模糊糊的框架，也愈发清晰。 接下来，俩人又围绕着这方面的问题，陆陆续续的谈了很多，不过快要接近下午两点时，李亚东不得不告辞离开。 因为赵无衣下午还有课。 在接受赵无衣的邀请，周末去她家吃饭后，李亚东下了行政楼，踱步走向南门口，告别了燕园。 回到家中，李亚东直接来到自己的卧室，将房门关起，以免琪琪进来捣乱，打断自己的思路。 在红木书桌前坐下后，从抽屉里取出一本红头信纸，拧开英雄牌钢笔，托着腮帮子沉思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缓缓起笔，在信纸上写下四个大字…… “薪火计划！” 。 第八百五十一章 还钱 一份薪火计划的方案，李亚东整整写了三天，倒不是说篇幅有多长，而是考虑的细节比较多。 等初稿完成后，他又花了几天时间奔波于教育部和商业部之间。 商业部是友军，而且李亚东也不是和他们第一次打交道，已经积攒下一些人脉，由商业部出面做教育部的工作，肯定要比他个人行事方便得多。 很常见的资源利用，也收到了显著成效。 教育部点了头，并表示会在下周二召开一个校长会议，邀请首都相关大学的校长出席，给到李亚东一个说服他们的机会。 能出任首都重点大学校长职务的人，没有一个是简单角色，甚至可以说都是国内知识界德高望重的前辈。 所以一些大的问题，光教育部点头还不行，同样要得到他们的首肯。 而且通过与教育部领导的多次沟通之后，李亚东进一步的完善了薪火计划。 星期天。 李亚东如约来到赵无衣家。 中国逐渐走向富强、人民生活水平显著提高的现象，在他们家得到很好体现。 房子虽然还是过去的老房子，但现在已经彻底改头换面、焕然一新，不仅铺设了地砖，屋梁上也做了吊顶，家用电器同样添加不少，都使用上了卡带式录像机。 不过，李亚东总感觉这处“小康之家”里缺点什么…… 是了，缺个四处乱窜的小毛头。 所以显得有些冷清。 他知道赵无衣马上就满三十五岁了，周国强更大，也不知俩人为什么还不要孩子？ 难道也是高级知识份子里面的那拨“拒生派”？ 只不过对象是自己的老师，这个话题他实在不好询问。 “来，小东，吃块西瓜。真有你的，又搞出这么一家大公司。” 今天天气异常炎热，中午室外气温应该已经超过30c，所以周国强连水都没倒，直接从冰箱里抱出半边西瓜，切完后递给李亚东一大块。 冰镇的西瓜滋味自不用提，一口下去只感觉全身毛孔都打开，说不出的舒爽。 “其实也没什么，科技行业我一直有心要搞，只是早年很多条件不允许。”李亚东笑着说。 “对了，你那个薪火计划……” “啥计划？”正在厨房做饭的赵无衣听到这四个字后，敏锐的察觉到这里面有新闻，拿着锅铲就跑了出来。 大概所有女人都是八卦的。 此事她目前还不知道，但周国强肯定知之甚详，他就在教育部工作，而且职位还不低。 不过显然他并没有对赵无衣说起，也不知道打的什么算盘。 “薪火计划。”周国强笑着说，“不过具体什么内容，暂时保密，过几天你就知道了，应该能给你们这些老师一些惊喜。” “还惊喜……不说就算了。”赵无衣撇撇嘴道“李亚东就算真搞出什么好点子，那跟我和我的学生也八杆子打不到一块儿，除非他又准备搞一家什么经济研究机构。” “……”周国强一脸尬笑，无言以对的意思。 所幸李亚东及时打了圆场，呵呵笑道“赵老师，这么说就不对了，我但凡能给首都各大院校带来一丝好处的话，其中肯定也有你的一份功劳，毕竟我是你培养出来的学生呀。” 虽然很清楚这是一记马屁，但赵无衣依旧笑得很灿烂，这应该是一件能让她骄傲一辈子的事情。 她虽然没有给予李亚东太多的知识教育，却很大胆的支持他做了很多“社会实践”，北大骄子跑去做倒爷、跑去捣鼓个体经济，这在那个严打“投机倒把”的年代，是一件不敢想象的事情，猖狂得肆无忌惮。 毫不夸大的说，此事一旦被有心人搬上台面 面，不光李亚东吃不了兜着走，赵无衣也必定名誉扫地，甚至失去工作。 这也是为什么时至今日，李亚东依然如此敬重赵无衣的原因。 作为导师，有时候“放开”，比“管理”，更难。 “就数你嘴甜，行，待会儿给你加个鸡腿。”赵无衣呵呵笑道，然后又没好气地望向丈夫，“你，中午吃素。” “……” 周国强一脸悻悻，心想我这是招谁惹谁了，还不是为了给你一个惊喜吗？ 当然了，也就是夫妻日常拌嘴而已，赵无衣还没蛮横到如此地步，中午自然是大鱼大肉无疑，毕竟李亚东难得登门一次。 李亚东和周国强还怼了点小酒。 酒足饭饱，饭后李亚东又坐了老半天，待到下午三点钟的样子，准备告辞离开。 与此同时，周国强回了趟卧室，拎出一只黑布袋子。 “来，小东，拿着，这事儿要再拖下去，我都感觉没脸了。” 李亚东捻开袋口一看，是五摞崭新的红鲫鱼。 说实话，这钱他真的不想要，五万块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但对于赵无衣两口子，绝对是一笔巨款。 天知道这五万块是怎么来的，很有可能是问亲朋好友借的，因为以俩人的工资水平，除去日常的开销，短短几年应该还攒不下这么多钱。 “李亚东，一定拿着，放心，这是我们自己的钱。还记得赵春雷吗，就是国强他老表，他之前捣国库券赚了不少钱，这两年又开始炒股，有心拉扯我们一把，我们见他还挺有生意头脑，就把这几年攒的两万块钱都拿给了他，这不，前段时间拎过来十万块，说都是赚的，也不知道真假，国强见他现在也确实不缺钱，就收了。” 听赵无衣这么一说后，李亚东暗叹口气，笑着说，“那行吧。” 知道这钱自己一天不拿走，他们夫妻二人心里就始终有个心结。 话又说回来，那个赵春雷，看起来挺暴发户的一个主儿，对自己的老表，也的确没话说。 两万块赚十万块，可能性不是没有，但李亚东却不怎么信他运气有这么好。 …… 回到家中。 哥姐们都上班去了，母亲和黄国栋的父母，还有一个烧饭阿姨，正在堂屋里打小麻将。 很小很小的那种，反正烧饭阿姨都能负担得起，重在娱乐。 三嫂刘金菊正坐在已经长成“蘑菇伞”的枣树下乘凉，挺着个大肚子，旁边的板凳上还放着一只果盘，里面都是洗净的水果，能有五六种样式，伸手就可以吃，琪琪则坐在一旁的青石板上，用积木搭建着自己的“公主城堡”。 原本是一副很温馨而祥和的画面，不过就在刘金菊注意到李亚东手里的黑布袋后，画面中便掺杂进了一丝。 “小东，提的啥呢？”刘金菊笑呵呵地问。 “哦，别人还的几万块钱。”李亚东扬扬手道。 刘金菊顿时眼睛一亮，“那个……小东啊，能不能跟你商量个事儿？” “什么？”李亚东走到她身前停下脚步。 “你三哥现在都不给钱我，打麻将都没钱，你看，就只能一天到晚的干坐在家里，闷都闷死了……” “屋里不是在打吗？”李亚东伸手指向堂屋。 她如果要上，阿姨指定不能打，毫无疑问的事情。 “他们那打的……就跟好玩一样。” 李亚东不由一阵无语，打麻将不就是为了好玩吗，敢情你还当成赌博了是咋的？ 她心里在想什么，李亚东怎么可能不知道，暗叹口气，劝说道“三嫂，你马上就快生了，别老是再往外跑，不安全。” 说着，扯开黑布袋子 ，从一摞钞票中抽出一沓，大概一千块的样子，递了过去，“真要打就把她们邀到家里来，打小点，别弄成赌博了。” “诶诶！知道了。”手里攒着钞票，刘金菊眉毛都差点没笑弯。 李亚东也是没辙，能怎么办呢？ 毕竟是嫂子，都直接开口要了，给是不好，不给更伤感情。 。 第八百五十二章 校长齐聚 6月8号，星期二。 东方红大酒店。 东方红大酒店从建立之初，就确定了经营类型，属于商务酒店，所以自然不乏开会的地方。 上次的银行股东大会，之所以没在酒店召开，主要是因为有家大型国企在这边和一帮老外谈判，拍桌子的那种，所以李亚东还是打算躲开点。 鬼知道他们为什么不去京城酒店拍桌子。 如今他们已经走了，而且这次邀请的都是真正德高望重的老前辈，李亚东也不敢马虎，此事毕竟由他主导，因此在与教育部的相关领导商议之后，将会议地点订在了这里。 酒店的楼层并不高，受限于二环里的特殊地理位置，胜在占地规模尚可，三楼便是一层单独的商务活动中心。 今天偌大的三楼被全部清空，没有接待任何生意，泰山厅内灯光璀璨、金碧辉煌，会议现场已经布置妥当，厅外的茶歇区还有专门的服务人员正在张罗着各种精致糕点，以及各色各样的茶水，以满足不同来宾的胃口。 李亚东特意提前早到了一个小时，过来检查了一遍，可以说一切尽善尽美，就等宾客临门。 上午七点四十五分，酒店的负责人小豪过来汇报，说客人到了门口。 李亚东赶紧下楼迎接。 一辆黄色大巴车停在酒店门外，十数位精神抖擞的老者从车上走下，为首的正是北大校长吴树清和清华校长张孝闻，与他们并排走在前面的，还有教育部的三位领导。 北大校长吴树清此人，李亚东至今还是第一次照面，他是丁时孙的继任者，89年下半年开始上任，其实李亚东当初对北大的投资建设，很多都是他主导的，而非丁时孙。 但不管怎样…… “校长好，各位领导和前辈们好。” 李亚东的态度摆得极低，也注定高不起来，完全就是一副学生模样。 “李亚东，嗯……不错，名字早已如雷贯耳，但人还是第一次见到。” 吴树清上下打量了李亚东一番后，露出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脸上亦有几分得意。 特别是在这么多同僚面前。 不管怎么说，这是他北大培养出来的学生。 如今叱咤商界，也算替他这位校长挣足了脸面。 还有一个原因，吴树清此人与丁时孙不同，丁时孙是搞数学的，著名数学家，而他则是搞经济的，著名经济学家。 曾发表过《正确认识我国社会主义建设的战略目标》、《社会主义经济中的互助合作关系和等价交换关系》、《加快城市改革的必要性和迫切性》、《关于增强企业活力的几个问题》等诸多富有建设性的经济论文，影响力颇大。 一个搞经济的老师，再看到自己的学生在商场上翻云覆雨、所向披靡，还为国家经济建设作出过不少贡献，自然免不了有几分得意与自豪。 “后生可畏啊！”清华校长张孝闻同样打量了李亚东一番后，颇为感慨地说， 众所周知，北大和清华一直相爱相杀，两所大学并列为全国最顶尖的学府，也各有各的优势，然而，经济学却是清华的强项，清华经管院是国内最强的商学院，没有之一。 但张孝闻不得不承认的是，自他上任清华校长至今，清华经管院里还没出过能与眼前这个小伙子一较高下的学生。 在己方的强项上被北大压过一头，不免有些惭愧，也有些不太得劲。 连他二人都对李亚东赞不绝口，后面的十几位同样来自于首都重点大学的其他校长们，更不用提。 不说别的，单是李亚东曾给北大捐款一个亿的事情，就让他们羡慕不已，只恨自己的学校为什么培养不出这样的学生。 这几年北大师生的各种福利待遇，首都其他大学的老师和学生们，可谓看在眼里，羡慕在心头。 不是这个年代的人，很难想象一亿人民币的巨大作用。 至少北大搞了这么多基础建设，开展这么多项科研研究，而且还发放这么多年的师生福利，这笔钱依然没有用完。 在教育部领导的介绍下，李亚东与诸位前辈分别认识了一下，此次教育部也算毫不含糊，今天到访的几乎全是日后的“958”与“211”工程学校的校长，稍微次点的根本没来。 如果能把这帮人全部搞定的话，从某种程度上讲，整个首都的科研人才，至少有一半得尽归李亚东之手。 而首都，本就是卧虎藏龙之地。 所以今天这场会议的意义，可谓重要非凡。 一阵寒暄过后，李亚东热情邀请众人进入酒店，并亲自引导他们来到三楼的泰山厅。 “各位前辈不知有没有吃过早点，如果没有的话不妨先享用一些糕点和茶水，就当在自家一样。”临进门之前，李亚东指着旁边的茶歇区笑着说。 倒还真有几人早上匆忙，没来得及吃早饭，因为他们是起早赶到教育部集合，然后一起乘大巴车过来的。 所以大家也不忙着进去开会，没吃饭的就吃饭，已经吃过的便坐在沙发椅上喝茶聊天。 “哟，这茶汤，这香气，莫不是武夷山的老树岩茶？” 众校长中不乏懂茶的行家，随意问服务员要了杯茶水还没喝，一看一嗅，便有了判断。 李亚东笑着点头，“正是。” “那我可得多喝几杯，这种稀罕玩意儿平常可不多见。” “罗校长若喜欢，等开完会后，不如捎上几两，我这边还有些存货。” “几两？”罗校长微微咂舌，苦笑道：“算了算了，这玩意儿不比黄金便宜，要坏规矩的。” 李亚东笑了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倒也不好多说什么，但心里已经记下此事，准备事后让人给他捎去。 这种茶可不是钱不钱的问题，每年的产量就那么一点儿，卖完就没有了，对于爱茶之人而言，吸引力无疑十分巨大。 众人谈笑风生了约莫半个小时，饿着肚子的已经填饱肚子，口渴的也解了渴，教育部的王主任提议可以开始。 大家起身步入会议厅，也没什么座次安排，个人自己找位子落座，李亚东依然在首位，以方便主持会议，不过却并没有给自己安排座位，打算全程站着。 等到其他人都落座好后，教育部的王主任示意道：“小李同学，开始吧。” “好的。”李亚东笑着点头，他的身后有一块特地准备的小黑板，拿起一只粉笔，在黑板上写下“薪火计划”四个字。 众校长嘴里念叨着这四个字，显得有些不明所以。 与教育部的领导们不同，他们只知道今天要过来与东方红集团洽谈一项关于人才合作的事宜，但目前为止，对薪火计划还无一所知。 第八百五十三章 底蕴 李亚东自然留意到他们的表情，笑着解释道“此次邀请各位前辈到访，大概的内容，你们应该已经知晓，是关于一项人才方面的合作事宜，而薪火计划，就是我为此次合作起草的一个计划。” 众校长闻言，纷纷露出恍然表情。 “在介绍这项计划之前，我先大致给各位前辈讲一下事情的背景，以及我们对于特定人才的需求。” 李亚东顿了顿后，继续说道“我们东方红集团旗下，已于去年在深证创立一家全新的子公司，名为‘薇创科技’，这家公司致力于电子科技的发展，有意推动中国电子科技的崛起，将在网络通讯、半导体芯片、计算机软件、数字储存技术、移动终端、操作系统等多各科技领域，同时开展研究……” “什么？！” 李亚东一句话还未说话，便引起底下众人一片惊呼。 “同时搞这么多项目？” “是啊，这……得投资多少人力物力啊？” 饶是见多识广的各位首都重点高校的校长们，都显得有些面面相觑。 “嗯，的确需要不少人力物力。”李亚东接过话茬后，笑着说，“物力方面，我会集整个集团之力来解决，不过人力……单凭我们自己，就实在显得有些力不从心，这也是我今天邀请各位前辈过来的原因。” “小李同学，你们集团真有这种实力，一下开展如此多项目？”有校长用狐疑的表情询问。 即便在座每个人都知道李亚东很有钱，但他们对东方红集团的了解毕竟有限，甚至都不属于商界人士，所以心里约莫有些猜测，但与实际情况却相差甚远。 “当然。”李亚东正色道“我行事的首要原则，就是不打没把握的仗。” 众人哗然，不得不重新审视起眼前的这个年轻人。 “你继续说。”吴树清示意道。 “好的，校长。”李亚东笑着点头，“中国的电子科技太落后，我去过美国硅谷，还在那里投资了两家公司，所以深知我们与对方之间的差距，若不奋起直追，只会被人家越拉越远，这也是我决定同时开展这么多项目的原因。 “资金上的问题我都有办法解决，目前唯一奇缺的，就是人才。而且这场科技追逐并不是短时间内就能实现的，我的公司已经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与此同时，我们也需要源源不断的人才输入。 “所以我希望首都各大院校能支持我们，不光是计算机、通讯工程等领域的人才，类似于基础科学领域的数理化等相关专业人才，我们也需要。我们希望与首都各大院校之间建立一种长期的人才合作机制，以此来助力中国电子科技的发展。” 李亚东一番话讲完后，底下众人自然已经对他的意图一清二楚，在场没有笨人。 然而，大家都没有第一时间表态，有些人甚至还情不自禁地蹙起眉头。 “小李同学，我是否可以用一句话来概括你的想法，也就是说，你想让我们各大院校将理工科类的优秀学生，都送进你的公司？” “简单点说的话，是的。”李亚东点头道。 他这么一说后，刚才蹙眉地几位校长，眉头蹙得更紧了。 为啥？ 因为他们有点信不过李亚东，同时也信不过他的科技公司。 作为学校和老师而言，他们总希望自己的学生将来大有作为，站在这个角度讲，他们更希望将此类优秀学生送往国家科研机构，例如中科院下属的一些研究室等，学生们在那里必然能学到更多东西，成长为下一位院士也说不定。 但送进一家私人公司…… 说实话，很可能会限制一些优秀学生的成长，以至于葬送他们的前途。 而这则是他们最不愿看见的事情，就犹如将一颗茁壮成大的树苗，从温室里移出，放进冰窖中一般。 也不知教育部怎会牵头这种合作项目？ 有些人甚至都后悔过来了。 “我站在客观角度讲一句。”这时，清华校长张孝闻看了眼李亚东，然后又望了望在座的三位教育部领导，正色道“出于对学生负责任的态度，优秀学生我肯定会首先建议他们进入国家科研机构，资质不够的那种，才会引导他们自己做出选择。” 他的话立马得到很多校长的附和。 然而，就在这时…… “我并不诋毁官方科研机构，同样站在客观角度讲一句，我们的资源要优于它们中的绝大多数。” 哗—— 此言一出，引起满堂哗然。 有校长甚至认为眼前这小子太过狂妄，你一家私人公司，竟也敢与国家科研机构相提并论？ 他们的表情被李亚东尽收眼底，他也不一味的用言语去解释什么，而是翻开桌面上早就准备好的一个蓝色文件夹，从里面取出一大摞文件。 如此重要的会议，他岂能不做点准备？ 早前教育部领导就已经说了，今次的会议是给到他说服一众校长的机会。 他们用了“说服”二字，那么就很显然，这个看似百利而无一害，能为各大高校学生提供优质就业岗位的事情，应该会存在一定困难。 教育部的领导显然对各院校校长的脾性一清二楚。 于是那时，李亚东就在思索“困难”会是一些什么，因此做了一番详尽的准备。 “各位前辈，你们还不太了解薇创科技的底蕴，下面就让我给大家介绍一下。” 他说着，从文件中率先拿起一摞。 这是25张个人履历表，非常详细，上面甚至粘贴有照片。 “我先给大家讲讲我们的人才储备情况，薇创科技从去年下半年开始筹建，所以目前的人员还不是很多，一共有两百三十一人，而这其中专业领域的顶级科研人员，就占到二十五人。我给大家简单的介绍一下。 “第一位，倪光蓝教授……” “谁？！” 李亚东就知道，这个名字一爆出来底下肯定炸开锅，倪光蓝是国内电子科技的领军人物，中科院特殊嘉奖专家，国家科技进步奖获得者，同时享有国家津贴，他们不可能不知道，保不齐还认识。 “倪光蓝教授。”李亚东又说了一遍。 这次大家确认并没有听错，有人诧异道“倪光蓝不是在联想吗？” “以前是在，不过现在已经加盟薇创科技，目前正主导‘中国芯’工程的研发工作。” “中国……芯？”有校长大惊，“你们居然真的开始研发半导体芯片了，这……” 简直不敢想象。 这是国家想干都不一定能干得了的事情，原因很简单，设备不足。 。 第八百五十四章 消除担忧 得知倪光蓝居然加盟薇创科技后，在座的诸位校长明显有些动容。 因为这件事情能侧面反映出薇创科技的实力，绝非小打小闹、或是异想天开。 像倪光蓝那样的科研工作者，如果不是有着更好的选择，断然不可能一声不吭的就跳了槽。 再说了，半导体芯片是想研发就能研发的吗？ 至少能说明一点，即便是新成立的一家公司，但薇创科技的研发能力，应该犹在联想之上。 然而，这还没完呢。 “倪光蓝教授大家都很熟悉，那我也就不过多介绍。至于第二位，则是原剑桥大学的宋则仁教授，著名数学家，曾发表过……” “什么？宋则仁回国了？！”李亚东一句话还未说话，底下已经传来一声惊呼。 学者圈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如果同样是研究数学的人，类似于宋则仁这种已经在国际上小有名气的业内翘楚，没理由不知道。 “哦？胡校长莫非认识宋教授？”李亚东笑了笑，明知故问。 因为这样让别人讲出来，比他在这里滔滔不绝，更有说服力。 “怎么可能不认识呢，他就是从我们北理走出去的，虽然那时候我还不是校长，但关于他的事情也听说过不少，是一个在数学领域天赋极高的学生，16岁保送北理，18岁代表中国参加了国际奥赛，并取得优异成绩，后面留学剑桥大学，在国际数学届渐渐崭露头角，很自然而然的就留校做了教授，难得一见的数学天才。你们居然把他给弄回来了？”胡校长显得有些不可思议，也有几分欣喜。 以他的年龄与身份，喊宋则仁一声“学生”不算过分，很清楚对方在剑桥任教多年，且不提待遇，只怕已经建立起感情，是真没想到这位留外多年的北理骄子，还能归国。 “宋则仁此人我也认识，他在微积分领域建树颇高，看过他的几篇论文，确实才华横溢。”这时，北师的卢校长也插话道。 而他这么一说，就越发显得宋则仁不简单，为啥？ 因为与胡校长不同，他可是位正儿八经的数学家，其专业造诣并不在北大原校长丁时孙之下。 能被他用“颇有建树、才华横溢”八个字来形容，足见宋则仁的过人之处。 在场一片哗然，一个倪光蓝，一个宋则仁，这个薇创科技看起来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嘛！ 然而，这才哪到哪儿呀…… “那宋教授我就不多介绍，胡校长已经说的很清楚。第三位，则是郑凯波博士，电子通讯领域的顶级专家，曾效力于斯坦福研究所……” 李亚东慢悠悠地介绍着，底下诸位校长都快听迷了。 怎么一个个的来头都这么大？ 由于在场没有从事通讯研究的人，所以他们对于郑凯波这个名字，倒并不熟悉，但是，他们对此人之前所在的机构——斯坦福研究所，却知之甚详。 从名字上就能知道这家机构与斯坦福大学关系密切，而斯坦福大学在学术界是怎样的存在，就不必赘述，更重要的一点，斯坦福研究所与斯坦福产业园，是硅谷的核心！ 可以说正是由于这两家机构，才为硅谷的发展奠定了基础。 如此就不难想象，斯坦福研究所是一个什么神仙机构，从那里面出来的人，有多牛·逼自不用提。 “第四位，凯瑟琳·琼斯女士，哈佛大学计算机博士，之前任职于微软公司加拿大研究中心，主导研发了基于icrosoftdows操作系统的office办公软件……” “第五位，刘成博士，麻省理工物理学博士，之前效力于美国太空署下设的埃姆斯研究所……” … “第八位，李华芳博士，普林斯顿大学材料学博士……” … “第十六位，武红博士，耶鲁大学化学博士……” “第二十五位，廖长鸣博士，东京大学电气工程学博士，曾分别效力于日苯知名企业三菱重工和索尼电子……” 李亚东放下手中最后一页履历表，抬头望向下方，却蓦然发现，诸位校长的表情一片呆滞，明显被震撼到的意思。 一家小小的私人企业，居然有这样的人才底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家国家级科研机构呢！ 还是重点的那种。 但这……依然没完。 李亚东趁热打铁，再次拿起另一摞文件，这次也不讲了，因为怕结巴，有些设备名念起来实在太拗口，手里拿着文件，踱步走到下方，给在座每人都分发了一份。 “各位前辈，现在你们拿在手上的，就是薇创科技目前已经筹建好的八个实验室，以及各种设备明细，大家可以帮忙审核一下，看看是否有遗漏。” 李亚东呵呵笑道，话虽然说得好听，但明显醉翁之意不在酒。 筹建科研实验室，一直是各大院校最烧钱的项目，所以哪怕在座的各位校长专业领域有所不同，但对于大多的金贵设备仪器也并不陌生，因为关于采购类似设备的申请表，他们每个人的案台上都有一大摞。 众人低头翻阅着手中资料，却是越看越骇然。 “你们居然……有了等离子蚀刻机？” “天呐！你们从哪里搞来的高压小型加速器？” “气相外延炉也有……” 倒不愧都是老江湖，很多人根本无需看介绍，扫一眼旁边粘贴的图片，就知道是什么科研设备，会议厅里传来一阵阵惊呼。 “这份资料上的很多科研设备，中科院都没有吧？”吴树清咂舌道。 而坐在他对面的张孝闻显然更有发言权，他本身就是一位资深的科研专家，主攻化学领域，点点头道“是啊，中科院倒是想搞，可却力不从心，且不提国外的技术封锁，就是价格，也不是他们的经费能够承受得起的。” 他的话基本就代表了权威，众人纷纷颔首。 还有人酸溜溜地说，“这么多好家伙什儿，要是放在学校里，那得培育出多少先进的科研人才呀。” 讲实在话，如果此事并不难办，李亚东倒真不介意给各大院校捐赠一些设备，他们培育出来更好的人才，对自己也有益，但关键，他干过才知道，真的非常难，甚至存在法律风险。 “所以……” 李亚东知道，是时候收网了，笑着说道“各位前辈还会认为把优秀学生送到薇创科技，会葬送他们的前程吗？” “这个嘛……” 底下诸位校长相视一望，皆是下意识地摇头。 如今看来，薇创科技底蕴深厚，要专家有专家，要设备有设备，从某种层面上讲，确实胜过大多数国家科研机构。 因此，还真的不太好说把优秀学生送到官方科研单位下属机构慢慢成大，和送到他们那边有专家亲自带队开展研究，那条出路更好。 “李亚东，说说你的这个什么薪火计划吧。”吴树清示意道。 其他校长也纷纷竖起耳朵，打算接着往下听听看，不急于马上作判断。 “好的，校长。” 。 第八百五十六章 校方推荐 李亚东心里很清楚，关于名额分配问题，绝对是一场拉锯战。 不要拉着拉着，大家搞起矛盾，最后一哄而散，那可就完犊子了。 所以，他打算先把薪火计划全部讲完，然后合作协议拿出来，让各位校长当场摁下手印，再来商谈具体细节。 “第二个方案是‘校方推荐’。每年名额为200人。这个就很好理解，还是一样，名额问题我们稍后再讨论，各大院校都会有名额分配，然后你们将可靠的人才推荐给我们，而如果所推荐的学生通过了我们的面试，那么……” 一众校长纷纷竖起耳朵，知道关键的消息在后头，偏偏这时，李亚东停顿了。 “哎呀，我说小李同学，你就别迈关子了嘛，有什么话一口气说完呀！”有校长抱怨道。 李亚东讪讪一笑，赶紧点头，能怎么办，开会开多了，养成了习惯，一到关键点，就下意识想掉掉大家的胃口。 却是没想到今天的会议场合，底下这帮人可绝不是他能随便“调戏”的。 他们哪一个人不是桃李满天下，李亚东要真敢把他们全搞得罪了，中国地再大，恐怕也没有他的容身之处，文人墨客口诛笔伐都能嫩死他。 “校方推荐的优秀人才，只要成功通过我们的面试、成为薇创科技的正式员工后，就能得到一笔钱，金额为20000元，我将它称之为‘家庭保障金’。” “这个是额外的？”有人连声追问。 “是的，完全额外的奖励发放。”李亚东笑着点头道“与薪资待遇没有任何关系，一次性到位。” “20000块？”得到李亚东肯定的答复后，众人表情骇然。 这可绝对不是一笔小数目，差不多都能够在首都市郊买套房子了。 你想想看，现如今首都普通市民的人均工资，每月也就是两百块不到，一年约莫2000块出头，20000块可以抵得上十位壮劳动力辛苦工作一整年。 居然就这样白白的给到一位新加入公司的员工作为奖励？ 说实话，这样的待遇连他们的羡慕。 “李亚东，站在学生的角度讲，我肯定对这个方案持欢迎态度，但我还是想问问，为什么会平白无故的有这种奖励，莫不是……” “校长，这你可就错怪我了。”李亚东望向吴树清，哪里不知道他想说什么，无外乎“收买人心”，他承认有那么一点想法，但绝不是主要原因。 笑着解释道“实不相瞒，校长，在今天的会议之前，我特意针对应届毕业生做过一些调查，还去了一趟燕园，向我的导师赵无衣作了请教，算是对现在应届毕业生们的心里想法，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 “今时不比以往，不像我们当年上大学的那会儿，学费全免，国家还包食宿，现在的大学生四年书读下来，家里至少要承担1500到2000块的开支，这对城镇家庭而言，还好说一些，但对于农村家庭来说，就是一笔巨大的开支，很多家庭因此穷困潦倒，甚至四处欠债。 “而这些情况学生们显然是清楚的，他们顺利毕业后，最迫切的愿望，不外乎改变家庭现状、还清家庭因自己所背负的债务、让父母过上好日子，此事一天不了，他们便一天不得心安。而刚出校门的他们，想在短时间内赚够上千、甚至几千块钱，还是相当有难度的。 “所以，我打算成全他们，给他们一笔钱，了却后顾之忧，让他们从此以后将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工作中，努力成长、努力钻研、努力实现人生价值。 “我其实是认真思考过的，以一点小钱，换取员工的全身心投入，这笔钱应该花得不亏。” “好一个不亏！” 吴树清听完他的一番话后，表情亢奋，终于有些明白，李亚东为什么小小年纪，便有如此作为。 最大的原因在于他的思维模式与常人完全不同！ 他的目光之长远、思想之开阔，包括行事之魄力，实乃吴树清平生仅见。 北大经济系能诞生出如此人才，将职工的投入程度以金钱作出量化，再从源头上激发他们的投入热情，说实话，他都感觉很意外。 平心而论，在他看来，北大经济系应该无人有这样的远见与学识，包括他。 只能说此子真是一个商业奇才，无师自通。 “你个小李同学，想得倒挺长远嘛！”有校长打趣着说。 他是科研出身，却是没有吴树清那么敏感的经济嗅觉，只从人情世故的方面，感觉这个点子实在是妙。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200个名额哪里够呀！” “就是啊，那学生们还不得挣破了头往你们公司跑？” “我看一些学生直接放弃留学机会都有可能！” 底下瞬间炸开了锅，李亚东也不敢打扰，就让他们乍呼。 等了好半晌，总算差不多乍呼完了，这才笑意盈盈地说，“各位前辈，这个方案对你们也是好处的嘛，别忘了，名额全在你们手上，不用参加任何考试，全看你们的推荐，如此一来，我就不信有想法的学生还敢不听话。” “你个小李同学啊……” 他们这么一说后，底下众人皆是大笑不止。 “鬼机灵！” “商人习性，奸诈！” 李亚东心想，奸不奸诈的，你们不还是喜欢吗？ “好了好了，还有个方案呢，赶紧说来听听，我现在就寻思着这名额到时候该怎么分啊，要不按排名吧，在座的我们京师大排第三，应该名额也分第三多。” “老吴你想得美！你们京师大综合排名是第三位不错，可人家招收的是理工类人才，你们京师大理工科能排第三？” “就是，要论第三的话，怎么排都得是我们北理工呀！” “老胡你休想，谁规定要按这个来排的？” “那你说该怎么排……” 得，怕什么来什么。李亚东不禁一阵头大，真想一巴掌拍到桌上去，可惜有贼心没贼胆。 一帮老头争得面红耳赤，除了看戏的三位教育部领导外，也就吴树清和张孝文像两枚铁蛋一样，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反正不管怎么争，他们两家冠亚军的地位是不可能动摇的。 不过谁是“冠”，谁是“亚”，这个……最终只怕还得来场决战，谁胜谁负还真的不太好说。 论理工类的优势，清华肯定碾压北大，但比较蛋疼的是，招聘方是北大的学生…… 所以别看张孝文现在坐着不说话，实则脑子里正在高速运转，在做决战前的准备。 “那个……诸位前辈，还是先听我把最后一个方案讲完吧，还有200个名额呢。” 一听名额，底下顿时安静下来。 会议开始之前大家还没什么感觉，现在才发现，名额这玩意儿真是个宝，绝对多多益善。 。 第八百五十七章 名额争夺 “第三个方案是‘自由竞争’。名额同样为每年200人，此方案与第一、第二两个方案互补进行，能让一些相对还不错的学生，在错失奖学金考试与校方推荐之后，还能有第二次机会，尽量不遗漏任何一名好的人才……” 李亚东娓娓道来，底下诸位校长听得频频点头，这三个方案显然都花了心思，几乎是全方位无死角的对各院校的优秀科研人才，进行了一次大甄选。 “所谓‘自由竞争’，重点在于‘自由’二字之上，与前两个方案都由校方主导不同，这个方案将直接由学生们自己进行，理论上讲，任何一名学生，只要符合我们的对口专业招收标准，都可以向薇创科技投递个人简历以及专业论文，我们这边会组织专家进行审核，只要通过审核的学生，就能获得公司面试的机会，而一旦面试也没有问题，那么就会被薇创科技正式录用，与此同时…… “所有通过自由竞争而被录用的学生，也会获得一笔‘家庭保障金’，金额为10000元。” “也有现金奖励？”众校长闻言，表情皆是一喜。 虽说奖励打了对折，但10000元依旧不是一笔小数目，对于刚走出校门的应届毕业生们而言，如果能马上得到这笔钱，的确能极大程度上改善家庭状况。 不愧它“家庭保障金”的名头。 李亚东笑着点头，很满意他们的反应，知道事情基本妥了，打算一鼓作气，彻底将他们拿下。 “另外，这个方案虽说不由校方主导，但肯定还需要各院校这边多多宣传、多鼓励学生们，这样才能健康运营起来，包括前面的两个方案也是一样，如果没有校方这边的支持与配合，我们的计划再好，估计也是白搭。 “所以，为了使薪火计划不至于虎头蛇尾，很好的开展下去，对于愿意与我们合作的校方，薇创科技会每年拿出50万元的经费，用以辅助学校方面进行计划的推广与实施。” “啥？” “50……万？” “给我们？” 李亚东望向众人，笑着点头，“是的，会在每年毕业季前的特定日期，一次性支付给校方，确保薪火计划的正常开展。” “是总共50万经费，还是一所学校……” “一所。只要与我们合作的学校，每所学校每年都会获得50万元的专项经费。” 得到李亚东肯定的答复后，底下一众校长顿时眼睛都笑弯了。 平心而论，这个薪火计划本来就非常好，哪还用得着什么大力宣传，只要学校方面广而告之一下，绝对瞬间传遍全校，引来学生们趋之若鹜。 他们实在没有想到，这个站在学校角度讲，完全是为学生们提供更好去处、更好就业岗位的计划，居然还有经费可以拿。 50万！ 而且是每年50万！ 这可绝不是一笔小数目。 而这笔钱完全可以节约下来，用来弥补学校其他方面的经费不足。 “所以……各位前辈，你们觉得这个薪火计划如何？是否要……” “你个小李同学，明知故问，赶紧地，名额该怎么分配一并说说。”有猴急的校长已经坐不住了。 “这个不急，咱们一项一项的来。”李亚东呵呵一笑，像个奸诈的老狐狸，用看似建议地口吻说，“我觉得还是要将愿意参入薪火计划的校方名单先确定下来，毕竟如果名单都没确定，那名额也没法分配啊。各位前辈以为呢？”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因为这话乍一听，确实没毛病。 李亚东只要不傻，就知道此时该干嘛。 递给候在墙边准备随时上前提供服务的小豪一个眼神，小豪顿时会意，将早就准备好的一沓唯一缺少抬头的通用协议书，给诸位校长一人发了一份。 “各位前辈还请过目，合作协议我已经准备好了，相关条款与我刚才说所的完全一致，大家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问题，如果没有的话，愿意与薇创科技开展薪火计划合作的校长，请在协议书上签名。” 都是老江湖，协议到手后，即便心里再急切，也没有马上签字，而是从头到尾仔细地看了一遍，确认没有问题后…… 大家抽出随身携带的钢笔——这年代知识份子左胸口袋中夹钢笔，可谓是标准搭配，然后纷纷望向身边的人。 “你们这群老家伙啊……”吴树清没好气地笑了笑，率先在协议书上签下自己的大名。 而他这么一动后，瞬间引起连锁反应，再也没人犹豫，纷纷开始提笔签字。 李亚东站得高望得远，底下所有人的动作都逃不过他的眼睛，结果与他所想如出一辙，没有任何校长能拒绝这份协议。 收集证据，呃……不对，收资料。 等到小豪回收完所有协议书，并直接离开会议厅后，李亚东才笑了笑，道“那么各位前辈，咱们再来谈谈名额分配的问题吧。” 一场战争，就此爆发。 虽说是口水战，但依然到了剑拔弩张，互相拍桌子的程度。 不是李亚东高，就知道这些校长们为了给自己的学生争取最大的利益，啥事儿都做得出来。 还是那句话，这个年代的老师，那是真的负责任。 “小李同学，你说说看，按这样的分配方式能行？” 李亚东呵呵一笑。 “小李同学，你倒是说句话啊，你觉得该怎么分配？” “是啊，作为合作方负责人，你是最有发言权的，我们争了这么久也没争出个所以然来，你说怎么分配，我们按你说的办。” 你个糟老头子坏的很，我信你才有鬼！ 反正只要被问到头上，李亚东就是“呵呵一笑”，打死都不发表意见。 因为这事儿他早就在心里捋过，说出来除了得罪人外，只怕不会收到任何效果。 就让他们自己去争，争出来什么结果算什么结果，再说了，到最后还不是凭实力说话吗，类似于吴树清和张孝文那种胳膊粗的人能吃亏？ “老吴，你觉得我们两家该怎么分配？”张孝文笑着望向吴树清问。 “要不我们两家先确定一下，他们也有一个参照。” 他的话立马得到众人的附和，反正争也争不过对吧，不如让他们先画出个道儿来。 “老张，你既然已经有了想法，又何必问我？”吴树清同样笑呵呵地望着他。 “那我就直说吧。”张孝文也不否认，摊摊手道“在场一共14所学校，500个名额，如果平均分配的话，基数为35，但这肯定不妥，因为学校和专业方面也有强有弱，我的意思是，我们两家就各取50个名额。你觉得呢？” 吴树清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原以为他肯定会要最多的名额，毕竟客观讲，清华在理工科方面确实稳压北大一筹，没想到他居然会“自降身段”。 “可以。”吴树清倒也爽快，既然人家已经主动示好，再去得寸进尺，就实在没有意思。 他却不知道，张孝文也是十分无奈，如果合作方老板换成旁人，你看他争不争第一？ 关键就在于他不是旁人，而是北大自家人，这就很蛋疼。 张孝文考虑老半天，最终得出一个结论有了这层关系，北大已立于不败之地，再去强求什么第一，实属不智。 最好的办法，就是双方保持一致。 他俩这边就直接瓜分走了100个名额，其他的校长也是没辙，便开始见样学样，找与自家水平差不多的学校。 因为不是孤军奋战，有了盟友，再有北大和清华的“榜样为先”，会议厅倒是逐渐安静下来，不像之前那么嘈杂，名额也在迅速变少…… 。 第八百五十八章 校园震荡 前后大概忙活了半个月，替苏姑娘招人的事情总算初步解决。 据李亚东所了解的情况，首都各重点院校中，现在关于薪火计划的消息已经传得沸沸扬扬。 而且此时的时间点也非常好，应届毕业生们即将离开校园。 所以剩下的大概只需等待即可，各学校肯定不会浪费他们好容易争取到的名额，想必这个夏天结束之前，苏姑娘那边人员紧缺的情况就会很好改善。 燕园。 计算机系46号男生宿舍楼，508寝室。 这是一间标准的宿舍房，与李亚东他们当年的那间储藏室改造而成的寝室完全不同，有四张双人床，住八名学生。 恰好是午后的休息时间，往常这个时候大家早已进入梦乡，以便下午有个好精神，但今天不同，一个个神情亢奋，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哪有半点睡意？ 围拢在窗台边两张长条桌拼凑而成的公用书桌旁，议论纷纷。 “临到了了，居然还有这种好事？” “是啊，10个全额奖学金名额，不敢置信的是，竟然还包生活费！另外，还有20名校方推荐名额，一旦面试通过，直接奖励20000块现金，20000万啊！兄弟们，这笔钱一旦拿回家，父母还不笑死？” “我都不指望20000块，但凡能拿到最后的那10000块，就心满意足了。” “老六说得对，10000块是什么概念？首都半套房呢！有了这笔钱，家里的债能全部还清不说，父母也能过上享福的日子。” “但这事儿难度可不小啊，用屁股想都知道现在有多少人眼巴巴地盯着这些名额。” “唉……谁说不是呢，名额虽然不少，但竞争更大，我都听说了，数学系、物理系、包括化学系那边，已经有好几个被分配到香饽饽一样的国家单位工作的人，现在都提出来‘要将工作机会让给其他同学’，搞得还挺大方，其实谁不知道他们心里在想什么。” “本来咱们寝室最有戏的就是老七，以他全系排名第一的成绩，妥妥的能拿到一个全额奖学金外加生活费全包的出国留学机会，可学校现在又突然下通知，说已经考取奖学金的学生不能重考，你说这事儿给闹的……” “是啊，到头来不如老七的人去了国外反而可以吃香的喝辣的，他却还要打工挣生活费，也不知道校方是怎么想的……” “老五，我就说你少说两句。学校这么做也是有原因的，其他奖学金都已经敲定，如果再重考的话，岂不是全都乱套了？” 大家说着说着，已然注意到老七的情绪有些不对，一个人坐在旁边的木板床上闷不吭声，黑瘦的脸上表情凝重，眉头蹙得老高。 而这个老七不是别人，正是与李亚东做成了一笔生意的高洋。 “老七，老七……” 老大刘波唤了好几声后，高洋才终于反应过来。 “哦，大哥，咋了？” “敢情我们说什么你根本没听到啊？” 众人不由一阵无语，亏他们还在这里担心言语不妥，怕打击到他。 “对不住了，刚在想点事情，走神儿了。”高洋讪讪笑道。 大家一人给了他一拳后，便不再理会，继续讨论薪火计划，主要还是“校方推荐”和“自由竞争”这两个项目，因为“人才培养”的项目，实在不是他们可以染指的。 全额奖学金加上留学期间的所有生活费，怎么的不要个几十万呀？ 不是各科系的风云人物，想都不要想。 “诶，老七，大中午的上哪儿去？” 众人谈得正起劲的时候，却突然发现高洋从床上站起，像是要出门，刘波赶紧询问。 他是清楚老七性格的，平时看似大大咧咧，实则由于家庭的因素，自尊心很强，这从他自大一开始，全系排名第一的成绩从未动摇过的事情上，也能看出一些端倪。 别人花十倍的时间学习，他就会花二十倍；别人一天学习十六个小时，他就敢几天几夜不睡觉。 对自己那是相当的狠，真怕他苦学四年，最后发现系里还有同学比他混得更好，一时想不开。 “去一趟王老师那里。”高洋笑着说。 似乎不像想不开的样子。刘波暗松口气，随口问，“干啥去呀？” “找他帮忙把奖学金取消掉。” “啊？” 猛地一听这话，寝室七兄弟，全部一脸懵逼。 北大一年就那么区区几十个奖学金名额，数千人去瓜分，那场面可谓比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还惨烈，多少人豁出老命都没能考中，你考中了，居然想放弃？ 是不是脑壳有病？ “老七啊，你还好吧……”老四胡浩赶紧上来摸了摸他的脑门，生怕他受了什么刺激。 “是啊，老七，千万别犯傻呀！” “怎么突然有这个想法？” 几兄弟不停劝说，关切之前，溢于言表。 老大刘波最为干脆，直接起身堵住了房门，他生得人高马大，不说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吧，至少有意阻拦的话，瘦不拉几的高洋今天不可能走出这个门。 “哎呀四哥，我没事。”高洋没好气地拍开胡浩的爪子，继而望向将自己团团围住、像是要马上发动群殴样的一众兄弟们，微微显得有些无语。 当然，也很感动。 他知道今天不说出个所以然来，是不可能离开这间宿舍的，将几兄弟全部摁回到原先的座位上后，一本正经地说道：“我真的没事，头脑清醒得很，作出这个决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是，出国留学对我的人生肯定大有裨益，不说学到多少东西，至少头顶上能多一顶高贵的帽子，这我很清楚。但这次的机会来之不易，我必须作出取舍，你们都是清楚我的家庭背景的，母亲常年卧病在床，父亲不仅要照顾她，还要供我上大学，另外家里还有一个刚上高中的妹妹，这几年父亲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形。 “说不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我现在最怕的事情就是回家，因为每次一回家，家庭的情况就越来越差，父亲也越来越干瘦。” 高洋说到这里，眼睛都红了。 几兄弟受他的情绪感染，心情同样不太好受，全都叹息不止。 “我的想法很简单，将奖学金的名额让给别人，问老师要一个校方推荐的名额，实在不行的话，我就自己给薇创科技投简历，如果学校有20个人会被录取，那没理由我就不行。” 他的声音虽然很轻，但里面却有种无比强大的自信。 几兄弟下意识地点头，对此毫不怀疑。 “我有时候真的不敢去想，我如果再出国留学几年，家里会变成什么样子，父亲还撑不撑得住？如果没有选择的话，我也只能硬着头皮出国，我父亲也不可能让我放弃奖学金。 “但现在不同，我有选择，而且有把握说服他。这家薇创科技我通过多种渠道仔细打听过，来头很大，里面有好多知名的科研专家，他们并不比那些国外大学的教授差，有些甚至原本就是从世界排名前几的大学里跳槽出来的，我觉得跟着他们，一样可以学到很多有用的东西。 “我不在乎什么‘海归’的名头，只要有真本事，走到哪里去我都不怕。而且他们的待遇还这么好，我实在找出去放弃这次机会的理由。” 高洋说到这里顿了顿，用布满血丝的眸子扫视过几位兄弟后，诚恳道：“兄弟们，我谢谢你们，但真的，让我去吧。” 大家闻言，皆是沉默。 倒是杵在房门旁的刘波，深深地看了高洋一眼后，从门口走开，轻声道：“去了跟老师好好说。” 高洋重重地点头，与他错身而过，大步流星地离开寝室。 他现在还不知道的是，他前不久欠下的那顿大餐，应该马上就要还了。 第八百五十九章 变本加厉 七月中旬，李亚东收到了苏姑娘那边传来的好消息，说是“自由竞争”的200个名额，已经招聘满了。 这个方案的效率要比另两个快得多，应届毕业生们的个人积极性出奇的高，简历哗啦啦地往薇创科技传，收到面试邀请后，又一波接一波地往深证赶。 根据苏姑娘那边反映的情况来看，之所以造成如此火爆的局面，主要还是因为“家庭保障金”。 这个因素妥妥的排在第一。 而第二，才是薇创科技的各种底蕴。 所以这个社会是非常现实的，钱，的确是个好东西。 作为李亚东而言，他也愿意花这些钱，实际上也没几个钱，200个20000块，200个10000块，加起来不过600万。 比起400名专业对口的重点大学科研人才，600万算个啥？ 实在不值一提。 却收到奇效。 公司突然收获整整200块璞玉，苏姑娘非常开心，而且接下来或许还有更优秀的人才陆续到来，在电话里笑得简直合不拢嘴。 而李亚东的心情，也很不错。 办妥这件事，只是其一。还有一件事，他三嫂马上要生了，已经住进医院。 老李家即将迎来一个新生命。 临近七月底的这几天，老李家集体休了假，分工明确，有人驻守医院，有人往返于家和医院之间，做后勤保障，有人开始采购各种孕妇产后必备品，以及婴儿用品。 还未出生的小丫头简直不要太幸福，全家十几口人，全都心甘情愿的做起苦工，只为迎接她的到来。 当然，他们现在还并不知道是个丫头。 只有李亚东知道，而且……他也有点不太确定。 为啥？ 因为时间没对上。 上辈子他这个小侄女要来得更晚一些，大概晚了半年多，当时还因为计划生育罚了款，他到现在都记忆犹新。 平心而论，他的这个小侄女还是挺乖的，唯一的毛病就是太过老实了一些，跟她母亲几乎是两个极端，没有什么大出息，但也没让家里操什么心，不知不觉中就长大了，后来嫁了一个同样老实的养鸡专业户，日子过得还算可以。 其实这样也挺好，连歌里都唱了，平平淡淡才是真。 反正自己将来如果有女儿，大富大贵就不说，那估计跑不掉，但绝不会强求她一定要出类拔萃、比同龄人更加优秀，能无病无灾、乖巧听话、平平安安的过一辈子，那便是他最大的心愿。 他为此还特地去了一趟法源寺，求菩萨保佑别换了人，该是他家的继续送到他家来。 天坛医院。 7月25号。 按日子算的话，今天就是预产期，而且医生也说过，今天应该会生。 搞得老李家一大帮人，早上就火急火燎地赶到医院候着，结果一直等到晚上…… 好了，生不出来。 单独的豪华待产房里，刘金菊正躺靠在病床上，饭架上摆放着刚从外面特意去买来的丰盛晚餐，什么全聚德的烤鸭、柳条巷子里的驴打滚，芝麻胡同里的艾窝窝……等等，一共七八样。 问她要吃什么，全是她自己报的，比较麻烦的是，还都不在一个地方，李亚东特意让齐家兄弟俩人开车风头去买的，就这样还花了老半天。 也是没办法，家里人一直以为今天肯定会生，所以唯独今天没准备伙食。 刘金菊自顾自地吃着，别提多开心，哪里像半点要生的样子？ “这个艾窝窝不是芝麻胡同的吧，怎么这么难吃？”一颗雪白的艾窝窝刚送进嘴里，刘金菊便吐了出来，一脸的嫌弃。 “是芝麻胡同的，我亲自去买的，肯定错不了。”齐龙赶紧说道。 “那就见鬼了，为什么味道差这么多？” “这……” 李亚东不留痕迹地拍了拍齐龙，示意他别往心里去。 齐龙的性格他太清楚了，不可能做什么偷梁换柱的事情，他说是，那就绝对是。 但李亚东也不好去为他辩解什么，毕竟生孩子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他就算没试过，也通过各种渠道有所了解，所以临产的这段时间，他决定忍让三嫂的一切行为。 但李亚东能忍让，有人却忍不住。 李亚军递给齐龙一个歉意的眼神后，望向刘金菊，蹙眉道：“这个不好吃你就吃别的呀，这么一大堆东西，难道还不够你吃？” “李亚军，你什么意思啊，我给你生孩子容易吗，想吃点好吃的怎么了？”这个节骨眼上，刘金菊已然丝毫不惧他，用力将饭板一推，上面的食物顿时撒了一地，发脾气道：“不吃了！” 因为她心里很清楚，待会儿有的是人求她吃，因为她现在饿的可不光是自己。 “你！”李亚军望着那些掉到地上的食物，拳头瞬间握紧，也是忍死了血。 要知道，他们这帮人到现在可都没吃饭，全在这里伺候她！ 包括他老娘。 李亚东生怕他做出什么过激举动，赶紧走过去将他拉扯住。 “这是干嘛呀，没两句又吵起来了，不喜欢吃就不吃呗，别发脾气嘛。”胡秀英望着地上有些动都没动过的食物，赶紧将它们拾起来，显得十分心疼地说。 “娘，就别要了，这是医院。”其他人也帮忙收拾乱摊子，不过最终在李春兰和李冬梅的劝说下，这些沾了地的食物还是扔进了垃圾桶。 “吃饱了吗？”胡秀英又扭头瞥向刘金菊的大肚子问。 “当然没有！”刘金菊瘪着嘴说。 这态度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地蹙起眉头，包括李亚东。 “刘金菊，你可别拿自己太当根葱，生个孩子无法无天了不成！”李亚军这下算是彻底火了，李亚东拉都拉不住，硬是要冲过去打人，哪怕刘金菊还挺着个大肚子。 “哎呀，天杀的李亚军啊，你还有没有人性了，我吃这么大苦头帮你生孩子，你居然还想打我……”刘金菊无疑也被吓到了，开始哭爹喊娘，一把鼻涕一把泪。 所幸胡秀英及时挡住了李亚军，也只有她有这个本事，还对李亚东使个了眼色。 李亚东会意，硬是将他三哥从病房里抱了出去。 “离婚！” 俩人站廊道中，李亚军用低沉地声音说。 “哥，孕妇的情绪跟正常人不同，你多担待点儿，生完孩子应该就会好些。”李亚东劝说道。 正所谓“宁毁十座秒，不拆一桩婚”，即便他心里其实也有些想法，但还是无法做到顺着他三哥的话往下说。 再说了，二宝已经这么大，马上又有一个孩子，现在离婚，对两个孩子的影响该有多大？ “她就算再有情绪，也不能冲着娘来，你看看她刚才那什么态度！” 李亚东心里难道不气吗？ 居然有人敢当着他的面，给他娘摆脸色看。 可有什么办法？ 偏偏这人是挺着一个大肚子、马上要生的嫂子。 “哥，为孩子们想想。”李亚东长叹口气道。 想到孩子，李亚军握紧的拳头，又渐渐松开。 咬着牙道：“我就听你一句劝，但她要是生完孩子后还这样……这个婚我离定了！” 李亚东点点头，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他也没什么好说的。 第八百六十章 缺陷 又是两天时间过去，小家伙还挺调皮，躲在她妈肚子里硬是不肯出来，最后医生经过诊断，打了催产针。 这下小家伙想躲都不行了。 7月28号下午。 在老李家所有人的翘首以盼之下，刘金菊终于被推进了产房。 等待无疑是煎熬的，一家人踱步在产房外面的廊道中，根本坐不住。 “娘，你坐一会儿吧，没什么好担心的，三嫂有过一次经验，肯定会一切顺利。”李亚东想要拉扯他娘在排椅上休息会儿，可老人家根本不听。 表情很纠结，有些担忧，但更多的还是兴奋。 她马上又要添一个大胖孙子了！ 人到老，也没有什么别的心思，就指着孩子们都平平安安、家里能人丁兴旺，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事情。 李亚军虽然对刘金菊的容忍已经到了极限，但真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依然显得很紧张，一个人趴在窗台前，不停地搓着双手。 仿佛过了整整一天，产房的房门处终于传来动静，老李家所有人瞬间打起精神，围拢上前。 医生从里面走出来，但是……脸色却不太对劲。 咯噔！ 大家情不自禁地心头一颤。 “医生……没……没什么事吧？”李亚军连声询问，吓得都结巴了。 “别担心，生产的过程很顺利，母女平安。” 听他这么一说，老李家众人才大呼口气。 李亚东也是醉了，心里把这个医生的祖宗十八代全问候了一遍。 既然没事，丫的干嘛这个脸色？ 把他们一家人吓得够呛。 母女平安？李亚东心头不禁一喜，看来有些事情即便没对上时间线，依旧很难改变。 “那就好，那就好……”胡秀英大喜过望，不停地拍打着胸口，刚才那一下她着实吓得不轻。 “三哥，还是个女娃呢，你不是一直想要个女娃吗，这下一男一女，你算是人生无憾了。”李冬梅笑呵呵地说。 “嗯。”李亚军也是高兴异常，重重地点头。 喜得爱女，正如四妹所言，从此一个儿子一个女儿，人生无憾，心里打定主意，就忘掉以前的不愉快，今后好好的过日子。 当然，前提是刘金菊必须改好。 “二宝，你妈给你生了个妹妹，你高兴不？”李亚东把李二宝抱在怀里，美滋滋地问。 “当然高兴！”李二宝仿佛瞬间长大了好几岁一样，很有担当地说，“我会保护她的，谁也别想欺负我妹妹。” “哈哈……”众人望着他一本正经的模样，全都给逗乐了，皆是大笑不止。 然而，这时医生又开了口。 “但是……” 妈的个巴子，这个时候用什么转折语？李亚东瞬间眉头一蹙。 老李家其他人也是一样，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 “但是什么，医生？”李亚军赶紧询问。 “孩子有点缺陷。” “啥？！” 猛地一听这话，不亚于一道晴天霹雳，将老李家所有人一下全给劈懵了。 “啥……啥缺陷？”胡秀英只感觉有些头重脚轻，差点没一头栽倒在地，幸好旁边的李春兰和李冬梅俩人眼明手快，一把搀扶住，颤抖着声音询问。 “孩子有点没发育好，上嘴唇部位有些缺陷，就是我们常说的‘兔唇’，一种很常见的婴儿畸形症状。” “什么？！” 胡秀英有人扶着，所以没有倒下，而李亚军却是双腿一软，直接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旁边的赵大成和黄国栋想伸手托一把，都没来得及。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他表情痛苦，用力撕扯着自己的头发。 “是啊医生，孩子父母身体都没问题，也没啥缺陷，怎么会这样？”李春兰眉头紧皱，望向医生问道。 “这个没有必然关系。”医生解释道：“兔唇不是遗传性的病症，诱发它的因素有很多，比较常见的就是病毒入侵、滥用药物、以及吸烟喝酒这三种。” “但我弟妹定期到医院检查，也没说过感染什么病毒啊，再一个，她也不吸烟喝酒。” “那就要考虑孕妇在怀孕期间有没有滥用一些药物。” “这个……”李春兰下意识地望向母亲胡秀英和弟弟李亚军，道：“应该没有吧。” “是没有啊！”胡秀英眼泪都掉了下来，一个好端端的孩子，为什么会有缺陷呢，自己到底造了什么孽啊，有事就冲她来，干嘛要祸害孩子，连声说，“金菊每次到医院检查，都是我陪着的，吃的药也全是医生开的正常药，没再买过其他的药吃。” 医生摇摇头，表示那自己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刚才他也说了，诱发兔唇的因素有很多，这三个只是最常见的，还有些非常见的。 正准备踱步离开…… “医生，美容养颜的药算不算？”已经被赵大成和黄国栋搀扶起来的李亚军，赶紧问道。 “美容药？”医生猛地眼珠子一瞪，转过声来说，“那当然算！孕妇怎么能吃这些东西？” 李亚军顿时面如死灰。 医生叹息道：“孕妇连妆都不能随便化，更何况吃什么美容药？你要不说我一时还没办法回答你们，但如果有这种事的话，那80以上就是根源所在。” 他说完这话后，摇着头径直离开。 留下老李家众人心如刀绞。 “哥，三嫂怀孕期间还吃了美容药？”李亚东将表情迷糊的李二宝放在地上后，走过来正色询问。 这事儿他半点不知情，正如医生所言，孕妇怎么可以吃这些东西？ 不光他如此，其他人同样不知情，包括胡秀英。 “啪！啪！” 李亚军狠狠地扇了自己俩耳光，一个铁打的汉子，居然哭得泣不成声，“我之前是不让她吃，但她一再跟我保证，说那都是美容养颜的药，成份全是海参、燕窝之类的补品，还把药盒子拿给我看，上面有详细的成份介绍，而且那药确实贵得很，我寻思着娘也时常弄这样的补品给她吃，只不过换个吃法而已，还以为对身体有好处，就……就一时糊涂同意了！” 事情终于水落石出，一家人的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这并非一次天灾，而是彻彻底底的。 且代价……沉重得让人难以接受！ 胡秀英嚎啕大哭，李亚军泣不成声，李春兰和李冬梅同样泪如雨落，全都乱了套。 这本应是无比喜悦的一天呀！ 唯有李亚东强忍住没落泪，甚至牵强地笑了笑，安慰大家道：“娘，哥，姐，你们别太难过，兔唇这毛病我了解，没有想象的哪么可怕，对孩子身体也没有半分影响，就是略微有些难看，而且这个也不是没得治，你们可能不知道，韩国那边现在整容技术特别发达，等孩子稍微再长大点，带过去整一下就好了，到时候就跟正常孩子一样。” “真的？”这个消息对于伤心欲绝的一家人而言，无异于天籁，比任何疗伤药都强，全都抬起来头望向李亚东，表情中带有几分期盼与惊喜。 “真的。”李亚东重重点头。 “那太好了！”得到他肯定的答复后，一家人喜极而泣。 李亚东同样笑了笑，但依旧牵强，因为他心里清楚，兔唇似乎无论怎么整，还是无法做到与正常人无疑。 王菲现在就是他的员工，对于她家的事情，上辈子李亚东多少有些了解。 而之所以这么说，无非是不像看到大家太难过，毕竟事情已经发生，无力改变，如果再因为这件事……像他娘这么大的年纪，难过出什么病来，就是更是一场灾难。 第八百六十一章 荣华养颜胶囊 三天之后，刘金菊出院。 因为是顺产，经过三天时间的调养后，基本已经无碍。 回到四合院后，整个人显得战战兢兢，再也不似怀孕的时候那样有恃无恐。 倒不是说突然就改好了，而是因为怕。 如果小宝是个健全的孩子，你看她会不会是现在这副模样？ 是的，小宝。 既然哥哥叫二宝，那么妹妹叫小宝，便显得顺理成章，同样是李亚东提的建议，然后被李亚军采纳。 李亚东仔细端详过他的这个小侄女，与上辈子的小宝还是有几分相似的，最大的区别，就是嘴唇上的缺陷。 此事或将成为老李家所有人心头永远的痛。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小宝收获到了更多的关爱，家里所有人对她的呵护，可谓无微不至，那是真的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里怕掉了。 “你别怪我呀，我要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肯定不会吃那些药的。” “不怪你怪谁？当初我是不是跟你说过，吃这些药可能对孩子有影响，让你不要吃，还说过不止一次，你不听，非要吃！” “那……我不是不知道嘛。” “刘金菊，你就是变了，你知道吗，好的不学，就学那些游手好闲的阔太太，什么事情都向她们看齐，跟她们攀比。你一个种田打土了半辈子的农村女人，要是不去跟那些阔太太比七比八的，怎么可能买这么贵的药吃，最后还把女儿吃成这样……” 李亚东他们正在房间里逗小宝玩，小家伙现在每天从早睡到晚，难得清醒几分钟，大家伙儿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可他们在这里其乐融融、欢声笑语的，外面又吵了起来。 “小东，去看看吧，拉着点儿。”胡秀英正在给小宝换尿布，扭过头来蹙眉说。 李亚东点点头，踱步来到院子里。 他三哥正蹲在屋檐下大口抽烟，地上满是烟头，估计都不止一包。 要知道他是不抽烟的人。 而三嫂刘金菊则离得老远，坐在枣树下面的马扎上，显得畏畏缩缩，旁边的太师椅硬是没敢坐。 “亚军，这事儿真不怨我，我也被人蒙在鼓里。是珊珊说的，她说这药孕妇可以吃，成份都是纯天然的，没有任何副作用……” “又开始往别人身上扯……” 两夫妻在这边继续争吵，李亚东原本还想劝说两句，但听着听着，眉头情不自禁地蹙起。 插话道“三嫂，药是那个什么珊珊卖给你的，还说过孕妇可以吃？”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个珊珊，他绝对饶不了。 “是啊，你不信可以去问问，就在河对面。” “叫什么店？”李亚东是真准备去，而且必须去。 “美丽女人。” 李亚东点点头，临行前又望向李亚军，轻声说，“哥，少抽点烟，你本来就不抽烟，小宝的问题不大，你也别太担心，还是我上次说的，等长大点再给她整好。” “我……就是看着糟心，你说这么好的个丫头，偏偏……” 李亚军红着眼睛，依旧大口大口地吞着烟。 李亚东长叹口气，知道再怎么劝说也是无用，有些东西唯有时间才能抚平。 …… 美丽女人。 一个通俗易懂的店名，符合这个年代的特色，确实离家不远，李亚东走到河对面的街道上，前行了不过500米，便注意到一个粉红色的门头。 “欢迎光临。” 刚一走进门，便有化着精致妆容的店员小姐，笑意盈盈地迎上来。 “先生想买点什么，送人吗？” 店面的规模还真不小，有两层，二楼是什么格局暂且不知，一楼就像一个小超市一样，有着四排长长的木质货架，刷着统一的白色油漆，干净整洁，上面摆满了各色各样的化妆品和保健品。 “谁是珊珊？”李亚东莫无表情地询问。 “哦，那是我们老板娘，你找她有事吗？”店员小姐脸上的灿烂笑容收敛了几分，意识到这并不是一单生意，害她白高兴一场。 因为店里很少有男顾客进门，但只要能进来的，通常不会空手，而且极为大方。 “对，她人在吗？” 店员小姐摇头道“不在，她基本有事才过来店里，一般情况下都不在。” “那就打电话叫她来，马上！” “这……” “告诉她，我是李亚东，她应该知道。” 店员小姐还是有几分眼力劲儿的，从穿着打扮和气势上就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有些身份，还隐约感觉“李亚东”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似乎在哪里听过一样。 也不敢怠慢，赶紧回到前台旁，用座机给老板娘珊珊去了一通电话。 老板娘正在打麻将，这是她的另一项业务收入，通常情况下最讨厌别人打扰，但一听说“李亚东”这个名字后，顿时二话不说，告知店员自己马上就赶过来，还让她好生招待李亚东。 “李先生请稍等，老板娘现在就过来，估计要个十来分钟。” 李亚东点点头，拒绝了店员小姐请他到去休息室的提议，手里端着一杯茶，就在货架旁边晃悠起来。 化妆品他没怎么看，主要目光都集中在那些保健品上。 “你们店有个客户，叫刘金菊，怀了孕的，你们知道吗？” 依然是刚才那名店员小姐，听到他问话后，赶紧走了过来，笑着说，“哦，你说刘姐啊，当然知道，她经常过来，跟我老板娘是好朋友。” “好朋友？”李亚东冷哼了一声，又问，“她平时吃的是哪种保健品？” “哟，那可多了，刘姐家里不差钱，我们这里卖得好的保健品，她应该都买过。”店员小姐伸手在柜台上指了几下，忽然想到什么，又说道“哦对了，她怀孕之后倒是买得少了，主要就是这种，荣华养颜胶囊。” 李亚东注意到她所说的药品，一个非常精致的小盒子，将它从货架上取了下来。 如三嫂所说一样，这个荣华养颜胶囊的成份表上显示，是由燕窝、海参等十几种名贵食材制作而成，且都是纯天然食材，没有任何添加剂。 如果是使用这些食材制作而成的药品，那么即便是孕妇吃了，应该也不会有问题。 但是，李亚东很怀疑这个成份表的真实性。 90年代国内保健品行业有多么混乱，不是生在这个年代的人，可能无法联想。 各种保健品层出不穷，且功效吹嘘得一个比一个厉害。 有些甚至号称可以延年益寿，然后价格卖二十块钱一瓶，偏偏还能引起疯抢。 这个荣华养颜胶囊的功效同样不简单，包装盒上的广告语显示，即可美白养颜，也可净斑祛痘，还能调节内分泌失调，另外…… 总之功效足有一二十种。 “这药卖多少钱？” “倒是不便宜，因为成本就高，都是用海鲜等顶级食材精制而成的，这样一小盒的价格是120块。”店员小姐回话道。 李亚东微微蹙眉，的确不太便宜，要知道这一盒里面不过才二十四颗胶囊，也就是说一颗胶囊，得卖5块钱。 而此时普通首都市民一天的工资，差不多也就这么多钱。 售价与用料之间，似乎并没有明显的漏洞。 李亚东看了看手里的药盒，心想你丫的最好是真的，否则……他就不是单单找珊珊一个人的麻烦那么简单！ 。 第八百六十二章 吓坏的刘珊珊 一辆白色夏利在店门口停下，从上面走下一个穿白色圆领沙棉短袖，下身是一件黑色紧身短裙，肩膀上挎着一只红色小包的时髦女人。 从外表上倒不太好分辨具体年纪，因为看起来只有二十七八岁的样子，妆容很精致，不愧是开化妆品店的。 算得上一位美女。 不过李亚东这次却没有怜香惜玉的打算，因为这个女人触犯了他的逆鳞！ 那就是家人。 “李先生在哪里？” 这个女人自然就是这间店的老板娘刘珊珊无疑，她踩着细高跟，一溜小跑推门而入，直接望向正对门口的前台方向询问。 “那边。” 其实根本无需前台小姐示意，第二眼刘珊珊便注意到了站在侧边一排货架后面的李亚东。 她赶紧快步上前，态度十分殷勤，如同下级见到上级一般，躬身行礼道“李先生您好，我是刘珊珊，实在不知道您会大驾光临，要不然我肯定就在店里等了。” 很显然，她对李亚东的部分底细是一清二楚的，否则还不至于摆出这种态度。 想想也是，且不提她就是附近的居民，以她和刘金菊姐妹相称的关系，而刘金菊又是那种爱炫耀的性格，不对李亚东有所了解，几乎不可能。 “我只问你一件事。” 对方硬邦邦的声音，使得刘珊珊情不自禁地颤抖了一下，心想老天爷你可千万别玩我啊，这位大人物我可招惹不起！ 实际上她对李亚东的了解，比李亚东自己想象的还多，因为她老公的大哥，就是蒋腾飞。 五道口一带是蒋腾飞的发迹之地，所以向来十分看中，蒋腾飞等人离开之后，便将这一带的很多事情交由她老公来打理。 可以说没有蒋腾飞，就没有她老公的今天，自然也不会有她现如今的阔太太日子。 而她很清楚，此人，则是飞哥的老板！ 以她老公的档次，即便住得这么近，甚至都不够资格上门去拜访一下。 “您尽管问。”刘珊珊吞咽着口水回话道。 “这个。”李亚东将货架上的荣华养颜胶囊取下，递到刘珊珊面前意识道“是你告诉我三嫂，怀孕的时候可以吃这药的？” “哦，您说这个啊，这药孕妇确实可以吃呀！” 刘珊珊总算搞明白了对方的来意，心里不禁长出口气，因为她很清楚刘金菊吃这药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根本没有什么问题，半个月前俩人还一起打了几场麻将，不过最近她预产期快到了，也不知道生没生。 权以为眼前这位大人物发现嫂子正在服药，一时没搞清楚状况，所以才怒冲冲地跑过来质问，毕竟孕妇需要妥善服药，这一点是基本常识。 然而这个荣华养颜胶囊实际上根本不是药，而是一种很好的保健品。 “真的，不骗您，我自己都在吃，就是一种美容养颜的保健品，效果很好的。” 她说着，还下意识地将脸蛋往过凑了一些，那模样似乎在说看，多水灵。 平心而论，这个女人的皮肤确实极好，但这能说明什么呢？ 它或许对大人没影响，却对胎儿有伤害！ 李亚东冷哼一声道“我就问你，这个药的说明书上有写孕妇可以服用吗？” “这个……倒没有。”刘珊珊弱弱道。 “那你好大的胆子，既然没有，还敢卖给我三嫂吃！啪！”李亚东压抑了好几天的怒火，终于爆发，直接将手中的药盒扔得老远，砸掉货架上好几盒其他药品。 别说刘珊珊吓得一哆嗦，差点没一屁股坐到地上，就连隔得老远的几名店员，一个个都噤若寒蝉。 她们都不傻，从老板娘的态度上还哪里看不出，这个男人的来头只怕大得吓人，远胜在附近一带几乎可以横着走的老板。 因为老板在老板娘面前，向来没什么脾气，几乎百依百顺。 “我告诉你，现在孩子出了问题，而这件事的罪魁祸首，就是你！” “噗通！” 刘珊珊终究没能挺住，白花花的大腿猛地一哆嗦，直接瘫软在地，吓得面色铁青。 ‘孩子出了问题’，这几个字如同雷鸣般，在她脑子里轰隆不止。 她很清晰的记得丈夫曾跟她讲过，说这位李先生非常重视亲情，为了不与家人分开，特意高价买下一整片相邻的地皮，全部推到重建，弄成四合院，好让亲人们居住。 “李先生，您是不是搞错了，这药真的没问题呀，我自己都在吃……”刘珊珊眼泪都吓得掉了下来，她深知如果眼前这个男人要找她算账的话，那她几乎就完了。 而且不光是她，还有她的丈夫，以及整个家庭。 “是不是我搞错了，这事儿很简单，我会让人对这个药进行化验，如果化验结果没有问题，那我会亲自过来向你赔礼道歉，但如果药有问题，那……” 李亚东说到这里顿了顿，眯起眼睛望向刘珊珊。 “不会的，不会的，绝对不会……”刘珊珊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连声道“孕妇可以放心使用这话可不是我讲出来的，是厂方那边的人说的，这样的大事情，他们肯定不能乱讲。” “厂方？”李亚东微微眯眼，冷声问，“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为什么不在说明书里标明？” “这……”刘珊珊顿时无言以对。 “但李先生，我真的没有骗您，我这里有厂方营销部赵经理的电话，您要不信的话，可以亲自打电话询问一下。” 李亚东眉头紧皱，沉默少许后，道“电话多少？” 他并不想冤枉任何人，如果事情属实，那罪魁祸首就要易主了！ 刘珊珊慌忙地从挎包里掏出一个小电话本，然后报出一个江浙一带的号码，李亚东没带大哥大，便走到前台旁，用店里的座机，直接拨打过去。 等了有一会儿后，电话才被接通。 “喂，哪位？” “请问是荣华保健品公司的赵经理吗？” “对，你是哪位？” “哦，我是首都这边做保健品生意的商贩，我跟美丽女人的刘珊珊是旧识，通过她的关系搞到你的电话，对你们公司那款荣华养颜胶囊很感兴趣，也打算进一批货，所以想打电话咨询一下。” 一听说有生意上门，电话那头的声音明显热情了许多，对于李亚东编造出来的一些问题，可谓知无不言。 “哦对了，赵经理，听说这个产品非常安全，没有任何副作用，就连孕妇都可以服用。对吧？” “那是！我们的产品可不是市面上滥竽充数的大路货，花了大本钱的，全是纯天然的高端补品精制而成，绝无任何副作用，别说孕妇了，就连小姑娘都可以放心吃。” “啪！” 得到对方肯定的答复后，李亚东没有再聊下去的意思，直接挂掉了电话。 事实证明，刘珊珊并没有说谎。 “120块对吧。” 李亚东从地上捡起那盒荣华养颜胶囊后，从口袋里掏出两百块钱，直接放在前台上，也没指望几名大气不敢喘的店员小姐找零，扭头就走。 望着他的背影，刘珊珊浑身止不住的颤抖，对方虽然什么狠话都没说，但正所谓“咬人的狗从来不叫”，这种人，才是最可怕的！ 现在，也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着，药千万别有什么问题，否则的话…… 后果她简直不敢想象。 她老公还跟她说过一件事，说以前五道口有一个比飞哥还牛的人物，名叫许多福，不过却没什么眼力劲，硬要跟这个男人对着干，最后呢…… 死了！ 。 第八百六十三章 这回很悬 那盒荣华养颜胶囊已经被李亚东拿到北大化验，以他在北大的关系，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不过化验结果到手的话，还得耐心等待几天。 然而这件事还没搞定，家里却发生了一件更大的事情。 李亚军要跟刘金菊离婚！ 这事儿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但与以往不同，这次李亚军无疑是铁了心，谁的劝都不听，包括母亲胡秀英。 刘金菊刚开始是哭哭啼啼的、一副要寻短见的模样，但后面发现这无往不利的招数居然失效了，便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反而安静了下来。 今天一早俩人都没过来李亚东的四合院里吃饭，据二宝说，也没怎么吵架，正在家里对峙着，似乎在进行电影里的谈判。 “二宝，如果你爸妈真离婚了，你愿意跟谁？”院子里的餐桌旁，背着小书包的李二宝正在啃着一根油条，其他人已经吃过，都各忙各的去了，唯有李亚东起得稍晚一些，坐在这里跟二宝一起吃饭，摸着他的小脑袋瓜问。 说实话，这次李亚东有点不太妙的预感，昨晚他留意到三哥看三嫂的眼神，异常的冰冷，里面不掺杂一丝的情感，完全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一样。 他熟悉他三哥的性格……总之，这回很悬。 而如果俩人真的离了婚，李亚东可不想失去二宝，小宝也不行。 你可以说他自私自利，不顾人家母亲的感受，只为自家考虑，但……谁又不自私呢？ 所以在这件事情上，二宝自己的意愿，就非常重要，他如果愿意跟着他爸，那李亚东敢保证世界上没有任何人能夺走他，但倘若他想跟着他妈，那事情……就有些棘手了。 所有人的反对李亚东都可以置若罔闻，甚至不屑一顾，唯有二宝自己的意愿，他却无法做到视若无睹。 “一定要离吗？”二宝皱着眉头问。 他终究是个孩子，才刚上一年级，并未完全意识到这件事情的严重性，或许更多的还以为是个游戏。 毕竟以前也有过，还不止一次，吵吵不都好了吗？ “没说一定，我只是打个比方，看看你想跟谁。”李亚东笑着说。 李二宝“哦”了一下，歪着小脑袋瓜儿思索起来，半晌后，抬头问道“那小叔，他们要真离了婚，是不是得有个人要搬走？” “嗯，你妈得搬。”李亚东点头道。 “那我要是跟了我妈，岂不是很长时间都见不到奶奶、二姨小姨、你，还有琪琪妹妹，还有志强表哥，还有婷婷姐？” “是的。”李亚东苦笑。 “我……” “不准说脏话！” “哦……”李二宝吐吐舌头道“那我还是跟我爸吧，我妈要走了，我想她一个人就行，可要是我跟她一起走了，那得想多少人呀，太不划算了。” 到底是老李家的种啊，父母的感情是很珍贵不假，但有些感情一样无法轻易割舍，李亚东会心一笑。 “诶？小叔，你咋哭了？” “开玩笑，小叔会哭？眼里进沙子了。” “哦……” 临近中午的时候，李亚军和刘金菊依旧没有出现，而老李家却是迎来了另一拨人。 蒋腾飞蹑手蹑脚地从门口走进，表情、行为与以往明显不同，他虽然有点怕李亚东不假，但大开大合的性格到那里去了，平时其实还是挺放得开的，只有在一种情况下会表现出这副德性，那就是做错了事、准备过来找挨骂。 “哟，小飞来了？” 家里没什么人，大多都上班去了，李亚东正坐在小荷塘边钓鱼，有意让自己烦躁的心静一静，胡秀英本在屋里照顾小宝，听到汽车声才跑出来看一下。 “是啊，阿姨，有些日子没来看您了，你身体还健朗吧？” “好着呢，托你们年轻人的福，隔三差五的来看我。哎呀，你怎么又提东西过来，上次不是跟你说过吗，家里的东西根本吃不完，好多都浪费了。” “不是阿姨，这次不是吃的，公司进口了一批泡脚盆，带按摩功能的，有保健作用，弄一只来给你用用。” “你们这些孩子呀，尽为我花冤枉钱。”胡秀英叹着气说，一看这么大件，还是进口货，那肯定不便宜。 “娘，拿来你就收着，这玩意儿还不错，多用用对身体有好处。”李亚东头也不回地说。 “对阿姨，东哥说得对。”蒋腾飞说着，赶紧将东西塞进胡秀英手里，然后屁颠屁颠儿地跑到小荷塘边。 “说吧，公司又出什么事了？”李亚东没好气地瞟了他一眼后，问道。 “不是东哥，公司那边没事，好的很，就是……”蒋腾飞讪讪一笑，说着，扭头望向门口，呵斥道“还不赶快进来！” 李亚东诧异，同样扭头一看，才发现原来院门外面还候着两个人。 不过，当看到其中一个提着大包小包的漂亮女人时，脸色顿时垮了下来。 “李先生好！”俩人快步走到李亚东身前，赶紧鞠躬行礼，显得有些战战兢兢。 李亚东却是没理会他们，而是扭头望向蒋腾飞，蹙眉道“你认识？” “是啊。”蒋腾飞吞咽着口水说，“这个是大炳，多年的兄弟，当初在五道口的时候就跟我了。” 李亚东恍然，就说刘珊珊和蒋腾飞怎么会一起出现，原来是因为自家男人的关系。 不过，这事儿谁来都不好使！ “你知道什么情况吗？”李亚东望向蒋腾飞问。 “知道，大炳都跟我讲了，听说孩子出了点问题，原来我也打算这两天过来看看。” “那你去看吧。”李亚东伸手指向东厢房，道“看完后再出来告诉我什么想法。” 蒋腾飞的性格李亚东太了解了，极重情义，如果这个大炳跟他有这层关系的话，倒也并不意外他今天会出现。 既然事情的经过蒋腾飞已经知道，那他也不想再多说什么。 “这……” “去呀！” 李亚东突如其来的一声怒喝，吓得蒋腾飞起脚就跑，大炳和刘珊珊俩人更是大气都不敢喘。 约莫两分钟后，蒋腾飞脸色十分难看的从屋里走出。 他得知这件事情后，揣测过孩子到底出了什么问题，但能想到的基本就是类似于黄疸过高这样的小问题，因为如果是大问题的话，以东哥对家人的重视，只怕早就发飙了，他不可能不知道。 万万没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 他却不知道，李亚东也是昨天才知晓此事与刘珊珊有关，之前一直都以为错在三嫂刘金菊，他即便想发飙，又如何发？ “怎么样，还要帮他们求情吗？”李亚东莫无表情地询问。 蒋腾飞看了眼人高马大的大炳后，艰难地说，“不，东哥，你当我不存在好了。” 而大炳和刘珊珊俩人一听这话后，顿时面如死灰。 。 第八百六十四章 三哥借钱 “李……李先生”。 大炳知道，现在只怕神仙都帮不了他，只能靠他自己，连声道“我老婆也是被厂家的人蛊惑了，她自己都在吃这药，绝对没有故意害孩子的心，你大人有大量，还请高抬贵手，放她一马吧，我知道事情已经发生，很难再挽回，但我愿意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来弥补……” “弥补？”李亚东眉头一挑，“你拿什么补，你补得起吗？” 大炳低垂着脑袋，顿时噤若寒蝉。 “你老婆确实被厂家那个什么赵经理忽悠了不假，但她就没有责任吗？这个药孕妇如果真能吃，将是一个很大的卖点，厂家为什么不写进说明书里？你们作为商贩，直接面对客户，竟然如此大胆，就因为厂方一名销售人员的话，都不具体核实情况，就敢把药卖给孕妇吃！你说你们有没有责任？” “有，当然有。”大炳浑身已经湿透，连连点头。 杵在他旁边的刘珊珊，身体更是颤抖个不停。 “你们走吧，我还是那句话，一切等药物鉴定结果出来再说，如果药是正常的，那么我会亲自登门向你们道歉，如果不是、孕妇不能吃，那将我家小宝害成这样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噗通！” 刘珊珊再次没能忍住，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大炳赶紧将她搀扶起来，但他自己也同样好不到那里去，腿肚子都开始打颤了。 两分钟后，四合院外。 “大炳，这件事实在没办法，孩子害了兔唇，还是个女孩子，一辈子的缺陷，别说我帮不了你，天王老子来了都没用。”蒋腾飞叹着气说。 “啪！”大炳直接一巴掌甩在了旁边刘珊珊的脸上，气得胸口剧烈起伏，“你个败家娘们儿，当初我怎么跟你讲的，让你别开这个店，老子又不是养不起你，现在好了，捅出这么大篓子，谁还能救我们呀，我们完了！你知道吗？” 要知道，俩人结婚到现在，这还是大炳第一次动手打老婆。 但即便如此，刘珊珊依旧生不出任何脾气，眼泪不要命地往下掉，还不敢哭出声来。 那模样可谓见者尤怜。 “飞哥，谢了。” 大炳说罢，拽着刘珊珊的胳膊，快步走向黑色皇冠后面的白色夏利。 望着他的背影，蒋腾飞情不自禁地蹙起眉头，这样的告别方式，可不符合大炳的性格，他其实是一个话很多的人。 “大炳。” “啊飞哥，还有什么事吗？” “有一件事情我需要提醒你一下，千万别想着跑，相信我，没用的，你根本不明白东哥的势力有多强，以前有个日苯人，他父亲是前世界首富，把东哥的同学打得昏迷不醒，最后照样被他从日苯弄到了美国。” “前世界首富？”刘珊珊一听这个头衔，差点没直接昏迷。 “那……飞哥，那个日苯人最后怎么样了？”大炳连声道。 “死了。” “……”大炳顿时一个踉跄，壮得跟个牛犊子一样的大汉，一时间只感觉头重脚轻。 “所以大炳，你就算跑到天涯海角都没用，事情已经发生，你们两夫妻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主动承认错误，争取得到东哥的宽大处理，毕竟你们也不是主要负责人，这一点很重要。东哥这人还是很讲道理的，即便有所责怪，但以我对他的了解，你们保命应该不成问题。” “好……”大炳颤抖着声音回话。 人一旦走了霉运，挡都挡不住。 像这样一个狠人，你该如何去挡？ 也只能洗干净脖子，等着人家处置了。 …… 晚上。 李亚军和刘金菊终于露面了，过来李亚东的四合院里吃晚饭，令人诧异的是，俩人一路走来，不争不吵，态度平静得不合常理。 吃饭的时候也一样，俩人虽然没有说话，但绝不是以往那种冷战的样子，并不给对方眼色看，只是各顾各的，仿佛他们不是一对夫妻，而是两个陌生人一样。 好事情，还是坏事？ 老李家众人不自觉地在心里想着，唯有李亚东心如明镜这回……怕是完犊子了。 夫妻之间有争吵、甚至有打闹都不怕，老话不是说了吗，床头吵架床尾和，两个成日相伴的人，怎么可能没点争执？ 最怕的就是这种形同陌路。 那意味着夫妻之间的感情已经彻底破碎。 而破镜，又该如何重圆？ 事情如李亚东所想一样，饭后，三嫂刘金菊没多逗留，直接回了家，而他三哥李亚军，则留了下来。 “小东，你出来一下，我有点事情找你。” “哦。”李亚东原本正在堂屋里陪琪琪玩呼啦圈，这是小丫头的每晚必修课，年纪不大，却很臭美，听她妈说这样可以长成大美女，便天天晚上要玩。 拉来二宝个水货陪琪琪继续玩后，李亚东踱步走了出去，弄得琪琪小嘴噘得老高。 因为二宝哥哥笨手笨脚的，还没她厉害。 院子里。 俩兄弟来到小荷塘边，李亚军在岸埂子上蹲下，从口袋里掏出一包游泳香烟，右手食指与中指在顶部未开口的一则，用力一敲，震出一根，叼在嘴上，点燃。 一套动作非常熟练，不知道的人肯定会以为是抽了几十年的老烟枪。 “过段时间估计要你帮个忙。”一股浓浓的烟雾从李亚军鼻孔里喷出，犹如两条白色长龙，他目视着月色下的荷花，轻声道。 “哥，说这话，有什么事情你知会一声就行。”李亚东苦笑。 料想应该不是什么好事，否则他三哥不会是这个口气。 李亚军也不看他，点点头道“借我点钱。” “没事，要多少你说就好。” 李亚东此时完全没反应过来，只是本能的回了一句，他三哥这辈子都没问他借过钱，只要他说，李亚东就给，不管多少。 “可能要好几百万吧，暂时还没谈妥，那个女人已经完全变了，心太大……” 李亚军自顾自地说着，全然没注意到身后的李亚东眼珠子瞪得滚圆。 “哥，你是说……三嫂同意离婚，而且同意放弃二宝和小宝的抚养权，但是要金钱补偿？” “是啊，要不是为了两个孩子，我顶多把我的钱全部给她，不会再多给她一个子儿，但为了孩子……” 道理李亚东都懂，但他不敢想象的是，刘金菊真的会如此直接的放弃两个孩子的抚养权，宁愿要钱…… 这岂止是变呀，简直就是走火入魔！ 怪不得好脾气如他三哥，离婚的事情都谈过十几次，只怕对于刘金菊此人的秉性，他和家里其他人了解得依然十分有限。 “哥，对不起，如果当初我没在这边建房子……” “这不怪你。”李亚军挥手将他打断道“除非她一辈子不离开那个小山村，内心的欲·望就不会膨胀，否则的话，这一天迟早会来的，外面的花花世界对她诱惑太大，她根本把持不住，一心想过那种纸醉金迷的生活。” 李亚东沉默，关于此事，他原本是想劝说的，还是那句话“宁毁十座庙，不拆一桩婚”，但现在，他不准确再劝了。 “哥，要多少钱，什么时候要，你提前跟我说一声就是。” “好。” 。 第八百六十五章 化验结果 一晃几天时间过去。 李亚军和刘金菊的谈判依然在继续。 一个要价太高——刘金菊显然十分清楚老李家的底蕴，机会只有一次，她当然想尽可能的多捞一笔。 过了这个村儿，可就没那个店儿。 往后人生的潇洒程度，全看这一茬。 一个则一门心思的想为弟弟省钱——李亚军同样十分清楚，不管刘金菊最终喊出什么价码，应该都不是他可以负担得起的，说是向弟弟借，但很可能一辈子都还不上。 所以能省则省。 因此，并不容易谈妥。 而此事目前除了他们两个当事人以外，也只有李亚东一个人知情。李亚军和李亚东这两兄弟，都很有默契的没对家人讲。 因为一旦讲出来，事情就会变得非常复杂，别人先不说，以李春兰的性格，不去抽刘金菊的大耳刮子才有鬼，而且肯定不会让两个弟弟给她太多钱。 讲实在话，这样也是应该的，一个连孩子都能轻易放弃的母亲，确实该打。 不过如果这样一闹开的话，却有两重顾忌：一个是老母亲，第二个是孩子。 到时该让他们如何自处？ 而最好的办法，自然是大事化小，大家私底下将事情谈妥，然后看似和气的好聚好散。 如此一来，家里的老人即便糟心，但程度应该也是有限的，而对孩子的影响，应该也会降至最低。 俩兄弟显然都很清楚这个道理。 至于刘金菊，她更不愿意将事情闹大，否则哪有她的好果子吃？ 闷声发大财多好？ 所以，这大概是一场持久战，什么时候能谈妥，真的不太好说。 对此，李亚东已经完全不关心，他甚至都想催他三哥不用太过讲价，赶紧让那个女人走，因为现在每天看见对方，特别是还要坐在一张饭桌上吃饭，他感觉恶心反胃。 不过，最终他还是忍住了没去掺和。 因为这是属于他三哥的私事，还是让他自己去解决的好。 李亚东现在手头上也有他的事情要处理。 他得为小宝主持公道，好端端的一个孩子，一出生就带有这种缺陷，如果是生来不幸也就算了，但如果不是…… 那么，就必须得有人为此事负责。 必须！ 没人能伤害了老李家的人后依然平安无事，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就算他李亚东无能！ …… 燕园，经济学院行政楼。 北大谁都知道李亚东是赵无衣的学生，所以即便药物化验的事情李亚东并未麻烦赵无衣，但最终的检验报告，依然送到了她这里。 中午赵无衣打来电话，李亚东火急火燎地吃过午饭后，便直接驱车赶了过来。 俩人在办公室里的红漆书桌旁相对而坐，赵无衣递过来一只黑色公文包，里面装着一份资料，还有一盒拆了封的荣华养颜胶囊。 “我打开看了一下，不知道什么东西，突然就送到我这边。是家里谁吃了这药吗？如果量少的话问题倒不大，但长时服用就不行了，里面的化学添加剂明显超标，我虽然不太懂，但也知道苏丹红以及三聚氧胺这类食品添加剂，一旦吸收过量的话，会对人体造成极大伤害。反正这药绝对不能再吃，必须停掉，而如果已经服用了一段时间，那最好还是将人送到医院做个全身检察，这样会更放心一些。” 李亚东刚从公文包里将检验报告取出来，还没来得及看，忽然听赵无衣这么一说，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果不其然，这药确实有问题！ 苏丹红，三聚氧胺？ 妈的个巴子，不是说这个荣华养颜胶囊里不含任何添加剂的吗？ 他看了眼赵无衣，点头示意了一下，却并未说话，随即，便翻开检验报告，认真地观阅起来。 随着入目的文字越来越多，李亚东的脸色，也越发阴沉。 骗子！ 妥妥的大骗子！ 药品包装盒上明确标注，显示这个荣华养颜胶囊的药物成份包含什么燕窝、人参、鲍鱼等，多达一二十种的珍稀食材，而实际上，经过北大化学系权威教授的鉴定，里面除了有些许的海参提取物和鱼油之外，屁都没有！ 另外，化学添加剂……特么的倒是多达十几种！ 在检验报告的第三页上，那一整排的“↑”符号，显得特别刺眼。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这些食品添加剂的含量，全都超过了国家制定的安全标准，对人体有害！ 而这里所说的“人体”，通常是以健康的成年人作为标准。 此药对成年人都有害，更遑论婴儿？ 他们该有多脆弱？这种东西能碰？ 草泥马的狗犊子销售人员，居然还敢堂而皇之地告诉经销商，这药孕妇都可以吃。 这特么的完全就是草菅人命！ 等看完整份检验报告后，李亚东的呼吸都加重了，脖子上青筋暴露，心中的愤怒已然达到顶点。 “李亚东，你……还好吧？”赵无衣只要不瞎，就能注意到他现在的状态很不正常。 “不怎么好。”李亚东沉声道，努力压制住满腔的怒火，他虽然急需一个宣泄口，但对象绝不可能是自己的老师。 “到底怎么了？”赵无衣连声询问，关切之情溢于言表，有意了解一下情况，看自己能不能帮上什么忙，再不济的话，兴许还能开导一下自己的学生。 对她，李亚东也并未想过隐瞒什么，便将事情的原委，如实地讲了一遍。 “什么？！” 等听完李亚东的一席话后，别说开导他了，连赵无衣自己都震怒无比。 “岂有此理，这些奸商，为了利益简直不择手段啊！这种虚假宣传的假冒伪劣商品，本来就不应该投放到市场上，退一万步说，普通人用用也就算了，他们……居然还敢卖给孕妇使用？！这已经不是虚假销售了，而是谋财害命！” 李亚东眸子里怒火中烧，一字一顿道：“我李亚东要不治了这帮人，就把‘李’倒过来写！” “是啊，必须得治！”赵无衣的想法与他如出一辙，建议道：“你不是政协委员吗，找找关系把这件事情捅到上面去，不怕治不了他们。” 李亚东没有应声，只是点了点头。 客观讲，让政府出手收拾这帮人，的确很容易，但却不是他最想要的，或是说时机未到。 因为首先……他得清算一下小宝的私仇！ 他向来是一个“公私分明”的人。 对方谋害了社会、谋害了别人，那好，就让国家来制裁。 但如果，对方谋害了自己的家人，那就又是另一笔账。 一码归一码。 荣华保健品公司的人大概死都想不到，在这个消费者的维权意识约等于零的年代，居然还会有人不远万里特意找上门来算账…… 是的，李亚东准备去一趟江浙，亲自上门会一会这帮人渣，让他们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第八百六十六章 跟班 两天后。 首都机场，贵宾候机室。 李亚东躺靠在柔软的真皮沙发椅上闭目养神，这段时间因为家里的事情，他实在没怎么休息好，就比如昨晚，真正合眼的时间算起来不会超过4个小时，身体很缺觉，但大脑很清醒，早上起来整个人似乎在梦游一样，感觉全世界都不真实。 他知道这是精神状况出了问题，所以必须强迫自己休息一下，否则铁打的身体也撑不住。 齐家兄弟则安静的坐在一旁，守着行礼耐心等候。 机场内部东方红号正在做起飞前的最后临检，倒也用不了太久，主要还是因为有人没到。 这次去江浙一带，李亚东准备带上蒋腾飞，原因很简单，贸易公司的生意遍布大江南北，蒋腾飞在那边有熟人，据说还是个挺狠的角色。 老话不是说了嘛，恶人自有恶人磨，而此去的目的就是为了找人算账，有个地头蛇听候差遣，自然事半功倍。 只是不清楚蒋腾飞那厮今天吃错了什么药，居然到现在还没到。 要知道李亚东已经在这边等了快半个小时，这种状况以前从未发生过。 “滴滴，滴滴……” 怀里的手机突然响起，齐龙赶紧捂住喇叭口，并摁下通话键，与此同时起身走到一旁。 这是李亚东新买的一部手机，已经不算大哥大的范畴，大小与一只干部水杯基本相当，摩托罗拉公司的新款产品。 “好，我知道了。” 挂掉电话后，齐龙没有转身回来，而是反手拨出去一通电话。 不大会儿功夫，电话被接通。 “飞哥，来了没，东哥已经在这边等了半个小时，飞机也准备好了。” “嘟嘟……” 令齐龙一脸懵逼的是，对方居然一句话没说，直接挂了他的电话。 正百思不得其解的挠着脑壳，寻思着要不要跟东哥汇报一下的时候…… “呼~来了来了！”蒋腾飞健步如飞，几乎以百米冲刺的速度狂奔进候机室。 闹出这么大动静，想不让人注意都难，使得两拨带翻译的老外情不自禁地蹙起眉头——能进入这间候机室的，至少也是包机的贵宾，有身份的上流人士，最厌烦这种冒冒失失、还大呼小叫的中国人。 但是，蒋腾飞会在乎他们的感受吗？ 有种就呵斥他两句，管你特么的是不是外宾，不打得你喊中国爷们“亲爹”，他就不姓“蒋”。 横？ 对，就是这么横，天生的。 蒋腾飞此刻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缓缓睁开眼睛的李亚东身上，一溜小跑上前，嬉皮笑脸道：“东哥，实在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临时出了点事。” 李亚东没好气地瞟了他一眼，原本还想问问，不过此时眼神却已经瞥到了他身后的景象。 他居然还带了一个跟班，拎着两只看起来很有份量的旅行箱，正火急火燎地往这边跑。 而这个跟班不是别人，就是前几天刚有过一面之缘的大炳。 刘珊珊她老公。 李亚东微微眯眼，心想我还没去找你呢，丫的居然主动送上门来？ 刘珊珊他自然不会放过，但凡事讲究一个轻重缓急，既然罪魁祸首不是她，那么李亚东也没打算第一个找她的麻烦，准备从江浙那边回来再说。 “东哥，大炳想跟我们一起去，他……想将功赎罪。” 蒋腾飞啊蒋腾飞，听他这么一说，李亚东就对大炳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的事情有了些猜测。 大炳能知道他的行程安排吗？ 自然不可能。 很明显是蒋腾飞这臭小子嘴上说“当他不存在”，但心里依旧无法坐视兄弟落难，见死不救。 也不知道给大炳支了什么馊主意。 “将功赎罪？”李亚东望向大炳，淡淡询问。 大炳低垂着脑袋，根本不敢与其对视，重重地点头道：“是的，李先生，还请给我一个机会！” “哦？”李亚东饶有兴致地问，“那说来听听，你想怎样将功赎罪？” “这个……”大炳尴尬一笑，支支吾吾道：“暂……暂时还没想好。” 这怕是两个二货吧？ 李亚东狠狠地瞪了一眼蒋腾飞。 “东哥，你就行行好，给他一次机会吧，他那个媳妇儿跟他青梅竹马，初中的时候就好上了，不可能不管不顾呀！” 说实话，李亚东原本是不可能带上大炳的，且不提他要收拾一家小工厂，需不需要不相干的人帮忙，他跟大炳还有账没算呢。 但听蒋腾飞突然这么一说后，却改变了主意。 理由很简单，不为别的，就为一个“情”字。 他欣赏重感情的人。 “我提醒你一句，如果你以为与我同行几天，套套近乎，就能让我忘记某些事情，那是不可能的，我小侄女无妄之灾，必须有人负责，这一点天王老子都别想改变！” 大炳心中一凛，身体更是情不自禁地颤抖了一下，连声道：“李先生，您放心，我明白的。” …… 蒋腾飞是坐过一次东方红号的，所以再次上来后，表情还不算太乡土，但大炳就完全不同，在主机舱的最后面找到一个空沙发椅坐下后，摇杆挺得笔直，动都不敢动一下。 空姐操着蹩足的中文过来询问他需要喝什么的时候，他比人家空姐更热情。 对李亚东的畏惧自然是一方面，但同时，也是真被这座巨大的移动宫殿给震撼到了。 这架奢华的私人商务机，简直穷极了他的认知。 真不吹牛的说，一辈子厮混在五道口那一亩三分地界上的他，真心没想过飞机还能这样造。 这哪里是一个代步工具啊，他感觉如果换成是他的话，直接住在上面都可以，比什么别墅不强？ 以前总听飞哥说李先生如何如何了不起，未尝没有一丝怀疑，毕竟他所说的某些事情，实在太过匪夷所思，譬如为国家卖了一艘航空母舰，可航空母舰在哪里，中国有航空母舰吗，他怎么不知道？ 就算从国外开回来，也应该也要不了那么久吧，这都一年过去了，那玩意儿不应该跑得很快的吗？ 客观讲，飞哥还是挺喜欢吹牛·逼的。 不过今天，大炳总算见识到了一丝这位李先生的底蕴，整个中国，应该没有第二个私人，能拥有这样的代步工具。 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今时不比以往，连国家都在拼经济，财富的力量可谓无穷。 他愈发感觉压力山大，飞机是上来了，机会是得到了，但他该如何将功赎罪，做一个男人该做的事，保护妻子周全呢？ 至少目前为止，他还没有一个很好的主意。 但他必须想出一个，否则，还是那句话，估计神仙都救不了他们。 大炳眉头紧锁，陷入了深层次的思考之中…… 第八百六十七章 陶勇 温洲，永强机场。 如果李亚东没搞错的话，这个基础设施看起来还挺新、估摸通航没几年的机场，就是日后的龙湾国际机场。 现在的名字确实偏乡土了一些，也难怪日后要改。 温洲这个地方李亚东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上辈子大概2007年前后，有个朋友结婚，他来过一次。 当时这个地处浙东南山区之中的地级市，留给了他极大印象。 它的城市基建水平，其实也就是一般的小城市水准，与真正的大城市根本没有可比性，但就是在这样一座“小县城”中，各种国际一线品牌林立、街道上更是豪车如云，最常见的就是宝马，那几乎是街车，一点都不稀奇，比出租车还常见。 当时他就感慨：总听说温洲人富温洲人富，果不其然。 但是温洲人的富，却是“不正常”的，它的地理环境明明是那种“七山二水一分地”的格局，要资源没资源，要出路没出路，与地缘经济学的理论完全相驳，富的很奇葩，富的不可思议。 一切都是被逼的！ 就像一个快要饿死的人，他必须想法设法的生存下去一样，穷极了可以致富的所有手段，因此，也诞生了一些歪门邪道。 不过李亚东此行的目的地却并不是温洲，而是与它相邻的台市。 毫无疑问，温洲人的崛起也让周边同一地区的其他人看到了希望，他们见样学样，学习温洲人的长处，也学习温洲人的歪门邪道。 长处不见得能发扬光大，但歪门邪道，却有过之而无不及。 有人在出站口接机，拉了一条硕大的横幅，上书八个大字：热烈欢迎李董事长！ “东哥，这个陶勇的性格我也跟你讲过，喜欢排场。”蒋腾飞显然注意到李亚东满脸的黑线，嬉皮笑脸地说。 喜欢排场，这个李亚东可以理解，实际上这个年代的老板都喜欢排场，这几乎是一个财富增长路上的必经过程，一种暴发户心态，说实话，他也有过。 但他实在无法理解，只是接个机而已，为毛要带二十几个人？ 还都穿着统一的服装，这夏天还没过完呢，从头到脚一身黑，西装笔挺。 热不热？ 至于陶勇是哪位，一目了然，他们霸占的接机口一片，彻底真空，神鬼绕行，唯有一群黑西装前面站着一个从头到脚一身白的家伙。 他倒是聪明，没给自己也套西装，上身是一件白色t恤，下身是一件白色休闲裤，脚踩一双白色尖头皮鞋。 脖子上吊着一根得有手指粗壮的大金链子，右手上夹着一根雪茄，但重点不是烟，而是那三枚闪闪发光的大扳指。 这副场面像不像古惑仔里的镜头？ 李亚东很怀疑他就是从里面学的。 要不是通过蒋腾飞对他知根知底，知道他的主业是正经生意，李亚东都懒得鸟他。 不过话又说回来，正所谓人不可貌相，此人看似一副脑子缺根筋的模样，但绝不是笨人。 为啥？ 其他的先不说，单从他头顶的那条横幅上就能一窥端倪，他用的是“李董”，而非“李亚东”。 否则李亚东估计扭头就走了，他至少也是在人民大会堂摆过名牌的人物。 “蒋兄，千盼万盼，总算把你给盼来了，上次在首都你好吃好喝的招待我，这次到了我的地盘，一定要吃好喝好玩好住好，否则就是看不起我陶某人！” 人还未走近，陶勇一个大嗓门便已经嚷嚷起来。 “那是自然，这次还得麻烦陶兄了。” “说这话！”令人意外的是，陶勇居然直接发飙了，毫无征兆，将手里的半截雪茄扔得老远，在地板砖上溅起几缕火星。 杵在出站口旁边的几名保安其实已经看到，但都两眼朝天看，权当一时走了神儿，什么都没注意到。 不然呢？ 搞得好像机场内部可以抽烟一样。 瞧瞧人家这阵仗，明显是叱咤江湖的大哥啊，哪里敢管？ “诶，看我这嘴巴……”蒋腾飞也不笨，只是距离俩人上次见面的时间有些长了，一时没能成功切换到“正常的交流频道”，走过来重重地在陶勇肩膀上拍了一下，很不客气地说，“陶兄，上次你可跟我吹嘘过台市这边海鲜多、姑娘美、这好玩的那好玩的，这次过来如果不兑现一下的话，那下次再去首都，可就别怪我拿白米饭来招待你。” “哈哈……没问题呀！如果没招待到位的话别说白米饭了，你就算不给我饭吃，我都认了！” 这厮居然又笑了。 什么样的贱骨头一个？李亚东心想，果然林子大了什么鸟儿都有。 不过坦率的讲，此人这种性格如果不是装出来的，他倒还挺喜欢。 够粗俗、够直接、够仗义。 与这种人打交道，最为简单。 合得来就合，合不来直接分道扬镳，没那么多虚情假意。 “这位，肯定就是李董吧？” 如同对待蒋腾飞这位故人不同，面对李亚东，陶勇就显得“斯文”得多，点头哈腰，态度殷勤。 这当然不是他的本性，但没办法，他是跟东方红集团做过生意的人，所以很清楚眼前这个比他估计要小半轮的年轻人，有多么恐怖。 “我是李亚东。”李亚东淡笑着伸出手。 “哦，李董您好您好。”陶勇赶紧用双手接上，连声道：“我是陶勇，想必蒋兄已经跟您讲过，很欢迎您到这边做客，有什么能用得着的地方，您知会一声就行。” “嗯，那就麻烦陶总了。” “哪里哪里。” 果然不是笨人，至少这次没敢扔东西。 但他那种草莽的性格应该是真的，因为李亚东能明显感觉到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表情很不自然。这也就意味着，他在自己面前所表现出来的这套，才是假的。 一个很有趣的莽夫。 这是李亚东对陶勇此人的第一印象评价。 他既然带了这么多人来，自然少不了车。 等来到停车场后，李亚东对于此人喜爱排场的习性，又有了一个更清晰的认识。 整整十辆洗得光可鉴人的黑色虎头奔，一模一样的型号，甚至连拍照号码都差不多。 温洲此时应该还只是个三四线小县城，台市就更不用提，这样的排场，不可谓不大。 同时也能侧面反映出，陶勇此人在当地的实力。 至少这只车队在当下的温洲起栋高楼大厦，应该绰绰有余了。 但他没有这样做，只是用来耍排场，明显不差钱。 李亚东的心情还算不错，欣然同意了陶勇先去海边享用一顿海鲜的提议，有这样一个地头蛇助拳，此行的目的注定会轻松不少。 第八百六十八章 柳溪镇 台市，柳溪镇。 陶勇的场面就不用提了，将李亚东一行拉到海边，包下了临海的整栋酒家，渔夫刚打捞上来的小网海鲜，直接加工上桌，一盆一盆的上，吃得众人现在打个嗝都是海鲜味道。 唯一欠点意思就是东海的水质，太过浑浊，与南海根本没法比，空气中的咸腥味也很重，陶勇等人约莫闻惯了还无所谓，但李亚东他们就有些吃不消。 一顿饭从午后吃到黄昏时分，李亚东拒绝了陶勇要安排住处的提议，让他将自己一行人送到了这里。 他当然有些不太得劲，认为这样十分不妥，奈何李亚东不是蒋腾飞，对方执意如此，他也实在不好忤逆。 柳溪镇只是一个远离市区的小镇子，而之所以抹黑赶到这里，那是因为荣华保健品公司，就建在这个镇子上。 当然，说是小镇子，但由于邻近省道，在加上江浙一带独特的创业氛围，使得这个镇子远比这个年代中国绝大多数地区的乡镇都要繁华，倒是与深证那边差不多，镇上也几幢十来层的高楼。 也有几家霓虹闪烁、看起来还算过得去的宾馆。 由于李亚东他们赶到镇上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多，倒是不太好一窥小镇的全貌，便找了一家门头最大的宾馆入住。 “喂，你们老板呢？” 非常人做非常事，陶勇正是如此，如果说中午在温洲那边的时候他还有所收敛，那么到了台市，就好似老虎回巢了一般，带着四名黑衣手下杀进这家“美梦宾馆”后，直接对着服务前台就是一嗓子。 吓得值班的前台小姐姐不由一阵哆嗦，询问都不敢询问一句，直接给自家老板挂了一通电话。 “那个……先生，我们老板问您是哪位？” “陶三勇！” 原来他在本地是叫这个名字，也有可能实际上本名就是这个，只是不知为何到了外面后，却把中间的那个“三”字给省了。 前台小姐显然得到什么示意，挂掉电话后，连声道：“三……爷，你请稍等，我们老板马上就到，五分钟内。” 连时间都主动限定好了，可见陶勇此人在地方上的能量。 “陶总，时间已经不早，只是找个地方落脚而已，不用这么麻烦，要不你先回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情再电话联系。”李亚东笑着说。 倒也是句实话，这点小屁事，实在没必要大费周章。 怎么？把宾馆老板喊过来，房间的硬件设施就能瞬间提高一个档次？ “李董，其实我在市区有好几处房产的，自建房、小区房、别墅都有，您……” 陶勇的表情明显有些幽怨。 “陶总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此行还有些事情要办，住在这个镇上倒是比较方便。” “您的意思是说……您的仇家，呃不，那个招惹您的人，就住在柳溪镇？” 关于李亚东此行的目的，陶勇大概听蒋腾飞透露过一点，不过也只有一点，知道他是来寻仇的，仅此而已。 至于寻什么仇？谁又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去招惹他？ 就一概不知。 这倒也不能怪蒋腾飞，因为他心里很清楚东哥并不想把事情闹大，至少现在不想，否则何必亲自跑一趟，一张“奏折”呈到中央，那个什么荣华保健品厂怎么倒台的都不知道。 李亚东也不隐瞒，点了点头。 “那李董何必这么麻烦？到底是什么人，您说就是，今晚掘地三尺我都给您找出来，保管您明早眼皮一睁，人就在您面前！” 这一点李亚东倒并不怀疑，比较可惜的是，现在到底要找谁，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对，他是可以通过陶勇，将荣华保健品公司的负责人直接拎过来——想来以他截至目前所表现出来的地方能量，应该能吃得住对方。但李亚东却不想这么做，原因很简单，因为事情现在还存在一些疑点。 他无法确定就小宝的事情而言，真正的罪魁祸首到底是谁。 荣华养颜胶囊的说明书上面并没有注明：孕妇可以使用。 所以不管它到底有没有害，如果公司负责人没有将它卖给孕妇的想法，那么，就不算伤害小宝的罪魁祸首，而是那个为了业绩、擅作主张的赵经理。 他不想把报复的主要矛头搞错，所以想亲自调查一番再说。 而在此之前，不打算轻举妄动。 因为一旦将对方直接抓过来，就不像上次与那位赵经理通话时一样，对方肯定会否认，这一点毫无疑问。 如此一来，事情或许就复杂了，实在犯不着，毕竟来都来了，不差那一两天时间。 “这就不必。”李亚东笑着摆手道：“事情还有些蹊跷，我得好好捋一捋。不过陶总放心，如果有用得着的地方，我肯定不会藏着掖着。” “呐，李董，这可是您说的，千万不能食言。您能用着我，那是看得起我陶某人。” “一定。”李亚东笑着点头。 说是五分钟，可能还不到，只听门外传来一阵刺耳的刹车声，很快一个胖乎乎的中年人，火急火燎地从门口冲进。 “三爷，您怎么有空过来？” 此人明明比陶勇更大一些，但这声“三爷”喊得那叫一个诚心诚意。 “哟，我当是谁呢，许胖子，这家宾馆是你的？不错嘛，镇上最大的一家。怎么，收网机的生意不做了？”陶勇一看来人，笑眯眯地问，显然是个老相识。 在台市这一亩三分地上，只要上得了台面的人，没听过他“陶三勇”的名头的人，应该没有，但他却不见得所有人都认识。 “做呀，怎么不做？三爷您自己不都说过吗，苍蝇再小也是肉啊，做生意就要多元化发展嘛。”许胖子呵呵笑道。 “行了，今晚没空跟你瞎扯淡，我有几位贵宾，点名要住你们宾馆，你给好好安排一下，懂吗？” 陶勇特意将“贵宾”二字加了重音，徐胖子一听，顿时心中一凛，此时目光才落在李亚东几人身上。 连声道：“几位老板好，既然是三爷的贵宾，那到了我徐胖子这里，就当到了自己家一样，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只要能办到的，我徐胖子绝不二话。” 很上道的一个人，也难怪能做成这个吃五湖四海饭的生意。 李亚东说要几间房，倒也没提什么具体要求，他便喊来中途赶到、候在旁边有一阵儿的值班经理，给安排了五间豪华大床房，一人一间。 “什么？房间不够，只剩四间！那就给老子弄一间出来退钱换房，不行的话，直接轰走！” 徐胖子的表现陶勇全都看在眼里，脸上也多出几分笑意，与李亚东和蒋腾飞相继告别之后，临出门前又嚎了一嗓子，“徐胖子，交给你了！” “得嘞三爷，您请放一百个心！” 陶勇走了，留下两只车钥匙，按他的话说“李董和蒋兄，你们俩随便怼就是”。 第八百六十九章 保健品 小镇的宾馆条件终究有限，不过胜在老板照顾周到，又是送牛奶又是送果盘的，所以住得还算不错。 清晨，阳光透过玻璃窗洒进房间，站在十二楼的窗台前居高临下，李亚东也终于对柳溪镇有了一个比较清晰的认知。 镇子说小其实也不算太小，至少商铺汇集的街道比李亚东他们县城更多一些，镇南边有一条宽阔平整的柏油省道，看起来很新，有许多大货车由此进入小镇，为这座镇子的发展提供了一个很好基础。 当然，光有路也是不行的，资源是有了，但想要致富，还需合理利用。 而这一点，柳溪镇显然做得很好。 知道李亚东视线之内最多的是什么吗？ 不是车，也不是人，而是广告牌。 大大小小的广告牌，有些悬挂于建筑物之上，有些直接涂抹在墙壁一侧，有些做了柱杆立于马路两旁，数都数不清，将整座小镇攻陷。 李亚东大约估摸了一下，你很难想象，在这个远离城区、背靠绵延山脉的小镇上，居然汇聚着数百家企业。 而它们虽然名字不同，却有一个共同的特性，那就是经营范围都与保健品沾边，简直就是一个缩小版的咸阳。 陕茜咸阳因为诞生过一位“中国保健品之父”，与他的“505神功元气袋”，在80年代末创造过一天创收800万的财富神话，因此引来无数企业纷纷拔地而起，所以在当下，被国人美誉为——中国保健品之都。 不是生在这个年代的人，很难想象在气功热的时代，人们对于保健品的趋之若鹜，还是那句话，需求决定市场，商人们很好的把握住了这个商机。眼下打开电视机，各大电视台几乎被类似于桃红k、生命一号、中华鳖精这样的保健品广告霸屏。 纵然利润丰厚的白酒行业都无法与它们一争高下，因为保健品的暴利，是外行人根本无法想象的。 李亚东犹记得《人民日报》都曾经发表过一篇文章，标题文目前在中国所有的保健品都是骗人的，没有例外。 这里所谓的“骗”，不针对产品本身，而是指保健品行业坑蒙拐骗的营销手段，315就曾曝光过保健品行业营销欺诈的乱象，一款代理价仅为6元的保健品，零售价竟达到98元，销售利润高达15倍之上。 而它成本价是多少，简直细思恐极。 比较可悲的是，尽管媒体一再曝光保健品行业的夸大其词和虚假销售，但这个行业在中国依旧经久不衰，有些精明的商人甚至将它当成“速效救心丸”，因为绝对一救一个准。 1993年巨人大厦已经烂尾，此时背负两亿债务的史玉住，近乎走投无路，他当然需要一颗速效救心丸，所以大概在明年，脑白金的大哥老黄金就会面世，“两兄弟”联手，将一举救活史玉住，并将他送上财富之巅，登临福布斯全球富豪排行榜，位居大陆富豪第14位。 所以李亚东从不给他娘买什么所谓的保健品，只买能看得见成份的营养品。 “柳溪镇，希望你们大多数企业还有些良知吧。”李亚东叹着气说。 他不鄙视史玉住这类人，从商业的角度讲，甚至很欣赏，至少脑黄金和脑白金没喝死过人，也没听闻过服用后产生任何不良反应对不对？ 这是一条道德红线，在红线以内，你还是个商人，若是跨越红线，那你就是恶人。 宾馆老板许胖子特意一大早赶过来，要带李亚东他们出去吃早饭，他的这家美梦宾馆注定不会有早餐供应。 李亚东倒也没拒绝，他们毕竟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吃饭还是其次，找个本地人了解一下情况，还是十分有必要的。 许胖子的座驾居然是一辆加长版林肯，坐下李亚东几人绰绰有余，这倒是让人没有想到的事情。 敢情“这种过分排场”并非陶勇的专利，似乎这一带的老板都有这个特性。 这种加长版林肯轿车在90年代的中国绝对属于顶级豪车的范畴，价格虽然与虎头奔相当，但因为更大、更长、更霸气，所以在老百姓的眼中，比虎头奔的档次更高。 开在街上贼拉风。 当然，这是蒋腾飞几人的感觉，然而李亚东却显得有些不太得劲，屁股坐在柔软的真皮坐垫上，却总感觉哪里有些不舒服。 为啥？ 因为这种车在他比较清晰的记忆里，多是用来作为灵车的。 “吃点地方特色就好了，不要搞什么排场。”汽车开了好几分钟，依然没有达到目的地，李亚东不禁蹙眉说道。 “哦，好好……”开车的许胖子连声应下。 所以暴发户的本性暴露无疑，与陶勇那类人还是有些明显差距，这种车居然买来自己开，真想把排场摆到位，至少得配个司机嘛。 被李亚东这么一“敲打”，许胖子显然对这位三爷的座上宾有了一个更清晰的了解，也不敢再搞花里胡哨的那一套，直接拐进街道前面的一条巷子，来到一家很亲民的早餐店门前。 汽车停下，扎堆吃早餐的老百姓自然纷纷侧目，表情中的艳羡与敬畏一目了然。 “这家就是最能代表本地特色的早餐铺子了，各位想吃点什么尽管点……”许胖子殷勤地给李亚东几人介绍起来。 江浙一带的早餐确实很特别，与大多数地区都不一样。 在一般的地方，早餐不外乎豆浆油条、稀饭包子、面条饺子那么几种，但此地不同，这些常见的早餐类型一样没有。 有的是什么？ 捣臼糕、炒米线、糯米饭、面结汤、蒸肉圆…… 反正都是一些吃了特别管饱的那种。 捣臼糕李亚东吃过，因为东方红酒店里就有，但吃过一次之后就不想吃了，倒不是说味道不行，而是忒他娘·的管饱。 比巴掌还大的一块捣臼糕吃下去，哪还用得着吃什么中午饭？ 能顶到半下午都不饿。 搞不懂什么缘故，也只能理解为江浙一带的人比较能吃苦，所以必须吃饱喝好，才能有力气干活。 “许老板，我看你们镇上全是保健品工厂，具体有多少家？”饭桌上，李亚东只要了一碗面结汤和两个蒸肉圆，不紧不慢地吃着，顺便找个话题开头。 “哟，那可多了。”许胖子歪着脑壳想了想后，回道“怎么的……怕也得有个三五千家吧。” “千？”李亚东诧异，这可比他想象的还要多得多。 “是啊。”许胖子点头道“这个行业利润还挺不错的，最先搞的一拨人现在都发得不能动，大家全都看在眼里，所以都跟风搞了起来。实不相瞒，我也搞了一家。” “哦？”李亚东先是一怔，不过转瞬间也就释然了。 既然当地保健品行业这么火爆，那像许胖子这种能开得起镇上最大宾馆的、不差钱的主儿，岂有不掺和一脚的道理？ 昨晚他还说了什么“做生意要多元化发展”的道理。 “那不知许老板介不介意我们到你的保健品工厂参观一下？”李亚东淡笑着询问。 介意吗？ 自然介意！ 到现在许胖子都没搞清楚这帮人什么来路，而工厂里的秘密可着实不少。 但他能拒绝吗？ 他可是跟三爷拍着胸口保证会好好招待这帮人的，万一有什么不妥之处，传到三爷耳朵里，那也是挺麻烦的。 三爷这人好相处起来，那是真的好相处，但如果一旦发飙，那可就完犊子了。 他要钱有钱，要人有人，在本地黑白通吃，牛鬼蛇神都要给几分面子，至少台市这一亩三分地上，还没人能跟他扳手腕。 “这有什么好介意的？反正保健品就那么回事，李董就算不了解也应该有所耳闻，想啥时候过去您说个话就行。” 李亚东笑着点头，“既然如此，那就吃完饭过去吧。” “……哦，好好……” 许胖子此刻心里也不知道是个啥滋味，这尼玛完全是一点藏私的时间都不给他啊！ 直接脱得精光让人家看。 而作为李亚东而言，正如许胖子所言，他对保健品行业的了解，更多的还是道听途说，算不上真正了解，既然有这个机会，倒真想亲眼见识一下。 。 第八百七十章 妇友保健品公司 江浙这边的早餐至少还是挺符合齐家兄弟的胃口，俩人大快朵颐，一人干掉三只捣臼糕，外加两份炒米面，再有一碗面结汤。 李亚东已经习以为常，倒还没什么，而许胖子和大炳、包括蒋腾飞三人，则全都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这特么哪里是人呐，简直就是两头人形野兽嘛，一顿早餐吃掉几斤食物。 你敢信？ 而他们是眼睁睁地看着二人吃完的。 吃完饭后，按照约定计划，许胖子虽然脸上依旧笑意盈盈，但实则心里一百个不情愿的将李亚东一行载到了自己的工厂。 妇友保健品公司——名字简单而直白，感觉还挺不错。 至少一听名字，就知道这家公司的目标客户人群。 很有针对性，对于行业内的新公司而言，不好高骛远，先锁定一个小群体，确实是一个极好的经营策略。 “所以……许老板，你的这家公司专做女性保健品？”汽车减速进入厂区时，李亚东淡笑着询问。 “啊？李董何出此言？并不是呀，恰恰相反，我是专做男性保健品的。” “……” 你妹哦！李亚东心想。不过他也无言以对。 妇友妇友，妇女之友，以这个名头来生产男性保健品，似乎……好像……也确实没什么毛病。 这家公司并不大，至少厂区一眼就能望穿，两联红砖平房应该是生产车间，再有一栋刷了白腻子的两层楼房，约莫是办公楼无疑，除此之外，就没有比较像样的建筑。 以一家公司或工厂的标准来衡量它，只能用“寒酸”二字来形容。 能奢望这样的一家小公司，生产出来什么像样的产品吗？ 至少李亚东是不抱什么希望的。 然而很快，他的眼珠子就惊掉了一地。 许胖子直接将车停在办公楼门前，殷勤地请他们入内，至于另一侧的两间厂房，则只字不提。 一走进办公楼，就仿佛进入了一个新天地，与外面的破破烂烂迥然不同，里面的装修只能用“金碧辉煌”四个字来形容。 一楼是个产品展示厅，里面干净整洁，不仅铺设了大理石，还做了造型别致的吊顶，十几盏探照灯均以黄金角度投射在清一色的白色烤漆货架上，将其上陈列的产品凸显得档次感十足。 很难想象的是，这样一家在李亚东看来小到不能再小、小到寒酸的工厂，居然有能力同时生产十几种商品。 而且，这些商品无一不是包装得异常精美，单从外表上看，与百货商场柜台中兜售的那些、动辄数百块一盒的高端保健品，真的没有任何区别，甚至更好。 “许老板好手段啊，这些产品的一半成本，恐怕都花在了包装上面吧？”李亚东指着货架上一只铁盒装的、名为“龙虎神液”的产品问。 “这个嘛……包括肯定要做得好一些。”许胖子嘿嘿笑道：“老话不是说了吗，人靠衣装马靠鞍，其实商品也一样，首先颜值不行的话，产品再好那也是白搭。李董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李亚东点了点头，却是没有说话，将这盒“龙虎神液”从货架上取了下来，拿在手中上下打量着。 它的包装盒正面，有三个大大的问号，以及一个感叹号。 ‘还在为体力不支而担忧吗？’ ‘还在为每晚力不从心而烦恼吗？’ ‘在还为妻子的幽怨而苦恼吗？’ ‘龙虎神药，让您重新做回真男人！’ 这尼玛的广告语打得…… 简直就是剥心剖肺，直指男人的内心，不可谓不强势。 看得李亚东都想尝试一下。 再翻到铁盒背面。 它的功能就更是令人怦然心动，什么滋养元气、强健体魄、补肾养肝…… 足有一二十种好处！ 如果它的确有这么多功效，那就真的不愧“神液”之名。 但瞧瞧许胖子那张肤色苍白、眼泡浮肿、明显纵欲过度的脸，李亚东信他才有鬼。 再看药物成份…… 好家伙！ 党参、当归、鹿茸、灵芝、铁皮石斛、深海鱼油…… 怕是什么值钱写什么吧？ “许老板，这个药物成份，应该是假的吧？”李亚东笑呵呵地问。 不管怎么说，这个许胖子从昨天到今天，对他们一行也算照顾有加，也没得罪自己，所以心里纵然有些不爽，李亚东也没表现出来。 “很明显嘛。”许胖子倒也直接，同样笑着说，“之前就跟李董您讲过，保健品行业就那么回事。您想想啊，这药我批发出去才15块钱一盒，包装费就……反正如果真按标出来的药物成份生产，那绝对会亏得连裤衩都不剩。” “15块？”李亚东微微眯眼，瞥了眼包装，许胖子虽然及时收住没说，但以李亚东看来，这个包装起码就得三五块，这也就意味着，产品的成本不会超过10块。 而10块钱，能有什么高档药材？ 估计有几味类似于麻黄、白芷这样的廉价中草药撑死了。 看完这个“龙虎神液”后，其他的产品李亚东也懒得瞧了，因为以包装和所成列的位置来看，这个龙虎神液明显最贵，连它都是个水货，更遑论其他？ “李董，这边请。”许胖子一直留意他的举动，见他兴趣缺缺后，便想邀请他上楼。 “楼上有什么？”李亚东问。 “哦，倒也没什么，就是办公室，想请李董上去喝杯茶。” 李亚东摆摆手道：“喝茶就免了，刚喝了一大晚面结汤，也不渴。”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伸手指向门外，然后继续说道：“那边应该是生产车间吧，其实我对保健品的生产过程还是挺感兴趣的，不如我们去那边转转？”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许胖子心里狂吼“能不能不去呀”，可面对李亚东一脸期待的表情…… “李董，其实保健品生产也就那么回事。”他再次强调道：“您要真想看看的话，那……就请这边走吧。” 终究说不出来拒绝的话，怕扫了三爷的贵宾的雅兴。 不过许胖子转念一想，心里也算敞亮。 反正有猫腻的又不是他一家，对不对？ 镇上这么多家工厂呢，他怕个蛋蛋！ 且不提三爷会不会结交“微服私访”的当官的，就算是，法还不责众呢！ 你说对吧？ 一行人跟随在许胖子身后，刚来到离得更近一些的车间门口，旁边便窜出两个人。 是两个着休闲装的年轻小伙子，脸上皆有股桀骜之色，明显不像工人。 “老板！”俩人赶紧打招呼，眼神却在李亚东几人身上游走，目光中有着几分警惕。 “哦，没事，这些都是我的朋友，带他们进去看看。” 这两人只怕是“看场子”的，若非有许胖子这个老板亲自陪同，李亚东他们今天就算过来了，都不大可能走进去。 俩人赶紧退开。 跟随在许胖子身后进门的那一刻，李亚东还在想呢：怎么车间里一点动静都没有？ 安静得不似车间，更像一个仓库。 如果是药品生产车间的话，怎么的也该有点机械声吧？ 莫非今天没开工？ 脑子里的想法一闪而逝，很快，一个完整的车间内部就出现在他眼前。 实际的情况是，车间不仅开工了，而且工人的人数还真不少，入目的估计不下五十人。 至于为什么没有动静。 原因很简单。 因为…… 第八百七十一章 行业乱象 整座车间里根本没有机器。 一台都没有！ 甚至说它是“车间”，李亚东都感觉在抬高它。 这尼玛明显是个作坊才对。 还是纯手工制作的那种。 车间内部算不上脏乱，但也并没有很干净，最大的几样“设备”，就是位于车间中央的八个圆形水泥池，它们分成两排，成直线排列，每排四个，而每一个都有李亚东在香港太平山的别墅里的小游泳池那么大。 车间里的大部分工人此刻都集聚在这些水泥池旁边，一些池子边有工人正在拎着白色蛇皮袋往里面倒东西——由于离得太远，暂时还不太好分辨是什么，只能看清都是一些粉状物品，颜色各异，有白有黑，有蓝有绿。 还有一些池子埂上……对，埂。有工人穿着黑胶鞋站在上面，拿着一柄超大号的铁锹，正在用力地搅啊搅。 另外，更多的池子旁边，正有工人在从里面舀出不知名的液体，进行装罐或装瓶。 而他们手里拿着的那些精致玻璃容器，则与李亚东刚才在产品展示厅里透过某些透明包装的药盒、所看到的一模一样。 “许老板，你们的保健品居然是这样生产出来的？”李亚东惊讶。 是真的惊讶，他打死都没想到，被老百姓们奉为高端消费品、滋补与养生良药的保健品，其制作流程竟如此简易，甚至是……草率！ 其实由于是互联网时代重生回来的人，所以他自认对保健品行业的水分多少还算有些了解，但正儿八经的没想到，居然水到这种程度！ “是啊。”许胖子讪讪笑道“我们毕竟是小厂，怎么方便怎么来，比不了那些大厂。” 我看是怎么赚钱怎么来吧。李亚东心想。 说话的空隙间，一行人终于踱步来到“水泥矩阵”旁边。 八个圆形水泥池里全都装满了液体，颜色同样迥异，有透明液体，有黑色液体，有蓝色体液，还有绿色液体…… 李亚东深吸几口气嗅了嗅，倒是不臭。沿着一个水泥池打量了一圈，里面总归还算干净。 “这是什么？”看到一侧水泥池旁，工人们正在向里面倾倒白色粉粒，李亚东不由伸手问道。 “李董尝一尝不就知道了？”许胖子呵呵笑道。 “能尝？”李亚东心里是抗拒的。 因为这些装粉粒的白色蛇皮袋上，甚至连个标注都没有，鬼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那是当然！”许胖子拍着胸脯道“李董请放心，我许胖子做人还是讲究良心的，弄虚作假的买卖我会做，因为这个行业就是这样，但谋财害命的事情我是绝对不会干的。我可以对天发誓，我做保健品的原材料全是百分之百的可用性食材，不会有任何危害。” 他这么一说，李亚东也就信了。 不是耳根子软，而是量他也没这个胆子给自己吃什么有害物品。 于是，便踱步走了过去。 刚好旁边有工人又从小推车上拎下一包，正在拆封口。等他拆开后，李亚东便伸手进去捻起一撮，塞进嘴里尝了尝。 “白砂糖？” 嘴里的味道除了甜，还是甜，与白砂糖的口感无异。 “对。”许胖子笑着点头，“不过想做成白砂糖还需要进一步精加工，我这边用的话倒没这么讲究，直接要的粗货，成本低一点，能省一笔加工费。” 原来如此，怪不得感觉颗粒更大一些。 李亚东点点头，又伸手指向隔壁的一个水泥池，那边正有工人在向池子里倾倒暗红色粉末，问道“那边的呢？” “蔗糖。也是一样，粗货。” 这个李亚东倒并不太意外，因为颜色确实是甘蔗糖的颜色。 “那个蓝色的是什么？”李亚东又指向另一边问。 “这个就是正儿八经的白砂糖了。”许胖子给他解惑道“因为要用来做‘肾宝口服液’，那玩意儿一开始就设计好了要做成淡蓝色，所以就向工厂定了这批蓝色白砂糖，里面添加了食用色素。” 李亚东恍然，又问，“那个绿色粉末该不会也是糖吧？” “对。” 尼玛……刚开始还以为工人们一包一包的往里面倒什么呢，敢情全特么的都是糖啊！ “还有别的东西往里面加吗？” “没了，就这些。” “……” 李亚东瞬间无语了，有种被人啪啪打脸的感觉。 就说那款“龙虎神液”，原本寻思它的批发价毕竟也有15块钱，除去包装费5块好了，那还剩10块。 而10块钱说都不多，说少也不少，按照目前的物价能买两斤多肉、普通城市工人两天的工资。 想着里面怎么的也得扔几味廉价的中草药吧？ 然而……并没有。 只有糖，全特么的都是糖！ “许老板，那你这笔买卖，简直就是空手套白狼啊。” “这个……也没那么夸张。”许胖子讪讪笑道“糖也是要钱的，成本总归有一点儿，另外广告也要投放，人工也要钱，支出还是挺多的。” 多你妹啊多！李亚东心想，拿糖水忽悠消费者说是保健品，你好意思嘛你？ 许胖子是个心思透亮的人，约莫看出一点他的想法，依旧笑意盈盈地说，“李董，你肯定是干的别的大买卖，不清楚这个行业的小门道，其实十家保健品厂，十家都有猫腻，而且不管大厂还是小厂，我刚开始决定搞保健品的时候，除了在本地摸索经验外，也去外地求了求经，通过一些关系，有幸进了一趟中华鳖精的工厂，他们干的事情其实跟我也差不多……” “啥玩意儿？”李亚东顿时眼珠子一瞪，“跟你一样？你该不会告诉我中华鳖精的成份也全是糖吧？” 是，李亚东是知道几乎所有保健品都存在虚假销售的现象。但有且仅有那么几款保健品，纵然没有广告宣传的那么神奇，李亚东依然相信它们应该有点作用。 就譬如“三精口服液”。 中华鳖精也算一个。 为啥？ 因为中华鳖精是“马家军”代言的呀！ 而马家军是什么团体？ 那可是90年代中国体坛的代表，国际田径赛事的奖牌常客。 他们代言的东西，全是糖水？ 不至于吧？ “糖不糖水的，这个我倒真不清楚。”许胖子笑着说，“但我却知道一点，中华鳖精的工厂里根本没有鳖，哦不对，总归还有一只，就是展示厅里的那只老鳖。” “……” 听许胖子这么一报料，李亚东瞬间懵逼了。 居然乱到这种程度？ 要知道中华鳖精和红桃k，以及生命一号，可是目前市面上最畅销的三款保健品，根本供不应求。 “李董，我做保健品也算有几年时间了，你如果真想了解这个行业，想听我这个内行人说一句话吗？” 李亚东点头道“你说。” “在我看来，保健品只有两种特性，一是假的，二是无毒的。只要符合这两种特性，任何产品都能称之为保健品，就看你怎么运作。” “……” 李亚东又是一脸懵逼。 言下之意……保健品就没有真的？ 他不禁又想起了《人民日报》的那个标题目前国内的所有保健品都是假的，没有例外。 这个行业……一个字——乱！ 两个字——真t乱！ 。 第八百七十二章 健康长寿的秘诀 妇友保健品公司之行，算是令李亚东对保健品行业，有了一个更加清晰的认识。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有些事情或许比你想象的还要荒唐。 在返回宾馆的路上，李亚东再次透过车窗望向街道两旁的景象时，心中不再与之前那样平静，而是多了一份感慨。 这个柳溪镇上的保健品工厂之多，没有来过的人，根本无法想象，某些临街的两层楼，明明是个住宅的造型，但一楼门头上依然悬挂着一块“xx保健品公司”的招牌。 其规模要比小到可怜的妇友保健品公司更小。 你能想象他们又是怎样生产保健品的吗？ 李亚东脑子里不禁浮现出一副画面一家四口，父亲母亲、儿子儿媳，待在一个狭小的房间里分工合作、忙碌异常。儿子和儿媳围绕着一口大缸，一人往里面加材料，一人不停地搅拌；父亲和母亲则拿着定制好的精美容器，将调配好的“药水”装瓶包装…… 于是，一款在百货商场中供不应求的保健品，就这样诞生了。 他们以这样的家庭作坊的形式，做着与实力完全不匹配的大生意，正应了那句老话——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很好的抓住了时代的漏洞，野蛮地进行着原始财富的积累。 “哦对了，许老板，跟你打听一家公司。” “我们柳溪镇的？也是做保健品的？”许胖子微微侧头问。 “对。” “那没事，如果是大点的厂，我应该知道，李董请说。” “荣华保健品公司。” “哦，荣华呀，那可是我们柳溪镇的龙头企业啊，怎么？李董找他们有什么事吗？” 与李亚东所猜测的一样，这家荣华保健品公司果然不是小厂，因为很简单的一个道理他们懂得药品调配。 而且实事求是的说，根据北大那边的检验报告上显示，荣华养颜胶囊如果长期服用的话，确实具备一定的美白祛斑效果。 当然，它的副作用绝对要比好功效大得多。 但不管怎么说吧，能捣鼓出这么一点小功效，依然不是简单的事情，某种程度上代表着一种自主研发能力，而拥有自主研发能力的公司，自然不乏几分底蕴。 “是啊，想去他们公司看看。”李亚东笑着点头。 “那个……李董，您应该是过来我们柳溪镇找货源的吧？”许胖子推测道。 也不怪他会这样想，国内成规模的保健品出产地并不多，最大的自然是陕茜咸阳，而别看他们柳溪镇小，但就南方这边而言，他们这里的规模应该最大。 而且重点是，他们的价格更便宜。 举个很简单的例子，保健品的热门功效就那么几种，其中“补肾”算一个，备受男性消费者追捧，他们公司生产的“肾宝口服液”，就在“补肾”这个功效上着重发力。 批发价是每盒九块三毛五。 而咸阳那边生产的同等类型的保健品，名气最小的那种，批发价至少也要十五块以上。 采购成本翻出50不止。 而这样的价格差距，自然让一些精明的商人看到了商机，所以别看柳溪镇远离市区、周边山林环绕，看似鸟不生蛋，但其实每天都有不少来自全国各地的商贩过来考察、采购，洽谈合作。 而短暂的接触下来，李亚东给到他的感觉，跟那些外地商贩基本无异。 李亚东“呵呵”了一声后，笑着说，“是啊，可不就是找货源吗？” “那……”许胖子顿时眼前一亮，“我的那些产品李董看不中？” 他心知肚明，能被三爷视为座上宾的人物，绝对是妥妥的大老板无疑，因此倘若能和这样的金主合作，简直就是钱途无量。 “你的那些糖水？”李亚东自然不怕得罪他，递给他一个眼神，让他自己体会。 许胖子顿时一脸悻悻，知道对方大金主，想干的是大买卖，自己注定没戏。 “看来李董来之前也做过一些调查，您想去的这家荣华保健品公司，确实挺有实力，是我们镇上最早一批做保健品的几家公司之一，现在规模已经很大了，不像我们小打小闹，据说还聘请了不少技术专家，他们的几款热销产品倒是有点技术含量，虽然没有广告上吹嘘得那么牛，但服用后应该对身体多少有点益处。” 他这么一说，李亚东倒是忽然想到点什么，好奇询问道“许老板，你的固定批发商多吗？” “那是，70以上都是老生意，怎么了？” “你的那些糖水肯定没有功效，顾客吃了还会买？” “这个李董就外行了吧？”许胖子呵呵笑道，却是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道“李董，您觉得一个人想要健康，最重要的是什么？” “都说生命在于运动，应该是多走多动吧。”李亚东下意识地说。 然而，许胖子却摇了摇头道“多运动自然对身体有好处，这一点毋庸置疑，但健康的首要因素却不是运动，而是心态。”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然后继续说道“我给李总讲两个故事吧，都是我身边真实发生的。” 李亚东点点头，示意他接着说。 “我三表舅，以前一向身体好的很，一辈子都没生过什么病，感冒都少，活到75岁还能牵牛犁田，每顿都要吃一大海碗饭，健朗到不行，人家都说他绝对能高寿到90。可我开始做渔船收网机的那年，突然被查出来肺上长了个瘤，其实医生都说了，问题不是特别大，毕竟老人已经70多岁，都不建议做手术，因为真等到这个瘤长大到危及生命的时候，已经算是白喜事了。可你猜最后怎么着？仅仅三个月时间，我三表舅就翘辫子了，硬是天天想着这个事，把自己给想没了。 “我再说说我大姑，五年前被查出来结肠癌晚期，虽然做了手术和化疗，但医生都说了，病情根本控制不了，癌细胞迟早要复发，估计也就一年半载的命。那能怎么办？趁着最后的这点时间，带她出去逛逛呗，有什么未了的心愿给她了了。于是我那两个堂兄弟就瞒着病情带着我大姑全中国玩，嘿，最后你猜怎么着？玩了一年、两年、三年，把我那两个搞海鲜生意的、底子还不错的堂兄弟，直接玩怕了！儿孙孝顺、每天都开开心心的，如今五个年头过去，我大姑还是活蹦乱跳的，一点事儿都没有！” “……”许胖子的一番话把李亚东几人都给说迷了。 “所以啊李董，这人呐想要健康长寿，首要的前提就是心态要好。你再想想我的那些保健……好吧，就叫糖水！那些糖水喝下去，虽然没什么具体作用，但服用者的心态会变好啊，就会感觉吃了药后，自己的身体一定能变好，有种信念。而一直保持着这种乐观心态，久而久之，身体想不好都不可能。” “长见识了。”李亚东瞪着眼珠子说，他其实一直都挺疑惑，为什么没有用的保健品，依然还有人长期服用，且乐此不疲。今天听许胖子这个内行人这么一说，才总算搞明白了里面的玄机。 如果站在这个角度一想，这些虚假销售的保健品，倒还真的不是半点作用没有。 存在既有道理。 当然，前提是保健品没作用可以，但绝不能害人。 否则就成了毒品。 。 第八百七十三章 面馆见闻 通过许胖子，李亚东很容易搞到了荣华保健品公司的电话与地址，并让蒋腾飞去了一通电话。 对方一听说是东方红国际贸易公司的总经理，激动得可谓无语伦次。 毕竟今时不比以往，现如今贸易公司旗下的各种品牌专卖店遍布全国各地，但凡做快消品和商品零售的公司，没有听说过东方红国际贸易公司的，估计少之又少。 而作为全中国最大的零售批发商，如今突然主动找上门来，这跟财神爷临门，又有什么区别？ 为了表现重视，接线员礼貌地挂掉电话后，大约也就两三分钟，又有一位荣华保健品公司的高管，亲自致电过来，跟蒋腾飞足足唠了五六分钟。 “怎么说？” 李亚东的豪华大床房里，除了大炳外，其他人都在。他终究是个外人，有些事情李亚东并不想让他知道得太清楚。 “还能怎么说啊？”挂掉电话的蒋腾飞顿时画风突转，没了那副上位者的姿态，嬉皮笑脸道“说老总今天不在，否则肯定会亲自回电话过来，不过已经联系了，今晚会连夜从省城那边赶回来，明天在公司迎接我们。” 李亚东笑了笑，道“那就好。” 他料想一个蒋腾飞出面，已经足够惊动对方老板，至于他？不吹不擂的说，名头摆出来，可能会吓到对方，所以此次打算跟蒋腾飞调换个身份，做他的跟班。 当然，主要还是因为以蒋腾飞的身份去考察一家产品公司合情合理，而他的身份就不太合适了，明显感觉不正常，怕对方有所防备，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走吧，先去吃个饭，下午都好好休息一下，明天开始干正事。”李亚东起身说道。 好梦宾馆里虽然没有餐饮服务，但作为全镇最大的一家宾馆，外地客商落脚的第一选择，旁边吃饭的地方还是挺多的，有酒楼、有排挡，就看客人的荷包充不充裕。 李亚东自然不是差顿饭钱的人，只不过昨天海鲜吃得有点猛，再加上今天早上的早餐太实在，所以并不是很饿，于是也懒得下酒楼，随意找了一家还算干净的面馆。 店里主营手打面和汤年糕，倒是符合李亚东的胃口，至于齐家兄弟和蒋腾飞等人就更不用提，北方人嘛，面食这种东西怎么吃都吃不厌。 李亚东自己叫了一碗“小排面”后，示意各人要吃什么自己点。 “不是啊东哥，你给介绍一下啊，这江浙一带的面条还真是够奇葩的，小排面应该是排骨面吧，这个我还能理解，那它大哥‘大排面’又是什么鬼？还有咸带鱼绿豆面，用咸鱼下面？听都没听过，到底好不好吃呀？还有年糕是个什么东西……” 蒋腾飞几人望着墙壁上张贴的菜单，几乎是两眼一抹黑。 李亚东指着餐单伸手一点，道“反正这几样我吃着都还行，你们自己看着办。” “哦……” 于是，齐家兄弟便一人点了一份肥肠面和一份三鲜年糕，蒋腾飞则点了一份自认为是黑暗料理的“咸带鱼绿豆面”，打算挑战一下自己的三观和味蕾。 “我……就要一份青菜面吧。”大炳对杵在一旁写单子的中年女服务员说。 “你行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喜欢吃肉。”蒋腾飞没好气道。 “不是啊飞哥，我没什么胃口。”大炳讪讪笑道。 倒也确实没什么胃口，脑子里乱成一团麻。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因为此行截至目前为止，他还没掏过钱包，也轮不到他掏钱包，所以总感觉吃李亚东的用李亚东的，有些不好意思，也怕“罪加一等”。 李亚东看了大炳一眼，却是没有说话，他才懒得理会对方有没有吃饱喝好，那跟他有什么关系，又不是不给他吃喝。 不大会儿功夫，面条就上桌了。 “诶~东哥，你还别说，这咸鱼煮的面条，要比我想象的好吃很多呢。” “是不是别有一番风味？” “对对，就是……” “哒——！哒——！哒——！” 众人一边吃饭一边闲聊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几声刺耳的喇叭声，很重的那种，妥妥的噪音，听得人心情烦躁。 “哒你妹啊哒哒哒！”蒋腾飞差点没发飙，就要站起来，却被李亚东摁了回去。 多门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况只是一点喇叭声。 有一会儿后，喇叭声终于停了，但门外又传来争吵声。 原以为是有人像蒋腾飞一样没忍住发了火，随口骂两句，但听着又感觉不对，因为争吵很激烈，且持续个没完没了。 “这特么的还让不让人吃饭了！” 蒋腾飞怒喝一声，吓得面馆的白胖老板赶紧出门看个究竟，想劝说两句，别打扰他做生意。 可不大会儿功夫，店老板又一脸悻悻地走了回来，而门外的声音并没停。 “对不住了各位，是杨富贵那个老不死的又犯病了，没得劝，只能等他发泄完。” “……” 蒋腾飞顿时怒了，平生还没遇到这么牛·逼哄哄的人，扰民起来还没人敢劝，他倒想看看，长了三头六臂还是咋的。 噌地一下便站起来，走了出去。 这回李亚东也没阻止，而是端着面碗跟了出去，也很好奇这个杨富贵到底是何许人也。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众人走到门外，却顿时楞住了，情况与他们想象的倒是有些不太一样。 店老板说“老不死的”，那这个杨富贵应该有点年纪，门外倒确实有位干瘦老人，光着一双泥腿，手里还牵着一头大水牛，像是刚从田里上来。 他和他的牛挡住了人行道，而在他后面则停着一辆光可鉴人的黑色宝马，驾驶门是开着的，旁边站着一个带金链子的年轻人。 刚才的喇叭声显然就是这一人一车搞出来的，而这个杨富贵，显然是个弱势群体嘛。 “东哥，他们吵啥呢，就是占个道的问题，至于吵得这么激烈吗？”蒋腾飞袖子都撸起来了，但看这场景，又实在走不过去。 他该揍谁？ 按店老板的意思，他下意识地是想教训杨富贵的，但为什么他现在更想教训那个开宝马的二货青年呢？ 这么宽的马路不让你开是咋的？一定要往人行道里钻，还鬼叫个不停。 “你问我我问谁？”李亚东翻着白眼说。 真当他是个万能人啊，啥事儿都知道？ 江浙一带的话那是出了名的难听懂，而且这俩人明显讲的是方言，方言就更特么的复杂。 江浙一带跟全国大部分地方都不同，就譬如他们湖苝，一个省的话其实区别并不大，仔细听的话都没什么问题。 但这边不同，相隔十来公里的两个县之间，说话就是天壤之别，互相听不懂。 。 第八百七十四章 全镇公敌 所幸旁边有个免费的翻译，那就是面馆老板。 他自然跟了出来，因为不光李亚东他们一桌，还有两桌客人也跑出来看热闹，而这些人吃了面还都没给钱呢，他可不得跑出来看着点，万一跑了咋办？ 这个年头可不像过去大集体、学的年代，拾金不昧、夜不闭户，人都学坏了。 而作为自己的主顾，提个简单的要求，特别是在账还没结的情况下，他自然不好拒绝。 “也没什么特殊情况，就跟你们看到的一样，老不死的杨富贵挡了人家的道，人家滴喇叭他权当没听见，这不就吵起来了？” “……”李亚东几人面面相觑。 “不是啊，我说老板，这人行道本来就是人走的，人不让车也是正常的事情，要说错也是后面那个小年轻，你怎么老是喊人家老不死的？”蒋腾飞疑惑道。 “这位先生，你们这些外乡人不清楚情况，杨富贵这家伙可不是什么好鸟，不光我这么喊他，全镇子都一样。” 店老板解释道：“你们看看我们柳溪镇现在多富裕啊，遍地都是工厂，你们这些外地老板不就是因为这个来的吗？可这有些人呐，就是见不得家乡富呀！就譬如这个杨富贵，成日捣乱。 “他家那片地势好，早就有老板看中，想买过来做工厂，可给多少钱他都不卖，人家请政府出面都不好使，这个老不死的，直接拎了一把菜刀坐在门口，扬言谁敢拆他房子就砍死谁，砍完后自己抹脖子。” “……这么狠？”蒋腾飞瞥了眼杨富贵那干瘦的身板，真可谓人不可貌相啊。 “这算什么？还有更狠的呢。”店老板瓮声道：“这老头因为现在是农忙时期，所以消停了下来，平时吃饱了没事干，尽干一些幺蛾子事情，到处造谣，说镇上工厂里生产的药都是假的，还说得煞有其事，什么猫腻说得头头是道，还尽找你们这些外地老板说，那是一门心思的想把我们镇子的名声给搞臭啊！ “你说这种人，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老了不死是……” “老而不死是为贼。”旁边的李亚东搭话道。 不过，他感觉这个杨富贵不是贼，真正的贼却是这个镇子上的其他人。 “对！就这句。”店老板连声道：“也不知道老家伙怎么想的，以前我们这里多穷啊，除了能勉强填饱肚子外，其他的享受做梦的时候才能实现，把镇子名声搞臭了，把你们这些外地老板全赶跑了，对他有什么好处？你都不知道镇上现在有多少人盼着他死，可惜这老头骨头硬的很，有人特地去算过命，说他能活到90岁，你说这……简直要了人的老命！” 面馆老板显然对杨富贵恨之入骨，都不用发表意见，单从表情上就能看出来，恨不得一口吃掉他。 不过倒也可以理解，因为他的这门生意基本全靠外地客流支撑，如果没人再来柳溪镇，他大概只能关门歇业，继续回家务农去。 “这次也是仇人见面，开宝马的这个小伙子，是镇上一家工厂老板的儿子，杨富贵就曾臭过他们家的名声。” 他这么一说后，李亚东几人才恍然大悟，就说一个让道的问题还不至于闹得这么凶，原来是有旧仇。 “这老头能活到现在也是个奇迹啊！”蒋腾飞感慨道。 你开什么玩笑，老话说得好，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而他想断的还不是某一个人的财路，而是整个镇！ 一人与全镇为敌。 单是这份气魄，蒋腾飞便打心眼里先敬他三分。 “东哥，你看。”齐龙突然对李亚东使了个眼色。 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李亚东的双眼不禁陡然一缩。 因为他透过杨富贵敞开的衬衫开口，注意到他干瘪的腹部有一道狰狞伤疤，疤痕虽然不太规则，但中心区域却是一个圆环形状。 如果李亚东没猜测的话，这应该是一颗子弹留下的伤疤。 他虽然没开枪打过人，但至少摸过枪、也开过枪，还在海蓝那边还被胡生彪科普过一些枪械知识。 “当兵的？”李亚东望向齐龙问，他可不认为这个能牵牛下地的杨国福，是什么地痞流氓。 “嗯。”齐龙点点头道：“应该是个上过战场的老兵无疑，你看他站立的姿势就知道，虽然有些驼背，都依然有股兵架子。” “哟，这位先生好眼力劲儿啊，这都能看出来？对，这个杨富贵确实当过兵，好像参加过抗美援朝吧，干过美国鬼子，就因为这个政府才拿他没辙，要不然……哼哼！” “要不然怎样？”李亚东冷声望向店老板。 “……” “啪！” 不等店老板有些摸不着头脑的准备说点什么，李亚东手里一碗没吃完的小排面，直接甩了过去，就砸在他的店门口。 “你干嘛！”店老板顿时大怒，“碗打碎了要赔的！” “老子赔给你就是，只是你的面太难吃了，老子难以下咽！” “啪！” “啪！” “啪！” 紧接着，又是三声脆响传来，这次分别来自于齐家兄弟和大炳。 至于蒋腾飞，他倒是想砸，可出来的时候手里没端碗。 “别bb，说了赔给你，哥们儿几个就是不差钱。” 蒋腾飞虽然没碗，但他有钱，直接从口袋里摸出一把百元大钞，抽出一张扔了过去、扔在了地上。 店老板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弯腰捡了起来。 “神经病。” “你说什么，再跟老子说一遍？”蒋腾飞顿时怒了。 “算了。”李亚东伸手将他拦住，道：“一个三岁小孩都不如的家伙，你跟他计较什么？” 说着，直接带着齐家兄弟扭头就走。 走向了已经被这边的动静打断的吵架现场。 “你，滚回车上，倒着开出去，再敢滴一声喇叭，老子砸了你的车！”李亚东伸手指向那个戴金链子的小年轻说。 小年轻约莫也有点被他的架势给吓到，特别是跟在他身后的齐家兄弟，这露·肉的季节，那一身虬结的肌肉还是挺有威慑力的。 “我碍着你们了吗，管你什么事？” “是不管我的事，但老子看着不爽！”李亚东说着，又伸手指向侧边的杨富贵，冷哼道：“没有他，你能开得起宝马，能戴得起大金链子，你特么的现在就是个亡国奴，还敢对着他瞎bb？有多远给老子滚多远！” 小年轻面色挣扎了一下，似乎感觉就这样走掉有点太没面子，但眼神再次在齐家兄弟二人身上瞥了一眼后，“哼”了一声，还是上了车，然后果然与李亚东所讲，将宝马车倒出了人行道，咆哮着驶向远方，心里告诫自己：好汉不吃眼前亏，这几个外地佬，最好不要再让自己碰到。 “老人家，没什么事吧？”轰走了小年轻后，李亚东踱步来到杨富贵身前，面带笑意地轻声询问，态度与刚才截然相反。 其实，别看他现在在笑，实则内心里却无比愤怒与心寒。 一位老兵，为新中国上过战场扛过枪、杀过敌人屠过狼，如今……却变成了全镇公敌？ 这简单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这个镇子，骨子里坏了。 第八百七十五章 大官儿 杨富贵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小伙子，从刚才的话中，知道应该是遇到了一个爱国敬兵的好青年。 对此，他坦然受之。 因为一名退伍老兵的身份，是他这辈子最大的骄傲。 只是看着看着，眼里却多出几分诧异，用憋足的普通话问，“诶？你……这个小伙子，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李亚东愕然，心想不会吧，眼下离家八百里远，跑到这崇山峻岭之中的一个小镇子上，居然还能有人认出来他？ 不过……话又说回来，鉴于对方的身份——一名“有点爱管闲事”的老兵，想必对国家政事也十分上心，而他毕竟上过央视直播，还出镜了有一会儿，如果是那种记忆力很好的人，如今当面打量，能有几分印象，似乎也不足为奇。 但是，李亚东可不会承认什么。特别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当着这么多看热闹的人的面。 他虽然没有什么具体官职，但仅凭每年至少能进一次人民大会堂的权利，政治份量就绝不比寻常的市、甚至省级干部差。 不吹牛的说，台市政府方面如果知道他来到辖区内，恐怕市长都得第一时间亲自赶过来接待，且不考虑其他因素，就论政治份量。 一个犄角地区的市级干部，若没什么其他的特殊身份或功勋加持，可没什么机会直达天听。 所以他全国政协委员的身份一旦公开，这个遍地假药的小镇子不瞬间慌神儿才有鬼，到时一顿“毁尸灭迹”，即便各家工厂的大门对他敞开，估计都很难再透过华丽的外表看到虚假的本质。 表面功夫——这一点国人向来都很擅长。 “老人家，这怎么可能呢？”李亚东笑呵呵地说，“这是我第一次来柳溪镇，家在北方那边，应该不大可能与您照过面。” 杨富贵“哦”了一声，有些狐疑，但一时又实在想不起来，听他这么一说后，岔开话题问，“大老远的从北方过来，也是来找货源的老板？” 李亚东笑了笑，却是没有说话。 但杨富贵权当这个笑容就是默认，连声道：“小伙子，我看你还是有股子正义感的，我告诉你，打哪儿来的从哪儿回吧，千万别做我们镇上的生意，都是假货，没作用，人都掉钱眼里去了，干这些骗人的勾当，发是发了，但对不起列祖列宗！就说我，以后死了到阎王爷那报道，都不好意思说是从哪儿来的，能怎么说？骗子镇来的吗？我宁愿不投这个胎，也丢不起这个人呐！” 老人家一脸愤愤，不过表情中更多的还是无奈……以及痛心。有点那种“看着自己的孩子长成了坏人，然而自己却已年迈，无力管教”的意思。 可他这话刚一说出口，李亚东还未有所表示，旁边立马便传来一阵反对与批判的声音。 “北方来的老板，你可千万别听杨富贵瞎糊弄，他就是眼馋人家做生意都发了，自家没儿子干不成这买卖，见不得别人好。” “是啊，裸的嫉妒！” “杨富贵，我也不骂你老不死的，你要是还算咱们柳溪镇的人，就回家好好待着吧，没事别出来祸害乡里。” “……” 周围的声音不绝于耳，这个镇子上的人至少还是有些优点的，那就是团结。 杨富贵估计也是心累了，面对这些话，甚至连反驳一句的意思都没有，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 李亚东却感到无比心寒，一位老英雄，如今却变成了全镇公敌，到底谁才是真心实意的为镇子好的那个呢？ 回顾历史，国内因为造价制劣而臭名远扬的地方比比皆是，以至于那里的人走出去都会被人看轻几分。 远的不说，就说近的温洲。 87年杭洲武林门，公开焚烧5000双温洲皮鞋后，其境内原本遍地都是的鞋厂，至少倒掉九成，如今还哪有什么温洲人敢走出去说自己是做鞋子的？ 那就好比头上顶着一个大招牌，上书两个字——骗子！ 仅此一次事件，便将温洲鞋置之死地，此后再也没有翻起身来，倒是有大批老板跑到福健另起炉灶，后来又搞臭了莆田等地的名声。 可作为一个外乡人，对此，李亚东也无可奈何，他就算能将柳溪镇的所有工厂夷为平地，也不可能改变被利益驱使着的人们的看法。 “老人家，还没吃饭吧？刚好我也没吃饱，先前的那碗面条太难吃了，要不一起吃个饭？” 他能做的似乎也只有这些，请老人家吃个饭，聊表敬意。 以杨富贵的性格，要换往常他肯定是想都不想就拒绝的，但今天，他没有。因为他越看眼前的这个小伙子，越感觉自己百分之百的在那里见过，很面熟，他正在苦思冥想中。 而且，不知为何，他有种感觉，这事儿很重要。似乎这个人来头极大，能解决困扰他多年的心病一样。 “这个……可我这牛……” 一头大水牛，想要安置其实并不难，路旁有的是树桩子，但如果是杨富贵的牛，那就很难说了。 这老头烈性，一言不合就敢拼命，而且身负军功，一般人还真不敢跟他硬怼，事情闹大了绝对捞不到好，但如果是暗地里使坏，只怕很多人都不介意。 所幸他光棍一条，老伴去得早，女儿又嫁了远方，一间土屋，一头老牛，也没什么明显目标。 “这个好办，我看着就行！”大炳很好地逮住了这个机会，上前就去牵牛绳。 “这怎么好呀，你应该也没吃饱吧，刚才的面都扔了。”杨富贵有些不好意思。 蒋腾飞看了看李亚东。 李亚东又看了眼大炳，点头道：“也好。” “行吧，那你就看着，我待会儿给你打包点饭菜。”蒋腾飞说。 “行！”大炳呵呵笑道，感觉特别得劲。 于是，一个衣着光鲜、皮鞋擦得蹭亮的壮汉，牵着一头老牛，便成了街道上一个奇葩的“景观”，过路之人纷纷侧目。 阿福饭店。 请老英雄吃饭，李亚东肯定不会再进大排档或是小饭馆了，直奔旁边门头最大的一家饭店。 对于杨富贵的到来，店内员工也是一脸嫌弃，所幸李亚东一行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倒也没人敢说什么。 包厢里。 好酒好菜上了一桌。 “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往菜里吞口水。”杨富贵呵呵一笑，但还是提起筷子，大快朵颐起来。 “妈的，他们敢！” 蒋腾飞虽然话这样说，不过举起来的筷子，犹豫了一下，还是收了回去。 “阿虎，你去厨房，再叫几个菜，盯着他们做。” “好。” 等新叫的菜饭上桌后，一行人才真正吃开。 “来，老人家，我敬你一杯。” 不得不说，酒真是个好东西，在没喝高的情况下，不仅能通经活血，似乎还能清明脑壳。 提起酒盅与李亚东碰了一下后，一杯酒还没下肚，杨富贵突然猛地一拍大腿，“哟！我想起来了，你是个大官儿啊！上过电视的！” 得，瞒都瞒不住了。李亚东苦笑，解释道：“老人家，我倒不是什么官儿，就是个政协委员。” “但你能进人民大会堂呀，我看过那天的报道，镜头在你身上停了好一会儿呢！” 杨富贵的表情有些激动，暗道这顿饭真是没白吃，就算真吃了几口唾沫他也认了。 第八百七十六章 一头雾水 李亚东跟杨富贵解释了老半天，才终于把自己的身份说清楚。 “那你还是能说得上话啊！”杨富贵眼神亮得吓人，“劳烦你一定要将我们柳溪镇这边的事情报告上去，别让他们再骗人了，这种昧着良心的事情一直干下去，迟早是要遭报应的！” 老话说的好啊，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你猜怎么着？ 报应已经来了！ 他李亚东就是来收债的。 “老人家，跟你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实不相瞒，我这次过来柳溪镇并不是做什么买卖，就是为了解决一些事情，你们镇上的一家大公司，在外面搞出了事故。”李亚东沉声说。 “啊？事故？啥事故？”杨富贵对此似乎特别上心，连声询问。 “有一个孕妇，吃了他们的保健品，孩子生下来有先天性的畸形。” “天呐！这……”杨富贵眼珠子猛地一瞪，表情显得骇然且羞愧，面红耳赤，将木质饭桌拍得啪啪响，“这帮掉钱眼里的人呀，我就知道为了赚钱迟早要生出祸事，看，果然……造孽呀！他们现在不做假药，都敢做毒药了吗？” 其实这也是令李亚东有些疑惑的事情，如果说像许胖子那样做“糖水保健品”只是玩水的话，那么做那款“荣华养颜胶囊”，简直就是玩火！ 性质完全不同。 对方就不怕引火烧身吗？ “是哪家公司？”杨富贵手一抖，将一杯52度的孔府家酒一饮而尽后，咬着牙问。 “荣华保健品公司。” “啥？荣华！”杨富贵大惊，表情显得有些不敢置信。 “怎么了？老人家。” “不对呀，小伙子，你是不是搞错了？”杨富贵连声道：“我们镇上虽然大部分的都是假厂，是看别人赚了钱后，跟风搞起来的，可自己又没技术，只能造假。但最开始搞保健品的几个大厂，应该是生产正规公司的呀，就譬如荣华。” “哦？”李亚东微微蹙眉。这话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听人说了，之前许胖子也曾讲过，说荣华保健品公司很有实力，也有技术，他们的保健品不管怎么说，应该总有几分作用。 “小伙子，你们是外乡人，不了解我们这里的情况，但我了解啊，荣华的汤保年论关系还得喊我一声叔呢，我从部队退伍之后，跟他过世的父亲一起出海打过鱼，也遭遇过一些风险，算是有过命的交情。 “汤保年是我们镇上最早搞保健品的人，是第一个，他当初办公司的过程我一清二楚，那时候他爸还在，我俩有事没事会坐在一起走两盅。” 听杨富贵这么一说后，李亚东情不自禁地眼前一亮。 真可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他目前的首要事情就是要会一会荣华保健品公司的老板，看看他到底是个什么鸟，不曾想误打误撞，居然碰上一个知根知底的人。 还是位嫉恶如仇、行事光明磊落的老兵英雄。 对于他的话，李亚东半点不怀疑。 “老人家，不妨说说。” “行。”杨富贵点点头后，眼神渐渐开始迷离，追忆起了往昔岁月，“那时候汤家也是穷得叮当响，老汤，也就是汤保年他爸，有两个女儿一个儿子，汤保年最小，我还记得他二姐出嫁的时候，哪有什么嫁妆啊，除了一个痰盂外，也就是请自家半吊子手艺的堂兄弟打两只糠柜，连个梳妆台都没有。 “那天我也去了，汤保年那时候刚二十出头，大学没考上在县水产局帮人家跑腿，把他二姐送上拖拉机时哭得稀里哗啦，说将来要让他姐住大楼房，买真皮家具。那时没人把这话当真，听了，都笑了笑，小伙子有这个心已经很难得。 “可打那开始，汤保年就像变了个人一样，两个姐姐都出嫁了，他也不在县里住，骑着破自行车十几公里天天来回，到家后就基本不怎么出门，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看书、看报纸。 “有一天我听老汤说，他儿子突然把县里工作辞了，那工作虽然钱不多，但至少是个铁饭碗，而这还不算完呢，他居然还跑去借了高利钱，跟人家立了字据，说没钱还就帮人家出海打渔，不管十年二十年，啥时候还完啥时候了事，死在海上也跟人家没关系。那年头不比现在啊，没什么好船，全是木板子拼起来的，海上一个大浪都能散架，出远海打渔就跟赌命一样，不是真的走投无路的人，没几个愿意干。 “这可差点没把老汤给气疯，拿擀面杖狠狠地抽了汤保年一顿。问他借钱干嘛，他死都不说，问他钱在哪儿，他就说用了。反正屁都没问出来，第二天汤保年就背个包走了，说是去省城。老汤还以为他去省城打工还钱呢，结果没一个礼拜他又回来了，带回来一张纸，这时他才把实情告诉他爸，说就为这张纸，他花了整整五千块！” “五千块啊，差不多十年前，都能盖两栋大楼房了！” 李亚东听他讲了这么一大堆，似乎根本没讲到点子上，不由问道：“什么纸？” “药方！”杨富贵神秘兮兮道：“原来是汤保年在报纸上看到一条新闻，说省城那边有个大学里的教授，研究出一款口服药，能提高人体免疫力。他感觉这东西能发财，就不管不顾，硬是借了高利贷，火急火燎地跑过去把药方给买了下来。” 总算点到了正题。李亚东心想，如此说来，这个汤保年倒并非像许胖子那类人一样，全靠行骗起家。 “后来的事情就很明显，汤保年靠着这个药方发了。”杨富贵望向李亚东说，“小伙子，我真不是帮他说话，那药是真的，我都喝过，老汤隔三差五的就会拎两盒过来，吃了之后别的先不说，至少胃口变好了，吃什么东西都香，不像现在镇上好多人搞的纯糖水，解个渴都解不了，还敢卖十几块钱一盒。 “汤保年发了之后还搞了很多新药，但他都不弄虚作假的搞，听说哪里有药方，不管多远都会跑过去买，花了不少钱。后来买卖做得更大了，就开始请技术人员，自己搞研究，也是花了重金的。 “所以我才说，镇上虽然大部分都是假厂，都假的里面也有几家真的，别的厂我还不太了解，但这个荣华，那肯定是真厂！”杨富贵拍着胸口说。 然而，听他这么一说后，李亚东就更加迷糊了。 杨富贵的拍板，他并不怀疑。 听老人这口气，这个汤保年应该是个挺讲究的人才对，那为什么公司还会搞出“荣华养颜胶囊”这种毒药？ “老人家，汤保年这个人，你感觉怎么样？”李亚东询问道。 “说实话，他是个大忙人，他父亲走后，我也没怎么跟他照过面，但每逢过年吧，他就算自己没时间，也总会派人过来跟我拜个年，提点酒肉什么的，知道我好这一口。他现在是镇上的大人物，我这个糟老头倒现在也没被人打，家里墙壁上的两枚勋章是个原因，他这边也是一个重要原因，这一点我很清楚。” 杨富贵虽然没有明确回答这个问题，但通过他所说的这些事情，李亚东心里已然有了个底。 汤保年此人应该不是什么黑心肠，否则老父亲都走了，又何必对他的旧友如此关照？ 荣华保健品公司的这摊子水呀，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清明啊！ 李亚东心想。 第八百七十七章 打酱油的李经理 晚上。 陶勇不知道在哪里喝完酒后，又跑了过来。 这回不光带了保镖，还带来一群美女。 “蒋兄，啥都别说，之前在首都跟你许诺的事情，该兑现的必须兑现，海鲜昨天应该也吃好了，今天得换换口味。” 李亚东他们的五间房在许胖子的特地安排下，是挨在一起的，陶勇在许胖子的带领下，来到这边，除了李亚东的门外，其他的全部叩开了，拉着身旁的女人就往里面推，像是送货上门一样，一间房里塞进两个，不要都不行。 “大炳兄，这是不给我陶某人面子吗？” “这……” “嘘！嘘！”蒋腾飞不停地对嗓门奇大的陶勇使眼色，手指放在嘴边嘘个不停。 嘘你妹哦嘘！趴在房门后面的李亚东早就透过猫眼将外面走廊上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至于声音。 且不提宾馆的隔音效果如何，就陶勇这大嗓门，整层楼估计都听见了。 而之所以没人出来看热闹，也是不想给自己找麻烦，就陶勇出门这浩浩荡荡的模样，明显不像正经人嘛。 也不知道蒋腾飞咬着耳根子跟陶勇说了什么，这家伙奸·笑一声后，果然把生意压低下来。 当然，只是相比之前而言。 以现在的音量，如果李亚东不趴在房门上竖起耳朵听，确实听不见。 “李董真的不好这口？” “那还有假。” 终于蒋腾飞的声音，那就真是细若蚊蝇了，李亚东也只能从口型上判断个大概。 “也幸亏陶兄你没去敲他的房门，否则你大晚上的特地跑一趟，就真的白跑了。” “管的这么宽？”陶勇诧异。 我宽你妹哦宽！李亚东一脸悻悻。 说实话，他原本是真想出去把陶勇和那些女人打发走的，因为他总感觉像蒋腾飞这种人，已经有了家庭，自己既然把他带出来，就不能让他乱搞。 可现在他犹豫了。 为啥？ 因为他好像……似乎……管的确实有点宽。 蒋腾飞这厮如果真想偷腥的话，他管得了吗？ 他跟蒋腾飞一年在一起的时间加起来不会超过半个月，怎么偷不能偷啊？ “罢了。”李亚东长叹口气，该自觉的人总会自觉。 就譬如左右隔壁的齐家兄弟，俩人硬是把陶勇推进去的几个女人又轰了出来，也不理会陶勇的那句口头禅，直接关掉房门。 而不自觉的人呢。 就譬如蒋腾飞，从齐家兄弟推出来的四个女人中，又挑了一个，做贼一般的塞进自己的房间里，居然嫌两个还不够。 像这种禽兽，基本已经无可救药，除非某一天自己幡然醒悟，旁人你该怎么管？ 至于大炳，他的房间在最角落，完全看不见，就不清楚有没有跟他飞哥见样学样了。 这小子还是挺疼他老婆的，希望别跟蒋腾飞这厮学坏。 李亚东是真的懒得管了，回到床上继续闷头大睡。 翌日。 虽然蒋腾飞心眼挺贼，不知什么时候将房里的女人打发走了，但那副走路腿肚子都在打颤的模样，已经很好的将他出卖。 一男三女，不难想象昨晚是多么荒唐的一宿。 李亚东特意留意了一下大炳，他若非天赋秉异的话，那昨晚就应该没干什么龌龊事，精神状态很不错。 “要不要我扶你一把？”下宾馆门口的台阶时，李亚东皮笑肉不笑地问。 “扶……扶我干嘛？”蒋腾飞埂着脖子说，“我又没怎么的，就是昨晚失眠了而已。” 李亚东“呵呵”了一声，懒得鸟他。 还是昨天许胖子带去的那家早餐店——齐虎有个长处，李亚东也是前不久才意识到，别看这家伙愣头愣脑的，其实不笨，贼会认路，一些陌生城市，很多路他只要走一遍，就能记下。这一点李亚东和齐龙俩人都自愧不如。 一行五人吃饱喝足后，便开着陶勇特意留下的两辆虎头奔，直奔荣华保健品公司。 蒋腾飞的车在后头，李亚东的车在前面，他今天的身份是一名没用处的随行高管，大佬是蒋腾飞。 荣华保健品公司反而要远离镇中心一些，地理位置上还没有昨天许胖子的妇友保健品公司好，主要因为规模比较大。 汽车还没到达目的地时，老远的李亚东就看到一片十几间白墙绿瓦的崭新厂房，还有几幢五六层的瓷砖楼房，外围有铁栏杆和水泥墙混建而成的院墙，看起来都很新，应该是刚启用不久的新厂区。 说实话，这番模样看起来才像一家企业嘛，昨天许胖子的那家工厂，明显就是一个作坊。 公司标牌下方的大门处有保安把守，不过道明身份后，李亚东一行没有遇到任何阻碍，顺利进入公司内部。 正对大门的一条宽阔水泥路走到头，便是公司主楼，当汽车行驶到这里时，里面已经小跑出来一群人。 为首的是一个有着小麦色皮肤的帅气青年人，约莫三十出头，一副西装笔挺的打扮，身材也不错，面相刚毅。 大炳与蒋腾飞一车，充当起跟班，车挺稳后，立马下车跑到靠近楼房的一侧打开车门，而李亚东则自顾自地走下来。 “这位一定就是蒋总吧，实在没想到您会亲临我们荣华公司，我代表荣华公司所有员工，对您的到来表示热烈欢迎……” 为首的帅气青年人，正是汤保年，快步上前与蒋腾飞打招呼。 “那就感谢汤总了，倒也没什么，就是公司有意进军保健品市场，而对我们来说，这个行业还是全新领域，需要考察考察，发展几家靠谱的合作商。” 蒋腾飞这家伙别看平时嬉皮笑脸的，但一旦办起正事来，还是有几分老板架子的。毕竟一手管理着这么大的一家国际贸易公司，而气质这东西，长年累月的熏陶，自然也就有了。 只能说李亚东对于蒋腾飞来说，就好比一面照妖镜。 在他面前，蒋腾飞底子里的模样，根本无所遁形。 “蒋总太过谦虚了，以你们公司的规模和渠道，哪有什么全新领域啊，什么商品到你们手上都必定畅销呀！不过蒋总百忙之中还不忘亲自拓展业务的精神，确实值得我们学习……” “哪有哪有，汤总谬赞了。” 一顿商业互吹后，汤保年的视线才开始注意其他人，准确的来说，是李亚东。 因为齐家兄弟一看就知道是什么人，大炳也差不多，唯有李亚东即便刻意收敛，但一身的气场依然无法隐藏。 “这位是……” “哦，这个是公司主管名牌运营的李经理，这次也是一并过来转转，看看江浙一带有没有什么好的新商场，公司有意在这边增开几家品牌专卖店。” “汤总好。”李亚东很“识相”地主动上前打招呼。 汤保年倒也不敢托大，赶紧与他握了握手，“李经理好，同样热烈欢迎你的到访……” 别看对方只是一名经理，但他昨晚恶补了对方公司的背景，知道他们在国内的主要业务就是代理国外品牌，大规模贸易更多的还是针对于国外。 所以这个品牌运营经理的份量，还是挺重的，这从老总出行特意带着他的事情上，也能看出一些端倪。 不过，知道此人不简单是一方面，但打完招呼后，汤保年也就没怎么放在心上，因为一个国外名牌运营经理，显然跟发展国内贸易伙伴的事情，没有必然关系，权当他是跟着老总过来打酱油的。 第八百七十八章 荣华车间 以蒋腾飞的身份，突然到访荣华保健品公司，确实使得对方极为重视。 跟随老板汤保年一起下楼迎接的人，职位最低的也是销售部经理。 “是他吗？”趁着蒋腾飞与众人握手之际，李亚东稍稍落后一些，把大炳拉到一旁，小声询问。 “不是。”大炳摇头。 他虽然有自己的事业，平时很少去老婆刘珊珊的“美丽女人”，但毕竟是一家之主，一些重要的事情也会适当帮衬一二，就譬如代理品牌的厂方领导来京。 大概是去年上半年，荣华保健品公司的那位赵经理来京，他以经销店投资人的身份，请客做了一次东，与对方走了几盅，有过一面之缘。 毕竟像荣华这样的大厂，产品那是相当畅销的，不走走后门，很难搞到想要的货源。 如此看来，那个姓赵的还不算荣华保健品公司的真正管理层。 既然暂时没有碰到，李亚东也就打算将他放一放，先将目标主要集中在汤保年身上。 双方人马互相认识一番后，汤保年便热情地邀请李亚东一行进入楼内。 在三楼的一间会客厅里，精致的实木桌台上已经摆放好了瓜果和点心，以及茶水。 “蒋总这边不知对产品有没有什么具体要求，我听闻贵公司的贸易大头主要还是对外，如果是外销的话……” 汤保年眼神明亮地询问着一些细节，是真的打起了百分之两百的精神来对待这次会面。 因为外销，是他眼馋许久，却不敢轻易触碰的领域，一是缺乏资源，二是对自己的实力不太自信。 但倘若与东方红国际贸易公司这个巨无霸合作的话，那么一切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 外销，订单下来首先支付30的货款，等货物到港后尾款立马全部结清，这是国际通行的标准，根本不存在欠账的问题，是任何一家企业都极为喜爱的贸易方式，哪怕出厂价低一些都没关系。 不像在国内，不知从何时起做生意欠账似乎成为了一种惯例，而且越是大的经销商对“铺货”的标准就越高，他们不见得就真的资金周转不开，只是将其视为一种理所当然的事情。 而欠着欠着，很多事情就很难说了，商场竞争激烈，哪怕是再大的公司，一旦出现致命问题，譬如资金链断裂，那倒台也就是分分钟的事情。 现在流行老板跑路，到时候没结清的货款你该问谁要？ 荣华创办将近十年，几乎每年都有几十万的烂账，加起来也不是一笔小数目。 “要求嘛……那肯定是要有的。汤总应该也清楚，我们公司走的都是精品路线……” 蒋腾飞也很好的代入进去，假戏真做起来。 俩人就此聊开了。 而在他们聊天的过程中，李亚东则一直留意着汤保年此人的一言一行。 怎么说呢……是一个能办实事的人，谈起生意来表情专注、措辞严谨，冲劲十足，也难怪能以如此年纪便拥有这样一家公司。 “蒋总，这样吧，要不然我带您下去厂区里走走，看看我们热销的产品，以及产品的生产流程。”俩人谈论了大约一个小时后，汤保年主动建议道。 因为从对方的言语中，他很好地捕捉到关键——产品质量。 倒也不愧是大公司，包括利润在内的所有东西暂且不谈，首先谈质量，意思很明显，质量不过关，其他的都免谈。 而产品质量该怎么体现？ 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带他们去生产一线走走，让他们亲眼看看公司的底蕴。 “这样最好。”蒋腾飞笑着说，还不留痕迹地看了眼李亚东。 因为他的言谈宗旨，完全是按照东哥的方案来的，目前来看，效果还算不错。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下了楼，蒋腾飞和汤保年被众人簇拥着，漫步在偌大的厂区里，向着距离最近的一间厂房走去。 “蒋总，这间厂房是用来产生‘荣华阿胶’的，这款产品正是主打高端市场，市场反应火爆，应该符合蒋总的标准。”还未抵达厂房门口时，汤保年便笑着介绍起来。 “阿胶？嗯，不错，也算是滋补保健的老品种了。”蒋腾飞点点头道。 “是啊，品种是老品种，不过方子却是新方子。”汤保年笑着解释道“这个方子是中山大学的一位老教授搞出来的，我也算是求爷爷告奶奶，才好容易把方子求购到手。” “哦？那必须看一看。” 与昨天许胖子的那两间厂房不同，荣华这边的厂房几乎完全不设防，门口很热闹，停了两辆绿皮解放，有穿着统一蓝色制服的工人推着大包小包进进出出，也有穿便衣的司机直接进去帮忙。 这是背景强大、有恃无恐？还是身正不怕影子歪？李亚东心想。 很快，一行人便进入厂房。 入目的是一个灯光明亮、干净整洁的巨大空间，墙壁雪白，地上刷有绿色油漆，洗刷得光可鉴人。而这样一间比许胖子那边大四五倍的厂房，里面居然并没有太多工人，为啥？ 因为更多的是机械。 李亚东多少有些诧异，因为你很难想象在如此偏远的一个小镇上，居然有这种基本实现机械流水作业的现代化车间。 客观讲，像这种档次的车间，这个年代即便一些市级工厂里，都不多见。 想当年他弄海蓝腾龙基地、包括后面的丰台基地，以及江城基地的时候，几乎一颗螺丝钉都是从国外进口的，国内根本没有这样的工业基础。 这些年虽然要好一些，但李亚东估计这间厂房里的大部分设备，依然是进口的，花了大价钱。 而从这一点上看，这可不像是一个制造毒药的公司车间。 换位思考一下，如果真的想要谋财害命，你会这样费尽心思、话这么多钱去搞如此“时髦”的工厂吗？ 摆着好看？ “蒋总，看，这就是已经生产好的阿胶，只等包装出厂。”众人来到一条机械传输带旁边时，汤保年停下脚步，指着上面的一颗颗黑褐色、带有光泽的圆珠形阿胶说。 阿胶这种老滋补食材，有块状和珠状两种，众人自然不陌生，看外形和色泽，确实是正宗的阿胶无疑。 “蒋总还有各位不妨尝一尝。”汤保年从传输带上拿起几颗，分发给蒋腾飞和李亚东几人。 “可以生吃？”蒋腾飞诧异，且内心有点排斥，这毕竟是一家毒工厂啊。 “当然。”汤保年笑着点头，“我们的阿胶以驴皮为原材料，经煎煮、浓缩制成固体胶，再佐以蛤蚧（大壁虎）烫炒成珠，然后又加入了一些秘制工艺，口感虽然依旧酥脆，但质地并没有那么硬，生吃的话就像吃糖一样，没有任何问题。” 可他就算说得天花乱坠，这颗阿胶蒋腾飞依然不想吃，李亚东就更不用提，好在也没什么人注意他。 “呵呵……蒋总估计是第一次生吃阿胶，有些不适应，来，我给您做个示范。”汤保年说着，又从传输带上取下一颗，直接塞进了自己嘴里。 蒋腾飞不留痕迹地望向李亚东，那模样似乎在说“这特么的应该不像有毒的样子啊”？ 李亚东什么都没表示，既然汤保年自己都吃了，那这玩意儿大概是靠谱的，于是便率先将手中的阿胶扔进嘴里，咬了咬，不太好咬动，用唾沫浸泡一下后，确实渐渐软了一些，随即浓郁的味道便在口中化开，果真就如同吃糖一般。 阿胶他是吃过的，仔细地品了品，并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哈哈……各位感觉还行吧，当然，生吃的口感肯定没有熬开之后加糖好。”汤保年哈哈大笑，领着众人继续参观。 一圈看下来，这个车间的所有一切，就如同嘴里的阿胶一样，比想象的要靠谱得多，并没有任何问题。 “蒋总，咱们再去隔壁看看吧，隔壁生产的是‘荣华养颜胶囊’，也是一款市场上供不应求的好产品……” 汤保年这么一说后，不光蒋腾飞，李亚东几人皆是眼前一亮。 正主儿，终于来了！ 。 第八百七十九章 排除 与阿胶车间一样，养颜胶囊车间这边同样是人进人出，一切都显得十分光明磊落的样子，似乎半点猫腻没有。 心里泛着狐疑，李亚东跟在蒋腾飞和汤保年二人身后，踱步走进车间。 如出一辙的明亮、整洁的环境，如果硬要说点不同的，就是生产胶囊的机器设备与生产阿胶的设备，造型和功能上有着明显差异。 “蒋总，如果说阿胶是滋补保健的老品种，市面上各种品牌的阿胶很多，那么这里生产的养颜胶囊，就是我们荣华的独门产品了。”汤保年笑呵呵地说，表情中有着几分自豪。 蒋腾飞与他并步而行，一边四处打量，一边看似不经意地问，“具体什么功效？” “当然了，广告打出去的功效肯定有些夸大其词，没办法，行业的营销手段都这样。”汤保年倒也直接，并不藏着掖着，“与蒋总我也就实话实说，它的主要功效其实就两种，一是增白，二是祛斑。而且效果非常明显，深受女性消费者喜爱。客观讲，在鱼龙混杂的保健品市场，一款产品但凡拥有那么一项或两项真实效果，就已经算是很出色的产品了。蒋总认为呢？” “嗯，确实。”蒋腾飞点头道：“据我了解的情况，保健品行业的水很深，真正能符合广告宣传效果的产品根本没有，就算有那么一两样具体效果的都少之又少，绝大多数的保健品其实根本没有所宣传的那些针对性的功能，好一点的产品其中包含一些对人体有益的成份，反正吃吃总归有些好处，至于次的……可能就完全是糖水了。汤总，不知我了解的情况对吗？” “呵呵……以蒋总的本事，想要弄清楚这些事情自然不难。”汤保年点点头，算是默认这个说法，“不过蒋总可以放一百个心，虽然这个行业现在有点乌烟瘴气，但我们荣华是不会随大流的，夸张销售只是无奈之举，我们从创立到现在的初心一直没有改变：只坚持做有效果的保健品。” 好一个“只坚持做有效果的保健品”。李亚东心想，这一点他并不否认，但你丫的也不能为了效果，而不顾副作用啊！ 兴奋剂的效果够明显吧，吃完人跟打了鸡血一样，但那玩意儿能吃？ 完全就是透支精神与生命力，等药效过了人能蔫儿成茄子。 “汤总，有个问题我不得不咨询一下。”蒋腾飞开始按照李亚东的交待，进一步深入。 “蒋总不必客气，有什么事情直说就行。” 蒋腾飞点点头后，伸手指向一个方向，那里正有工人戴着白色口罩，将一些颗粒状的乳白色晶体倒入一个类似于搅拌机一样的大型机械中。 “汤总，那些应该不是天然食材吧？” “嗯，那个是亚硝酸盐，一种化学合成的食品添加剂，美颜胶囊的成份之一。” “但是……汤总，其实你们的这款荣华养颜胶囊是我知道的，实际上我就是因为这款产品才知道你们公司的。我看过这款产品的成份表，似乎并没有任何人工添加剂啊？” “确实没有。”汤保年笑着说，“蒋总有所不知，目前保健品行业还属于一个新兴行业，消费者对此都很敏感，我们曾经也尝试过将这些成份标注出来，可销量却出现明显下滑，很显然消费者们更青睐天然性的产品。但说句实在话，类似于胶囊和药液这种形态的产品，本来就是化学合成出来的，怎么可能一点添加剂都没有呢？所以行业内现在形成了一个现象，那就是类似于亚硝酸盐这种大多数老百姓搞不懂的食品添加剂，都不会具体标明。”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看了蒋腾飞一眼后，继续说道：“不过蒋总请放心，我们药品中所用的添加剂，都是符合食用标准的。” 蒋腾飞点点头后，又问，“另外，汤总，我听说此类化学合成的食品添加剂，其实很多都有一定副作用，那你们的产品……” “这个……该怎么说呢……”汤保年思索少许后，才说道：“老话说得好啊，是药三分毒，哪有什么药是完全进补的，人参吃多了还会造成血压升高、胸闷心悸呢；王八吃多了也会引起上火症状、流鼻血。我们的养颜胶囊要说一点副作用都没有，那肯定是假的，但绝对在安全标准之内。” 见他说得如此信誓旦旦，蒋腾飞不禁与李亚东相视一望。 这个汤保年不管是他人的评价，还是之前所表现出来的各种行为举止，看似都很靠谱。但现在，似乎又很不靠谱起来。 要知道，北大的那份检查报告上显示，荣华养颜胶囊足有超过10项化学添加剂超标，影响人体健康，他居然还说绝对在安全标准之内？ 难不成……是北大的威权化学专家看走眼了？且一下走眼这么多？ 可能吗？ “怎么？蒋总不信？”汤保年也是个心思透亮之人，即便蒋腾飞刻意收敛，但还是从他脸上捕捉到一丝狐疑。 于是，二话不说，招手示意了一下，踱步向车间一头走去。 这里是一条打包线，一粒粒油光发亮的药丸正通过运输带传送到这边，然后带着卫生手套的工人们，再将它们装入小巧而精致的玻璃罐中。 蒋腾飞与李亚东原本还有些不明所以，跟着走过来后，却是吓了一跳。 只见汤保年直接从运输带上抓起一把金灿灿的胶囊药丸，然后转过身来笑着说，“这药总技师说一次最多可以吃五粒，喏……” 他说着，从手心里数出五粒药丸，紧接着，便如同吃蚕豆一样，一粒一粒的扔进嘴巴里，随着喉结蠕动，全部咽了下去。 “这……” 蒋腾飞确实被吓到了，不是因为汤保年的举动，而是他很清楚这些药丸有毒！ 这家伙，怎么的也应该是个千万富翁了，而有钱人通常最为爱惜身体，毕竟世界上最遗憾的事情莫过于钱没花完人却死了，玩这么大，还一次吞五粒，就不怕破坏身体机能？ 反正换作蒋腾飞，他还没有一千万呢，都不会去干这种二货事。 别说他，就连李亚东都微微眯眼。 苦肉计？ 不，真不像。 他一直留意着汤保年的表情细节，而从他决定过来这边吃药的时候算起，脸上没有一丝的犹豫或担忧之色，有的……只是坦然与笑容。 难不成真是北大的检验报告搞错了？不然对方为何如此干脆？ 李亚东心里泛起了迷糊。 “汤总，行，我信了！这药肯定是安全可靠的。”蒋腾飞笑了笑，继而转着眼珠子说，“不过……汤总，还有一种说法，我在首都那边听人讲，这药即便孕妇都可以吃，这可是一个很大的卖点呀，能更好的证明这款药安全可靠，可我在你们的说明书里却并没有看到类似的说明。如此卖点不利用，这又是为何？” “孕妇？” 汤保年一听这两个字后，脑袋顿时摇成了拨浪鼓，“那不行，那不行……刚才我也说了，是药三分毒，这药总归还是有点副作用的，虽说对成年人的影响微乎其微，但小孩子就很难说了，更别提婴儿，我们也不可能去做类似的实验，所以即便它再安全，我也不建议孕妇这类特殊人群使用。” 李亚东眼前明亮，所以，荣华保健品公司的负责人，汤保年，他并不想将这款养颜胶囊销售给孕妇。 这一点很重要，是李亚东今天过来的主要目的之一。 虽然此事依然迷雾重重，但目前至少可以确定一件事，那就是汤保年并非伤害小宝的罪魁祸首。 面对蒋腾飞这个全国最大的商品贩子，他只要还想促成合作，真要是优点，肯定会毫不保留的抛出来，断然没有惺惺作态的理由。 第八百八十章 别高兴得太早 是夜。 好梦宾馆。 李亚东一行在荣华保健品公司待到下午才回来，中午还接受汤保年的邀请，在镇上最好的龙兴阁吃了顿午饭。 没办法，做戏必须得做足，以蒋腾飞的身份，特意来到柳溪镇，本就显得有些牛刀小用，如果再连一顿饭都不吃的话，就未免太假了。 临行时告知汤保年“还要去其他几家公司看看，做个比较”，对方倒也理解，因为生意本就如此，他对自己的产品还是很有信心的。 不过也就是一个说辞，对于保健品，李亚东半点兴趣没有。 晚上众人在宾馆旁边的大排档里草草吃过一顿后，便回李亚东的房间里开会。 这次大炳也在。 因为接下来的事情李亚东准备交给他来办。 大炳自然兴奋异常，他此行就是为了“赎罪”的，不怕李亚东有事麻烦他，就怕没有。 “东哥，荣华保健品公司那边的事情不太正常啊，那个汤保年五粒养颜胶囊吞下去眉头都不带眨一下的，感觉不像是苦肉计。”蒋腾飞憋了有一阵儿，眼下四周没外人，终于将心头的疑惑说了出来。 “我也觉得有些奇怪。”齐龙插话道。 旁边的齐虎同样点头，“大老板咱也见过不少，一个个惜命的很，之前东哥你不是说过吗，嫂子一天才吃一粒，结果小宝就……他这样一次性吞五粒，对身体肯定影响不小。我们又没强迫他，实在犯不着这么拼。” 李亚东眼神扫视过三人后，沉吟道“你们有没有一种感觉，就好像汤保年自己都不知道那药有毒一样？” “对对对……有有！” 听李亚东这么一说后，三人连声附和，包括旁边的大炳都情不自禁地点头。 其实关于汤保年服药的事情，李亚东琢磨了一下午，最终才得出来这样一个说出来令人有些不可思议、但又非常符合逻辑的结论。 一家公司自己生产的产品，老板不知道功效，这事儿有可能吗？ 实际上是有的。 就譬如李亚东自己，他虽然清楚汽车公司旗下有个品牌叫龙腾，但他知道龙腾01的百公里加速、油耗、刹车距离，以及发动机的保养周期吗？ 知道个屁！ 一是因为这个年代消费者们并不太关心这些问题，所以他也没怎么刻意关注。二是集团业务太多，他一个老总如果连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要一清二楚，且不提要手下一帮高薪聘请的员工有何用，累也得累死他啊！ 这个道理换到汤保年身上，大概一样适用。 荣华保健品公司的规模尚可，拥有员工两千多人，汤保年无法做到事无巨细、一清二楚，也并非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 唯一令李亚东感觉有那么一丢丢说不通的是，药品安全，可不是一个小问题。 至少他如果做一家食品企业，首抓的重点，便是安全问题。 也不知是不是由于这个年代的监管漏洞，使得他这个未来人的想法，与现在的老板有些不同。 既然想不通，索性他也懒得想了，至少现在可以确定的是，他要寻找的罪魁祸首并非汤保年，那么，几乎就可以锁定另外一个人——销售部，赵经理。 绝壁是这家伙为了业绩，不择手段，对外宣传荣华养颜胶囊孕妇也可以使用，以此来换取市场信心，弄得经销商信以为真，也对客户如此宣传，最终才导致小宝遭受了无妄之灾。 一想起小宝、想起她那娇嫩可爱的小脸蛋上的那道不可弥补的缺陷，李亚东就止不住的怒火中烧！ “大炳。”他沉声说。 “诶诶，李先生我在。”大炳连声回话，人也从藤条椅上站了起来。 “我们之中，你是唯一见过那个赵小坤的，还跟他有些交情，我给你一天时间，让此人站在我面前，能办到吗？” “能！”大炳如果不是脑壳犯浑，就断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再说了，将那个姓赵的骗来宾馆，实在算不上什么难事，得罪了也就得罪了，反正这辈子也没想过再来往。 “很好，那你先去休息吧。”李亚东点头道。 “诶，好。” 大炳躬身告退，望着他的背影，李亚东狭长的眸子里寒光阵阵。 当然，并非针对大炳，而是在打那个姓赵的主意。 这也是他为什么让大炳去办这件事的原因，因为他怕自己一旦见到那家伙，就会忍不住地动手打人，到时候如果是在公共场所，总归有些不妥。 而事后若赵小坤出了什么事，目击者也会很自然而然的联想到他身上，十分不利。 这家美梦宾馆就不同了，有陶勇的关系在，许胖子几乎就是自家人。 而陶勇的为人先不提，他与蒋腾飞这边，每年还有几千万的业务往来。 “小飞，待会儿过去敲打他一下，让他做得隐秘点，去找赵小坤的时候，最好别让人看见。”李亚东扭头望向蒋腾飞说。 “哦，好。”蒋腾飞点点头，很清楚东哥为什么不亲自对大炳讲，因为没有拿他当自己人。 同时心头也有些怦怦直跳，知道东哥要干狠事了。 而东哥一旦发起狠来，那是真的狠，连他都心惊肉跳。 当年田磊被烧伤的事情，他到现在都记忆犹新，东哥当时虽然没直说，但意思已经非常明确，是要灭了那刘林的，只不过田三石那家伙菩萨心肠，下不了手。 半小时后。 大炳的房间。 “你很开心？”蒋腾飞端着一瓶许胖子“上供”的法国波尔多当水喝，见大炳一脸傻笑的坐在床头柜旁，话筒还没挂好，约莫刚给老婆打了电话，没好气地问道。 “啊？不应该开心吗？终于能为李先生干点事了。”大炳抬起头来，显得有些不明所以。 “干点事？”蒋腾飞嗤笑道“跑个腿而已，也能叫事？” “……” “大炳，别看东哥一副斯斯文文的模样，你如果当他是什么善男信女，那就大错而特错。你觉得他找那个姓赵的过来干嘛？” “教训他。”大炳下意识地说。 “教训？”蒋腾飞咕哝咕哝地灌了两口酒后，用手背抹了把仿佛染血的唇角，沉声道“要只是教训一顿，那就简单了。” “那……那李先生还想干嘛？”大炳倒也不是什么老实巴交的主儿，这几年上了位还好，以前混迹街头的时候，打架斗殴的事情也没少干，但蒋腾飞的一句话，依旧令他心惊胆战。 他打过最猛的一次架，也不过是将对方开了瓢而已。 但听飞哥这口气，李先生想干的事情，明显比这狠得多！ “说实话，他怎么想的，我也不清楚。”蒋腾飞耸耸肩道“他的想法别说我猜不中，就算能猜中，我也懒得去猜，反正他让我干什么，我就去干，这是我欠他的。但我知道，那个姓赵的这次即便不死，这辈子也废了。” “这……这么严重？”大炳瞪着眼珠子问。 “严重个毛线，田三石你总该听说过吧，当年他被人放火烧伤了，东哥都动了杀心，更别提他自己的亲侄女。你有多爱你老婆，东哥就有多爱他家人，懂吗？” “……哦，懂。” “大炳，所以这事儿不光针对姓赵的，也针对你，你别高兴得太早了。”蒋腾飞叹着气道“你老婆刘珊珊就算没有主要负责，也有附带负责，以东哥对家人的重视，你以为给他跑个腿，这事儿就算一了百了？兄弟，别太天真。” 听他这么一说后，大炳的神情瞬间变得极为沮丧，因为他起先确实有这样的想法，寻思着李先生既然能找他帮忙，说不定也会网开一面，因此特地打电话给老婆刘珊珊报了喜。 “飞哥，你比较了解李先生，你给支个招吧，帮兄弟一把。等李先生解决了姓赵的后，估计下一个就要轮到我老婆了！”大炳站起身来，用央求的口吻说。 “其实……眼前就有一个机会。” “啊！飞哥，那你赶紧说啊！”大炳大喜过望，连声道。 “但这事儿不厚道，我说不出口，是要将你往火坑里推。”蒋腾飞摇摇头道。 大炳沉默，半晌后，用冷静的声音问，“能让李先生不再追求我老婆的责任？” “以我对东哥的了解，应该是。” “那飞哥，帮个忙，讲出来吧，做兄弟的不怪你。”大炳想都不想地说。 蒋腾飞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后，长叹口气，便幽幽地讲出了自己的想法…… 。 第八百八十一章 讽刺 翌日，刚好是十五。 江浙一带的有个风俗，每逢初一、十五能不出门就不出门，这两天被人们认为是不吉祥的日子，诸事不利。 所以好梦宾馆的生意非常冷清，它二楼有个休闲中心，有洗脚、棋牌，以及台球服务，虽然算不上什么很新鲜的东西，但在这个缺乏娱乐的小镇上，依然备受追捧，平时总是宾客爆满，但今天却闲得服务员们都趴在柜台旁打瞌睡，人毛都没看到一根。 “都说江浙一带的人迷信，还真是啊！”李亚东一行从楼上下来，望着四周冷冷清清的环境，蒋腾飞好奇地说。 “这个也不算是迷信，只是一种地方风俗而已。”李亚东搭话道“就跟首都那边很多人习惯大年初一去庙里上香是一样的道理。” 蒋腾飞撇撇嘴道“反正我是不信这个，我命由我不由天。” 李亚东笑了笑，没有接茬，从前的他一样是这种想法，但现在，他多少有些信命，也对满天神佛充满敬畏。 封建迷信虽然不可信，但一些类似于风水玄学的东西，适当的相信一些，应该没有坏处。 他这辈子的经历与上辈子完全不同，结识了很多大富翁，也发现了一个问题，越是有钱人、越是混得好的人，就越信这些东西。 难道他们都傻，没有蒋腾飞这种叫嚣着“我命由我不由天”的平头老百姓，脑壳聪明？ 自然不可能。 他曾经还看过一本书，上面介绍说，类似于牛顿、达尔文、爱因斯坦等大科学家，在晚年功成名就之后，都开始研究起神秘学，因此作者大胆的得出一个结论科学的尽头便是神学。 虽然以李亚东的理解看来，这里所谓的“神学”与我们普通人概念中的神学肯定不尽相同，但总归也包含一些人类无法理解，看似虚无缥缈，因而部分人将其定义为“神迹”的事情。 他现在的想法很简单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江浙人的风俗，自然跟李亚东关系不大，也没想着遵守，吃完饭后，便在街上溜达起来，权当散散步，一直待在宾馆里感觉人都霉了。 “嘿，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嘞，专业仪器测量身体健康，每人每次一块钱。一块钱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但能预知大病，逢凶化吉嘞~” 没走几步，前面突然传来一阵吆喝声，说的是普通话，所以李亚东几人的视线瞬间被吸引。 原来是一个街头摆摊的小贩，只不过他并不兜售产品，而是贩卖信息。 身前用几块木板随意装订起来的长条桌上，摆放着一个四四方方的铁疙瘩，有块雪花屏幕，有点像大屁股头电脑，但屏幕更小一些，巴掌块儿大小，周围还环绕着一圈红红绿绿的指示灯。 在这个最先进的电器就是电冰箱的小镇上，突然出现这么一个玩意儿，感觉上还是挺高端的样子。 “啥东西？还能检测身体健康？”蒋腾飞惊讶道，迫不及待地走过去想要见证一下高科技。 李亚东却是一脸狐疑，总感觉这场景有些似曾相识，只是一时想不起来在那里见过。 “老板，你这机器真能检测身体，预知大病？”蒋腾飞来到摊位前面，眼珠子盯着那台机器，啧啧称奇地问。 他旁边还围了一些人——虽说十五当地不宜出门，但总归有些人有不得不出来的理由，就譬如旁边摆摊的小贩们，他们为了生计，一样照常营业。 “那是！”蓄着八字胡、模样黑瘦，带有浓厚北方口音的小贩，拍着胸口道“这么跟您说吧老板，凡事都有例外，医院的医生也不敢说什么病都能看，我这‘健康测量仪’虽说达不到100的准确率，但至少也在七成以上。那您想想看，病来如山倒，如果身体里真隐藏着什么病，被我这机器提前测出来，那是多万幸的事情啊？退一万步说，就算没测出来，您也就是损失了一块钱。而一块钱能干嘛，半斤猪肉都买不到。您说对吧？” “对对！”蒋腾飞连连点头，二话不说，就开始翻口袋。 倒不是没带钱，而是像他这种人，身上哪里会带什么一块的小票子？ 平时吃个饭什么的，有点找零，心情好也就让服务员收着了，权当小费。 “没事没事，幺冻冻不太好找，五十零我还是找得开的。”小贩的殷勤地说。 于是，蒋腾飞便在长条桌旁边的简易折叠椅上，坐了下来。 小贩开始拿起一把“吸盘”，橡胶做的，尾部都有电线，连接到那台所谓的“健康测量仪”里。 他一边将吸盘往蒋腾飞身上贴，一边问话道“近年没做过什么手术吧？机器启动后会有些电流，刚动过刀的人不适合做。” “怎么可能？”蒋腾飞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你看我这样子像做过手术的人吗？” “呵呵……确实不像。” 等吸盘都贴好后，小贩启动机器。 “哟，有作用呢，麻人！”蒋腾飞哈哈大笑。 “那是。”小贩同样笑得很灿烂。 “滴滴……” 突然，机器报警了。 “啥情况？”蒋腾飞大惊，“我特么的不会有病吧？” “别紧张，不是什么大问题。”小贩笑着解释，“您看，只亮了一个灯，您的身体总体上还是好的。至于这个灯……这位老板，您应该抽烟抽得比较凶吧？” “这都能检测出来？”蒋腾飞不忧反喜，他是烟酒不分家的，抽烟确实比较凶，平时一天三包的样子。 “当然，这个灯对应的是肺部，您的肺部有些小问题，目前倒没什么大碍，但如果长期发展下去，却是有些麻烦。” “那……咋整？”蒋腾飞瞪着眼珠子，一本正经地问。 “戒烟。” “……” 蒋腾飞一脸悻悻道“那算了，还是让我先潇洒几年，以后得肺癌死了算逑，人活一辈子这不能享受的那不能享受的，那还活个什么劲？” “老板，您可别说气话。”小贩呵呵笑道“不过您要真不想戒烟的话，倒也有个折中的办法，可以减少吸烟带来的危害。” “哦？”蒋腾飞顿时眼前一亮，连声问，“啥办法？” 小贩也不说话，俯下身子，在桌子底下的黑色帆布包里一阵翻找，找出一瓶没有标签、类似于那种碘酒瓶装着的药出来。 示意道“喝这个，能清毒润肺，我特意高价从老中医哪里求的秘方，一准管用。” “你还备这个？” “那是，毕竟吸烟的人多呀，我这机器检查的十个男人中，至少七个肺部都有问题，于是我就抱着替客人排忧解难的想法，配了点这方面的药。” “哟，老板，那你还真是个大好人呢！”蒋腾飞二话不说，直接从他手上抓过药，问道“多少钱一瓶？” “也不贵，五块钱。” “几瓶能管用？” “那就要看老板您想要治标还是治本？” “怎么说？” “三瓶治标，十瓶治本，等喝完十瓶后，肺上能产生一些有益的保护菌，至少十年内不会害大病。” “行，那给我来十瓶。”蒋腾飞说着，就准备掏钱，然而…… “来你妹啊来！”李亚东抬手就是一巴掌呼在他头上。 “咋了，东哥？”蒋腾飞揉着脑壳，不明所以的抬起头来。 “嫌命太长你就喝。” “……” 蒋腾飞还未有所表示，小贩却不乐意了，望向李亚东问，“诶，这位先生，您这话什么意思？” 李亚东瞥了他一眼，哪里有心思与他争执，转身就走。 蒋腾飞一脸无奈，也只好跟上去，不过却三步一回头的望着那药。 “什么人呀这是……我说各位，大家看到没有，我这机器那是准的很呐，还有谁要测？” “我我……” 摊位那边顿时乱成一片，目睹刚才整个过程的镇上居民，争着抢着要测量。 ‘一个几乎全民造假药的小镇，却被一名外乡人忽悠得团团转，待会儿估计还要抢着去买人家的假药，这算不算一种讽刺？’ 李亚东心想。 老话说得好啊，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骗子孙子，遇到了骗子祖宗。 。 第八百八十二章 大炳回了 “东哥，不是啊，那机器不是挺厉害的吗，也准。我自己都感觉自己的肺有点问题。” 蒋腾飞显然还是没有死心，追在李亚东的屁股后面问。 ‘可不就是厉害吗？’李亚东心想，但他所指的并非机器，而是那名小贩。 看看蒋腾飞这副“不买好像吃了大亏”的模样，就知道那家伙行骗的水平有多高。 他先以一块钱的低廉价格，与身体大病做了一番对比，让人忍不住的想要尝试一番。 随后在检测的时候，又用一些类似于“有没有做过手术”的话，来套客户的话，以此来寻找破绽。 至于他如何看出蒋腾飞抽烟，那就更简单了，且不提那一身浓厚的烟味，左手上熏黄的手指就是很好的佐证。 然后再步步为营、逐渐取得客人的信任，继而开始兜售起所谓的药品。 李亚东之前就感觉这场面似曾相识，像是在那里见过，现在终于想起来了，是在报纸上。 而对象还是一个名人——陈光盘。 陈光盘的第一桶金与这名小贩如出一辙，也是搞了台所谓的“健康测量仪”，在街头给人家看病，后来更是兜售起这种机器，几年内便敛财了数千万。 指不定小贩的这台机器就是从他那里买的，都有可能。 这个“买卖”之所以能成事，最大的优势便在于“科技感”，它是这个年代的国人很信服、很向往、但又搞不拎清的东西，如此便有了“商机”。 这其实与现在市面上非常畅销的保健杯，是一样的道理。 科技代表着进步，中国因近百年来饱受帝国列强的侵略，逐渐与世界脱轨，现在全民族最大的愿望便是进步，追赶帝国列强的步伐。 只是这条路注定是不平坦的，长期形成的愚昧思想，在接受现代科技的洗礼时，必然会付出一些惨痛代价。 有些事情，李亚东已经略有耳闻，北方那边“水变油”的事情闹得正火。 说实话，以一个过来人的眼光来看，这个年代确实很荒唐，也很辛酸。然而转念一想，似乎……又不得不经历。 没有人天生就知道越是看好的蘑菇越不能吃。 一个没有侵略特性的民族，想要发展、想要进步，除了在挫折中不断成长之外，再无他路。 “怎么？荣华养颜胶囊的事情这么快就忘了？” “……” 相比起蒋腾飞，齐家兄弟二人明显更能经受得起蛊惑，说实话，与这个年代的大部分国人一样，这小子还欠点眼界。 无聊的一天，不过李亚东也没浪费，待在房间里煲了一天的电话粥，他现在产业众多，不可能亲力亲为，所以电话会议便成了很常见的例行公事。 晚上，李亚东特意等到八点才去吃饭，然而大炳还没回。 好梦宾馆隔壁的阿福饭店。 “这小子这么不靠谱的？”包厢里，李亚东一边吃着饭，一边蹙眉询问。 “是啊，就是让他去带个人过来，又不是什么大事，怎么弄了一天还没办成？”旁边的齐龙也下意识地说。 “东哥，你忘了，是你让他小心谨慎一些的，他很可能特意等到天黑。”蒋腾飞帮大炳打圆场道。 现场四人中，也只有他清楚大炳为什么现在还没回，因为是他交代的。 大炳此去可不仅仅是将赵小坤“请”回来那么简单，是要办点事情的，而此事，白天并不适合动手。 李亚东点点头，蒋腾飞的说法不无道理，所幸他给大炳的一天时间还没到，昨晚大概是九点钟交代的，所以现在还有差不多一个小时。 李亚东确实搞饿了，有时候动脑壳比干力气活更累人，吃了一碗又一碗，等细嚼慢咽地干完三碗米饭后，一个小时的时间差不多也到了。 他抬手看了看表，道“走，回宾馆看看。” 等回到好梦宾馆后，李亚东就真的忍不住地想跳脚骂娘，狗日的大炳居然还没回！ 说实话，他原本还寻思着等大炳办成这件事后，适当地对他老婆刘珊珊从轻发落。 却实在没想到，这家伙这么不知道把握机会。 他与赵小坤本就认识，将人带来宾馆一趟，能有多费力？ “行了，都回去睡觉吧。小飞，等那小子回来后，让他立马从我眼前消失！”李亚东沉声说。 “哦……”蒋腾飞弱弱应声，知道东哥动了肝火。 大炳那厮也真是的，自己一再跟他强调，说东哥的时间观念特别强，让他一定要在晚上九点钟之前办好事情赶回来…… 一个至少也能跟自己硬刚一下的人物，生得虎背熊腰，收拾一个耍嘴皮子的姓赵的，难道就这么费劲？ 蒋腾飞暗叹口气，为了帮这个兄弟，该做的，不该做的，他全做了。 事情到了这一步，他也没辙。 垂着脑袋跟在齐龙身后正准备出门，然而，就在齐龙刚想去拧门把手的时候…… “砰！砰！”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非常大力。 齐家兄弟瞬间警觉起来，这样的动静明显有点“来者不善”的意思，齐虎下意识地挡在李亚东身前，齐龙则伸长脖子去看猫眼，而这一看…… “啪！” 齐龙瞬间将房门打开，紧接着，一个人便扑倒在他怀里。 “卧槽，大炳，你怎么搞成这副模样？”蒋腾飞顿时大惊，赶紧上前帮忙搀扶。 别说他了，就连齐家兄弟、包括李亚东，都是瞬间蹙起眉头。 此时大炳的状态非常不好，早上出门时的一身得体行头，现在脏不拉几的不说，还这里一个洞那里一个洞，还不上街头的乞丐。 手臂上、脖子上、脸上……全是干枯的血迹。 最严重还要数腿，右腿似乎无碍，还能正常站立，但左腿完全是拖在地上的，呈现出一个诡异的造型鞋底外翻。黑裤子上同样都是干枯的血渍，只是没有上身明显，而裤管内似乎扔有鲜血不断溢出。 “飞……哥，我……办砸了。李先生，我……我没用。”他整个瘫软在齐龙怀里，有气无力地说。 “我靠！这到底特么的怎么回事啊！”蒋腾飞可谓又惊又怒。 大炳正想说点什么的时候，李亚东却眉头紧锁，抢先说道“先看看他的伤。” 大家一起动手，将大炳抬到床上躺下，就是这样的轻微动作，都弄得他大汗淋漓，很难想象他一个人是怎么回来的，但他紧咬着牙关，硬是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嘶——” 等齐虎用随身携带的匕首小心翼翼地割开他的左腿裤管后，众人皆是倒吸一口凉气。 此时大炳的左脚小腿肿得比象腿还粗，青黑一片，而造成这个伤势的原因，是因为……一根白色的骨刺，从皮肤里刺破而出！ “腿断了！”齐龙沉声说。 其实哪还用他说明，大家都有眼睛，不光断了，而且断得很彻底。 “是条汉子。”齐虎看了眼大炳苍白的脸色，同样沉声说。 而蒋腾飞更是眼睛都红了，怒骂道“妈的个巴子！老子要剐了那家伙！” “行了，先送医院。”李亚东说着，踱步走到床头，拨通了前台的电话，想问问他们有没有担架之类的东西。 他虽然急切的想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但现在显然不是时候，无论如何，还是疗伤要紧，再拖下去的话，大炳的这条腿估计就保不住了。 。 第八百八十三章 事情原委 台市中心人民医院。 凌晨4点53分。 窗外已经有了朦胧的光亮，只听一声动静传来，关闭整整六个小时的手术室门，终于被推开。 “医生，情况怎么样？” 蒋腾飞噌地一下从排椅上站了起来，大步跨了过去，一身浓烈的烟味使得刚将白色口罩摘下来的刘医生，情不自禁地蹙起眉头。 “哦，还好送过来比较及时，腿算是保住了，要是再晚半个小时，就只能截肢。现在问题倒是不大，好好休养半年时间下地走路不成问题，平时多弄点补钙的东西给病人吃，会好得更快一些。” “诶，好好，谢谢医生，谢谢医生，辛苦了。”蒋腾飞连声道，不忘将早就准备好的一个红包塞了过去——其实应该是手术之前就给的，不过当时情急，一时忘记了，现在后补一个，也算给得心甘情愿，毕竟结果是好的。 再说了，人家医生也确实辛苦，整整熬了一个通宵，他们啥事不干都累，更别提拿着手术刀。 刘医生不留痕迹地接过，点点头后，踱步离开。 随即，便有医务人员推着移动病床走出来，大炳正躺在床上昏睡。 几分钟后，大炳被安置到一个单间病房里。 “东哥，要不你和阿龙阿虎，还有许老板先去附近找个宾馆休息一下吧，都一宿没睡了，我一个人守在这里就行。”蒋腾飞建议道。 李亚东看了看病床上的大炳，点点头道“也好。” 招了招手，示意齐家兄弟和许胖子一起离开。 至于许胖子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原因很简单，因为柳溪镇那种小镇子上的医疗条件想想都知道，李亚东甚至连过去尝试一下的想法都没有，便第一时间喊来许胖子，一起赶到市区，毕竟他们压根不认识路。 也幸好李亚东没去尝试，否则按照刚才刘医生所言，大炳的腿可能就保不住了。 不过，一行人刚走到门口，李亚东脚步又顿住，扭过头来，低沉着声调补充了一句，“人醒后打我电话。” “好，我知道。” 今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李亚东迫不及待地想搞清楚，奈何大炳失血过多，再加上精神憔悴，又打了麻药，现在睡得很沉，实在不宜惊醒，也只好等他醒来再说。 比李亚东还要迷糊的则是许胖子，他实在想不通，陶三爷的贵宾，谁敢下手，而且还这么狠，直接打断了腿，那怕是不想在台市混了吧？ 只是很无奈的是，即便心里再迷糊，望着这一行人一个个怒目金刚的模样，他又实在不敢问。 “李董，您看……这件事要不要跟三爷汇报一下？”几人下楼时，忽然想到什么，许胖子询问道。 李亚东想了想后，摆手说，“暂时不用，等人醒后问问情况再说。” “哦。” 医院附近自然不乏宾馆，参照蒋腾飞的建议，李亚东四人挑了一间门头最大的住了进去。 这一晚实在太累了，眼皮子都没合一下，现在大炳已经无碍，李亚东也算松了口气——不管怎么说，大炳此行是为他办事的，搞成这个样子，他总归有些负责。进入房间后，屁股一沾床，几乎秒睡。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放在床头柜上的摩托罗拉响了，李亚东蒙着脑袋伸手抓过。 “喂？” “东哥，大炳醒了。” 李亚东脑袋晕沉的从床上爬起，看了看时间，中午11点21分，总归也睡了快六个小时。 约莫二十分钟后，李亚东带着齐家兄弟离开宾馆，却是没有叫醒许胖子。 三人在附近找了家饭店吃了顿饭，还给蒋腾飞带了一份，又给大炳打包一盆走地鸡汤，连盆子一起买下来，多付了三块钱。 来到医院病房，大炳果然醒了，正显得有些惭愧的和蒋腾飞轻声地说些什么。 “怎么样？” 门口突然传来一个声音，使得二人同时扭头探来。 “东哥。” “李先生……” “好了，别乱动，除非你以后想一条腿走路。” 大炳闻言，还是那副羞愧的表情，但至少不再强求一定要坐起来。 “带了点菜饭，先吃了再说。” 等到二人吃完饭后，李亚东才打个眼色，身旁的齐龙顿时会意，踱步走过去将房门关了起来。 “说说吧，昨天到底怎么回事？” 提起这茬儿，大炳脸上的羞愧之色更浓了，下意识地看了眼蒋腾飞…… “实话实说吧，反正我皮厚，没事。” 什么叫你皮厚？李亚东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显得有些不明所以。 而这时，大炳也将事情娓娓道来了。 “昨天早上我打电话给赵小坤，说我当天会来柳溪镇，约他见个面，聊了聊，得知他刚好不上班，在家休息，就约好了晚上过去找他，后来……” “等等！”李亚东挥手将他打断，疑惑道“既然他刚好不上班，约到宾馆来不是很简单的事情吗，你甚至不用出面都可以，为什么一定要亲自上门，还特地等到晚上？” 大炳又看了眼蒋腾飞，见他点头后，才咬咬牙道“我想从他身上取点物件。” 李亚东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哪里听不懂所谓的“物件”是什么，再瞥了眼蒋腾飞，心中的疑惑顿时解开。 “啪！”直接一巴掌甩在了蒋腾飞头上，“你倒是怪聪明的吗？” 蒋腾飞尴尬一笑，也不敢躲，甚至还把脑门往前凑了几分，那模样似乎在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怪不得大炳像有什么难言之隐一样，一直瞄向蒋腾飞。很显然是这臭小子给大炳出了馊主意，自己明明只是让他带个人回来，他却想要取人家的物件，以为这样自己就会对他家那口子的事情网开一面。 “后来呢？”李亚东没好气地问。 若非看大炳现在有伤在身，他真想连这家伙一起抽，自作聪明！ “后来我就过去了。我之前了解过，知道他家里没什么人，父母早没了，也没结婚，倒是有个哥哥，不过已经有了家室，而且日子过得不错，在别处建了大宅子，也正因为如此，才决定约在他家见面。 “到他家一看，果不其然，就他一个人在，我当时心头大喜。他买了点熟食，邀我喝酒，我这个人倒是惺惺作态不来，哪里喝得下？借故说蚊子太多，让他把门起来后，就准备下手……” “你打不过他？”齐虎插话道，感觉有点不可思议。 他自认别的本事没有，但看人身手的眼力劲儿还是贼准的。大炳身高一米八几，体重至少180斤往上，生得虎背熊腰，飞哥若非天赋秉异、皮糙肉厚，都不见得是他的对手，寻常三两人应该近不了身才对， 那个做销售的赵小坤能有这么猛，把他狂扁一顿不说，还直接敲断了腿？ 简直匪夷所思。 。 第八百八十四章 陶三爷出马 “倒不是打不过。”大炳讪讪笑道：“赵小坤那家伙瘦得跟猴一样，怎么可能是我的对手？” “那你还弄成这样……” 别说齐虎一脸懵逼，就连他哥、以及李亚东，全都一样。 也只有已经知道事情经过的蒋腾飞，摇头叹息，苦笑不止。 有句老话怎么说来着……哦对了，人不走运，喝凉水都塞牙缝。 这句话用在大炳身上，无疑最贴切不过。 “关键他并不是真的一个人在家啊！”大炳长叹口气道：“原来这小子除了在荣华保健品厂上班外，还有一门营生，搞赌博的。他家那栋房子虽然有点旧，但地方还是挺大的，居然还有个地下室，被他弄成了赌博场。 “我凶相一露出来，还没开始动手呢，那猴精的小子就撒开脚丫子狂跑，一边跑还一边喊人，结果从地下室一下冲上来至少二十个人……我就算再能打，也禁不起这么多人一起群殴，所以……就弄成了这副样子。” 得知事情原委后，李亚东和齐家兄弟三人，不禁面面相觑。 只能说大炳这家伙未免也太点背了，以他和他所描述的与赵小坤之间的实力差距，明明是手到擒来的事情，却无意间捅掉一个马蜂窝。 二十人群殴一个……想想那画面，李亚东都替他感到辛酸。 “他就这么狠，你都没碰到他，就敢直接敲断你的腿？”忽然想到什么，李亚东不禁问道。 “那倒不是。”大炳摇头道：“主要他问我为什么要对他动手，我死都不说，所以他才发了狠。不过李先生您放心，直到最后他把我扔出来，我都没说。” “……” 李亚东表情错愕，甚至显得有些震惊，是的，震惊！ 震惊得都说不出话来。 这孩子……你敢再实诚一点吗？ 他终于有点明白，为什么蒋腾飞对大炳如此照顾，即便他的照顾很有可能惹怒自己。 “你就不会随便编个理由，譬如他卖你的货有问题，让你亏了钱之类的？” 听李亚东这么一说后，一旁的齐家兄弟也连连点头。 “是啊，你跟他这么一讲，他估计非但不会打你，还得跟你赔礼道歉。” “我哥说得对呀，到时候你再趁机‘原谅’他，安全离开不是妥妥的事情？” “这个……”大炳尴尬一笑道：“我脑壳比较笨，当时就想着不能出卖李先生，没想那么多。” “……” 你说这叫什么事儿？李亚东心想：摊上这么个二货，现在断了一条腿，他媳妇儿犯的那点事，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问责了。 “行了，你就好好养伤吧，这事跟你再没关系了，等我处理完后一起回京，至于你媳妇儿那边……美容店关门，这辈子都不能再碰这个生意！懂吗？” 大炳就算再傻，这句话也听得一清二楚，脸上顿时涌向出一股狂喜，连声道：“懂懂懂……谢谢李先生，谢谢李先生……” 如此看来，自己这断腿一回，也算是值了！ 至于美容店？ 捅出这么大的篓子，给他开他都不敢再开呀！ 李亚东摆摆手，示意无碍，搞定了大炳的事情后，目光也逐渐阴冷下来。 事实证明，那个赵小坤并不是什么任人宰割的小白兔，也有几分凶性，这使得李亚东不得不换一种方式，“请”他过来。 “东哥，要不我和小虎走一趟吧？”齐龙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建议道。 “是啊东哥，我和我哥出马，保准能把他带过来，别说二十名帮手，再来一倍，他都甭想跑！”一旁的齐虎也附和说。 这一点李亚东倒并不怀疑，昨晚要换成齐家兄弟过去，赵小坤现在肯定已经瑟瑟发抖地站在他面前。 “不用这么麻烦。” 不过，李亚东却有些自己的打算。 眼下他的身份已经变得有些特殊，所以不到万一的情况下，他并不想抛头露面去做一些败坏社会风气的事情，以免落人口实，毕竟齐家兄弟可是他的私人保镖。 “我让陶勇出马。” 以李亚东这几日来的所见所闻，陶三爷在台市不说只手遮天的存在吧，那也有数的狠角色，想来逮住一只赵小坤，也就是信手拈来的事情。 他不是一再强调有事一定要找他吗，那便给他一个机会。 对此，齐家兄弟倒也没意见，这件事情让陶勇出马，显然比他们更加稳妥，这些年跟随东哥走南闯北，他们深知“强龙压不过地头蛇”的道理。 以陶勇的威势，柳溪镇那边还有人敢跟他动手？ 他“请”赵小坤过来，那厮敢不来？ 别忘了，陶三爷的口头禅可是“这是不给我陶某人的面子是吧”？ 一个把脸面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男人。 …… 蒋腾飞自掏腰包，让院方安排了一名护工阿姨照顾大炳，这小子接下来得在这边躺一阵儿，而他是跟随东哥来办事情的，自然不可能一直守着大炳。 解决了医院的事情后，一行四人回到清晨下榻的“为民宾馆”，许胖子已经坐在一楼大厅里等候多时。 “诶，李董，怎么起来了也不叫我？”看到李亚东四人从大门口走近后，赶紧起身迎了上去。 “昨晚辛苦了，这不是怕你没睡好吗，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大炳醒了，去医院看了一下。”李亚东笑着说。 “哦……”许胖子一脸悻悻。 昨晚发生的事情让他心里痒痒的很，一直想搞清楚到底什么情况，以为今天应该能知道，想不到还是一头雾水。 “许老板，昨晚的事情多谢你了，现在也没什么要紧事，你还有生意要做，要不就先回去吧。” 对方虽然用的是建议的口吻，但许胖子哪里不明白这是逐客令，也不敢拒绝，道了个别后，便独自离开，先回了柳溪镇。 等他走了后，示意蒋腾飞去齐虎的房间休息一下，李亚东带着齐家兄弟来到自己的客房，随即拨通了陶勇的电话。 约莫半个小时后，陶勇带着四名保镖赶到。 “李董，有啥能用着我陶某人的地方，您尽管吩咐就是。” 一如既往的敞亮。 李亚东示意他在窗台边的沙发椅上坐下后，淡笑着说，“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让你帮我‘请’个人过来，当然，不在这里，你挑个安静的地方，这里毕竟是你的地盘。” “那有什么问题！”陶勇问都懒得问到底是谁，“请”他过来又要干什么，拍着胸口说道。 “人在柳溪镇，名字叫赵小坤。” 李亚东说到这里顿了顿，看了眼陶勇后，问，“陶老板认识吗？” “赵小坤？”陶勇歪着脑袋一会儿，随即摇摇头道：“没听过，不是台面上的人，鬼知道是哪个鳖孙。” 他说完这话后，似乎又想到什么，补充道：“李董，该不会就是您的那个仇人吧？” “他？仇人？”李亚东轻蔑一笑，道：“还不够这个资格。不过此人确实做过一些不该做的事情，伤害一个对我十分重要的人，所以我得问他讨点债。” “了解！” 陶勇嘿嘿一笑，心里门清，思忖少许后，又说道：“那这样吧李董，金泉农庄，今晚六点您过去，顺便吃个饭，那个什么赵小坤只有人还在柳溪镇，我保证晚上一定到场。” “行。”李亚东笑着点头，也不好说什么“麻烦了”、“辛苦了”之类的客套话。 否则指不定这家伙待会儿又会来上一句——“这是看不起我陶某人吗”？ 第八百八十五章 赵小坤 金泉农庄。 这个农庄应该算是农家乐的鼻祖了，这年头国人都争破了脑袋往城市里跑，仿佛有田地的地方都藏有妖精一样。 怕也只有像陶勇这种已经家财万贯的人、率先玩腻了城市中的灯红酒绿，开始怀念起了悠闲的田园生活。 农庄位于市郊边缘，距离市中心能有十五公里的样子，李亚东四人打听了好久才找到这里。 为啥？ 因为许多老百姓都不知道有这么个地方。 所以李亚东就并不疑惑他说要找个“安静”的地方，为什么陶勇选在这里。 到了地方一看后，果不其然，客观讲，整个农庄占地规模尚可，有山、有水、还有果园，一副小桥流水人家的模样，景色相当不错。 然而，却没有人…… 因为它建在一个山坳里，旁边也没有其他住户，杵在农庄门口环顾四周，不禁让李亚东想起了《西游记》里面的某些场景。 陶勇那家伙建造这个地方，怕也没想过要赚钱，权当是自己的后花园而已，什么时候在市区住腻了，过来体验一下田园生活，倒也别有一番滋味。 “没想到陶勇那家伙一身暴发户的气息，还有几分雅兴。”蒋腾飞打趣着说。 车停在门口，一行人踱步走进去，所幸农庄里面还是有些工作人员的，不算很多，但打理这样一个基本没有生意的农庄，也够用了。 “是李董事长一行吗？” 工作人员都很热情，从言语上就知道陶勇已经提前知会过。 确认身份后，工作人员也不问什么需求，直接将一行四人带到了农庄最后面的一间雕梁画栋、古色古香的房子前。 令人诧异的是，这房子从外面看很古朴，但里面的装修风格却现代的很，还铺了大理石瓷砖，内置小型酒吧间，欧式吊顶的房梁上甚至还有闪光灯…… “什么玩意儿？”蒋腾飞一脸懵逼。 李亚东也是苦笑摇头，这个陶勇啊，有那么一点“返璞归真”的想法，但还是无法彻底摆脱纸醉金迷的生活。 一个不伦不类的建筑，所幸里面的功能性还挺强大，有茶室、有酒吧、有棋牌室、有咖啡厅，还有宴会包厢。 没什么事做的话，大概可以在这里玩一整天，也难怪工作人员什么都不问，直接将他们带到这边。 现在时候还早，才下午四点多，距离与陶勇约定的六点，还有接近两个小时，于是四人便各干各的。 蒋腾飞灌了两杯叫不出名字的威士忌后，躺在小酒吧里的真皮沙发椅上继续补觉，而李亚东则带着齐家兄弟来到“金碧辉煌”的茶室里，品着茶水，感受着别样的氛围。 时间缓缓流逝，日落西山，窗外的阳光逐渐消失，天色阴暗下来。 下午五点半的时候，有工作人员进来开始布置酒席，一些凉菜也陆续上桌。 “喂，你端的啥？”蒋腾飞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喊住一名服务员，指着她手里的托盘问。 “哦，您好先生，这个是海蜇头。”约莫二十七八岁的姑娘，笑着解释。 “拿过来，我先尝尝。” “……” 想让蒋腾飞这种一身莽气的人守规矩，那是不可能的，一觉睡醒，肚子奇饿，也没见陶勇露面，管他三七二十一，先吃了再说。 “诶~东哥，你还别说，这什么鬼东西，看着像凉皮，咬起来却嘎嘣脆，还挺好吃的。”蒋腾飞手里端着一盘海蜇头，一边吃，一边踱步来到茶室这边，把盘子递到李亚东面前，道：“尝尝不？” “滚犊子！” 蒋腾飞一脸悻悻，将盘子收了回来，心想不尝就不尝呗，骂什么人。 等到蒋腾飞就着正宗西湖雨前龙井，将一盘海蜇头吃得差不多的时候，门外终于传来动静…… “不是啊三爷，到底谁要见我啊，都到了地方，您总可以透个底儿了吧？”屋外，望着周围的荒山野岭，赵小坤愈发感觉事情有些不对头。 陶三勇陶三爷的名头他自然听说过，但自认跟对方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也从未照过面。 可下午正在公司上班呢，却突然被人找上门，说陶三爷要见他。 赵小坤当时就迷糊了，不明白这个“土皇帝”为什么要见他，虽然同事们都是一脸艳羡的表情，但他心里总感觉有些不妙——谁规定陶三爷有请，就一定是好事？ 虽然外间流传的关于陶三爷的很多事情，都是说他如何如何有钱、几乎将他塑造成了一个类似于财神爷一样的人物。但赵小坤却通过一些自己的渠道，了解到陶三爷可绝不是什么善茬。 很简单的一个道理就能证明这件事：台市这一亩三分地上的所有大哥，都要给陶三爷几分面子。 若只是有钱，他能这么霸气？ 据赵小坤的可靠消息称，陶三爷此人做买卖，有套自己的生意经，讲究一个“多点开花”，他不光投资了很多正经生意，也投资了不少旁门左道，他是很多大哥的金主。 赵小坤是到了市区之后才见到陶三爷的，他原以为见到陶三爷后，心中的疑惑便能迎刃而解，可是……并没有。 反而，陶三爷的一句话令他更加疑惑，同时一颗小心脏怦怦直跳，到现在都没停歇。 按照陶三爷的原话“有位李董要见你。” 李董？ 能被陶三爷这样称呼的人，到底什么来路，赵小坤都不敢想象。 在这之前他连陶三爷都不认识，更遑论什么李董？ 实在不明白像这样的大人物，为什么会如此兴师动众，还特意选了个安静得令人心慌的地方接见他？ 他现在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扭头就走！ 就算这个还未谋面的李董，要赏他一笔钱，他都不想要。 此处……虽然空气清新、景色宜人，但如果对方要对他做点什么，那他估计叫破喉咙都没用。 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昨晚就有个傻·逼，不知为何千里迢迢的特地从首都跑过来，要对他动手。 他感觉自己最近走霉运，牌场上的手气就是很好的证明，老输。 “别急嘛，就像你自己说的，都到了地方。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陶勇笑着说，笑容和煦。 可这份笑容落在赵小坤眼里，怎么瞅，怎么有点阴谋的意味。 他眼珠子一转，突然腰下弯，抱紧肚子，“哎哟，三爷，不行了，前天吃了隔夜的海鲜，这两天一直在闹肚子，刚才过来我看到外面有厕所，您先进去吧，我上个厕所，马上就过来。” 说着，立马转身，准备奔向农庄大门。 可是…… 根本无需陶勇吱声，他身后几乎寸步不离的四名黑衣保镖，排成一堵人墙，挡住了赵小坤的去路。 “小子，还是识相点吧，既然做了，就要敢当。如果这样都让你跑了，那我陶三勇以后还要不要混了？” 既然对方已经意识到危险，所幸陶勇也懒得装了，同样转过身来，笑眯眯地望着他。 一听这话后，赵小坤顿时吓得面色惨白，就说应该没什么好事，自己也不像那种能捡到馅儿饼的人。 只是，他不解…… “三爷，我干啥了？我啥都没干呀！我自问从来都没得罪过您，更不可能得罪那位李董啊，我听都没听说过他……” 赵小坤嚎叫不止，可陶勇根本懒得搭理他，自顾自的踱步向前走去，挥挥手道：“拎进来。” 第八百八十六章 那怪谁 能有普通人家堂屋那么大的包厢里。 偌大的转盘餐桌上，各色各样的丰富菜肴已经上齐。 当然，还是以海鲜为主，单是一斤半以上的野生黄鱼就有两条。 要知道这玩意儿二十年后几乎绝迹，肉比黄金还贵。就是这年头，也是不可多得的顶级食材。 陶勇显然下了血本，按照他的意思“边吃边聊”，不能浪费了这顶好的一桌菜对吧？ “来，李董，消消气，气坏了身体可就不好了，我先敬您一杯。” 李亚东举杯跟陶勇碰了一下，将杯中酒一口闷掉，但眼神却始终望向包厢一角。 因为在那里正战战兢兢地杵着一个即便已经狂扁一顿、依旧难消他心头之恨的家伙。 赵小坤此刻的表情可谓委屈无比，他这是招谁惹谁了？ 他敢对天发誓，绝不认识眼前这位来头大得吓死人的李董，见到没见过，更别提得罪。 他不是没解释啊，可关键人家压根不听，照面之后一句话不说，上来就是一顿拳脚伺候。 旁边的保镖要动手他还不让，非要亲自来，搞得好像自己放火烧了他家房子一样。 可问题是……你特么的到底是谁啊？ 一头雾水，一肚子委屈，感觉自己比窦娥还冤。 “小子诶，你不是挺牛的吗，一言不合就敢敲断人家的腿，怎么现在怂成狗了？” 蒋腾飞同样闷了一杯酒后，死死地盯着赵小坤，若非东哥刚才喝退了要替他动手的齐虎，他现在早就冲过去打得这家伙他妈都不认识他了。 “嗯？”一直坚信对方搞错了对象的赵小坤，一听这话后，猛地抬起头来，诧异道：“你们……是跟大炳一伙的？” 大炳那厮居然有这么大来头，一伙的人竟能使陶三爷都甘愿俯首称臣？ 妈的个巴子，你这么猛，倒是早说呀！ 虽然不知道因为什么鬼，但老子干脆让你打一顿得了！ “你说呢，大炳是我兄弟！”蒋腾飞怒目相对，只要一想想大炳的那条断腿，他就不由一阵火大。 他混迹江湖这么久，手下还没有哪个兄弟吃过这么大亏，从来只有他们干别人的份儿。 果然！ 赵小坤心中一凛，自以为总算搞清楚了前因后果——他弄断了大炳的腿，他的兄弟帮忙报仇，然后再找到土皇帝陶三爷出马。 事情也就完全说得通了。 顿时一脸悻悻，连声道：“这位大哥，这件事情确实是我不对，主要当时场面比较混乱，那些狐朋狗友全都怂恿我敲断大炳的腿，我也就脑门一热点了头，但不是我动的手，真的！” “有区别吗？” “……”赵小坤继续解释道：“不是啊大哥，这事儿倒也不能全赖我，你问问大炳就清楚了，那天早上他打电话给我，说晚上要来柳溪镇，我可是好心好意的招待他，还特地去买了一只烧鸡，还有半斤猪头肉，酒都提出来了，却哪知大炳突然暴起发难，想对我动手，我也是……” “好了！” 赵小坤一句话还未说话，便被李亚东喝止，还瞪了一眼蒋腾飞。 蒋腾飞会意，狠狠地刮了赵小坤一眼后，便开始闷头喝酒，不在这个事情上继续纠缠。 “你以为我是为了大炳的事情找你？”李亚东斜睨道。 “啊？不……不是吗？”赵小坤刚理清的思绪，再次一头雾水。 “大炳想对你动手，结果反被你弄，只怪他行事鲁莽，活该！” “……”赵小坤诧异，甚至好奇地打量了李亚东一番，心想：这位老板，您咋这么好说话了？ 简直通情达理得出人意料啊！ 那既然如此，是不是可以把我当成一个屁给放了，咱俩还能有什么瓜葛啊？你住你的云中阁，我睡我的茅草屋。 “想知道原因？” 赵小坤狠狠地吞了口唾沫后，用力点头，“想！” 可李亚东接下来一句话，却差点没吓得他直接尿裤子。 “那就让你死个瞑目！” “噗通！” 赵小坤双腿一软，很不争气的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吓得下巴都在打颤，从牙缝里蹦出一个字，“死……” 别说他了，就连陶勇都惊讶地长大嘴巴，这句话看似只是一个比方，但见李董阴沉无比的面容，似乎……又不像。 玩这么大？ 可别吓他呀，那他岂不是成了帮凶？ “我问你，荣华保健品公司首都片区的负责人，是不是你？” “你……老板，您不会真想弄死我吧，咱俩……” “说！”李亚东怒喝道。 “哦，是是……”赵小坤连声回话，魂儿都差点没吓掉。 “你是不是对你的经销商说过，荣华养颜胶囊孕妇都可以服用？” 猛地一听这话，赵小坤的表情显得有些错愕，感觉又找回了一丝魂儿。 而坐在李亚东旁边的陶勇，则露出一丝恍然表情——其实他也一直搞不懂，以李董的背景，赵小坤这种小人物，怎么可能得罪到他？ 这就好比金枪鱼和金鲳鱼一样，虽然都是海鱼，但这辈子都不可能有任何交集一样，因为根本不在一个层面。 想问，但有不太好问，直到现在，才终于有了些眉目。 原来是因为保健品的事情，八成是这个赵小坤把什么不该卖的药卖给了孕妇，而这位孕妇又与李董关系极为密切，所以才会千里迢迢跑过来兴师问罪。 “是啊，我说过呀。”赵小坤点点头道。 居然……还那么点理直气壮的意思。 “……” 别说李亚东微微一怔，就连齐家兄弟和蒋腾飞，都不禁一脸懵逼。 这小子……丫的是不是脑壳有问题？ “很好！”李亚东怒极反笑，“我本以为你至少要狡辩两句，想不到你倒也光棍，这样也好，也省得浪费我的口舌。”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眯起眼睛看了赵小坤一眼后，继续说道：“就因为你的这句话，弄得经销商信以为真，然后将药卖给了一名孕妇，害得小孩子生出来先天性畸形，而那孩子，则是我的亲侄女。你说……我该怎么收拾你……” “等等等等！”赵小坤表情骇然，也顾不了其他，赶紧出声将李亚东打断，满脸的不可思议道：“这怎么可能？是荣华养颜胶囊对吧？那药百分之百的安全啊，怎么可能导致婴儿畸形？老板，您是不是搞错了？” “安全？” 李亚东气得鼻孔都快冒烟了，脸上的笑容只能用“狰狞”二字来形容，右手向旁边猛地一挥，“阿龙。” 齐龙顿时会意，踱步走到房门旁边的红木衣帽架旁，将挂在上面的一只黑色背包取下，然后从里面摸出一份文件，直接扔在了赵小坤脸上。 这份资料，自然就是北大的检测报告无疑，李亚东虽然气极，但向来讲道理，特别是对付赵小坤这样的小虾米，没有半点以势欺人的想法。 说了要让他死个瞑目，就不会让他感觉自己被冤枉了。 赵小坤赶紧翻开文件一看，紧接着，本就颤抖不止的身体，更是剧烈抖动起来，以至于检测报告直接从手上滑落，拿都拿不住。 “天呐！这……” 他猛地昂起脑袋，狼嚎道：“老板，这不怪我啊！” 李亚东面沉如水，声音仿佛从九幽中传来的一般，一字一顿道：“那怪谁？！” 第八百八十七章 大狗 “怪汪全波啊！是他说的，说荣华养颜胶囊安全的很，是个人都可以吃，只要不过量就行。”赵小坤连声道，生存欲·望极强。 然而怒火中烧的李亚东却顿时一脸懵逼，别说他了，就连齐家兄弟和蒋腾飞都一样，挠着脑壳显得不明所以。 这特么的汪全波又是哪个王八蛋？ 怎么感觉此事像是没完没了一样，搞定一个又冒出一个。 “把话说清……” “让开！我要见三爷，谁敢挡路别怪我下狠手……” 李亚东眉头紧皱，刚想询问一下，但一句话还未说完，门外却突然传来一番争执。 “三爷，好像有人不请自来。”杵在陶勇身后的一名黑衣保镖说。 “玛德！”陶勇瞬间怒了，噌地一下站了起来，大手一挥道：“出去看看，管他是谁，给我教训一顿再轰走！” 简直岂有此理，想见他陶三勇的人多了去，要是每个人都敢硬闯的话，那他以后还能不能睡个安慰觉了？ 再说了，他今晚可在宴请贵客，人家特地嘱咐过，要一个“安静”的地方。 四名保镖顿时会意，迅速离开房间。与此同时，陶勇对着李亚东歉意一笑，“李董，实在对不住，总有些苍蝇喜欢嗡来嗡去，您不必理会，请。” 他说着，指了指赵小坤，示意李亚东继续。 “无妨。”李亚东摆了摆手，正准备接着问话的时候…… “咔！” 包厢的木板门被推开，刚出去的四名保镖又走了回来，不过，却是反着走的，头朝外面，背对着包厢里面。 而在他们的对面，则站着一个长发披肩、留着浓厚胡渣、人高马大的青年男人，一步一步地向包厢走来。 当然，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他手里握着一把枪！ 是那种做工很粗糙、能有一米多长，需要手工填弹的单管猎枪。 这年头枪支管理依然存在不少漏洞，一些远离大城市的山区中，不少人用此打猎。 包厢里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齐龙，他就坐在李亚东旁边，瞬间站起，面朝房门，以宽阔的后背为李亚东筑起一道保护墙。 齐虎倒也不慢，同样噌地一下站起，同时右手不自觉地摸到后腰——他们两兄弟虽然并不随身带枪，但为了应付某些突发状况，还是带了点利器。譬如齐虎，特质的老牛皮腰带里衬，就藏有两把小匕首，而齐龙的家伙事儿则更大一些，藏在右脚裤管里。 “陶兄，怎么回事？！”蒋腾飞顿时火冒三丈。 弄的什么鬼都不知道，不是自诩在江浙一带横着走吗，吃顿饭还能吃出性命之危？ 实际上根本无需他说什么，陶勇整个人已经气得浑身发抖！ 多少年了，这还是头一次有人敢用枪指着他，并且是在他的地盘上，同时他还在宴请重要的宾客！ 只感觉整张老脸顿时掉了一地，丢人丢到了姥姥家。 “大狗？可以嘛你小子，有种！” 显然，来人他是认识的。 瘫坐在地板上的赵小坤因为是背对房门，又有点不敢打量，所以原本还显得有些不明所以，但一听这话后，脸上瞬间狂喜，赶紧扭过头去，大喊道：“哥！” 所以……事情的原委也就一清二楚了。 李亚东等人倒还好，但陶勇则微微一怔，因为他是真的不知道地上的这小子是大狗的弟弟。 当然，就算知道也无妨。 “三爷，对不住了，我也是迫不得已，您一声不响的把我弟弟带走，我料想就没有好事，马不停蹄地赶到市区，一番打听才知道您在这边，那就更不可能有好事，我也是一时情急，您的保镖又多，所以才出此下策。” 大狗看到赵小坤依然活蹦乱跳，明显长出口气，手中的枪管也下意识地低垂了几分。 他虽然一看就是个狠角色，而且手持枪械、来势汹汹，但真与正主儿照面之后，依然不敢造次。 “玛德个巴子，你一时情急就敢拿着枪来找我，那老子一时情急，是不是可以杀你全家！啪！”陶勇也确实是个牛人，赤手空拳的，面对人家一杆枪，倒是丝毫不惧，直接抡起怀里的酒杯砸了过去。 被他称呼为大狗的长发壮汉，甚至都不敢闪躲，额头上结结实实的挨了一下，瞬间起了个大包。 “三爷，您要打要骂，就冲我来，但请您放了我弟弟，我虽然不知道他怎么得罪到您，但他一个平时连鸡都不敢杀的人，想来也不会太过分。我父母去得早，家里也没有其他亲人，就这么一个弟弟，我妈临死前一直念叨着‘一世两兄弟，要互相帮衬，让我照顾好他’，我不能不辜负了老人家的临终遗言。我大狗今天既然过来了，就没想着直溜出去。” 大狗的一番话说得直白，听得在场众人纷纷沉默，包括李亚东。 实在没想到生着一对三角眼、一副小人像的赵小坤，居然还有这么一个仗义的大哥。 陶勇准备说点什么的时候，却被一旁的李亚东挥手打断，“枪扔了，过来坐。相信我，你就算拿着一杆枪今天也救不走你弟弟，此事还有蹊跷，我要通过你弟弟的嘴搞清楚，如果不是他的主要责任，我不会对他下狠手，如果是……那不好意思，你如果一定要掺和，那就一起留下。” “你是谁？” 大狗疑惑，此时眼神才从陶勇身上挪开，落在了肌肉虬结的齐龙身上——他知道此人背后还有个人，但完全看不清。 “他是谁你还不配知道！让你坐就过来坐，再几把废话，你有种就开一枪，看能不能打中老子，没一枪搞死老子，你们两兄弟今天一个都别想活着离开！”李亚东还未说话，陶勇已经骂骂咧咧起来。 大狗沉默，很显然，此人的身份犹在陶三爷之上，那就有点超乎他的想象了，总之，肯定不是他能招惹的存在。 他审视了一下现场的局面，此人的一名保镖居然已经摆好了架势，心甘情愿的替他挡子弹——这种忠义，令人敬畏，也感觉不可思议，就连陶三爷的贴身保镖都做不到这份儿上。 他虽然外号“大狗”，一个很乡土、很笨拙的名字，但实际上人并不笨，已经看出弟弟得罪的并非陶三爷，而是此人。 他手中的这杆猎枪虽然已经填弹，但有且仅有一次攻击机会，很可惜……他根本不可能打中对方。 想清楚这些事情后，他踱步走向餐桌，但手中的猎枪并没扔——因为他自认为，这是他有资格坐下来的唯一凭仗。 然而，他却想错了。 李亚东之所以让他落座，完全是出于他刚才所说的那番话，敬他是条汉子。 至于他手里那把猎枪，是有些威胁，但李亚东对自许多福事件之后、齐虎苦练数年的飞刀本领，信心十足。 这个距离，三米不到，理论上讲，齐虎挥手掷刀的速度，肯定要比对方枪口瞄准并扣下扳机的速度更快。 第八百八十八章 汪全波 大狗在蒋腾飞旁边的软皮椅上坐下，猎枪虽然依旧拿在怀里，但是横着的，且枪口朝下。 实际上已经基本失去威胁，他但凡有再次举枪的意图，离得最近的蒋腾飞瞬间便能将他困住。 而且陶勇的四名保镖现在就杵在他身后，其中之前说过话的那人，还对陶勇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不见得就真准备干掉大狗，意思应该是请示否要将他拿下。 陶勇却并未表态，而是望向李亚东。在这个草莽称雄的年代，真能出人头地那种，没有一个是简单角色，哪里会被一杆自制的土·铳吓到？ 再说句不好听的，他就算把脑壳伸到枪口上，借大狗一个胆子他都不敢开枪，除非他两兄弟真活腻歪了。 这可不是陶勇说大话，他要真死了，不为别的，就为一个江湖威望，与他有旧的那些江湖大哥，就会争着抢着来干掉大狗。 “为陶三爷成功报仇”——这可一个顶好的号令江湖的筹码。 台市这边最有势力的那几位大哥，几乎都跟陶勇有生意往来。 而大狗这种，在本地江湖纵队里，堪堪能排到第二拨。 “都坐下吧。”李亚东却是摆了摆手，陶勇都不怕，他又有何惧？ 刚才大狗都伤不到他，更遑论现在？ 齐龙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坐了下来。齐虎就更直接一些，一屁股坐下，不过在坐下的过程中不留痕迹地挪了挪凳子，向蒋腾飞那边靠近了几分。 “知道你心里迷糊，具体什么情况，问你弟弟。我不喜欢以势压人，凡事讲个‘理’字，如果事情搞清楚后，你们有理，我保证，今晚你们可以大摇大摆的安全离开这里，事情到此为止，今后也不会有人找你们的麻烦……” 李亚东抿着小酒，淡淡地说着，大狗认真聆听，频频点头。甚至还抬头看了眼陶勇，见他正钓鱼般的吃着一盘蛏子，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便很清楚这个看起来比自己还年轻的家伙，来头应该比自己刚才想象的还要大。 陶三爷在他面前根本就是个陪衬，这个包厢里的所有事情，毫无疑问全都由他说了算。 “但如果你们不占理，而是我占理，那不好意思，事情该怎么办，得按我的规矩来……” 大狗顿时心中一凛，他哪里知道这个来头大得吓死人的家伙，到底是个什么规矩？ 奈何……他也什么好反驳的，因为人家讲得确实很有道理。 不过，打死他都不信自己这个“最大的出息”也就是吃喝瞟赌的弟弟，会将这样的一位大人物得罪得很深。 因为他根本不够格啊！ 自己都不够。 想来也就是一些无意之间的小摩擦，譬如不小心刮花对方的车呀、不小心撞倒了对方啊，诸如此类的。 应该……也是不难解决的——只要对方表里如一，目前摆出的架势不是面子工程。 “站起来啊，还坐在地上干嘛？”扭头瞥了眼赵小坤后，大狗有些无奈地说。 真不知道一个爹娘生的崽儿，怎么性格却相差这么多，他大狗自认不算什么好人，但起码行事光明磊落，无论走到哪里，都腰杆挺得笔直。但他这个弟弟就截然相反，明着坏不起来，喜欢在暗地里搞些小动作，交了一大帮不三不四的狐朋狗友，而且生性胆小如鼠，根本扛不住事，自己这些年没少跟他擦屁股。 “哦哦……” 也不知是不是对大哥形成了一种依赖，反正自从大狗出现之后，赵小坤的表情明显缓和不少，牙齿不打颤了，腿也不哆嗦了，三下五除二的便从地上爬起。 “到底什么情况，一五一十的，全部说清楚。” 于是，赵小坤便将自己也才刚搞清楚的事情，娓娓道来。 大狗安静听着，然而，眉头却越蹙越高，表情也愈发凝重。 事情……比他想象的要严重得多！ 竟然涉及到一名婴儿的先天畸形问题，更要命的是，这名婴儿还是这位“李董”的嫡亲侄女！ 讲道理，先天畸形这种症状，一般情况下根本纠正不了，至少无法做到彻底与正常人无异，这……可是死仇啊！ 他也有一个女儿，换位思考一下，谁如果害得他女儿先天畸形，那根本无需二话，就是一个你死我活的问题。 “小坤。”大狗连声道“产品说明书上到底写没写‘孕妇可以使用’？” 他很清楚，这个锅绝对不能背，背了看眼前这架势——人家这条北方巨龙，千里迢迢跑过来问罪。基本就是死翘翘。 “没写啊。” “……”大狗心头一冷，真是恨不得起身给他一脚，“没写你特么的还跟经销商说可以卖给孕妇？真说了这话？” “说了……”赵小坤缩了缩脖子，弱弱道“不过我也是听别人说的，是汪全波那这家伙信誓旦旦的告诉我的。” “汪全波？”大狗诧异，“那应该没问题啊？” 然而，一份资料，瞬间就甩了他面前的餐桌上。 “睁开你的狗眼瞧瞧，这叫没问题？上面还有北大的红章呢！”蒋腾飞怒视着大狗，哪怕对方的枪管子就对着他，也丝毫不惧。 搞得好像谁特么的是吓大的一样。 嘣了老子，你能活？ 没看我龙弟虎弟身上的匕首早已饥渴难耐了吗？ “你也认识这个汪全波？” 大狗犹豫了一下，寻思着要不要抬手看资料，就这个空隙间，李亚东已经开口问话了。 他早就迫不及待。 这是他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刚才若非大狗突然出现，来上这么一出，这会儿他肯定已经向赵小坤打听清楚了。 “认识。”大狗点头道“荣华保健品公司老板汤保年，特地从陕茜那边高薪聘请过来的技术专家，为了留住此人，花了大代价，还特地在镇中心建了一座大别墅，比他自己家的房子还豪华，里面光佣人就有五个，都是从市里找来的年轻漂亮姑娘，据说此人最好这么一口，汤保年也是为了投其所好，毕竟柳溪镇实在太小了，没点福利·诱·惑，大城市里来的高级技术人员，哪里待得住？ “也正是因为柳溪镇不大，所以此事早就传得沸沸扬扬，几乎全镇人都知道。我跟汤保年交情还算不错，所以了解得更清楚一些。”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看了眼李亚东后，继续说道“这个汪全波非常厉害，学识高到没边儿了，头上顶着一大堆头衔，还留过洋，之前根本不愿意过来，汤保年特地去陕茜请了三次，真可谓三顾茅庐，才把他弄过来。所以他如果说药没问题，那应该没问题啊！” 听大狗这么一说后，李亚东顿时迷糊了。 他与汤保年是有过照面的，很清楚对方是一个谨言慎行的人，既然是他掏空心思请过来的人才，讲道理，应该正如大炳所言一样，并不会存在什么问题。 那为什么一款明明“剧毒无比”、足足十几样添加剂超标的产品，他却说安全到任何人都可以服用？ “你确定那个汪全波说过这话？”李亚东显得有些狐疑地望向赵小坤。 “你个狗东西，到底说没说过，如果说过，你就亮开嗓门讲啊！”看到弟弟一副慢慢吐吐的模样，大狗顿时火冒三丈。 这小子，好像压根没搞清楚什么状况！ 你的小命都命悬一线了！ 指着自己这个大哥救你？你特么的，老子又不是万能的！ 别说这位李董的大腿，陶三爷的腿，老子都啃不动啊！ 。 第八百八十九章 慢走 “说过，绝对说过，我拿人头担保，我们销售部的所有人都可以作证！” 经由大狗一番怒骂，再看看他一脸急切的表情，赵小坤的脑子算是终于清醒过来，从安逸区中走出，有点意识到这事儿估计他大哥都扛不住。 “这个汪全波在荣华保健品公司是干嘛的？”李亚东沉声问。 这回赵小坤倒是怪积极的，其实李亚东是望向大狗问的——既然大狗也是知情人，那他就压根不想跟赵小坤说话，这小子一副小人像，他看着就反感。老话说“相由心生”，据李亚东的观察，还真不假。虽然不一定百分之百的准确——那些长得挺周正的人里面也可能有坏人，但长得歪瓜裂枣的，以他的人生阅历来看，都不是什么好鸟。 “还能干嘛呀？整个公司就数他工资最高，老板特聘的高级技术人才，自然是主管研发，是我们公司的总技师。” “总技师？”李亚东露出思索状，就感觉这个挺别扭、跟日后某些不正规场所的叫法差不多的头衔，似乎在哪里听过。 “东哥，你忘了。”齐龙心思细腻，看出了他的疑惑，提醒道：“当初在荣华公司的胶囊车间里，汤保年吞药的时候说过一句话，说‘总技师说这药一次最多吞五粒’，所以后面他就吞了五粒。” “对哟！”李亚东大腿一拍，终于想起来了。 “你们去过我们公司，还见过我们老板？”赵小坤诧异。 然而，众人只是纷纷瞥了他一眼，却根本懒得鸟他。 弄得他一脸悻悻，大约有点明白，自己现在的身份就是个“嫌疑犯”，根本没有发言权，只能被动接受问话。 想起这件事情后，李亚东的双眼微微眯起，因为他感觉之前某些被他主动忽略、以为毫不相干的疑惑，终于有了答案。就好像一根断掉的电线，重新连接好了…… 灯亮了！ 那天他们去荣华保健品公司的时候，汤保年吞药的举动太过干脆，一点儿都没犹豫，当时不光李亚东，随行的齐家兄弟和蒋腾飞、包括大炳，都感觉事情有些蹊跷。 后来李亚东琢磨了老半天，得出了一个是有可能，但不管这样牵强的讲，依然存在一点说不通的结论：汤保年自己都不知道荣华养颜胶囊有毒。 而如果一个汤保年非常信任的人，跟他说“这药一点问题没有，可以放心大胆的投向市场”，那么，仅存的一点说不通，大概也就通了。 关于就在于“信任”二字。 而按照刚才大狗的描述，汤保年对汪全波的信任，根本毋庸置疑。 若非绝对信任，他能千里迢迢的特地从江浙跑到陕茜请人？ 还跑了整整三次？ 若非绝对信任，他能在柳溪镇建一座比自家房子还豪华的别墅给汪全波住？ 还专门配了五名所谓的佣人？ 若非绝对信任，他能让汪全波出任总技师的职务，总管产品研发的事宜？ 还在给客户演示服药的时候，特别提到“总技师说……”？ 这些大大小小的事情，无一不体现出汤保年对汪全波毫无保留的信任。 如果是这样的话，说实话，汤保年将药品安全这样的大事同样交给汪全波把关，是完全有可能的。 就譬如李亚东，安全性对于汽车行业同样十分重要，车辆一旦存在安全隐患，那也是车毁人亡的大事，甚至相比较起来危害更大，但集团旗下国内的所有汽车事务，他已经全权放手给了朱云富。 假设朱云富想整点幺蛾子，那是相当简单的。 “我之前听汤保年讲过，说这个荣华养颜胶囊是你们公司的独家产品，而汪全波又是研发负责人，所以这个药其实就是他研发的？”李亚东望向赵小坤问。 “是的，就是他研发的。”赵小坤点头道：“产品投放出去后，市场反响非常不错，经销商都说效果明显，客户也很满意，所以订单接到手软，为此，汤总还特地奖励了他二十万现金。” 李亚东微微颔首，目光阴冷，原来，真正的罪魁祸首藏在这里！ 药是他弄出来的，话是他说的，不找他报仇，那找谁？ “李董，您如果要见汪全波，我可以帮您把他弄过来，什么时候都可以。”大狗确实不笨，适时地说。 也并非什么大话，以他在柳溪镇的势力，如果要抓汪全波，哪怕汤保年这样的人物想护犊子，也是白搭。 李亚东如何不明白他的心思，不外乎“将功补过”，可惜他用不着。 眼下反正已经用上陶勇了，那就接着继续用，又何须再找别人？ “说说你弟弟。”李亚东压根不接茬，直接将话题扯了回来。 “那个……李董，我弟弟也是被人骗了，正所谓不知者无罪……” “但我觉得他有罪。”李亚东冷笑一声将他打断，“他一个销售员，在销售产品的时候，理应按照产品说明书进行推销，既然产品说明书上没有明确标明‘孕妇可以使用’，那他就不能堂而皇之地对经销商这么说，哪怕是总技师亲口讲的。”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不顾大狗异常难看的脸色，望向再次战战兢兢起来的赵小坤，继续说道：“我就问你，做为一名销售人员，还是一名销售经理，当总技师告知的事情与产品说明存在明显偏差的时候，你有没有向公司汇报或求证过？不要撒谎，你知道我有办法证实你的话。” 赵小坤弱弱道：“没……” “所以啊，你还是有罪，玩忽职守之罪。你要明白，你卖的可是药品，人吃的，不是其他的东西，而药有问题，吃了会死人的！也正是因为你的疏忽，将别人错误的信息进一步放大，害得远在首都的一名孕妇生下来的婴儿先天性畸形。你敢说……你不是帮凶？” “这……”赵小坤全身大汗淋漓，根本无言以对。 坐在椅子上的大狗也一样。 他倒是想反驳啊，但……压根组织不起来反驳的言语，因为对方的话实事求是，没有半分故意诋毁，完全占着理。 “哥……” “你给我闭嘴！”大狗怒喝一声，打断了自知情况不妙、可怜巴巴的向他救援的弟弟，“李董是个讲道理的人，我也讲道理，你确实有罪，成了汪全波的帮凶，该罚！” “啊……”赵小坤很不争气地撒了猫尿，实在没料到从小到大一直护着他的哥哥，这次居然会帮外人说话。 “李董，您说吧，按照您的规矩，这事儿该怎么办？”大狗正色道，大有一副大义灭亲的势头。 而杵在他身后不远的赵小坤，一听这话后，更是吓得瑟瑟发抖。 怎么办？ 如果是这样的话，李亚东还真没想好，来此之前，他压根没考虑过赵小坤不是罪魁祸首的可能。 但思忖少许后，想到了大炳，沉声道：“断一肢。” 与此同时，齐龙、齐虎、蒋腾飞，全都瞬间警戒起来，以防大狗不服，暴起发难。 毕竟这个惩罚也算不轻了，换你，你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亲弟弟断掉一条腿或一只手？ “好！” 令人诧异地是，大狗竟出奇的干脆，话音刚落，甚至还扔掉了手中的猎枪，然后站起身来。 “噗通！” 而他一站起来，后面的那个便倒下了。 赵小坤一屁股瘫软在地上，眼泪婆娑，瞬间感觉这个世界没有爱了。 他的亲大哥，今天居然要帮着外人，断他一肢？ 而且看模样，似乎还打算亲自动手！ 大狗起身后四下瞅了瞅，最终目光定格在旁边橱柜上的一根“巴菲尔铁塔”上，一件工艺品，约莫四五十公分的样子，走过去拿起来放在手上掂了掂，确实是纯铁的。 “啪！” 说时迟那时快。 就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主要大家都以为他要挑个家伙事儿来“伺候”他弟弟。却哪里想到，他抓着铁搭的右手，猛地一下就砸在抓住橱柜一脚的左手上。 一声脆响传来，光着膀子的左手小臂瞬间血肉模糊，弯曲成一个诡异的弧度。 毫无疑问，断了。 大狗紧咬着牙关，额头上的汗珠比雨粒还大，但硬是没发出一丝声音。 “哥！”赵小坤尖叫。 “还不起来……走！”大狗强忍住剧痛，低头看了他一眼，有气无力道。 “何必呢？你的手有大用，他的手……反正闲着也闲着。”陶勇淡淡道。 “没办法，三爷见个谅，一世两兄弟，他就算是坨烂泥，终究是我弟弟。” 陶勇沉默，不过端到嘴边的一杯酒，却是放了下来，然后对着大狗抬了抬，继而，再一口闷掉。 “慢走。”李亚东同样淡淡道。 大狗点点头后，不再多言，右手抱着鲜血淋漓的左手，踹了一脚慢腾腾的赵小坤后，二人快步离开包厢。 第八百九十章 对抗 柳溪镇。 与“请”赵小坤不同，在“请”汪全波的事情上，倒是出了点岔子——对方不愿意来。 你可能会说陶三爷有请，他敢不来？ 是的，他就敢。 正所谓不知者无畏，他一个陕茜人，来到柳溪镇不过短短半年时间，从镇上到市区的路才刚刚摸清，哪里知道陶三爷是何方神圣？ 此事倒是李亚东疏忽了，早知道作为一个附带条件让大狗出马，指定手到擒来，在他面前，大狗的名头绝壁要比陶勇的名头好使得多。 可惜赵小坤的责任已经清算完成，大狗替他背了锅，自断一臂，再回头去找对方，却是不太合适。 陶勇的人是昨天晚上登门的，主要李亚东不想等，迫不及待的想要看看祸害小宝的家伙长什么德行。然而到了地方后，却吃了闭门羹。 他们倒是想用强啊，但有力没出使，对方的别墅建得高墙大院，还养了一条大狼狗，汪全波如果硬要缩在里面不出来，那简直就像一座碉堡一样。 汪全波自然不傻，门外的人叫嚣得这么凶，哪里不明白摊上了事情，不过倒也不惧，因为他有“护法”啊，第一时间拨通了汤保年的电话。 而汤保年对他有多重视自不用提，某种程度上甚至将他看作公司的未来，深更半夜的，提着裤子就从家里冲了出去。 到地方一了解情况后，也是犯了难。 陶三爷汪全波不认识，他却一清二楚，在台市算是半个土皇帝，即便在整个江浙一带都很有份量。 陶三爷要找汪全波？而且还是凌晨时分？ 能有好事？ 汤保年与陶勇并无往来，但好在也是本市有数的企业家，自然不乏一些人脉关系，于是第一时间寻人打听，搞到了陶勇的电话，并打了过去。 陶勇那时正美人作伴，躺在床上呼呼大睡呢，一个电话被吵醒，哪有什么好脾气？ 再加上脑子也晕乎，当被汤保年客气地询问缘由时，直接就来了一句“有人要办他”！ 那汤保年就更不敢放汪全波出门了，他自认公司想要发展壮大，就绝对离不开汪全波这样的技术专家，而像这种人物，实在太难请了，他花了整整十年时间，处处留意，耗费人力财力无数，才请来这么一个，哪能交给陶勇去“办”？ 就算没办出个好歹来，事后人家估计也会被吓跑。 那他已然规划好的宏伟蓝图，就不完整了，就好比一块石英表缺少了电子一样——转不起来。 于是，事情就僵住了。 客观讲，汤保年自然不愿得罪陶勇，但他权衡利弊后，依然选择了“对抗”。 原因很简单，他自认失去汪全波对于公司而言，将是一个致命打击，而得罪陶勇，不见得就没有活路。 作为台市保健品行业的龙头企业，荣华保健品公司旗下的产品畅销全国，已然成为了一张地方对外名片，就这个层面讲，可要比炒楼花和做百货商场的“永强”——陶勇的公司，更有价值。 前不久市政府召开的一场商业会议上，市长还当众夸奖了荣华的创新精神，并且勉励一定要再接再厉，一番言语无一不在暗示要为荣华的发展保驾护航。 有这个背景在，任他陶三爷再牛，汤保年都不信他能将荣华搞倒。 汤保年是上了台面的人，很清楚陶三爷的名气之所以如此之大、能量如此之足，更多的还是来自于歪门邪道。 而此道，他碰都不碰，一向的观念就是跟着党走、跟着政策走，做利国利民的好企业。 所以他坚信，根正苗红的荣华，一定程度上是具备辟邪能力的。 清晨，位于镇中心、毗邻镇政府，与镇派出所仅有200米距离的奢华别墅内。 一宿没睡的汤保年，正与穿着睡衣刚从楼上下来的汪全波，坐在餐厅里吃早餐。 “小兰。” “诶，汪哥，在呢，怎么了？” 随着汪全波的一声呼唤，一名穿着紧身裙摆、化着精致妆容，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貌美姑娘，立刻从客厅那边小跑过来，走路的姿势非常夸张，恨不得将腰肢扭断。 这就是这幢别墅里的佣人之一，小兰。 当然，“佣人”只是一个名头，至于她们几个姐妹到底是干嘛的，整个柳溪镇的人都知道。 虽然少不了一些闲言碎语，但她们已经习惯了，也并不太在乎。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活法，不是吗？ 她们是通过市里的一家中介公司，找到的这份工作，倒都不是本市人。 等干个几年，攒够了钱，再回去嫁个老实人，谁又能知道？ “昨晚没睡好，浑身使不上力，你喂我吃几口吧。”汪全波很随意地说，显然这种事情已经习以为常。 小兰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汤保年，见他似乎没有听到，依然低着头自顾自地喝着自己的粥后，便笑了笑，道“诶，好嘞。” 说着，便很自然而然地坐在了汪全波的大腿上，开始喂他吃饭。 汤保年暗叹口气，不是没听到，是根本没眼睛看。 在他看来汪全波此人什么都好，有学识、有能力、有见解，最重要的是有技术，唯一的毛病就是好色。 可有什么办法呢？ 人要是没有缺点，那还叫人吗？ 虽然不喜，但他还是强迫自己接受了，现在大概已经习惯。 “汤总，昨天那个什么陶三爷，听着来头不小啊，你到底能不能搞定？我只负责替你工作，可没义务帮你扛雷，你对我怎么样，我心里很清楚，但涉及到人身安全的问题上，有些话，咱们还得讲明白。如果有人想找我麻烦，想打我，那这柳溪镇，我一个外人，可就不敢再待了。” 汪全波一边如同皇帝般的享受着丰盛的早餐，一边不紧不慢地说着。 汤保年苦笑不止，汪全波似乎认定了这件事情是他引起来的，然而，他却一肚子懵逼啊！ 他要真得罪了陶三爷，对方找他就是，何必隔着他不找，来找汪全波的麻烦？ 再说了，昨晚那通短暂而不愉快的电话中，陶三爷可没表露出一丁点要对付他的意思，很明确的表示，就是要办汪全波。 “那个……汪兄，你最近真没惹过什么是非？”汤保年斟酌着问。 “是非？笑话！”汪全波撇撇嘴道“汤总，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平时基本就是公司和家两点一线，连去镇上走动的时候都很少。不过话又说回来，你们这个小镇上也没什么好走动的，鸟不生蛋，还是家里好，托汤总的福，有几个好妹妹天天盼着我回来，我就嫌陪她们的时间不够，下班后就直接回家，根本不出大门，能惹什么是非？” “也……是。”汤保年下意识地点头。 汪全波此人什么脾性，他一清二楚，可能由于知识层面不同、没什么共同话题，再加上言语不通，几乎不在镇上走动，外出也很少，能惹出是非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更别提得罪陶三爷那种人物，俩人按照正常情况，应该这辈子都不可能照面才对。 那么问题到底出在哪里？汤保年心里也是疑惑的很。 他倒是想再打电话给陶三爷，将事情问个清楚，最好能妥善解决一下，然而陶三爷自从昨晚撂下一句话挂掉电话后，大哥大到现在都没开机。 “汤总，那我今天还要不要去上班了？” “就……先不去了吧。”汤保年叹着气说，这件事情没处理好之前，他实在不放心让汪全波出门，像陶三爷那种人，万一有个什么后手，到时后悔就晚了。 “呵呵……那敢情好，正好昨晚我也没怎么睡好，可以睡个回笼觉。那汤总，你就慢吃，我好了。” 汪全波说着，从欧式靠背椅上站起，准备回楼上卧室继续睡觉。 “小兰，一起。” “哦。” 望着俩人打情骂俏地走上红木楼梯，汤保年苦笑摇头，而就在这时，门外的大狼狗却突然狂吠不止…… 。 第八百九十一章 摊上大事 “老板，老板，外面来了三辆豪华轿车，上面下来一大帮人，一个个都凶神恶煞的！” 佣人小惠快步跑到餐厅，神色慌张地说。 就说大黄为什么叫得这么凶，一听这话后，汤保年也不禁有些微微上火。 这帮家伙今天凌晨过来闹得人睡不着觉就不说，现在太阳刚出来没多大会儿，又跑过来，而且阵仗越搞越大，这样下去，以汪全波的胆子，还哪有心思工作，别把人给吓跑了就好！ 简直欺人太甚。 他想了一晚上都没想明白到底哪里招惹了陶三爷。 他倒是想看看，这个世界上还有没有王法了！ 汤保年冷哼一声，从餐桌旁站起，踱步向门口走去，来到院子里，大黄仍在对着铁闸门狂吠，若非有铁链子拴住，肯定早就冲了过去。 汤保年想都没想，走过去将狗链栓在院墙的一端解开，看看哪个王八蛋还敢放肆，不过犹豫了一下后，另一头他并没解开，而是将狗链牵在手中，然后大步向院墙居中的铁闸门走去。 “汪汪汪汪……” 越是靠近生人气息，大黄就越发狂躁，能有餐盘那么大的狗头中，猩红的舌头掉得老长，还有涎液不断滴落，尖锐的牙齿泛着森冷白光。 汤保年也不制止，任由它动静越闹越大，有意给对方来个下马威。 大黄的父亲可是一头纯种藏獒，母亲也不差，是有着“最强斗犬”之称的比特，因为是第一代，它几乎完美继承了父母的所有优点，体型巨大、凶悍无比，而且聪明异常。 汤保年一个偶然机会将它搞到手的时候，还仅仅是只幼崽，如今饲养了整整四年，俨然长成一头小牛犊子，若非自家那边常有客人来，而且大黄越发凶猛，他是舍不得将其圈养在汪全波这幢别墅里的。 吱呀一声，铁闸门应声而开。 汤保年甚至都懒得透过缝隙打量一下，哪怕只身一人，但有大黄为伴，他无所畏惧。 然而，冷眼一瞅外面的一行十来人时，汤保年却愣住了…… “蒋总？” 他呆滞了一会儿，因为此时外面的阵仗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首都来的大客商、东方红国际贸易公司的蒋总，居然跟本地的土皇帝陶三爷站在一块儿？ 如果说这还能讲得通的话……毕竟陶三爷手下有贸易生意，很可能与蒋总有合作。 那么有一件事情，就真的讲不通了。 此时外面虽然有一大帮人，但他们站立的次序却泾渭分明，块头大的基本都靠向两侧，居中的位置上只有三个人：蒋总、陶三爷和李经理。 而这位有过一面之缘，但并无太多印象的李经理，此刻……却堂而皇之地站在蒋总和陶三爷身前。 俩人……看起来就像一对跟班一样。 “汤总，别来无恙。”蒋腾飞似笑非笑地说。 这特么的到底什么情况？！ 汤保年一脸懵逼。 陶三爷要找汪全波的麻烦，跑上来门来还不足为奇，你们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就算有事情洽谈，不是应该去公司吗？再不济去他家啊？ 一窝蜂地跑汪全波这里来干嘛？ “跟你重新介绍一下，上次因为一些缘由，没对汤总讲实话。”蒋腾飞显然看出了他的疑惑，伸手指向身前，淡笑着说，“这位，是李亚东先生，东方红集团……董事长。” “啊？！” 饶是汤保年这种全市知名企业家、身家过千万的人物，一听这个名头后，也是惊呼出口。 本来，或许还不至于如此，就因为蒋腾飞去了一趟荣华公司，所以他认真调查了一下东方红集团，所了解的信息是骇然的。 真不吹牛的说，在此之前，汤保年甚至压根不知道原来国内还有这么大的一家私人集团。 其规模，堪称恐怖！ 他的荣华跟人家一比，芝麻绿豆都算不上。 人家集团旗下一家分公司——东方红国际贸易公司，就已经让他感慨规模之庞大了。 所谓的李经理，居然是东方红集团的董事长…… 这么年轻？ 上次为什么要隐藏身份？ 一瞬间，无数的疑问充斥汤保年的脑海。 “大黄，别叫！” 大黄呜咽一声，果然不叫了。 “好狗。”李亚东淡笑着评价。 “哦，还好还好……”汤保年突然感觉有点无从应对，就好像当年公司刚有点起色，市委领导过来视察一样，深吸几口气后，才稳定下来心神，连声道：“李董，赶快请进，赶快请进……” 一分钟后，李亚东已经坐在了别墅豪华的客厅沙发上，有四名模样周正的佣人热情招待，又是端茶，又是上水果。 “汤老板，挺会享受吗，连佣人都有这种姿色。”坐在李亚东侧面真皮沙发椅上的陶勇，皮笑肉不笑地说。 他的心情自然算不上好，以他的身份，在台市范围内请个外乡人，居然没能请动？ 这特么的完全是不给面子，根本不能忍呀！ 他当然清楚汪全波的后台是谁，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若非李董的关系，他今天即便会来柳溪镇，也不会到这里，而是去荣华保健品公司？ 干嘛？ 掀桌子！ 然后呢？ 搞死搞残！ 不是耍流氓，他越来越不屑于使用那种手段，而是通过商业手段，全方位的打击荣华公司，譬如断它贷款、停它货源，看它死不死！ 敢不给他陶三勇面子的人，整个台市商界还没有。 “不不不，三爷，您误会了，这不是我的佣人，我并不住在这里。”汤保年面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后，赶紧解释了一句。 他倒是有意趁机询问一下昨晚的事情，然而又感觉不太合适，因为比起陶三爷，眼下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人物等着他伺候…… 而且，他终究不笨，已经意识到昨晚的事情与现在的局面，或许有些关系，陶三爷昨晚的那句“有人要办他”，此刻，一直在他脑子里回响。 如此一思索，他的目光又回转到李亚东身上。 “李董，全怪汤某人眼拙，那天没有认清庐山真面目，倒是多有怠慢，还望海涵。”汤保年笑呵呵地说，但笑容明显有些不自然。 他只要不傻，就知道自己应该摊上了大事。 否则以对方的身份，何故要“微服私行”他的公司？ 今天也是一样，又为何会突然跑到这里？ 如果说陶三爷他自认还有几分对抗的底气的话，那么此人，他就真是半点把握没有。 你开什么玩笑，集团市值过百亿，汽车都卖到部队去了，可谓要钱有钱，要关系有关系。 像这样一位大人物，如果真的一不小心搞得罪了，而且对方还一定要兴师问罪的话，那么……除了洗干净脖子等砍外，汤保年实在想不到自己还有第二条出路。 第八百九十二章 嘴硬 “行了，汤老板，你也不必拘束，你是个聪明人，相信已经猜到我今天出现在这里的目的。如你所想，陶总是替我办事的，昨晚是我要找那个汪全波，但他似乎架子挺大，那也无妨，我亲自走一趟就是。” 对于汤保年此人，李亚东的印象还算不错，其中有老兵杨富贵的功劳，也有自己的所见所闻。 虽然荣华保健品公司搞出了这件破事，但事实证明，汤保年这个老板其实并无害人之心。 他应该是完全被蒙在鼓里的。 然而，听李亚东这么一说后，汤保年却并没有感觉好受多少。 有什么区别呢？ 找汪全波的麻烦，跟找他的麻烦，不是一样的道理吗？ 他能坐视不管、不护着汪全波？ 公司想要发展壮大，根本离不开汪全波。 至少目前，他是这样认为的。 “李董，我能冒昧地问一句吗？” “你说。” “您上次到我的公司，跟今天的事情，有关系吗？” “当然。” 得到对方肯定的答复后，汤保年顿时心头一冷，深知麻烦约莫大到没边儿了，绝对不可能是小事。 否则以对方的身份，根本无需“运筹帷幄”这么久。 “李董，还请您直接告诉我，我们荣华到底犯了什么事！”汤保年态度诚恳，表情中甚至带有些许的乞求之色。 “我先问你，汪全波现在在哪里？”李亚东却是岔开话题问。 于他而言，此事才是最重要的，荣华公司最后的结果如何，其实他并不太关心。 而进门已经有一会儿了，截至目前为止，他还没有见到汪全波的人。 据陶勇的眼线汇报，他并未离开这栋别墅。 “楼上。” “哦？那为什么不下来？” “是因为这样的……”汤保年特地解释道：“主要还是昨晚的事情，所以我今天没敢让他出门，他吃完早饭后知道今天放假，再加上昨夜确实没睡好，就上楼补觉去了。” 此话一出口后，李亚东还未有所表示，一旁的蒋腾飞却已经噌地一下站了起来。 “玛德个巴子，东哥亲自上门找他，他不跑到门前候着，还敢睡觉？” 撂下一句话后，蒋腾飞二话不说，眼神瞥向红木楼梯，直接快步走了上去。 “我去把他拎下来。” 对此，李亚东耸了耸肩，一副“你随意”的模样。 其实汪全波哪里在睡觉啊，且不提有人上门找茬，他不可能不关注一下，就是大黄刚才叫得这么凶，也不可能睡得着。 而之所以到现在都没露面，原因很简单…… 事情刚办到一半。 这玩意儿谁试谁知道，兴致起来了，是不容易刹住车的。 所以蒋腾飞一脚踹开房门的那会儿，算是大饱眼福了一把，当然，也愈发火冒三丈。 “诶~你谁啊你！” “玛德个巴子，让你爽，啪！” “哎呀！你怎么打人呀？” “老子打的就是你！” “哎哟！你还讲不讲道理了，跑到我家打我，你这是土匪行为……” “老子今天就不讲道理了，怎么的？” 一阵瓶瓶罐罐碎裂的声响结束之后，身高不足一米七、瘦得跟竹竿一样的汪全波，被蒋腾飞拎了下来。 是真拎，一件宽大的白色睡袍将汪全波裹住，蒋腾飞单手拎着睡袍两侧，就好像提着一个大包袱一样。 “汤总，救命啊！这人是土匪呀，见面不问青红皂白就打人，一点王法都没有！” 瞅见汤保年的那会儿，汪全波好似见到了救星，顿时大声嚷嚷起来。 他知道汤保年在柳溪镇的能量，一个“首富”之名，就鲜有他不能摆平的事情，还知道他备受市委领导的器重，所以台市这一亩三分地上，他摆不平的人，其实并不多。 可他不知道的是，现在别墅里待着的这拨人中，恰恰就有一个，属于那“并不多”中的一个。 而另外还有几人，则更是汤保年碰都不敢碰的存在。 “那个……蒋总，有话好说嘛，汪先生是个读书人，您……麻烦手脚轻一些。” 望着平时大多数时候都挺温文儒雅的汪全波，如今却鼻青脸肿、还被人拎在手里，好似小丑一般的模样，汤保年心里又岂能好过？ 此人毕竟是他费尽周折挖到手的宝贝啊，还是他的总技师！ 奈何势必人强，他即便想要做点什么，也是有心无力，也只能这样带点恳求意味的声援一句。 “就他，还读书人，斯文败类而已！”蒋腾飞没好气道，都没脸跟大家讲刚才他看到了什么，奶奶个熊，那种姿势他都不好意思做。 “你这个土匪，你可以打我，可以骂我，但不能侮辱我！” 偏偏，有些人的嘴巴还挺硬。 “好了！”蒋腾飞正准备给他一脚的时候，却被李亚东抬手制止。 他当然不是在乎汪全波的感受，而且适当地照顾一下汤保年的脸面。 毕竟事情已经基本水落石出，他与汤保年并没有直接恩怨，而现在又在别人的家中——这房子肯定还是汤保年的，只是暂时让汪全波住而已，不可能大气到直接送给他。 蒋腾飞把汪全波拎到客厅后，终于将他放下来。 汪全波赶紧起身整理了一下睡袍，还捋了捋散乱的头发，腰杆挺得笔直，怒视着李亚东等人，一副“头可断、血可流，尊严不能丢”的模样。 只是这副表情配合着他此时的造型，以及尖嘴猴腮的模样，却有几分可笑。 “汤总，现在我来回答你刚才的那个问题。”李亚东上下打量了汪全波一番后，努力压制住满腔怒火，淡淡地说，“你们荣华保健品公司确实犯了事，而且还是制造假害人的大事，而罪魁祸首，就是眼前这个家伙。” 李亚东说着，便将关于小宝的事情的前因后果，捡重点的，完完整整地讲一遍。 “什么？！” 汤保年心惊肉跳的听完之后，整个人瞬间就方了。 连声道：“李董，您的意思是说，荣华保健品有毒？” “正是。” “胡说！”李亚东这一点头后，汤保年还未有所表示，一旁的汪全波却率先反驳道：“哪里来的外行人，明明什么都不懂，还要不懂装懂。你不是很懂吗，来，我就问你一个最简单的问题，食用添加剂亚硝酸盐和硫化钾放在一起会产生什么反应？” 他说着，望向李亚东。 “昂？这么简单的化学常识，你倒是说啊？” “玛德，你再跟老子bb一句！”蒋腾飞噌地一下又站了起来。 “你们这些土匪，除了使用暴力外，还有什么本事？” “坐下！”李亚东怒喝一声，可谓忍死了血。 他大学的专业不是化学，高中学没学过早就忘了，所以这个问题确实答不上来。 这个汪全波与赵小坤完全不同，赵小坤昨晚一照面后，所有的事情一股脑儿的全给交代了，但汪全波这厮的嘴巴却出奇的硬，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说给他老板听了，但他还是死不承认。 是，李亚东是可以让蒋腾飞打得他妈都不认识他，但如此一来，自己岂不是刚好坐实对方口中的土匪之名？ 凭什么？ 明明丧尽天良的是这个王八蛋，最后还搞得像是一个宁死不屈的烈士一样，而他们一伙人，反倒成了土匪？ 且不提现在旁边还有外人在，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就算没有，李亚东也不能让这家伙这么理直气壮，污了自己的名声。 他不光要废了这个王八蛋，还要让这厮哑口无言、名誉扫地！ 第八百九十三章 学历 “我并没有说我很懂，但我却可以找到懂的人，来检测你们的药到底有没有问题。”李亚东用低沉的声音说。 话音刚落下，根本无需他示意，一旁的齐龙便将那份现在已经有些皱巴巴的北大检验报告，交到了眉头紧锁的汤保年手中。 汤保年赶紧翻开一看后，随着目光自上而下移动，原本就紧蹙的眉头，愈发低沉，几乎合并成一道“一”字。 “这……” 等到将一份检验报告全部看完、特别是着重打量了几眼那枚鲜红的印章后，汤保年脸上的表情已经从忧虑，转变成了震惊！ 他引以为豪、甚至视为公司战略转型的历史性药物——荣华养颜胶囊，居然……真的有毒！ “汪先生……”他面色复杂地望向汪全波，与此同时，脑子里浮现出一幕幕他曾经对自己信誓旦旦的画面，如同幻灯片一样在播放。 自己是如此信任他啊！ 怎能…… “汤总，这种东西你居然也信？”汪全波瞅了一眼他颤抖的双手中捧着的检验报告，一脸不屑。 “可……这份检验报告来自于北大化学实验室啊，上面还有公章！”汤保年的情绪显得有些激动。 那种感觉……就好比自己视为生死手足的兄弟，突然对自己举刀一样。 刀无需落，便已断肠！ “那又怎样？甭说北大化学实验室，一个非官方的学术机构，就是你们柳溪镇镇政府的公章，街边小巷子里两块钱就能刻一个。” “玛德个巴子，你这是死不认账是吧？！”汤保年还未有所表示，现场火气最大的蒋腾飞再次忍不住了。 “坐下！”李亚东怒喝道。 “可东哥，这……王八蛋太过分了！” “嗯？”李亚东眉头一蹙，蒋腾飞顿时一脸悻悻地坐回到沙发上，扭过头去望向窗外，眼不见为净。 “汤总。” 李亚东深深地看了一眼汤保年，表情严肃。 “是，李董，有什么话您请直说。”此刻的汤保年面色十分复杂，有点不知到底该相信谁。 他与李亚东毕竟才刚刚认识，并不清楚对方的为人，虽然想来以他这种身份的人，应该还不至于伪造一份检验报告来诬陷自己。但他与汪全波，却相识已久，过去从未发现对方欺骗过自己。 “我以自己的人格担保，这份检验报告绝对真实有效，实际上你们的药还是我亲自送到北大去的。如果你依然不信，那也没关系，我甚至可以提供给你北大方面的联系方式，你自己打电话过去询问一下就是。” “这……” 这回汤保年不信也得信了。 哪还用得着打电话证实，一名百亿富翁、应该是中国首富无疑，以自己的人格担保的事情，还能有假？ 如此一想着，汤保年的面色愈发复杂，目光再次落在汪全波身上。 “我看看。”汪全波也是情不自禁地蹙起眉头，说着，从汤保年手中拿过检测报告。 他在看的时候，李亚东一直留意着他的表情，令人疑惑的是，他居然没有丝毫的做贼心虚之感。 “就算这份检验报告是真的又怎样？” 汪全波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使得在场所有人不禁面面相觑。 “你特么的是不是脑壳有病啊，你说怎样？”蒋腾飞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地飙出一句。 然而，对于他汪全波似乎已经选择了无视，一副“不屑为伍”的模样。 看都不看他，而是昂着脑袋，看了汤保年一眼后，又高傲地望向李亚东，淡淡道：“北大就很权威？北大就不会犯错？” 哗—— 此言一出，可谓满堂哗然，类似于陶勇这种初中毕业生，更是眼珠子都差点没瞪出来。 就感觉自己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牛·逼哄哄的人物。 世人皆知，北大乃是中国第一学府，知识的摇篮，如果北大都算不上权威，那……谁算？ “好大的口气！”李亚东怒极反笑，抛开这件事情不提，北大作为自己的母校，他也容不得旁人轻易诋毁，冷哼道：“既然堂堂北大都不被你放在眼里，那我倒是想知道，你又是师出何门？” “我？”汪全波那张尖嘴猴腮的脸上，蓦然浮现出几分自豪，不屑道：“北大算什么，中国这么多年都没有拿过诺贝尔化学奖，化学底子有多薄，根本不足与外人道，很多东西只是自以为是罢了。至于我的母校，自然胜过北大十倍不止！” “愿闻其详。”李亚东沉声道。 他是真想看看，这个狂到没边的家伙，到底是个什么来头。 然而，汪全波却是不说话，而是望向汤保年。 似乎不屑于用母校去抬高自己的身段一样。 汤保年会意，看了眼李亚东后，正色道：“李董，汪先生是海归的爱国学者，毕业于美国普林斯顿大学，拥有应有化学与材料分子学双重博士学位。” 猛地一听这话后，现场众人皆是大眼瞪小眼，几乎同时望向汪全波，实在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其貌不扬、甚至有些猥琐的家伙，居然……有这么高的学问！ 高到他们无法想象，除了李亚东之外。 纵然连他，都险些惊呼出口。 普林斯顿大学，这个年代全美、也是世界排名第一的大学，其厉害程度尤甚哈佛与麻省理工。 这家伙，居然能拿到普林斯顿大学的博士学位？ 而且，还是俩！ “当真？” 说实话，他有点不信。 他集团旗下的高学历人才也有不少，就算是美国常青藤大学毕业的，各个产业加起来，怕也能有上百人，但在他的印象中，有这么高学历的，似乎……一个没有。 你开什么玩笑，世界第一大学的双博士人才，整个中国能有几个？ 全世界又有几个？ 知识这种东西，到了一定层面后，精于一道尚且不易，更遑论双管齐下？ 在他的两辈子阅历之中，此类人才，抛开那些大名鼎鼎的伟人不提，普通人中，也就知道一个。 就是去年在美国弄那档《财富一百亿》节目的时候，一个女人拿着一款便携式血压测量仪登台，说是自己弟弟研发的，还说他拥有麻省理工的双博士学位，比较可惜的是，他似乎患有严重的沟通障碍症，以至于无法登台，因此无缘一见。 李亚东当时还投了这个项目，出于对知识的尊重，也打算拉扯这名天才一把，奈何后面共济会发难，不得不将计划搁浅，不过却赔偿了对方一笔可观的违约金。 “哼！”汪全波冷哼一声，似乎对他的质疑十分不满，表情愈发高傲，脸仰得几乎与天花板齐平。 “是真的。”一旁的汤保年点头道：“汪先生的学位证书我亲眼见过，这一点，我可以保证。” 第八百九十四章 真假难辨 但李亚东还是不信！ 很简单的一个道理啊，要真是这么牛·逼的人物，不说被国家征召走，当成国宝样供起来——以这个年代的中国国情，极度缺乏高知识人才，这是有可能的。即便混得再惨，也不至于蜗居在这个位于浙东南地区的小镇上吧？ 还替一家市值撑死也就几千万的小企业效力。 实事求是的说，如果此事属实的话，像这样的高技术人才，他都想要！ 化学，材料学，对方的学识，全是他能用得着的。也是许多企业普遍需求的，怎么轮，也轮不到像汤保年这样的小老板将其收入囊中吧？ “你不用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汪全波注意到李亚东异样的目光，显得很性情地说，“本来我是根本不会来柳溪镇的，自从回国之后，不说很多企业向我抛来橄榄枝，就连不少国家科研机构都盛情的发出了邀请。 “但我最后还是来了这里，原因只有一个，不为别的，就因为汤总这个人。他不顾千里迢迢，曾三次远赴陕茜，特地请我过来，说实话，着实令我感动。而从他的眼中，我也看到一名中国企业家的追求与野望，这与我决定用自己的知识成就一番事业的想法不谋而合。荣华虽小，比不上那些大企业，但我并不在乎，我更看重的，还是一家企业的发展前景、以及是否拥有一个好的掌舵人。很显然，荣华有。” 他这么一说后，李亚东还未有所表示，但一旁的汤保年却已经感动得微微红眼。 是啊，以汪先生的学识，能屈尊来到小小的柳溪镇，并效力于他的荣华公司，是多么大的信任啊！ 而他呢，刚才竟然还怀疑对方，确实不应该。 “李董，有没有可能真是北大方面搞错了？他们的化学实验室，肯定很忙碌，不说平时要做各种研究，就是每天托关系送检的化学样品应该都不少。您拿到结果后，有针对报告上面出现的那么多问题，跟他们适当的核实一下吗？” 李亚东沉默，这一点，他还真没做。 实际上他压根就没进过北大的化学实验室，都是托关系让别人帮忙弄的，拿结果的时候还是去赵无衣那里取的。 客观讲，经由这么多次转手后，确实有一定概率，出现纰漏。 “我想看看你的学位证书。”李亚东仍在纠结这个问题，是打心眼里不相信眼前的这个贼眉鼠眼的家伙居然这么狠。 “你想看？”汪全波瞥了他一眼后，淡淡地说，“其实我并没有义务一定要给，不过呢，鉴于你一直在质疑我的学识，这对于我而言，近乎侮辱！所以为了让你心服口服，给你看一看，又有何妨？” 他说着，昂首挺胸地转身离开，踱步上了红木楼梯，显然这些金贵的证书，应该被他妥善保管起来了。 他上楼有几分钟，而在这个空隙间，李亚东却忽然想到一些别的事情，望向汤保年问，“汤老板，这边有没有什么药品检测机构？” “您说柳溪镇？” “市区也可以。” 汤保年摇摇头道：“台市目前几乎没什么制药企业，连化工厂都很少，所以并没有此类机构，如果您是想……” 他说到这里顿住了，李亚东点点头道：“对，北大那边有没有搞错，现在距离这么远，肯定不太好核实，如果柳溪镇这边有什么药品检测机构的话，将你们的药品重新检测一遍，万一对上了呢？” 汤保年沉默，自然明白他所说的“万一对上了”是个什么意思。 世间不会有那么巧合的事情，如果此事真的发生，那就说明，北大的检验报告没有搞错。 “柳溪镇这样的小镇子，哪有什么正经的药品监测机构啊？李董您别看我们好像都是做药的，但药与保健品，还是有本质区别的。” 李亚东“哦”了一声，正感觉有些郁闷的时候…… “不过，公司里其实也有一个小型检测室。但做不了太具体的检测，只能大概的检测一下药品的各项成份安不安全，会不会对人体产生危害。” 李亚东顿时大喜，连声道：“那够了呀！你的公司？” “嗯。”汤保年点头道：“也是刚弄起来不久，为了长远发展考虑，打算今后主要走自主研发的路线，算是多重保障。” “那你就没检测过荣华养颜胶囊？”李亚东追问。 “这个……公司的研发单位和检测单位，都是由汪先生负责的，他告诉我，荣华养颜胶囊没有问题。” 果然！ 李亚东冷笑，之前他就猜测过，汤保年或许出于对汪全波的过于信任，将药品安检的事情也交给了他。 现在看来，与自己所想如出一辙。 “你们检测一粒胶囊要多久，就是你说的有没有危害的那种？” “这个就要看怎么检测了。”汤保年解释道：“公司倒也高价进口了几样设备，如果做化学分离，具体到每一种成份的话，那肯定得要好几天时间才能有结果。但如果只是取整粒胶囊进行药物毒性检测，那就很简单了，我们有专用试纸，取药液滴一下就行。” “滴一下？”李亚东心想，那岂不是快的很嘛，点点头道：“汤老板，那就先按简单的来，你现在马上打电话让工作人员笼统的测试一下，然后将结果送过来。” “那……行吧。”汤保年暗叹口气，知道对方的要求自己根本无法拒绝，寻思着测就测一下吧，也好让对方死心，赶紧将这件破事搞定。 经由刚才汪全波的一番话后，他现在已经不怎么相信那份北大的检验报告了，没看李董其实自己都犯迷糊了吗？ 想想也是，如果荣华养颜胶囊真的有毒，那他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要知道前几天他可是一次性吞了五粒，远远超过了建议客户一天服用一粒的剂量，不说当场毒发，按常理来说，总归会有些不舒服吧？ 然而，并没有。 那天他感觉一切正常的很，中午酒照喝，晚上饭照吃，睡觉也挺安慰。 等到汤保年一通电话打完后，红木楼梯处传来脚步声，汪全波正好从二楼走下。 众人的视线瞬间便被他手上抱着的一堆五颜六色的本本所吸引。 “什么东西这么多？”李亚东显得有些不解地望向汤保年，他只是想看看汪全波的普林斯顿大学的学位证书而已，丫的抱这么一大堆东西下来干嘛？ 随便一瞅，应该足有二三十本呢。 “都是汪先生的证书。”汤保年苦笑道：“他估计动了真肝火，所以全给拿下来了。” 第八百九十五章 忍无可忍，无须再忍 手里抱着一堆证书，汪全波踱步来到客厅的红木茶几旁，紧接着往下一放，不算太重，但也不轻。 没好气道：“看吧，看吧，让你们看个够。” 站在旁边的汤保年苦笑不止，其他人也略显尴尬，实在是对方的理直气壮，搞的人有点无言以对。 唯有李亚东看似面色如常地伸过手去，开始一本一本地翻阅起来。 普林斯顿大学的双学位证书，居然真的有！ 烫金的封面，里面全是英文，自然也少不了学校的公章。 李亚东拿起来仔细查看，试图找出一丝猫腻，只是很可惜，他失败了。 他并未见过普林斯顿大学的学位证书，也只能用其他学校的证书作比较，譬如他在香港大学的学位证书。 说实话，这两本证书做工十分精致、格式也相当规整，真的不好说是假的，反正看着都挺真。 既然无法分辨，索性李亚东也不强求，反正证书够多，他继续翻阅起来。 一共有二十三本证书，除了学位证书外，还有一些资质等级证书，以及其他机构颁发的相关证书，其中三分之二是英文版的，实在无法轻易分辨。 还有三分之一虽然是中文版的，也就是说在中国境内获得，但绝大部分依然不太好分辨，譬如“中国硅酸盐协会”是个什么机构，李亚东听都没听说过。 只有两本证书，他着重留意了一下。 一本的颁发机构是“中国陶瓷协会”。 另一本的颁发机构，则是“西北工业大学”。 倒不是说这两本证书有什么猫腻，能被他一眼看出。实际上它们看起来依然很真，完全不似假冒。 而是因为这两本证书，他大概有渠道可以核实一下。 “汪汪！汪汪……” 等将所有证书全部看完后，其实耗费了不少时间，而且李亚东还一边看一边找破绽。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外的大狼狗再次嚎叫起来。 “汤总，是公司的车。”佣人小惠快步走进客厅汇报。 “应该是检测结果送过来了。”汤保年点点头后，下意识地说。 李亚东顿时眼前一亮，暂且将证书的事情搁置下来。 “什么检测结果？”汪全波不明所以地问。 “哦，是这样的，李董他……不还是有点不放心嘛，想将养颜胶囊再检测一下，公司不刚好有专用检测试纸吗，我就让人测了样送过来，也好让李董安心。”汤保年笑着解释。 汪全波“哦”一声，全然不为所动。 进门的是一个与李亚东年纪相当的小伙子，被汤保年称呼为“小黄”。 小黄走进客厅后，看到这么多人，也是吓了一跳。 “药测了吗？”汤保年问。 “那个……测了。”小黄吞咽着口水说，脸色明显有些不太好看。 但汤保年权以为他是被陶三爷和李董的几名凶神恶煞的保镖给吓到了，根本没太在意，踱步来到红木茶几旁，取下上面的一套功夫茶具放在地上——主要这套茶具正好就摆在李亚东身前。 算是腾出了一个好地方，对着小黄招招手道：“试纸呢，放这里。” 有意让李亚东看个仔细，免得再疑神疑鬼。 小黄闻言，从左胸口袋里取出一片用小透明胶袋装好的专用药品检测试纸，放在他指定的位置上。 然而，这一放…… 汤保年的双眼却陡然一缩！ “深红色？！” 红色，这种鲜明的颜色，代表着什么不言而喻。 温度计上有红色，汽车仪表上有红色，警车上有红色…… 红色是国际公认的警示色。 而深红色，犹如鲜血一般的颜色，它所代表的，可就不仅仅是警示，而是……危险！ “这……”汤保年整个人瞬间方了，对于试纸的色阶他一清二楚，如果测验的结果是这种颜色的话，那么，则意味着……药品有剧毒！ 当然，这个剧毒是相对而言。并不是像“敌敌畏”那样通俗意义上的剧毒，而是针对保健品来说，它将极大程度的危害人体健康。 “所以我所提供的北大检验报告并没有问题，对吗，汤老板？”李亚东沉声道。 “汪先生，这什么情况？！” 汤保年的心情再次跌入谷底，甚至都无暇顾及李亚东的问话，而是瞬间扭头望向身侧的汪全波。 “汤总，别激动嘛，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反观汪全波的表情，则镇定得有些不太像话。 仿佛眼前的事情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都这样了，我能不激动吗？！”汤保年已然无法保持淡定，声调了提高几倍不止。 汪全波示意他稍安勿躁后，望向低着头杵在一旁的小黄，问，“这个检测是谁做的？” “我啊……”小黄弱弱道。 “你？”汪全波嗤笑道：“你一个实验助力，还是个副的，有什么权利进行药品安全测试？” 小黄尴尬道：“这个……不是汤总交代的嘛，刚好我在实验室值班，也没其他人在。” “还有，这个试纸的保质期可是很短的，而我们卖过来已经好一阵儿了，有没有过期，你检查过吗？” 小黄愈发尴尬地摇了摇头。 老板一通电话打过来，火急火燎地样子，他哪敢怠慢，索性也不是什么麻烦事，便第一时间做完检测就按照吩咐送了过来，倒没有一板一眼的来。 “所以啊……人是不靠谱的，试纸也不靠谱，这么一个不靠谱的检测，能说明什么问题？”汪全波甚至无奈地叹了口气。 “东哥，我忍不住了！”蒋腾飞双拳捏得啪啪作响，脖子上青筋暴露。 见过不要脸的，但这辈子都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 眼下铁证如山，居然还这么理直气壮？！ “那就给他一拳。”李亚东也是忍无可忍。 原本对方以道德标准逼迫得他众目睽睽之下，也不好不讲道理，但现在，他真的不打算讲了！ 原因很简单。 因为对方是个煞笔。 你会跟一个煞笔讲道理吗？ “啪！” “哎哟！” 蒋腾飞这一拳不可谓不重，憋了一肚子的火，全部宣泄而出，而他本身就比瘦得像竹竿一样的汪全波不知强壮多少，这一下怒火加持，更是威力倍增。 仅仅一拳，便将对方打得几乎倒飞出去，身体不由自主地噌噌后退好几步，然后才重重的跌倒在坚硬的大理石上。 “土匪，土匪啊！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们这帮土匪，我刚才有那么一会儿竟然还真相信你们会讲道理，算吓了狗眼！” “你也不用激我，对于你这种屎皮赖，我发现讲道理是没用的。”李亚东瞥了他一眼后，缓缓站起身来，向侧边伸手道：“电话。” 齐龙顿时会意，将手上拿着的摩托罗拉递了过来。 李亚东伸手接过，不过想了想后，又递回给他。继而踱步来到客厅的电视机旁，这里有一个桌台，上面放着一部红色固定电话。 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李亚东从上衣口袋里掏出随身携带的小电话薄，翻找一阵儿后，顿住，然后拨通了一个电话，用的是免提。 “嘟……嘟……嘟……喂？” 电话响了一阵儿后，才被接通，里面传来一个苍老却洪亮的声音。 李亚东笑了笑，道：“是张孝闻，张校长吗？” 他故意说了名字。 而站在他身后的陶勇等人则纷纷打听起来，不知这张孝闻校长到底是哪位，而李董又为何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找他。 “是清华大学的校长。”齐龙说。 “哦！”陶勇瞬间眼前一亮，感叹李董不愧是李董，路子果然够野，堂堂清华校长，居然想联系就能联系上。 汤保年的表情与他差不多，即便此刻心里也不知道是个啥滋味，但依然大吃了一惊。 第八百九十六章 核实身份 张孝闻对于李亚东的来电十分重视，现如今薪火计划正在清华校园中如火如荼的进行，而这个计划什么都好，就是名额太少！ 不管是出国留学也好，还是直接进入薇创科技工作也罢，有意向的学生太多。 偌大的一个清华，每年数千名应届毕业生，不说都是天之骄子吧，那也是浪里淘沙出来的优秀人才，区区50个名额，哪里够分？ 作为老师，眼瞅着有些其实也很不错的学生，在严格的筛选中被淘汰，从而意志消沉、备受打击，心里岂能好过？ 所以他正在盘算着一个计划，打算邀北大吴树清一起，看能不能“走点后门”，再从李亚东手上要点名额过来，反正他缺人缺的很，对不对？ “哦，原来是李先生啊，怎么这个时间点来电话，再晚一点可就接不到咯，准备出门吃饭。对了，有什么事吗？”张孝文笑呵呵地问，还特地使用了敬语。 先生——以他的身份，能被他称呼为“先生”的人，全中国只怕都找不出几个。不是敬语又是什么？ 李亚东可不是那种给个扶梯就往上爬的人，心里总归有点b数，态度依然谦逊，笑着回话道：“倒是冒昧打扰张校长了，确实有点小事，想咨询您一下。” “有什么打扰不打扰的，上次不就跟你讲过嘛，有事情直接联系我。想咨询什么，你说好了。” 张孝闻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满屋子的人都清晰的听在耳里，没有任何人敢发出一丝声响。这种级别的对话，感觉稍有打扰，便是罪过，但凡错过一个字，也是遗憾。 纵然连挣扎了老半天、终于从地上爬起来的汪全波，此时都乖乖地缝上了嘴巴。 “张校长，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您应该在中国陶瓷协会有职务吧？” 猛地听李亚东这么一说后，现场众人顿时恍然大悟，总算明白了他为什么突然“捞偏门”，看似毫不相关的一通电话打给了清华校长张孝闻。 汪全波不是有张证书是中国陶瓷协会颁发的吗，授予他什么名誉会员的头衔？ 此举，自然是为了核实这个头衔的真伪。 搞清楚这个缘由后，现场众人纷纷竖起耳朵，包括汤保年。 汪全波的各种证书，由于私交甚密的关系，他几乎全都看过，但你还别说，他真的从未想过要去求证，也没这个渠道。 他毕竟只是一个泥腿子出身的商人而已，即便混到现在，在本市、或是本省范围内还算有点知名度，但在全国范围内，依然上不了台面。 也唯有汪全波本人，整了整刚才被蒋腾飞搞乱的衣服和发丝后，还是那副两眼望天看、头可断血可流、尊严不能丢，事不关己的模样。 “哦，确有个小职务啊，怎么连你都知道了？”张孝闻显得有些意外，笑呵呵地说，“陶瓷协会那帮老家伙硬要我挂个名，不是什么大官，就是个理事而已。” 理事够了！没官都行！李亚东心想。如何不知道张孝闻这是谦虚之言。 他可是中国目前有数的化学家和材料学家。 怕还以为自己要请他在陶瓷协会中周旋什么，帮什么忙，然而并不是。 李亚东笑着问，“我就想向张校长打听一下，你们陶瓷协会里有没有一个叫汪全波的人？” “汪全波？”张孝闻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声调也抬高了几分，似乎正在回想，半晌后，回话道：“很陌生的一个名字呀，不怎么耳熟，好像没有。” 此言一出，李亚东还未有所表示，但客厅里的其他人，已然有些坐不住了！ 居然没有？ 那岂不是意味着…… “汪先生，这……” 汤保年此刻的心情岂止是“失落”二字能够形容，如遭重击，感觉到满满的伤害。 汪全波却依旧稳如泰山，看了眼汤保年后，摆摆手道：“诶，陶瓷协会那么大，而我又是一个不常驻的荣誉会员，张孝闻不认识我，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正常吗？汤保年扪心自问。他终于发觉……事情似乎有些不太正常。 他纵然是泥腿子出身，但毕竟也做成了一家千万级别的企业，眼界总归是有一些的，很清楚像汪全波这种超高学历的人才，国内并不多，而且他还拥有这么多证书，走到哪里不备受关注？ 而现在的情况是，与他同属一个机构的清华校长张孝文，居然说他的名字很陌生？ 重点在于“陌生”二字。 “对了李先生，你打听这个干嘛？倒也不太好说啊……”这时，电话里又传来声音，张孝闻补充道：“陶瓷协会还是挺大的，全国加起来，会员总有好几百人，我肯定不会个个都认识，刚才也说了，我在里面只是挂个职而已，有些没怎么照面的人，没听说过也是很正常的……” “看。”张孝闻一句话还未说完，汪全波便朝汤保年抬了抬手，表情依旧高傲，一副清者自清的模样。 而汤保年呢，内心则不由一阵窃喜，心想看来确实是自己多虑了。 又与张孝闻客套了几句之后，李亚东表情愠怒着挂掉电话。 居然……被这厮躲过一劫。 他现在已经敢百分之百的肯定，汪全波这家伙就是一个妥妥的大骗子！ 理由其实与刚才汤保年所想如出一辙，这种高学历的人才，又与张孝闻同属一个机构，怎么可能没听说过？ 更别提他所谓的两项普林斯顿大学的学位证书，还与张孝闻的科研领域基本一致，算是同道中人。 实际上这个道理他是可以说给汤保年听的，但比较废口舌，所以决定暂且放一放。 丫的能躲过初一，还能躲过十五？ 李亚东眼神扫视过满屋子人，将他们的表情尽收眼底，当看到汤保年似乎有些窃喜，而汪全波依旧老神自在的模样后，愈发坚定了他要当场戳穿这厮真面目的想法。 于是二话不说，反手又是一通电话拨了出去。 这回对方接电话的速度居然还比较快，也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去吃饭，现在刚好是中午正饭点的时候。 “喂？” “周哥吗，我是李亚东。” 这通电话李亚东是打给在教委、也就是教育部工作的周国强，赵无衣的老公。 “哦，小东呀，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吃了没？”电话那头传来周国强略显欣喜的声音。 “还没，你呢……” 俩人简单唠了两句后，李亚东才进入正题，倒不像刚才与张孝闻通话那样讲究，比较直接。 “周哥，打电话给你是想让你帮我打听一件事，这个对于你这位教委副主任而言，应该非常简单。” 李亚东故意将周国强的身份点了出来，其目的不言而喻。 “啥事儿啊？简单就最好，就算不简单，难道我就不办了？毕竟想让你托我办件事，那可比盼太阳打西边出来还难呐！”周国强打趣着说。 “呵呵……”李亚东笑了笑，道：“也没什么，就是想让我帮我查查，西北工业大学，有没有一个叫汪全波的名誉教授。” “哦，我当什么呢，这个还不简单，都省了我翻资料，我直接打通电话给他们校长问问不就行了？是西北工业大学对吧，他们校长我熟的呀。你等等，我马上给你回电话。” “好。” 挂掉电话后，李亚东眯起眼睛望向汪全波。 娘希匹的，这回看你往哪里跑？ 你总不会告诉我，西北工业大学的校长，不知道自家学校里有几位名誉教授吧？ 第八百九十七章 老实人发飙 周国强说“马上回电话”，但这个“马上”，时间还是拖的比较长，众人耐着性子等了足有一刻钟，电话依然没有响。 倒也可以理解，毕竟正值中午。 “李董，要不……咱们先去斜对面的老余酒家吃顿便饭吧？” 虽然知道不是什么好时机，但汤保年还是建议道。 毕竟来者是客啊，眼下又到了饭点，而且对方的来头还这么大，不招呼一顿饭，怎么都说不过去。 “不了，事情先解决。”李亚东摆手道，哪有心思吃饭。 看到汪全波铁蛋一样的站在那里，你就算龙肝凤胆摆在他眼前，也难以下咽呀！ 汤保年尴尬一笑，也不好劝说，只能陪着等。 “小惠呀，做饭没？”这时，汪全波却突然来了一嗓子。 “哦，做了做了，不过……”佣人小惠小跑进客厅，瞅了眼一屋子的人后，下面的话倒是没好意说出来。 饭确实做了，毕竟她们也要吃，但老板没交代，也就没准备，只做了平时的份量，却是没有李亚东等人的份儿。 “那还等什么呀，上菜吃饭啊，都几点了？”汪全波撇撇嘴道。 小惠还未有所表示，一旁的汤保年却是碰了他一下，想要表达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厨房里显然没准备太多饭菜，而屋子里又这么多人，上来给谁吃？ 然而，汪全波却毫不在意，并不避讳地说，“反正你们待会儿也要出去吃，我肯定是不去的，跟这帮土匪吃饭，我吃不下。所以我还是自己吃自己的吧。” 说着，又望向小惠，呵斥道：“上菜。” “哦……”小惠终究不敢忤逆他，快步走出客厅，果真去上菜了。 而汪全波则大摇大摆的走进餐厅，不多会功夫，在李亚东等人异样的目光中，自顾自的大快朵颐起来。 “狗日的……”蒋腾飞气得话都说不出来，噌地一下便站了起来，就想冲过去掀了他的桌子。 可惜却被齐龙一把拉扯住。 他清楚东哥想要干什么，也比蒋腾飞更加冷静。 “阿龙，你放开我，老子今天不……” “叮铃铃……” 就在这时，电话响起。 蒋腾飞的声音和动作瞬间戛然而止，其他人也是一样，齐刷刷地望向那部红色电话机。也唯有汪全波，依旧在不紧不慢地享用着六菜一汤的丰盛午餐，还发出那种“吧唧吧唧”的声响。 “喂。”李亚东抬手接起电话。 “小东吗，是我呀，不好意思啊，洪校长刚才去食堂吃饭了，打了十几通电话才打通。”电话那头传来周国强歉意的声音。 “没事的。”李亚东示意无碍后，笑着问，“怎么样周哥，打听清楚了吗？” “嗯，问过了，西北工业大学总共就7位名誉教授，没有姓汪的。”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汤保年更是险些两眼一黑，一头栽倒在地。 正所谓“爱之深，恨之切”，他是如此的信任汪全波，哪怕别人一次又一次的拿出一些其实还挺有说服力的证据，但他依然选择了相信汪全波，却万万没想到，最后换来的……则是赤·裸裸的欺骗！ 一瞬间，经由一次次峰回路转愈发沉淀的信任，全部转化为了愤怒，而这样的转化，程度太过凶猛，以至于他甚至都无法承受！ “汪、全、波！”汤保年一字一顿，咬牙切齿，整张脸通红一片，连眼睛都是红的，可见愤怒到了何种地步。 “汤总，这种电话你也不能尽信啊，谁知道是不是对方做的笼子？哦，他说找西北大学的校长询问就询问啊，他说他是教委的副主任就是……” “好了！别再说了！”汤保年终究不傻，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很清楚应该相信谁。 “诶小东，你那边怎么了……” 然而，事情还没完呢。 对于周国强，李亚东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便将当下情况跟他讲了一遍。 “哟！还真有这种事情啊？”周国强得知情况后，诧异地说，“其实刚才之所以花了这么久，也是跟洪校长聊了几句，他得知我查人，而他们学校没有这个人后，你知道他跟我说了什么吗？” “什么？”李亚东下意识地问。 屋子里的其他人也纷纷竖起耳朵，就连怒不可遏的汤保年，都暂且压制住满腔怒火。 总归还有一丝理智，不敢打扰李亚东打电话。 “洪校长跟我讲了一个故事，说他们那里很邪乎，居然还有人敢假冒高校教师行骗。好像是五六年前吧，有人就以这种名头骗了一家建筑公司，说是研发出了一款什么新型材料，可以极大程度节省工程开支，却哪知最后房子建到一半，垮了，所幸是晚上，没压到人，害得那家建筑公司损失了十几万。不过用的不是他们学校的名头，是西交大的，案发后人跑了，西交大则弄得一身腥，好说歹说，才让建筑公司的人相信那人不是他们学校的，但最终还是在外地给抓回来了，被判了刑，也不知道现在放出来没有。” 周国强说到这里顿了顿，声调突然变得有些神秘兮兮起来，“小东，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洪校长跟我说那个骗子也姓‘汪’，不过好像是两个字，他也记不太清，当时倒是在当地教育圈里闹得沸沸扬扬。” “刷！” 周国强一番话讲完后，现场众人齐刷刷地扭头望向餐厅那边的汪全波。 “干吗？我又不是那个骗子，没听人家说吗，骗子的名字是两个字。”汪全波没好气地瞪了他们一眼。 “汪全波，你……欺人太甚，把我当成傻子骗！” 然而，他再怎么解释，也是无用。 汤保年本就怒火中烧，如今再听周国强这么一说后，脑子里仅剩的那一丝清明，也瞬间荡然无存，不自觉的就将那个骗子跟眼前的汪全波划上了等号，笃定他们就是同一个人！ 怒喝一声后，二话不说，起脚就朝餐厅方向奔去。 “诶~汤总，有话好说啊，你怎么也学他们……” “啪！” “哎哟！” 汪全波一句话还未说完，暴怒的汤保年便端起了桌上的一盆排骨冬瓜汤，连汤带盆，整个砸在了他头上。 而这一下，就有得汪全波受了。 首先瓷盆砸在头上很疼不说，关键是烫啊！ 要知道这盆汤小惠可足足小火慢炖了两个多小时呢，还是最后上桌的。 烫得汪全波瞬间从欧式靠背椅上弹射而起，整个脑袋都被烫红了，头顶都在冒烟，龇牙咧嘴的，像只猴子一样上跳下窜。 不过，如果你以为这样汤保年就解气了，那就大错而特错。 老实人一般不发飙，但发起飙来，却是要人命呐！ 但他绝对有发飙的理由。 这几年他在汪全波身上耗费的心血，甚至超过了公司！ 曾三次远赴陕茜，那都不是三顾茅庐可以形容的，为了请他出山，几乎没跪下来求！ 为了不委屈他、让他能在小小的柳溪镇上安心住下，给他买虎头奔、配专用司机、盖大别墅，甚至……还替他拉皮条！ 而这还不算完。 除了每月十万的高额工资外，还时常派发几万到几十万不等的现金奖励，为了不苛刻他，有一两次公司资金周转不开的时候，汤保年甚至去银行贷款给他发钱！ 这样的至尊级待遇，却换来从头到尾的欺骗，你让他如何能忍？！ 第八百九十八章 好狗 噼里啪啦的声音不断传来，开放式的欧式餐厅里乱成一团，蒋腾飞想做的事情汤保年替他做了。 而且不光餐桌被掀翻，就连旁边的一排酒柜，都被推到在地。 琳琅满目的各种酒水碎了一地，将洁白的大理石地面染成了如同彩虹一般的斑斓之色。 “哎呀！哎哟……” 一个追，一个跑，手边能使得上的东西，在这一刻全被当成了武器，汪全波鬼叫不止。 身上挨了几记还算好的，关键是脚下！ 他穿着一双拖鞋，还掉了一只，而地上则全是玻璃碎片，脚已经被划破了几道口子都不知道。 好容易逮到一个空隙，他终于绕开汤保年，跑到了客厅这边，算是脱离那个“炼狱刀山”。 “汪全波，你给我站住，我今天非打死你不可，你个死骗子！” 汤保年是真的红了眼，自己的皮鞋也被玻璃片刺破，走路一瘸一拐，却浑不在意。 “汤总，你听我讲啊，我真的没骗你，像我这样高级知识份子，怎么可能骗你？倒是他们，一群土匪而已……” “呯咚！” 回应汪全波的则是一只精美花瓶，砸偏了，摔在地上，应声而碎。 汪全波瞅了一眼，不免一阵肉疼，奶奶个熊，这可是一只古董花瓶啊，说砸就砸，已然清楚此事无法善终，再说下去也是白搭，撒开脚丫子就跑。 “哪里去！” 这么好的痛打落水狗的机会，蒋腾飞岂会错过？ 错过了他就不是当年的“胡同小霸王”了。 正准备起身加入战斗，却被旁边的李亚东抬手制止，沉声道：“我们的事情稍后再说，先让汤老板发泄一阵儿吧，天知道他被这骗子忽悠走了多少东西，钱财还是其次，最重要的是情感，不发泄出来容易憋坏身体。” “我不是骗子！”汪全波梗着脖子说。 李亚东鸟都懒得鸟他，他活了两辈子，脸皮这么厚的人，也是头一次见。 蒋腾飞终究还是忍住了，而此时客厅那边的汤保年已然杀到，汪全波也不敢待在原地等虐，再次起脚就跑。 倒也跑不快，他脚上的伤比汤保年还严重。 俩人一前一后，全都瘸着腿跑，从餐厅战斗到客厅，又从客厅战斗到堂厅，然后直接搞到了门外。 “东哥，可不能让这家伙跑了呀！”蒋腾飞提醒道。 “走！” 当然不能。 李亚东起身快步跟了出去，其他人同样紧随其后。 “汪汪汪！汪汪汪……” 别墅的院子里，俩人终于短兵相接，厮打在一起，弄得被拴在墙边的大狼狗嚎叫不止。 李亚东等人也不知道它在朝谁叫，毕竟这幢别墅现在的住客是汪全波，但之前又见过汤保年牵着这条狗。 “东哥，真的不帮忙？”蒋腾飞急不可耐。 在他看来，汤保年这家伙真是太水了，明明身板也不算瘦，年龄也比对方年轻，却跟对方打了个平分秋色。 “扯开吧。”李亚东也是无奈，本来汤保年追着汪全波打的时候，他确实准备暂时不出手，好让他发泄一番，但现在汪全波这厮还手了，却不好眼睁睁地看着汤保年吃亏。 “别动！谁都别过来！” 却哪知，好心被当做驴肝肺，有人并不领情。 蒋腾飞迈开的步子又收了回来。 “行啊，那你就使劲地干他呀！别老是打手和脚，那地方打得有什么用，打肚子和头啊！” 经由蒋腾飞这个老手的指点后，汤保年果真功力倍增，逐渐开始占据上风。 汪全波怕了，不敢再跟他纠缠。 他的身板本就比不上对方，体力也比不上，原本仗着经验还能斗个旗鼓相当，但现在对方掌握诀窍后，专攻他的软肋，肚皮里的肠子都差点没被搅乱，脑子里也是一片浆糊。 突然猛地一发力，推开汤保年后，起脚就跑，直奔院门，竟是真的想逃走了！ “玛德，当老子不存在啊！”蒋腾飞瞬间就准备冲过去。 不吹牛的说，就汪全波那个废物，让他先跑500米，自己都不带怂的。 “别动！” “……” 然而，友军拒绝火力支援呀！ 这就很尴尬。 “放心，他跑不了的。”汤保年扭头看了蒋腾飞一眼后，却是不追了。 就在众人不明所以、而汪全波已经在开铁闸门的时候，汤保年却瘸着腿，小跑到院墙一侧，解开了那条大狼狗。 “卧槽！你悠着点啊！” 此举，就连蒋腾飞都被吓了一跳。 说实话，即便让他对上这条牛犊子一般的大狼狗，除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外，他啥也干不了。 为啥？ 因为打是绝对打不过的，而跑……呵呵。 只能祈求对方将自己视为“无威胁目标”，直接无视。 李亚东微微眯眼，想说点什么，却犹豫了。 而一旁的陶勇，则与蒋腾飞一样，大喊道：“汤老板，别犯浑啊，会咬死人的！” “要死他就好了，大黄，上！” “汪汪！” 说时迟那时快，随着汤保年一声令下，大家想制止都来不及，被他唤作“大黄”的狼狗，好似一道离弦之箭一样，几乎只是眨眼间，便到了正在扯院门铁栓的汪全波身后。 “汪！” “啊——” 一声惨叫传来，仅仅一口，汪全波的屁股便皮开肉绽！ “哈哈……”院子里突然传来一阵狂笑。 是汤保年，他双手叉腰，目视着眼前这一幕，脸上有种病态的癫狂，得意无比。 “大黄，咬！给我狠狠地咬！” 完了！陶勇等人面面相觑，想要干点什么，但又什么都做不了。 就这场面，谁敢过去“劝架”呀，也不能劝开吧！ 这个汤老板……居然这么狠？ “汪汪汪！嗷~” 这条大狼狗，竟还能发出那种类似于老虎的嗷呜声，凶残得一匹！ “啊啊啊啊——” 比它的叫声更震撼的，还要数汪全波的声音。 他的大腿、他的手臂、他的臀部、他的后背……全在大黄的撕咬之中，瞬间变得鲜血淋漓。 场面之残忍，李亚东甚至都有点不太敢看，即便这个结果是他想要的。 “汤老板，可以了，赶紧把狗唤回来！” 现场最急的人，反而成了陶勇。 李亚东长叹口气后，也忍不住地劝说道：“是啊，唤回来吧。” 他承认，他是想干掉汪全波，但这种方式，太不人道。 “让他骗我，让他骗我，这个死骗子，就该咬死他！” 然而，汤保年此刻已然失去理智，谁的话都听不进去。 “这……”陶勇下意识地闭起一只眼睛，打量着院门后的场景，骇然地摇头道：“这已经没用了，人算是完了。” 确实没用了，一条狼狗的下嘴速度有多快，见过的人就知道。 就在众人说话的这短短几秒之中，汪全波的身上至少又添了十几口，且口口见骨，肉都是外翻的，像是要掉下来一样。 “汤总，我不是骗子呀，我真的不是骗子……” 汪全波痛得估计已经麻木了，仅剩的那点力气全在手上，用来死死地爪住铁闸门，好让自己不倒下，否则将肚子和脑袋暴露在老黄的视线中，哪里能坚持这么久。 他有气无力的喊着，却比刚才的鬼哭狼嚎有效果得多。 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耳朵里听着他不断重复的那句“我不是骗子”，汤保年脸上的疯狂之色终于黯淡了几分。 “老黄，回来！” “汪！” 真是一条好狗啊，可谓令行禁止，一收到汤保年的命令后，立马吐着猩红的舌头跑了回来，在他身旁转着圈，像是邀功一样。 “噗通！” 铁闸门那边，地上已经淌了一地血，汪全波终于松开放手，跌坐在地上，犹如一滩烂泥。 他此刻除了眼皮还能睁开外，已经没有丝毫力气，目视着踱步走来的一群人，眼神扫视一圈后，最终却落在了大黄身上。 他突然发现自己这辈子最后悔的一件事是……住进这幢别墅里已经半年有余，却从没有喂过大黄一块肉。 第八百九十九章 93质量万里行 汪全波被送进了镇上的卫生所，平时主要治疗感冒发烧的医生一看头都大了，话虽然没有直说，但一副唉声叹气的模样，其实意思已经非常明确——显然没救了。 至少也抢救了一下。 不过结果与医生所判断的如出一辙，在硬撑了两个多小时后，汪全波白眼一翻，一命呜呼了。 因为是狼狗咬死人，伤口就是很好的证明，再加上李亚东与陶勇等人很有默契的选择了“什么都没看见”，此事甚至都没有引发大的震荡。 倒也来了两名民警，简单的看了一下现场，勒令汤保年必须造个铁笼子把大黄关起来后，也就走了。 一件正儿八经的谋杀案，就这样如此草率的做了处理。 在李亚东看来简直有些不可思议，然而一条人命在畜生面前，就是这样不值一提。 你能怎么办？ 把大黄抓去枪毙？ 能起到以儆效尤的作用吗？ 只能说这个年代的人命远没有日后那么金贵。 也有很大程度上的身份缘故。 假如汤保年不是柳溪镇首富，想必派出所应该会更“刁难”一些。 假如汪全波不是一个外乡人，死后有亲属扯皮，事情也肯定会更复杂一些。 总而言之，汤保年很轻易的躲过了一劫。 至少避免了牢狱之灾，然而，心情却算不上太好。 汪全波临死前不断重复的那句“我不是骗子”，一直在他脑海中回响。脑袋清明之后，他倒是产生了一种深层次的担忧，万一……真是自己搞错了呢？ 那可是一条鲜活的生命啊！ 知道对方骗了自己，倒还没有太多心理负担，如果并没有呢？ 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纵然再高明的骗子，能死到临头还在伪装？ 这个道理说不通呀！ 汤保年是个老实人，虽然事情已经发生，无力改变，但他认为自己必须搞清楚真相，否则往后一辈子心里都不得安宁。 因此，在将汪全波的遗体暂时存放在市人民医院的太平间后，汤保年买了机票，从省城出发，只身前往了陕茜。 不过这些事倒与李亚东没有太大关系，荣华养颜胶囊有毒的事情，经过两次检测之后，已经毋庸置疑。而此药正是汪全波一手研发的，“孕妇能使用”的话也是他说的，所以不管他是不是骗子，伤害小宝的罪魁祸首就是他！ 铁板钉钉的事情。 人死，事了。 李亚东此行最大的目的已经达成。 但他并没有马上离开柳溪镇，作为被害人家属、一个有良知的中国人，而且具备一定能力，他就有义务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来杜绝此类灾难再次发生。 柳溪镇制假造假的乱象，也确实该管一管了。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本是物竞天择的自然法则，并没有错。但是，却不能不讲良知。 其实不光是柳溪镇，自从去年邓公第二次南巡之后，国家全面开放私营经济的发展，而此举不但让胸有沟壑的生意人抓住了机会，也让一些心术不正之人，看到了商机。 只要留意报纸的人就会发现，从去年开始，关于假冒伪劣商品害人的事情便层出不穷。 河苝，汽水瓶突然爆炸，夺走了花季少女的眼睛。 江溪，初中学生每天一瓶牛奶喝出白血病。 湖蓝，果农给橘树喷药中毒身亡。 … 经济的发展如果充斥着谎言和欺骗，那是要不得的。 国家也很好的意识到这个问题。 所以年关之后，中央质检机关便扛起了一杆“质量万里行”的大旗。 中央电视台更是特设了一档节目，每天用1个小时来曝光各种假冒伪劣产品。 柳溪镇实在太小，93质量万里行的正义之芒还没有贯穿这里，甚至很有可能就此忽视。所幸李亚东现在身在这里，并亲眼目睹了本地制假造假的乱象。 于是直接一通电话打回了首都，通过层层关系，联系到了质量万里行的主要负责之一，实名举报了柳溪镇的保健品行业丑态。 名叫孙伯义的中央质检部主任对此十分重视，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举报人的身份非同寻常的关系，仅仅三天时间，一支质量万里行的检查分队，便在地方政府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突然来到台市。 整个台市都震动了，许多不合格的企业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检查分队封条一拉，勒令整改的企业不知几何，直接强制关停的企业都有不少，而柳溪镇，则首当其中。 因为质检分队来到台市的第一站，便是柳溪镇。 结果可想而知，那叫一个鸡飞狗跳，镇上数千家企业，想要临时抱佛脚以糊弄检查都做不到，质检分队一家一家的叩门，根本不怕你不开，不开可以，封条一拉，直接关停，然后工商注销，你以后再想开门做生意，那就是完全非法的，谁都可以查封你。 仅仅用了两天时间，柳溪镇便来了一次大洗牌，至少有80的公司就此倒闭，还有15的公司被勒令整改，有且仅有那么几家公司，不受影响，仍可以继续正常运营。 荣华保健品公司，正是其中之一。 缘由很简单，因为在此之前，汤保年已经知道此事。 至于消息的来源，自然是李亚东无疑。 不管怎么说，与汤保年结交一番之后，李亚东就知道，此人的确是一个规规矩矩的生意人，也没有什么坏心思，之所以生产了有毒商品，完全是因为上当受骗、错信了人。 在汪全波翘辫子的当天，汤保年就停止了荣华养颜胶囊的生产，并下令销毁所有库存货物，还向李亚东保证将尽自己最大可能召回已经投放到市场上的产品，不惜一切代价。 正是因为这份主动与坦诚，才使得李亚东决定放他一马。 否则的话，就因为这一款荣华养颜胶囊，李亚东就足以搞垮荣华保健品公司一万次。 一个礼拜之后，质量万里行的后续落实工作仍在继续，质检分队的先头部队虽然已经撤离，但还是留下了两名工作人员进行监督。 无数的公司招牌被摘下，甚至都不用麻烦镇政府，市里特地抽调了武警官兵来协助落实此事，有些原本还想撒泼耍赖的小老板，现在除了眼睁睁地看着造假工具被破坏、造假材料被没收或销毁外，什么都干不了。 经此一事后，他们甚至今后都不太容易重操旧业，因为每个人都上了质量万里行的观察名录。 就像有案底的人一样，想办点什么事情都难。 人怎能不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与此同时，就在整个柳溪镇被阴云所笼罩、一副愁云惨淡的景象时，汤保年回了。 他第一时间找到了李亚东。 说来也巧，如果再晚一步的话，李亚东说不定就走了。 。 第九百章 汪全波的真实身份 荣华保健品公司，总经理办公室。 汤保年亲自驱车将李亚东从市区请了过来，目的有二。 一是为了让对方检查自己的整改结果。 不管怎么说，李小宝的不幸遭遇确实是因为服用了他们公司的药物而引发的，虽然李董宽宏大量，并没有追究公司的责任，但汤保年仍然深感内疚，感觉必须给到他一个交代。 二，则是因为自己的“不信任”，向对方表达真挚的歉意。 有些人或事看似毫无关联，但往往做过之后，便容易伤害到一些人。就譬如他的这次陕茜之行，是由于汪全波的“临终遗言”，对他到底是不是骗子的事情，产生了一丝怀疑，其实就是对李董的不信任，毕竟他所提供的证据已经足够多了，而自己仍一意孤行的要去核实。 “李董，实在对不起，我太傻了，直到最后一刻都被汪全波耍得团团转，还非要跑到陕茜去调查。” 简易的木质沙发旁，李亚东与蒋腾飞坐在主座，汤保年坐在次座上，神情疲惫、面容憔悴，仿佛短短一个礼拜，整个人苍老了十岁不止。 李亚东淡笑着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在意，“所以……汪全波的真实背景，你已经调查出来了？” 汤保年点点头，也不说话，表情显得有些尴尬，将木头茶几上的一份早就准备好的资料，交到了李亚东手上。 “汪平？”李亚东翻开第一页，便是一张身份证的复印件。 大头照上的人正是汪全波无疑，更加年轻一些，但旁边显示的名字，却叫汪平，两个字。 这不禁令李亚东想起了周国强当时在电话里讲的那个故事。 “汤总，该不会这么巧，真是一个人吧？”蒋腾飞显然也记起了这件事。 “是啊。”汤保年苦笑，“说来还得多谢那位教委的领导，如果不是他在电话里讲的那件事，我一个外乡人，跑到偌大的陕茜，将要调查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我到了陕茜之后，直接就去了西交大，有幸找到一位当年亲身经历过‘教师欺诈案’的老教授，给他看过汪全波的照片后，他一眼就认出来了，直呼‘就是这个骗子’。 “老教授知道我也是受害者，深表同情，而且显得非常气愤，正是在他的帮助下，我才得以通过公安机关，将汪全波的真实背景调查清楚。这家伙……” 汤保年说到这里顿住了，双手紧紧握死，脖子上青筋暴露，显然愤怒到极点。这样的状态持续了十几秒后，却是长叹口气，“李董，您还是自己看吧。” 他都无法启齿。 此刻最恨的人不是汪全波，反而是他自己。 自己……真是个大傻叉！ 李亚东“哦”了一声后，带着些许的疑惑，继续往下翻阅。 资料的第二页则是一份户口簿的复印件。 上面显示了汪全波……其实是汪平，汪全波明显是个假名。他的家庭状况，一家四口人，除了父母外，还有一个妹妹。但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 “初中学历？” 别说李亚东一脸懵逼，就连伸长脖子的蒋腾飞，一双眼珠子都瞪得滚圆滚圆。 这一点，他们俩人都没想到，甚至可以说没人能够想到。 原以为汪全波就算不是什么普林斯顿大学的双博士学历，但至少也应该是个普通大学生，万万没想到这个说话还挺有水平、也挺有腔调的家伙，居然只是一名初中毕业生！ “是啊，才初中文化水平啊！”汤保年嘴角泛起一阵苦涩，心里也不知道是个啥滋味。 汪全波要真是什么大学生，他被忽悠了还算情有可原，他毕竟只有高中文化，但他死都没有想到，对方的文化水平比他还低！ 他感觉耻辱，奇耻大辱！ “但这家伙懂的东西还真不少啊，你们公司的实验室我们前几天也去看过，值班的实验员说，那里面的很多设备仪器只有他一个人会用。”蒋腾飞惊讶道。 “蒋总说的是，如果不是这样，我也不会轻易被他骗到。”汤保年苦笑道。 别说他二人对此十分惊讶，就连李亚东也一样。 汪全波搞没搞过其他的研究他不清楚，但荣华养颜胶囊他却知之甚详。 不吹不黑的说，那玩意儿就算有毒，也不是一般人能弄得出来的，里面各种成份加起来足有二十几种呢，好多化学添加剂普通人听都没听说过。 而且最恐怖的你知道是什么吗？ 那个荣华养颜胶囊其实是有作用的！ 这一点北大化学实验室都证实了，说是服用后确实能美白祛斑，且效果明显，只是副作用太大。 这家伙特么的从某种层面上讲，也算是个人才了。 毕竟他只有初中文化，而读过初中的人就知道，三年时间你能学到什么？ 就算让李亚东这个正儿八经的大学生，现在去捣鼓一款包含二十几种成份的保健品药丸出来，那也是不可能办到的事情。 真要弄出来，不吃死人才有鬼。 “汤老板，我倒是很好奇，你是怎么找到这个人的？”李亚东问。 说多了都是泪啊。汤保年苦笑道：“他设了笼子让我钻。大家都知道的，陕茜咸阳是国内保健品的发源地，所以行业内的许多资源都集中在那里，包括人才。而我又一门心思的想将企业做好做大，就一直在托人打听，想要高薪聘请几名好的专家。 “他应该是注意到了这件事，所以在某一段时间里，我几乎天天都会接到一些所谓的人才中介机构打来的电话，他们每次都会向我推荐一些人，名字和背景不尽相同，但唯有一个人，他们每一家都会着重推荐，那就是汪全波。 “说他是一位海归的顶级技术专家，也正是因为刚刚回国，所以工作的事情还没落实。我当时就意识到这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不敢怠慢，立刻赶往了陕茜。 “与汪全波第一次接触后，我就惊为天人，他的学历高到像我这样的人只能仰望，而且作为一个外行人，他短短几句话，就将保健品行业剖析到了骨子里，对于市面上最畅销的几款保健品，也大肆批评了一番，认为它们的功效与售价完全不匹配，用他的原话说‘像这样的糖水化合物，我信手就能弄出一款’。我当时就下定决心，这个人我必须招揽过来！ “之后的事情我就不再赘述了，反正为了招揽他，我费尽心思，说是三次拜访，实则我前前后后至少去了陕茜十几次。” 听他这么一说后，蒋腾飞疑惑道：“他既然有意骗你，为什么还搞得这么‘难请’，就不怕到手的鸡蛋飞了？” “这就是汪全波此人的厉害之处啊！”汤保年长叹口气道：“他似乎老早就看穿了我的心思，所以才故意端着，而以我的性格，他越是这样，我就越不会放弃，只要他的工作还没落实。” 李亚东评价道：“正所谓放长线，钓大鱼，他如果轻易答应了，你或许还会怀疑，他越是不好请，你就会更加信任他。” “对。李董说的是。”汤保年嘴角的苦涩愈发浓厚。 也正是因为这样，十几趟的陕茜之行，他对汪全波的信任愈发坚定，以至于连核实他身份的步骤都省了。 第九百零一章 骗术的最高境界 “不过汤总，你也不必太怄气，遇到这样的超级大骗子，别说是你，任何一个人估计都很难不着道。”蒋腾飞由衷地说。 他换位思考了一下，如果是他对上汪全波，八成也要上当受骗。 主要这家伙太狠了，狠到被狼狗活活咬死，都不肯承认自己是骗子。 汤保年笑了笑，对他的宽慰表示感谢，叹着气说，“我就是很疑惑，他为什么临死了还要骗我呢，而且表情完全不像作假。” “不是骗，而是走不出来了。”李亚东插话道。 实际上他原本也对这件事情存在一些疑惑，一个人骗术再高明，也不能拿生命来开玩笑，汪全波当时被大黄咬的时候，但凡能服个软、把真话讲出来，指不定汤保年还能给他一个认罪的机会，或许就暂且保住小命了。 然而他并没有这样做，甚至连尝试一下的意思都没有。 直到现在，将手上的这份资料全部看完后，李亚东才约莫有些明白其中缘由。 汪全波给自己设定了一个身份，不仅欺骗了别人，也蒙蔽了他自己，陷了进去，根本无法自拔。 这份资料来自于公安档案，所以对于汪全波的几次前科事件，有着详尽介绍。 他第一次行骗被捕，是在二十二岁那年，冒充一名大学生，给人家出点子——这是几年前的一个时代特色，那时候民营经济刚刚放开，商贩们兴致高昂、想要做大做强，然而却很少有人清楚到底该怎么做，于是有心人便逮住了商机，市面上涌现出不少“点子公司”、“点子大师”什么的。 汪全波也算见样学样，不过在给人家出了几个馊主意，非但没有赚到钱，还亏了一大笔后，身份被人识破，因此遭了一顿打，被扭送到派出所。 第二次行骗被捕是五年之后，那时候他二十七岁，再略微伪装一下，摇身一变，成为了一名年轻的大学老师。 而此时经过几年时间的沉淀，他的骗术大为精进，不再单纯的使用花言巧语，开始利用产品来配合。 弄出了一款所谓的磁针手表，号称佩戴之后可以适时的监测身体健康，一旦身体出现重大疾病隐患，手表磁针便会无规则的乱转。 最后东窗事发是因为一位佩戴了磁针手表的老大爷，突然脑溢血身亡，而手表上的磁针却没有乱转一下。 第三次行骗被捕就是周国强在电话里提及的那次，冒充西交大教授，号称研发出了一款全新的工程材料，堂而皇之地骗过了一家小有名气的建筑公司。 此时他的骗术，几乎已臻化境，据公安局的文件显示，这款工程材料甚至通过了建筑公司技术人员的检测。 为了行骗，汪全波也算煞费苦心，暗地里只怕没少下功夫，知识水平突飞猛进，俨然走起了技术流路线。 到了第四次、也就是汤保年这次，他的骗术已然大成，可谓算无遗漏，搞出的产品不仅完全可以以假乱真，甚至都具备了非常明显的功效。 而纵观汪全波此人已知的这四次行骗经历，他所冒充的身份都有一个特性——全是高级知识份子，且一个比一个高，很好地把握住了国人对于知识份子的信赖与崇拜。 同时在身份不断提升的同时，他显然也花了极大代价来研究与身份相匹配的对应知识。 久而久之，肚子里的墨水越来越浓，能信手拈来的事情也越来越多，只怕连他自己，都被自己的才华所折服，进而被代入到他一直塑造的高级知识份子的角色中。 骗术至顶，虚实结合，自身难辨。 如此，才能解释他为什么至死都不肯承认自己是骗子。 其实此类事件绝不止这一例，李亚东以前就在电视或报纸上看过不少相关的报道。 譬如什么“假警察到公安局自投罗网”啊、什么“假军官进入部队耀武扬威”啊，等等。 你想想，这些骗子如果不是自己都相信了自己所冒充的身份，能干出这么没脑子的事情吗？ 必须得承认的一点是，这个行业里应该没有笨人，笨人也不可能将别人耍得团团转。 就好比汪全波。 他非但不笨，而且在李亚东看来，此人的智商应该非常之高。 可惜啊……却用错了地方。 假如他能将自己的精力和行骗的时间，全花在研究知识上，以他所表现出来的才华，成就一名化学家，估计也不是什么难事。 李亚东将自己的理解，大致地与汤保年和蒋腾飞二人讲了一遍后，俩人面面相觑。 “把自己都骗了？”蒋腾飞显得有些不敢置信。 汤保年的表情也差不多。 “听起来确实有些匪夷所思。”李亚东正色道：“但如果不这样解释，事情就完全说不通。你们应该听说过这样一个新闻，一个小女孩父亲意外死亡，被继母虐待，将她整日与两条狗关在一起，等若干年后，小女孩长大成人，却根本无法跟人正常交流，行为举止与狗无异，认为自己就是一条狗。 “我只能说，环境对人的影响真的很大，而时间，更是一个完美的催化剂。小女孩的事情与汪全波的事情，说穿了其实是一样的道理，他们天长日久的被代入到某个特定的角色里，以至于到最后自己都信以为真。” “好……吧。”蒋腾飞耸了耸肩，算是基本接受了这个说法。 不都说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吗？ “李董，蒋总，关于这件事情，还得多谢二位，以及陶三爷等人，否则……” “算了，过去的事情就别提了。”李亚东挥手打断了汤保年的话，知道他想说什么，“你虽然有不对的地方，但说到底也是为民除害，再加上真正动手的也不是你，所以此事就当没有发生过，将它忘记吧。” 汤保年下意识地点点头。 中午，汤保年设宴款待了李亚东，知道他马上就要离开台市，也算为他践行，还特地喊来了陶勇。 一桌人很有默契的没有谈论半点关于汪全波的事情，似乎真的已经将他遗忘。 “李董，您早点走也好，也不知道消息怎么走漏了，现在外面都在传中央质检小组突然空降我们市，是因为有人实名举报，暂时倒还没人知道是您，不过老话说的好呀，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您都不知道现在台市有多少老板对您恨之入骨，万一搞出什么幺蛾子，又是在我的地盘上，那我可就百死难逃其咎啊！”陶勇打趣着说。 他是知道李亚东的行程已经安排好了的，也就是放个马后炮。 “听你这么一说，弄得我再想待两天，还真不敢了。”李亚东同样打趣着说，“行了，今此一别，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会，长话短说，千言万语，尽在这杯酒中。” 说着，提起杯来。 “干。” “干！” 第九百零二章 刘金菊的价码 首都。 这次回家其实李亚东是有些“不太情愿”的，因为知道家里的氛围注定好不了。 回到家中一看，果不其然。 家人倒也不笨，他三哥和那个女人“相敬如宾”的状态实在不正常，按理说，俩人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这样才算正常嘛，以往的情况也都是这样。 可这都多少天了？ 俩人硬是没有吵过一次架，还是在小宝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之后。 情况明显不正常。 在几番盘问之下，俩人这次铁了心要离婚的事情，终究无法隐瞒，现在老李家所有人都知道。 大哥李亚民和大嫂陈月娥，特地从老家赶过来，一方面是过来看看可怜的小宝，一方面也是为了调解此事。 所以老李家现在几乎每天都要开一场家庭会议。 包括母亲胡秀英在内的所有人，都对这场婚姻仍然抱有一丝期待，认为还有得救。 不管怎么说，俩人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呢。 凡事朝孩子看，事情或许也就简单了。 他们也就是不知道钱的事情，否则恐怕就不会这样想了。 关于此事，李亚军和刘金菊俩人，倒是很有默契的都没透露。 这天晚上，开完由李亚民和胡秀英共同主持的家庭会议后，时间已经不早，接近九点钟，家人都各自回去休息了，刘金菊也一言不发地走了，唯有李亚军留了下来。 “小东，陪我出去走走，吃个宵夜，感觉晚上没怎么吃饱。” “哦，行。” 他当然不是真没吃饱，就算如此，想来也不会有什么胃口。 只是因为有些话不太适合在家里讲，找个看似合理的借口出去而已。 李亚东驱车，亲自载着他三哥，倒也没太走远，来到位于五道口的一家夜宵店——炳哥烧烤。 没错，正是大炳开的一家夜宵店，规模尚可，一间店铺，上下两层，能有二十几张桌子，门外的人行道上也摆了六七张，主营烧烤，但也有炒菜。 这个地方其实距离李亚东最早的“一帆风顺”两家公司很近，不过李亚东还是前两天才知道的，当时刚从台市回来，由于大炳行动不便，所以一行人便驱车将他送了一趟，下车地点就是这里，刘珊珊当时在这里等。 如今的五道口与李亚东当年在此做生意的时候，可谓今非昔比，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周围的民房全被拆了，包括他的那两间，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栋栋造型别致的新楼房。 而它们又被用来作为商铺、餐厅，以及其他的消费场所。 依托着特殊的地理位置，周边大学林立，五道口已经逐渐具备了日后“小地球村”的雏形。 即便是现在，这里也不乏外国留学生，炳哥烧烤店门前此刻就坐了一桌。 店里的生意非常好，毕竟没什么竞争对手，90年代的首都虽然已经开放不少，不像80年代的时候那样，一到晚上街头基本没什么人，但深更半夜出来撸串喝酒的人依旧不多，类似的宵夜店就更少。 大炳的这家店算是很好的满足了一部分潮流消费者的需求。 当然，以他在五道口周边一带的影响力，生意想差也不可能。 不说别的什么人，单是一帮社会闲散人员，都足以将他的生意照顾红火。 李亚东刻意低调了几分，将路虎揽胜停得稍远，然后和三哥俩人如同普通食客一样走进店内，倒是没有引起太多关注。 “老板娘，你咋说话不算话啊，说好了消费满二十块钱，就送一瓶酒的……” “这不是酒吗？” 刘珊珊正站在一个餐桌旁和客人笑着“扯皮”，手里拿着一瓶那种二两装的牛栏山，弄得几名彪熊大汉一脸无语。 就这点酒，都不够他们几人解渴的。 “还有位子吗？” “哟，那可需要等一等，都坐满了。”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刘珊珊头还没扭过来，一句话就飙了出来。 可等到头到位后，一看来人，话锋却顿时180度急转，连声道“有有有，那肯定有！” 没有也得有啊！ “二毛，你们吃好了没，吃好就赶紧滚，天天晚上弄得这么晚，也不知道回家陪陪媳妇儿！”刘珊珊昂头就对楼上吼了一嗓子。 所谓的“二毛”，大概是他老公大炳的小兄弟无疑，否则不能这个口气。 “李先生，来来来，这边请。” 刘珊珊的殷勤态度，使得在场的好多老食客面面相觑，啥时候见过炳哥烧烤的老板娘这么热情？ 这老板娘长得非常漂亮，但凡能搭上两句话，都能极大程度上满足一帮糙汉子的虚荣心，说话带吼的都行。如果像个女佣人一样热络起来，那还有哪个男人能受得了啊？ 眼珠子可谓掉了一地。 刘珊珊硬是赶走了几名小年轻，给李亚东二人腾出了一张桌子，还是店内有且仅有的一间包厢。 “李先生，要吃点什么，随便点。” 连服务员都省了，她自己拿着餐单亲自上阵服务。 “哥？” “随便弄点吧，来点酒就行。”李亚军拒绝了刘珊珊递过来的餐单，摆摆手道。 “那你就看着弄吧。”李亚东说。 “诶，好的。” 刘珊珊殷勤点头，正准备出门去张罗时，李亚东忽然想到什么，又问了一句，“大炳怎么样了？” “多谢李先生关心，在家养伤呢，医生说恢复得还算不错。” “那就好。” 不大会儿功夫，香喷喷的烧烤便上桌了，速度奇快，快到李亚东很怀疑他们可能霸占了别人的食物。 李亚东开了瓶燕京啤酒，给自己和三哥一人倒了一杯。 “小东，我跟她大概商量好了。”李亚军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后，轻声说。 “就是钱，还是有什么其他的附带条件？”李亚东问。 他很关心这个，怕那个女人抢走了二宝或是小宝，如果只是钱的话，多少他都不在乎。 他其实已经想得很清楚，他三哥离开这样一个女人，或许会是好事，对于二宝和小宝的成长来说，也不见得就是坏事。 “就是钱。” “那就好。”李亚东心神大定，长出口气。 “不过这个女人的心太黑，看准了你有钱，就想狠狠地宰我一笔。” “哥，没关系的，我就挺着胸口让她宰一刀好了，权当感谢她为我们老李家生了两个孩子，从此以后再无瓜葛。”李亚东安慰道，然后又问，“多少？” “188万，僵了好多天，再也说不下来。” 李亚东冷笑一声，以为那个见钱眼开的女人能狮子大开口到什么程度呢，不过区区188万，一次性提给她，赶紧滚蛋就是，现在每天坐在一张餐桌上，他愈发吃不下去饭。 不过话又说回来，在1993年，188万对于普通人而言，也绝对不是一笔小数目。买栋豪宅、买辆豪车，然后投资一点生意，从此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完全不是问题。 但他很怀疑一门心思的向往着纸醉金迷生活的刘金菊，有没有这样的头脑，若是几下将这笔钱挥霍一空，以后最好不要整出什么幺蛾子。 否则…… “哥，钱我明天拿给她，你不用出面，有些事情我还得跟她讲清楚。”李亚东沉声说。 这笔钱他可以眉头都不皱一下的交给刘金菊，也不要什么收据证明，但必须要一份保证书。 让她保证，这辈子都不能再出现在二宝和小宝面前。 不是李亚东绝情、心狠，只是在她提及这笔交易时，就已经失去了这个权利。 。 第九百零三章 旧人，新人 三天之后，刘金菊走了，携带一张存有188万的工行银行卡，走的很决然，在晚上二宝和小宝都睡熟之后。 知情的人只有李亚军和李亚东，老李家的其他人都被蒙在鼓里。 李亚东特别留意了一下，她临走之前来到二宝的床边看了看他，表情中有些许的不舍，但是，仅此而已。 至于小宝，她看都没有看，连一个单方面的告别都没留下。 人心何以如此冷漠？ 李亚东感觉背脊发凉，他居然喊一个这样的人，喊了整整十年的嫂子。 而如果他都这样的话，就不难想象他三哥李亚军的心情，该有多么沉重。 他竟与这样一个薄情寡义之人，同床共枕的整整十年。 如今回头一想，只感觉头晕作呕。 刘金菊到底去了哪里，没有知道，知情的两个人也不想知道。 她倒是走得洒脱，而李亚军和李亚东俩人，却不得不想尽千方百计来稳定家人的情绪，特别是二宝和胡秀英。 “咋就突然跑了呢，我们老李家待她也不薄啊？” 这句话已经成了胡秀英的口头禅，每天都要念叨几十遍。 百思不得其解以前在乡下种田打土都能凑合着过日子，而现在生活条件越来越好，吃穿用度样样不差，为什么却要抛夫弃子、离家出走。 她却不知道，世上最难揣摩的就是人心。 而有一种人，他们的心里面更是还有一颗心，叫作“野心”。 野心一旦膨胀，是很难再收回的，老李家的确富甲一方不假，但大富大贵的，终究只是一个人，那就是李亚东。 而像李亚军这种，说穿了其实还是一名工薪阶层，每个月也就拿着区区几百块的工资。 他要是愿意问弟弟伸手要钱倒也好啊，然而他并不愿。 所以刘金菊说出去是一位大户人家的儿媳妇，但实则除了某些家人共享的硬件设施强过普通人外，私人用度方面，其实与普通老百姓也并没有太大区别，甚至还不及类似于刘珊珊那样的阔太太。 她潜意识里就会认为这样的消费水准，与她当下的高贵身份完全不匹配，欲·望得不到满足，因此才走了极端。 至少这样，她就可以轻而易举的得到一大笔钱，从而过上梦寐以求的奢华生活。 如果说胡秀英只是有些想不通，那么李二宝，则是根本没有想到。 他毕竟还小，三两天看不到妈妈倒还好说，老李家也总不缺人照顾他，但随着时间慢慢流逝，一个礼拜后，他开始了第一次哭闹，随后愈演愈凶，特别是每晚睡觉之前，撒泼打滚的要找妈妈，天天都是折腾到筋疲力尽，才含着眼泪睡去。 真可谓见者尤怜。 他需要学会适应没有妈妈的日子，但这肯定有个过程、一段漫长的时间。 为了使他能更早的走出这个阴影，或是说忘掉那个女人，李亚军连工作都辞了，将所有精力都放在了他身上，每天接送上学，周末就不会待在家里，变着花样带他出去玩，可谓费尽心思。 然而，效果却并不明显。 对于刘金菊的离家出走，老李家不知情的人中，还要数李春兰最没心没肺，她就一句话——走得好！ 得知私底下其实已经扯了离婚书后，更是拍手称快，刘金菊仅仅走了一个月，她就开始替弟弟物色起合适的再婚对象。 以老李家现如今的高门大宅，即便弟弟还带着两个孩子，她都不乐意挑那种离过异的女人，相中的几个姑娘，全是漂亮大方的妙龄少女。 照片摆在李亚军床头，让他自己挑。 李亚军也很是矛盾，正所谓吃一堑长一智，别说他暂时没有再婚的打算，就算有，也不能这么草率。 然而二姐的一句话，又使得他不得不慎重考虑。 她说“二宝需要个新妈妈，小宝也一样”。 于是怀着并不算好的心情，几个月下来，倒也相了几次亲，最终朝阳那边的、一位初中老师家的女儿，约莫有着几分好感。 姑娘叫耿爽，今年二十二岁，由于出身知识份子家庭，却是没有急着谈婚论嫁，比李亚军刚好小一轮。 很开朗的性格，其实算不上十分漂亮，身材倒是挺不错，而李亚军之所以对她“另眼相看”的原因，主要有三点。 第一，她的经历。在俩人初次见面之时，她刚从西北地区回来不久，在那边的大山之中，整整支教了三年。 重点是她本可以不去，更可以不留，这三年的时光完全是自愿奉献给了山区里的孩子。 如此大概便能看出，她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好姑娘。 这一点换成是刘金菊，她死都不会去的，自从来到首都后，她就没想过再回那个穷山沟。 第二，她的行为处事。她退还了李春兰和李冬梅特地给李亚军置办的两样礼物——一套进口高端化妆品，以及一双红色高跟鞋。理由很直白，原话是“我不会化妆，也穿不了高跟鞋，你如果想找个雍容华贵的女人，那我俩肯定不适合。” 她落落大方，讲话不会拐外抹角，有什么就说什么，而且对物质的要求极低。 这一点，在经历一次失败婚姻之后，李亚军尤为看重。 还有最后的、也是重要的一点二宝喜欢她。 当然，孩子的喜欢肯定是相互的。 他们其实是心思最剔透的一个群体，谁对他们好，谁对他们不好，都无需言语，他们能从行为细节上就很好的感知到。 所以在相了好几次亲之后，李亚军第一次对相亲对象发出了邀请，让她来家里吃饭。 耿爽来了，倒也没空手，听说胡秀英喜欢吃腌菜，所以就自己腌了一罐萝卜抱过来，就这。 真不知道该说这姑娘性格直爽呢，还是缺心眼。 不过所幸，老李家的人也不会在乎这些，他们只在乎人，一番相处下来，倒是都对这姑娘赞不绝口。 而从这之后，李亚军和耿爽的关系无疑更近了一步，隔三差五的便会一起出去游玩，带着二宝一起，有时还会带上小宝。 在外人看来，俨然与一家人无异。 秋去冬来，此事大概已经没跑了，就等看二人如何商量打算。 耿爽现在已经在老李家有了自己的厢房，每个礼拜至少都会在这里住上两天，而有了她的存在后，之前由于刘金菊“出走”所带来的负面影响，也在逐渐的消散。 就连二宝都已经有段时间没哭了。 在家里待几个月、哪里都没敢去的李亚东，总算心神大定。 也不得不开始盘算着，赶在新年来临之前，去一趟魔都。 因为再不去，刘勇好都敢跑到首都来绑人了。 民生银行经过小半年的筹划，已然万事俱备，只等开业、以及他这位董事会主席，主持大局。 。 第九百零四章 浦东巨变 时值十二月底，199年即将过去，寒潮席卷全国。 原以为离开广袤空旷的北方大地，来到鱼米之乡的长三角一带，应该会好一些，算是避个寒。 然而，并没有。 魔都这边一样冷得六亲不认，使得李亚东想要穿一件修身款的黑色呢子大衣出去装个逼，硬是没能装成，最后还是把压箱底的母亲牌毛绒背心找出去套在里面，整个人瞬间就臃肿了。 走出飞机舱门的那一刻，他苦笑了一声，果然自己还是功力退化，看似年轻，实则垂垂老矣，完全达不到当年那种“要风度不要温度”的高深境界。 反观身后的齐家兄弟…… 唉，特么的简直不是人啊，两头人形野兽。 前来接机的退伍很庞大。 有些人是不得不来——boss空降工作驻地，不前来扫榻相迎，那怕是不想要年终奖了吧？ 而有些人则是可以不来，却完全迫不及待。 “李兄，我和老卢算是盼星星盼月亮啊，总算把你给盼来了，你要是再不来，我们都敢冲去首都绑人了。” 双方人马刚一照面，刘勇好便大吐苦水，弄得李亚东怪不好意思的。 他这个甩手掌柜当得确实有些太过洒脱了，银行开业在即，他这个最大股东、兼董事会主席，硬是没来过一次。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实在是家里琐事缠身，不太走得开，辛苦二位了。” 刘勇好和卢致强相视一望，皆是苦笑不止，摊上这么一个顶头上司，还能怎么办？ 几句“不好意思”，得，你还不得不原谅他。 除了他二人外，杰克和罗叔、包括黑老兄迈克尔等人也都来了。 魔都眼下也算是集团业务发展的重点城市，有两家公司在这里设立了常驻办事处，其中风投公司的总部，更是设在这里。 对此，李亚东同样有些不好意思。 风投公司是八月初开业的，而在此之前的几个月，罗叔就已经向他发出邀请，想让他过来参加剪彩。 结果他显然没来，然后足足小半年不理不管，直到现在快年过月尽的时候，才火急火燎地跑过来。 “老板，我们也是望眼欲穿啊！”罗叔笑着说。 “嗯，公司运营一切都还顺利吗？” 亏他还有脸问。 “还算不错，倒是没遇到什么太大麻烦。” “那就好。” 一行人驱车离开机场，清一色的黑色路虎，长长一绺，引来过路行人纷纷侧头，还有人小声议论着，说是不是哪位中央首长下来视察了。 在90年代初期，哪怕是魔都这样的大城市中，这样的场面都不多见。 中国改革开放40年，其变化速度之快，只能用“日新月异”四个字来形容。 而这种感觉，李亚东今天又彻彻底底的体会了一把。 外滩。 上次站在这里时，应该还是郭琦出事的那天，李亚东接到苏姑娘的远洋电话，然后从首都包机星夜赶到魔都，在东风饭店里，与郭家父母待了几个小时。 算算时间，其实也就两年不到的样子。 然而就是这短短两年时间，外滩还是那个外滩，但它的对面……却几乎已是另一个天地。 陆家嘴，这个浦东大开发的桥头堡，在改革开放的浪潮下，犹如枯木逢春，焕发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巨大活力，生命力之旺盛，令人动容。 李亚东透过车窗望着对面的景象，脑子里不禁浮现出两副画面。 第一幅画面是他这辈子初次来到魔都的时候，而那时，处在同一个视角上，他看到的是什么？ 是江水浑浊的黄浦江，夜色之下，其上摇曳着几条单薄的渔船。视线越远则越黑暗，江对面的陆家嘴上，只能依稀看到几盏昏黄的灯光，在朦胧的夜色中就好比墓地的守灵灯，看着让人心里发毛；也像风中摇曳的蜡烛，仿佛下一刻就会熄灭。 一片死寂。 不毛之地！ 当年本地人不是有句口头禅吗，叫作“宁要浦西一张床，不要浦东一栋房”。 第二幅画面就是郭琦出事的那次，李亚东来此匆匆一瞥。 虽未细看，但已经注意到了陆家嘴的巨大变化。 要比之前的不毛之地好得多。 画面之中，江对面尘土喧嚣，打桩机的声音不绝于耳，无数的高楼大厦正在打地基，放眼望去遍地都是工程车和搅拌机，东方明珠电视塔算是建得比较快的，那时已经从地面冒头。 再看现在。 两颗璀璨的明珠正悬挂于黄埔江畔，大楼的主体结构基本完成，只剩顶部的塔尖仍不完整。 要知道这座电视塔的高度可足有468米啊！ 可见建设速度之快。 想必再有个一年半载，等完成塔尖建设，再适当的装修一下，这座闻名遐迩的魔都地标性建筑，就可以投入使用。 而即将竣工的“东方明珠”也绝不孤单，有的是帅小伙来守护她。 临江在建的高楼大厦多不胜数，一眼望过去，仿佛陆家嘴的地平线被硬生生的抬高了数百米一样，极为震撼。 这还是在建的大楼，而已经建好的，其实也有不少。 譬如东方红置地的一期工程。 “老板，您应该认识的吧，喏，那就是我们一期已经竣工的三幢大楼，而且现在装修也全都搞定了。”杰克伸手指向窗外的一个方向说。 李亚东自然认识，地产公司浦东开放的蓝图，还是他找到十几位知名设计师联手设计的，并参入其中。 这三幢大楼实际上还只是“小楼”，高度都不高，只有两百米不到，远不及计划之中三幢四百米以上的高楼，只是它们现在还在建设中，等它们全部建好后，一期工程的这三幢写字楼看都看不见。 当然，这是后话。 至少目前定眼一看，在一群还未粉饰的钢筋混泥土之中，这三幢被深色玻璃全面覆盖的大楼，还是非常亮眼出挑的。 李亚东甚至都留意到外滩之上，有游客正在以三幢大楼为背景，留念拍照。 它们，是浦东大开发的第一批产物，也是改革开放历史浪潮的见证物。 “李兄，刚好饭点了，要不先去浦江饭店吃个饭？”刘勇好提议道。 他这么一说后，李亚东还未有所表示，而同车的杰克和齐龙，却已经下意识地蹙起眉头。 这个刘老板，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当然了，这也不怨他，他肯定不知道老板（东哥）曾在那里命悬一线。 而一个对他恨之入骨的人，也在那里身死道消。 李亚东笑了笑，道：“好啊。” 他的回答着实令杰克和齐龙显得有些意外。 真能吃得下去？ 一般人身上如果发生了这种事情，对于这样的地方，怕是避之不及吧？ 但既然他已经说了，俩人也不好多说什么，无人有意见，于是司机便控制车速，缓缓驶向浦江饭店。 第九百零五章 浦江饭店。 倒是与几年前略有不同，约莫做过翻新，门头比以往更大气、也更现代化一些。 但李亚东从车上下来时，首先吸引他视线的并非这些，而是排队的人。 密密麻麻，从酒店里面一直排到外面，且沿着人行道至少绵延了一公里。 这些自然不是排队吃饭或住酒店的人，这时李亚东才想起来，国内第二家证券交易所——上交所，成立之初就设在浦江饭店里，孔雀厅。 深证那边的深交所他已经去过，也是人流如织，而以眼前的景象来看，上交所与深交所相比，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李兄，听说你集团旗下也有涉及证券和股票之类的业务，对这个行业你怎么看？” 一行人进入酒店时，望着侧门那边比肩接踵的排队股民，刘永好笑着询问。 他似乎对包含银行、证券在内的所有金融业门类，都非常感兴趣。 说来好笑，他明明只是一个卖饲料的而已。 当然，癞蛤蟆都有想吃天鹅肉的心，更遑论人？ 人有梦想，是好事。 “刘兄如果有兴趣，可以适当地玩玩，但我并不建议玩得太大，权当练练手，熟悉一下这个行业。至少目前是这样的。”李亚东淡笑着回话。 “哦？”刘勇好疑惑道：“我见很多老板炒股票都赚了不少钱，都说这是一个朝阳产业，以后大有可为，国际金融市场就是一个很好的证明，为什么不能正经玩呢？” 他所谓的“正经玩”，其实就是李亚东所说的“大玩”，以可观的资金投资股市，以求获得丰厚回报。 毕竟做生意嘛，首要的前提就是要舍得投资，投资的多寡与最后的收益必然是成正比的。 他在国内总归是个大企业家，做事还是有些气魄的。 “无规矩不成方圆。”李亚东说了一句看似不着边际的话，但他相信，以刘勇好、包括卢致强这类人的思想觉悟，应该不难听懂。 按常理来说，资本的崛起，便意味着一个国家的经济开始焕发出活力，这是好事。 但中国的发展道路注定是绝无仅有的，没有任何可供参考的对象，显然也无法生搬硬套西方发达国家已然成熟的金融体制。 中国想要发展，任何路都要亲自蹚一遍。 这就需要摸索、需要试探，也不可避免的会掉进坑里，或是撞上石头、弄破脚丫。 证券市场也是一样的道理。 眼下这个新兴行业在中国出奇的火爆，类似于深证或魔都这两座拥有证券交易所的城市中，许多老百姓甚至都已经再不上班，专靠炒股为生。 而这样的巨大需求，怎能让那些急需融资发展的企业不眼红？ 他们千方百计的想将老百姓口袋里的钱掏出来自己利用，这样大水淌来的钱，甚至没有利息，不要的就是傻子！ 偏偏这个时候，中国证券行业的监管秩序，可谓漏洞百出，有太多空子可以钻。 如此，就不难想象，当下的证券市场中充斥着多少欺骗。 一家明明月营业额只有几十万的企业，季度报表却敢堂而皇之的打出上千万的净利润；一家其实已经濒临破产的企业，财务报表却一个季度比一个季度漂亮…… 此类例子多不胜数。 这明显是不健康的。 中国证券业想要实现真正的绿色化，还有一段漫长的自我修正之路要走。 李亚东可以摸着良心说，绝无半点见不得别人好、然后自己闷声发大财的意思，与刘勇好一席话，完全是出于朋友间的善意提醒。 他手下是有金融公司不假，也涉及证券市场，并且已经进入国内，目前办事处设在深证前海。但他早就嘱咐过何诗涵，对于大陆的证券市场，目前只做短线，不搞长线，此类目标主要还是集中在港股之上。 港股毕竟已运行多年，基本趋于稳健，这是大陆暂时肯定无法比拟的。 “李兄，你的意思是说……目前国内证券市场的规矩，还不健全？” 果然不愧是刘勇好，一点就通。 一旁的卢致强倒也不差，沉吟道：“可能真的存在不少漏洞，毕竟刚开始搞嘛。” 李亚东没有说话，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他可不想在这里“指点江山”，然后引起不远处疯狂股民的围攻，已经有几人不怀好意地向这边看来了。 浦江饭店终究还是浦江饭店，不愧是当年慈禧老娘们儿都摆过寿宴的地方，即便出过乱子、死过人，生意依旧火爆。 李亚东他们没有提前订位子，如果再来晚点，指不定还要排队候等。 倒也小酌了两杯——让齐家兄弟和杰克大跌眼球，心想不愧是boss（东哥），到了仇人墓地饭照吃、酒照喝。毕竟与在座众人都许久未曾谋面，也就三四两，份量刚刚好。 吃完饭后，一行人便直奔浦东新区，准确点来说，是陆家嘴。 东方红置业50亿的投资项目啊，那放在整个陆家嘴都是妥妥的扛把子。 略微有些不好意思讲的是，李亚东这个甩手掌柜，自从项目动工开始，这还仅仅是第二次过来。 而第一次过来时，其实啥都没看到，就几个地基而已。 三幢全新建成的百米高楼，位于陆家嘴黄金地皮的第二梯队，也就是说它们前面还有一排房子，譬如东方明珠什么的。 而李亚东自己手上的一些临江的好地皮，自然也要拿来建更大的“杀器”。 反正搞死搞残，为了今后的财源滚滚，他现在倒也不太计较一夜爆红——反正央视都露脸了。将来一定时间内的中国十大高楼中，他要独占前三甲！ 三幢高楼，几乎成一字排开，人站在底下，顿感遮天蔽日，仿佛整个天都黑了。 目前还显得比较冷清，因为招商工作还没开始，此事杰克已经向李亚东汇报过，打算年后启动，实际上已经有不少企业在接触，而且多是外企，根本不怕租不出去。 陆家嘴成为国际金融中心的步伐势不可挡，李亚东也就是顺势而为、略尽绵薄之力而已。 左侧的1号楼底下，两枚铜钱串联而成的“s”形标志，以及“中国民生银行”六个大字，睁眼可见、十分醒目。 这个标志和名头，都是李亚东亲自注册的，完完整整的保留上辈子的样式，他可不想把民生银行搞没了。 “罗叔，风投公司也在1号楼？”李亚东问。 “没有，在号楼。”罗叔指了指右侧的大楼，笑着回话。 李亚东点点头，既然如此，那就选近的先去瞧瞧吧。 风投公司显然不在号楼一层，因为没见招牌，那底下是空的。 两家公司没有在一幢楼里，中间还搁了一幢，倒也有些好处。 不管怎么说，风投公司与银行之间，或多或少的还是有些业务冲突。 一家企业如果能从银行贷到足够的款项，选择风投公司的可能性就会适当的降低。 当然，只是适当而已。 因为风投公司的性质与银行还是有本质区别的，所谓“风投”，是存在风险的，它投资企业的同时，也分担了企业的经营风险。 赔了，就是赔了，怨不得别人。 而银行贷款不同，即便公司倒闭，但债务依然还在。 在企业确实优质的情况下，就看所有者如何选择。 “等等哈，咱们走慢点儿，我让小张先去打声招呼，银行董事会主席第一次视察总部，不说放个礼花吧，怎么的也该集体出来迎接一下。”刘勇好笑呵呵地说。 还真给旁边的秘书打了个眼色，弄得李亚东没好气地一嗓子将带银边眼镜的秘书给吼住了。 最特么的烦这一套。 第九百零六章 银行总部 一行人踱步走进银行大厅，当值的大堂经理也不知是哪位，倒也有点玲珑心思，应该早就知道今天银行的大boss会过来，只是摸不准具体时间，于是便一直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候着。 所以…… “热烈欢迎李董位临指导！” 门口齐刷刷地站着两排人，男女都有，异口同声地喊道，并伴随90度鞠躬。 弄得刘勇好与卢致强哈哈大笑。 想躲？ 躲得了吗？ “好了，都去工作吧。”李亚东也是一阵无奈。 银行毕竟还没正式开业，所以大厅里十分冷清，一个客户都没有。 工作人员倒是不少，毕竟是总部，正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一些必要的资源配备，肯定得提前弄好。 “谁出的装修方案？” 李亚东不得不吐槽一下了，p的，就这么点破事他没管，居然给他装出这样一个…… 这特么的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了。 古代钱庄？ 当铺？ 反正不像现代银行。 里面古色古香的，采用了大面积的实木装饰。 一个字——土！ 两个字——真土！ “当然是请设计师设计的呀。”刘勇好完全没有领悟他的意思，还以为他欣赏自己的“杰作”呢，呵呵笑道：“李兄，你觉得怎么样？是不是很有特色，完全区别于那些国有银行，古色古韵，用设计师的话说，这叫中国风。” 李亚东真想打听一下是哪位设计师，先拖出去仗责二十大板再说，不过转念一想……不对呀，如果设计师设计的方案刘勇好和卢致强不喜欢，最后能动工？ 两个土老鳖！ 这他娘的都什么品位呀？ “问一下，不是已经确定了几个地方，要建分行吗，设计方案定稿了没有？” “哦，那倒没有。”刘勇好答话道：“这几个月的主要精力都在搞这个总部，分行的选址才刚刚敲定，最快动工也要等到元旦之后，不过那边倒快，我们外包给了国企，首批的分行同时开工，一个月就能搞定，年后就能营业。” 李亚东不禁长出口气，一个临时总部搞成这个样子，他多少还可以接受，反正估计也使用不了几年，要是今后遍布全国的民生银行网点都长这副德性…… 那算逑，他还是尽量低调点，出去别暴露了自己银行主席的身份，否则真感觉有点丢不起人。 “网点的设计方案你们就别管了，我来请人搞。” 刘勇好脸上的笑容不由一僵，问，“怎么了？这样设计有问题吗？” “没有。主要搞这么多实木干吗，完全浪费钱嘛，简单大方一点就好了。”李亚东实在不好打击他。 “哦……” 这幢大楼一共48层，民生银行租占了底下五层，外加一层地下室。一楼是个通体、巨大的银行大厅，上面四层则全是办公区域，至于地下室，毫无疑问，自然改造成了金库，这是任何一家银行必不可少的空间。 花了大价钱，也废了大功夫，否则在资金和资源都不差的情况下，光装修一个银行大厅，肯定无需小半年时间——上面四层几乎没有装修，因为本就是精装好的，桌椅板凳配齐，也就可以直接办公。 在刘勇好与卢致强二人的带领下，李亚东将银行总部的各个角落都仔细视察了一遍。 总体来讲，除了银行大厅的装修风格他实在不喜以外，其他方面，并没有什么太大问题。 甚至有些方面还做得非常好，换成他来亲力亲为，估计也不见得就会更好。 譬如人员配备。 目前银行一共有正式员工三百多名，还有几十名合同工，大家各司其职，类似于保洁阿姨这样的合同工就不提，从前台出纳到运营经理，学历最低的也是大专文凭。 也就是说清一色的大学生阵容。 这在十年之后或许还算正常，但在这个大学生异常匮乏且金贵的年代，想要凑齐这样的阵容，就实属不易了。 毕竟大学生国家包分配啊，根本不愁工作，而且还都是铁饭碗。 他们民生银行呢？ 只不过是一家私企而已。 在这方面，刘勇好与卢致强俩人、或许还有其他的一些股东，显然花了心思，也出了力气。 李亚东甚感欣慰，所有股东齐心协力地去做一件事，并且是打心眼里想将它做好，这种感觉很不错。 希望这种状态能尽量的保持得更长一些，让勾心斗角来得更晚一些，那样就更好。 因为这是必然。 银行三楼，行政层。 这一楼说穿了全是当官的办公室，令李亚东有些意外、也很心暖、但又略微显得有些无语的是，刘勇好还特地给他在这里预留了一间办公室，并且是廊道尽头最安静的一间，而且显然重新装修过，否则里面怎么可能会有一张非常时髦的“隐形床”？ 它藏在一堵墙壁里，翻下来就是一张床，推上去就是一堵墙，李亚东甚至都没想到这个年代国内还有如今新潮的设计。 “怎么？想让我以后就睡在这里？”李亚东没好气地问。 “那倒不是。”刘勇好讪讪笑道：“这不是怕你以后为银行劳心费力，工作累了吗，也好有个休息的地方。” 他心里在想什么，李亚东一清二楚，想要弄个好的工作环境，把他给拴住。 但这，可能吗？ 真要比工作环境，这里再好，能抵得上香港东方红大厦顶层的那间连桑拿房都有的维多利亚海景房？ 然而那间办公室，李亚东现在都一年到头去不了一次。 甚至都让他们改了，改出了一间大型会议厅，不然放在那里纯属浪费。 毕竟今时不比以往，眼下他的产业实在太多，不可能再在一个地方落地生根。 更别提民生银行还不是他的独资企业，他只是一名占股十分之一的大股东而已。 “李总。”这时，旁边的卢致强说，“倒没什么别的意思，说实话，我和老刘其实都很清楚，想让你长时间待在这里，或是一个月要待多少多少天，那是不切实际的。主要你的商业头脑是我们根本无法比拟的，而且你还搞过银行，有经验，而我们则全是睁眼瞎，就希望你如果平时有空的话，能多抽些时间来管管银行这边，你的一个点子，就能抵得上我们所有人想破了脑袋。” 这番话倒挺中肯，比刘勇好的拐外抹角要实在得多，也算用心良苦。 “没那么夸张。”李亚东笑着摆手道：“二位就请放心吧，可别因为最近这几个月的事情，一杆子把我打死了，是家里真的出了事，而且还不小。我既然入股了民生银行，还是董事会主席，肯定也想将它经营好。你们把它当成孩子来看待，我同样也知道在国内一张银行执照有多么珍贵，万万没有浪费掉的道理。”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眼神扫视过二人后，继续说道：“常驻这里是不可能的，集团事务太多，不说亲力亲为，就是把好舵都不是容易事。但我可以向二位保证，无论我在不在这边，银行的事情我都会放在心上，肯定会竭尽全力、出谋划策，努力将它运营好。” “李兄，有你这句话，那就行了。”听他这么一表态后，刘勇好顿时心神大定。 他还真怕李亚东钱多得没地方花，投资一家银行权当打酱油，搞得起来就搞，搞不起来也无所谓的那种。 卢致强也是一样，暗松口气，心里很清楚，民生银行有眼前这个年轻人的帮衬，跟没有，到底有多大区别。 不吹牛的说，那可不单单是少走一些弯路的问题，很可能直接关系存亡。 第九百零七章 风投难题 视察完银行总部后，已经到了半下午，趁着下班之前，李亚东又来到位于号楼十二层的风投公司。 刘勇好和卢致强等人倒是没有跟过来，他们大概也清楚两家公司间的业务有些冲突。 十二层，很好的楼层，既能远离尘嚣、呼吸到新鲜的空气，又没有那种摇摇欲坠、高处不胜寒之感。罗叔和迈克尔俩人倒是挺会选，不过李亚东以后只怕要少赚不少租金。 因为是总部，风投公司的规模自不用提，整个十二层全部霸占。 电梯一打开，一个偌大的“张弓射箭”的标志，便引入眼帘。 这就是东方红风投公司的商标，所代表的含义不言而喻，希望每一笔投资都能百发百中、物超所值。 中国人嘛，凡事喜欢讨个好彩头。倒不是李亚东的意思，而是罗叔提出来的，他欣然接受。 与民生银行那边不同，罗叔显然深知老板的脾性，所以并未大动干戈，工作人员依旧在忙碌着各自的事情，只在老板走近之后，才会喊声“董事长好”，以示尊敬。 此举甚合李亚东的心意。 风投公司的规模虽然不小，但目前的工作人员还并不是很多，只有区区七十几人，而且过半都是罗叔从香港那边挖掘过来的，按他的说法“大陆这边眼下相关类型的人才实在太少”。 想想也是，199年，这是中国历史上的风投元年。 在此之前，偌大的中国没有一家风投公司。 自然也就没有相关从业者。 东方红风投与美国idg都是拓荒人。 “对了，杰克，我上次交代你的事情，有去落实吗？”想到美国idg，李亚东不禁想起了熊小鸽。 “当然。”杰克知道他问的是什么，点头道：“我邀他一起共进过一次午餐，讲了你想见他的事情，他没拒绝，但也没答应，态度有些模糊，显然猜到点什么，只怕有顾忌吧。您如果想见他，我可以再尝试约一下。” 旁边的罗叔和迈克尔俩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完全不知道他们在讲什么。 此事杰克并未向他们透露，担心老板有些别的考虑。 毕竟老板将此事交给了自己，而非他们二人。 李亚东点点头，打算将此事暂且搁置一下。 在罗叔和迈克尔的引导下，李亚东同样将风投公司里里外外全部视察了一遍，公司整体氛围非常年轻化，员工几乎都是俊男靓女，朝气蓬勃，一如这个在中国新兴的行业，冲劲十足、大有可为。 不过由于过于年轻化，其实也存在一些弊端，那就是经验的欠缺，以及行业知识的匮乏。 一圈转完后，众人结伴来到罗叔的办公室。 罗叔只要不傻，就不会在这里给李亚东设办公室，因为设了也是摆设。 秘书小王上了茶水，一个留短发的本地姑娘，算不上十分漂亮，但一看就是很干练的那种，符合罗叔的用人标准。 大家在简洁的灰色北欧布艺沙发上落座。 “八月份开业……”李亚东掰着手指头说，“现在也有小半年了，目前投了多少家企业？” “六家。”罗叔回话。 “才六家？”李亚东不禁微微蹙眉，这个工作进度可实在算不上快，忽然想到什么，不禁问道：“该不会还包括我让你去签的那家华为公司吧？” “是的。”罗叔有些尴尬地说。 “……” 李亚东显得十分无语，中国地大物博，特别是近两年，大小私企更是如雨后春笋般涌现，好的企业就这么难觅吗？ “投了多少钱？” “六家公司加起来的话，总共一千多万美金，两千万不到，华为公司是大头。” “那我给你的一百亿美金，你要投资到猴年马月？” 罗叔不由老脸一红，愈发显得尴尬。 他自然明白老板的意思，不是说让他一顿乱投，而是工作效率太低了。对于中国这样的一块新欣市场，理论上讲，肯定是越早播种，收获越大。 “老板。”这时，旁边一直没怎么开口的迈克尔，操着流利的英文说——他来到中国已经一年有余，一直在苦学中文，目前虽然还达不到能无障碍交流的地步，但听懂已经不成问题。 “中国市场潜力巨大，这一点毋庸置疑，但由于它的私营经济才刚刚成形，所以投资的难度非常之大，远胜美国那边。就譬如我，我在中国分析和考察一家企业所耗费的精力，至少是美国那边的三倍，而且最终还不见得就能取得更好的效果。” “什么意思？”李亚东听得有些迷糊，问道：“是因为中国的很多企业目前才刚起步，所以无法很好的看出发展潜力？” 迈克尔点头道：“这是一个方面，但还有另一个方面，那就是经济模式。中国的经济模式与美国、包括西方发达国家，有着本质的区别。中国目前90以上的企业，从事的都是劳动密集型的产业，而这种产业，它是没有太多核心价值的。将来有没有可能发展壮大呢？在中国的特殊经济体制之下，也是有可能的。但客观讲，一家没有核心价值的企业，抵御风险的能力，也是极低的，很容易破产。而这，就与我们使用常规手法去对一家企业进行风险评估，产生了冲突。” 迈克尔还有一句话没讲：他如果真用美国的那套标准去评估现在的中国企业，只怕一万家公司里面都没有一家合格。 他这么一说后，李亚东就完全明白了。 说白了，眼下的中国企业缺乏“内涵”，没有自己的核心技术，所以很容易被代替，也很容易破产，不符合国际通行的那套风险评估标准。 实事求是的说，虽然这话李亚东不怎么爱听，但也不得不承认，他分析得很有道理。 不愧是世界知名投行出来的专业人士，一番话直指要害。 技术的匮乏，的确是眼下中国企业所面临的通病。 但有什么办法呢？ 一个走都没学会走的人，你该如何去希冀他马上就学会跑？ 中国企业想要成长起来，需要给它们一些时间。 他也终于意识到，现阶段在中国进行风险投资，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不像在美国，三分之二的风投公司都扎堆在硅谷，有什么先进技术，确认拥有实用价值后，立马投，绝对没有错。 然而中国，眼下完全不是这样的一块风投沃土。 所幸，别人干不了的事情，或是说干不好的事情，放在他这里，则未必！ 为啥？ 因为他拥有未来视野啊，哪家公司将来能发展壮大，哪家公司将来又会销声匿迹，稍微有点名头的，他大概是听说过的。 如此一来，事情便简单了。 第九百零八章 宫羽？ “对了，idg那边今年的运营情况怎么样，投了多少家企业？作为唯一的竞争对手，这个你们应该了解。”忽然想到什么，李亚东问。 “比我们多，投了9家。”罗叔回话道。 “哦？” “不过跟我们一样，都在试水，甚至比我们还要谨慎，9家企业加起来也没超过500万美金。” 李亚东点点头，作为开荒者，凡事都需要摸索，谨慎一点确实没有错。 “这样吧，你们的工作照常进行，但以后每周加一次电话会议，将你们拿不定注意、不知道该不该投的企业名单汇总给我，我看看再说。” 罗叔和迈克尔俩人纷纷点头，对此自然没有意见，有人帮他们参谋，倒是巴不得，更别提这人还是老板。 说句不好听的，万一投亏了，他们的责任也小得多，对不对？ 他们却不知道，李亚东一旦出手，岂有亏的道理？ 如果真的亏了，只有两个原因。第一是他记错了名字，毕竟……你懂的，中国这个神奇的地方，“路虎”和“陆虎”、“华为”和“华伟”、“万科”和“万达”……此类企业名多不胜数，就好似数年之后流行的qq情侣名一样。 第二，则是他故意的。 毕竟如果真的百发百中，那未免也太假了，也挺吓人的。 “公司刚刚成立，而且又是一个全新的市场，没那么好做也是正常的，有些事情倒是我之前想当然了。”李亚东笑着说，“不过只要迈过这个坎儿，后面就是一片坦途，你们两位就暂时辛苦一点。” 经过多年的历练，他早已悟出了一套实用的驭下本领，大抵上就是：七分压力两分责骂一分鼓励。 别看这仅占一分的“鼓励”，作用可着实不小，少了不行，多了也不行。 一分，则刚刚好。 “老板，刚开始嘛，肯定稍微麻烦一些，谈不上辛苦，都是我们应该做的。”罗叔笑着说。 迈克尔同样笑着点头，示意无碍。 这种思想觉悟就很高嘛！ “别以为我在跟你们画饼，我这么说是有根据的，美国那边万维网已经开源，计算机逐渐实现网络连接，nf工程正在通过美国sprt公司连入互联网，计划开通64k国际专线，目的是为了实现与互联网的全功能连接。而据可靠消息称，中国目前也在着手架设第一个eb服务器，很快一个全新的时代就要来临，而这次中国并没有掉队太多，不出两年，风投公司便在中国大有可为。” “……” 猛地听李亚东这么一说，一屋子人面面相觑。 别说罗叔和迈克尔一脸懵逼，就连杰克都忍不住地挠着脑壳问，“老板，您在说啥啊，我怎么完全听不懂？” “听不懂就对了。”李亚东哈哈大笑。 他也是有些兴奋，所以话题到了，就忍不住的想与别人分享。 天知道他盼着互联网时代来临盼了多少年，大概从84年刚重生的那会儿就开始了吧。 而现在，互联网时代正在向他招手。 有些以前还摸不准的事情，现在随着时刻在关注，已然捋清了——1994年，互联网将进入中国。 正如他刚才所言“一个全新的时代即将来临”。 “这些信息你们倒不必太在意，但我建议，从现在开始，你们每个人都要养成使用电脑的习惯，特别是罗叔和迈克尔，你们要试着多去了解互联网的概念，以及它的用途，有了这些基础后，你们就会发现等过两年再搞起投资来，就十分得心应手。”李亚东笑着说。 恰好碰上了这个时代，将来风投公司的主要方向之一，肯定有互联网，这一点毋庸置疑。 算算时间，中国的第一批互联网从业者，类似于马阿里、张搜狐这些人，离冒头也没几年了。 “哦……”罗叔和迈克尔虽然依旧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其他人也一样。 老板怎么说，他们就怎么做，况且还是学知识，总归没有坏处，对吧？ …… 再次来到魔都，李亚东总算不需要住酒店了。 倒也不是住在地产公司旗下已经建好的三幢写字楼里，犯不着寒酸到这一步，虽然那里有床。 而是杰克，他在魔都买了房……或是说买了地，然后建了一座房，就在浦东新区，现在虽然有点冷清，但等再过二十年，这小子就发了。 啥都不需要干，下辈子就守着这套房，就能天天锦衣玉食。 为啥？ 因为占地面积大呀，两千多平方，还靠近陆家嘴。 等再过二十年，怎么的不得卖个上亿啊？ 望着眼前的“白宫”——当然，这只是一个比方，主要这套别墅通体雪白，还带着圆顶和立柱，看着真有点像华盛顿的那栋。李亚东不得不感慨这小子真会享受，生活品味相当高。 别墅前面有绿荫草坪，后面似乎还有泳池和花园。就这造型，即便现在放到香港太平山，估计都能买个上亿。 “多少钱造的？” 李亚东都有些心痒痒。 造一座住不住没关系啊，看着都舒坦，有时来魔都这边出差，总归也能落个脚的地方，不是挺好的吗？ “也没多少钱。”杰克呵呵笑道：“这边不像香港，便宜，连地皮全部加在一起，也就一千来万。” “一千来万？”李亚东笑眯眯地望向他，问，“怎么，以后准备在这边定居了？” 一千来万对自己是不多，但对杰克……别看他说得轻松，也绝不是一笔小数目，即便他家境还算不错，但这应该是他所有的家底了。 “是啊。”杰克摊摊手道：“能怎么办呢，女朋友来了就不想走，说这边大，不像香港，逛了这么多年早就逛厌了，我这几年一直在这边，她也在这边开了家咖啡厅，生意居然被她搞得还挺红火，要知道她以前在香港开店，开一家倒一家的，瞬间产生了巨大的成就感，就更不像走了。这不，现在双方家长都在催，所以……” 原来是准备做婚房的，怪不得这么舍得。李亚东心想。 杰克有个女朋友的事情，他早就知道，据说很漂亮——当然，太差也不可能，毕竟他自己的模样也摆在那里，而且怎么说也算年轻有为。只是始终没见过，今天大概能认识一下。 “这房子不错，找个好地方帮我也盖一栋，旁边也行。”李亚东说。 “啊？” “啊什么啊，做个度假房不行吗？” “……” 日了狗。杰克心想，他的内裤都掏空了，才勉强建起这栋房子，现在这么大的一个地产公司老总，不得不勒紧裤袋过日子，你倒好，看我搞得好看，大手一挥，也想搞一栋，关键一年到头估计都住不了一次。 不带这么铺张浪费的呀！ 他却不知道，李亚东之所以想在魔都建房子，其实也有一定的情怀成份在。 因为上一世，他就在这座城市中住了很多年。 一行人踱步进入别墅，罗叔和迈克尔都在，连蒋腾飞他老丈人钟文城也来了，晚上这里有个聚会。 “小玲。” 应该是杰克的女朋友无疑。 听见他的呼唤，一个系着白色围裙的姑娘，快步从厨房中走去。 确实很漂亮，李亚东两只眼睛都看直了。 不过，却不是因为容貌，而是…… “宫羽？” 第九百零九章 再见不如相忘 这个名字一从嘴里蹦出来，李亚东就后悔了，他很快便发现，眼前的这个姑娘，并不是记忆中的那个直到现在仍令他感觉有些亏欠的女人。 不管怎么说，那个女人是真心爱过他的。 俩人还是有着很明显的差别，譬如宫羽的左眼眼角有一颗小痣，但她没有。 只能说神似。 不过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毕竟是二三十年后回来的人，而在那个年代，别说两个姑娘长得相似，就是大街上迎面走来一帮姐妹淘，全长得差不多，都不足为奇。 然而…… “你……认识我堂姐？”被杰克称呼为“小玲”的姑娘惊讶道。 李亚东正想跟大家解释一下自己认错人了呢，猛地一听这话后，顿时愣住了。 诧异道“你姓宫？” “嗯，我叫宫玲，你刚才说的宫羽是我堂姐，从小就有人说我们俩长得像。” 居然……会在这里碰到一个宫家人，还是自己下属的女朋友？ 李亚东打死都没料到。 只能说这个世界有时候说大，还真的不大。 “啥情况？” 如同杰克一样，李亚东身边的所有人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包括齐家兄弟。 李亚东结识他们俩兄弟时，宫羽已经出走，知情的蒋腾飞等人也清楚好歹，从不敢将此事随口拿出来讲。 “你女朋友的堂姐，是我的一位朋友，长得还挺像的，不过……我已经有些年没见到她了。”李亚东解释了一句，表情看似平静。 “哦。”听他这么一说后，众人才恍然大悟。 “这个世界还真小呀！” “是啊，杰克你和小玲也处了好多年了吧？”罗叔打趣着说，“早知道有这层关系，你小子要少走多少弯路啊？” “我哪儿知道啊！”杰克眼珠子一瞪。 娘希匹的，你还别说，早知道有这层关系在，他说不定刚进公司那会儿，还真将小玲带给老板瞧瞧了。 要知道他最早加盟东方红集团时，可不是什么老总，就是给黄德平打杂的而已。 “别说你好多年没见过她，我都至少五六年没见到了。”宫玲叹着气说。 李亚东微微蹙眉，心想宫羽啊宫羽，你到底去了哪里，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难道还没释然了，居然连自家人都这么长时间没照面。 正准备询问几句的时候，杰克已经抢先说道“哎呀，大家都别站在门口，赶紧进去。小玲，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们集团的董事长……” 宫玲也是吓了一跳，实在没想到这位堂姐的朋友来头这么大，居然是东方红集团董事长。 她自己男朋友在这家集团工作，就清楚他们的实力有多强悍。 而杰克的老板，就是眼前这位，应该就是妥妥的香港首富无疑了。 只打电话回来说有朋友过来聚餐，也不交代清楚，这个死杰克！ 她却不知道杰克很清楚李亚东的性格，最不喜欢那种很场面的气氛，有意不告诉她，就是担心她弄七弄八，把一场好好的家庭聚会搞变了味儿。 晚餐是一桌很家常的饭菜，倒是甚合李亚东的心意，然而他不知道的是，杰克的大腿已经紫了，被宫玲掐的。 就感觉这样的规格太不符合对方的身份了，早知道肯定要精心筹划一番。 “对了小玲，老板这次要在这边待一阵儿，就住在我们家。” “哦，好好……”宫玲赶紧笑着点头，满口应下。 此刻倒是也没人留意到杰克脸上的表情，那是倒吸凉气不止啊！ 一顿饭吃到晚上九点才散场，因为喝了不少酒，所有都没走，别墅里有的是客房。 而且看罗叔和迈克尔，包括钟文城轻车熟路的模样，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在这里留宿。 别墅里倒也有位阿姨，否则这么大的一幢别墅，别说宫玲还有自己的事业，就算没有，单是每天搞卫生，一个细胳膊嫩腿的姑娘，八成也要废掉半条命。 协助阿姨将碗筷收进厨房后，宫玲便走了出来，一伙儿老爷们儿正坐在客厅里看球赛，李亚东注意到她，指了指旁边的阳台，示意她出去，然后率先起身走了出去。 “李董，找我有事？” 自从知道李亚东的身份后，宫玲就显得有些拘谨，没有刚进门时见到的那样落落大方。 “倒也没什么，就想打听一下你堂姐的事情。” “您……跟她什么关系呀？”宫玲犹豫了一下后，但还是问了出来，总感觉俩人关系应该不止普通朋友那么简单。 “就是朋友。”李亚东笑着说。 信你才有鬼。 当然，这话宫玲绝对不敢说出来。蹙眉道“其实我跟她的关系也没您想得那么亲近，我从小在香港长大，她在国外长大，也就逢年过节家人团聚的时候能见一次面。” 李亚东了然，知道宫家是个大家族，枝繁叶茂，倒也不足为奇。依旧笑着说，“我只是很久没见她，也没有她的联系方式，想向你打听一下，她现在住在哪里，过得还好吗？” 这倒是一句真心话。 实事求是的说，即便知道宫羽现在的行踪，李亚东应该也不会去见她。 有些事情当断不断，必受其乱，他知道宫羽喜欢他，至少当年是这样，但感情这种东西真的无法勉强，他对宫羽并没有那种感觉。 令他至今仍对宫羽念念不忘的原因，主要还是她当年的不告而别，以及这么多年的杳无音信。 使得这段经历残缺了一道口子，始终无法圆满。 如果……知道她一切都好，那么，大概也就可以遗忘了。 再见不与相忘。 这对二人来说，应该才是最好的结局。 “李董，这件事情我只怕要让您失望了，我之前也跟您讲过，我也有好多年没见到她，自从太爷爷过世之后，家族也不像以前那样和睦，聚会的时间越来越少，彼此的沟通也越来越少。 “我就是前两年听我妈念叨过一次，好像说羽姐去了西部那边还是哪里，具体干什么就不知道了，一直都没回来过，要不是逢年过节都有书信寄回家，家人估计都以为她失踪了。” “西部？就我们中国的西部？”李亚东眼前一亮，总算有了一丝宫羽的消息。 要知道此事他已经让蒋腾飞留意了很多年，硬是没有打听到丝毫的音讯。 “嗯，应该是新江或茜藏那边吧。”宫玲有些不确定地说。 “你刚才说，宫羽逢年过节都会给家里寄信？”忽然想到什么，李亚东问。 其实这事儿他也知道，但他根本不可能从宫羽父母手中得到书信。 “嗯，这事儿我倒能确定。”宫玲点头道“您想想啊，要不这样的话，那我青伯他们一家还不急死呀，估计早就报警了。” “宫玲，能帮我个忙吗？”李亚东突然说。 “问我青伯他们要寄信地址？”宫玲倒也不笨。 “对。”李亚东点头道“要来地址，我欠你一个人情。” 宫玲顿时眼前一亮，香港首富的一个人情，她哪有拒绝的理由？ 。 第九百一十章 贷款人 人应该活在当下，而非过去，新的一天到来，宫羽的事情暂且搁置，从宫玲的反应中，李亚东就知道她一定会竭尽全力的去帮自己这个忙，如果依然没有搞到宫羽的讯息，那或许这辈子都不可能再知道了。 这次偶然的机会，是当年宫羽突然出走后，俩人距离最近的一次。 接下来的一个礼拜，李亚东几乎都在操持民生银行的事情，按刘勇好和卢致强二人的提议，是打算在元旦的时候将银行开业，1月1号，一个全新的开始，具有象征意义。 李亚东倒是无所谓，没这个讲究，早点晚点对他来说都一样，不过鉴于刘卢二人这半年之中所付出的心血，也找不出拒绝的理由。 只不过眼下距离元旦，已经没有几天，如果要赶在这个时间点开业，一些必要事情还需处理。 民生银行的56位股东全部接到通知赶来总部，接连开了两天的会议，明确和修正了一些章程，再次全票通过了李亚东关于银行业务发展的基本路线，那就是以企业贷款为主，通过贷款建立互信关系，从而拉拢企业存款，并带动社会影响力与民众信任。 元旦前夕，魔都这座城市几乎被民生银行的广告刷屏，类似于“要贷款，找民生”、“民生银行助力小微企业发展”、“广大民营企业的福音”等等，这样的广告标语随处可见。 而且不光是魔都，虽然银行才刚刚起步，但李亚东的视野早已放眼全国——网点没覆盖到不要紧，先把广告打出去，让国人知道中国第一家民营银行成立了。信任很大程度上来自于名气，而名气又很大程度上来自于造势。所以几乎与魔都这边同步，全国有影响力的报纸上，李亚东都买了版面，将民生银行开业的消息大肆宣传。 1994年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来了，元旦这天，还不算繁华的陆家嘴一带突然人流汇集，来自天南地北的各方宾客特意赶来祝贺民生银行成立。 不吹牛的说，小轿车都排了好几公里。 想想倒也不足为奇，毕竟民生银行的56名股东，可谓当下全中国最顶尖的一拨企业家，他们每个人的人脉都不容小觑，更遑论加起来？ 除了宾客外，政府部门也来了几位大员，应李亚东的邀请，商业部的二把手亲临现场出席站台。同时地方政府方面，市政府的前几把交椅，也几乎全部到齐。 当然，更多的人流还是由大大小小的民营企业家们汇聚而成的。 他们虽然没有收到请帖，但还是迫不及待地跑过来凑热闹，可见一家打着“民营创办、为民营企业提供贷款服务的银行”，多么具有吸引力。 场面之火爆程度，犹在李亚东的意料之外，他同样出席了剪彩仪式，想躲也躲不了，面对底下成排的长枪短炮，毫无疑问，肯定又要再次火一把了。 喧嚣的一天就这样结束，晚上李亚东不得不临时召开一场会议。 为啥？ 因为银行的生意实在太火爆了！ 上午剪彩仪式一结束后，银行大厅哪里还挤得进去人呀？ 差点没被闻讯赶来的各大民营企业负责人们攻陷。 银行工作人员几乎全体出动，都应付得十分吃力。 这帮人如果是跑过来存钱的，李亚东肯定会扫榻相迎，再多都不嫌多。 关键，他们不是。 所有人的目的出奇的一致——咨询贷款服务。 虽说贷款同样也是一门好生意，毕竟有利息可以拿，还是李亚东规划好的初期发展路线。 但是，今天一营业后，他就发现了一个问题这个年代的民营企业家们的“饥渴”程度，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 此前设立的贷款门槛，或许……太低了。 如果真按这个节奏发展下去，银行很快就会被掏空。 他倒是想注资啊——贷款给银行。 不过此事倒无法一言而定，还得看看其他股东的意见。 毕竟银行还没开始赚钱，就先欠下一屁股债，思想稍微保守一些的人，是算不清这个账的。 结果大家坐到桌上一谈，果不其然，同意李亚东向银行注资贷款的，只有刘勇好在内的少数几个人，大多数股东都不赞成。 用他们的说法——也不必如此冒进，稳健发展才是正途。 所以没办法，少数服从多数，只能适当的提高贷款门槛。 …… 银行的“生意”红火了三天，到了第四天，大厅里的人流明显锐减不少。 当然，只是相对而言。 李亚东中午与市委领导吃了顿饭，值得一提的是，许多福以前的老丈人也在，不过确实是一号人物，对于此事只字不提，也没表现出任何不好的情绪，始终笑意盈盈。 既然他“难得糊涂”，李亚东肯定也不会给自己找不自在，所以一顿饭吃得还算融洽。 倒也喝了不少酒，原本打算回去休息，不过到了浦东这边，又想来银行逛一下，他今天还没来。 进入银行大厅时，里面总算不那么嘈杂、像个菜市场一样，约莫有七八十名客户正分成几组在柜台前面排队。 其实他们大可不必如此，坐在厅内的排椅上等多好，这个年代虽然没有电脑叫号，但大堂经理他们自然会安排，想来还是有些迫不及待。 “怎么就不能贷呢？我看过你们的贷款申请标准，我们公司应该符合的呀！” 李亚东正穿过大厅，准备上楼与刘勇好照个面——这家伙有了银行后，饲料好像都不怎么乐意卖了，应该有些时日没回四汌，搞得李亚东都有些不好意思。耳畔突然传来一个音调很高的声音，略带一丝狂暴，令他情不自禁地蹙起眉头。 银行虽然提供贷款服务，但这项服务与你花钱去享受的那些，是有本质区别的，没有义务性。不贷给你，你可以询问一下原因，但发脾气，就显得有些无理取闹了。 “先生，实在不好意思，您看，连您自己都说了——应该，可见您对我们的贷款申请标准并没有完全研究透……” 柜台小姐的专业素养还是不错的，当然，很可能是因为注意到oss就在附近的缘故，所以并未生出半分脾气，依旧轻声细语地解释着。 “可我们公司规模还行呀，如果连我们都不够贷款申请资质的话，那有几家公司可以啊，你们广告语还打着‘助力小微企业发展’，这……不是诓人的吗？” 这下，李亚东就不得不回头了。 娘希匹的，这怕是敌军派来砸场子的吧？ 居然敢堂而皇之地说自家银行诓人，坏自己名声？ 这不能忍！ 脚步停住，遁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扭过头去，首先看到是一个“鸟窝”。 哪里来的老板，你好歹修点边幅啊，这头发都几天没洗了？李亚东一脸嫌弃。 他不鄙视街边的乞丐，人家穿得脏乱那是因为没条件，但你一个跑到银行贷款的企业负责人弄得太邋遢，就着实有些说不过去。 鸟窝下面倒是一张还算干净的侧脸，可看着看着，李亚东的眼珠子却越瞪越大，心想不会这么巧吧？ 这很有特点的方块脸，即便年轻了许多，皮肤也更加紧致，但他用一只眼睛也不会认错呀。 王万达！ 。 第九百一十一章 创业艰难 李亚东倒是想走过去问问，“万达兄，你怎么在这里”，不过也就一下，除非他脑子缺根筋。 带着齐家兄弟踱步走了过去，权当不认识王万达，轻咳了一声，然后望向玻璃柜台里面问，“怎么回事？” “李董好。” 能放到台面上来工作的姑娘，模样都挺周正，条子也不错，极为养眼。立刻从座位上站起，躬身行了一礼，然后才回话道：“是这样的，这位先生的企业资质与我们银行的贷款条件不太符合，我已经跟他解释过很多遍，但他……” 柜台小姐的行为举止立马引起了王万达的注意，包括旁边的其他客户也一样，很清楚眼前这个年纪轻轻的人应该大有来头，很可能是这家民营银行的股东之一。 “哟！是他呀，我告诉你们，他是……” 甚至都已经有人认出李亚东，这段时间中国第一家民营银行成立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作为银行董事会主席的他，可没少在报纸上露脸。 认出李亚东的那名客户虽然刻意压低声音，但这会儿大家都不说话，空旷的大厅内很安静，所以当听到“董事会主席”这四个字的时候，王万达再也坐不住了，赶紧从座位上站起，原本愠怒而焦虑的神情消失，脸上也挤出了几分笑容。 “实在不好意思，刚才没认出来，这位应该就是东方红集团的李亚东董事长吧？” 原本他也听说过李亚东。 可这对李亚东来说，却实在算不上什么好事，王万达应该远在东三省吧，居然都听说过他，如此看来，他现在确实已经闻名全国了。 想要过点普通人的生活，咋就这么难呢？ 说不得以后上街时，只好戴副墨镜了。 终于明白明星们喜欢墨镜的原因不仅仅是为了装酷和耍帅。 “对，是我。你是？” 明知故问。 王万达的表情显得有些激动，赶紧打开随身携带的一只油腻腻的黑色公文包，一阵翻找。 “李董您好，这是我的名片，我是大连万达房地产集团公司的负责人，我叫……” 李亚东接过名片后看了一眼，继而装进口袋中，笑呵呵地说，“原来是万达集团，王总对吧，幸会幸会。” 他这么一说后，王万达顿感受宠若惊，惊讶道：“李董也听说过我们公司？” “哦，有所耳闻。” 得到他肯定的答复后，王万达瞬间激动不已，同时心里也多少有些疑惑，心想自家公司已经这么有名了吗？ “想不到李董百忙之中还关注过我们公司，这真是我们的荣幸……” 原来王万达其实也是个俗人，一顿马屁听得李亚东都腻歪。 “这没什么。”李亚东笑着摆手，直接跳过了这个商业互吹的“标准流程”，询问道：“王总过来银行……也是为了贷款？” “那可不吗？”这么好的机会如果都不知道把握的话，那他王万达就不叫王万达了，赶紧点头道：“只是我们公司的企业资质，好像并不符合贵银行的贷款条件，我……” “这样吧，你跟我来，我找经理问问具体是什么原因。”李亚东随口说道。 “诶，好好好！”王万达顿时大喜过望。 望着他离开柜台的背影，其他客户可谓艳羡不至。 万达？ 什么鬼公司？ 听都没听过，这位李董居然知道，真不知道这个脏了吧唧的家伙走了什么狗屎运。 “小钟！” 原来王万达并非一个人，还带了一名跟班，此刻正躺靠在银行大厅的排椅上呼呼大睡，被他一嗓子吼了起来。 李亚东上下打量了小钟一番，又看了看王万达，心想这俩哥们儿是从东北一路骑摩托车过来的吗，身上都有股酸臭味不说，头发一个比一个有个性。 李亚东带着俩人上了银行二楼，并唤来了主管贷款业务的经理之一，小柯。一个魔都本地的小伙子，刚从法国留学回来。 银行二楼是大客户业务区，有很多装修精致的洽谈室，原本以王万达二人的身份是肯定不够资格上来的，没办法，谁让大boss做事认真呢，既然碰到了，有意处理一下这起客户纠纷。 至少小柯是这样认为的。 至于李亚东的真实想法，他注定是猜不到的。 开什么玩笑，王万达要借钱，那还能不借？ 借多少李亚东都敢呐，不怕他还不起，注定赚钱的买卖嘛，不做的就是傻子。 再一个，万达集团毕竟是日后中国有数的大企业之一，民营经济体的重要组成部分，如果能让它少走一些弯路、加速它的发展，李亚东乐见其成。 他得罪了一个恐怖的势力，没有任何人可以帮助他，除了……国家！ 而国家想要强大，单靠他一个人，是远远不够的。 说得自私点儿，就是这么简单的道理。 齐家兄弟并没有跟进来，一行四人围坐在实木沙发旁，小柯正在审核王万达提供的企业资料，李亚东示意他们喝茶后，笑着问，“王总，大连离这边可不算近啊，你们怎么会摸到这边来？” “是不近，可再远也得来呀！”王万达叹着气说，“企业想要发展，就离不开资金的支持，尤其是我们房地产行业，一个楼盘建成后，不是说三两天就能卖出去的，有些可能好几年都卖不完，资金回笼太难了，但我们也不能干等着，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企业是不可能存活的，所以只能借钱继续开发，一定时间后自然能达到收支平衡。 “但借钱、特别像我们这样的房地产企业，需要的还不是小数目，是真心不容易。” 他说到这里又叹了口气，然后继续说道：“公司眼下正在建设一个新楼盘，可建到一半，工行那边之前承诺的贷款吹了，不给了，现在材料没钱买，工人工资没钱开，说句不好听的，连机器加油的钱都没有，整个工地都闹翻了天，再这样下去，都有工人都敢拆房子卸钢筋拿去卖，我是头发都急白了。 “工行那边至少去了五十次不止，可他们就是一句话，没钱了，逼他们都没用。其他银行也走了个遍，还是这句话，没钱贷。我是看着工地上天天闹得不可开交，一点办法都没有。这不，前段时间突然在报纸上看到民生银行的广告，我瞬间眼前一亮，意识到这是个机会，第二天就带着小钟坐了四天三夜的火车赶过来，可……” 听他这么一说后，李亚东才终于明白为什么搞成这副德行，一副灰头土脸的模样。 毫无疑问，王万达当下是真的欠钱泡水喝。 连续坐了四天三夜的火车，估计火车到站后，也没休息，马不停蹄地就赶了过来，能有个好仪表才有鬼呢。 也是真心不容易，世人往往只看到这些商界大佬们成名之后的威风霸气，响指一打——先订个小目标，比如赚它一个亿。却不知道这些人创业之初的艰难。 没有人的钱，是大水淌来的。 第九百一十二章 想成事，先敢想 小柯审核资料的速度很快，李亚东甚至感觉他都没怎么看，就放了下来。 “李董，这个企业资质，真的不符合我们银行的贷款条件。” 王万达和小钟顿时心头一紧，连呼吸都加重了。 天知道他们此行被整个公司的人寄予多大厚望，万一空手而归，且不提大家会有多么失望。 工地那边，公司现在正用这个名头暂时稳住了工人，万一他们感觉上当受骗，到时可不太好伺候。 “哦？”李亚东蹙眉问，“具体问题出在哪里？” “主要是公司性质不明确。”小柯解释道：“他们公司按道理来说、包括组织架构什么的，都属于私企范畴，但其实底子却是国企。” 李亚东恍然，总算搞明白了堂堂万达——现在应该也算有点规模，怎么连柜台审核的第一关都没通过。 公司性质不明确，所有人不清晰，这肯定是贷款的大忌。 万一到时候没有按时还款，该找谁去要债？ “王总，你们公司是国企？”李亚东问，这一点他还真不清楚。 在他的印象中，万达不就是王家的私有财产吗，凭这个王万达还当过中国首富，不像万科。 “这个……现在应该已经不属于纯国企的范畴了吧。” 得，王万达自己都搞不拎清。 他注意到李亚东翻了个白眼，尴尬一笑，解释道：“公司最早确实是西岗区人民政府牵头成立的，我那时在政府办公室做主任，原名叫作大连西岗住宅开放公司。 “后来89的时候我调过去做总经理。然后在92年的时候，公司进行了一次体制改革，并且更名为大连万达房地产集团公司，是有意与国企体制脱勾的。” 你说脱就脱啊，李亚东心想。 当然，他清楚王万达最后确实成功了，算是运气比较好的一个。 可很多企业就没那么走运，刚刚说到万科，王市就是很典型的例子，体制改革失败，最终被架空权利扫地出门，对外的说法倒是更好听一些，什么卸下权利，去做一些其他的自己想做的事情，实际上真实情况是什么样子，稍微关注商业事件的人都清楚。 90年代末的国企体制改革，包括工人下岗潮，其实都是计划经济所遗留的祸根，在市场经济的时代，它们迟早都会爆发病症，为了国家大局着想，必须施猛药救治。 而挺过来的人，将会更加强大，至于没挺过来的，则意味着“牺牲”。 李亚东犹记得当时《南方周末报》就在一篇新闻中写道：总有一种力量，让我们泪流满脸…… “王总，你想贷多少钱？”李亚东问，倒也懒得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结。 作为银行董事会主席，他跳过一些标准流程，特批一笔贷款，并没有太大问题。 因为他很清楚，万达最终的企业归属很明确，就属于眼前这个人。 小柯微微一怔，似乎没想到大boss这么好说话，毕竟这个贷款门槛的设立他还亲自参入过。 此举可谓自己打破自己定下的规矩。 而王万达和小钟俩人，则瞬间狂喜不止，脸上的笑容藏都藏不住。 “我想贷5……不，1000万。”王万达连声道。 而听他这么一说后，旁边的小钟，一双眼珠子则瞪得滚圆滚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李亚东笑了笑，看了表情亢奋的王万达一眼后，心想这家伙倒还挺会顺着竹竿往上爬嘛，明明目标只有500万，看到自己这么“好说话”后，瞬间坐地起价，直接翻出一倍。 不过，这次却是李亚东想岔了。 王万达的真实目标根本就不是什么500万，而是……50万。 是的，仅仅50万。 为此，他整整奔走于几家国有银行之间不下上百次，却还是一分钱都没有贷到。 此时的万达，其实并没有李亚东想象的那么庞大，仅是一家市级公司而已。 实际上捋一捋就清楚了，他们从一个小小的区政府系统中剥离出来、更名为“万达”，不过才短短两年不到，能发展成多大规模？ 所以能成就大事的人，大概都有一个共同特性——胃口够大！ 心中若无江山，自然也无法君临天下。 想成事，先敢想！ 马阿里在创立阿里巴巴时，18位联合创始人共同凑了5万块，那时他就敢信誓旦旦的对他们说“我们一定会成为一家全世界一流的互联网企业”。 “1000万？数目不算小，还是银行开业后最大的一笔贷款，不过，倒也不是不能贷给你。” 李亚东干脆得令小柯惊讶、小钟震惊，王万达则心花怒放。 这倒也不能怪李亚东，主要他知道的事情太多了，即便刻意剥离着万达在自己脑海形成的固有印象、一再“贬低”它，但还是无法将它想象得太差。 就感觉贷款个500，1000万的，还是符合万达的发展级量的。 如果刚才王万达真说贷50万，他估计还会吓一跳，不敢想象万达起步之初竟这么穷。 王万达深吸一口气，努力压制住内心的狂喜，颤声道：“李董若有什么要求，不妨说不出听听。” 他寻思着对方愿意贷这么一大笔钱，估计利息不会便宜。 但他心里已然吃了秤砣，决定好了，只要没有高利贷那么吓人，都贷！ 再说了，高利贷他又不是没贷过，公司周转不开时，几万几万一笔的，还贷过不止一次，至于几十万级别的…… 放高利贷的也没有余粮啊！ 更别提整整一千万，公司拥有这笔资金注入后，不光眼前这个楼盘将会很快竣工，下一把，或许还可以考虑玩个大的！ 市中心的高端楼盘，那才是真正的一本万利。 “倒也算不上什么要求。”李亚东笑着说，“很简单，这笔钱贷给你们后，我希望民生银行这边能与贵公司建立财务合作关系，你们以后的公司户头，就用我们银行的，你看行吗？网点这边你不用担心，明年一年，我们的网点就能开到东三省去。” “这有什么问题？”王万达大手一挥，很轻易的就同意了，甚至有些惊讶，不明白对方为什么如此看重自家公司。 自家的那个户头上，根本没钱的好不好，放在哪家银行不是放？ 他还以为对方嫌数目过大，要在利息上加码呢。 然而，并没有。 “那行吧，小柯，你跟王总把手续办一下。” 就是这么干脆。 “诶，好的，李董。”小柯连声应下，出门拿合同去了。 王万达和小钟相视一望，一对难兄难弟，差点没激动得眼泪汪汪。 “李董，您放心好了，从今往后，我们公司的财务进出，全部在民生银行办理，别的银行一概不考虑。” 王万达感觉自己已经喜欢上了民生银行。 “好呀，王总如此照顾我们的生意，那我绝对欢迎之至啊！” 李亚东笑了，多划算的一笔买卖，一箭几雕他都算不清了。 仅仅贷给对方1000万，对方不仅要给自己利息，还要将以后所有的钱全部放在自家银行，然后还与对方结下善缘，再又就是影响力…… 要知道这可是万达，二十年后，一家市值数千亿的企业。 “李董太客气了，明明是您在照顾我们公司呀。” “呵呵……要不然就别提什么照顾不照顾的，大家合作愉快。” “好好，合作愉快。” 俩人伸手握在一起。 王万达只感觉带着这笔贷款回去后，如果还不能带领公司更进一步，那不说对不起其他人，就连银行的信任都对不起！ 必须翘起屁股好好干了。 第九百一十三章 望闻问切 年关越来越近，李亚东肯定是要赶回首都过年的，所以注定无法在魔都久待，但走之前，还有几件事情需要处理一下。 与熊小鸽见面的这天，也不知天公作美不作美，魔都飘起了雪花，这令很多人感到兴奋，就譬如从小生活在香港的杰克和宫玲，他们这辈子见到的雪花屈指可数。 可对于齐家兄弟、包括李亚东这种常住于北方的人来说，就实在算不上稀罕，甚至感觉厌烦。 雪天出行，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路湿打滑，多有不便。 会面的地点是一个涮羊肉火锅店，寒冬腊月，雪花飘飘，没什么事情能胜过一顿火锅。 李亚东是钟情此道的，在他看来火锅就是中华美食的集大成者——万物皆可煮，化繁为易，别有一番滋味。 比较可惜的是，这个年代的火锅种类远没有二十年后那么多样，四汌火锅也没有横扫全球，前几年风靡的是老北京火锅，近年来涮羊肉火锅渐渐开始主导市场。 谁家如果请客吃饭，说一起出去吃涮羊肉，那绝对是一件倍有面子的事情。 别的先不提，就说将羊肉弄成一个空心卷的造型，堆在漂亮的瓷盘中，看起来就感觉非常高端大气上档次。 所以商务会谈，在涮羊肉火锅店中进行，在这个年代一点都不违和，甚至非常流行。 包厢是杰克订的，他在魔都常住了几年，已然算半个本地通，店内生意非常火爆，想来味道应该还不错，唯一的缺点就是老板比较一根筋。 望着桌面上摆放得整整齐齐的8盘涮羊肉，李亚东不禁感觉有些头晕——晕羊肉。 丫的敢不敢把菜单上加点别的菜？ 说涮羊肉，就真的只有涮羊肉一个菜啊？ 做生意这么一根筋是要不得的。 “喝点？”李亚东淡笑着望向对面的微胖青年。 他穿着一件羽绒服，进了包厢也没脱，似乎很怕冷，相貌算不上帅气，但很耐看，倒没什么很特别的气质，走到大街上旁人绝对想不到，就是这样一位普普通通的年轻人，却是中国第一位风投经理人。 “那就喝点，但我不胜酒力。”熊小鸽同样笑着回话，很好沟通的样子。 李亚东点点头，让杰克回车上拿了一瓶茅台——不是他看不起这家店，正宗的飞天茅台这里肯定是没有的。至于其他酒，李亚东不爱喝。 不是挑，而是怕。 说个很简单的例子大家就明白了，“秦池酒”，也不知道二十年后还有多少人记得，就是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品牌，已经连续两年蝉联了央视的标王。 在当下的白酒行业中，声势一时无两，就连茅台都得靠边站。 这不马上就要过年了吗？如果谁家年夜饭的饭桌上能拎出一瓶秦池酒，那这个年就算过体面了，亲朋好友的祝福话指定都要比往年多一些。 然而，就是这个以一年数亿人民币的高价，联系两年砸下央视标王的霸气白酒品牌，却在两年之后，被媒体曝光了勾兑酒丑闻…… 所以在这个野蛮生长的年代，纵然连央视作保、放在新闻联播前5秒播放广告的钻石级品牌，也是可以不靠谱的。 一行只有三个人，齐家兄弟虽然来了，却没有进包厢，有外人在的时候，他们向来注意自己的身份。 人虽然不多，但涮着羊肉，喝着小酒，气氛也算融洽。 “熊总怎么看待目前国内的风投市场？” 熊小鸽的大名李亚东也算闻名已久，只知道是个牛人，投资成功过不少企业，但具体有多牛，其实并没有一个度量，如今既然照面了，倒是有意领教一下。 “笋埋于土，厚积薄发。” “哦？”李亚东情不自禁地眼前一亮，道：“愿闻其详。” “李董慧眼如炬，又怎会看不清这个局面呢？”熊小鸽含笑说，“目前中国的民营企业就好像雨后春笋般不断涌现，规模之大、发展之快，稀世罕见。当然，这些春笋并不见得就会全部存活下来，必然会有一些夭折于泥土，也有一些会被食客挖走。但笋这种东西，它如果一旦冲破泥土的束缚，那长势就会相当喜人。”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看了李亚东一眼后，脸上的笑意很浓，“关键是基数大呀！哪怕是一万颗春笋里面，只有一颗能长成竹子，那中国这片市场的商机都近乎无穷。” 李亚东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然后笑了笑，道：“问个可能犯忌讳的问题，当然，熊总如果不想回答，也可以不用回答。如你刚才所言，既然笋那么多，你又该如此去判断哪颗笋最终能长成竹子？” “这也没什么犯忌讳的。”熊小鸽笑着摆手道：“做风投的人都有自己的一套风险评估手法，适用于我的，并不见得就适用其他人，而我的方法很简单，就四个字——望闻问切。” “中医四诊？”李亚东哑然。 “对。”熊小鸽笑着点头道：“李董难道不觉得做风险投资去评估一家企业，其实与中医给人看病，很像吗？” 李亚东按他说所的在脑子里捋了捋，你还别说，真的挺像。 “何为‘望’？” “中医讲‘望’，是望其气色。而我的‘望’，则是望其长势、养料是否充足，根基是否茁壮。” 李亚东下意识地点头，又问，“何为‘闻’？” “中医讲‘闻’，是闻其声息。而我的‘闻’，则是闻其口碑、业内是否认可，市场是否欢迎。” “那何为‘问’？” “中医讲‘问’，是问其病症。而我的‘问’，则是问其理想、目标是否长远、计划是否务实。” “最后一个，那何为‘切’呢？” “中医讲‘切’，是切其脉象。而我的‘切’，则是切其健康、报表是否真实、数据是否良好。” 李亚东笑了，哈哈大笑，“好一个望闻问切！” 都说行家一出手，就知道有没有。与熊小鸽这才刚开始交流，便深知他确实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他所谓的“望闻问切”，对中国文化研究不深的杰克听得一脸迷糊，但李亚东却全部听懂了。 看似很玄乎，甚至感觉有些不太靠谱，但实则非常讲究，并且实用。 如果按照这套办法去研究一家企业，先打听它的底细、捋清它的背景，再通过行业与市场的反馈，去搞清它的受众程度，然后找到企业负责人谈谈理想，看他心中是否有一个务实而宏大的蓝图，最后全面调查一下企业的财务报表以及各种经营数据，搞清它的真实经营状况。 那么，对于一个有眼光的人而言，这家企业未来一定时间内的走势，恐怕也就能推测个不离十了。 果然盛名之下无虚士。李亚东心想，这个人他要定了。 第九百一十四章 宁做鸡头不做凤尾 确认对方的确有才，并且是自己想要的人后，李亚东倒也不拐外抹角，很直接的便道明了此行的目的。 “加盟我的公司吧。” 熊小鸽自然不是笨人，对方两次接触自己，其目的已经昭然若揭。 客观讲，东方红风投确实很有吸引力，先不提别的，只说一件事，或是说一个东西——钱。 要知道，他们美国idg公司与上嗨科委合资成立的这家风投公司，注册资金不过才2000万。 而对方呢？ 5个亿！ 根本不在一个级量。 而风投公司的基本要素是什么？ 钱呀！ 正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钱，你投个屁！ 即便看到潜力巨大的好企业，也只能眼巴巴的干瞪眼。 只是…… “李董，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但贵集团旗下的风投公司，不是已经有两位资深的老总了吗？大家毕竟在一个行业里厮混，我多少也了解过，据说一位是香港那边过来的金融界前辈，几乎见证了整个香港金融业的发展，经验老道。另一位也不差，美国著名风投公司的高级经理人出身，从业时间是我的好几倍，有他们二位掌舵东方红风投，我再过去……是不是显得有些多余？” “怎么会多余呢！”李亚东瞪着眼珠子说，“罗总有罗总的优点，老迈有老迈的优点，你有你的优点，这不矛盾嘛！甚至从某种层面讲刚好可以形成互补，组成一个铁三角，多好呀！” 这倒是一句实话，也是李亚东的期许。 他对罗叔和迈克尔俩人的优缺点十分清楚。 先说罗叔。 他什么都好，正如刚才熊小鸽所言，经验老道。但关键，他的这些经验却并不是十分对口。 是，他确实能玩转金融业的很多东西，譬如股票、基金什么的，甚至连管理银行都历练出了几把刷子，但对于风投，他其实还是一名新人。 他走的是技术路线，而风投，最重要的其实还是眼光。 再说迈克尔。 作为一名高级风投经理人，他的专业素养自然没话说，但关键，他是一名老外，以前的工作经验也全在国外，而美国与中国的国情实在相差太大，更别提他连普通话现在都不会讲，处理起业务来，哪有这么得心应手？ 实际上李亚东对他的工作规划依然在国外，将来集团一旦能堂而皇之地走出国门，那海外的业务他还是会主要交给迈克尔负责。 这才叫人尽其用。 只是很无奈，集团现在很难走得出去，所以才致力于开拓国内市场，而这时，风投公司这边就非常需要一位专业、并且了解中国国情的人来加盟，协助罗叔和迈克尔做好这块市场。 正如他刚才所言——组成一个铁三角。 实事求是的说，应该没有比熊小鸽更合适的人选了。 至少目前是这样。 “这个……李董，您的想法是好，但我这个人性子比较直，再加上年龄也与二位老总相差蛮多的，只怕很难与他们相处融洽，很可能会辜负您的期望。”熊小鸽讪讪笑道。 这家伙，到底在顾忌什么？ 李亚东百思不得其解。 一个小小的美国idg，如何跟他的东方红集团相提并论？ 他对风投公司的授权资金是整整100亿美金，此事外界虽然不得而知，但他不信像熊小鸽这样的人，不会知道东方红风投资本雄厚。 而做风投的人，最惦念的是什么？ 毫无疑问，就是钱呀！ 手中有米，可投的空间就广泛了，否则就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他只要想做风投，就应该乐意加盟自己的风投公司才对，为什么会抗拒呢？ 难道是因为与公司之间的感情因素，舍不得跳槽？ 正当李亚东在满脑子瞎捉摸的时候，杰克却在脚底下“踹”了他一脚。 “熊总，你先吃着，我去上个洗手间。”杰克站起身来，笑呵呵地说。 “方总随意。”熊小鸽做了个“请”的手势。 “等等，一起吧。”这时，李亚东也站了起来，打着哈哈说，“主要这天儿太冷了。” 二人结伴离开包厢，自然没去什么洗水间。 “怎么了？”廊道中，李亚东问。 “老板，你有没有考虑过一个问题。”杰克轻声说道。 “什么？”李亚东不明所以。 “眼下在idg风投，熊小鸽可谓一言九鼎，什么事情都他一个人说了算，而到了我们的风投公司之后，轮资历，他顶多排个老三，反正又不是很差钱的人，你说他图个啥？老话说得好呀，宁头不做凤尾。” 猛地听杰克这么一说后，李亚东顿时眼前一亮。 你还别说，很可能真是因为这个缘故。 换位思考一下，如果他现在是熊小鸽，有人想挖自己走，无论何种理由，他都绝不会走。 为啥？ 因为他完全有能力靠一己之力将一家公司经营好，又何必跑到别的公司与旁人平起平坐，指不定还得听他们使唤？ “是我疏忽了，我一直站在公司的大局观上想问题，倒是没考虑他的个人感受。”李亚东拍了拍杰克的肩膀，笑着说。 “那是，您是老板呀，当然得首先考虑大局。”杰克呵呵笑道。 二人再次回到包厢后，李亚东便直接开始给熊小鸽画饼。 当然，他画的饼是绝对能兑现的。 “熊总，还希望你慎重考虑一下我的提议，待遇方面我就不说了，肯定不会比你现在差。另外，我还可以承诺给你，只要你愿意加盟东方红风投，以后公司在国内的所有事务，你拥有第一执行权。” “啊？我，第一执行权？”熊小鸽刚抬起来的筷子，又收了回去，诧异道。 “嗯，公司最终的投资意向书，必须由你签字才能成效，罗总和老迈协助你。” 得到李亚东肯定的答复后，熊小鸽更为惊讶，讪讪笑道：“这……不太好吧？” “没什么不好的。”李亚东笑着摆手道：“我刚才就讲过，你们三人各有各的优点，罗总我让他总管资金运营，他肯定乐得清闲，至于老迈，将来国外的事务就交给他负责，他绝对也更倾向于这个工作。人尽其用嘛，互相取长补短，一起将公司发展壮大。你觉得呢？” 我觉得很好啊！熊小鸽心想。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似乎……好像……也许……他真的找不出再拒绝的理由了。 “李董，您就真的这么信任我？”熊小鸽一本正经地询问道。 李亚东笑了笑，也不答话，而是反问道：“不应该吗？” “呵呵……” 熊小鸽同样笑了，表情显得有些憨厚，也有几分感动。 第九百一十五章 线索 翌日，李亚东又约熊小鸽去了一趟风投公司，并喊上了罗叔和迈克尔，当着三人的面，把该说的话都讲了出来。 结果不出所料，罗叔直呼“这下算是轻松了”，当真乐得清闲。 不过论份量，他依旧是公司一把手，无他，因为他统管财务大权，钱得从他口袋里掏出来。 至于迈克尔，同样长出口气，说实话，让他在中国做风投，由于地缘经济和文化的独特性，与全世界所有国家都不相同，还真有几分吃力。 这下好了，中国这边他退居二线，不做最终决定，让个儿高的顶梁，等以后回归国际市场，他再出来挑大梁，那才叫得心应手。 三人虽然职位平等，但各司其职、分工明确，没有矛盾的因子，一番交谈下来，谈笑风生，相处得倒是十分融洽。 作为老板，见此一幕，李亚东自然甚感欣慰。 不过熊小鸽正式入职公司还得等一阵儿，用他的话讲“做人要有始有终”，他作为idg风投在国内的掌舵人，一旦跳槽，可不是小事，不做好安排，选好接班人将工作交接好，idg风投在国内的事业恐怕会直接倒台。 李亚东对此表示理解，这也是一个靠谱的人应该做的事情。 否则熊小鸽如果直接跳槽，对idg风投那边不管不顾，他还真有点怕。 …… 南方的雪季很难持久，雪花稀稀疏疏地飘了两天，到了第三天天空放晴、艳阳高照，地面上薄薄的一层积雪很快也就化了。 李亚东觉得答应杰克的邀请，住在他们家就是一个错误，为啥？ 因为宫玲每天在眼前晃悠，他脑子里总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宫羽，前两天甚至还做了一个梦，梦到她，至于画面，就有些少儿不宜了。 倒不是说他对宫羽也有情愫，只是美女这种俏皮玩意儿，男人总会想要一亲芳泽，这是生理特性，跟喜欢不喜欢没有太大关系。 这就是为什么负心汉那么多的原因——我想上你，并不代表就喜欢你。 这样的梦，还是头一次出现。 不过，李亚东想了想，或许还有另一重原因。 那就是他许久没那个啥了。 所幸，他马上就要离开魔都，回首都过年，而与苏姑娘那边也已经通过电话，她会先从深证飞回首都，住几天后，再回家。 是夜。 佣人蔡姨做了一顿丰盛的饭菜，一桌上人正在享受美食的时候，客厅那边的电话突然响起，宫玲起身去接，一接就是大半个小时，等到李亚东几人饭都吃完了，她那边才终于挂掉电话。 “谁呀？一打这么久，饭都凉了。”杰克没好气道。 “要你管！” 得，好心当成驴肝肺，杰克耸了耸肩，一副“你是老大你牛·逼”的模样。 望着这对小两口打情骂俏，李亚东等人皆是会心一笑，也不难理解二人一场恋爱为什么能谈上整整八年，无需结婚，感情依旧牢固。 两口子过日子其实跟职场共事是一样的道理，两个都很强势的人，是很难凑到一块儿去的，自然也不可能形容什么默契合作。 得有人懂得体谅、懂得包容、懂得让步。 “李董。” “日常耍横”结束后，宫玲也顾不上吃饭，表情显得有些激动地望向李亚东。 “嗯？”李亚东先是一怔，继而恍然，心头一喜，问，“有消息了？” “嗯。”宫玲用力点头。 “走，去那边说。” 望着二人结伴离开、走向阳台的背影，杰克下意识地挠了挠脑壳。 “他们……在弄什么呀，搞得神秘兮兮的？” 他倒也没往坏方面想，不相信老板会撬自己的墙脚。 “还能弄什么呀。”齐龙倒是个心思透亮的人，“肯定是东哥在打听宫玲她堂姐的消息呗。他上次不是说过吗，好几年没见了。” “这……对老板娘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呀。”杰克“哦”了一声，然后说道。 所谓的“老板娘”，自然就是苏姑娘无疑。 自从苏姑娘回国后，李亚东的感情状况就彻底清晰，集团几位有幸见过苏姑娘的老总，私底下都这样称呼她。 “行了，你还是省省吧，用得着你瞎操心？”齐虎没好气道：“东哥要真有花花心思，用得着等到现在？” 他虽然只是一名保镖，但因为特殊性，所以在集团内部的地位纵然比起各路老总，也丝毫不弱，甚至照面之后他们还得笑脸相迎。 至少他们无法跟李亚东称兄道弟。 这就为什么那些古装片中，皇帝身边的人也甭管品级多低，即便一品大员见到，也得作辑行礼的原因。 天子身旁无微臣。 不过，话又说回来，东哥似乎还真的出轨过。齐虎心想。 虽然事发突然，还有着几分不可抗拒的因素，但毕竟已成事实。而自从那件事情之后，东哥与颜姐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面，也不知俩人是不是都在刻意回避对方。 “也是。”杰克讪讪一笑，倒也清楚老板的为人，真要好这一口，什么女人找不到。 再说阳台上。 宫玲将一张也不知道从哪里随手撕下的纸条交到李亚东手中。 李亚东踱步走到灯光下，摊开一看，上面豁然便是一个地址。 确实是西部的一个地方，只是…… “扎布县？” 地址的最小范围，居然是一座县城，而一座县城不说有多少人，几十万总有吧，而且西部地广人稀，这无异于大海捞针嘛！ 宫玲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只能搞到这个地址，就这，还是我央求我爸特地去了一趟我青伯家才搞到的，还撒了谎，说我想羽姐……” 所以，她明显是不想的。 也不足为奇，说是堂姐，但这辈子估计也没照过几次面，能有什么感情基础？ 这就是大家族的悲哀。 “也就是说你青伯他们其实也不知道宫羽的具体地址？”李亚东问。 “应该是吧，估计羽姐暂时还不想让他们找到。” 宫羽啊宫羽，这又是何苦呢，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李亚东暗叹口气。 “行，多谢你了。” 至少有了一个线索，有，总比没有好。 宫玲顿时心头一喜，知道这个人情算是拿到手了，不枉她闹心费力地为此事折腾了半个月，还特地将她父亲从马来喊回来。 香港首富的一个人情，有多么金贵自不用提，宫玲感觉都能当成传家宝留着了，反正不能轻易使用。 晚上睡觉之前，李亚东往首都挂了一通电话，接电话的是对此事一清二楚的蒋腾飞。 “小飞，地址给你，只能搞到这个范围，派个人过去找到宫羽，不必接触，告诉我她的现状就行。” “没问题东哥，我这就安排。” 第九百一十六章 家庭暖象 首都。 时间已经到了腊月二十几，李亚东回京都好几天了，比较郁闷的是，苏姑娘竟然还没过来。 以前读书的时候就经常废寝忘食，现在有了事业后，果然是个工作狂无疑。 这令李亚东甚至有些后悔将科技公司交给她来打理。 因为如此一来，俩人在一起的时间就会大幅减少。 如今回头想想，这女人呐，说真话，还是不要干什么大事业，在家相夫教子的好。 再说了，他老李家也不是差钱的人家呀。 “二宝，你给我站住，好你个小家伙，这么辣还说不辣，竟然敢骗我！” 李亚东正坐在院子里晒太阳，门外突然传来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接近着便看来一个小毛头一溜烟地从院门跑进，脸上挂着奸计得逞的笑容。 “小叔，救命！” “滚犊子！” 李二宝求援失败，脚步不停，继续向屋内跑去，应该是去找他的终极靠山——胡老佛爷去了。 院门处，紧跟着又跑进来一个年轻姑娘，穿着很简单的白色羽绒服，理着齐肩短发，肩膀上挎着一个灰色小包，手里还拿着一只用牛皮纸袋装着的鸡蛋饼，小嘴鲜红，还不停地唆着气。 显然被辣得不轻。 李亚东知道，耿爽是一点辣椒都吃不了的，都不怎么像北方人，一颗生蒜瓣都能辣出眼泪。 “小东，有看到李二宝那个小兔崽子吗？” 耿爽环顾四周，没在院子里看见目标后，不由问道。 实际上李亚东是要比她大的，不过为了避免以后不好改口，所以只能吃个暗亏，早早的便喊了声“姐”，也是为三哥的下半辈子幸福着想。 李亚东朝身后的东厢房使了个眼色后，笑着问，“怎么了？” “你算是别说了，这个小兔崽子，明明知道我吃不了辣，回来的路上要吃鸡蛋饼，我跟他爸正在裁缝店里看新布料，打算扯两匹给阿姨做身新褂子，给钱让他自己去买，倒还挺懂事的，买了俩，给我一个，我问他加没加辣，他说一点没加，我也确实是饿了，然后一大口咬下去，里面全是辣椒，真是照死的加呀，辣的我……你看，嘴唇都肿了！” “哈哈……”李亚东一个没忍住，很不厚道的笑了。 “你还笑……”耿爽没好气地刮了他一眼后，眼不见为净，大步流星地朝东厢房奔去。 今天这个账必须得算，老佛爷护着都没用！ 望着她气势汹汹的背影，李亚东抹了把眼泪后，不禁会心一笑。 这姑娘在他看来，就是一位天使，老天爷派来拯救他三哥一家的天使，不矫揉做作，性格大方，她家里人虽然有点势利，要不然他三哥指定也不能认识对方，但她却没有，反正山珍海味挺乐意吃，但粗茶淡饭也不嫌弃，很好养活的一个姑娘，深得一家人喜爱。 如果不是她，那个女人离开也就那么几个月，旁人先不提，他三哥一家人哪里能这么快走出阴影？ 二宝最近一段时间几乎没有再问过他妈的事情，也没哭闹。 不见得就忘记，但心里的那片空白，显然已经有了一定程度上的弥补。 过去那个女人，闲来无事的时候可没什么心思带他出去玩，更别提常常在家里和他玩捉迷藏，或跳房子，或老鹰捉小鸡的游戏。 她的时间几乎都花在了自己身上，找富太太们喝茶聊天、打麻将什么的。 “哟，哥，卖这么多东西呀，怎么不开车去？” 这时，李亚军也从院门外面走进。 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看看架势，估计得有好几十斤，也乱怪走得这么慢。 “我是说开车去呀，可小爽不让，说开车那还逛什么街啊，再加上那车她也不爱坐，说太高调，老是被人当成猴看。”李亚军笑着回话。 头上已经见汗，累确实是累，这不马上要过年了吗，要置办的东西还真不少，但表情中自有一股幸福感。 这是李亚东从未在他脸上见到过的。 如果回头一想，他们家最大智若愚的，估计还要数他二姐李春兰，因为以前每次他三哥和那个女人闹别扭，提出要离婚时，其他人、包括他，总是劝说，但他二姐不同，反其道而行之，向来就是一句话“离！赶紧离！” 她约莫早就看出来那个女人是根本喂不熟的。 李亚东赶紧起身上前帮忙，从李亚军手中接过一半东西，俩兄弟踱步向厢房那边走去的时候，李亚东忽然想到什么，笑呵呵地问，“对了，哥，你跟耿姐……也处了大半年，是不是该考虑一下啥时候把事情给办了？” “这……急什么急。” 简直见了鬼，他三哥居然也会害羞！李亚东的眼珠子算是掉了一地。 “不是急不急的问题，都已经有了感情基础，反正迟早是要办的，赶晚不如赶早啊！” 李亚军突然停下脚步，老脸微红，看了弟弟一眼后，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其实……这事儿我跟小爽琢磨过，就不准备办了，毕竟我这……是二婚嘛，没必要弄得太排场，不合适。” “二婚怎么了？”李亚东眼珠子一瞪，连声道：“哥，你是不了解，现在外面别说二婚，三婚四婚的都多得是，人家不一样弄得很喜庆吗？再说了，你也不能光为自己考虑呀，你是二婚没错，但人家姑娘还是头一次呢。” “没有。这不是我提出来的，是小爽自己说的，按她的意思，到时就自家人摆两桌算了，然后我跟她就找个地方旅个游去。” “旅游？度蜜月？”李亚东诧异，心想这么时髦的吗？ “什么月？”李亚军这土老帽压根就没听过这个词儿。 “没什么，说了你也不懂。这样也行啊，想不到耿姐还是个挺时髦的人。” “……” “对了，大哥他们怎么还没过来？”忽然想到什么，李亚东不由问道，他刚从外面回来，倒是不太清楚家里的事，按理说后天就是小年，他大哥和大嫂应该到了。 “明天的飞机，估计下午能到。” “哦。” …… 翌日。 李亚东一天都泡在了机场里。 为啥？ 李婷婷从香港回来，上午到的，一通电话打到他的摩托罗拉上，那他这个小叔叔还能不亲自去接吗？ 下午自然是去接他大哥大嫂，带着婷婷一起。 到了晚上不得不又去一次机场，这次倒是一个人没带，还跟家里人打了声招呼，说晚上不回来过夜，另外挺有心机的没提去机场接人的事情，随便找了个借口。 因为苏姑娘晚上抵达首都。 已经憋了好几个月，子弹充足，早已迫不及待，所以今晚注定是一个美妙的夜晚，只希望苏姑娘别像上次那样，突然整出什么幺蛾子。 那就非常让人抓狂了。 第九百一十七章 吞金兽 飞机晚点——虽然怄气，但也不觉稀奇。李亚东接到苏姑娘时，已经是晚上10点多。 路虎汽车咆哮着杀向东方红大酒店。 “你慢点啊！”苏姑娘红着脸娇嗔道。 哪里不明白他这么火急火燎的原因，无非是想对自己做坏事呗。 但是，那事儿有这么急吗，一晚上明明很长的呀。 “又不快，才100码。”望着苏姑娘明显悉心打扮过的精致妆容，李亚东更是急不可耐。 如今苏姑娘的气质与过去读书时完全不同，显得更成熟、更知性，也更性·感。 她不光妆容费了心思，着装也是一样，一件深灰色风衣非常修身，中间束带一系，小腰看起来盈盈一握，前后的弧度圆润且夸张，看着令人更是心头痒痒。 不过这也是一句实话，深更半夜的道路空旷，如果不是顾忌寒冬腊月路面湿滑，飙个120码其实都不算太快。 开过这个年代首都道路的司机，以后应该会非常怀念吧。 苏姑娘噘了噘嘴，也没再多说什么，主要想起那个事，不知道怎么的，她居然也有些迫不及待起来，在深证的时候可没有过这种感觉，俏脸愈发红艳，也愈发美艳。 郎有情，妾有意，再加上长夜漫漫，也就不难想象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俩人约莫到天明时分才偃旗息鼓，沉沉睡去。不过，倒也没睡太久，脑子里有个隐形闹钟时刻警示着李亚东，他答应他娘中午会赶回家吃饭。 也就多带个人而已，这个好解释。 “我估计住不了几天了，打算明天就回去。”车辆驶向四合院的路上，苏姑娘说道。 “很明显嘛，你都不看看今天几号了，再不回来都可以留在深证那边过年。”李亚东没好气道，一点都不意外。 真要按照原计划在首都住几天，苏姑娘回家估计都赶不上年夜饭。 “没办法，公司那边实在太忙，工作氛围很好，大家都沉浸其中，像倪教授他们今天还在工作，一点都不急着回家过年的样子，那我这个总经理，自然也不好太早离开。”苏姑娘摊摊手，语气虽然有些无奈，但表情中却有着几分自豪。 她一个女流之辈，还初出校门，能将一家偌大的公司管理得有条不紊、科研氛围浓厚、员工关系和睦、工作积极性高。至于目前为止，她还是挺满意的。 “有成果了吗？”李亚东好奇打听，这才是他最关心的事情。 “哪有这么快？”苏姑娘没好气道“你以为搞科研是种粮食啊，春天播种，秋天收获？每一项成果先不提研究，单是实现商用化之前，就都得经过成千上万次的实验，以求没有明显缺陷、达到最佳性能。” 李亚东讪讪笑道“我就问问。” 虽说薇创科技那边有苏姑娘坐镇，他是毫无保留的信任的，但也必须适当的关心一下，很简单的一个道理，钱呀！ 那边花钱的速度，已经不足以用“花钱如流水”这五个字来形容。 几乎就跟手里拿着钞票，一摞摞地往地上扔，一样一样的。 创办公司之前花的那些钱就先不提，单是今年这一年，薇创科技这只吞金兽，就一下吞掉了他整整10亿美金。 10亿啊！还是美金！ 这个数目说出来都能吓傻老百姓，如果真金白银的摆出来，如同王万达那样的小老板，估计活活吓死都有可能。 科技研发，那真不是一般的费钱。 这就能很好解释，为什么世界那么大，知名的科技公司却有且仅有那么几家。 这个行业说穿了就是用钱砸出来的，比任何一个行业都要现实，没钱，你将寸步难行。 如同王万达那种搞房地产的老板，有时候没钱了还能扯扯关系，但这个行业，你必须拿真金白银去投入、去砸，其他的所有手段都是虚的。 一年10亿美金，这才刚开始，以后的投入注定会越来越大，按照这个节奏，饶是以李亚东的家底都有些扛不住。 不过这也怨不得别人，人家科技公司搞研发，至少起步之初、没有收入来源的时候，基本都是针对一个项目深耕，他倒好，一意孤行的要多线发展。 那烧钱的速度，自然是别人的数倍不止。 ‘要开始翘着屁股搞钱了呀！’李亚东心想，已经有几年没产生过这种想法。 钱到用时方恨少，其实他的那点资产根本不怎么经用，这个世界上百亿级别的富翁是不多，但百亿级别的企业，实际上比比皆是。 “不过大的成果虽然没有，但目前小的成果还是有的。”苏姑娘突然笑着说，“就譬如郑博士牵头的通讯研发团队，已经成功解决了网络架构的部分基础原件设计，概念已经有了，全新的样机制造出来也就是接下来陆续几个月的事情，实验检测如果没有问题的话，其实就完全可以先行推向市场。国家不是正在计划开通国际互联网专线吗，这笔生意其实是可以去谈的。” “哦？”李亚东闻言，心头不禁猛地一喜。 讲实在话，光投钱看不到成效的事情，干着其实也是挺心烦的，就好比母鸡光吃米不生蛋一样。而这种好消息，就无异于久旱甘霖，令他略有烦躁的心头，瞬间平静下来。 蓦然感觉自己的投入是物超所值的。 再让他去翘着屁股赚钱，那也有劲得多呀！ ‘赚钱，必须好好赚钱，大钱小钱都不能放过，毕竟苍蝇再小也是肉！’李亚东心想，刹那间的赚钱热情出奇的高涨。 他要用无尽的金钱来喂养自己的吞金兽，只要它成功脱离幼年期，长成为真正的神兽，那么世界之大，也就难觅敌手了。 苏姑娘的到访，自然让老李家众人欢喜不已，毕竟她与李亚东的感情已经曝光多年，而且没听闻过有任何可能谈崩的消息，所以老李家众人早就将她当成了自家媳妇。 就连胡秀英也是一样。 她其实以前更倾向于那个颜姑娘，觉得那姑娘落落大方的、能陪着说些知心话，是个很贴心的儿媳妇人选。不过近几年与苏姑娘频繁接触下来，倒是发现各有各的优点，这姑娘虽然害羞了一些，平时话不多，但知书达理的，有什么事情都抢着干，实际上也非常不错。 她这个小儿子的眼光，那是没得说的。 “我说小苏啊，我问我们家小东你俩啥时候把事情办了，他说他这边没关系，得看你的意思。那你是怎么想的呢？”饭桌上，没到三句话，胡秀英便直入正题。 这倒也不怨她操心，算算岁数，李亚东今年都29了，马上奔三，可着实不算小。 以前在老家的时候，这个岁数的男人，指定已经是两个孩子他爹了。 再有一个问题，苏姑娘的年龄同样不小，甚至比李亚东还大一岁，30整。再拖下去，以后生孩子得多大年纪啊？ 她都跟医生打听过，说女人晚孕对孩子不好。 她什么事情都能忍，但绝不能容忍自家孙子有什么差池。 毕竟……小宝的事情已经让她心里非常难受。 。 第九百一十八章 定下婚期 该来的还是来了。苏姑娘心想。 就知道到了李家，阿姨肯定忘不了催问这件事。 每次过来，必然少不了的流程。 只是两代人的思维想法倒是有些不同，她其实感觉她与李亚东之前就少了一张证儿而已，毕竟自己什么没给他？ 实在犯不着这么着急嘛。 眼下公司刚刚成立不久，她肩膀上的担子很重，那么多钱投进去，饶是她一个对钱不是很敏感的人，每每查看账本时，都是心惊胆战不已。 烧了这么多钱，不做出点成绩来，她感觉就好像拿张零分试卷回去见父母一样难受，恨不得天上下来一道雷，劈死自己这个没用货得了。 是真的想先努力奋斗几年，将公司发展好，逐渐步入正轨后，再考虑结婚的事情。 毕竟一结婚，肯定得生孩子，而一生孩子，许多事情就会耽搁。 “阿姨，是这样的，小东投了一家新公司，目前我在负责，才刚开始搞，好多东西还没走上正轨，要是现在结婚的话，肯定有些耽搁。”苏姑娘轻声细语地说。 “哎呀，你个臭小子，不是有好多家公司了嘛，怎么又开新公司？”胡秀英没好气地拍了李亚东一下，“你自己是个拼命三郎也就算了，怎么还把自己媳妇儿也弄进去，一个姑娘家家的，多累呀？钱这东西够用不就行了嘛，生不带来……反正，我就觉得有些事情比赚钱更重要。你自己说是不是？” “是是是……”李亚东连连点头，如同小米啄米一般。 心想我的娘嘞，如此醍醐灌顶的大道理，你咋就不早跟我讲呢？ 说实话，他现在确实有些后悔，不应该让苏姑娘主事，挑下这么一个大担子，弄个什么部门经理，譬如主管计算机软件业务，那样肯定更合适。 两头都不耽误。 她既可以追求自己的事业，而家这边，也有更多时间可以兼顾。 可惜啊，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他总不可能把苏姑娘撤掉吧？ 那怕是晚上想睡地板吧。 “换个人管嘛，小苏你就回来好了，一个姑娘，别把自己搞得这么累，赚钱的事情交给男人去干就行。” 李亚东心想不愧是我亲娘啊，这话他不能说，但他娘能说，还能理直气壮。 “阿姨，这个……倒也不是钱不钱的问题。”苏姑娘心里苦笑，知道很多道理是不容易讲得通的。你去跟一个善良淳朴、在乡下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农村妇女，谈理想、谈抱负、谈实现个人价值，那不纯属扯淡吗？ 眼珠子一转，心生一计，至于行不行，得试试才知道，依旧轻声细语地说，“阿姨，您不知道，这个公司投入很大，小东的所有钱，几乎全部砸了进去，交给别人管理……说实话，您能放心吗？而且就是我来管，也不能掉以轻心，至少这几年，必须全身心的投入进去，等将公司做起来后，步入正轨了，那就好了。” “所有钱？”胡秀英诧异，她知道小儿子很有钱，都过亿了呢，将这么多钱全部投进一家公司…… 那不跟赌博一样吗，万一亏了呢？ “这孩子，办公司的大事，怎么能带赌性呢？你以前不就干得很好嘛，开了好多家公司，到处都投了钱。”胡秀英又是没好气地瞪了李亚东一眼。 “是是是，娘你说得对，这次确实玩得有点大了。”李亚东讪讪一笑，苏姑娘夸大其词，借他个胆子也不敢当场戳穿呀，还能说啥？ 想不到他娘居然也懂得“一篮子鸡蛋分开放”的道理，放在专业领域讲就是“风险把控”，如此看来，他是不是天生其实就带有一定商业基因，两辈子都干了买卖。 “唉……那这事儿还就真的不太好办。”胡秀英微微蹙眉，长叹口气。 她不太在乎家里有多少钱、只要够用就行这一点，倒是真的。但她就算再没文化，也知道家里的钱很大程度上并不代表钱，而是代表着儿子的事业。 看看她这个小儿子，一年到头都在外面忙活，家里没什么事的话基本很少着家，就能知道对事业有多在乎。 万一这个新公司没经营好，钱都赔光了，那是不是就意味着，儿子将失去他非常在乎的事业？ 想想小儿子到时候的颓废模样……这个场景，她自然不愿意看到。 “小苏啊，那公司走上正轨，得要多长时间呀？” 猛地一听这话后，苏姑娘情不自禁的心头一喜，哪里不知道计划凑效了，笑了笑，道：“三五年应该要的。” 然而，听她这么一说后，胡秀英还未有所表示，李亚东却一对眼珠子瞪得滚圆，没好气地刮了她一眼，那模样似乎在说“你个女人，还真敢讲啊”！ 5年？ 别说她娘等不急，他都等不了！ 两辈子没有孩子，他盼星星盼月亮都想要个孩子，早已望眼欲穿。 “哟！要这么久呀？”胡秀英的眉头越蹙越紧，心里捋了捋：再过5年，那小苏可就5岁了，孩子生出来会不会真的不好？ “是啊，阿姨，主要公司比较大。”苏姑娘笑着点头。 她也就是往高了报，一劳永逸的想法，省得每回过来都要“提审问话”，实际上她寻思着等再过个两三年，那时结婚的话，她应该是不会抗拒的。 难道她就不想要个名头、不想要个孩子吗？ “5年时间太长了，这样，说好了，顶多年！今年是94年，97年的这个时候，你们必须结婚，听到没？”胡秀英板着脸望向两个相关责任人。 “娘，你知道的，我没问题的，早点也……” “可以阿姨！” 聪慧于苏姑娘，好容易营造出来的良好局面，怎能让某些心怀不轨的人肆意破坏呢？ 满口答应下来，直接将李亚东的话头打断。 弄得李亚东一脸悻悻，抛给苏姑娘一个“算你狠”的眼神。 不过话又说回来，其实此事归根结底不赖苏姑娘，而赖这个时代。 要放二十年后，李亚东今晚就开始播种，管他有没有结婚、有没有证儿，孩子先生了再说，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也没人会说三道四。 亲朋好友照样上门祝贺，礼金、礼物一样都少不了。 但眼下这个操蛋的时代却不行，如此一来，且不替他和苏姑娘，就是两家老小，估计都得被人戳脊梁骨，必然也少不了一些类似于“有伤风化”的刺耳言论。 朋友是指定不会来的。至于亲戚，来嘛可能会来，但大抵应该不是来祝贺的，而是来编排的。 所幸，1997年，倒也不远了，指日可待，心里总算有了个盼头。 第九百一十九章 村长召见 正所谓新年新气象，过去的一年对于老李家来说，实在不算太平，先是出了小宝的事情，后面她父母又闹了离婚，十月份的时候赵大成还出了一次车祸。 他驾照刚拿到手，想开媳妇儿的路虎揽胜出去嘚瑟一下，不曾想还没开出两公里，哐当一声，就撞在了电线杆子上。索性没撞到人，只是自己吃了点亏，安全带没系，一脑门怼在了前挡风玻璃上，那他的头指定没有玻璃硬啊，缝了五针，剪了个大光头。 至于车遭的罪就不提了，反正徐泽政亲自来拖走的，半个月后焕然一新的又送了回来，问他多少维修费，硬是不说，给了也不要。 所以1993年，对于老李家而言确实是个多事之秋，所幸到了年关，气运似乎开始好转，没什么祸事发生，也陆陆续续的爆出不少好消息。 首先是李亚民。 一品鸭脖的生意算是终于被他做起来了，一路从县城拓展到周边临县，然后进军市里，就在今年夏天，成功登陆省城，一口气连续开了六家店，仍是家家爆满，供不应求。 县里已经下了通知，要将“一品鸭脖”打造成地缘品牌，给予政策倾斜，大力扶持，并特批了两块好地皮，无偿给李亚民使用二十年，一块来用建设现代化的加工厂，一块用以建造大型养鸭基地。 说句不好听的，生怕他跑了。 因为省城那边的销售市场明显比地方县市庞大百倍不止，而且可以更好的辐射全省，为了满足市场需求，在那边创办新公司、投资建厂，似乎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李亚民确实起了这个心思，不过县里这么一搞嘛，他这个人又比较念旧，也就暂且留了下来。 免费的地皮嘛，不用白不用，而且也没规定他在县里建了工厂和基地后，就不能再在省里扩大规模对吧？ 值得一提的是，就在今年，县委领导班子几乎换了个遍，省委亲自来人做的调整，过去的那拨被撤职的撤职，进号子的进号子，没有一个落到好下场。 此事中半年的时候闹得沸沸扬扬，到底什么原因老百姓也搞不拎清，不过拍手称快的人倒是不少。 另外，老家那边还有一些好事。 那就是李亚东让田三石派人过去搞的八个项目，现在已经有三个落地，等再过个一年半载后，其他的五个项目也能投入运营。 不吹牛的说，到时单是这八家企业，就能让老家县城比周边临县整体提高一个档次。 再有一件好事，也是老大李亚民家的，那就是他女儿李婷婷。 李婷婷进入东方红娱乐公司已有一年，不存在签不签约的问题，陈家英如果不下百分之两百的心思将她捧红，那就是脑壳有病。 只是李亚东喊了“咔”。 他并不急于捧红婷婷，因为在他看来，那根本是一件没有技术含量的事情。 红极一时容易，长青不衰则很难。 以婷婷的自身条件，就算啥本事没有，单靠一张脸，稍加包装想不红都难。 但一个明星，特别是一个女明星，想要长青不衰，单靠一张脸可不行，容颜易老，唯有一样东西却越来越醇，那就是才华。 李亚东对婷婷是有信心的，她绝不是一只花瓶那么简单，所以这一年将她“雪藏”了，每天的时间比在读书时安排得还要紧凑，只干一件事——锤炼！ 锤炼演技、锤炼唱功、锤炼舞蹈、锤炼台风……等等。 娱乐公司里的每一位特聘老师，都是她的私教，根本不好藏拙。 在这种“四大天王”都不具备的顶级资源的培养下，她的进步速度之快，是常人根本无法想象的，甩当初一起毕业的同学们十里地不止。 终于，在圣诞节前夕，陈家英致电给李亚东，说她感觉李婷婷已经准备好了。李亚东为此还特意与婷婷聊了聊，征询了她的个人意见，于是便打算给她一个机会。 紧接着在平安夜那天，香港红磡体育馆，beyong“告别93”演唱会上，陈家英为李婷婷量身定制了一个超高规格的舞台首秀，也可以称之为“处·女秀”亚洲殿堂级乐队主唱——黄嘉驹，打破常规，亲自创作了一首摇滚合唱歌曲——《白衣女孩》，并放在压轴演唱，当他的合唱对象身着一袭白衣从舞台下方缓缓升起时，整个红磡体育馆都沸腾了。 李婷婷，一夜成名！ 不仅因为她白衣胜雪、绝美的容貌，还有她那与巨星同台丝毫不弱的气场，以及对飙黄嘉驹，都显得游刃有余的歌喉。 作为一名纯新人，不管是外在条件，还是内在实力，都强悍得有些无法无天。引用第二天圣诞节《明报》娱乐头版上记者的一段话——不红简直天理难容！ 所以是的，李婷婷不仅红了，而且红得发紫，成为香港娱乐圈中有且仅有的一个，首秀的第二天，身价便直逼一线明星的新人。 因为有位老板找上门来，给她开出一个薪酬1000万港币的广告代言邀请。 但她很霸气的拒绝了，两个原因。一是因为这位老板她认识，很清楚他的真正意图——为了巴结小叔叔。二是因为她根本不差钱。 本是无心之举，不曾想消息传出后，火上加火，又爆红了一把，被港娱集火、夸得都有些不好意思出门。 楞是没人敢黑，你说神不神奇？ 不过话又说回来，也没什么好黑的，1000万港币摆在眼前，却嗤之以鼻，几个明星能做到？ 香港那边不是流行不食人间烟火的玉女吗？ 那还有什么能比这种行为更超然？ 反正就是年底的这短短一个多月，李婷婷几乎红透了香港半边天，崛起速度之快，令业内人士纷纷咂舌不止，只能用“现象级”这三个字来形容。 而等再过个一年半载，即使期间不再抛头露面，另半边天也该红透了。 为啥？ 因为星爷的《大话西游》年后准备开机，女猪脚原定为朱音，不过现在裁掉了，换成了李婷婷。 需要声明一下的是，这事儿跟李亚东可半点关系没有，至少他是绝对没开口的，完全是星爷自己的主意。 实际上他还是挺喜欢朱茵扮演的紫霞仙子的，甚至这个角色已经在脑海中定型，感觉没人能超越的样子，即便是他侄女李婷婷。 有了这几件好事冲喜，老李家这个新年也算过得欢愉，四合院中笑声总是没有断过，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大年初三开始串门拜年，除了酒外还是酒，幸好李亚东今年使了点诈，特意提前从印度搞回来一些醒酒药——阿三造飞机大炮是不行，但造一些稀奇古怪的药还是挺有水平的，这一点不得不承认。 酒啊，水啊，喝啊，吐啊！ 李亚东开始变得有些猖狂，单枪匹马，杀完一家又一家，搞倒一个又一个。 搞死搞残！ 到了正月十五，整个京城被他喝倒的人，加起来没有一个营的规模，也有一个加强连。 所以啊，这人呐，还是不能太老实！ 你要不使点诈的话，每家每户都喊来七大爷八大舅帮忙，一桌子人朝你一个人灌酒，天天如此，按照这种喝法下去，一个新年过完后，不喝出胃穿孔来才有鬼。 不知道不觉间，已是年过月尽，大哥大嫂回了老家，婷婷也去了香港，四合院内又回归到正常生活，而李亚东也不得不开始今年的计划安排。 他今年的计划就两个字——赚钱！ 不赚不行呀，薇创科技那边烧钱太猛，鬼知道真正的大项目几年才能出成果，目前都有点入不敷出了，总不可能坐吃上空吧？ 集团旗下的产业基本都是“慢钱生意”，而且目前仍处于大力投资之中，倒是不易拔苗助长，也不容易短时间内实现利润的大幅增长。 他苦思冥想着想搞点新买卖做做，而就在这时，蒋腾飞那边突然打来一通电话，让他去一趟公司，说是有位村长要见他。 村长？ 什么鬼？ 难道他李亚东已经沦落到一名村长都可以随意点名召见的地步了？ 。 第九百二十章 九年未见 接到蒋腾飞的电话后，李亚东心里泛着迷糊，便独自驱车前往东方红广场，想看看到底是哪位村长来头这么大，居然直接跑到自己名下的公司里，还点名要见他。 你就算是华西村的村长又如何？ 登门拜访不得先约个时间？他李亚东好歹也是日理万机的人呀。 想见就能见？ 一顿操作猛如虎，三下五除二地停好车后，李亚东进入广场写字楼。 乘坐电梯来到贸易公司时，隔着玻璃墙面恰好看到了财务老黄，不禁大腿一拍，赶紧在口袋里一阵翻找——过年期间随身携带的红包袋，现在却是没再带了。 下意识地四下瞅了瞅，当看到公司大门两侧的对联时，顿时眼前一亮，走过去从左边的对联上撕下一段长条纸，然后再从兜里拿出一把钞票，也没数，用长条纸一缠，一个喜庆吉利的红包就成了。 “哟！老板来了！” “老板好。” “东哥，您来了……” 贸易公司里大多都是老面孔，看到李亚东从门口走进后，纷纷上前打招呼。 “老黄，喏，听说你升级当爷爷了，一点小心意，给孩子买点奶粉什么的。”李亚东与大家简单地打过招呼后，目光定格在老黄身上，伸手将红包递过去。 “这……怎么好意思。”老黄赶紧推辞，“老板，满月酒和百日酒您可都没去喝呢。” 李亚东原本下意识地想说“你也没请啊”，不过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真要这样——如果以后每位员工家里有点喜事，都要给他发请帖，那他一年到头估计啥事都不用干了，就等着赶场子喝酒就好。 老黄之所以没有请他的原因，他心里亮堂，不是不想，恰恰相反。而是担心耽误他的事情。 李亚东也是过年喝酒时听别人讲起的，刚才过来看到老黄，才突然想起来。 不管怎么说，老黄也是最早追随他的一批员工之一。只是因为年龄有些代沟，所以平时沟通比较少而已。 “酒就免了，你知道的，我这一年到头都不怎么着家，让我去喝，我八成也不赶趟。但一点小心意还是要收的，我是给孩子的，又不是给你的，对吧？” “那……” “别那那那了。” 李亚东不由分说地将红包塞进他手中，恰好这时，蒋腾飞闻讯赶过来。于是目光便从老黄身上挪开，落在了他身上。 “到底谁呀，什么村长，你就不会问一下？”李亚东没好气道。 “我倒是想啊。”蒋腾飞讪讪笑道“刚招呼他坐下，看他很累的样子，出门喊人给他泡了杯咖啡，回来一看，好家伙，睡着了。” “……” 李亚东不由一阵无语，蓦然想起了年前在魔都偶遇的、风尘仆仆的王万达二人。 “人呢？” “就在我办公室。” 李亚东不再多说什么，大步流星地往蒋腾飞的办公室走去。 磨砂玻璃门被推开，果不其然，牛皮沙发上真的躺了一个人，穿那种现在首都这边已经不太多见的蓝色干部服，配青布裤子，脚下是一双绿色劳保鞋。 ‘这谁啊这？’李亚东心想。 由于对方刚好坐在沙发墩子旁，此刻撑着双手趴在扶手上，脸埋在手中间，只露出一个后脑壳，李亚东连对方几只眼睛都看不见，更别提面相。 “这是什么？” 李亚东注意到他脚边还有一只蛇皮袋子，里面鼓鼓囊囊的，显然装满了东西，袋口用红绳子系住，不由望向蒋腾飞询问。 “我也不知道啊，反正是他提过来的，好像很沉的样子，看他一只手提得挺吃力的。” “喂！”李亚东喊了一声。 然而，对方半点反应没有，睡得死沉死沉的。 “这怕是有好几天没睡觉了吧。”蒋腾飞说。 “怕真是。”李亚东点头。 有意让对方睡一阵儿吧，但他大老远的赶过来，也不是什么闲人，总不能在这里一直干等着吧？ 于是便绕着沙发打量起来，想通过手臂与脸的缝隙间，一窥庐山真面露，搞清对方到底什么来路。 “咦？” 可看着看着，李亚东越发感觉……这个身板、这个后脑壳、这个只露出一丝的眉眼，似乎……有些眼熟啊！ 但一时又想不起来，像是哪位许久未曾谋面的故人一样。 脑子里捋了又捋，如同一部人形识别机器一样，将眼前的细节与资料库里的储备一一比对，好半晌后，李亚东猛地眼前一亮。 惊呼道“马支书？！” “诶！在，在呢，是不是姓谢的又来了？” 李亚东这么一喊，比刚才那句“喂”有用得多，对方立马就醒了。只是头还没抬起来，突然冒出一句不着边际的话，敢情还在做梦一样。 等到对方睡眼朦胧地抬起头，李亚东定眼一看，发现自己确实没认错人。 当真是大龙村的马支书无疑。 他怎么都没想到啊，远在陕北黄土大山中的马支书，竟会突然出现在首都，还找到了他的公司。 “李老师，我可算找到你了！”马支书眸子里的准星刚对齐，突然发现身前站着一个人，仔细一瞅，可不就是自己费劲千辛万苦想要找寻的对象吗？ 顿时狂喜不止，噌地一下便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表情显得十分激动。 “李老湿？” 一旁的蒋腾飞诧异，这是个什么称呼？ “小飞，你先出去吧，把门带上。” “……哦。”蒋腾飞一脸悻悻，有意搞清东哥和这个土老鳖到底什么关系，奈何，却没有机会。 等到蒋腾飞离开后，李亚东脸上才浮现出一抹同当年如出一辙的淳朴笑容。 “来，马支书，先坐下。” 如果没记错的话，他与马支书已经整整9年没有见面。 俩人的相识虽然有些偶然因素——应该是85年的时候，那年夏天，为了泡妞，李亚东跟随苏姑娘参加了北大诗社组织的社会实践活动，跑到陕北山区找灵感，顺便支教。但在那段时间里，马支书却给予他和团队成员们极大的帮助。 实事求是的说，若不是他，李亚东他们这群心比天高命不纸薄的大学生，只怕很难周全的回归校园。 他不就在那里折了一条腿吗？ 如果不是马支书帮衬，发动村民火急火燎地赶了几十里山路牛车，将他送往县城医院，他现在的腿脚能有这么利索才怪。 后来他在医院里住了一个月，隔着这么远的路，而且又都是险峻崎岖的山路，马支书依然隔三差五的来看他，鸡蛋、老母鸡，这些农家虽然不差，但在那个年代基本不会舍得吃的东西，可着实没少往过送。 所以是的，对于马支书，不说感恩吧，毕竟他也为大龙村做过不少实事，譬如开辟财路，教导孩子什么的，但心里始终有些好感。 。 第九百二十一章 漫漫寻人路 “李老师，找你可真不容易啊！”俩人在沙发上坐下后，马支书有些感慨地说。 ‘岂止是不容易。’李亚东心想，大龙村几乎与世隔绝，而且距离首都数千公里，把这两个地方在地图上标出来、各取一个顶点，然后画成一个圆，就知道其内包含了多少县市、多少人口——数以亿计！ 他让蒋腾飞派人去西部一个小县城打听宫羽的消息，最后都不见得能有结果，更遑论在跨越几个省的亿万人中，精准的定位到一个目标。 说实话，马支书能找到自己，李亚东都感觉有些匪夷所思。 毕竟他可不是那种常在外面跑的人，大山旮旯里的一个农民而已。 “对了，马支书，你到底是怎么找到我的？”李亚东对此很是好奇。 “还挺偶然的。”马支书憨厚地笑了笑，道“过年那会儿县里召开年度工作总结会议，我们村历时五年凿壁开路的工程，今年终于通车了，也算做出了一些成绩，受到县里嘉奖，我也有幸参加了这次会议……” “等等等等。”李亚东忙不迭地将他打断，诧异道“大龙村通车了？” 脑子里不禁浮现出一副画面在黄沙漫天的大漠戈壁中，光秃秃的山岳层峦叠嶂，在它们临近悬崖绝壁的边缘处，蜿蜒着一条险峻无比的羊肠小道。 这就是他记忆中大龙村附近的交通状况，那条小道是他们与外界相连的唯一纽带。 都说“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四洲李亚东去过很多次，但在他看来，大龙村那边的地势可一点都不比蜀道差，甚至更险峻。 当年刘痞子听取萧何建议，暂避霸王锋芒，入蜀地修养生息，如果路是这样的话，那八成跑进去就出不来了。 为啥？ 因为大军光走进去，估计就要折损过半。 一是路难走，二是他们想在周边的山上找点野菜充饥都不可能。 这种天然造就的奇险地势，居然硬生生的被搞通车了？ 说实话，即便让他去搞，大笔的资金投进去、各种先进的机械全利用上，也是一件相当棘手的事情。 而大龙村，他们有啥？ “是啊。”谈起这个，马支书憨厚的表情中亦有几分自豪，笑着说，“李老师，其实说起来这事儿还得感谢你。” “我？”李亚东挠了挠脑壳，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嗯。”马支书用力点头，“你是贵人多忘事，再加上年数太久，估计已经不记得了，但当年你对我所说的每一句话，我到现在都记忆犹新。大龙村一个山洼里的穷地方，祖祖辈辈都没迎来过像你们这么有知识的人。 “你当年对我说过一句话——想致富，先修路。我硬是琢磨了好几年，然后关注过很多突然富起来的村子，譬如大邱庄、华西村这些，参考他们的成功经验，发现果然有一个共同特性，那就是在村子上刚开始搞项目的时候，他们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村里的路搞好。 “我没什么文化，也没什么眼界，但这一比对，就知道你说的那六个字有大道理。所以我就召开全村大会，做村民们的思想工作，把这件事情说给他们听，说是你说的，他们也都很信服。于是就定下了一个五年计划。 “我们要用五年时间，让村里通上汽车。做了详细的规划，一部分人继续做麻花生意，为修路提供经费，但这肯定还不够，那么其他人就一起上阵，男女老少，只要能拿得动锤子和凿子的，每天天明出工，天黑收工，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这不，总算付出有了回报，去年十一月份的时候，村里终于通车了，我特地花了两百块钱，去县里租了一辆桑塔纳开进来，那场面……呵呵，所有人都嚎啕大哭，给激动的。” 李亚东同样陪了张笑脸，这的确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情，但心中更多的，还是震撼。 这简直就是一个现代版的愚公移山。 他去过大龙村就知道，一个很小的小山村，人口并不多，可那条山路足有二三十里啊，大型机械肯定进不去，一榔头一榔头的敲，一凿子一凿子的凿，这种毅力，令人唏嘘，也很佩服。 像这样的村子，有着这样一群村民，即便住在虎跳峡谷底，又有什么不富的道理？ “马支书，你继续说。” “好。”马支书点点头道“你知道的，大龙村那边，就算买了电视也没信号，平时想搞份报纸都得去县里，信息很闭塞，你混出了这么大名堂，我之前一点都不知道，直到这次去县里开会，有领导讨论‘中国第一家民营银行’，我凑到旁边听了听，结果一不留神瞥到他们手上拿着的报纸，上面有张黑白照片，我一眼就认出是你，大为惊讶，赶紧要过来看了看，这一看才知道……”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笑着望向李亚东，然后话头一转道“我当年就看出来了，李老师你根本不是一般人，将来指定能有大出息，看吧，果不其然，这才几年时间啊，就做到了银行主席，啧啧……银行呢！” 李亚东笑着摆手，示意道“然后呢，你就通过报纸上的信息过来找我？” “是啊。”马支书点头道“报纸上不是说银行在上嗨那边吗，我就先去了上嗨，也是土包子进城，腿直哆嗦，花了两天时间才摸进银行的大门，可一问柜台的工作人员，他们根本不知道你的消息，最后大概听过我要找你，惊动了一位经理，他才告诉我，你根本不住在上嗨，家在首都这边。 “然后我说‘首都那么大，那怎么找呀’，他估计跟你也不熟，没你电话，也没家庭住址，只告诉我一个消息，说你在首都这边还有一家公司，喏，就是这个地方。”马支书说着指了指脚下，“让我来‘东方红广场’找，我就死记下了这五个字，接着又从上嗨坐车来到首都，首都这边就更大了，我逢人打听，这地方倒挺出名，很多人都知道，不过看我蓬头垢脸的，没几个人愿意跟我多说，于是我一边打听一边找，又晃荡了三天，才终于找到这里。” 李亚东沉默，他就不去问马支书为什么不直接打个出租车过来，这个年代的出租车，夏利那种档次的，起步价6块8，萨塔纳9块，皇冠得要11块，根本不是普通人能坐得起的。而且不知道大概距离，再加上人生地不熟，上了车后很可能脱光衣服下车。 讲实在话，心里多少有些感动，为了找自己，马支书这趟算是遭老罪了，估计让他换的话，他宁愿去凿一个月的山壁。 “马支书，有什么事情咱们晚点再说，旁边有家酒店也是我的，咱们先去吃个饭，然后好好休息一下先。” 。 第九百二十二章 礼轻情意重 马支书历经九九八十一难才好容易找到李亚东，正有一肚子话想跟他说，即便几宿没睡觉，眼下也是精神抖擞，哪里需要休息，想要推辞，奈何拗不过李亚东的坚持，也只好顺了他的意，暂时将心里的话头按耐住。 “等等李老师，带了点东西，也不知道捂没捂坏，还是先拿出来，你找个地方放一下。” 马支书喊住了李亚东，继而开始解脚边的那只蛇皮袋的系口绳。 李亚东苦笑，“这么老远的，还带什么东西啊。” “也没什么的，都是乡亲们的一点心意，知道我要来找你，一定让带上，那我受人之托，必须得带到位不是？” 这个理由李亚东倒是无法反驳什么。 同时心里也有些不好意思。 当年的大龙村一行，于他而言，不过是一段普通的人生经历，虽然遭遇了一些凶险，但本质上其实与他外出旅游一番，并没有太大区别。 而大龙村的村民，对他来说，同样也是人生中的一些过客，与他旅游途中偶遇的驴友、民宿老板这些人，同样没有太大区别。 说实话，茫茫人海，没想过这辈子还能再相见——虽然他当年离开时，说过一些类似于“有空会回来看看”的客套话。 但就是这样一群人生中的过客，整整九年时间过去，却仍对他惦念不忘。 他想，他在他们心中，绝不止一名过客那么简单。 这就形成了一种认同感上的落差，仿佛那句电影里经常出现的台词——我把你当兄弟，你当我是凯子。 确实不好意思，也十分尴尬。 马支书扯开袋口，开始往玻璃茶几上掏东西。 “这个放在最上面，怕被压碎了，火车上没找到座儿，也硬是不敢坐，幸好只压碎了一点点。李老师，你可一定要尝尝，我们加了茉莉花的改良版麻花，市场反响非常不错，吃着有股清香。” 李亚东伸手接过他递来的一包用牛皮纸包起来的麻花，心中可谓感慨万千，脑子里不禁蹦出一句话——礼轻情意重。 况且这个礼其实并不轻。 产品本身是不止几个钱，关键就在于运输困难。 90年代不像80年代，火车没什么人坐，外出打工的人也不多，现在私营经济崛起，到处都在大力招工，整个中国似乎一下活了，每天都在进行着可以刷新寻常小国家人口迁徙记录的劳动力奔波，绿皮火车上到底有多挤，只有试过的人才知道。 将一包酥脆的麻花从遥远的陕北带到首都，在这样的环境里，并且不是一溜直线，中间还绕道长三江走了一圈，摸着牛皮纸似乎只弄碎了一些边角，这项“工程”的难度在李亚东看来，简直不亚于发射一颗人造卫星。 直接拆开牛皮纸，从里面拿起一根麻花，放在嘴里一咬，嘎嘣脆，果然有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 “好吃！” 李亚东在做这番动作的时候，马支书一直笑意盈盈地望着他，脸上甚至有几分忐忑，见他如此一说后，表情瞬间自然了。 “好吃就好，好吃就好，我还担心我们突发奇想弄的新玩意儿，会坏了你的手艺呢。” “这叫什么话？”李亚东正色道：“突发奇想好啊，做生意嘛，就要创新，就要与时俱进，一成不变可不行。” “呵呵……还是李老师你有文化，懂得多。” 李亚东笑了笑，知道马支书并非在拍他马屁，而是实打实的心里话，这就有些尴尬，不知道该回点什么。 “喏，还有这个，瞎子婶儿给你纳的千层底儿鞋，也不知道具体码数，说你跟她家二贵差不多，应该能穿得，你试试。” 马支书说着，又从蛇皮袋里掏出一双崭新的布鞋。 李亚东下意识地接过，脑子不禁浮现出一张质朴的农村妇女的脸。她第一个孩子夭折了，因此哭瞎了眼，虽然看不见东西，但很喜欢笑、喜欢跟人唠嗑，尤其是当年李亚东他们这帮来自首都的大学生。 总向他们打听“是啥样的”、“人民英雄纪念碑到底有多高”、“长城结不结实”诸如此类的事情。 而每当李亚东他们回答时，她总是听得十分入迷，那双失去了光彩的眼睛里，似乎也有斑斓在闪烁。 世界虽然黑了，但她的心中自有一片光明。 望着手中制作精良的布鞋，李亚东突然感觉鼻尖有些发酸，哪怕瞎子婶儿再心灵手巧，纳出这样的一双布鞋，也近乎一个奇迹，哪里啥得穿？ 他感觉这双布鞋他能珍藏一辈子，其中饱含着一个浅显而又深刻的哲理：只要有心，世上无难事。 这是一双有故事的鞋。 然而，李亚东却又不得不穿上，至少得试一试，因为马支书此刻正一脸希冀地望着他。 马支书大概是肩负使命的，不光要将心意带到，同时还要将好或不好的消息都反馈回去。 从某种意义上讲，他的眼睛，就等于瞎子婶儿的眼睛。 李亚东又坐回到沙发上，脱掉牛皮鞋，换上千层底儿，穿的过程有些艰难。 “小了？”马支书顿时蹲下身来，极为关注，仿佛这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李亚东笑了笑，双手继续使劲，下定决心必须塞进去，恨不得拿把刀将双脚削一削。 费了老大劲儿，终于，穿进去了。 “嘿！不小。”马支书瞬间笑了，还解释道：“李老师，你看这脚尖离鞋头的距离，刚刚好呢！毕竟是新鞋嘛，有点挤脚是正常的，穿穿就宽松了。” 李亚东同样笑了笑，起身跺了跺脚，实际上真不小，至于那么难穿进去的原因，正如马支书所解释的一样。愈发感觉这双鞋的珍贵，甚至都不敢走动，赶紧脱了下来，拿在手中舍不得放。 这是他两辈子加起来穿过的最贵重的一双鞋，他娘虽然也纳鞋，但讲句实在话，没这手艺，以前的主要精力还在田间畈头，一个女人干着男人的活儿，自父亲死后，便没时间再纳，他那时还小，也就无缘穿过，都是捡哥哥姐姐的旧鞋子穿。 “真好，这鞋。想不到瞎子婶儿眼睛虽然看不见，但心亮。”马支书笑得很灿烂，有种完成使命后的如释重负之感。 不过，这仅仅是一项使命。 “李老师，还这，大根叔让捎的一对狼牙，说是狼王的尖牙，也不知是不是，不过大是挺大的，还说你们城里人就好收藏这些个物件儿，一定让我交到你手上。” 李亚东将一对小拇指大小、用红绳系着的狼牙接了过来，脑子里又浮现出一张已经有些模糊的面相。 然而，还不等他稍稍追忆一下…… “喏，这个是七叔公让带的，风干羊肉，滋味是好，就是有点难嚼，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还有这瓶老酒，大凤家自己酿的，够劲儿的很呢，我担心你喝着有点呛口。这一小罐咸鸭蛋是老付家的，他媳妇儿的这门手艺最绝，保管敲碎了一剥，个个流油，就是贼重，我都跟他们讲了要带就带点好带的东西……” 大龙村就那么二三十户人家，几乎全都没落下，人虽然只到一个，但全村的心意，已然到齐。 望着眼前的这些来自于偏远陕北的礼物，李亚东就算是铁打的心肠，也不禁微微有些眼红。 第九百二十三章 千里送商机 这一包东西，何止五十斤，怪不得蒋腾飞说见马支书单手提着有些吃力，也真是亏得马支书硬是从大龙村那边背过来。 “李老师，这东西你收好啊，放这儿安全不？”马支书提醒道，因为他知道这是别人的办公室，也没太搞清刚才那个壮硕年轻人和李老师的关系。 农村人嘛，到了大城市后就会处处小心翼翼，倒也不足为奇。 这里自然是安全的，难不成李亚东还担心蒋腾飞偷吃他的麻花……呃，你还别说，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 毕竟不是什么金贵东西，金贵东西他反而不敢动。 这一包东西大多都是吃的，李亚东可没有与旁人共享的意思，必须得自己慢慢品味，或许会分出一些孝敬他娘，然后给二宝和琪琪一人一根麻花，就这了。 别人想都别想。 “小飞呢！”李亚东推开办公室的磨砂玻璃门，把站在外面开放式办公厅里正和员工聊天打屁的蒋腾飞喊了进来。 “咋了，东哥？” “茶几上的东西收拾好，送到我家去，交到我娘手上。” “哟，麻花呢，哪里带过来的？”蒋腾飞扭头一瞅，正好看到一包摊开的麻花，踱步走了过去，看样子是想上手，果真与李亚东所想一样。 “停！一共22根，我可数过的，少一根唯你是问。” “……” 我的哥嘞，你敢再小气一点吗，就一包麻花而已。蒋腾飞满脑子黑线。 李亚东也懒得跟他解释什么，撂下一句话后，就带着马支书走了出去。 而办公室里，望着那包麻花，蒋腾飞眼珠子骨碌碌地直转，心想这麻花莫非有什么与众不同？ 不让我吃，我偏要吃！ 当然，借他个胆子也不敢忤逆李亚东，否则就是嫌屁股痒痒——李亚东跟他打交道，从来都不含糊，有什么糟心事，抬脚就踹。没办法，因为有些人你跟他好说歹说根本没用，像头牛一样，必须得用鞭子抽一抽。 整根的没敢动，不是碎了些边边角角吗，挑了块大的，塞进嘴巴里嚼了嚼。 也没尝出什么龙肝凤胆的滋味啊？就是比普通的麻花多了股清香，挠了挠脑壳，搞不懂什么原因，索性也懒得想了，完成东哥交代的任务就行。 这就是蒋腾飞此人的优点，从不自寻烦恼，所以他几乎每天都过得很开心。 再说李亚东这边，亲自带着马支书来到隔壁的东方红大酒店，得知消息后，酒店负责人小豪火急火燎地赶过来迎接。 “弄个包厢，上点酒菜。”李亚东看了他一眼后说。 “诶，好！” 虽然根本不到饭点，但东哥的交代，岂能不照办，赶紧让漂亮的迎宾小姐领着二人去了“知音阁”——其实酒店最好的包厢是“帝王阁”，不过那里面的桌子能一次性容纳二十人共同就餐，两个人吃饭，明显大了。知音阁则不同，酒店里一共有十间，专为情侣打造。当然，如果人少的话，用来谈点私密事情，也极好的，幽暗、静谧。他自己则去了厨房，喊大厨起床烧菜，也要亲自包办菜品，毕竟东哥没点菜。 知音阁。 小巧而静谧，隔音效果做得非常不错，人坐在里面就像身处一个独立的空间。 “李老师，这家大酒店也是你的？”马支书四下张望了几眼后，啧啧称奇道。 因为在他看来这种档次的酒店，私人拥有，未免也太奢侈了，应该只有国家才有这个实力经营。 他虽然清楚九年之后的李亚东已经是位大人物，还是民生银行的主席，但潜意识里总认为还是个官儿，就好像他们县长一样，当然，应该比县长职位更高。也道听途说的打听到一些消息，知道他很有钱，但具体到什么程度，就没谱了。 “对。”李亚东笑着点头，“所以你千万别客气，到了这里就像到了自己家，有什么需要直接喊服务员就行。” “诶，好好……” 马支书虽然满口答应，但李亚东感觉让他去“麻烦”一下服务员，估计不比自己跑去中南海要水喝的概率高。 整个酒店后厨只为一桌人服务，三口大灶同时开火，速度想慢都难，很快丰盛的酒菜就上桌了。 小豪显然深知李亚东的喜好，菜品间的差异化很大，有浓油赤酱，也有清新自然，有山珍野味，也有海底鲜货。菜不多，就七道，却能吃遍五湖四海。 酒就不提了，必须是飞天茅台，还不是酒店里卖的大路货，而是特地派人跑到隔壁贸易公司去取的私人窖藏——李亚东在那里有一间仓库，不干别的，就储存飞天茅台，每年都弄一批，现如今偌大的仓库里已经满满当当。 真不吹牛的说，若是将来他哪一天破产了，身无分文，就凭这一仓库茅台，都能衣食无忧的过一辈子。 “李老师，你看你，就两个人，搞这么一大桌子菜，太浪费了，还有这酒，啧啧，茅台呢。” “没事，吃呗，刚好我也饿了。” 俩人品着美食，喝着小酒，不时碰杯，原本打算让马支书先睡一觉起来再聊的话题，不自觉的就聊开了。 “找我投资？”李亚东诧异。 说实话，如果马支书过来找他借钱，或是贷款，像王万达那样，得知银行的消息后跑过来，他倒是一点都不稀奇。实际上他原本就是这样猜测的。 但投资…… 恕他直言，大龙村那边有什么好投资的？ 办个现代化的麻花工厂？ “是啊！”马支书用力点头，笑着说，“打死都没想到的事情，原来我们大龙村几辈子人都睡在聚宝盆上。我思来想去，这买卖我们自己没法干，那便宜别人肯定不如便宜自己人呀，你说对吧？刚好李老师你应该也有这个实力，那必须得由你来干呀，其他人都不行！” 他的一句“自己人”，又让李亚东小小的感动了一把。 听口气似乎还是有意照顾自己的好事。 只是……李亚东却不知该笑该哭，暗叹口气，马支书也就是不知道他生意做得有多大。 他现在因为薇创科技的事情压力山大，一门心思的想要赚钱，是赚成捆成捆的钱，而非去捡芝麻绿豆。 当然，这些话他肯定不好直接说出来，毕竟人家也是心意满满，特地千里迢迢的跑过来给他送商机。 笑着问，“到底什么事情啊，你们自己还不能干？” 他现在想的是，不冲别的，就冲大龙村一村人对他的特殊情感，若是因为什么小生意没启动资金的话，那自己就适当的帮衬一把。 “我们自己肯定干不起呀，把我们整个村子卖掉估计都不够塞牙缝的！”马支书打趣着说。 而他这么一说后，李亚东就更加好奇了，像是个有些规模的生意，但大龙村那个鬼地方……能有什么大生意好做？ 李亚东百思不得其解，索性也懒得想，同样打趣着说，“讲讲看，你大老远的跑过来，那肯定是稳打稳赚的买卖，多少投资啊，把你们大龙村卖了都不够塞牙缝？” “我们村子底下……”马支书突然有些神秘兮兮起来，还稍稍凑近了一些，咬着李亚东的耳根子说，“发现了一大片油田！” 第九百二十四章 陕北开油 “油田？石油？”李亚东惊讶。 实在没料到如同大龙村那种临近广袤大漠、鸟不生蛋的犄角旮旯，还有这种资源。 看着确实不像。 不过话又说回来，要看着像的话不早就开发了吗，当年新中国成立，缺油缺得很，油气工程师背着探测仪器满地图找。 到现在中国都是全世界排名非常靠前的原油进口大国。 石油这种东西，跟现金其实也没什么两样，要不怎么能成就“液体黄金”之名？ 与此同时，他约莫想起了某些事情，但具体是什么，一时又说不清。 “对，就是石油！” 得到马支书肯定的答复后，李亚东顿时眼前一亮，不过忽然想到什么，又不禁蹙起眉头，道：“就算真有石油，能给开采？” 石油这种东西，完全是国有资源，国家稀缺无比，哪轮到私人开发？ 要真这样的话，二十年后中石化、中石油也不可能稳坐世界500强头几把交椅。 “你不知道？”这回轮到马支书显得而有些诧异了。 他原以为像李亚东这种有头有脸的人物，应该就像武侠小说里的江湖百晓生一样，消息灵通，无事不晓。 “知道什么？”李亚东疑惑。 “看来你是真不知道，不过也正常，陕北毕竟距离首都这么远。”马支书解释道：“我们那边最近发生了一件大事，上面的说辞是‘国家为了进一步支持革命老区建设’，民间的说法是‘我们那一片地势复杂，开采成本太高，大企业进驻不划算’，反正不管怎么样，消息已经下来，石油天然气总公司那边，与我们省签订了一项石油开采协议，并允许延垵和榆琳两市的各县参与开发，然后县里……” 马支书娓娓道来，李亚东的眼神愈发明亮。 陕北，石油，是了！ 1994年，陕北开油啊！ 就说刚才隐约记起些什么，但一时又摸不准，原来是这件事。 此事李亚东自然知晓，想不知道都难，倒不是因为它创造了多少财富神话——实际上它也确实暴富了一帮人，当然，也害惨了一些人。而是因为由陕北开油引发了一件官司，它被称之为“中国历史上最大的一起民告官的私有财产保护案”。 陕北开油确实是从1994年开始，如果李亚东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到200年结束。 而就是这个“结束”，坏了事，害得许多当地农民倾家荡产。 此事其实不怨国家。 一怨当地政府，二怨贪官污吏，三怨油老板。 正如刚才马支书所言，国家放权陕北油矿的开采缘由，应该两个方面都有，一是为了进一步支持革命老区建设，二是由于延垵与榆琳一带地势非常复杂，且油矿分布不均，集体开采难度太大。 所以才放权给地方政府。 而地方政府得到这个权利后，真可谓将它运用到极致，大肆招商引资，也甭管对方什么来头，只要有钱就能开采，然后他们坐收红利。 在此过程中，贪官污吏与油老板相互勾结、进行钱权交易的例子屡见不鲜，一口明明日产原油吨的井，记录在案的产量却仅有15吨，或者更少。 贪官污吏与油老板一个鼻孔出气、互通有无，当两千年前后，国家意识到这样的放权危害很大，大肆破坏当地的治安与生态环境，有意收回权利时，油老板们很快便收到消息，因此在看似财源滚滚之际，纷纷携资撤离，而当地的农民，便成了接盘侠。 砸锅卖铁买下一口不断喷油的矿井，原以为发财致富指日可待，却不曾想本还没收回来，油井就被地方政府强制回收了。 那能不引发矛盾吗？ 在压力之下，后面又给予了农民们一定补偿，约莫是一口井补偿三十来万的样子。 但是，按照当地的油矿层深度，即便一口最普通的油井，开钻成本至少也需要60-90万。 三十来万，哪里能让农民们满意？ 要知道他们许多人都是亲朋好友一大堆，集体入股，才凑够钱在提前撤离的油老板那里买下了一口井。 陡然亏掉几十万，瞬间便让许多家庭陷入危机。 这样一来，不打官司才怪！ 这场官司后面似乎闹了很多年，到底怎么收场的李亚东也不清楚。 但实事求是的说，陕北开油，绝对是一个还算不错的商机，哪怕对他而言。 他犹记得一项数据，仅仅9年时间，就在延垵和榆琳两市的大漠荒原中，数以万计的投资者，一共投资了接近60亿人民币！ 而他们赚走了多少钱，以石油业的暴利，就很容易推算了，数字至少是1000亿起跳！ 这样的资金体量，就连李亚东都止不住的动容。 想想看，挖个几百口井，每天产它数百吨原油，而一吨原油的价格，记住，是原油，而不是汽油，至少几万元。 那还得了？ 就算分成、交税去掉一半，那也是一笔相当可观的财富，即便对李亚东而言。 而且他搞石油开采，与其他油老板相比，有着他们根本不可能具备的先天优势——他自己就有一家石油企业——俄罗斯尤科斯石油。 他是非常清楚石油的暴利的，而陕北那边，明显比俄罗斯那边更好赚，因为俄罗斯的能源税金太高了，这个国家不管现在还是将来，经济的命脉全靠能源撑着。 值得一提的是，尤科斯石油他注定运营不了几年，弗拉米基尔同志现在已经步入俄罗斯核心政治圈，同一阶段的起点比上一世更高——俄罗斯第二大市、圣彼得堡市长。上一世他是90年代末问鼎克里姆林宫的，这一世恐怕更早，而他一问鼎，李亚东也不想让他为难，也没有硬怼之心——历史经验告诉他，注定没好果子吃，是打算主动“归还”尤科斯石油的。 ‘这个生意得做啊！’李亚东心想，与他之前所想完全不同，这绝对不是一笔小买卖，难怪马支书说把他们大龙村卖掉都不够塞牙缝的。 那确实不够。 而且到了陕北、抓住了这条商机，他的目标完全不必局限于大龙村一个地方嘛。 只要能挖的油，他都是可以挖的呀！ 错过了这个村可就没那个店儿，以后再想参入石油生意，至少在国内，那是绝不可能的。 “有多少资源储备？”李亚东好奇询问。 “哟！那估计还真不少呢。”马支书正色道：“有专家来测过，具体数字倒是没说，只说村前的那片大漠底下全是油，要一下漫出来眨眼间就能把我们大龙村冲掉。” 这倒是一个十分形象的比喻，李亚东脑子里瞬间有了画面。 要知道，大龙村的地势可是相当高的，估计二十米的海啸都能纹丝不动，想要眨眼间冲掉大龙村，可想而知那片大漠里藏有多少石油。 一笔天降横财，对他，对大龙村，都一样。 他要真去开采，指定不能对待大龙村的村民。 第九百二十五章 油商冲突 “李老师，这事儿你能干吗？”马支书问。 他一直留意着李亚东的表情，只可惜一本《厚黑学》被李亚东闲暇时翻完了，人格得到升华，已经能很好的做到喜怒不形于色。 他用了一个“能”字，而非“愿意”，一定程度上也是有些琢磨不透李亚东的经济实力。 虽然眼下身处一个金碧辉煌的大酒店里，但生意嘛，很可能是合伙干的，他那家银行不就是吗，听说一共五十几名股东呢。 天呐，真不知道他们明明钱不够，为什么还要开银行，五十几人搞一个买卖，那还不得经常吵架骂娘呀？ 要像他们做麻花生意一样，都是一个村知根知底、沾亲带故、不分彼此的人还差不多，他们在县里也弄了一个固定店面，主要现在有城管了，不弄不行，隔壁有个酒楼就是三个人讲伙开的，几乎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桌椅板凳都不知道摔坏多少，也就是亏了钱，本没捞回来，不然估计早就分道扬镳了，老死不相往来。 “干，肯定是能干的。”李亚东含蓄道。 “真的？那就太好了！” 一听这话后，马支书顿时大喜，忙不迭地追问，“那你啥时候跟我一起过去？” “就，要过去？”李亚东显得有些诧异，心想也不用这么急吧。 他每年过完年后都有一次例行检查的安排，挨个儿去各家公司走一趟，有些事情需要表扬，有些人也需要敲打，今年的行程还没开始呢。 “是啊，越快过去越好。”马支书用力点头道：“因为你过去了，我就有更好的理由把那个姓谢的赶走。” “姓谢的？” 李亚东一脸懵逼，完全听不懂这句话，不过又感觉有些耳熟，蓦然回想，才发现之前在贸易公司，他喊醒马支书时，对方好像也是冷不丁冒出一句话，提到了什么姓谢的。 “嗯，谢兴洋，南方来的大老板，应该是目前得到消息过去我们那一片搞石油开采的最大的一个老板，有钱的很，第一天过去我们村就开了四台小轿车，两台大奔。不过，人不行。” 马支书说到这里顿了顿，脸上的笑容也黯淡下来，灌了口酒后，继续说道：“那家伙眼里只有钱，根本不讲道义，前前后后去了我们村很多次，也带了技术人员过去探测，据说明明发现了不少可以打井的位置，但他是大鱼小鱼一个都不想漏，从我们村边上开始，第一口井就选在了龙头山脚下……” “龙头山？”马支书一番话还未说完，便被李亚东诧异打断。 当年一起过去大龙村的一帮同学中，包括苏姑娘和郭琦，就数他对当地的环境最了解，因为有段日子一直翻山越岭的下套子、逮上跳。 而这个龙头山，他自然不陌生，形象一点儿的说法：龙头山就是整个大龙村的灵魂与信仰所在。 因为那座并无雄伟气势、与名字半点不搭边的光秃山头中，长眠着大龙村的几代长者亡魂。 众所周知，越是农村，越是偏远地区，对于这种礼数就愈发重视。大龙村同样如此，李亚东当年下套子的时候，村里人就特地嘱咐过，让他别上龙头山，更有老妇人说“那山上的一草一物，都有可能是老祖宗显形”，扯了几个听着让人不寒而栗的故事，说得煞有其事，仿佛亲眼所见。 就是这样一个地方，说句不好听的，就算大龙村的人全部死绝了，也不可能让人去打扰他们先辈的安宁！ 毕竟一旦开始打油井，各种机械响起来……日后也麻烦，油钻出来得要运输吧，油罐车没日没夜地跑。 几乎没有安宁。 “对，龙头山。那个地方你以前应该是知道的，就是不知道现在还记不记得，是我们……” “我知道。”不待马支书解释，李亚东点头道。 又问，“那怎么办，对方想在龙头山下打井，你们肯定不能答应啊？” “当然不能答应！”马支书如此憨厚的一个人，谈起这件事情，脸上居然多了股戾气，沉声说，“真让他把这口井打了，我们都没脸下去见祖宗了。那个姓谢的自认为高人一等，平时根本不太鸟我们，一直在跟县里的高官接触，他找的钻进队都来了，却被我们堵住了，还想打人呢！但耍横，谁怕谁啊！我们大龙村毗邻大漠，平日里豺狼野兽见得多了，那些畜生我们都不怂，还怂他们？” 李亚东听到这里下意识地点头，对于马支书的这番话，他是百分之百的赞同的。 大龙村的村民们都很淳朴不假，但这个淳朴，也是相对而言，得看人。 老话不是说了嘛，穷山恶人出刁民。就譬如马支书家隔壁的大军叔家的小儿子三娃，李亚东当初的学生，才读一年级，十一岁，有次李亚东上他家走访，就看到了十分惊人一幕： 他脸上挂着憨厚的笑容——如马支书之前的表情如出一辙，瞅着李亚东从黄泥巴院门走进，没好意思过去迎接，因为身上脏，他手里拿着一把寒光阵阵的铁片子，上面鲜血淋漓，刚将一头老山羊放了血，正在扒皮抽筋…… 他是特地宰羊来招呼李亚东的。 但这个缘由先不提，就这种行为，你能认为这个孩子很“老实巴交”吗？ 十一岁的孩子，要搁城市里，别说宰羊，杀只鸡都是不可能的。 生活大漠边缘的孩子，打小从父辈身上耳濡目染，其实骨子里自有一股凶性。 “那后面呢，打起来了？”李亚东问。 “打，怎么不打！”马支书瞪着眼珠子说，“钻进队的人没插手，是我们县里的人，那个姓谢的就带了五个人，我们这边壮劳动力二十多个，打得他直往车屁股底下钻。” “哈哈……”李亚东大笑，心想果不其然，听着还怪解气的，他自然是站在大龙村的乡亲们这一边。 “不过……” 但马支书却没笑，而是长叹口气，“就因为这件事儿，把县里都给惊动了，来了一车领导，照面后劈头盖脸地就是一顿大骂，说我这是在给县里的经济发展设关卡，与上级政府的政策背道而驰，小民思想，没大局观，反正……骂了足足两个多小时吧，有些话我也忘了。” “你肯定不能妥协。”李亚东说。 “当然！他在别处打井都可以，但龙头上绝对不行，大不了这个村支书我不做就是。” 李亚东呵呵一笑，心想你不做谁做，总不可能派个外人进村吧，那注定也管不了，像大龙村这样的犄角旮旯的小山村，这个年代的现状基本都是村里的德高望重者做领导，外人是很难插手进来的。 第九百二十六章 计划入陕 “那最后是怎么解决的？”李亚东问道。 “没解决。”马支书摇头道：“那个姓谢的被我们打了，也是不服气的，他是金贵人，用他的话说‘老子长这么大我爸都没打过我，你们这帮土老鳖居然敢动手’。 “我跟县领导已经把话讲得很直白，只要他不在龙头山打井，上哪儿去打我们都不管，这一点没得谈。于是县领导就去找他谈了，想让他放弃这口井，也知道刨人祖坟、扰人安宁这事儿有多严重，但这孙子，他不啊！还说龙头山这口井他打定了！” 听马支书这么一说后，李亚东情不自禁地蹙起眉头，心想这事儿怕没那么简单，能在这个年代就大富大贵的人，没一个是蠢材，对方执意要在龙头山打井、跟当地村民对着干，作出这种不过大脑的事情，恐怕更多的还是为了利益。 不然说不通。 指不定这龙头山下的石油资源异常丰富，又或者钻井难度小、成本低。 “但那是你们村的祖坟地，从某种层面上讲属于你们村的私有财产，你们硬不让他打，他又能怎样？” “他们这些大老板，心眼贼眼呀！”马支书长叹口气，忽然意识到什么，又赶紧补充了一句，“李老师，我可没说你，你跟他不一样。” 李亚东尬笑一声，摸了摸鼻尖，心想你还不如别多加一句。 “他年后有一阵儿没来了，我就感觉这事儿不正常，特地跑县里去打听，一打听才知道，这王八蛋果然没有轻易放弃，事情变得有些不妙了！” “哦？”瞅着马支书紧锁的眉头，李亚东同样微微蹙眉，问，“怎么了？” “以前我们村旁边的那片大漠，是无主的……呃，那肯定还是属于国家的，就是说不属于某一个人。县里的开油政策下来后，反正只要有钱的，愿意交开油费的，其实都可以来打井，但现在那个姓谢的在动歪心思，想将那片大漠整个包下来，而且不用想，肯定也包括龙头山下面的那片地。” 他这么一说，李亚东就明白了，为什么说事情有些不妙。 因为那个谢兴洋一旦把大漠包下来，那么从法律意义上讲，在包租的合同期内，这块地就属于他的私有财产。 他想干啥就干啥，受到法律保护。 而如此一来，大龙村的乡亲们再去制止他，性质就完全不同了。 原先他们制止对方的事情传出去，也算有理有据，指不定还会被人夸一句“敬重先祖”。 站在道德制高点上。 而如果龙头山脚下的那块地变成谢兴洋的后，他们再去制止，一个“理”字上就站不住脚。 人家白纸黑字包下来的地，真金白银付出去，你们凭什么阻扰？ 这终究是一个法治社会。 法大于情。 到时候大龙村的乡亲们再“无理取闹”，客观讲，是得吃官司的，公安来抓人，也是公事公办、有理有据的。 李亚东也终于明白了马支书的心里想法，问道：“所以……你是想让我过去包下那块地，把那个谢兴洋挤走？” “嗯。”马支书用力点头，倒也不藏着掖着，连声道：“那个姓谢的，我照过好多次面，单看面相就知道是贼精的一个人，他敢包的地，那绝对不能亏。再说了，在他之前矿务局的专家们就已经来测过，也很明确的说了那下面有好多油。李老师，你知道的，我肯定不能坑你。” “说啥呢？”李亚东眼珠一瞪，抬起酒杯跟马支书走了一个。 这一点他倒不怀疑，就冲这马支书拎着一条数十斤的蛇皮袋、辗转几千公里来找他的这份心思，若真要坑他，那他也认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他是那么容易被人坑的吗，那片大漠中到底有没有油，他不会找人来测一下吗，他手头上又不缺这种资源。 “不过，你出来应该已经有一阵儿了，不会我们赶回大龙村的时候，那个姓谢的合同已经拿到手了吧？”忽然想到什么，李亚东不禁问道。 陕北开油的商机他既然已经掌握到，自然没有错过的道理，去，他肯定会去的。 但无论如何，他都得感谢马支书千里迢迢跑过来送给他这个商机，所以大龙村那边的事情，说句不好听的，就算测错了，地下没油，他也不能袖手旁观，让人扰了他们祖先的安宁。 这事儿他管定了，那个谢兴洋他压根没放在眼里，但就怕对方“圣旨”已经拿到手，到时候木已成舟，他就算再牛·逼，也不能公然跟法律对着干。 “这个……应该没那么快吧，我出来后就没敢停歇，虽然兜了一大圈子，但其实总共也就花了一个多礼拜的时间。那片大漠你是见过的，大到没边儿了，想要全部包下来，要花老多钱了，我听人说像这种大买卖都得谈判，估计还没谈妥吧。”马支书有些不太确定地说。 忽然想到什么，又补充道：“李老师你要过去包地的话，肯定要比那个姓谢的有优势，至少我们是支持你的。而那片大漠方圆三十公里内就我们一个村子，如果同样的价钱，只要县领导不傻，不想引发纷争，就知道该包给谁。” 李亚东呵呵一笑，心想你们的县领导岂止是不傻，简直精明到没边儿了，很简单的一个道理呀，因为没从你脸上看出对他们有多大成见。 可见对方一番手段耍得有多好。 偏偏你还信以为真。 实际上在李亚东看来，关于这件事情，马支书他们怨恨的罪魁祸首不应该是谢兴洋，他终究是一个外来者。 若当地县领导真的体恤民情，站在自己人这边，一口就可以回绝他了嘛，还哪儿来的这么多幺蛾子？ 说到底，还是亲儿子不亲，至少抵不过外来者送到手的真金白银。 不过李亚东也不是那种喜欢给别人拉仇恨的人，没把这些话解释给马支书听，是好是坏很难说，点点头道：“那照你这么说，我还真得赶紧跟你走了。” “这个……李老师，要没什么事的话，早点自然最好。”马支书呵呵笑道。 李亚东如何不知道他心里急成了麻花，所幸他这边甩手掌柜已经当惯了，而且手下几位得力干将经过长年累月的考验，也算靠谱，工作安排的灵活度比较高。 想了想后，说道：“那……给我两天时间安排一下吧，咱们后天出发你看行吗？” “后天？”马支书在心里掰着手指头算了一下，耽误两天，再加上回程的火车四天——一个礼拜又没了。 真是恨不得现在走就最好。但也没辙，知道凡事不能全按着自己的心思来，人家也有人家的事情。 于是，便笑着说，“好！” 第九百二十七章 启程 要去陕北，也是一趟远行无疑，李亚东还得做好家人的思想工作，主要是他娘。 所幸他去年因为三哥的事情在家待好几个月，再做思想工作的话，却是比以往简单得多，至少母亲胡秀英也没多说什么，就交代他出门在外注意安全，早点回来。 毕竟儿行千里母担忧啊。 原本还打算让苏姑娘去深证之前绕道首都这边聚聚，现在肯定也没机会，只能打了通电话知会了一声，电话号码摁得李亚东手疼。 为啥？ 因为苏姑娘老家那边还是太偏了，特地给她买的信号加强版的摩托罗拉依然很难收到信号。 也跟苏姑娘讲了，让她弟弟苏洋在县里买套房子，从灰雾扬尘的乡下搬上来。又不是没钱，县城最大的百货商场的副总，年薪怎么的也有大几万，一年就够建幢别墅了。省得每逢苏姑娘回家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根本找不到人。 又花了半天时间给集团各老总打了电话，告知了自己的行程变化，督促他们干好自己的本质工作，做得好的也适当地表扬了一下，譬如黄德平。 英国路虎工厂在各方势力的打压之下，虽然备受摧残，但黄德平很好地落实李亚东的计划，与工会的关系处理得相当融洽，现在但凡有点事，基本无需工厂出面，职工工会首先就不干了，上万人的大游行，隔三差五地搞一拨，特别是在英国那种号称自由民主的国家，谁能受得了啊？ 所以路虎汽车虽然在欧美销量出现明显下滑，但至少目前为止，英国工厂那边还未出现亏损。 只要产品过硬，哪怕敌人再强，也无法左右所有消费者的选择。 干得差的，同样不留情面地进行了批评。 就譬如陈家英。 当初决定将产业重心朝大陆转移的时候，李亚东特地召开了高层领导会议，还一连开了好几天，且与每一位老总都详细地商谈过。 现如今，已经一年半过去，集团旗下的所有分公司都已经进驻大陆市场，甚至包括金融公司，其实目前大陆的金融市场真的不太适合投资，但何诗涵依旧在深证前海增设了分公司，唯独陈家英的娱乐公司，据说跑到首都与蒋腾飞沟通了一下，让他想办法在东方红广场腾出一层办公楼，结果蒋腾飞这边都做好了安排，她那边却不了了之，压根没怎么放在心上。 娱乐，不是李亚东较真儿，他之前就分析过，美帝制霸世界的手段中，文化输出其实是一个相当关键的因素，所以这么重要的事情，他当然得弄。 挨了李亚东劈头盖脸的一顿骂后，陈家英拍着胸口保证，会在今年上半年将此事落实到位，李亚东也就信了，打算再给她半年时间。 最后，李亚东又拨了一通国际长途，打到了俄罗斯。 胜利哥接的电话，得知缘由后，显得有些激动，表示自己也想过去瞧瞧，八百里秦岭他还没去过，说是想去见识一下十三朝古都的威风与豪迈。 李亚东就说自己要去的不是省城，而是一个鸟不生蛋穷乡僻壤。 他说没事。 那么好吧，李亚东也没拒绝，告诉他到了地方后别脚底抹油就行。 知道他在俄罗斯待腻了，去年过年也没回，老婆清水伊人生了孩子，还太小，不易万里迢迢的奔波。 当然，胜利哥来不来其实无所谓，来嘛，就相当于给他放个假，李亚东主要还是让他安排一队石油专家过来，不然他一个人到了陕北有什么用，对于石油业一窍不通，即便望着千亩油田也只能干瞪眼。 等是没法等了，毕竟已经和马支书约好时间，他明显已经迫不及待，听小豪汇报自从进了房间后基本就没出来过，连吃饭都是叫的客房服务，第一次来首都，明明有两天时间，大可以出去玩一下，却对这个年代偏远地区人人都很向往的、长城、故宫等地，像是提不起丝毫兴趣一样。 所以便让胜利哥直接从俄罗斯飞茜安，自己带队过去。 一番安排下来，如李亚东所预料的一样，刚好花了两天时间。 第三天，也就是与马支书约定的日子，一大早，李亚东带着齐家兄弟，以及齐虎的老婆科舍洛娃——虽说俩人还未正式办酒，但毕竟证儿拿了，因为科舍洛娃想要常住中国，需要一个身份，所以这样称呼并没有什么毛病，一起来到东方红大酒店。 带上科舍洛娃的原因很简单，反正她待在家里也没有什么事情干，闲来无事还考了张大学文凭，中国的哦，可见读书很有两把刷子，在北大深造两年，普通话现在说得比她老公齐虎还溜，经常被李亚东戏称“假洋鬼子”。 一个免费的俄语十级翻译，不用白不用，对吧？ 鬼知道胜利哥这样的边城浪子能在大漠戈壁上嘚瑟几天，他要是脚底抹油想跑路，借口说俄罗斯那边有事要回去处理，李亚东还真拿他没辙，到时候望着一帮尤科斯石油的老毛子专家们几乎只能干瞪眼，说不定还得临时从集团抽调翻译过来，麻烦。 一行五人，加上蒋腾飞一个——他是来当司机的。进入酒店时，马支书早已在大厅里等候，旁边有沙发椅不坐，硬要站着。 小豪笑着迎上来，不留痕迹地对李亚东说，“早上四点起来的，餐厅还没营业，我让厨师先给他拉了碗面，然后一直等到现在。” 李亚东抬起手上的劳力士一看，好家伙，八点一刻，除掉吃饭的时候，一刻钟估计够了，那岂不说足足在这里站了四个小时。 真想走过去问一声“马支书，你腿不累吗”。 不过，他显然是不累的。 “李老师，你可算来了。” 除了蒋腾飞和小豪外，其他人皆是一脸懵逼，这是个什么称呼？ “东哥，你还做过老师？”齐虎诧异询问。 “没有。”李亚东笑着摆手，便将以前在北大读书时去大龙村做下乡实践、顺便支教过几天的事情，简单地讲了一下。 他和他哥，包括科舍洛娃，这才恍然大悟。 马支书好奇地打量了科舍洛娃几眼，平生第一次见到外国人，感觉很新鲜。 “大叔，我是中国人，您不用这么打量。” “呀！”马支书硬是吓了一跳，这普通话，比他可讲得流利多了。 “哈哈……”众人哄堂大笑。 蒋腾飞驱车，载着一行人离开酒店。 走在半路上的时候，马支书透过窗户瞅了又瞅，诧异道：“李老师，这路不对呀！” 他居然都已经识路了，才走过一次吧，乡下人进城，还真是有够谨慎的。 李亚东笑着问，“怎么不对了？” “这不是去火车站的路啊，我来的时候特地留意过。” “谁说要去火车站了？” “啊？那……那去哪儿坐车啊？”马支书一脸懵逼，“我们县里可没飞机场。” 他这辈子都没坐过飞机，知道那东西快，但价钱贵不说，感觉自己也玩不转，连怎么买票都不晓得，所以也压根没想过要坐。 “没事。”李亚东解释道：“飞你们省城就好了，然后再从省城坐车去你们县，我都安排好了，天黑之前应该就能到你们村。” “这么快？！”马支书感觉匪夷所思，就知道飞机快，也不知道能快到这种程度，居然只要一天就能到家？ 要知道，他原本已经做好了在火车上晃悠四天三夜的准备。 “嗯。” 得到李亚东肯定的答复后，马支书自无不喜，越快才越好呢，他真是恨不得坐火箭回去。 第九百二十八章 机票多少钱 首都机场。 第一次乘坐飞机的马支书一副乡巴佬进城的模样显露无疑，眼珠子东张西望，嘴里啧啧称奇不止，感觉所有东西都是那么新鲜。 “诶，李老师，咱们不用排队的吗？”马支书看到几乎每个窗口前面都排着长长的队伍，而自己等人则畅通无阻的通过了一条通道，不由诧异询问。 “不用。”李亚东笑着摆手，也不好过多解释，毕竟三言两句也说不清，也有点担心吓到他。 知道马支书没见过什么世面。 不信现在突然将马支书拉到他曾经去过的克里姆林宫，看马支书腿肚子打不打颤？ “哦……”马支书下意识地点头，倒也不是真正的一辈子没出过村的人，好歹是村里的一把手，大小是个干部，也听人说过机票有三六九等，寻思着李老师有钱，买的大概是好机票，所以跟普通机票有些区别，待遇更好。 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这么一想，也就释然了。 “大叔，我们坐的是自己的飞……” “哪儿来的这么多话！”科舍洛娃刚想解释一番，也是出于一片好意，不过一句话还未说话，便被齐虎一眼珠子瞪了回去。 齐家兄弟贴身跟随李亚东多年，不说已经成了他肚子里的蛔虫吧，对于他的脾性还是相当了解的，大致的想法总能揣测一二。 科舍洛娃“哦”了一声，吐了吐舌头，便不敢再多言了。 “等到了陕北让你说话才说话，男人办事，女人少插嘴。” 科舍洛娃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乖巧听话得令人发指，就连李亚东瞅着这场景都止不住的一阵艳羡。 狗日的齐虎，平时看着愣头愣脑的，居然还有这手本领，把媳妇儿教育得这么好。 实乃我辈楷模。 不过想想也就释然了，科舍洛娃是孤儿出身，自小缺乏疼爱，现在好容易找到一个爱她的人，而且来到异国他乡，所有事情都得依靠齐虎，不像只小猫咪样的对他百依百顺才怪。 “小虎同志，这个。”马支书避开科舍洛娃，给齐虎竖了根大拇指，不服都不行。 “嘿嘿，也没什么，两口子出门在外嘛，自然是男人说了算。” 他倒是一点都不谦虚。 一行人通过通道进入机场内部时，马支书又犯迷糊了，瞅着不远处平整水泥地上匍匐着的钢铁巨兽，下意识地四下打量了一番，问道“李老师，咋没有其他乘客？” “哦，没有，就我们几个人。” “我们那边的飞机票这么难卖吗？就我们四个人航空公司也飞呀，不会亏本？”马支书疑惑，就算再没眼界，也知道像飞机这样的大家伙什儿，起降一次代价不小。 他们村为了修路硬着头皮买的那辆拖拉机，一趟县城来回还得好几块的油钱呢。 “飞的。”李亚东呵呵一笑，依旧没解释太多。 “哦……那飞机可比火车讲究多了，火车要卖这么几张票，绝对不能跑，得改签。” 李亚东点点头，对此却是没有太多发言权，他在90年代倒也有过一些乘坐火车的经历，不过年数太远，大致的细节早就忘了。 四名洋妞空姐早已在飞机梯前翘首以盼，等待着她们的金主光临，脸上都挂着十二分的笑容，仿佛要将积攒许久的热情一股脑儿地全拿出来一样。 不这样也不行，毕竟她们的这项工作实在太清闲了，而且薪资不菲，通常情况下几个月才上一次班，其他时间除了不能外出旅行外，可谓天天吃香的喝辣的，商场逛到脚软。 要是这样的出勤率都拿不出最饱满的状态，别说老板不满意，就连她们自己没脸再干下去。 “哟！航空公司这么高端？都配洋妞？”马支书惊讶，所幸有科舍洛娃在前，倒是没出洋相，盯着人家猛瞧。 “那是。”这次李亚东还未说话，齐虎却是嘿嘿笑道。 “嗯，不错，怪不得总听人说坐飞机好，坐飞机舒服。”马支书同样嘿嘿一笑，道“当年八国联军侵犯我们国家，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今天也该轮到他们来伺候伺候我们，就为这个，这趟飞机都没坐亏！” “……”齐虎一脸懵逼，心说大叔，你还挺能扯的吗，坐趟飞机都能扯到民族情怀上去。 不过想想对方毕竟来自老革命根据地，也就释然了。 而这时，马支书忽然想到什么，不由望向李亚东说，“对了，李老师，机票多少钱来着，回头我得给你。” 李亚东尬笑一声，道“不用，没几个钱。” “没几个钱也是钱啊！”然而马支书却是眼珠子一瞪，“老话说得好呀，亲兄弟还得明算账，况且我这次出门的经费是可以报销的，村里麻花合作社结，你可千万别跟我拉扯，不然这飞机我就不坐了！” 他说着，脚步还真的停了下来。 p的，你说这叫什么事儿，这两天的酒店钱你怎么不跟我结？李亚东心想。 他却不知道马支书的想法。在他看来，这两天住的酒店，李老师肯定有股份，大小是个老板，硬要结账却是没意思的，就好像李老师到了村里后，如果想去作坊里弄两包麻花吃，他能收钱吗？ 自然不能！ 他也是老板之一。 而坐飞机不同，航空公司是别人的，怎么好意思让李老师给他垫付机票费？ 这跟谁钱多谁钱少没关系，而是一个原则性的问题。 “这个……”李亚东心想，还是跟他讲实话吧，总不能真收他的机票钱吧？ 再说了，怎么收？ 现在要突然冒出一个不相干的人，还挺碍眼的那种，想搭他的飞机去茜安，给他一百万他都不干呀。 “也就五十块钱，我说马叔，您就别较真儿了，显得生分。”李亚东想说的话还没说出来，一旁的齐龙却是插了一句，有意帮他解围。 然而…… “这不是较不较真的问题，谁的钱也不是大水淌来的，对吧？再说了，刚才我不是讲了吗，我有经费的。”马支书说着，很豪爽地从裤兜里掏出一张五十零，就要往李亚东口袋里塞。 要真被他塞进去了，李亚东年轻二十岁就是白年轻的，起脚就跑，噌噌几步便登上了飞机。 “小龙，你拿着，不拿我现在扭头就走！” 齐龙也是没辙啊，你说这叫什么事儿，两个当事人，一个已经跑路，另一个正扬言要跑，陕北到底还去不去了？ 为了不耽误正事，也只好将钱收下了，毕竟就五十块钱，还不是马大叔私人的，管他呢。 等上了飞机后，马支书的眼珠子就一直呈现出往外凸的造型。 “飞机居然这么好？这跟火车一比……” 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根本没有可比性。 “才五十块钱就能坐？” 马支书掰着手指头捋了捋，那也没比火车贵几块嘛！ 狗日的，只感觉以前亏大发了，放着这像宫殿一样的大飞机不坐，却硬要去挤那脏不拉几、还人山人海的火车皮。 没见过世面害死人呀！ 当下心里便发了誓，以后再出远门，绝对不挤火车，才贵几块钱的事情，他花得起，必须坐飞机！ 还得让洋鬼子来伺候！ 舒服，安逸，霸气！ 。 第九百二十九章 老司机 茜安。 以李亚东现如今在国内的生意网，特别是汽车公司和贸易公司的销售网络，不敢说去到任何一个犄角旮旯都能熟门熟路，但在有且仅有的那么几十个省会城市中，总是不乏人脉。 飞机抵达茜安时是下午，日头正高，一行人刚步入机场内部，便被一块白底红字的醒目接机牌吸引视线。 “是胡总吧？”李亚东奔着接机牌走了过去，冲着一个理着寸板头，胖乎乎地中年人问。 “诶，是是是，是我，你就是李董吧，叫我小胡就行。” 小你妹哦小小小，一看就是四十好几的人了。 此人是猛虎汽车在茜安的经销商，丰台工厂那边排了名的，销量干得很不错，猛虎越野车在路况复杂的关中一带似乎非常受欢迎。 张春喜的关系。一通电话打到这边，说集团老总要来茜安，差点没将胡广源吓懵，心说你们不来人还好，怎么一来就来老总，还不是公司老总，而是集团老总，传说中的那位！ 未免也太看得起我们小小的茜安了。 后来一打听才知道，原来不是过来视察工作的，算是长出口气。 “胡总，托你的事情办妥了吗？”李亚东笑着询问。 倒也没什么大事，就是让对方弄辆证件齐全的车，再配一名老司机。 “妥了，公司的试驾车，刚弄好的，证件齐全，最新的款式，顶配车型。”胡广源连连点头，很清楚伺候好这位大神，对自己的生意多么有益，若能攀上一点关系，那就更完美了。 他现在是天天向工厂下订单，而且基本二话不说，全款打到位，可工厂就是满足不了，订一百部汽车，能到位五十部就算不错，眼瞅着客户拎过来的白花花的钞票赚不到，你说气不气人。 而且，现在有一个更大的商机摆在眼前——陕北开油，来自全国各地的老板正向他们这里不断汇聚。 而这些老板到了他们这边，总得有个代步车吧？ 目前茜安一带、包括周边，销售最火爆的汽车，就两个品牌，一是jeep，二就是猛虎。 他已经很好的意识到这个商机，原本就要加价的汽车，陡然再加一万，可即便如此，依然供不应求。 这钱实在太好赚了！ 现在关键的一个问题，就是货源——仓库没车，等于现捡的钱他都赚不到，但如果仓库有车，就算再加一拨价，估计也是没有问题的。 他现在想车都快想疯了。 而工厂张总那边，已经很好的暗示他，只要能伺候好集团老总，会适当的优先考虑他这边的货源。 你说这个机会，他要不要把握？ 做孙子做儿子，反正也就这一回嘛！ 李亚东笑着点头，便示意他前面带路，打算过去取车。 “不是啊李董，您这刚下飞机，旅途劳顿，难道现在就要走吗，怎么的今天也得在茜安休息一晚嘛，也好让我尽一尽地主之谊。”一行人前往机场停车场的路上，胡广源三步一回头地说。 “胡总的心意我领了，不过我现在手头上有些急事，得马上处理一下，就不在这边多待了。” “这样啊……”胡广源一脸悻悻，苍天可鉴，他是真心实意的想请客啊，饭局、牌局、卡拉ok局、泡澡局全都安排好了，就看这位李董的喜好。 却不想一番殷勤，却换来这样一个结局。 若是让对方就这样走了，那他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奈何，此人说的话，他甚至连反驳都不敢，担心一不小心弄巧成拙。 这可如何是好啊！ “李董，至少先吃个饭吧，飞机餐最好那也是飞机餐，据张总说你们好像要去榆琳一带，那还有老远的路呢，中间大漠戈壁很多，也不好说到饭点就能找到吃饭的地方。”胡广源显然没有轻易死心。 李亚东想了想，倒也是，于是便点了点头。 胡广源顿时大喜，心想一顿山珍海味下来，反正照死了花钱，你多少总该承我一点人情吧？ 到时张总那边，也好有个话头。 “李董，这边走，车停在拐角那里，不知怎么搞的，这段时间机场天天爆满，基本都是两个停车位停三辆车，我生怕车被人刮了，到时不好看，特地让司机在那边守着。” 胡广源正一脸兴奋地在前面带路，然而…… “要不就不用这么麻烦了，你们这边最地道的不就是羊肉泡馍吗，喏，那里就有一家。”李亚东身手指向一个方向。 机场里面自然不乏用餐的地方。 “啊？这里吃？” 胡广源一脸懵逼，心说你这个身家亿万的大老总，怎么一点讲究都没有？ “嗯。”李亚东笑着点头，“天天大鱼大肉也没意思，我就钟情这种地方小吃。” “……”胡广源还能说啥。 吃呗，一行人估计能吃个二十块钱的账，他来结呗。 只是这个人情……未免也太小了，甚至，都谈不上人情。 “老板，六份羊肉泡馍，加料的哦！”胡广源走进店内后，还特地吼了一嗓子。 但羊肉泡馍这种东西嘛，按照这个年代的物价，就算碗里羊肉加满，饼把盘子摞起来，五个人，加上他自己一个，估计也很难吃到五十块。 老实讲，吃羊肉泡馍，还是要来陕茜这边，其他地方的全是扯犊子。 兰州拉面店里也有羊肉泡馍卖，但那个羊肉泡馍，跟陕茜这边的，根本无法互作比较，甚至都不是一种东西。 在这边吃羊肉泡馍是很讲究的，店家先不上别的，一只空瓷碗扔给你，再扔两块硬邦邦的饼——没经验的人估计会一脸懵逼。就譬如科舍洛娃此刻脸上的表情。 “吃这个？”她将饼拿起来，就准备咬，因为确实有些饿，飞机上虽然有食物，但她有些晕机，没怎么吃。但又感觉这玩意儿好像不是人吃的，太硬了，所以才疑惑地望向齐虎。 “先不吃，掰，把饼掰碎了放碗里，像这样……” 齐虎手把手地示范，科舍洛娃感觉很稀奇，掰得不亦乐乎。 所以日后人们常说“体验式消费”，企业老板和高管们还经常去国外学习，花高价上什么“总裁思维”之类的课程，其实中国老祖宗早就玩腻的东西。 就好像外国的屁也是香的一样。 等众人按照个人喜爱掰完饼后，才有服务员过来收走大瓷碗，隔着玻璃窗可以看到，厨师正将浓醇的羊肉汤、外加香菇、粉丝什么的，一股脑儿地倒进碗里，浇在掰碎的饼上。 碗又端回来了，香飘刺鼻，原本硬邦邦的大饼经过热羊汤的浸泡，也变得软糯可口，再配上一碟糖蒜。 那滋味，也是绝了。 就两个字——地道！ 等众人吃完后，一结账，二十八块八，这让胡广源深感无奈。 来到停车场时，李亚东却是笑了，一溜的猛虎大帅，让他多少有些成就感。不过其中大多都灰雾扬尘，因为关中一带水土流失十分严重，灰尘很大，唯独有两辆车光可鉴人，这让李亚东很怀疑是不是刚刚拭擦过。 一辆车里坐着一个人，看到李亚东一行过来，赶紧走下，是一个约莫五十左右的消瘦中年人，两鬓已经斑白。 应该是个老司机无疑。 “老乔，你开我的车先回去，跟老板娘说一声，我陪李董去榆琳了。” “啊？”被他称呼“老乔”的司机一脸懵逼，心说这不是我的工作嘛，说好了有高额薪水的，又不算话了？ “啊什么啊，赶紧的呀。” “哦……” “不是啊，胡总。”李亚东诧异，“你要跟我们去？” “是啊。”胡广源嘿嘿笑道“我原本不太确定你们去哪里，如果是去榆琳的话，那一带我门清啊，老乔都没我熟。对吧，老乔？” 对你妹！ 当然，这话老乔指定不敢讲出来，讪讪笑道“那是，老板经常往榆琳跑。” 李亚东狐疑，但也懒得理会，熟就行，别把他往沟里带，否则误了他的大事，哼哼…… 。 第九百三十章 再临大龙村 所幸胡广源确实没有吹牛皮，茜安距离延垵三百公里左右，马支书他们县城更近一些，但这个年代可没有高德地图，而且路况复杂，全靠司机的经验。 他载着李亚东一行翻山越岭、七拐八拐，约莫抄了近路，也不心疼汽车，走起来倒是挺快。 李亚东原本估计至少晚上点才能到达目的地，不曾想抵达马支书他们县城时，西边还有太阳。 当年李亚东脚折了，倒是在这个小县城里住了一个月，如今时隔九年再过来，变化还是非常明显的。 过去这座县城给到他的感觉，还抵不上他们县里，临近天黑时街头已经没什么人了，沿街的店面都是有数的，更别提什么霓虹招牌。 如今还未到天黑，几幢约莫有个十二三层的楼房上的霓虹招牌便已经亮起，吸引了他的视线，都是饭店和宾馆之类的消费场所。 这些老板也算是误打误撞走了财运，随着陕北开油的计划落实，来自全国各地的大批老板不断向这边汇聚，像这种稍微体面一点的消费场所，想不发财都难。 “胡师傅，前面左拐。” 到达县城后，胡广源这个人形导航就失灵了——他能一路摸到这里已经算相当不错，再往乡下走，再牛·逼的外来老司机估计也是两眼一抹黑。所以马支书便开始了高端奢华的私人定制导航。 “李董，不在县里住一晚？乡下……有地方睡吗？”胡广源放缓车速询问，即便开了五个小时的汽车，依然感觉精神抖擞。 他其实是担心像李董这样金贵人，还带着一名洋妞——目前为止他还没搞清科舍洛娃是个什么身份，因为她一路几乎没有说过话，潜意识里便觉得她是一个私人·玩物。无法适应乡下的生活，但这话肯定不好直接当着马支书的面讲——没听李董的两名保镖都喊他叔吗。这个小村干部，与李董的具体关系实在不太好说。 李亚东却是没有说话，而是望向马支书。 “有啊！怎么可能没地方睡？要是别人就不说，李老师到了我们村，家家户户都乐意腾出床来。”马支书瞪着眼珠子说。 李老师——对于这个听了一路的称呼，胡广源同样有些琢磨不透。心说老哥，你还真不把客人当外人呐。 “那就直接去吧。”李亚东一锤定音。 当年在大龙村的时候，他们羊圈都睡过，现在九年过去，而且大龙村还有了自己的来钱产业，生活条件肯定提高不少，又有什么不能睡的？ 他知道马支书有多么火急火燎地想赶回去，不然天就快黑了，在县里住一晚也无妨。 “诶！”胡广源应了一声，脚下油门开始加重。 汽车离开县城后，还没安稳一屁时的车厢又开始左右摇晃起来，像只大号摇篮一样，摇得人昏昏欲睡。 “我说老哥，前来就要进山区了，瞅着不像有大路的样子啊，而且天马上就黑了，真能走？”二十分钟后，按照马支书的导航，车辆行驶到一片山脚下，透过灰蒙的天色望向远方，胡广源心里也是犯了怂。 他干的就是汽车行业，驾驶技术是完全没问题的，但主要车上的人太金贵了，不说那些不吉利的话，就是发生点小事故，有些磕磕碰碰，感觉都是天大的麻烦。 “嘿，胡师傅，你这是好车啊，坐着就像坐沙发一样，而且动力也足，怕个啥？放心吧，前面有路，平的很，大解放都能跑，完全没问题。”马支书拍着胸口说。 李亚东坐在后排，犯困之中留意到二人的对话，下意识地睁开眼，瞪着眼睛望向车外，脑子里不禁浮现出一些亲身经历过的恐怖画面。 想当年这条路他是走过几遭的，但每一次都可谓心惊胆战，那种狭窄的盘山小道、仅容一辆牛车通行、且靠外侧的车轮子二十公分外就是悬崖峭壁的场景，谁经历过谁知道，可谓命悬一线，一车上的性命全交在赶车师傅手中。 “马支书，路拓了宽多少？”李亚东问。 “宽着呢，三米多，接近四米。” 听他这么一说后，李亚东才算长出口气。 胡广源却是还不放心，入山之前特地停下汽车，拿着一块干抹布，将两个前头灯擦了又擦，生怕待会儿光线不够。 “胡总搞慢点，不赶时间。”李亚东嘱咐道。 “放心吧李董，我知道的，完全第一。” 还算是个靠谱的人，虽然算不上知根知底，但也不怕对方害自己，同在一辆车上，要死一起死呗。 搭载着2升v形6缸发动机的猛虎大帅，咆哮着驶入山道。 此时天色已经非常模糊，但总归不算两眼一抹黑，李亚东伸长脖子透过车窗望向外面，正如马支书所言，当年的那条羊肠小道确实被拓宽了一倍不止，山壁上甚至能清晰可见斧凿锤打的痕迹。 之前听马支书说起这个时，已经感觉非常不可思议，但此刻真正见识到，才真的感觉到内心中震撼无比。 全村人，五年时间，所耗费的钱财和聘请的工人就不提，硬生生地凿出这样一条山路，这种精神，堪比塞罕坝，或是红旗渠。 不过，这条山路依然很危险，因为它没有栏杆。 道路与悬崖之间，照样是一念之差，阴阳相隔。 ‘其实这样的山路，白天的风景必定巍峨而刺激，如果做好防护，却是个很好的乐子啊！’李亚东心想。 若再过个十年，将大龙村稍微改造一下，弄点农家乐和民宿，或许再弄个牧场，那绝对有大把城里人愿意趁着节假日过来消遣一下。 他觉得这是个好点子，闲暇时倒是可以与马支书讨论一下，若是这趟大龙村之行赚了钱，帮他们修个二三十里水泥护栏也未尝不可。 其实这条路还是非常平整的，正如马支书所言，还没有之前刚出县城的那条路晃悠，只因为旁边是悬崖峭壁，感觉上比较危险。 胡广源全神贯注地开车，车速不过四十码，将安全摆在第一位。夜色之中，车辆行驶了大约半个小时后，前面突然出现一片零碎的星点。 李亚东知道，大龙村到了。 时隔九年，他再次来到这里，大龙村已然通上电，想来变化应该不小，而他的变化同样不小。 从一名学生，到了一位身家亿万的商人。 回顾这九年的人生历程，仿佛就是一夜之间发生的一样，但李亚东自认过得还算充实，没有浪费上天再次给予他的机会。 对于今时今日的成就，他大抵上是满意的。 第九百三十一章 久别重逢 大山深处的小村子，静谧而安宁，一点风吹草动便能传遍整个村子，遑论一辆钢铁野兽的轰鸣？ 汽车还没从村口驶入，便已经有人通过声音注意到，站在家门口，拿着手电筒向村口这边照射。 “真的是车！” “妈的，这帮人真是阴魂不散啊，各家赶紧的，能使得上力气的都来，绝不能让这帮鳖孙得逞！” “是啊！大伙儿都带上家伙，大不了跟他们拼了，敢打我们祖坟地的心思，没门儿！” “狗日的，欺人太甚，七叔公你这回别再拉着我，我要上土·铳了，干死一个我抵命！” “天杀的，现在都敢抹黑来，悬崖峭壁怎么不摔死他们……” 整个村子一下就躁动起来，也不管原先在干嘛的，吃饭的扔掉筷子，洗澡的丢掉毛巾，已经睡觉的甩掉被子，一窝蜂地向村口奔去。 猛虎大帅上。 “哟，怪机灵的嘛，回来得快，我忘了通知，也都知道来村口迎接李老师你。”马支书透过夜色看到人头涌动，不由笑着说。 李亚东苦笑一声，深感无奈。都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大龙村的乡亲们算是将这句话诠释得淋淋尽致，他不过是教了他们一门小手艺、带了几天孩子而已，但在他们心中，自己只怕已经成了跟红军一样亲的人。 “胡总，开慢点，视线不好，怕有小孩冲过来，撞到人。” 李亚东还特意嘱咐了一句。 “行，李董。” 汽车以龟速驶进村里，等过了村口以前没有的牌坊时，前面的路上已经站满了人。 “咦？不对呀！”马支书瞪着眼珠子四下瞅了瞅，却是发现了很好扁担、锄头的影子，顿时蹙起眉头。 “停车！” 车外突然传来一声怒喝。 是一个长得精壮，如同牛犊子一般的小伙子，恐怖的是，他手里还拿着一杆土·铳，站在乡亲们前面，一个人横在路中间，枪口正对着汽车的前挡风玻璃，大有一言不合就开枪的架势。 “吱——”一个地板刹，胡广源赶紧停下汽车。 惹不起啊惹不起。 “老哥，你们这边民风这么彪悍的吗？” “这个……”马支书顿时一脸尬笑，看了他一眼后，又望了望李亚东，解释道：“这帮家伙，肯定搞错了对象，万万没有冲李老师举枪的道理，我下去问问。” 说着，赶紧打开副驾驶的车门走了下去。 “三娃，干啥呢这是！” “叔？咋是你？” 李亚东就说这个小伙子怎么瞅着有些眼熟，原来是他的学生三娃，九年了，长变了样。 倒是越来越混了，欠收拾！ 于是，也拍拍屁股站起身，准备下车。 “不是我还能是谁？”马支书原本想破口大骂一番，搞什么飞机嘛，人家李老师多年之后再次过来，不说打鼓迎接，一个个的驮着锄头、扁担，连土·铳都拿出来了，像话吗？可一瞅大家都笑意盈盈地围拢过来，心又软了。 “哎哟，谁打我？！”三娃看清来人是马支书后，立即卸了枪，跑过来屁颠屁颠儿的跟他打招呼，背对着汽车，脑壳突然被人扇了一巴掌，猛地一回头…… 却是，愣住了。 是那张他深埋在记忆深处、一辈子都不可能忘记的脸，是那个告诉他“男人要争强，却不能耍强，得有个为之奋斗的目标，为家人，为乡亲，为袍泽，为祖国”的男人，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欺负过村里的其他孩子。 是他的老师！ 那是他一辈子听过的最有道理的话，以前从来没有人对他这样讲过，所以他一直记在脑子里，现如今，他也确实是这样做的。 “李老师！”三娃惊喜，瞬间红了眼。 “哟，你还记得我这个老师呀，都敢用枪口对着我了？”李亚东笑了笑，打趣着说。 “我……啪！”三娃手中从他爷爷那里继承过来的、平时最宝贝的土·铳、纵横大漠无往不利的凭仗，瞬间丢得老远，仿佛上面沾了瘟疫一样，然后反手就给了自己一巴掌，毫不含糊。 ‘这孩子，这么多年过去，还是一根筋啊！’李亚东心想。依旧不太适合开玩笑。 望着他惭愧不已的脸，赶紧拍了拍他的肩膀，如同当年一样，俩人经常放学后坐在校外的山头上，李亚东知道他跟别的孩子不太一样，自尊心极强，把他当成大人，拍着他的肩膀说着一些“深奥”的大道理，试图不让他将来走了极端。 “臭小子，还是这么死心眼，跟你开玩笑的，你要是手里拿把枪，我都敢头上顶着苹果让你打。信不？” 这话绝不是李亚东扯犊子，是关乎信任的问题。虽然老话讲“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但这句话也不是绝对。这个世界上总有那么一种人，或许在某次的内心悸动之下，便能收获对方的绝对信任，就好比当年刘关张三兄弟桃园结义一样，看似草率，却义贯苍穹。 三娃于李亚东而言，正是如此，他对他的信任，并不亚于齐家兄弟，哪怕笼中斗，你死我活的结局，他都不信对方会对自己下手——以他现在的身板，李亚东自认肯定是干不过的。 “信！但我不会打。”三娃傻笑，很天真、很淳朴，一如当年一样，只在鲜有的几个人面前才会露出这种表情。 “行，晚点再跟你唠，我先见见长辈。”李亚东又拍了拍他厚实的肩膀，错过身去，一大帮记忆中已经有些模糊的面孔，顿时开始重叠，并老去…… 时间荏苒，九年，已经是一段很长的岁月，孩子长大了，中年人老了，老人……或许已经不在了。 李亚东能明显察觉到，以前村里德高望重的老人们，今晚缺席了好几位。 “李老师，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把你盼回来了。”七叔公扔掉手中利用木头结子、巧妙制作而成的拐杖，上前紧紧地握住李亚东的双手，表情激动，黄昏的眸子里有晶莹闪烁。 就是这个年轻人，做成了他一辈子没干成的事——带领村民过上富裕生活。 现在村里家家户户用得起电，吃得起肉，也有余粮喂牲口，隔三差五的还能去县里走一遭，置办些城里人的稀奇物件儿。 这在他看来已经是顶富裕的生活。 “七叔公，身体还健朗不？”李亚东特地提高了几倍音量，因为当年老人家的耳朵就不太好。 算算年纪，应该过九十了，大龙村的活化石。 别看现在只是一个干瘦、佝偻的小老头，当年可是令土匪和日苯鬼子闻风丧胆的游击队队长，杀过的人，一双手指定数不过来。 “好着嘞，以前倒没什么，现在瞅着村里日子一天比一天好，看着孩子们越来越有出息，却不想死了。”七叔公哈哈笑道，黝黑的脸上布满沟壑。 “一看您老这精神头啊，指定能活一百岁！” “呵呵……你这小娃娃呀，还是像当年一样嘴甜，这次来了，可得多住一阵儿啊。” “行，七叔公，一时半会儿不走。” 听到李亚东这么一说后，周围的乡亲们皆是眼前一亮。 “瞎子婶儿，您纳的千层底儿鞋我收到了，合脚的很，老舒服了……” “大根叔，那对狼王牙贼稀罕了，我打算请银匠弄个包边，以后给孩子带着辟邪……” “大凤姐，你那手艺还是没变，一瓶老酒真够劲儿，不比首都那边的牛栏山差……” “付大叔……” 李亚东挨个儿的跟乡亲们打起招呼，记忆力也确实不是吹的，过了三十的人基本都能叫上名。 “咦？”就在这时，一旁的马支书却插话问，“怎么不见大军和红明啊？” 这是他的一对好基友，基本盖天一顿酒，今晚却都不在。 都是村里的顶梁柱，还都是爱凑热闹的性子，很不合常理嘛。 然而，听他这么一问后，乡亲们脸上的笑容，却是逐渐黯淡下来…… 第九百三十二章 马开山 别说马支书瞬间意识到出了事情，就连李亚东也下意识地停止了与乡亲们的攀谈。 原本一帮围绕在科舍洛娃身旁，一顿猛瞧的熊孩子们，也被这种气氛所感染，不敢再吱吱呀呀，都安静地闭上嘴巴。 “三娃，你来说，到底咋了？”马支书望向杵在身旁的三娃问。 三娃自然不叫三娃，真名字很霸气，叫马开山。 充斥着父辈们的美好愿景，希望到了他这一代能走出大山，过上城里人的富贵日子。 但很可惜的是，与村里同龄孩子不同，三娃不是没出去过，到市里建筑工地上干活，一人能顶好几个，一百斤的水泥一次性驮两包上十层楼顶，都不带喘口气的，开始可没乐坏包工头，但后面，又不得不开掉他。 为啥？ 因为性子太野了，在工地上待了一个月，打了十三次架，几乎每两天一次。 他是那种到了大漠上都能欺负狼的狠人，一般人哪里能欺负他？ 工地食堂规定菜是每人一份，但饭和馒头管饱，别人吃两碗，他不过吃四碗而已，打饭的黄牙嘟哝了一句“饿死鬼”，他就把人家的头摁到了饭桶里，差点没被憋死，也幸好饭是凉的，不然不憋死也得烫死，四名工友一起动手都没扯开，最后还是十几张嘴巴一起好说歹说，才让他松了手。 打那以后轮到他打饭时，黄牙总是两眼望天看，直接勺子一扔，一副爱咋地咋地的模样。 不过三娃从不出动挑事，但你也招惹他，怪就怪工地大了什么鸟儿都有，皮痒痒的人很多。 被工地开除后他就回来了，扔给他爸三百块钱，说了一句“城里人看不起我”，然后就不再出去了，天天去大漠撵狼玩，一只好狼皮能买几十块，县里有固定贩子收，一样能养得起整个家，他爸年纪大了，也就懒得管了。 正在请乡里的媒婆说媒，看中了同样犄角旮旯的周旺村的一个姑娘，寻思着成个家，找个媳妇儿管管他这野性子，毕竟大漠撵狼这种生计，实在太凶险了，过去还真没见几个人干过，现在年轻力壮，腿脚利索，等以后上了三十呢？ 当然，是他爸看中了，至今为止，三娃还没见过那姑娘，就听他爸妈成日花言巧语地说这里好哪里好的。 “大军叔，红明叔，还有二壮叔、大年叔，富贵叔。他们五个……替村里背了锅，被公安带走了。”三娃咬着牙说，一双铁拳握得啪啪响，因为原本最该被带走的是他，他撂倒的人最多，下手也最狠。 但公安一到，红明叔便俩耳光给他扇在了家里，不准他出门，然后他就眼巴巴地看着红明叔他们被带走。 站在他身后的齐家兄弟相视一望，眼神交流了一下，想不到在这大山深处，还有这样的好苗子。 俩人习武到现在，都已经超过二十年，哪里看不出这是一块上好的璞玉，龙头、虎背、狗腰、兔腿——老爷子生前用四个字形容过这种独特身形的人——练武奇才。 齐龙和齐虎，都不算。 “背锅？被公安带走了？”马支书诧异，连声道：“怎么搞的，你说具体点。” 他原本看今晚大家伙儿这架势，就知道那个姓谢的王八羔子在他离村的这段时间没少来捣乱，以为大军和红明他们几个村里的顶梁柱、凡事冲在最前面，干架吃了亏，在家养伤，这个还可以想象。 毕竟姓谢的那鳖孙有钱，身边的狗腿子其实都有两把刷子，万一这次多带了人呢？ 真的没预料到，公安会突然掺和进来。 要知道，过往五十年、反正打他懂事的时候起，村里就从没来过穿制服的。 ‘怕什么来什么呀，终究是晚了一步。’而旁边的李亚东，却不禁暗叹口气，已然将事情的原委猜了个七七八八。 果不其然…… 三娃咬着牙说，“还是上午发生的事情，那个姓谢的又来了，带着钻井队和一帮狗腿子，我们在村口阻拦，他这次开始的时候却不耍横了，而是笑眯眯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份文件，说是政府将这块地包给他了，继明叔看过……” “继明！”马支书听到这里，一嗓子吼出去，将杵在七叔公身后的一个清瘦的青年人吼了出来。 马继明，当年在村里搞文书工作，现在只怕升了官，那会儿是大龙村最有文化的人，读了一年半的中专。 “书记，那份文件是真的，有县委的公章。”马继明苦笑。 “妈的，县里还真包给他了，也包括龙头山那一片？”马支书大抵是名干部，如今却当着全村人的面，直接爆了粗口，可想而知心里有多气愤。 “是的。” 得到马继明肯定的答复后，马支书就更加怒不可遏，扭头望向三娃，“然后呢，你们不会让那个姓谢的进村了吧？” “怎么可能？！”三娃的脑袋顿时摆成了拨浪鼓，“真让他们进村了红明叔他们也不会被抓走。那个姓谢的嚷嚷着他是合法挖井，受法律保护，红明叔就领头说我们都不识字，于是跟往回一样，又吵起来了，接着就打起来了，这回那个姓谢的当场就用大哥大报了警，公安来得贼快，就好像猫在那里等好了一样，红明叔听到警报后知道事情不妙，就把我们都赶走了，邀着大军叔他们五个跑到村口等公安，接着……就被拷走了。” 李亚东苦笑一声，事情果然如自己所想如出一辙，三娃倒也不笨，这明显是事先计划好的行动，其目的就是为了敲打大龙村村民。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被抓走的五条汉子，一时半会儿是不可能回来的。 “该死的姓谢的，再敢过来，我一定敲断他的狗腿！”连马支书这样的真老实人，这下都搞急了眼。 事情如果真按这个节奏发展下去，只会越来越糟，李亚东庆幸他过来了。良民如何斗得过奸商，更别提官·商勾结。 “叔，我估计那个姓谢的明天还得来，到时候你们都别动，让我来，我弄死他，然后要坐牢还是挨枪子随便，看谁还敢打我们祖坟山的主意！”三娃红着眼睛说。 别以为他在说大话，不提村里人，就连李亚东都清楚，他是真的说得出做得到。 一个如果执拗到不能开玩笑的人，千万别去怀疑他的任何话——不带开玩笑的。 三娃他爸还没说话，他妈已经忍不住了，带着哭腔喊道：“三娃，你可别乱来……” 她两个女儿，可就这一个儿子。 “就是，别乱来！” 马支书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毕竟是村里管事儿的，大事临头，很好的按耐住火气，思忖道：“那个姓谢的如果明天再来，你们就人摞人地堵住进村的路，只要车进不来，他就钻不成井，千万别再跟他动手，有种就让他开车碾过去，等我回来再说。我明天起早去一趟县里，当务之急是先把红明他们从公安局弄出来。” 大家闻言纷纷点头，也没什么好反驳的，包括三娃也是一样。 毕竟上午的架在场的男人基本都动了手，而红明叔他们五个却把大家的责任一揽子全包了，于情于理，都得先把他们救出来。 “都散了吧，时候也不早，先回去休息。李老师他们远道而来，我邀他们去我家吃个便饭，谁要是不犯瞌睡就来我家喝两杯。” 第九百三十三章 先捞人 酒是好酒，大凤拎过来的自酿烧刀子，她父亲以前是酒坊师傅，她嫁到大龙村后，便把手艺给带了过来，村里没哪个老少爷们儿敢得罪她，不然就是跟肚子里的蛔虫过不去。 至少60度以上，不勾兑，虽然入口辛辣，但一杯下去却是满口谷香、回味无穷。 菜也是好菜，因为没准备，压根就没想到自家男人今晚回来，所以马大嫂临时宰了只鸡，来不及炖，便红烧了。 这么吃虽然有些奢侈，却更有滋味。 她原本还想再备几个菜来着，家里还有今天刚下的羊奶、土鸡蛋什么的，可一只老母鸡还没拾掇完的时候，隔壁不远的几个老嫂子便全都上门了，有拿一绺猪肉的，有拿一只羊腿的，有拿着几根火腿肠的……等等。 反正都很舍得，将家里自认为最能待客的好菜全拎了过来，而且不光是她们，住得稍远一些的，速度要慢一点，但还是都来了，弄得马大嫂一个劲儿地说“够了够了”。 结果菜太多，有人提议干脆像城里人一样弄个宵夜吃，反正男人们也都过来了，准备跟李老师喝两盅，窑洞都挤不下，正把桌子往院子里搬。 这个提议得到大家的一致赞同，于是一帮妇女们便一起动手，速度却是不慢，很快十几盆香气四溢的硬菜便上桌了。 只是……不管大家如何强颜欢笑，气氛却依然欠些火候，无法真正活络起来，李亚东自然知道原因。 未被世俗污染的偏远小山村，还保持着过去大集体那样“一起劳作，共享利益”的优良传统，全村就那么二三十户人家，基本沾亲带故不说，就算不是，那也算半个自家人。 而自家人被抓，如今他们在这里大鱼大肉，那五人却很可能待在铁笼子里忍饥挨饿，再有滋味的肉，到嘴里也就变了味儿。 “李老师，我敬你一杯，你小口喝就行。” “李老师，我干了，你随意就好……” 村里除了孩子和老人没过来外，其他人基本都来了，男人们都上来敬酒，却主动提出来不让李亚东多喝。 这种待遇饶是李亚东，也有些年头没享受到了，那次酒场上不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一个个都恨不得把对方搞死搞残”？ “李老师，我也敬你一杯，感谢的话就不多说了，反正我们村能有今天这个模样，都是你的功劳。”等众人全敬了一遍后，四方桌上，马支书也抬起酒杯说。 “这话就严重了。”李亚东同样举起酒杯，讪讪笑道，感觉受之有愧。 他的确教了大龙村的乡亲们一门手艺，但并不是什么独门绝技，大龙麻花之所以现在每年能给村里带来上万元的收益，每家每户可以分个大几百块，关键还在于他们自己的努力。 若自己不争气，别人想帮都帮不了。 他们不是自己捣鼓出了什么茉莉花麻花等新品种吗？ 这在李亚东看来就很好嘛，老祖宗有云：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就是这个理儿。 马支书一口闷，李亚东依旧没敢干。不是不礼貌，而是敬酒的人实在太多，他就算小口小口的喝，加起来也有不少。 “大军和红明他们几个要是在，李老师你今晚估计真得醉了……”或许是心里有事，马支书显得有些不胜酒力，才三两杯下肚后，脸就红得像关公一样，叹着气说。 也算哪壶不开提哪壶，使得院子里站了一圈的人纷纷沉默。 “终究是慢了一步，我要是不耽误那两天，直接跟你过来，事情就简单了。”李亚东同样叹了口气。 他确实感觉自己有些责任，因为除了与家人道别之外，其他的事情他完全可以到了这边之后再作布置，犯不着这么急。 如今显而易见，他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那个谢兴洋已经将村外的这边大漠搞到手，签了合同。用他对乡亲们嘚瑟的话讲也没错——受法律保护。 李亚东若是再去争夺这片土地，无论玩明的还是玩暗的，都等于挑战法律。 然而，这是他一百个不愿意去做的事情。 “李老师，别，这哪能怨你啊，得怪我，是我一门心思地想着，这么大的生意，他应该没那么快谈妥。” 李亚东沉默不语，所以说来说去，最该怨的还是当地不作为的领导干部，变相帮助奸商扰人祖先安宁的事情，他们居然也干得出？ 是财政压力穷怕了，还是掉钱眼儿里了？ “马支书，明早起来喊我一声，我跟你一起去县里。” 谢兴洋的事情到底该怎么办，截至目前，李亚东还没有想到最好的办法，倒有一个——从谢兴洋手里转过来这片大漠，但代价，应该会相当之高。 所以暂且就放一放，以大龙村人的执拗，三两天时间内，他想把载着钻井机的卡车开进来，几乎没有可能。 当务之急，正如马支书早前说的那样，还是先将五位村民给捞出来。 但马支书若自己去，不是李亚东小瞧他，应该是起不了任何作用的，这显然是一场预谋好的计划，上面的人会理他？ 李亚东倒想跟过去看看，当地县领导到底是一群什么样的嘴脸。 惹毛了他，搞掉一个县委班子的事情，他又不是没做过，而陕北开油的事情里，显然不缺猫腻。 只是通常情况下，能掌握证据的人不会往上捅，而豁出去敢往上捅的人，大概也没什么确凿证据在手而已。 “真的？”马支书顿时一喜，心情反应在脸上。 他当然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到了乡里总归还有个开会的位置，到了县里，看门的大叔还经常问他是哪位。 公安局，只有县里有，乡里的是派出所，也配不起带红蓝爆闪灯的警车，所以人显然是被抓到了县里，他原本打算明天豁出去到县里撒泼的，不怕没人管，有种将他也抓起来。 但如果李老师跟着去，那事情或许就简单了，上次开会还有好多县委干部在讨论民生银行的事情呢，他的份量明显比自己足得多。 “真的。”李亚东点头，看了他一眼后，又抬头望向周围说，“所以大家伙儿也别太担心，该吃吃，该喝喝，晚上回去好好睡一觉，没什么大问题。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大军叔和红明叔他们明天就能跟我们一起回来。” 这倒不是李亚东在说大话，就算是预谋好的计划又怎样，以他的身份，因为打架斗殴这种小事，去县政府要几个人，对方还能不给？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他敬当地主管政法的县·高官是条汉子。 “喔——”大家伙儿顿时一阵欢呼。 也都通过马支书得知李老师现在很了不得，具体的不太了解，但马支书曾经说过“在全国范围内都有一定影响力，八成不比他们县长差”。 俩人就算同级别，李老师去问县长要几个打架斗殴的人，还能不卖点面子，多大点事？ 大家对于他的话根本不疑有他。 院子里的气氛终于活络起来，山里汉子豪爽，开始推杯换盏，不知怎么的，主要目标居然放在了胡广源身上，你一句我一句，“胡师傅辛苦了”，“胡师傅开了一天的车，晚上得多喝几杯”，“反正是晚上嘛，喝完睡觉，醉了也没事”…… 弄得胡广源一嘴难敌四口，根本无法拒绝，八钱的酒盅，一杯一杯地往下灌。 当然，他之所以如此好说话，却也有着一些别样的心思。 譬如现在，看似喝高了，嘴边便一直挂着一句话“大家别难为李董，他不胜酒力，都冲我来，我来喝！” 其实……压根就没人难为李亚东。 第九百三十四章 面子不够大 晚上睡觉不成问题，这几年村里的生活条件改善不少，很多人家都凿了新窑洞，老窑洞倒也没闲着，平时放点杂物什么的，反正炕是现成的，铺上被褥就能睡。 不像当年李亚东他们过来这边，根本没有多余的床铺，一群人只能收拾出两间圈羊的窑洞住。 李亚东态度坚决，拒绝了马支书和乡亲们硬要腾出新窑洞给他们住的想法，带着齐龙和喝得烂醉的胡广源，就睡在马支书家的老窑洞里。 至于齐虎和科舍洛娃两口子，就让他们去隔壁的三娃家住了。 三娃家刚凿了一口新窑洞，还挺时髦的铺了地板砖，家里不是正准备跟他说亲吗，打算当作婚房用。 还没怎么睡，倒是便宜了他们两口子。 一夜无话。 大龙村的夜晚静谧得吓人，因为附近山头上的植被并不多，所以连虫鸣鸟叫的声音都几乎听不到，却是偶尔能听到一声“呜嗷”声——以前李亚东不知道，现在却晓得了，那是狼嚎。 想当年他险些饮恨村旁的这片大漠之中，现在想想，依旧令人心悸。 清晨，一轮火红的圆盘从大漠东方的地平线上缓缓升起，阳光驱走黑暗，也驱走寒意，经寒风蹂躏一宿的小草们迎来了生命的供给，倔强地抬起头，羊圈里的山羊正“咩咩”叫着，迫不及待地想吃到今天的第一口草料。 新的一天到来，大龙村从酣睡中苏醒。 农村人大多是睡不了懒觉的，已经养成习惯，早晨的阳光温暖而舒适，是最适合劳作的时间。 平常如果没什么事的话，基本晚上九点前就会入睡，昨晚即便耽搁了，但生活作息已经养成，马支书还是凌晨五点就起了床，天刚蒙蒙亮。 今天要去县里，要换他一个人，八成直接踩着二八大杠就走了。 一辆前年买的二八大杠，赶到院子里洗了又洗，跟新的也没啥区别，今天当然用不到它，之所以如此，完全是为了打发时间——他知道城里人都起得晚，却是不好意思太早去喊李亚东。 硬是磨蹭到七点半，期间还劈了两担柴，实在熬不住了，蹑手蹑脚地来到李亚东他们睡觉的窑洞门前。 “李老师……” 里面半点反应没有。 “李老师……”这次提高了一个分贝。 可里面依然没有动静。 “马叔，怎么，东哥还没起吗？”忽然，从背后传来一个声音，吓了马支书一跳。 扭头一看，是一个穿着黑色二根筋，汗流浃背的肌肉猛男。 不是齐龙又是谁？ 要知道今天天气预报上说，最低温度只有c啊！ “你……啥时候起的？” “哦，有一阵儿，天亮就起了，看你好像在洗自行车，去井边打水了，就没打招呼，出外面锻炼了一下。”齐龙笑着解释。 ‘原来如此。’马支书心想，就说自己好像没怎么离开过院子，也没见开门，人咋就出去了。 “你看……” “我来喊。” 马支书赶紧“退位让贤”，他知道现在好多年轻人都有起床气，万一李老师也有这毛病，到时候搞得尴尬，还是让齐龙上比较好。 齐龙进屋不久，李亚东便一个鲤鱼打挺从炕上爬了起来——你还别说，这三四月的天儿，火炕睡得贼舒服，暖洋洋的，要是没人喊的话，他再睡两三个小时不成问题。 他倒是没有起床气，然而…… “干嘛呀！别动我！” 李亚东碰了碰胡广源后，一脸懵逼，对方眼睛不睁，绷着个脸，眉头蹙得老高，像是下一秒就要打人的样子。 ‘算逑。’李亚东心想，就让他睡好了，毕竟昨晚确实喝高了，已经到了地方，又有马支书这个人形导航，倒是用不着他，自己这边包括科舍洛娃在内，所有人都是司机。 甚至今天去县里，科舍洛娃李亚东都不想带——身边一直带着一个洋妞，若无必要，其实挺碍事的，是个人都得瞅你两眼。 陕北这边的早餐几乎不用他想，而且还是在村子里，只有面条。所幸与平时的白水煮面不同，马大嫂上了心思，用面粉滑了些昨晚没吃完的瘦猪肉在里面，又一人打一个溜水蛋，吃得也算健康可口。 “阿虎，要不今天你就别去了，带着科舍洛娃待在村子里吧。”饭桌上，李亚东干完一碗面条后说。 “这怎么行？这出门在外的！”齐虎顿时不依，他约莫知道李亚东的想法，看了眼科舍洛娃后，说，“让她自己待着，这么大个人，难道还怕丢了？” 倒是一点儿都不懂得怜香惜玉，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而科舍洛娃也是好脾气，半点不生气，还笑着说，“是啊东哥，你们去忙吧，不用管我，我自己待在这边就行，还是第一次来这样的地方，刚好四处走走。” “那行吧。”李亚东笑着点头，忽然想到什么，还交代了一句，“可别离村子太远，大漠里有狼的。” 他原以为科舍洛娃应该会有些害怕，然而，并没有…… “没关系，就算真遇到我也有办法对付。” 果然不愧是战斗民族的姑娘，即便看着再柔弱，骨子里自有股彪悍劲儿。 有办法对付狼，啥高招？李亚东打算什么时候向她请教一下。 吃过饭后，李亚东带着齐家兄弟，外加马支书一个，一行四人，开着那辆顶配版的猛虎大帅，离开了村子。 齐龙开车，马支书导航，配合默契，至于原本的老司机，太阳都晒屁股了，还躺在床上呼呼大睡呢。 来到县里后，一点儿弯路没走，也没去公安局，直奔县政府。 县政府不大，就那么几幢抹了白腻子的四五层楼，但戒备却挺森严，没有通行证的车，不让进。 “老哥，是我呀，不记得了？”马支书笑呵呵地走下汽车，从裤兜里摸出一包李亚东塞给他的大中华，抽出一根，递过上去。 他路上原本打算去买包烟，却被李亚东拉住了。 李亚东虽然不抽烟，但总会备一些，发给别人抽，已经养成了习惯，只是现如今已经很难再发出去了，有时候一包烟能在口袋里放半个月。 “哟，我说谁呢，马老弟，啧啧……一个月没见，鸟枪换大炮啊，二八大杠换成了大吉普，延垵换成了大中华。发了？”门卫是一个两鬓斑白的小老头，约莫六十左右的年纪，一支大中华拿到手后舍不得抽，不留痕迹地塞进了左胸袋中。 “发啥发呀，也是蹭的别人的车，烟也是别人给的，来县里办点事，老哥行个方便？”马支书一脸谄媚地说。 他大抵也是个村支书，面对一个看门的却如此表情，李亚东都有点看不下去。 不过也知道像他这种乡下穷村子里的村干部，实际上出了村子后根本没啥地位，在城关人的眼中，其实跟街边买菜的也没什么区别。 “老弟啊，你这不是让我为难吗，规矩你懂的，没通行证的车就是不给进啊，出了问题我得负责。还是停在外面吧，里面车多，我看你这车也新，万一刮了可就不好。” 然而，一支大中华，外加一脸殷勤，依旧屁用没有。 恰好这时，县委大院里出来了一辆黑色皇冠，李亚东扫了一眼前挡风玻璃，同样没看到那种政府机关几乎统一标准的红色通行证。 门卫虽然话说的不算难听，但态度已经摆在这里——这个方便不能给。 换句话讲，你的面子不够大。 第九百三十五章 蔡科长 看到马支书扭过头来一脸尬笑的样子，李亚东也不好让他为难，笑着说，“没事，就停外面好了，旁边有空地。” 于是齐龙便开始倒车，转到大路上又往前开了大约150米，找到一个划了线的空车位。 马支书就在县委大院门口等他们，还在跟那个看门老汉搭着话，看着让人心酸，李亚东瞥了那老汉一眼，却也懒得说什么。 他脑袋上的头衔随便丢出一个，譬如全国政协委员，不怕对方不舔着脸迎上来，然后乖乖放行。但不知为何，他越来越不愿意向人透露自己的身份，特别是针对这样的小人物，不高傲的讲，感觉双方很多东西不在一个层面，所以哪怕对方的行为有些不妥，也生不起太大脾气。 也就几步路的事情，他还没老。 “马支书，怎么搞，要不我直接去找县长？”在门卫处登了个记后，一行人进入院子，望着前面的几幢楼房，李亚东问。 “直接就去找县长？”马支书情不自禁地咽了抹口水，心中纠结了一下后，下意识地说，“要不……我还是先找找别人吧，我在这边也认识几位领导。县长他肯定忙得很，怕不是能会就能会到的，我去年来过这边四五次，却只见过他一次，其他几次好像都在外面开会。” 他感觉事情应该并不严重，就是动手打人而已，也没打出什么毛病，如果能在下面解决的话，还是不要惊动县长这个等级的领导最好，不然小事也变成了大事。 典型的胆怯型想法。 人生地不熟的，李亚东也有点无奈，他连县长和县高官的办公室在哪里都不知道，也清楚马支书所言不虚，机关政府别的不多，就是会多，不好说人一定就在。 于是点点头道：“也好，那就先见见你认识的人吧。” 实在搞不定，再通过这些人，找县委杠把子谈谈人生也不迟。 马支书在前面带路，李亚东三人跟在后头，有两次比较尴尬的场景，他撇过头去权当没有看见。 第一次是在县委行政楼的楼底下，刚好迎面走过来一个人，从里面出来的，马支书殷勤地上前打招呼，喊了声“王主任好”，然而对方却露出一副疑惑的表情，眼神先看了看李亚东三人后，才问他“你是哪位”？ 第二次是在楼里面，三层，约莫快抵达目的地，马支书又碰到一个人，笑着喊了句“周主任好”，这个姓周的明显比那个姓马的高明一些，不动声色地打量了马支书和李亚东三人一番后，才笑着伸手与他握了握，同样笑着说“你好你好，你怎么今天有空过来”？ 李亚东敢断定，他压根不知道马支书是谁。 之所以回应的态度还算不错，很大程度上是看在他和齐家两人的面子上。 因为就他们三人的得体打扮，以及1-2的站位，明显有些来头，特别是在这种小县城中，能带保镖的人屈指可数，本地或许没有。 偏偏马支书完全没意识到这一点，还一本正经地跟对方道明了来意，说是“村里出了点事，有几个村民被抓了，来县里走走门路”。 他不说这事儿还好，对方一听这话后，脸上的笑容明显黯淡下来，随意敷衍了几句后，便告辞离开，临行时再次诧异地打量了李亚东一番。 “咚，咚……” 目的地到了，马支书抬手敲门。 李亚东抬头看了看门头上的铭牌，写的是……计生科。 眨巴眼睛再次瞅了瞅，确认自己真的没看错后，一脸懵逼。齐家兄弟也一样，相视一望，面面相觑。 能不能现在扭头就走？ “进！” 可门却开了。 马支书已经走了进去，笑呵呵地说，“蔡科长，在忙呢，有点事情想麻烦你。” 李亚东长叹口气，也只能跟着走了进去。 一个并不大的办公室，两排红色漆面的长条办公桌，此刻里面只有两个人，相对而坐，桌中间被一排资料架和一盆盆栽，以及一些零碎的物件隔断。左边的是一个带铁架眼镜的年轻姑娘，长得……挺磕碜，却很斯文的样子，有人进门，只是看了一眼，又赶紧低下头去。 右边的则是一位有着古铜色皮肤的中年妇女，理着短发，隔着厚棉袄不知肥瘦，但骨架很大，看着很干练的样子。 马支书的话正是对她说的。 “哟！我说谁呢，原来是马支书，你咋今天有空跑县里，坐……” 这个蔡科长倒是与之前遇到几名县领导不同，等看清来人后立刻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正准备邀请马支书在旁边的椅子坐下，却瞥到后面走进的李亚东三人，因此到嘴的话又吞了回去。 “你们……” “一起的。”李亚东笑着说。 蔡科长“哦”了一声，诧异地看了马支书一眼，那模样似乎在问“什么情况”？ 只要不是眼瞎的人，就能看出李亚东一行气度不凡，与土里土气的马支书，近乎两个极端，很难想象，这样的两拨人会在到一起。 “见笑了，办公室有点乱，其他人都出去了，马支书和……几位老板，你们就随便坐吧，没讲究。” 蔡科长确实“与众不同”，还亲自给四人倒了茶水，也难怪马支书一来到县政府，第一个就找她。 “马支书，你们村的那个大妮的问题得重视呀，乡里的洪主任已经跟我说过好几回，知道我和你关系好，让我给你敲个警钟，家里已经有个崽儿，还生那么多干嘛，不知道政策不允许吗？将来负担也大，你说对……” “那个……蔡科长，这事儿咱们晚点再说行吗，我今天来不为这个。”马支书尬笑一声，将她打断。 “哦，对了，你说找我有事，啥事儿？” 她这么一问，马支书也就不藏着掖着，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完完整整地说了一遍。 “已经被抓走了？”蔡科长闻言，情不自禁地蹙起眉头。 “嗯，昨天上午的事情，已经快二十四小时了。”马支书点头道。 “小静啊，月湖湾那边的龚月梅家，今天还是要去走访一下，继续做做思想工作，你要不现在过去一趟吧。”这时，蔡科长突然岔开话题，望向那个趴在桌上写写画画的眼镜姑娘说。 眼镜姑娘点点头，啥都没说，起身拿上挂在椅背上的白色羽绒服，又挎上了一只很少女心的粉红色皮包，便直接离开了办公室。 李亚东明显注意到蔡科长望向她背影的眼神中，有着几分厌恶。 只能说办公室的人际关系，确实复杂。 这个姑娘看着斯斯文文、人畜无害的样子，但不知为何，蔡科长明显有意支开她。 第九百三十六章 想什么呢 “我现在处境不太好，有人想搞我，县里每年的计生罚金……你懂的。” 蔡科长总归解释了一句，但并未多提。 看得出也确实没拿马支书当外人。 李亚东恍然，敢情刚才那姑娘还是个奸细什么的…… 也真是够了，这种机关单位的勾心斗角。 马支书笑着点头，也很识相的没有多问。 “马哥，这件事儿看着简单，但其实里面的问题很……复杂。” 原来她私底下是喊马支书“哥”的，看来关系确实不错。 马支书怕李亚东不明缘故，还笑着解释了一句，“小兰的奶奶和我奶奶是姊妹，所以我俩还是沾亲带故的关系。” “原来如此。”他这么一说，李亚东就明白坐在对面的是实打实的友军了。 这个蔡小兰显然还是头一次听说大龙村那边的纷争，但只听马支书讲一遍，便看出事情不简单，也算一个心思活络的人。 “怎么个复杂法？”马支书望向蔡小兰问。 “你想来县里走门路把人捞出来？” “嗯。” “别想了，没用。” “……” “马哥，我就这么跟你说吧，如果事情真像你说的那样，那这事儿就是你说的那个姓谢的，跟县里已经串……商量好的事情，而这五个人又刚好掉进坑里，你想就这样把他们捞出来，根本不可能，可以说走任何门路都没用。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马支书下意识地竖起耳朵。 实际上他到这里来，也没想过小兰能解决此事，她管不到这一块儿，就是想听听她的想法，请她出出主意。 县里她比自己熟，人也比自己聪明。 “简单，放那个姓谢的进村，他要钻井就让他去……” “这不可能！”蔡小兰一句话还没说完，便被马支书出声打断，表情显得有些激动，眉头蹙得老高。 “那就没办法了。”蔡小兰摊摊手道：“我可以说你一天不放那个姓谢的进村，这五个人一天就出不来，不信你等等看。” “但我不想等，我今天就想把他们捞出来，都是一辈子没做过坏事的人，打个架而已，也没搞出什么严重伤势，直接关进了公安局大牢，这算怎么回事？” 蔡小兰苦笑，长叹口气道：“马哥呀，这事儿可由不得你。从人情的角度讲，你们守护村里的祖坟地，确实没错。但如果站在法律的角度讲……那个姓谢的手里有合同，他有资格开发那片大漠，你们再去阻扰，就是违反行为，公安抓人关人也名正言顺。你不服软，表示尊重法律，你让人家怎么宽大处理？” “……” 马支书沉默，良久，突然爆发了，怒声道：“都怪县里，凭什么把我们的祖坟地卖给别人开发！” 他终于想明白了此事的关键症结在哪里。 “嘘！你小声点。”蔡小兰下意识地望向门口，提醒道。 “我小声什么？我要去闹！那些家伙怎么不把自己家的祖坟地卖给别人去挖？”马支书虽然这样说，但声调明显降低了几分。 他自己是无所谓，但显然不想给蔡小兰惹麻烦。 “马哥，现在事情已经这样了，再说这些气话没有用的，你去闹也不见得能闹得开，就怕事情越闹越严重。我看呐，你还是……按你说的不是也隔着一点了吗，又挖不到祖坟地，就是有点响声而已。”蔡小兰苦笑不止。 “那要是钻井一开钻，祖人们就永远不得安宁了！” “还是我出面吧。”这时，李亚东插话道。 搞来搞去的纠结死了，马支书的性子他算是看出来了，还是有几分乡下人的胆怯，潜意识里不想与那些县委高管当面——估计也没有当过面。 他之前说去年见过一次县长，只怕是什么时候集体大会的时候远远地见过一面罢了。 “你……是干嘛的？”蔡小兰下意识地问。 直到现在为止，她还没搞清这个看似有点来头的年轻人的身份。 “李老师，真找县长？”李亚东还未回话，马支书却插话道。 “嗯，县高官也可以。” 李老师？找县长？县高官也可以？ 蔡小兰一脸懵逼，以为对方什么身份呢，原来只是一名老师。 再仔细一瞅，确实也像，斯斯文文的，衣裳体面整洁，就是不知道后面那两个大块头是干嘛的，原以为是他的手下什么的，看来不是。 一名老师，还是外地人，说找他们县长就找县长，说找县高官就找县高官？ 想什么呢！ “那……行吧。”马支书摊摊手，也是非常无奈，原以为事情没那么严重，现在听小兰这么一说，才意识到其实比想象的严重得多。 而这样的难度，显然超出了他能处理的极限，只怕撒泼赖皮都没用，而他又不想妥协，再说了，乡亲们也不能答应，那能怎么办？ 只能将希望寄托在李老师身上。 “蔡科长，能帮忙联系一下你们县长吗？” “……” 蔡小兰心想，你一名老师，应该有点头脑啊，咋就能想出这种馊主意呢？ 所幸…… “暂时联系不到的，去市里开会了。” 免得到时候尴尬。 最近事多，想见他们县长的人预约都排到下个月了，能见你才有鬼。 “那书记呢？” “病了，在省医院疗养呢。” “……” 妈的，咋就这么不凑巧？ 李亚东也是略感烦躁，他昨晚可都跟乡亲们讲了，不出意外的话今天会将五个人带回去。瞅着他们当时兴高采烈的模样，恐怕已经自动省略了“不出意外”四个字，所以…… 为了不辜负大家的期望，他今天必须把五个人带回去。 实在不行，说不得只能动用省市级的关系了，他在这边虽然没有人脉，但在首都那边有，只是有些麻烦，还要托人。 “那你们县委目前在的，官职最高的是谁？” “……”蔡小兰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尖，问，“你真要见？” 难道我还跟你开玩笑吗？李亚东没好气地想。道：“当然。” “县委领导班子大部分都跟县长一起去市里开会了，要过两天才回来，今天在的……就办公室的腾主任了。” “县委办公室主任？”李亚东问。 “嗯。” 那也算是头几把交椅了。 李亚东点点头道：“行，就他了，麻烦你带我过去见他。” “这个……”蔡小兰犹豫了一下后，用建议的口吻说，“要不你们先在这边坐一会儿，我去看看他现在还在不在办公室，反正早上看着在，打声招呼。行吗？” “好。”李亚东下意识地点头。 哪里不知道她有些什么顾忌，也不让她为难，毕竟是友军。 蔡小兰点点头后，便起身离开办公室，直接上了四楼。 等来到腾主任的办公室门外、正准备敲门时，却是苦笑着摇了摇头。 你说这叫什么事？ 她马哥也是的，乱找关系，也不过心想想，一个也不知搁哪里教书的外地老师，有用吗？ 这老师也是的，不是金刚钻，你就别瞎揽瓷器活儿啊，大龙村她是去过的，以旁边那片大漠的规模，底下如果真有石油的话，至少也是过百万的利益关系，任你口才再好，就能说得通了？ 可是没辙啊，这沾亲带故的关系找上门，这点小忙，她必须得帮呀，哪怕挨顿批也算了。 “咚，咚，咚……” 第九百三十七章 不见 “进！” 办公室里传来一个在不知情的人听起来、有些雌雄莫辨的声音，但蔡小兰却是下意识地心头一紧。 暗道晦气，腾主任这个点居然在。 这几天上面的领导都出门了，腾主任也不傻，没有把事情都往身上揽的思想觉悟，通常早上过来报个到，处理完自己的事情后就走了。 至于去了哪里就没人知道，反正公车出行，看着像是日理万机的样子。 久在政府部门任职，蔡小兰深知大家伙儿推诿工作的功力，那种什么事情都逮着干的干部，只在电视剧里见过。 要不怎么一个偌大的中国，就出了一个和孔繁森呢？ 深吸一口气后，蔡小兰弯起嘴角，推开门走了进去。 一间干净整洁的办公室，比他们整个科室都大，空调、沙发、书柜应有尽有，还是一个色的，拿给普通人都能当个相当不错的家。 刷有光亮红漆的实木办公桌旁，正埋头伏案着一个人，四十左右的年纪，头发稀疏，脑门光亮，皮肤很白。 “腾主任，在忙呢，没打扰您工作吧？”蔡小惠笑着说，心里却加了一句：装个屁啊装，脸上的红印子还没消，显然刚从桌板上离开，就说今天怎么没出去，原来是在补觉，指不定昨晚去哪里浪了。 这段时间县里来了不少外地老板，类似于腾主任他们这样的掌权者算是爽了，揣进口袋里的先不说，几乎每天都在花天酒地。 刚好他也好这口。 平常看着阴里阴气的，不好与人沟通，像个娘们儿一样，可但凡遇到大院里有数的几个漂亮姑娘后，就显得特别善解人意，可谓有求必应。 当然，她肯定不属于漂亮姑娘的范畴。 “哦，是小蔡啊，也没什么，这不是县长他们都不在嘛，撂下的工作太多，我得帮他们分担一些。”腾刚强抬头看了眼来人后，淡笑着说，然后问道：“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于是，蔡小兰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大致地讲了一遍，措辞委婉。 只说大龙村的五位村民被抓了，快24个小时还没放出来，村长领人过来打听消息，看什么时候能放。 暂时还没有提到李亚东——实际上她也不太想提。 感觉是一种很脑残的行为，想先听听腾主任怎么说，这事儿他必然是知道的，因为县里开油的事情，他是第二负责人。 “大龙村那件事……”果不其然，滕刚强微微蹙眉，显然对此事知之甚详。 指不定就是他一手操办的，因为县长这几天不在。 “这件事情的性质很严重啊，可不像你说的，只是单纯的打架斗殴。县里目前正在大力招商引资，吸引外地企业家参入到本县的石油工作中，振兴全县经济，这是为人民谋福利的大好事，国家的政策支持，而大龙村那帮人倒好，不为县里排忧解难顶力支持也就算了，还阻扰人家企业家合法进村钻井开油……”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深深地看了蔡小惠一眼后，继续说道：“小蔡同志，我知道你是一个乐于助人的好干部，但这件事，它的性质是相当恶劣的，你想想看，要是县里每个地方都像大龙村这样，那百年开油大计，还如何落实？” 言下之意很明显，让蔡小兰别插手此事，知道她属于比较接地气的那种干部，跟地方上的一些小干部走得近。 当然了，即便蔡小兰插手，他也没放在心上，只是毕竟在一个大院里工作，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潜意识里把她当作“自己人”，而大龙村那边的则是“外人”，想适当地敲打她一下，让她知道该站在那边。 至于马支书与蔡小兰的关系，他是完全不知情的，实际上县里也没有人知道，一是不关心，二是马支书过来县里的次数不多，且都是公事，所以即便遇到蔡小兰，都是以公职相称，一来二去，俩人也就形成了一种默契：不在外人面前披露亲戚身份，省得有什么闲言碎语，大院机关有这个忌讳。 听他这么一说后，蔡小兰顿时心头一沉，知道事情和自己所想如出一辙，根本就是事先计划好的，县里也参入其中。 你让一个要对付你的人，高抬贵手放你一马，怎么可能？ 老师，也不知道这种有学问、有口才，多少也有些社会身份的人过来说情，会不会让紧张的局势有所缓和，不然这样下去，以她马哥的那个倔脾气，事情恐怕会越闹越糟，那是她万万不想看到的。 ‘罢了，姑且一试吧，他硬要见，我就说一声，再坏又能坏到哪里去？’ 如此一想着，蔡小兰便斟酌着说，“腾主任，是这样的，大龙村的村支书带了个人过来，想见您一面。您看？” “带了个人？”腾刚强眉头一挑，如何不知道是来说情的，这种事情屡见不鲜，只是这件事情可不是说情就能说过去的，关系到县里动辄百万的税收利益，好歹也是个精明人，没直接拒绝，问道：“什么人啊？” “具体什么身份我不清楚，是个老师。”蔡小兰如实地说。 “老师？”腾刚强一听这话后，差点没被气笑，他原本想的是：一个村支书，至少去乡里找点关系，他也是从下面干上来的，乡镇机关里多少有些旧友，如果真的来了，办不办事先不提，肯定不能闭门不见，否则传出去不太好听。 一个老师，还是一个不明身份的老师，八成跟自己也没交情，牵扯到这么大的厉害关系的事情，你丫的来求个什么情？ 谁给你的胆子？ “不见！”腾刚强摆摆手道：“让他们回去吧，这件事不赖别人，得赖他们自己，你要跟他们关系熟的话，就把道理讲给他们听，这种行为可是违法的，公安抓人很正常。你也看到了，我这边还忙着呢。” 说着，不再理会蔡小兰，继续拿起钢笔在本子上写写画画，至于画的什么鬼，天知道。 蔡小兰苦笑一声，告辞离开，对于这个结果也没感觉太意外。 老师的身份终究份量不足，要来个记者，说不定还有点效果。 ‘记者！’无意间想到这个，蔡小兰顿时眼前一亮，自认为想到了一个或许能缓和事情的办法，轻轻关上房门后，脚步不由加快了几分。 她自己就是县委干部，很清楚大院里的领导们，比较害怕的几种东西。 计生科。 房门被推开，蔡小兰走了进来，马支书顿时从靠背椅上站起，关切地询问道：“怎么样，腾主任在吗？” “在倒是在。”蔡小兰说着，下意识地看了眼李亚东。 “然后呢？”李亚东淡淡询问，隐约察觉到事情不太顺利。 “说是很忙，没空见你。” “呵呵……”李亚东笑了，笑得十分灿烂的样子，却让旁边的齐家兄弟二人不寒而栗。 一个小小的县委办公室主任，居然敢对东哥闭门不见，也是……没救了。 李亚东直接站起身来，蔡小兰既然有顾忌，他也就不劳烦对方了，人在就行，出门打听一下便知道。 他倒想看看，对方长成什么德行，好大的官威呀！ 第九百三十八章 混账 蔡小兰看到李亚东的动作，赶紧出声询问，“你……想干嘛？” “去找你们那位腾主任，我自己过去就行。” 李亚东说着，抬脚就走，蔡小兰不由一阵无语，心想你这个老师，怎么这么不懂板儿呢，人家都说了不见你。 “小兰，行了，这事儿你就别管了，李老师有分寸，我们自己过去就行，免得影响到你。”马支书好心嘱咐。 然而蔡小兰却一脸无奈，心说你们就这样直挺挺地冲过去，不影响也影响到了呀。 “其实，马哥……”蔡小兰将马支书拉到一旁，咬着耳根子说，“我刚想到一个办法，你不如去找个记者帮忙，说不定这事儿还有几分戏。” 这是妥妥的看不起李亚东。 马支书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道：“别瞎说。” 于是不再理会，跟在李亚东身后，直接出了办公室。 望着他们的背影，蔡小兰不禁长叹口气，犹豫了一下，终究没忍住跟了上去。 事情腾主任已经知道，她当面与不当面，又有什么区别呢？ 却是没有走得太近，吊在后面，给指了路，也不知道出于何种心态。 等来到腾刚强的办公室门外时，蔡小兰下意识地站在一个视线盲区，依然没敢直接现身。 “敲门吧。”她小声道。 她要不说，李亚东可能真敲了，毕竟行为素质已经养成，但她这么一说后，李亚东却犟起来了，谁还没有几分脾气？ 以他今时今日的身份与地位，有些年头没受过这种窝囊气了。 来个小小的县政府，居然还能吃闭门羹？ “呀！” 他直接转动黑漆门把手推开房门，吓得蔡小兰惊呼出口。 “还有没有点规矩了！”办公室里，腾刚强仓皇地从桌面上爬起，脸上的红印子比先前更加清晰，有种丑相败露的感觉，显得怒不可遏，头还没扭过来，便直接来了一嗓子。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腾主任，敲了门，里面没反应，以为你出去了，门把手一扭，谁知道开了。”蔡小兰现在想不现身都难，倒也机灵，顺口一句说辞就冒了出来，而且笃定对方八成不知真假。 事实上确实如此，腾刚强虽然睡得不深，但也不敢保证刚才就没人敲过门，有些做贼心虚，于是直接忽略了这一茬，蹙眉道：“小蔡，怎么又是你，这两个人是……” 此时他的目光才落到李亚东和马支书身上，房门毕竟就那么宽，齐家兄弟还站在门外，他倒是暂时没看见。 “腾主任，这位就是大龙村的马支书，这位……就是他带来的人，刚才跟您说过的。”蔡小兰赶紧介绍了一番。 听她这么一说后，腾刚强一双眉毛顿时蹙成“一”字，冷哼道：“不是说了我这边很忙，没空见吗，怎么说了不听？” “很忙？” 蔡小兰刚准备说点什么，但语言还没组织起来，李亚东却已经率先开了口，表情中带有讥笑，且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我看你是忙着睡觉吧？” “混账！你谁啊你，谁让你进来的？”腾刚强噌地一下便从座位上站起，恼羞成怒道。 “马支书，这……”蔡小兰也是一个脑袋两个大，打死也没想到这个什么李老师这么混，他不是一个老师吗，怎么行为举止却像个二流子？ “蔡科长，这事儿跟你没关系，你要不然先走吧。”马支书没藏着掖着，故意将话说给滕刚强听。 蔡小兰如何不明白他的好意，可……你说没关系就没关系吗？这个姓腾的可不是什么大方人，阴起人来要人命，偏偏官职还比她大得多，以后算是有小鞋穿了。 走是绝对不能走的，事以至此，她得候在这里避免事情进一步恶化。 “混账？”李亚东微微眯眼，已经很久没人敢对他这样说话了。 恰好这时，齐家兄弟从门外走进。 两个肌肉虬结的大汉，使得腾刚强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问，“你们又是什么人？” 语气却比刚才对李亚东时，要柔和得多。 但齐家兄弟会理他？ 看都懒得看，默默地守在房门两侧，好似两尊怒目金刚一样。 腾刚强也是最近见惯了外来老板的人，一看这模样，就知道是两名保镖无疑。 显得有些诧异地打量李亚东一番…… 刚才小蔡不是说对方是个老师吗，咋还带保镖的？ “你就是县委办公室主任？”李亚东看不出喜怒地问。 以他现在的城府，即便生气，外人也根本看不出来。 “是我，你又是谁？”腾刚强终于开始正视起这个年轻人，他可不相信对方是什么老师。 只能说小蔡太好糊弄了。 “我是李亚东，东方红集团董事长。”李亚东淡淡道，连掏张名片的想法都没有。 此言一出，腾刚强还未有所表示，杵在门口旁的蔡小兰却一脸懵逼，碰了碰马支书，咬着耳根子问，“你不是说他是老师吗？” “我啥时候说过？” “你喊他李老师。” “是啊，他九年前读大学的时候来我们村支过教，现在是个大老板。” “……”蔡小兰直接被搞无语了。 “董事长？”红漆办公桌旁边，腾刚强很好地捕捉到这个职务，暗道对方果然有几分来路，应该是个大老板无疑，不然不能叫董事长。 但是！ 你就算再大的老板又如何，终究是个商贩，谁给你的权利来县府衙门耀武扬威的？ 顶着董事长头衔的人，他们县一样有几个。 他就是还没意识到李亚东这个大老板“大”到何种程度，否则就不会这样想了。 “你是来为大龙村的事情说情的？不好意思，人是公安局抓的，我也是刚听小蔡说才知道，管不到这一块儿。”腾刚强莫无表情地说，一副你打哪儿来的，回哪儿去的模样。 丝毫面子没准备给。 “不。我不是来说情的，我是来要人的。公安局那边怎么抓的人，你比我清楚，冤有头债有主，今天这五个人你们县政府不放也得放，我必须带走。” 李亚东此言一出，别说滕刚强和蔡小兰了，就连马支书都一脸震惊。 是的，震惊！ 居然敢这么说话？ 客观讲，要换平时李亚东不会这样强势，怪就怪对方刚才那句“混账”坏了事，他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骂不还嘴，打不还口。 眼前的这个家伙他收拾定了，这只是前奏，所以……有必要客气吗？ “好大的口气！”腾刚强怒极反笑，“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儿都有，像你这么嚣张的人，我还真是头一次见，你当你是谁啊？” “他是谁，你应该认识。”这时，站在房门旁的齐龙却突然插话道。 他这么一说后，别说滕刚强，就连李亚东都显得有些不明所以。 他实际上并没有打算显摆自己的身份，显摆了对方一个县级干部，也不见得就知道，麻烦。已经想好了动用首都高层领导的关系，部级领导他还是认识几个的，且关系都处得不错，而中央的部级显然比地方上更金贵，随意一个，也甭管分管什么的，应该就能轻松搞定此事。 面对众人疑惑的目光，齐龙也不说话，却是抬手朝办公室窗台边的报纸架上指了指。 大家顿时会意，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看…… 那个报纸架上挂了八份报纸，说来也巧，其中七份露出来的基本是文字，唯有一份，却是一张大图片…… 一个人的图片。 很大，占据了整整半张版面。 第九百三十九章 吓死人的身份 由于报纸折叠着，所以一副偌大的肖像图依旧有一部分看不见，少了眼睛和额头，马支书和蔡小兰显得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李亚东就不说了，瞅着鼻子、嘴巴和脸型，齐龙都能一眼认出是他，他要是自己认不出自己，大概就可以直接走到窗台边跳下去了。 不由一阵苦笑，这份什么报纸他见都没见过，还真是够给面子的，一张照片就给他弄了几乎半个版面。 而现场表情变化最明显的，还要数腾刚强，能挂在这里的报纸，他自然看过——没办法，坐班时间太多，正常情况下还必须得耗着，哪有这么多工作可做，每日干的最多的事情，无非就是品品茶水、看看报纸了。 他猛地回忆起些什么——那张照片很大，他看的时候不得不多留意了两眼。直到现在，努力去搜索的话，脑子里依然有些印象。 再将视线从报纸架上挪开，落在对面那年轻人的脸上…… 心想，不会吧？！ 顾不了其他，绕开办公桌，快步来到报纸架旁，扯起那份报纸，拿在手里仔细端详起来…… 只一眼，腾刚强就愣住了——眼下实物在前，太好对比了，照片上的人不是旁边的这个年轻人，又是谁？！ 这好像是一个来头大到没边的人物啊！ 虽说事不关己吧，他当初看报纸时并未十分关注，但还是有些模糊的印象，没心情细想，直接往下看去…… “近日，我国第一家民营商业银行——民生银行，在沪成立。它反应出国家对于民营经济前所未有的重视，标志着民营经济彻底走上政治舞台，享受着与以往国企同等待遇的贷款增值服务…… “民生银行由56位私营企业家股东共同筹建，都是我国民营经济流砥柱式的人物，其中不乏一些老百姓都耳熟能详的名字，譬如新希望集团董事长刘勇好先生，其集团旗下的各种家禽饲料早已畅销大江南北，为养殖户带来福音。 “但今天，我们将着重介绍一位对于很多人来说还稍显陌生的名字。值得一提的是，由于过分低调，使得他的知名度并不高，但此人的来头却一点不小，甚至可以说远胜其他55位，包括刘勇好先生在内。刘勇好先生与泛海集团董事长卢致强先生，现双双担任民生银行董事会副主席的职务，但此人，却是民生银行董事会主席。他就是……东方红集团董事长，李亚东先生。 “李亚东，男，经济学学士学位，年仅29岁，祖籍湖苝，目前定居于首都，名下东方红集团是一家实打实的跨国集团，在英、美、俄等世界老牌强国中均有产业，其产业经营链极广，涵盖贸易、汽车、金融、娱乐、地产、风投等多个领域，保守估计身家超过一百亿美元。 “与此同时，李亚东先生的身份也极其多元化，现任中华人民共和国全国政协委员、香港商业联合协会名誉会长、亚洲电影协会名誉副会长……” 这篇新闻的小编也不知道是谁，对李亚东的了解那是相当的全面，也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情报。 就譬如李亚东的一长串头衔，讲句实在话，有些连他自己都不一定记得，譬如什么“亚洲电影协会名誉副会长”，他确实有这么个头衔，证书也拿到了手，主要他名下的东方红娱乐公司在电影方面的造诣实在是狠，譬如《古惑仔》系列、《赌神》系列……全都火得不能再火，人家硬要给他颁个头衔。让他出面去领一下吧，他都懒得去，也实在没空，当时因为郭琦的事情刚好在美国，后面陈家英去给他拿回来了。 连这么隐晦的事情都给他挖了出来，可见这个小编确实是个人才。 这份报纸李亚东也就是没看过，否则保不齐得约这位小编出来喝喝茶。 再说腾刚强这边，将这篇报道从头到位快速地浏览了一遍后，只感觉腿肚子都在打颤，豆大的汗珠不断从额头上溢出。 身家百亿美元？ 这是什么概念，他都有点不敢想象！ 而且还是保守估计…… 他之前甚至还有点看不起对方一名商人的身份，认为你再牛的商人，也不能在自己的地盘、自己的办公室里，对他耍横！ 他毕竟是官。 但……如果是这种等级的商人…… 那你要耍就耍吧，他心甘情愿的受着。 凡事就怕做到极致，生意做到这份儿上，若说这位李董没点手眼通天的关系，他死都不信！ 就算抛开对方“大商贾”，以及这些关系的事情不提好了。 对方自己，就是一个“大官”啊！ 全国政协委员。 看似没实权，但那毕竟也是能进人民大会堂、能见国家元首，甚至有机会说上话的人物啊！ 身具这种职权的人，其实已经算得上官了，还是大官！ 另外，对方还是什么香港商会的主席，港商的领头羊，以国家现在对于香港的关切、以及对于港商的重视，从某种层面上讲，这个头衔比等闲的高官官员还要牛·逼！ 他刚才……居然……喊对方……混账？ 一想到这里，腾刚强差点没两脚一软，一屁股坐到地上。 早上出门没烧高香，一脚踢在了金刚石上！ 那能怎么办？ 赶紧补救啊！ 这个根结若是绕不过去，对方要追究，恐怕都无需他自己动手，有的是想巴结他的人愿意代劳。 官场上能舍己为人的人少之又少，但热衷于落井下石的……却一抓一大把。 这事儿他都没少干，不损人利己，又没干出什么不可磨灭的功绩，哪能爬得这么快？ 一想通这些，腾刚强也顾不了其他，隐晦地瞥了眼蔡小兰和马支书后，赶紧侧过身，对着李亚东就是一个九十度鞠躬，连声致歉道：“李先生，在下有眼不知道泰山，刚才……出言多有得罪，实在是不知情，还望您大人不计小人过，我在这里给您赔个不是。” “这……” 他突如其来的一番举动，李亚东还未有所表示，蔡小兰却直接懵了。 心想这什么老板啊，最近县里来的外地大老板也不在少数，不说别人，就说此事的罪魁祸首，那个谢兴洋，据说可是南方来的身家好几千万的大老板呢，她曾经遇到过，一样见他殷勤地给腾主任上烟。 别说她，就连马支书也微微有些愣神。 他知道李老师很厉害，民生银行的老大呢，但也没想到厉害到这种程度，民生银行远在魔都，离他们这边十万八千里，居然还有这么大的影响力、这么大的威风？ 要知道，腾主任可不是小官呀，县委办公室主任呢，在这整个县委大院中，头上也没几个了。 他跟县长、哪怕是老县高官站在一起的时候，也没见这副哈巴狗的样子吧？ 第九百四十章 放人 ‘又是一个欺软怕硬的家伙。’李亚东心想。 你要是真牛·逼，就一路牛·逼到底，对于这样的人，他或许还会高看几分。 就譬如当年的许多福，他虽然憎恨，但并未看不起，某种程度上甚至敬他是条汉子。 但眼前的这个姓腾的，他是打心眼里瞧不起。 “我现在要去公安局，在我到之前，那五位大龙村的村民最好已经从羁押房里出来了。”李亚东淡淡道，根本懒得跟他多说什么。 收拾此人，何须过多理会，不出意外的话，很快就有职位更高的人找上门，到时候有的是机会。 “好好好，一定一定……”腾刚强只要不傻，就知道这是一个绝好的弥补过失的机会，否则此人如果硬要找他麻烦的话，那就真是天塌下来了。 他又哪里知道，在李亚东眼中，他已然是个废人。 “居然……搞定了？” “这样……就好了？” 蔡小兰和马支书这对远方表兄妹相视一望，面面相觑。 腾刚强擦了把冷汗后，赶紧开始拨打电话，李亚东也懒得听他说什么，转过身去，扭头就走。 丝毫不担心对方阴奉阳违。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心里寻思着再让他逍遥几天的想法，恐怕都得马上收回了。 是，他是没有权利决定政府官员的升调，或裁撤。但动一动这种等级的官员，也实在算不上麻烦，如今身份已经明朗，首都那边的关系他都懒得用。 “李老师，这就好了，真能行？”一行人走在廊道中时，马支书感觉刚才就好像做了一个美梦一样，仍然显得有些不可思议，也有些将信将疑。 “嗯。”李亚东笑着点头道：“放心吧，借他个胆子也不敢信口开河。” “哦……那就好，那就好。” 与马支书一心惦念着自己的几位老友、没心情多想其他不同，走在他身旁的蔡小兰，此刻眼神却不停瞟向身前的年轻人，心中充满骇然、也充满疑惑。 心想他到底是谁呀！ 老师的身份是假的，只是他马哥叫惯了没改口而已，看模样确实是一名商人。 但一名商人，还是名外地商人，怎敢公然跑到县政府，可谓蛮横无理的要人？！ 重点是，目前县委大院里官职最高的腾主任，面对此人如此猖狂的态度，竟然犹豫都不带犹豫的，一口就答应了！ 这个人的身份……只怕不是一名商人那么简单吧！ 蔡小兰终究不傻，此刻满脑子想的都是滕主任刚才仓皇间浏览过的报纸，他是看完那份报纸后，态度才陡然180度转弯的——那份报纸上，必定有什么关于这个年轻人的信息，指不定那张照片上的人，就是他！ 一个有资格屠版一期报纸的人，他到底是谁？ 心里就像有只猫爪子在挠一样，恨不得立刻返回办公室，将近期的所有报纸翻出来查找一遍。很显然的是，她马哥对此人的身份都仅知皮毛。 “小兰啊，这次……真是。”快要下楼时，恰好四下无人，马支书停下脚步，望向身旁的蔡小兰，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估计要连累你挨批评了，我这心里……” “好了，马哥，没事的。”蔡小兰却是笑了笑，不是装的，因为她早就意识到一个问题：只要这个年轻人的来头足够大，腾主任是决计不敢给她小鞋穿的。 保不齐她还会因祸多福，从此得到滕主任的保驾护航。 因为看得出来，腾主任十分惧怕眼前这个年轻人，而很不幸的是，他刚才一句“混账”，把对方得罪了个干净。 对方毕竟是自己带来的，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腾主任今天下班之前，应该会见自己一面。 不得不说，蔡小兰久在官场历练，一些人情世故上的思想觉悟，还是极高的，事情与她所想如出一辙。 办公室里，腾刚强刚向公安局打完电话后，话筒还没挂稳，便自言自语了一句，“这样还是有些不妥啊，待会儿得去找蔡小兰帮忙说说情，人毕竟是她带来的。她跟那人虽然不熟，但那个马支书看起来还挺熟的样子，蔡小兰应该又跟马支书比较熟…… “该死的大龙村，一个小小的村支书，怎么会认识这样的人物？这下事情可就麻烦了！” 滕刚强百思不得其解，以对方的身份，别说他、或是他们县政府了，就算跑到省委，那边的人估计都得觍着脸巴结。 这个大龙村的马支书，土包子一个，祖上埋了风水宝地吗，居然能结交到这种人物？ “不好！”蓦然想到这一茬，腾刚强不自觉地就联想到了大龙村的那座眼中钉——龙头山。昨晚谢总可说了，今天还得过去，不占了那座山头，他誓不为人！ 但如果大龙村请来这种强援——看势头还一副管定了的样子，那事情可就不是自己这边和谢总一配合就能搞定的，会相当麻烦！ 此事，要须从长计议。 得让谢总先回来，这种来头的人物，可不能硬碰呀！ 不是他看不起谢总，他虽然也有钱有势，但真论起来，应该还不及此人的一根腿毛。 如此一想着，腾刚强不敢怠慢——正所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真要弄出什么乱子，谢总遭殃，他也得跟着完犊子。反手又是一通电话拨了出去。 “不好意思，您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 “该死！”滕刚强怒骂。 大龙村那边的山洼洼里，移动信号时有时无的，这种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遇到，上次谢总报警都特地选了个高地势，他要不主动找信号，自己这边怕是很难联系得到。 “这可怎么办呐……” 再说李亚东他们这边。 一行人告别了蔡小兰后，便直接离开县政府，驱车来到县公安局。 倒是无需进门。 为啥？ 因为公安局铁闸门外面的左侧石狮子底下、靠墙的位置处，此刻正蹲着五个人，其中两人手里正各自捧着一包葱油饼干，五人狼吞虎咽地分吃着，模样十分狼狈。 “红明，大军……” 车还没挺稳，马支书就已经降下车窗，招手呼喊起来。 “强哥！” “我去……强哥，你这可以呀，都坐上高级吉普了。” “我就说呢，怎么突然把我们给放了，还告诉我们别走开，在外面等着，说一会儿有村里人来接我们。原来是强哥来救我们了。” “强哥，啥也别说了，一句话，仗义！” 五人虽然落魄，估计在公安局里也没给饱饭吃，但心态倒是挺好，居然还能笑呵呵地开着玩笑。 “你们几个呀……就是没关够！”马支书没好气地笑骂道，等车挺稳后，火急火燎地走下汽车。 “你们看，谁来了。” 这时，李亚东也从车上走下。 第九百四十一章 又打起来了 “呀！是李老师！强哥，你可以呀，真把李老师给请来了！” “我就说吧，就强哥那个芝麻绿豆的官，那能轻易地把我们弄出来？” “军叔，明叔……”都是老面孔了，只是比当年苍老了许多，村里顶梁的几个，性格都挺直爽，过去李亚东没少跟他们打交道，笑着跟大家打招呼。 “李老师，听说你发达了，现在是个大老板？” “什么大老板啊，是个大官好不？” “反正牛气就行，要不就冲姓谢的那副嘴脸，一副要把我们告到法院的样子，我们能这么快被放出来？肯定是李老师的功劳……当然，强哥也功不可没。” 几人倒也不笨，一看见李亚东，就大概猜到了事情的原委，七嘴八舌的，十分热络，弄得李亚东都不知道该如何回话。 “行了，看看你们几个的样子，像个要饭的一样，赶紧上车吧，先回村。”马支书没好气道。 只是…… 上车可以，却出了点问题，车坐不下。 其实李亚东早上出门时考虑到了，但问题是他只有一辆车。 “阿龙阿虎，你们俩打个车回去。”李亚东交到道。 齐家兄弟自无不从，但马支书却不依，“那哪儿行，还是我下去，二贵他们早上要到县里的店面上货，我去找找，待会儿就坐他们的牛车回去。” 但他不依也没用，五个饿死鬼得先送回去，他就一个人，而齐家兄弟两个，车又刚好是七座的。 一番拉扯之后，还是齐家兄弟下了车，李亚东亲自驱车，载着一行人先走了。 可怜齐家兄弟估计得找一阵儿，这年头像这样的小县城里可没什么出租车公司，出来搞运输的基本都是摩托车，俩人如果想安全点，最好还是找个黑车——当然，这年头还没有黑车的概念，就是打个私家车的意思。 “李老师，你过来是不是就可以把那个姓谢的赶走了？” “是啊李老师，听强哥说，你现在贼出息了！” 旅程并不枯燥，一行人九年未曾谋面，可聊的话题很多，但聊来聊去，终究还是回到了眼前的问题上。 李亚东暗叹口气，知道他们对自己寄予了极大期望，但问题现在却有些棘手，没敢把话说死。 “本来确实不算什么麻烦事，但我和马支书回来还是晚了点，你们也知道的，那个谢兴洋已经跟政府签了合同，所以从法律的角度讲，那片大漠现在的确归他所有，至少拥有合法开采权。” “啊……”众人闻言，皆是心头一沉，脸上的笑容也纷纷黯淡下来。 “不管怎么说，我就是豁出性命不要，也不准他在龙头山下打井，我父亲去年才入的葬，都还没睡安稳。” 说话的是红明，一个四十多岁的精壮汉子，比马支书略小，为人仗义，而且在乡里念过几年书，有些文化，讲话带着几分理儿，所以在大龙村的威望很高，并不输马支书多少。 如果他要振臂一呼，大龙村的乡亲们只怕无不应从。 “对，红明说得对，这事儿没得商量！” 果不其然，红明的话立马得到众人的附和，就连马支书都一副鼎力支持的模样。 大山深处的汉子，平时接触的外界事物较少，或许对法律还没有太多的敬畏之心，但对抚养他们长大、给予他们姓氏、教会他们怎样做人的长辈，却敬意极深。 所以与李亚东早前所想如出一辙，真按这个节奏发展下去，得出大乱子。 “明叔，听我一句劝怎么样？”李亚东一边专注开车，一边头也不回地说。 “李老师，你讲。” “你暂时按耐一下，先别激动，至少不能再动手了，因为现在对方占着理，我们一动手就是理亏，我说的这个理，是法理。这件事情虽然有些棘手，但我既然来了，就不会袖手旁观，一定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把它解决掉，但你们得给我一点时间。怎么样明叔，你信得过我吗？” “说这话……李老师。”红明佯装着有些生气道：“我们要信不过你，强哥也不会特地跑出去请你回来，什么人，什么性子，接触一下就晓得了。行，我听你的，先忍着，不跟他干架，堵住村口不让他进就行，就算他先动手，我也不还手。你看这样行吗？” 谁说乡下的莽汉子不讲道理了？ 李亚东就没见过比这更讲理的人。 “行，就这么办，给我几天时间，我想想主意。” 此事就暂且商量好了，大家便不再继续讨论，开始聊些别的，例如麻花什么的。 而聊这些东西就完全没有戾气了，有的只是欢声笑语。车厢里不断有笑声传去，气氛融洽。 然而，这种好气氛却并未持续太久。 “看！你们快看，前面有辆警车！”坐在副驾驶座上的马支书，突然伸手指向窗外说。 开车的李亚东其实已经注意到了，面沉如水。 事情与他所想完全一致。 一切都是计划好的，官商·勾结。 “妈的！我说呢，昨天那个姓谢的打电话时我注意到了，结果还没10分钟，公安就到了，当时还寻思着他们得在路上开多少码呀，原来早就在这边候着了！” 此地距离大龙村已经不远，大约两三公里的样子，刚好是这段山路中少有的一个开阔地带，地势很高，有个坡度——警车停在这里，只怕是为了更好接受行动信号。 “这帮没的家伙，联合起来搞我们呀！” “是啊，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车厢里，包括马支书在内，所有大龙村的人都瞬间红了眼睛。 “各位，记得我刚才说的话吗？”所幸此时，李亚东及时出声道：“事情已经这样，跟他们硬怼，对大家一点好处没有。先沉住气，让我来处理。” 他这么一说后，众人的情绪才渐渐好转了一丝。 猛虎大帅与那辆夏利警车擦身而过时，里面的两名公安下意识地看来，李亚东同样淡淡地瞥了他们一眼。 “李老师，你快点，公安既然已经候着了，那就说明姓谢的王八蛋肯定到了村。”马支书催促道。 李亚东又如何不明白这个道理？ 哪怕山路崎岖，依旧加深了踩油门的力道。 很快，绕过最后一道山壁，大龙村近在眼前。 事情显而易见，谢兴洋那厮自然来了。 而且，令众人有些错愕而急躁的是…… 又打起来了！ “这……我昨天不是特地交代了吗，让他们别再动手！”马支书焦急道。 “很多事情说是一回事，但真正做起来又是一回事，对方肯定少不了一些挑衅行为，你让三娃那种性格的人，怎么做到不动手？” “……”面对李亚东的一句解释，马支书顿时无言以对。 第九百四十二章 有种抓我 村口。 “狗日的姓谢的，你特么的有种别躲在后面，看老子今天不弄死你！” 双方激战正酣，大龙村的乡亲们虽然人更多，但因为少了几个主力，再加上对方显然有备而来——这次除了工程车外，一共来了四台私家车，所以倒是打了个旗鼓相当。 而冲在己方阵营最前面的人，正是三娃，他此刻暴跳如雷，虬结的手臂和脖子上青筋暴露。 但任他再生气也无济于事，因为对方阵营中身板明显最壮实的四个人，正将他前后包夹起来。 难得，他居然不落下风，但也无法突破对方的封锁。 而一个穿着一套松垮白西装、梳着大背头，大腹便便的家伙，就站在他们几人身后的一个岸坡上，手里拎着一只黑色大哥大，正一脸戏谑地望着三娃。 “小子诶，昨天让你跑了，今个儿我谁都不抓，就你了，甭想溜！” 显然，他已经打通了电话。 一辆汽车猛地驶来，好似一台推土机一般，正好在双方人马酣斗最激烈的地方，犁出了一条“楚河汉界”。 无论敌我，纷纷避让。 而这突然杀入的推土机，也使得现场的打斗不自觉地停止下来。 “是李老师回来了！” “红明叔他们果然也跟着回了！” “李老师有本事啊……” 一行人从车上走下，乡亲们定眼一瞧，顿时大喜过望。 而与他们表情正好相反的，则是谢兴洋与他的那拨人。 “你们……怎么出来了！” “咋的？是不是我们出来之前，还得先跟你打个报告？”正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红明一瞥周围，见有几个乡亲身上都挂了彩，差点没控制住火气，所幸李亚东就站在旁边。 他记得答应过李老师的事情，因此咬着牙，硬生生地按耐住满腔怒火。 谢兴洋一时语塞，显得有些气急败坏，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明明计划好的事情——井不开钻，人就不放。 但显然也无法从这帮土鳖嘴里得知真相，寻思着只能等回县里再问问。 “哼！别以为你们回来了就能无法无天，这事儿肯定出了岔子，回头我必须弄清楚。我是讲道理的人，再跟你们申明一遍，我可是合法开采，而你们阻扰，就是违法行为！我刚才已经报了警，公安马上就到，识相的话你们就赶紧让开，不然我还是一样要告到底，让公安今天再带走几个！” “你特么的，敢不敢下来说话，看老子不弄死你！”三娃作势就要上前，而围着他的四名狗腿子，同样齐刷刷地向前一步，针锋相对。 正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眼看大战有再次爆发的趋势，这时，李亚东适时地站了出来。 “三娃，退下。” “李老师，他……” “嗯？” 令谢兴洋诧异地是，这个也不知从哪里冒出的什么破老师，居然还挺牛·逼。 马开山这个狗篮子，凶得就像匹野狼一样，干起架来他们村最德高望重的七叔公都拉不住，他这一嗓子，居然屁都不敢放一个，直接回去了。 “你又是哪个，也想来抄乱子？”直到此时，谢兴洋才开始正视起这个八成是对方请来的体面人外援。 指不定昨天抓进去的五个家伙就是他捞出来的。 什么破老师？ 开得起猛虎大帅，还有本事捞人，省城来的大学老师？ 这县里的一帮家伙未免也太怂了吧？ 一名老师怕他干逑。 笔杆子狠又怎样，自己手里握有合同，闹到省里也是自己有理！ “你就是谢兴洋。” “怎么？这里还有人看起来比我更像老板吗？” “呵呵……”李亚东笑了笑，道：“好大个老板呀你。” “别在这儿逼逼叨叨的，我也甭管你是谁，咱俩井水不犯河水，没你的事就赶紧走，这边的乱摊子可不是你一个臭教书的能掺和得起的。” “是吗？”李亚东又笑了，微微眯眼，“如果我非要掺和呢？” “非要掺和？”谢兴洋冷哼一声道：“教书的，听我一句劝，看你细皮嫩肉的，不比这些土包子，真要冲突起来，你撑不了两下。打哪儿来的从哪儿回吧，别给自己找麻烦。” 还怪热心肠的呢！李亚东冷笑，也就是齐家兄弟刚好不在，否则他真有种把这家伙提下来捶一顿的冲动。 无关大龙村的事，就是想跟这个死胖子干一架，让他清楚自己的拳头有多硬。 “你报了警，想抓人？”李亚东看不出喜怒地问。 “怎样？不行吗？老子合法开油，政府的文件都给他们看过，他们还故意阻扰，这就叫作知法犯法！我还不能请警察叔叔帮忙，维护我的合法权益？” 也不知道这个胖子为什么说这么多，大概心里也明白，想要用强进入大龙村根本不切实际，所以才耍起手段。 “警车我们在路上已经遇到，确实马上就到了，但很不幸的告诉你，今天这里的人你一个都带不走，要抓人，可以，有种就抓我。”李亚东淡淡道。 “教书的，你也别吓唬我。文化人又怎么了？你以为我不敢？你是没动手，你动个手给我试试，看我敢不敢让公安抓你！” 这种要求李亚东还能不满足他？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蹲下身体，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咻”地一声便扔了出去。 说时迟那时快，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一点没耽误，而且运气似乎不错，力量和准头都挺好，谢兴洋躲都没躲赢，后脖子上狠狠地挨了一记，瞬间火冒三丈！ “狗日的，有种！我今天谁都不抓，就抓你！” “好呀！”李亚东笑了笑，很灿烂的样子。 两辈子加起来都没蹲过大牢，不都说人生短暂，百般滋味都得体验一下吗，这么好的机会，岂能错过？ “笑，让你笑，狗日的，等一下就要你哭！”谢兴洋吃痛，伸手揉着脖子，恶狠狠道。 “呜呜呜呜……” 警车到了。 “李老师，这怎么行，我们再没用，也不能让你被抓走啊！” 根本无需马支书指示什么，乡亲们文化水平是不高，但也懂得知恩图报的道理。李老师是他们大龙村的恩人，这次也是过来帮他们的，本身其实跟这事儿根本没关系，怎么能让他替自己等人蹲牢房？ “李老师，不行！他们要抓就抓我，我绝不让他们抓你！”一群人中又数三娃表情最激动，拽着李亚东的胳膊死都不放，目视着那辆已然临近的警车，似乎连公安都敢打的样子。 “傻瓜，怎么哪儿都有你，我自己愿意去的，你别管。”李亚东没好气地赏了他一颗红烧板栗。 弄得三娃一脸懵逼，其他乡亲们也差不多。 稀奇事儿听得多了，但还从没有听说过有人愿意自己去公安局蹲牢房的。 李亚东是真的想去，半点不扯谎，甚至都有点迫不及待。 “我说乡亲们，别围着了，让李……老师去。”这时，刚才没见到人的胡广源，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 他看了李亚东一眼后，一脸奸笑，显然完全洞悉了李亚东的意图，确实是个聪明人。 老话说得好啊，请神容易送神难，一个小县城而已，敢把李董这号人物请进号子里，再想送出来…… 嘿嘿！ 第九百四十三章 如愿以偿（为‘叶城呦’掌门加更1/5） 李亚东如愿以偿的被带走了，在大龙村的绝大部分乡亲们仍然不明所以的眼神中，在谢兴洋等人看傻子一样的目光中。 为啥？ 因为他根本不用公安动手，车门一打开，自己主动就坐了上去。 而且，面带微笑。 “这怕是个傻子吧？”谢兴洋坐上自己的大奔时，还情不自禁地吐槽了一句。 今天的任务大抵已经完成，又抓了一个狠人——至少是连马开山都唯命是从的家伙。他现在还有要紧事，得马上回趟县里，打听一下到底是什么情况。 这边的移动信号实在太差，就算能找到信号，听到的声音都是断断续续的。 按照他们的策略，不断挑衅大龙村的村民们动手，然后一天逮他几个，大龙村毕竟就那么二三十户人家，等将那些刺头全部逮光后，剩下的老弱妇孺能有什么用？ 等油井开钻了，再把他们放回来就是，到时候木已成舟，他们就算不服气，又能怎样？ 敢闹事，那就再抓一次。 长此以往，不怕他们不服。 可为什么讲好的计划又不实施呢？ 难道就因为一个臭教书的出面，便把人给放了？ 那丫的未免也太好说话了吧！ 自己上百万的租金白交了？以后50的税收分成不要了？ 偌大的一片荒漠呢，连专家都说了，底下的藏油量都算得上一个小型油田了！ 谢兴洋多少显得有些气愤，感觉县政府那边办事太不靠谱了。 “你到底是谁呀？”警车上，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公安同志，扭过头来蹙眉询问。 他本有意给对方带副手铐，但手铐都掏出来了，却犹豫一下后又塞了回去。 一是感觉没有必要。因为对方太配合了，配合得有些不合常理，不喊、不骂、不跳、不急。坐在后座上像颗铁蛋一样，安逸的很。 二是总感觉事情有些不对劲。先前他可是明明看到的，那辆黑色猛虎大帅就是这个人开的，而且看他的衣着打扮，从骨子里都透露着一副高贵，明显是一个有身份的人。 绝不可能是大龙村的村民。 “重要吗？”李亚东淡笑着说，“你们反正是为那个谢老板办事的，我扔石头砸了他一下，他要抓我，你们照办就是。” “你……别胡说！我们可不是为他办事的，我们是人民公安，为党和国家、为人民办事。”年纪约莫与李亚东相仿的年轻公安，红着脸说。 “呵呵……是吗？”李亚东丝毫不掩盖表情中的讥笑。 “你……”年轻公安的面色更红了，连声道：“我们也是服从上级领导的命令，保护外来投资者的合法权益……” “行了，你跟他说这些东西干嘛？”他一句话还未说完，便被开车的中年公安打断。 一个初出茅庐的新人，多少还带有些正义感，另一个就是混迹已久的老油条，早已习惯了随波逐流。 他们不搭腔，李亚东也乐得自在，甚至感觉有些兴奋。 公安局的羁押房，嗯，不错，再不体验一把，这辈子估计也啥机会了。 李亚东睡一觉醒来，县公安局也就到了——主要早上确实起得早，这进城关的路又一颠一颠的，像个摇篮一样。然而他是睡舒服了，却把两名同车的公安直接搞无语了。 见过心大的，但还没见过这么大的！ 上了警车，还有心情睡觉？ “不必麻烦，告诉我要把我关在哪里，我自己过去就行。” 走下汽车时，年轻公安约莫习惯了，想过来拉扯李亚东，而李亚东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后，淡淡地说。 他虽然想过来体验一把蹲号子的感觉，可没有真被当成犯人的思想觉悟。 年轻公安楞了一下，被吓到了，刚才那个眼神，虽然并不凌厉，而且对方也没放什么狠话，但他却从其中读懂了一丝深深地警告意味。 仿佛只要自己敢上手，就会惹下滔天大祸一样。 ‘真是……邪了门！’他心想。眼前这个家伙太古怪了，所有的行为都不合常理，而老话不是说了吗，事出反常必有妖。 既然对方如此配合，罢了，索性他也懒得去招惹什么未知的麻烦…… 是的，麻烦。 此时此刻，他有种感觉，就好像自己带回来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天大的麻烦一样。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县级的公安局，特别是这个年代，建设还是比较落后的，说穿了就是三栋楼房外加一个大门合成的一个院子。 羁押房在左侧的楼房，三层，走进去是一条廊道，两旁如同切豆腐一样，被分割出许多四四方方的铁笼子，大多都空着的，不过也关了十来个人。 类似格局的地方李亚东曾去过一个，就是美国波士顿的警局羁押室，但中国这边羁押的人，可要比美国那边的安分得多，见到公安出现就像老鼠见到猫一样，就差没有稍息立正了。 “进去吧。”年轻公安将李亚东带到一间空笼子外，打开铁闸门说，“你自己犯了什么事情你清楚，一是故意伤害他人，二是侵害他人合法权益，现在当事人要告你，所以你需要在羁押房里待到开庭审理，当然，你也有权利聘请律师为你辩护。清楚了吗？” 李亚东点点头，却是没有回话，大摇大摆地走进牢房。 弄得年轻公安又是一脸懵逼。 就感觉这家伙迫不及待的想进去一样！ 罢了，罢了，反正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后面的事情就跟自己无关了，还是先撤为妙。 此人身上要是没点幺蛾子，他就把名字倒过来写！ 李亚东打量着四周的环境，水泥墙、铁栏杆，有张木板床，上面铺着硬邦邦的蓝色被子，有个蹲便池，还有个水龙头，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也是可以的嘛，吃的应该有人送，睡的地方也有，方便的地方也不差，吃喝拉撒都能解决。”李亚东呵呵笑道。 “我说兄弟，这么想得开呀，怎么进来的？”这时，旁边笼子里探过来两只手，是一个尖嘴猴腮的青年人。 “你呢？”李亚东反问。 “点不好呗，公交车上被逮住了。”青年人叹着气说。 原来是个扒手。 “我嘛……打架。” “哟！看不出呀，瞧你这斯斯文文的模样，倒是像个有学问的人。” “有学问的人就不能打架？”李亚东感觉有些好玩，这辈子都没跟三只手对过话，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那倒不是，是人就脾气嘛。”青年人笑着说，倒是与李亚东聊开了。 名字叫钟小四，不是外号，就这名字，县城本地人，打小死了爹娘，用他的话说，没这手艺也不能活到现在。 改倒是想改，但已经习惯了，总是忍不住，毕竟也没啥其他的靠谱本领，钱总是不够用。 居然也结了婚，还有一个儿子，今年才四岁。 俩人这边谈笑风生的时候，就在这座院子里的另一间房子里，又是一副别样景象。 “黄局长，啥意思，你是说腾主任亲自打电话过来让放的人？这怎么可能！我昨晚还和他……” “谢总，我骗你有意思吗，到底是与不是，你打个电话问一下不就行了？” 谢兴洋狐疑，没用自己的大哥大，顺手摸起实木办公桌上黄仁贵的红色座机，一串号码摁了出去。 居然很快，电话就被接通了。 “哪位？” “腾主任，是我，谢兴洋。” “谢天谢地呀，谢总，可算联系上你了，你还没去大龙村吧？” 以大龙村那边的信号，通话质量指定没这么高。 电话那头，滕刚强明显长出口气。 “去了呀。” “啊……” “咋了。滕主任，听你这口气有些不对呀？” “你……有没有抓人回来？”腾刚强根本没空理他，连声询问。 “抓了。” “抓了？！”电话里的音调明显升高了几个分贝，甚至都带有哭腔，问，“抓了……几个？” “就抓一个。到底怎么了呀滕主任，你这……”谢兴洋显得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想这个主意不是你提的吗？ 咋现在又好像一副我不应该抓的样子？ “还好就一个。这样，你赶紧让黄局长把人放了，别问为什么，然后立刻来我这边一趟，出事情了！” 第九百四十四章 自由是啥 谢兴洋原本还想追问一下到底出了什么事，搞得他现在一头……不，两头雾水。 然而，滕刚强那边却没给他这个机会，撂下一句话后，直接挂掉电话，似乎不愿在电话里多讲。 “谢总，怎么样，我没骗你吧。”黄仁贵笑呵呵地说。 谢兴洋没好气地瞟了他一眼后，道：“刚才从大龙村那边带回来的一个人，你去把他给放了。妈的，晦气！” 心情实在算不上好，也注定好不起来。心里把腾刚强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这小县城的芝麻绿豆官，办事就是不靠谱！ 但也不敢逆着对方的意思来，一是没这种行政权利，二是他一个外地人过来这边，人生地不熟，很多事情还需仰仗对方。 不然他那几十万不是白塞的？ 反正人先放，不给对方话柄，然后他得过去要个交代。 必须得让他满意才行！ 否则他谢兴洋也不是什么软柿子。 “行，谢总，我这就去办。”黄仁贵倒也不觉有多意外，既然已经放了一拨，再有一拨，也不足为奇。 显而易见的是，大龙村开油的事情肯定出了岔子——此事他是了解的，因为他也是计划的实施人之一。 但具体出了什么岔子，腾主任没说，他也就不清楚了。 没有打听的心思，多年为官的经验告诉他，浑浑噩噩其实并不是什么坏事，有时候知道的太多，反而不好，意味着所需承担的责任就越大，不明所以、依命行事最好。 这就是所谓的“难得糊涂”。 说句不好听，如此一来，即便生了什么祸事，他的责任也小得多，一番口舌就能推脱大半，不是吗？ 谢兴洋不再理会他，面色阴沉，拂袖而去。 黄仁贵倒是丝毫不在乎对方的态度，也没想着对方一个身家千万的大老板，能将自己当根葱。 反正上面的人拿大头，他这个小的有点剩菜残羹吃，也就知足了。 他觉得自己的这种人生观很好，不贪心、不冒进，人畜无害，所以为官二十年，一路从镇派出所的干事做到县公安局局长，总能左右逢源，没有针锋相对的敌人，无论场面上还是私下里，人际关系都挺不错。 他今天不过42岁，对于现在的成就，他还是相当满意的。 拉开实木办公桌上的抽屉，从里面掏出一包中华香烟，抖出一根，点上，瞥了眼抽屉角落里的两摞崭新毛爷爷，舒服地吐了一个烟圈。 随即，抓起桌面上的红色座机话筒，抬手拨出一个短号。 “哪位？”电话很快被接通，里面传来一个干劲十足的声音。 “军儿吗？是我啊，你二叔。” “哦，是黄局啊，有什么事情吗，您交代就是。” 这孩子，都不知跟他说了多少次，没人的时候不用搞得这么正儿八经，他是自己考进公安局的，正牌警校毕业生，又不是自己这个二叔走后门弄的，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也是有些无奈，暗叹口气问，“你刚才是不是从大龙村那边带了个人回来？” “嗯，是的。” “放了。” “啊……”电话那头黄军的声音明显有些变样，显得有些错愕地问，“放了，现在？” “嗯，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上面的指示，所以没法告诉你原因，你照办就是。” “哦……” 公安局的一间综合办公室里，黄军挂掉电话后，眼皮子一直跳，心想：看吧，幺蛾子来了。 “军儿，咋了，黄局的电话？脸色有些不对呀？”坐在他对面的中年公安问，正是刚才一起出勤的那位，也是他的师傅，郝志鹏。 “嗯，让我把刚才抓进来的那家伙给放了。” “啊？”郝志鹏闻言后，同样一脸懵逼。 这特么的才几分钟啊，刚关进去又放掉？ 要知道他们可是早上七点半就跑了二三十里山路过去蹲点的，能尊重一下别人的劳动成果吗？ 忍不住地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那就放呗。” 还能怎么办，局长亲自下达的命令，他比一般人更清楚黄军跟局长的关系，从小抱养到他家，十二岁那年局长踹了发妻，娶了个小的，生了个儿子后，才被局长他大哥又要了回去，说是侄子，其实是半个儿子。 所以他虽然带过不少徒弟，但对于黄军，则是最上心也最放心的一个，很多新人没资格办的事情，已经老早的就让他上手了，反正也出不了问题，对吧？ 黄军点点头后，起身离开办公室，来到院子里，没做耽搁，直接来到羁押房。 “东子，坐好点，有公安来了。” 钟小四不愧是下九流的盗爷出身，耳目聪慧，似乎眼珠子不转，便能眼观八路，黄军前脚刚进门，也没弄出什么动静，后脚他就注意到了。 此时的李亚东确实坐没坐相，嫌木板床吱吱呀呀的，便将蓝色被褥铺在了地上，光着脚坐在上面，一边跟钟小四探讨下九流的门道，一边扣着脚丫——不都说环境很容易改变一个人吗，李亚东算深刻领悟到了，到了这里后他几乎放浪形骸，想干嘛就干嘛，因为一切不合理的行为都显得相得益彰。 你还别说，贼爽！ 怎么？有身份的人脚丫就不痒吗，平时换来换去的都是皮鞋？ 钟小四小声提醒了一句后，便立马跑到木板床上端坐好，挺胸收腹，仿佛等待将军检阅的士兵。左右隔壁羁押的其他人也差不多，用赵小四的话讲，这叫端正态度，得让公安有个好眼缘，否则的话……那就是给自己找不自在。 然而，李亚东此刻的行为，无疑就是在给自己找不自在。 脚却是没扣了，但屁股仿佛在地上生了根，动都懒得动一下。 弄的钟小四不停地对他挤眉弄眼，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所以嘛，人都有两面性，小偷也不见全是黑心肠的坏人，也有可能确实是因为生活所迫。 钟小四讲了，过年的时候去给粮店背面粉，一百二十斤一包的，一天只有四块钱，不够一斤肉。一个月下来也就一百二十块，他儿子上两次医院就完了。 或许是缺德事做得太多吧，报应在他儿子身上，生下有就有先天性的心脏病，不能受刺激。 李亚东没理由不信，因为以他现在的“阶下囚”的身份，对方完全没有编谎话博取他同情的必要。 令钟小四诧异、以及一些等着看好戏的人失望的是，公安居然没有生气。 黄军看了李亚东一眼后，对于他这么嚣张的弄脏公家被褥的行为啥也没说，直接掏出钥匙打开铁闸门，在现场所有人错愕的表情中，挥挥手道：“走吧。” “去哪儿？”李亚东呵呵一笑，哪里不知道消息已经“败露”，显然是来自于县政府的那个腾主任无疑，但目前透露出来的应该还非常有限，否则来的就不会仅仅是一名小兵。 黄军忍不住地翻了个白眼，道：“你可以出去了，自由了。” 这话使得满屋子人皆是眼前一亮，心想这家伙有点路数啊，抓进来还没一屁时，直接就放了，看来上面有人呀！ 包括钟小四在内。 然而…… “自由？哦不不不，我觉得这里挺好的，就不要自由了吧。” 静！ 落针可闻。 别说黄军了，一屋子全傻了。 第九百四十五章 放不出去了 黄军真想忍不住地嚎一嗓子“你特么的是不是脑壳有病”，但理智提醒他，不能这样做。 眼下发生的事情愈发验证了他早前的想法——这个人是个大麻烦。 鬼知道他什么来头，或是说有什么背景？ 他二叔刚才不是说了吗，上面亲自下达的指示要求放人，什么由头连他二叔似乎都没资格知道。 未知的东西，才是最可怕的。 尬笑一声后，道：“你这……就有点让我难办了，局里说了要放人，就说明你的那点事情还没够上犯罪，所以你也不是嫌疑犯，再待在羁押房里，肯定不太合适。你……还是走吧。” 他居然……是用那种带点恳求意味的语气。 一番行为举止算是彻底亮瞎了钟小四等人的狗眼。 什么时候公安变得这么好说话了，至少是对他们这样的人？ 又什么时候世界变了模样，有人会觉得号子里好，不想要自由…… 我勒个去！自由啊，那简直是比水灵媳妇儿还珍贵的东西啊！ 他们中有些人是二进宫、乃至几进宫了，案子一下来，是妥妥的要进监狱的。你去问问监狱里的那些犯人，问问他们自由是啥？ 大字都不认识一个犯人，能给你当场来首催人泪下的现代诗，比曹八斗七步成诗还犀利！ 没有人能够阻挡，我对自由的向往…… 他居然不想要？ “没什么难办不难办的，你们既然把我抓进来，那就说明我坏了规矩，而且我也确实打了人，这一点我供认不讳的呀，现在不问青红皂白又要把我放了，不带这么消遣人的。反正嘛……一时半会儿我指定不能走，至于你，打哪来的从哪儿回吧，不管你的事。” 这是什么逻辑？“不问青红皂白”还能这么用？ 黄军一脸懵逼。 他脑子里突然冒出一句话——请神容易送神难。 这厮……竟赖着不想走？ “你真不走？” “真不。麻烦了，你走你的。” “……”黄军无言以对了，碰到这种奇葩，你能怎么办？ 把他从号子里硬拽出来？ 换成旁边的钟小四他敢，踹两脚都行，但面对这家伙，他有点犯怂。 “呐，现在众目睽睽，很多人都可以证明，不是我不放你，而是你自己不愿意走。我可真走了。” 黄军作势要关铁闸门，有意看看对方会不会有什么反应，可惜……他失望。 那家伙笑容满面，坐在那里如同铁蛋一样。 那模样似乎在说“嗯，我不怪你，你走你的，甭管我”。 “哐！” 算了，黄军觉得这事儿他已经搞不定，反馈上去，让他二叔来办吧。 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儿都有。 等黄军彻底消失不见后，羁押室里才算真正活络起来。 “我说兄弟，牛·逼啊，放你走都不走的呀？” “霸气！这事儿我一直想做，但没那胆子，看看那公安刚才的表情，就跟吃了屎一样难受，想想就搞笑，哈哈……” “不是啊兄弟，我活了半辈子，也看不懂你这啥套路呀。咋的，外面混不下去，想去牢里混饭吃？但看你这模样也不像啊，我们这么多人，就瞅着你穿得最体面，跟个大老板似的。” “是啊，给说说，到底啥情况……” 面对众人一副心痒痒的模样，李亚东很不仗义的选择了无视。 他跟钟小四聊天，主要是因为闲来无事，俩人又恰好在隔壁，后面一了解知道不算什么大奸大恶之人，也就不怎么排斥。但可没有真的和这里所有人都同流合污的思想觉悟。 “东子，说说？” 钟小四扒上铁栏杆，看表情同样心头痒痒的很。 “没什么好说的，既然抓我进来了，又想放我走……哪有这么容易？”李亚东呵呵笑道。 “你……该不会是想讹公安局吧？”钟小四吞咽着口水问。 只感觉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见过讹司机的，见过讹商店的，见过讹饭馆的，但唯一没见过谁敢讹带大檐帽的。 因为这种行为在他看来完全是嫌死得不够快，跟他吃饱了皮痒跑到公安身上牵羊是一样一样的道理。 “说啥呢，什么讹公安局，这么难听，我像那种人吗？”李亚东翻着白眼说。 钟小四又上下审视了他一番，心想：你像。 再说局长办公室这边。 黄仁贵瞅了瞅手上的天梭表，再有半个小时就能吃中午饭，食堂是指定不能吃的，也不知道家里的婆娘做了啥，正想打电话回去问问，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只是话筒刚拿起来…… “咚、咚。” 门外传来敲门声。 “进来。”他放下话筒后说。 黄军踱步走进办公室。 “哦，我说谁呢，军儿啊，正好，刚准备给你二妈打电话，让她中午多搞几个菜，你待会儿跟我一起去，咱爷俩中午走两盅。” 人到中年，有车有房有娇妻，还能图啥？ 也就那点口腹之欲了。 “黄局，出事了。”然而黄军却压根不搭茬，铁了心在局里不攀亲戚，省得那些同事表面上笑意盈盈，背地里却说三道四。 黄仁贵无疑十分清楚他的性格，见他表情严肃，就知道是真出了事，不由问道：“怎么了？” “我过去放那人，那人却不走了。” “啥……啥玩意儿？”黄仁贵瞪着眼珠子问，“你把话说清楚点，什么叫那人不走了？” 黄军用一副汇报工作的口吻道：“我和郝队长上午不是从大龙村那边带来一个人吗，后面接到您的指示要求放了他，于是我就去羁押房那边开了门，让他走，可他根本就不鸟我，明言说自己不出去。” “……”黄仁贵也感觉稀奇，再次确认道：“你去放他，他不出去？” “是的。”黄军点头。 “那就关他丫的一个月，还拽起来了不成，敢在公安局耍无赖！”黄仁贵当即就发了飙，这么嚣张的犯……好吧，不算犯人，但进了公安局号子的任何人，这么嚣张的，他从业二十年，还是头一次见到。 任你之前是什么大老板、高官，进了号子见到穿制服的，不一样哆嗦？ 不过，转念一想：这可是县委腾主任亲自交代的事情，若是不办，岂不是违了他命令，甚至是坏了他的事情。 算了算了，得不偿失，不是怄气的时候。 如此一想着，又望向黄军问，“他不出来，你就不会提他出来，莫不是不让碰，还翻了天？” “那倒没有。”黄军摇头道：“只是……黄局，你去见见那个人就知道了，直觉告诉我，不是一般人，可能有大来头，如果贸然上手的话，只怕会有不小的麻烦。” “啥玩意儿？”黄仁贵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道：“不就是一个大龙村的农民吗，还不是一般人，怎么个不一般法？” “不，他不是大龙村的村民。”黄军摇摇头，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完整地讲述了一遍。 黄仁贵一听后，却是沉吟起来，“带劳力士，开猛虎大帅，那还真不是泥腿子。老师，啧……估计还是省城过来的大学老师，有可能是教授什么的，以这样的年纪就能当上教授，那还真不是一般人，应该确实有两把刷子，背后有省城的大学给他撑腰，的确有些麻烦。得，走，我去跟你会会他。” 第九百四十六章 事情大发了 县政府大院。 一辆虎头奔径直驶入，看门的老头问都懒得询问，直接放行。 他替公家把门，岂能没点眼力劲儿，一些重要的、绝对不能得罪的人的车牌号码，早就熟记于心。 譬如这辆车主，那可是能和腾主任勾肩搭背、能和县长并步齐行的大老板，招商引资过来的金主老爷。 虎头奔嚣张的驶入行政楼楼底下的人行道上才停下，谢兴洋独自下车进入楼内——如果在这里他的人身安全还得不到保障的话，那算逑，现在就可以收拾收拾东西，回他的南方老巢了。 不多时，三楼。 腾刚强意识到门外的走廊上传来一阵“哒哒”声时，顿时从座位上站起，很显然他等的人来了。 因为眼下这座大院里比他官大的都不在，还没人敢在他的办公室门外走出这么嚣张的步伐。 谢兴洋正准备敲门呢，想不到门开了。 “腾兄，怎么了这是？” 俩人私底下已然称兄道弟。 “先进来再说。”腾刚强推开门让他进去，然后赶紧将门关上，锁死。 望着他的这番举动，谢兴洋情不自禁地蹙了蹙眉，心中的疑惑更深。 他需要一个答案，所幸腾刚强也没心情跟他迈关子，便将上午这间办公室里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 “东方红集团董事长，李亚东？”谢兴洋惊讶。 “怎么，你认识这人？”腾刚强连声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事情或许就好办了。 “你这不是废话吗，最近红透半边天的人，我怎么可能不认识，南方那边商圈里现在都是关于这个人的消息，他这两年在南方有大动作，一家什么科技公司，还有一家什么金融公司，另外旗下汽车厂也在甄选经销商，闹得沸沸扬扬，而且南方过港的老板一个个的敬他如敬神一样，他在香港那边的实力更牛……” 单听谢兴洋说这一段时，腾刚强不由长出口气，脸上也多了一丝笑容。 心想谢兴洋总归也是身家千万的大老板，哪怕在南方那边也算有头有脸，同属于上流层面的人物，看来果真认识李亚东。 然而…… “当然了，我认识他，他不认识我，此人十分低调，真正见过的没几个。” “啊……” 腾刚强一脸无语，所以说了半天，其实还是不认识…… 那你还解释一大堆干嘛，直接说不认识不就完了？ 这个谢兴洋，他也算是看出来了，最大的毛病是抠，第二大的毛病就是爱面子。 说他抠可不是冤枉他，就说昨晚吧，他偌大的一个老板，居然还跟……坐台的讲价格，人家要一百，他只给八十。说实话，那酒店经理也就是看自己在场，不让非得揍他个外地佬不可。 人家坐台的，陪喝，陪唱，陪笑脸，还丝毫不嫌弃你的咸猪手，容易吗？ 世界上最温柔体贴的女人了，他都没感觉一百块钱很贵。 “不是啊……”突然回过神儿来，谢兴洋诧异道“你的意思是说，早上李亚东跑你这边来了，直接问你要人，还一副摆明的要替大龙村出头的模样？” “对！”腾刚强重重点头。 “忽悠人的吧！”谢兴洋的第一反应就是不信。 开什么玩笑，且不提李亚东那种日理万机的人物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就算真来了，像他一样，也被陕北开油的商机吸引——平心而论，还是有可能的，采石油基本同等于直接从地上挖钱，多大的老板也无法视若无睹。 但他和大龙村的那帮土鳖怎么可能扯到一块儿？ 根本就不是一个层面的人，甚至都可以说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你别说，这个我还真没怀疑过，因为有证据。”腾刚强说着，直接从红木沙发椅上站起，踱步向报纸架走去。 “证据？我说腾兄，你可别看走眼了，这年头的骗子有多猖狂你都不敢想象，别说一个李亚东，连国家元首他们都敢冒充，也能装出派头。”谢兴洋依旧不信，撇撇嘴道。 “给。”然而，腾刚强却根本不答话，直接将一份报纸递到他手上，而那一张李亚东的个人相，正好当面。 谢兴洋显得有些不明所以地低头一看，然后，瞬间呆立当场，“咦？这个人……” 有些眼熟，也没法不眼熟，后脖子上的红包现在还没消呢。 “怎么？”腾刚强诧异，连声道“我说谢总，你没见过李亚东本人，不会连他照片都没见过吧？” 谢兴洋还没留意报纸上的文字，听他这么一说后，眼珠子猛地一瞪，“你是说……这个人就是李亚东？！” 显而易见，他确实没见过李亚东的照片。 倒也不足为奇，因为李亚东的照片广泛曝光是在民生银行创立之后，而去年年底到现在的一段时间，谢兴洋基本都待在陕北一带，为日后自己的财源滚滚铺路，一是消息渠道少了，二是没空关心其他事。 “对呀！”腾刚强注意到他的异样，意识到什么，吞吞吐吐地问，“你……该不会……已经见过了吧？” 岂止是见过？ 谢兴洋此刻真是恨不得给自己一耳光，狗日的，早上出门没给菩萨上香啊，平白无故的竖了一个大敌！ “我……让公安把他带走了。” “什么？！” 腾刚强噌地一下直接跳起，是真的跳，给吓的！ 光亮的额头上瞬间溢出汗珠，回忆起些什么，瞪着眼珠子，不敢置信道“你之前在电话里说，带了一个人回公安局，就一个……是他？” 谢兴洋也是一脸吃了屎的表情，嘴角泛着苦涩，长叹口气道“对啊。” “……” 这特么的，算是彻底玩大发了！ 腾刚强甚至不留痕迹地挪了挪脚，稍稍远离了谢兴洋一些。 “也幸好啊，你之前让我把他放了，我已经跟黄局长讲过，所以就算关了一下，也没一屁时，希望还不至于得罪太深。”谢兴洋自顾自地说着，也不知是说给腾刚强听的，还是说给他自己听。 “嗯。”表面上，腾刚强还是应了一声，表示对他的话的赞同，但心里却在想不至于得罪太深？可他怎么觉得，这事儿根本就是死梁子，你把人家一个偌大的老板往号子里送，可谓脸面丢尽！而且直觉告诉他，那个李亚东可不是什么善茬，也不是什么宰相肚里能撑船的人物。 上午李亚东刚离开不久后，他还特地把蔡小兰又喊过来了一趟，让她帮忙通过那位马支书，在李亚东面前替自己美言几句。 希望能化解那句“混账”遗留下来的祸根。 而谢兴洋现在干的事，可要比他严重百倍不止！ “无妨，李亚东现在肯定还在县里，我打听一下，登门道个歉就是。”不得不说，谢兴洋还是挺会自我安慰的。 腾刚强“哦”了一声，稍稍后撤了两步，一副“要去赶紧”的模样，现在倒是恨不得立刻跟对方划清界限。 谢兴洋刚站起身来，办公桌上的电话却响了，腾刚强心烦意乱地抬手接起，硬邦邦地问，“哪位？” 谢兴洋见他在忙，也没打招呼，拧开房门，正准备出去。 可就在这时…… “你等等！” 谢兴洋扭过来头，微微蹙眉，显得不明所以地问，“还有事？” 他的心情自然也算不上好，被人打了，也没还手，现在还得去找人家道歉，你说这叫什么事儿？ “出大事了，那个李亚东还在公安局，他不走了！” “啊……” 四目相对，皆从对方眼神里看出一丝惊恐。 。 第九百四十七章 伙食（为‘叶城呦’宗主加更2/5） 县公安局，局长办公室。 黄仁贵放下手中的电话后，下巴差点没掉到脖子上，表情有多夸张他自己看不见，但杵在办公桌对面的黄军，则全部看在眼里。 所以是的，他二叔亲自出面都没有把那家伙劝走，憋了一肚子火，说是打电话到上面问问这家伙到底什么来路，要是……要他好看！ 结果一通电话打完后，就这副德行了。 “黄局，是不是有些来头？”黄军问。 岂止是有些来头？ 黄仁贵此刻的心情只能有惊涛骇浪来形容，一辈子都没想到，他们这座小县城，还能迎来这么一尊大佛！ 电话里腾主任并未细说，只告诉他一句话“对方是全国政协委员，还是一位百亿富翁”。 但就是这一句话，已经把他吓成这个样子了。 说句不好听的，在此之前，他甚至都不知道中国已经有人身家过百亿了！ 有钱不止，他居然还有政治身份。 全国政协委员，那可是妥妥的能直达天命的人物，就冲这一重身份，别说在他们这座小县城，就算到了市里，市长都得左右陪同啊！ 而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这样的一个人物，现在，却被关在他所管辖的公安局的羁押房里！ 简直……要了老命。 “是不是到了吃饭的时间？” “……”黄仁贵这牛头不对马嘴的一句问话，使得黄军不由微微一怔，继而点头道：“是的，十一点半了。” “快！去羁押房，把送餐的人给我拦下来！快呀，还愣着干嘛？算了，一起去！” 在黄军一脸的不解中，黄仁贵一马当先，火急火燎地冲出办公室，一溜烟儿地奔向院子里。 黄军诧异，实在没想到他二叔大腹便便的样子，居然还这么能跑。 说来也巧，黄仁贵来到院子里后，刚好就瞧见了往羁押房送餐的小张，立刻将他喊住。 给嫌疑犯吃的伙食……那就不用提了，没毒、能吃、饿不死，符合这三个条件就可以。 黄仁贵从篮子里拿起一份，一把就扔进旁边的草丛垛子里——他可不敢把这样的玩意儿端给那个人吃。 对方眼下就是不走，他能怎么办？ 必须得好生伺候着呀！ 所幸腾主任正火急火燎地赶来，希望他脸面足，能将这尊菩萨请走，否则的话，此人只要还待在这里，他就一刻不得安宁。 硬是比烙铁还烫手啊！ “军儿，喏，这里有一百块钱，你拿着赶紧去春意居大酒店打包几样饭菜回来，要快，开车去，别耽误！” 黄军倒也不笨，知道二叔想要干嘛，很显然，他猜中了，里面的那个屎皮赖很有来头，下意识地接过钱，问，“全买了？” 要知道一张毛爷爷的购买力还是很强的，饶是春意居是县里最好的饭店，一百块如果不喝酒的话，也够吃桌好的了。 “一个子儿不能剩！”黄仁贵甚至感觉县里最好的饭菜，都不见得能合人家的金舌玉口呢，哪里还敢节约？ 黄军“哦”一声，也就小跑离开了。 如今看来，那个屎皮赖只怕不是很有来头，而是来头大得吓人！ 羁押室。 开饭时间到。 这是关在这里的人每天最快乐的时光了，大家从公安手上接过饭时，还都不忘说声谢谢。 就算饭菜不怎么样，那毕竟也是吃的呀，你去大街上躺一天看看，看谁给你吃的？ 钟小四屁颠屁颠儿地跑到铁闸门前接饭，哟！今天的饭菜还挺不错，有他爱吃的洋芋头。 “谢谢同志，同志辛苦了。” 李亚东笑呵呵地望着他，主要注意力还是集中在饭菜上，感觉新鲜，有意瞧瞧羁押房里的伙食。 当然，没有吃的想法，也没有上前拿的意思。 他会饿肚子吗？ 自然不可能。 如果他猜想不错，齐家兄弟应该很快就来送饭了。 发饭的小张看了他一眼后，直接从他门前走过…… 钟小四楞了，其他人楞了，李亚东也楞了。 “卧槽，你们也是相当可以的呀，真的敢不给饭吃？” 李亚东怒了！ 他吃不吃，接不接是一回事，但你们给不给，又是另一回事。 小张又看了他一眼，赶紧低下头去——他要是什么强势的人物，也落不到这份差事，局里最老实巴交的一个小伙子。继续闷头发着自己的饭，完事后，直接离开，自始至终没说过一句话。 “东子，看吧，让你走不走，你跟公安犟，能落到什么好，人家不给饭吃，饿都饿死你。待会儿再来人让你走，你就直接走吧，去外面吃香的喝辣的，喏，先吃我的，你吃一半，给我剩一半。”钟小四透过铁栏杆的缝隙，将圆溜溜地铁饭盒递过来。 李亚东着实感动了一把。 说实话，这饭菜的份量并不多，一个人吃都不见得能饱，更别提一人一半，而且关键是，钟小四并没有先吃，而是让给他。 不管外人觉不觉得荒唐，但李亚东觉得吧，此人还是可交的。 “别，你自己吃，甭管我。还怕我饿肚子？”李亚东将饭盒推了回去，笑呵呵地说，“放心吧，饿不着我，不信的话咱俩打个赌，一个小时之内我就能有大餐吃。” 齐家兄弟回村得知情况后，必然是会过来的，这一点李亚东都不用想，而有胡广源这个聪明人在，他们自然也能明白自己的意图，那么来“探监”，岂能不带点吃的？ “真的假的？”钟小四狐疑，但还是将饭盒收了回去，说实话，这点饭菜他自己都不够吃。 也就是见不得别人可怜。 这话可不是说说，他还是有些底限的，牵羊从不牵穷人的——从效益的角度讲，也不靠谱。越是那种油头粉面的他越爱。 “赌一百块，敢吗？” 钟小四撇撇嘴道：“算了，我要有一百块还能在这里吗？” 忽然想到什么，又嘿嘿一笑，补充道：“我说东子，瞅着你也不像穷人，待会儿如果真有亲属来探监送吃的，可别忘了哥们儿，在这里关了四天，肚子里一点油水没有，屙屎都屙不出来。” “行。”李亚东爽快地答应了，就冲他刚才这么仗义。 钟小四狼吞虎咽地吃完一盒饭，李亚东记着时间，1分20秒，这哥们儿，真是饿坏了。 满屋子人都吃得十分享受的样子，虽然不饱，但也心满意足，不少人饭后躺在床上、摸着肚皮，还十分同情的望着李亚东。 “吱呀……”是廊道大门传来的声响。 除李亚东外，一帮人赶紧从床上爬起坐好。 原以为是收饭盒的，结果不是。公安局的黄局长，一溜小跑进来，也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表情与之前来时截然不同，手里还拎着一大包不知什么东西。 李亚东一看这模样，就知道，事情又“败露”了一些——这个黄局长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李先生，久等了，局里伙食不行，特意去外面给你备了点饭菜。” 钟小四等人瞠目结舌……p的，什么时候坐牢还有这待遇了？ 局里伙食不行，去外面备饭菜，意思不就是说去饭店里买的？ 还特么的公安局长亲自送过来？ 铁门被打开，塑料袋里的菜饭被黄仁贵一份份的取出来，放在没有被褥的空木板床上摆好…… 日了狗！光买饭送饭还不算，莫不是还带伺候用膳的？ 丫的是皇帝啊！ 一次性饭盒被一一打开，羁押房里顿时香气四溢，六个菜，全是色香味俱全的精致小炒，附带一碗冬瓜排骨汤，另外还有一整只烤乳鸽。 “咕咚，咕咚……” 就算刚吃完饭，一帮人还是馋得哈喇子直流，不少肚子都开始叫了。 “李先生……” 然而，李亚东却坐在地上的被褥上闭目养神，动都不动。 “东西拎走，马上消失。” “这……李先生，都到饭点了，您总不能饿着肚子吧？”黄仁贵也是一个脑袋两个大。 “听不懂人话？” 既然身份已经败露，李亚东也就懒得给他什么好脸色，大龙村的事情要说这家伙没掺和，他死都不信。 “懂懂懂，好，我这就走。”黄仁贵抹着汗说。 “东西带走。” 这些东西李亚东自然不会吃，俗话说“拿人手短，吃人嘴软”，这句话其实放在任何时候都适用。 香喷喷的饭菜，就这样，又被拎走了，羁押房里哀嚎一片。 丫的就算不饿、不吃，放在那里让我们闻闻味儿也好啊！ 败家玩意儿，人家送来了你都不吃！ “东子，我墙都不扶，就服你！”隔壁的钟小四同样叹息不止。 多好的饭菜啊，他在外面都吃不到。 第九百四十八章 你算哪根葱 办公室里，黄仁贵踱步走来走去，望着玻璃茶几上放着的一堆菜饭，深感无奈。 这时，电话突然响起。 黄仁贵情不自禁地一个激灵，脸上也多出一丝喜色——他已经交代了门口岗哨，腾主任一过来就给他打电话。 然而，拎起话筒一听…… “老黄啊，啥时候回来吃饭呀，饭菜都烧好了？” “吃你妈x吃吃吃！啪！”黄仁贵怒不可遏，反手就掉断了电话。 不难想象他那娇滴滴的小媳妇儿，在电话那头一脸懵逼的表情。 饭确实是没胃口吃的，但，桌上的菜饭浪费了却是怪可惜的。 娘希匹的，整整一百块大洋啊！ 黄仁贵踱步来到茶几旁，抓起那只烤乳鸽，咬牙切齿地啃着。 “咚、咚。” 门外传来敲门声。 狗日的，吃个饭也不让人消停——反正现在任何事情，他都有足够的理由生气。 “进来！”他放下乳鸽，抹了把嘴巴后，怒喝道。 黄军推门走进，看到是他，黄仁贵深吸一口气，算是暂且压制了心中的怒火。 “黄局，有人来给那个姓李的探监，拎了好多东西，吃的喝的用的都有，我的意思是要不要检查一下？”黄军请示道。 这也是标准流程，他没问让不让见就算好的了。 然而…… “你特么的是不是缺心眼？检查你娘啊检查，赶紧给我放进去，爱待多久随他们！” 黄军直接被骂无语了，点点头后，快步离开。 从小到大，二叔还从没有这样带问候母亲的骂过他。 “有人来送吃的，还好，还好……”等黄军走后，黄仁贵算是长出口气，再端起像狗啃了一样的烤乳鸽咬一口，也是满嘴喷香。 要不然让那家伙在自己的地盘饿肚子，他感觉这个梁子可就结大了。 来探监的自然是齐家兄弟无疑，就他们二人，谁都没带——马支书那帮人倒是抢着要来，但他们并不绝对东哥此刻待在牢房里，有兴趣见他们。所以不留情面地拒绝了。 黄军打开羁押房的廊道大门，将他们放了进去，然后转身就走，果然一副“你们爱咋地咋地”的模样。 “东哥，你这……” 俩人看见李亚东时，也是满脸苦涩，至于搞这么大牺牲吗？ “行了，我这不是还没死吗，什么表情？”然而李亚东似乎半点不在乎，瞅了瞅俩人的包裹后，笑着说，“赶紧地，饿死了。” 齐家兄弟带的东西可真不少，一张竹席，两床被子，一提矿泉水，牙膏牙刷加脸盆，一箱老面包，一箱葱油饼干，再就是中午饭——四菜一汤。 这些东西毫无阻碍的送进了号子里，为啥？ 因为李亚东的这间号子根本没上锁。 齐家兄弟开始替他整理床铺，李亚东就开始享受午餐。 四个菜小炒黄牛肉、红烧鲫鱼、虾仁炒蛋、香菇小青菜。 汤是正宗的走地鸡汤。 主食是一碗饭，还有俩馒头，明显多了，估计齐家兄弟也是都买了，看他想吃什么。 “小四，你吃啥，馒头还是饭？”在齐家兄弟错愕的目光中，李亚东问。 “我都行。”钟小四隔着铁栏杆哈喇子掉了一地，嘿嘿笑道“你先挑，剩下的不吃的给我。” 所以李亚东就挑了饭——他是南方人，还是饭吃了管饱，而钟小四是北方人，恰好馒头管饿。 “阿龙，想办法把这两个菜弄过去。” 平常李亚东他们去菜馆打包饭菜时，从来都是和盘子一起买的，套个袋子就行，不是壕，而是讲究，总感觉菜饭沾了白色泡沫就变了味道，偌大的菜盘，李亚东试了两次，还是塞不过去，只好把这活儿交给齐龙。 齐龙也不问缘由，东哥怎么说他怎么办就是，走到隔断两间号子的铁栅栏旁边，用手敲了敲，心里也就有了数——空心的。 脚下马步站好，两手各握住一根铁子，猛地向外一掰…… 羁押房里的人只感觉日了狗，那两根铁子……居然弯了！ 它就是空心的，那也是铁，那也是焊上去的呀！ 你这样搞…… 那是不是意味着把你关在这里根本没用，想走就走？ 简直不是人呐！ 钟小四都看迷糊了，此时此刻才真正明白……狗日的东子有大来头啊！ 三荤一素，他得到两荤鱼和虾仁。 “愣着干嘛，吃你的呀。”李亚东一边扒着饭，一边笑着说。 “哦……” 俩人吃得喷香，馋得其他号子里的人哈喇子直流。要是齐家兄弟不在，估计还得过过嘴瘾，乃至讨要一下，但见识过对方的手段后，哪怕隔着笼子，也不敢造次——这笼子在人家面前感觉完全就是虚的呀！ 而且丝毫不担心毁坏之后公安局找麻烦。 “东哥，总不能一直待在这里吧？”齐龙将东西都收拾好后，问道。 “放心吧，我有分寸的。”李亚东摆摆手，示意他不用管。 好容易进来一趟，不捞点好处，他能走？ “那我和小虎就暂时住县里了，饭点就过来。” 李亚东点点头，正准备说点什么的时候，廊道里传来一阵脚步声…… “哎呀，李先生，李先生，您在哪儿，您怎么能待在这里呀……” 为首的人正是腾刚强，黄仁贵和谢兴洋跟在他身后。 齐家兄弟目视着来人，微微眯眼，李亚东则不管不顾，继续吃着自己的饭，隔壁的钟小四赶紧扔下筷子，跑到床铺上端坐好。 黄仁贵看了眼齐家兄弟后，又瞟了眼那扭曲的铁栏杆，双眼不禁微微一缩。 “李先生，求您了，你就出来吧，没人敢关您呀，你这……”腾刚强可谓欲哭无泪。 只要李亚东同意出来，现在让他在地上磕个头，他估计都不带任何犹豫的。 此事县长和书记他们暂时还不知道，若是县长回来看到眼前这场景，他估计……也就彻底完犊子了。 然而他口水说了一大堆，李亚东却鸟都不鸟他。 ‘解铃还须系铃人！’突然意识到什么，腾刚强碰了碰旁边的谢兴洋。 谢兴洋此刻脸上的表情并不比他好看多少，深吸一口气后，嘴角泛着苦涩道“李先生，实在是在下有眼无珠，你大人有大量，就不要跟我计较了，要不您现在出来，我在春意居摆一桌，咱们化干戈为玉帛？” 李亚东感觉有些好笑，微微抬头，瞟向他道“你算哪根葱，也配和我吃饭？” 不拐弯抹角的讲，以对方的所作所为，他就是看不起，打心眼里鄙视！ 此言一出，别说谢兴洋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极为难看，就连腾刚强和黄仁贵都尬笑不止。 他们又不傻，铁笼子那边的餐盘难道看不见吗？不知何故，这位李董显然与隔壁小毛贼分吃了食物、共进了午餐。 而以他现在的话头来看……谢兴洋在他心中，似乎还比不上隔壁的小毛贼！ 半点面子不给。 。 第九百四十九章 气煞我也 李亚东需要给谢兴洋面子吗？ 自然不用。 别看他现在待在这里，可半点没有从谢兴洋身上捞好处的想法。 因为不屑。 而且也没有任何与对方化干戈为玉帛的意思，虽说现在的局面是他想要的，但敢把他李亚东往公安局送，两辈子加起来，你谢兴洋还是第一人。 不搞你搞谁？ 他想要的好处，自然有人会给。 “歉我也道了，李先生如果实在不愿接受的话，那我也没办法。”谢兴洋撂下一句话后就走了。 人总归要些脸面，更何况他本身就是一个极重面子的人，态度摆到这里，在他看来已经到顶了，再让他如何去做，也实在做不出。 得罪了就得罪了呗，俩人八杆子打不打一块儿，他是搞投机买卖的，没什么固定产业，有种你来弄我啊，谁怕谁？ “诶，谢总，你……” 谢兴洋一走后，腾刚强就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了。 “李先生，如果有什么要求，您就提出来，能解决的我绝对不说半个‘不’字。” 腾刚强倒也不笨，知道李亚东必有所图。 实际上李亚东确实在等这句话，只不过……不是他的。 他才算老几，县委大院排不进前三，他所承诺的事情，李亚东潜意识里就感觉不靠谱。 再说了，这家伙他还没打算放过呢。 你会跟你要对付的人合作吗？ 自然不会。 做人不能这么下作，得有点原则。 “行了，别在这里叽叽歪歪了，打扰我吃饭，该干嘛干嘛去，这里没你的事。”李亚东摆摆手，如同赶苍蝇一样。 腾刚强脸上的表情要多难看有多难看，下意识地瞥了眼身后的黄仁贵后，无奈地叹了口气，正准备离开…… “你等等。” 说话的是齐龙。 腾刚强脚步顿住，扭头望向他，显得不明所以道“怎……哎哟！” 一句话还未问出口，细皮嫩肉的脸上便挨了一记，猛地抬头起，不敢置信地望向齐龙，那模样似乎在说你打我干嘛？ “抓我。”齐龙却根本不理他，望向黄仁贵说。 而此言一出，他什么意图就十分明显了。 显然是不放心李亚东一个人待在这里，所以想以这种手段留下来保护他。 至于他为什么不打黄仁贵这个公安局长，而打腾刚强…… 谁让他欠打呢？ 敢骂东哥“混账”，这事儿就算东哥忘了，他都不能忘。 “别抓，我不怪他。”不待黄仁贵一脸懵逼的准备说点什么，腾刚强赶紧插话。 这一拳就当还债了，挨一记也好。 脸上疼，但心里舒坦。 “你确定？”齐龙眯起眼睛望向他。 “我……”腾刚强情不自禁地吞了抹口水后，道“确定。” 以他的骨架，以及不足一米七的身高，站在齐龙面前就跟个小孩似的。 “啪！”这就是齐龙的回应。 都说打人不打脸，他却结结实实地一巴掌扇在了对方脸上。 而他的功夫本就在手上，虽然刻意收敛力道，但还是把腾刚强一巴掌扇得眼冒金星，差点没一头栽倒在地。 “现在呢？” 在你妹！ 腾刚强虽然气愤，但也知道事情已经闹成这样，再也不能火上浇油了，起脚就跑。 ‘狗日的，倒挺贼。’由于被铁笼子挡住，齐龙一个不防备，错失了猎物。 不过这次学聪明了，走出笼外，站在了黄仁贵身旁。 “关不关？” 黄仁贵可不敢去赌他敢不敢也给自己来一耳光。 讪讪笑道“关关关，我关还不成嘛，但话可先说好了，这么多人可以作证，是你自认为有暴力倾向，怕伤害他人，主动提出来要进去的，可不是我强制关你进去的。” 推脱责任的理由倒是找得挺不错。齐龙淡淡一笑，点点头。 于是，他就这样被抓进了号子，就在李亚东隔壁，钟小四在右，他在左。 黄仁贵慌慌张张地走了，李亚东没好气道“何必呢，在这里还能有危险，他们得求爷爷告奶奶的保佑我千万别出事。” “安全点，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齐龙呵呵笑道。 他是担心东哥逼得太狠，有人狗急跳墙，这次出门之前陪媳妇儿在家看了一档肥皂剧，里面就有这情节。 “得，你们两个倒是舒坦了，留我一个人在外面，晚上还得带两份饭，还有被子。”齐虎撇撇嘴。 这些通常是女人干的活计，他顶不爱做，还不如换他待在这里陪东哥吹牛打屁，然后饭来张口衣来伸手。 “带三份吧，给小四也带一份，你们没来之前他还挺关照我，以为我没饭吃，想把他的饭分给我吃。”李亚东笑着说。 原来如此。齐家兄弟恍然大悟，就说东哥怎么还真能跟嫌疑犯打成一片。 “小四是吧，行，好样的，就冲这个，晚上你有肉吃。”齐虎嘿嘿笑道。 “谢谢虎哥，谢谢虎哥。”钟小四倒也贼激灵，仅仅通过几人的对话，便已了解到他们的名讳。 而后又扭头望向李亚东，倒是改了称呼，见样学样道“也谢谢东哥照顾。” …… 时间就这样过去，李亚东有生以来第一次，在牢房里睡了一晚上，除了气味有些不好外，其实也没啥。 第二天，腾刚强和黄仁贵又来了两次，上午一次，晚上一次。 上午一次就不提，还是在那里不停地喷口水，李亚东都懒得听。 主要是晚上一次，居然直接下了跪，当着黄仁贵和羁押房里这么多人的面。 那么李亚东也就知道了——这座县城里真正主事的人，应该快回了。 否则他不能这么急。 事情与李亚东所料如出一辙，在他被关进号子里的第三天下午，一伙人风尘仆仆地赶到羁押房。 “真的是李先生！” 为首的是一个戴铁框眼镜的黑脸中年人，身材倒挺匀称，没有“干部肚”，他在黄仁贵的带领下来到号子外面，等看清里面的人后，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这次，腾刚强却是没有跟过来。 如果李亚东所料不错，昨晚那一跪依然没有起到作用后，他心灰意冷了，也胆寒了，加之今天领导回巢，于是便将事情坦白了，此刻指不定在那里被关禁闭。 “还愣着干嘛，赶紧把李先生扶出来啊！”邹敏毅大发雷霆，简直岂有此理，他才不在几天啊，居然给他捅出这么大的篓子。 原本腾刚强告诉他这件事时，他还有点不太相信呢，这次市里开会恰好就提到“关于如何提高民营企业的发展，从而拉动当地经济增长”的问题，而领导给出的解决办法中，有一点就是“合理利用贷款机制”——眼下，中国已经有了一家民营银行，并在助力小微企业的发展。 领导建议各地政府可以把优秀的民营企业筛选出来，从而通过民生银行的渠道获得发展资金，实在不行的话，政府可以给予担保。 如此一来，就能很好的做到借鸡生蛋。 而会议既然讨论到这个，私底下他们岂能不做点研究？ 作为民生银行的扛把子，李亚东这个名字，这几天每天要在他脑海里出现几百次啊！ 一直寻思着如果能结交到对方就好，只是苦于没有门路。 而现在好了，如愿以偿，对方就在眼前，可……却被他的人，关在牢房里！ 这是哪个没的家伙干的事？！ 简直气煞我也！ 。 第九百五十章 将军 随着邹敏毅一声怒喝，跟在他身后的一众官员、包括黄仁贵，谁都不敢怠慢，纷纷钻入铁笼子中。 然而…… “都站住。” 李亚东优哉游哉地躺在干净被褥铺成木板床上，脖子一扭，眼神在众人身上扫视而过，正准备上手的一帮人顿时定住了，如同123木头人一样。 众人一脸尬笑，下意识地回头望向邹敏毅，邹敏毅也是一阵脑壳大，连声道“李先生，这又是何苦呢，我知道您受了委屈，有什么事您先出去来说行不行，这……哪是您能待的地方？” “你是谁？”李亚东眼神定格在他身上。 “不才，恬为本地县长，姓邹，名敏毅。”邹敏毅赶紧自我介绍道，丝毫没敢摆谱，甚至还微微躬身，深知自己一名小县长在眼前这人面前实在不够瞧。 “哦，原来是邹县长，幸会幸会。”李亚东呵呵一笑，心想主事的人总算出现了。 他从马支书哪里有所了解，知道县高官年事已高，而且体弱多病，一年三分之一的时间都待在医院中，约莫已经在走退休流程了，所以眼前个邹敏毅，算是当地正儿八经的一把手了。 邹敏毅苦笑，“李先生，一直有意拜会您一下，如今见到了，却不想是在这个地方，实在……多有得罪。” “这有什么好得罪的，公安既然把我抓来了，那就说明我有罪嘛，有罪就得受法，中国是法治社会，谁都不能例外，我甘愿受罚。”李亚东很通情达理地说。 然而，邹敏毅却瞬间眉头一挑，“谁说您有罪的？” 眼神不自觉地就落在了黄仁贵身上。 ‘装得倒挺像。’李亚东心想，他不信邹敏毅既然过来了，还能不清楚事情原委。 “这个……县长，我可没说。”黄仁贵缩了缩脖子道“您看到了，李先生这间……房，门都没锁，我早就跟他讲过，随时都可以出去的。” 邹敏毅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继而又望向李亚东，陪着笑脸说，“李先生，你看到了，你根本没罪，就出来吧，那是关嫌疑犯的，你又不是。” “哟，那倒是稀奇了，既然我根本没罪，那我怎么就被关进来了？”李亚东一番话说到这里时，脸色骤然一冷，只听“啪”的一声，一巴掌拍在木板床上，借力坐了起来，目视着邹敏毅，厉声道“想抓我就抓，想放我就放，真当我李某人是好欺负的不成！” 这个邹敏毅，既然不老实，李亚东也就没准备给他好脸色。 他要是一过来把“真诚”二字摆出来，别当做自己毫不知情的样子，李亚东兴许也就出去了。 但现在，他决定不走了！ 如果此人不可用的话，他说不得只能向市里、或省里放点消息了，让那帮家伙知道他关在这里。 对方突然发难，邹敏毅直接吓得一哆嗦——这一巴掌拍的……给他一种比高官功力还深厚的感觉。 惹不起啊惹不起。 脸上丝毫不敢生出任何消极的情绪，依旧陪着笑脸说，“李先生，这其中一定有误会，无论如何，我一定给您一个满意的交代，你先出来行吗？” “误会？”李亚东冷笑，“我在这里挺好的，就不劳邹县长挂心，如果真有误会的话，那行，我就在这里等着，等你给我一个解释。” 他说着，又躺回到床上，闭起眼睛，一副“老子要休息”的模样。 ‘事情大条了！’邹敏毅心想，此刻肠子都差点没悔青，恨自己当初意志不坚定，听了腾刚强那王八蛋的馊主意。 “走吧。”他叹着气说。 刚从市里赶回来，连县委大院都没进，就马不停蹄地赶到这里，关于此事的了解完全是腾刚强的一面之词，到底有没有其他遗漏或隐瞒，还真的不太好说。 寻思着还是先回去一趟，把事情彻彻底底的弄明白，再回来伺候这位爷。 等到羁押房里重新安静后，齐龙背靠着铁笼子，轻声道“东哥，县长都露面了，还不走？” “不急。”李亚东沉声说，“这个姓邹的不老实，有些事情想含糊过去，我岂能让他如愿？这三天的号子我肯定不能白坐，得不到想要的东西，他这个县长我都敢给他拉下马！” 齐龙“哦”了一声，自然清楚他想要的是什么。 如今想想，被关在这里倒也并不是什么坏事，东哥这一招也确实是高，将明明很被动的局面，完全颠倒了过来。 一下午时间很快过去。 到了晚上，笑死人不偿命、也惊掉一地眼球的是，羁押房里今晚有新住客了。 望着抱着两床被褥，正在自己门外的过道中打地铺的邹敏毅，李亚东也不得不承认，这家伙是个狠人呐！ 居然，来这一招…… “李先生，您如果铁了心待在这里不出去，那没办法，从今晚开始，我也只能在这里陪您了。” 耍无赖？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以此做给上面的人看，来降低自己的责任？ 这是个高手。 李亚东心里将他家所有女眷全部问候了一遍。 然后侧过身去，懒得鸟他。 这一晚，羁押房里的灯一宿没熄，也没人敢熄。 第二天早上，齐虎过来送饭，一问缘由，也是乐了，递给邹敏毅一根油条，道“县长，来一根？” “谢谢。” 日了狗，他居然真的接了过去。 这是根本没打算走，铁了心要耗的意思。 对方下了一手最偏门的棋，然而却十分奏效，如此一来，此事即便闹到市里或省里，他的官位大抵可保。 所以……李亚东不得不换一手棋路，不跟他耗了，直接将军！ “阿虎，出去之后挂通电话回京，跟商业部的陶部长打声招呼，就说原定于后天的港商代表团无法抵京了，至于缘由……直说就是。” “好……” “慢慢慢慢！”齐虎一个“好”字还未说完，邹敏毅一连说了四声“慢”，可见吓成什么样子。 商业部，陶部长，我勒个去，那可是高官大佬！ 统领一部，放过去那就是一品大臣，户部尚书，天子近臣！ 港商代表团……抵京？ 以眼下国家对于香港事务的重视，那基本是要直接进中南海的节奏啊，不然抵京干嘛？ 香港富有，九七就要回归了，虽然一国两制的政策早就制定，但仍有不少富商并不相信，正在大肆向海外转移财富。 而此举，自然不是中央愿意看到的，因此近年来，几乎每年都有几次港商代表团进京的活动。 此乃……国之大事呀！ 借他邹敏毅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耽误啊！ 他根本就懒得去怀疑对方是否扯谎，因为人家港商联合协会的会长名头摆在那里，退一万步说，即便扯了，他也认了。 因为这么大的事情，他压根不敢去赌。到时中央一问缘由为什么定好的计划无法落实？ 然后有人上报因为港商代表团的团长李亚东，被关在了陕北一座小县城的公安局里…… 那么，好了。 他邹敏毅几乎就死翘翘了。 “李先生，我投降，我认输，我实话实话好吧……”邹敏毅哭丧着脸道。 完全被李亚东这一手将军，直接玩坏掉了。 。 第九百五十一章 逐渐明朗（为‘叶城呦’掌门加更3/5） 实际上李亚东确实耍了诈。 港商代表团要进京的行程，近期虽然有，但并不是后天，而是下个月10号。 另外，带团的人也不是他，而是李超人。 他那个香港联合商会名誉会长的名头，完全是虚的，说句不好听，就是因为钱多，才挂上去的。 当然了，钱多也是硬道理，他在香港商界的号召力还是毋庸置疑的，只是他懒散惯了，此类事情很少参入，除非中央点了名，像上次的政协大会一样，那就另当别论。 不过截至目前为止，中央好像还没怎么要求他干过类似的事情，因为很简单的一个道理：他根本不是香港人。 但古人有云：兵者，诡道也。两方博弈，适当地耍点手段，很正常的事情。 至少，奏效了。 李亚东饶有兴趣地望向邹敏毅，而邹敏毅也顾不了此时的丑态——反正已经在这里睡了一晚，脚底下有几颗痣满屋子人都清楚。赶紧从地铺上站起，踱步进入了李亚东的号子。 他倒是想出去说呀，但很清楚对方现在决计不能走的。 邹敏毅来到李亚东旁边时，却是先蹙着眉头环顾了一下四周，羁押房里的所有人，除了齐龙依然靠在李亚东这边的铁栏杆上、以及齐虎坐在廊道中他的“床铺”上外，其他人全都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纷纷往角落里挤，也不敢往这边瞅。 一县之长，放地方上也是顶大的官了，这姓李的可以不在乎，但他们却无法做到视若无睹。 说句不好听，他们还要在这里待多久，然后要不要进监狱，也就人家一句话的事情。 可不得好好表现？ 干完这些后，邹敏毅才凑到李亚东面前，压低声音说道：“李先生，事情我已经了解透彻了，实在没想到，您跟大龙村那边的人还有一段交情。而您之所以不出去的原因，我大抵也已经猜到了。老实讲，这事儿我有责任。” 李亚东笑了笑，这种态度就很好嘛，早干嘛去了，非要将你一军才老实？ “继续。” 邹敏毅点头道：“我们这边开油的事情，你肯定也已经知道了。此事对于我们县来说，可谓百年难得一遇的大机会，未来我们县是继续拖国家的后腿，还是尽早实现全民奔小康的伟大目标，全指着这一茬，万万没有错过的道理。 “所以自计划基本确定开始，县里便开始大力招商引资，不得不说，石油的吸引力还是挺大的，很快就吸引来了一批很有实力的外地富商，谢兴洋就是其中之一，而且还是这批人中实力最强的一个，财大气粗，胃口也大。 “大龙村那边有油的事情已经不是什么秘密，早前石油总公司的人就去测过，只是他们大油田搞惯了，加上开采难度实在太大，那时大龙村那边的路甚至都没修好，所以就弃了，但他们看不中、且犹豫了一下的油田，如果落到私人手上，那就是一笔巨富横财呀！ “也不知道谢兴洋从哪里得知到的消息，一过来我们县里，其他地方都不看，就认准了大龙村旁边的地，请了技术人员来探测，结果测来测去，说是最好的井位在龙头山脚下……那龙头山，也就是大龙村的祖坟地。” 邹敏毅说到这里顿了顿，看了李亚东一眼后，继续说道：“讲实在话，我当时觉得这样是不好的，所以腾刚强将这事儿汇报上来后，我让他去跟谢兴洋商量，最好换个地方，结果显而易见，谢兴洋不肯。 “大概是闹了几次吧，不过没出什么大问题，后面腾刚强找到我，说是谢兴洋有意花大手笔，将大龙村旁边的那块大漠全包了。我当时吓了一跳，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单是土地使用税金，就不是一笔小数目，至少以百万计！ “要知道这可是白来的钱，那片大漠底下不可能到处都有油，荒着也是荒着。说实话，他提出来这么干的话，我当时确实动了些心思，因为我是主管经济的，很清楚县里的财政压力有多大，而且极度缺乏现金流，我们平时几百万几百万的过账，看似大手笔，实则就是一串数字，根本拿不出来钱，这个厂的货扔到那个厂而已。 “而就在这个时候，腾刚强又做起了我的思想工作，他掏出一组照片给我看，照片上详细反映出了龙头山的位置，以及谢兴洋想要钻进的坐标，实事求是的说，其实并没挨着，这事儿我后面求证过，只是距离有些近而已，大约几十米的样子。 “他跟我讲，要是真的在人家祖坟上上挖井，那是我们缺德，也不对。但现实的情况并非如此，两个位置中间明显有间距，难不成死人还真能听见声音，会感觉吵闹？说这是笑话，是封建迷信，不能惯着，甚至得制止。 “我就问他，那如果村民闹事，引起民怨了怎么办？他说他有办法解决，我就追问什么办法。他又说还没想好。恰好那时我没时间，得去市开会，就交代他一定要妥善处理，不能闹出大问题，他也答应了。结果昨天我还在市里的时候，突然接到了他的电话。 “是，村里是没闹出什么大问题，但……” 邹敏毅一番话说到这里就顿住了，看了眼李亚东，那模样似乎在说“结果大问题落在了你身上”。 “这么说……”李亚东眯着眼睛问，“谢兴洋联合公安抓人、想要以此逼迫大龙村的村民就范的事情，你……是不知情的？” “李先生，事情已经这样了，我半点不藏着掖着，此事我之前确实不知情，但昨天……过来的时候我已经略有了解，但当时并不知道是谢兴洋让抓的你，以为是我们的公安将你误抓了，所以不敢直截了当的承认，担心你……将事情闹大，那么我们这边的责任还是挺大的。” 他这么一说后，李亚东在脑子里捋了捋这两天见面时的一些细节，基本也就信了。 “所以……你们现在的责任就不大了？”李亚东似笑非笑地问。 “更大！”邹敏毅苦笑不止，“我是打死都没想到啊，腾刚强那个王……居然连这么不靠谱的主意都想得出来，将我们的人民公安派去给谢兴洋当狗腿子使，帮他抓……我们自己的老百姓。我甚至都怀疑他是不是跟谢兴洋之间有什么利益往来，否则怎么能干出这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来？” “诶~”李亚东眼神一亮道：“邹县长，你算是说到正点子上了，我是做买卖出身的，说实话这类事情早年脑子不清明的时候也干过，但没到这种级别。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腾刚强如果没收谢兴洋的好处，我敢把‘李’字倒过来写。” “当真如此？！” 邹敏毅顿时眉头一挑，冷声道：“他如果真贪污受贿了，我绝对饶不了他！” 李亚东呵呵一笑，之前倒是看走眼了。 挺难得的，这个邹敏毅居然还是个清官，昨天他还真以为这家伙也收了谢兴洋的好处。 现在看来，当然是没有了。 否则不能这么脑子有坑，自己将话题带到贪污受贿的问题上。 心中无惧，才敢明言。 <sript>haptererror;</sript> 第九百五十二章 出号子 邹敏毅这样一坦白后，李亚东对他的感观顿时好转不少。 说到底就是一个破败小县城里的县长穷慌了神儿，又恰逢一个巨大的机遇摆在眼前，斤斤计算着不想错过，这时还有人不停地在耳边吹风，于是耳根子一软，就走了一招昏棋。 诚然封建迷信确实不可取，但中国人供奉鬼神、孝敬先祖，难道只是因为迷信吗？ 还有一种东西叫作“信仰”。 国外信耶和华的可一点不比中国信观音菩萨的少。 信仰这种东西还是非常神奇的，它虽然看不见摸不着，却有着无可度量的神力，一个成功的人心中必定有一个信仰，或大或小，没有信仰的人，大概是没有灵魂的。 军人信仰国家，才能浴血沙场、将生死置之度外；商人信仰财富，才能愈挫愈勇、不知疲倦的终日奔波；政客信仰权利，才能恬不知耻、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既然这样，大山里的农民注定没有这样高远的信仰，还不准许他们信仰一下手把手将他们抚养长大、教会他们怎样做人的祖先吗？ 而一个人的信仰，你怎敢去挑战，因为那是能为之豁出性命的东西呀！ 所以无论从哪个角度讲，邹敏毅此举都是一招彻彻底底的昏棋。 而此时的他，脑袋逐渐清明后，大概也意识到了。 “所以你觉得，大龙村那边的事情该怎么办？”李亚东淡淡询问。 对方既然已经洞悉他的目的，他也就不再隐藏，这就是他不惜蹲了三天号子，想要得到的东西。 “这个……李先生，此事有点难办啊。”邹敏毅尴尬地笑了笑，道“合同已经跟谢兴洋签了，租地税金也到位了，再想将那片地转手给您……” “慢着！”李亚东眉头一挑道“谁说我要那块地了？” 不矫情的讲，大龙村旁边的那片大漠他确实想要——商人逐利，没人能视金钱如粪土，那是一根筋的文人墨客做的事情。 但是，谁如果以为他在这里蹲了三天号子是为那块地，那就太小瞧他李亚东了。 他想赚钱，何须用这种办法？ 陕北这片沃土之下全是油，他有钱、有人、有技术，哪里不能挖？ 商人纵然逐利，也应该讲点原则！ 如果用这种手段得到那块地，不提别人怎么想，首先李亚东自己，就感觉自己恶心至极。 “啊？”邹敏毅瞬间懵逼，诧异道“您……不是为了要那块地？” “呵呵……”李亚东冷笑，“我如果想要那块地，绝对不会让你来给，说句不好听的，我会自己去抢！而我之所以待在这里不出去的原因，很简单，法大于情，如今白纸黑字都摁了手印，我无法去跟法律对着干，所以才需要你们政府自行修正这份合同。” 听他这么一说后，邹敏毅一脸惭愧道“不好意思李先生，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这句话他说得诚心诚意，没有半点表面文章。 是打心眼里高看了此人一等，也终于有些明白，他为什么能以如此年纪，便取得这样辉煌的成就。 此子，非常人也！ 想想看，他的身份多高贵，名动华夏的人物，而大龙村那边的人呢？ 一介村夫而已。 而他，却仅仅为了帮助他们，心甘情愿的坐了三……不，四天牢。 今天已经是第四天了。 试问一下，这样的事情，将身份代入之后，几个人能做得出？ 一般人有他的身份和地位后，怎么可能来到公安局羁押房这种乌烟瘴气之地？ 更别提硬是在这里睡了三晚。 “好听的话就别说了，我也不爱听，我只问你，这件事能办到吗？”李亚东正色道，言尽如此，算是彻底打开窗户说亮话。 邹敏毅点点头道“能。” 如果是这样的话，事情就好办多了，他完全可以用一些类似于“民怨沸腾，必须以大局为重”的借口，对谢兴洋提出修改合同，毕竟民意大于天，也是立国之本，这个由头足够重了。再将龙头山脚下的那片地，从承包范围内剔除。 不怕谢兴洋不同意，他不同意就算了，顶多就是也毁约，将合同废除而已，难不成还怕没人接盘？ 这位李先生明显想要，只是人家讲究，不想使用这种手段。 本来他想的是，如果李先生想要那一整块地的话，确实有些难办——将已经承租出去的地，再撕毁合同转让给他人，这将极大程度的影响县政府的信誉。 眼下县里开油工作才刚开始呢，事情一旦传出去，难免会使得一些好容易招商引资过来的外地富豪，打起退堂鼓。 但如今仅仅是修改合同、从那块地中剔除百分之一都不到的面积，且理由充足的话，那么即便会造成一些影响，大抵上应该也是可以承受的。 而如果谢兴洋后面自己提出来撤资，那可就不管县政府的事情了。 再一个，他昨晚躺在水泥地上一宿没睡着，好好地想了想，意识到自己确实有错，他毕竟是革命老根据地培养起来的干部呀！ 回想起自己为官的初衷光耀门楣、养家糊口是第一。第二，也确确实实地想为这片生他养他的土地做点实事。等他百年……或许不用这么长，当他退休下台的时候，但凡乡间邻里，有老百姓能念他一句好，也算不枉做了几十年的父母官。 李亚东笑了笑，对于他的承诺还是比较放心的，不像那个腾刚强，头顶上还有好几个，但凡有一个意见不一致，谈了也是白谈，所以他根本懒得谈。 也没考虑过他会骗自己，借他个胆子……看他敢不？ 于是，便从木板床上爬了起来，邹敏毅眼神恍惚，似乎在思考什么问题，见此情况后，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两步，问，“哦……怎么了？” “出去散散步。” 邹敏毅先是一怔，继而……狂喜！ “诶，好好好，李先生，一起啊，刚好我也想出去走走。”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出号子，隔壁的齐龙见此，同样站起身来，走到铁闸门旁边，伸手一推，门便开了。 “东哥，好走啊，等我出去后再去看你。”钟小四隔着铁笼挥手道。 李亚东脚步顿住，望向身旁的邹敏毅问，“他要关多久？” “这个……我也不知道。”邹敏毅如何不知道这个小毛贼不知道走了什么运，居然跟李先生攀上了交情。 但他确实不知情，甚至连对方姓甚名谁、什么罪名都不清楚。 不过，既然李先生有意，如果可以的话，他自然不介意卖个面子。 “我待会儿找黄局长问问，应该不是什么大事，也关了有一阵儿了吧？对吗？”邹敏毅望向钟小四问。 钟小四机灵到不行，县长问话，连连点头道“是是是，今天刚好一个礼拜。” “小偷小摸吧，你们自己看，不用给我面子，该怎么处罚怎么处罚。”李亚东说。 邹敏毅“哦”了一声，自然没当真。 李亚东这一走出羁押房，整个公安局都惊动了，实在是……昨晚县长在这里打了一晚地铺的事情，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了。 现在局里传得沸沸扬扬，有说对方是根正苗红的红二代，有说是上面派来的“钦差”，结果给抓错了…… 黄仁贵打头，公安局里的大小领导，全部来到院子里迎接。 他也算是吐了一条比长江还长的长气。 终于…… 众人七嘴八舌的“恭喜”，也不知道恭喜个啥。 “哦对了，黄局长，那个……就之前李先生隔壁的那个……” “钟小四。”不待邹敏毅一番话讲完，黄仁贵便很聪明地接过话头道“一点小事，没得手，所以受害人也没怎么追究，打算关几天改造一下，现在也差不多了。” “哦。” 于是，李亚东前脚刚离开羁押房，后脚，钟小四便跟着出来了。 。 第九百五十三章 小四的春天 康民澡堂。 在号子里待了三天整，衣服齐虎是带来了，但可不能奢望号子里面会有淋浴房。 虽说不是暑期吧，但身上依旧不知道是什么味儿——号子里的味道本来也不太好。 拒绝了邹敏毅提出去县招待所好好休息一下的邀请后，李亚东哪儿都没去，打了通电话给齐虎——自己的大哥大在他那里。他驱车过来后，一行人便直接就近找了个澡堂。 打算洗洗身上的味儿，也洗洗晦气。 地方是钟小四引过来的，他门清。 所以是的，他也跟了过来，总算也是跟李亚东共同患过难的人，如今出来了，大抵也要一起享个福，如此才算圆满嘛。 这个澡堂小而破败，甚至都没有单间和浴桶房，只能洗大众浴，所幸到了这个节骨眼上——身上痒痒的很，李亚东也懒得讲究，加之水还挺清，约莫新换的，白天也没见到一根人毛，便“噗通”一声，直接跳了下去。 热气蒸腾的澡堂里灰蒙蒙的，像是冬日的清晨，李亚东趴在浴池一侧白色瓷砖铺就的埂子上，享受着钟小四专业手法的按摩。 “可以啊小四，还有这手？” 毫不吹嘘的讲，就这手法，丝毫不输给一般澡堂里的老师傅。怪不得李亚东说喊个人搓搓澡，工作人员说两块钱后，钟小四直接用本地话破口大骂了一番，一副“对方想钱想疯了”的模样，原来他自己就有这手艺。 “那是，刚结婚那会儿想改过自新来着，又没什么手艺，这个简单，就用两瓶高粱酒忽悠一个老头学了。不是我吹，当初我要走的时候，那老板都舍不得。”钟小四嘿嘿笑道。 “改过自新？挺好的呀，技术也扎实，应该不缺生意，怎么又走了呢？”李亚东舒服地闭着眼睛问。 “还能为啥，钱呗。”钟小四叹着气说，“刚才那狗东西要价两块钱，是看你们讲普通话，宰客。我们这边的行情搓个澡顶多五毛钱，当年我干的时候更低，对半，两毛五。老板拿大头，一毛五，毕竟地方和客流都是他提供的，我拿小头，一毛。生意好的时候还不错，一天搓二十个左右，能搞两块钱，但大多时候生意都不太好，一天一块钱都挣不到，就算平均一天一块好了，一个月三十，糊自己还差不多，想要养家糊口肯定不行，再加上后面我儿子……这事儿您已经知道，开销太大。” 他这么一说后，李亚东就了然了。 一些以前犯过错的人，有时候并不是不想变好——应该没人愿意一辈子被人当成过街老鼠，只是……生活所迫罢了。 “但是，小四，你想过吗，之前听你讲过，你儿子也四岁了，已经不再懵懵懂懂，当有一天他知道你是干什么的时候，你该如何面对他？我相信学校里老师肯定会教‘小偷是坏人’这样的道德标准。” 背上的力道骤然减轻了几分，很好地反应出了钟小四的心理状态。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道“东哥，您这番话算是说到我心眼里去了，我也一直在为这事儿头疼。实不相瞒地告诉你，我老婆都不知道我是干这个的，哪敢说呀，怕抬不起头。 “我骗她说在场子里帮忙，刚好我有个朋友就在干这个，有他打掩护，我老婆也没怀疑，那地方她肯定不能去。就跟她说场子里经常有公安查，所以偶尔被抓进去很正常，所幸我被逮住的次数不多，而且情节都不算恶劣，坦白从宽嘛，央求公安不喊家人，再加上有我那朋友在外面替我打掩护，直到现在还没东窗事发。 “但我清楚，纸肯定包不住火，这事儿迟早有一天她会知道，可……不这样干，我根本负担不起我儿子的医药费，他那病要发了，不马上抢救会死的！”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幽幽地说，“都是报应啊，却落在了他头上，我能怎么办呢？既然生了他，就有义务将他养大成人。至于我这个身份……算了，只要他能好好的活着，知道了算逑，再大点瞧不起我这个当爸的，我也认了。” 李亚东同样叹了口气，喟然长叹，能怎么说呢？ 纵然对方的身份是一名小偷，但他依旧想说一句父爱如山呐！ 这种感情无疑是最真挚的，不论放在任何身份的人的身上。 可惜的是，他两辈子都未曾感受到。 不应该是他父亲不爱他，而是……没有机会。 “就此收手吧，我给你找份差事。” 多少有些缘分，既然遇到了，能帮就帮一把吧，毕竟是一个有意改过自新的人，还有得救。 “真的？”钟小四闻言，顿时大喜过望。 他丝毫不怀疑对方的能力——开什么玩笑，连县长都得当成爷一样供起来的人物啊，给他谋份差事，还不是举手之劳？ 只是……不太确定像对方这样的大人物，会因为他一个小毛贼的事情，特地上心。 “不过话得先说好，我是看你想改过自新才帮你的，如果将来再犯……” “那不能够啊，东哥！”不待他一句话讲完，钟小四连声道“不管什么工作，再苦再累我都不怕，只要可以养家糊口，我怎么可能还干回老本行呢？难道我就真的愿意看到自己的儿子将来不认我吗？” 李亚东点点头，言尽如此，不再多讲。大抵上是相信他的，但如果他将来真的忍不住又犯了，那无需别人动手，他会亲自将他拎进监狱里。 …… 李亚东暂时没打算离开县城，准确的说，是不打算回大龙村。 为啥？ 因为大龙村的乡亲们对他寄予了厚望，他不想看到他们失望的眼神。 而他一旦回去，他们肯定会询问此事，到时他却是有些不太好回答。 说办妥了，实际上并没有，目前只得到邹敏毅的一句口头承诺；说没办妥，也不尽然。索性，他准备再在县城待几天，监督并催促邹敏毅搞定此事后，再回大龙村。 到时候就安逸了，想想乡亲们脸上的笑容，他心里也是暖暖的。 他和齐龙同样住进了齐虎下榻的酒店中，而钟小四则回了家。 李亚东给了他三天时间，让他回家陪陪家人，毕竟有日子没回了，还给了他二百块钱，让他给孩子买点东西。 因为三天之后就有得忙了，胜利哥来了电话，说后天就能到。 他带着一对老毛子石油专家特地不远万里从俄罗斯赶过来，李亚东可没有让他闲着的道理。 至少那些专家不能闲着，趁着现在抢生意的人还不多，得赶紧替他找油去。 而这时，钟小四无疑就派上了用场，跟他比熟门熟路的话，整个县里估计还真没几个人比得过。 至少马支书那帮人肯定不行，别说去其他什么地方，村里好多人进了县里，都不知道东南西北在哪里。 。 第九百五十四章 大问题 接下来的一天过得寡淡无味，李亚东在酒店睡了一天，好好地补了一觉——在号子里他看似悠闲，实则根本没怎么休息好。 地方不对。 第二天，他原本打算去一趟县委大院的，去会一会邹敏毅，看事情办得怎么样，不曾想还没出门时，邹敏毅却主动过来了。 是一个单间客房，好歹带个独立卫生间——在这样的小县城里，也无需奢望能住上套房。 邹敏毅就一个人，显得十分低调，李亚东邀请他在靠窗的椅子上坐下——两张红漆木椅，中间带个铺了玻璃面的茶几。 “李先生，今天过来主要是向你汇报一下工……” “打住！”李亚东微微蹙眉道“有话就直说，别打官腔。” 听着别扭。 他又不是什么领导干部，给他汇报个劳什子工作？ 邹敏毅讪讪一笑，点点头后，继续说道“主要就是县委办公室主任，腾刚强的事情，还得多谢李先生的提醒，昨天下午，我专为他的个人作风问题，把副县长、纪检科主任等几个人约在一起，对他进行了审问，反正话说得蛮重，他最后扛不住压力，终于交代了，确实收了别人的好处。” 别人？李亚东笑了笑，这家伙说话还真是滴水不漏。 腾刚强贪了多少钱不提，谢兴洋那厮也被他说成是“别人”。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李亚东猜想腾刚强应该还没彻底死翘翘——不知何故，邹敏毅有心保他。 “然后呢？”李亚东看不出喜怒地问。 “这件事情我已经汇报给了书记，按他老人家的意思……” 得，又扯出一个不怕招事的家伙——反正就要退休了嘛。 “将腾刚强调回原籍，也就是乡里，暂任旧职——红莲乡乡长，给他为期一年的时间看其表现……” “表现？”李亚东冷笑道“是不是表现好了，规规矩矩一年，又可以恢复原职？” “李先生误会了。”邹敏毅正色道“这可没那么简单，他现有的职位空缺后，肯定得有人补上来，再想回来，其实挺难的。再讲句实在话，对于此人，我也是不敢再用了。” “好了邹县长，你也甭跟我绕弯子了，到底什么背景呀，连你都有意护着他？”李亚东直截了当地询问。 “没。我并没有护着他。” 然而，邹敏毅却摇了摇头，长叹口气后，嘴角泛着苦涩说，“算了，李先生，有些事情本不想告诉你，但我估计瞒也瞒不住，就实话实说吧。很多事情是我们原本根本没有预料到的，一个腾刚强的事情，引出了大问题。” “哦？”李亚东诧异，摆出一副静待下文的模样。 “都是开油的事情给闹的，这是一场全所未有的大机遇，也赋予了我们某些干部一些更大的权利，于是……一些人开始把持不住了。” “你的意思是说……收了钱的人不止腾刚强一个？” “不是这个问题，这只是一件事情而已，不光收钱的不止他一个，就连送钱的，也不止……反正有点乱套的意思，风气坏了。”邹敏毅长叹口气道。 他这么一说后，李亚东就明白了——成风啊！ 这个穷山僻壤里的小县城，过去从没有什么大的财路，这次陡然拥有了史无前例的开油权利，引来无数外地富商趋之若鹜。 而那些人——说白了，这个年代就能暴富的人，没几个是干净的，套路全都懂。 他李亚东也不敢说自己百分之百的干净。 不懂的反而是这座小县城里的官。 而当过去想都不敢想的巨额财富，突然砸到眼前时，正如邹敏毅刚才所言一些人开始把持不住了。 而“一些”，李亚东估计，还是他的保守说法。 “所以……这么大的问题，你们却想着法不责众，大事化小？”李亚东蹙眉询问。 在他看来，这种办法简直愚蠢至极。 既然已经发现问题，就赶紧解决呀！ 如此才是上策。 要知道问题，可不是什么小事——上辈子关于陕北开油时期的现象，他也是有所耳闻的。 如果不及时遏制的话，只怕大抵还是要走老路的。 而在他看来，对付问题，最好的办法，莫过于……杀鸡儆猴！ “不是大事化小。”邹敏毅摇头道“为这件事我们已经详细地讨论过，昨晚我还和老书记电话沟通了三个多小时。毕竟……都是初犯啊，若是一杆子打死、半点机会不给的话，未免也太……所以最后我们一致决定，将在本周末集合全县各领导班子的负责人，召开一场廉洁自律的大会，给大家讲明白厉害关系，也给他们敲个警钟，若有再犯，决不轻饶！” 终究是念及旧情、无法强硬啊！说实话，李亚东并不看好。 问题猛如虎，利字当头，很多人都甘愿铤而走险，若没有点下场凄惨的鲜活例子，又如何吓退他们？ “邹县长，这是你们县的自家事，我一个外人也不便插手，我只说一句话大病还需猛药医，苦归苦，但至少能断根，否则治标不治本，以后必定还会时不时的犯一下，令人苦不堪言。好了，言尽如此，你自己想想吧。” 邹敏毅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好。多谢李先生的宝贵意见，我会认真思考一下的。” 他能不能听进去，李亚东不清楚，反正该说的话，他已经说得很透彻。他终究不是政府的人，管不了这么宽。 “那龙头山那块地的事情呢？”李亚东又问。 这才是他最关心的问题。 至于腾刚强，骂他一句“混账”，直接被打回原形，大概也差不多了。 县跟乡，虽然都是一个字，但差距还是蛮大的，说白了，一个在城关，一个在乡下，他不是不拿农民不当回事吗，那就让他回农村解决婆媳纷争、弟兄不合吧。 “这个……昨天一直在处理腾刚强的事情，暂时还没办，不过已经和谢兴洋约了时间，明天他会过来县政府，到时是就把话直接跟他讲清楚，看他什么反应。” 邹敏毅说到这里顿了顿，望向李亚东道“李先生，如果那片大漠他直接不要了，您要吗？” 这不是废话吗？李亚东心想。 看来县政府也确实穷疯了，这么急着找人接盘，放哪里还能卖不出去？ 现在陕北开油的消息才刚传出去，等再过个十天半个月，别一哄而抢就好了。 当然，只是举个例子而已，别人根本没机会。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八成是要的，因为到现在为止我还没去看过，只听别人说下面有油，自己肯定也得找人测一测才放心。”李亚东点头道“但我可以保证一点，如果那下面的藏油情况跟我听说的差不多的话，我肯定会拿下来。” “那就好。”邹敏毅心头一喜，似乎并不担心那下面没油，临时整出什么幺蛾子。 站起身来，显然准备告辞，“既然如此，那李先生等我消息就好。” “行吧。” 。 第九百五十五章 一顿午饭 钟小四过来见李亚东，说是想邀请他去家里吃顿饭。 他是知道李亚东这几天一直住在酒店里的，吃饭都在馆子，而他家又恰好离李亚东他们下榻的酒店不远，算是到了家门口。 又是自己的贵人，不请人家进屋坐坐，礼数上说不过去。 “东哥，主要是我老婆，听说我要换工作，遇到贵人相助，而您又在县城里，让我一定给请过去。那个……我老婆别的不在行，烧饭还是有一手的，她一直寻思着将来手头上有钱的话开个小馆子呢。”钟小四笑着说，有些尴尬。 此事确实是他老婆的要求更多一些，换他的话，有这个心，但八成是不会开这个口的。 因为感觉埋汰。 开什么玩笑，人家什么身份啊，他什么身份呀，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人。 就他家那副穷酸样，哪里容得下这等尊贵人？ 没想过李亚东会答应。 权当完成老婆交代的任务而已。 说实话，李亚东确实不怎么想去，并不是因为瞧不起人——他要真瞧不起钟小四，也不会让齐虎给他带饭，不会和他一起泡·澡堂，更不会给他安排工作，只是感觉麻烦——他并不热衷去人家做客这件事，不像自家，总归有些拘束，反而在外面花钱消费更洒脱一些。 但他又是一个心思细腻的人，很好地捕捉到了钟小四脸上的那份忐忑与不安，他要是不去，大事没有，总归有些伤人。 恰好今天，他也真的无事可做，都没什么拒绝的理由…… 那就更加伤人了。 “是中午对吧，好啊，正好没什么事。”如此一寻思，李亚东很爽快地答应下来。 使得钟小四不由微微一怔，继而……大喜过望，连声道“诶诶诶！对，就中午。那行，东哥，我先回去准备一下，快到饭点的时候再过来接你们。” “不用这样麻烦，你把地址告诉阿龙，又不是什么大山角落，我们应该找得去。还有，别太铺张浪费了，搞点本地家常菜就好。”李亚东笑着摆手。 钟小四此刻嘴巴都差点没笑弯，对于他的要求自无不从，小鸡啄米般的点头答应下来。 等他走后，齐龙笑着说，“八成没想过你会去，也就是把心意带到，这下算是高兴坏了。” 李亚东下意识地点头，所以说呀，做人是门大学问，你永远无法想象你的一个可有可无的行为，会对在乎你的人，产生多大影响。 这就是为什么有些人没有朋友的原因，因为他们根本懒得去参悟这门学问。 …… 中午十一点，李亚东三人启程离开酒店。 由于钟小四很有心的给齐龙画了幅简易地图，所以找过来并没有费太大功夫。 这样的小县城，这个年代大抵上还没有什么贫富划分，没有什么所谓的穷人区、富人区。地理位置其实还算不错，一直守着，将来指定能发财，为啥？ 因为百分之百的会拆迁。 是一条老街，路面坑坑洼洼的，车辆极不好走，人流也不多，因为旁边不远就有几幢大楼，前面也有新修的柏油路，所以这条老街大抵上是荒废了。 齐龙驱车，齐虎原本还在透过侧窗玻璃数着门牌号…… “别数了。”齐龙说。 为啥？ 因为前方不远处，正有一大一小两个人，搬了两张小马扎，候在门口，早已望眼欲穿。 大的，自然就是钟小四。 至于小的，肯定是他儿子无疑——一个身材瘦弱、舔着棒棒糖的小屁孩，皮肤有种不健康的苍白。 “来了来了，小辉，客人来了。”钟小四一把抱起儿子，从马扎上站起，对着黑色猛虎大帅指了指，脸上的表情要多兴奋有多兴奋，都不足以用言语形容。 他打小没了父母，既然没人管，自然也存在什么亲戚，他老婆的出身也好不到那里去，单亲家庭，母亲还是个瞎子，同样没什么亲戚。这间钟小四父母留下的老地基、他长大后推到重建的瓦房里，逢年过节都来不了几个客人。 开汽车的，更是一个没有。 对于小辉来说，今天大概就是过年了。 不仅他爸高兴，给他买了一大堆零食，以及一套新衣服——就现在身上穿的这件，带动画人物的蓝色皮夹克——虽然这个动画片他没看过，不认识，但一样喜欢得紧。 他妈还做了一大桌好吃的，从没见她这么大气过——菜油不用，非要买猪油。 所以他很好奇，这三个客人到底是谁呀，一双大眼睛在他们身上不停地打量着。 “东哥，龙哥虎哥……” 三人下车后，钟小四赶紧抱着孩子迎了上去。 “人生地不熟的，也不知道哪里有商场，路过药店看到有卖哇哈哈的，就给孩子买了两盒，也不知道小家伙喜不喜欢喝。”李亚东说着，伸手摸了摸钟辉的脸。 他有点怕生，小脑壳一个劲儿地往他爸怀里钻，但眼神却一直停留在齐虎手中的箱子上。 这玩意儿，他没喝过。 这年头的哇哈哈可不是什么饮料，而是对于普通人家而言，非常金贵的补品，价钱也不便宜。 “那有什么不喜欢的。”钟小四呵呵笑道，也没矫情着推辞，知道这点钱对于东哥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也就一点心意，指着怀里的儿子说，“您看，一根棒棒糖早就吃完了，但凡有点甜味就舍不得丢。” 李亚东有些感慨，真该把他家的二宝和琪琪俩人带过来，让他们好好瞧瞧——家里的糖果、零食什么的，基本都被他们喂蚂蚁了。 一联两间瓦房，很小很小，也只能容下一家三口居住，再多就不行。好歹有个小院子，明显彻底清扫过，高低不平的石板上，几乎一尘不染。 “小香，出来一下，客人来了。”钟小四喊着，厨房那边动静儿挺大，砧板剁得啪啪响，他媳妇儿估计没听到汽车的声音。 一个瓜子脸女人快步从屋后走出——原来厨房在屋后面，穿着素布衣衫，有些褶皱，但挺干净。 “你们好，你们好，赶紧进屋坐，我给你们倒茶。” 令李亚东微微有些诧异的是，小四这厮，居然还娶了个好媳妇儿，性格大方、不怕人不说，模样居然还挺俊俏。 也就身材偏瘦，但大眼睛、翘鼻梁、小嘴巴，换套体面的衣服，说是大户人家出身也没人敢怀疑。 “你小子，看不出啊，还有几分本事。”李亚东望向钟小四笑呵呵地说。 钟小四显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同样笑了笑，道“一辈子最自豪的一件事。” 他叫“小香”的妻子微微红脸。 因为已经到了饭点，所以一杯茶水还没喝完，饭菜就上桌了。 早上钟小四明明答应得好好的，弄点家常菜，结果现在李亚东一扫桌面，好家伙红烧肘子、酱香排骨、松鼠桂鱼、五香牛肉…… 这怕是个大厨吧，市井小巷里的女人能有这手艺？ 作为资深人士，李亚东都不用吃，看看色泽、嗅嗅味道，就知道地道的很。 ‘小四这小子，艳福不·浅啊！’李亚东心想。 钟小四居然喝不了酒，酒精过敏，碰一口能上医院的那种，否则用他的话讲“今天说什么都得上灌半斤”，所以提杯的是他老婆小香。 “小四说遇上贵人了，碰到一位大老板，愿意带他干正事，我心心念念就盼着这一天，我没读过书，说不了好听话，感谢你们，我先干为敬。” 小香说着，杯翻酒空。 我的个天呐！李亚东直接给吓到了，他家没小酒盅，用的可是搪瓷缸啊…… 小香咕哝咕哝地灌完半缸酒后，也是猛地咳嗽了几声，明显被呛到了，眼泪都出来了。 钟小四赶紧给她拍了拍背，她笑着说没事。 不知为何，李亚东突然有种感觉，这个女人或许要比她老公想象的聪明得多，她并非什么都不知道…… 只是，不说。 钟小四有他的无奈，她又……何尝没有？ 想到这里，李亚东抬手摸了摸旁边好奇地打量着他的小辉的脑袋，笑着说，“孩子，将来要争气哦，好好读书。” 他不再像刚见面时那样认生，点点头道“好！” 。 第九百五十六章 回归公有 陕北这边的天气特别干燥，李亚东来了这么多天，都没下过一场雨，对着镜子照了照，就感觉皮肤干瘪了不少，寻思着在这边待一阵儿后，再回去的时候会不会变成一个黑瘦小老头，或是多张红脸蛋，不由笑出声来。 他今天特地起早了一些，打算去趟县政府，昨晚挺晚的时候邹敏毅打电话过来，问他明天还在不在酒店，说一早赶过来，李亚东拒绝了，说自己过去。 人家总归是名县长，老是像个小喽啰一样的跑来跑去，不太合适。 当然，主要还是因为李亚东在酒店待闷了，想出去转转。 这次来到县委大院，李亚东却没有去外面找停车位的思想觉悟，上次他进去时留意过，里面没几台毛车，有的是停车位。 “哒——” 驱车的齐龙摁了声喇叭，看门的小老头倒挺悠闲，叼着根烟，翘着个二郎腿，正坐在岗哨亭里津津有味地翻看报纸，似乎是一份政府内部报，所以待在这里守门，耳濡目染之下，他也关心起了政治。 老头闻声扭头一看，习惯性地先瞥向前挡风玻璃，一看没有通行证，起身的速度明显放缓了一些。 “那个……” 他正准备说点什么的时候，齐龙降下了黑色的车窗玻璃。 “哟！是你们几位呀！”脸上顿时多了份笑容，呵呵说道“是找蔡主任吧，请稍等啊，我马上开门。” 挡车杆被升起，李亚东他们畅通无阻地进入县委大院。 “蔡主任？”看门老头的势利眼李亚东并不想理会，却被他的一番话勾起了兴趣。 “应该是蔡小兰吧，上次我们走的时候，她把我们送到了门口，这老头看见了。”齐虎说。 “可蔡小兰不是科长吗，怎么变成了主任？”齐龙疑惑。 李亚东笑了笑，心中已然有了些猜想。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蔡小兰可就沾了他大光。 当然，是与不是，现在还很难说。 一行人进入行政楼，邹敏毅的办公室在五楼，昨晚已经告知，但沿着毛面的大理石楼梯上到四楼时，李亚东的脚步便停了下来，继而转身向廊道中走去。 县委主任办公室。 门是开着的，里面似乎挺热闹。 “王局长，周处长，你们真是太客气了，一大早特地赶过来。其实没什么的，主要得多谢邹县长的栽培。另外，我毕竟刚上来，以后工作上的事情还需二位多协助、多帮忙呀……” 声音果然是蔡小兰的，看来李亚东的猜测并没有错。 从计生科科长，一下跳到县委办公室主任，这样的跨度不可谓不小，应该连升了好几级。 门口突然有人出现，办公室里的三人下意识地扭头探来，蔡小兰一个激灵，瞬间站起身来，“李老……先生，您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笑容要多灿烂有多灿烂。 “过来找你们邹县长有点事，听说你升职了，刚好路过，过来道声贺。”李亚东笑着说，半真半假。 说来他对蔡小兰的印象还算不错，如果遇到了，一句恭喜的话，也不会吝啬。 不过他来这里的主要目的，还是想看看那个腾刚强滚没滚回乡下。 “这……怎么敢当啊！”蔡小兰受宠若惊。 而此时，原本还坐着的两名中年男人，也都纷纷站起，面带笑容地望向李亚东——显然猜出了他的身份。 这几天县里来了位大人物的事情，在政府内部已经闹得沸沸扬扬，县委主任直接下台，县长亲自跑去公安局睡了一宿，无一不彰显出这位大人物的能耐。 “蔡主任有贵客，那我们就不打扰了……” 俩人倒也自觉，与李亚东擦身而过时，都微微躬身，点头示意了一下。 蔡小兰将三人请进，并将房门带上，然后殷勤地给三人泡了茶——她很清楚自己现在的位置是怎么来的。 工作能力先不提，说实话，肯定欠点火候。 不贪——是邹县长看中她的一个原因。 另外最主要的一点，就是眼前这个年轻人——邹县长是做过一番调查的，知道此人是她“带进来的”，也找她问过话。 当时她意识到这是一个机会，于是……略微有些不太厚道的攀了些关系。 将李亚东与大龙村的渊源全盘托出，并告知邹县长他是一个极重感情的人——好像对李亚东很了解的样子。此事自然无需验证，事实已经很好的证明。然后又将自己和大龙村马支书的表兄妹关系，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 所以，她与李亚东是有些关系的。 但实事求是的说，她当时并没有想过会马上获得极大利益，谁知道第二天，腾刚强一走，邹县长便把她提了上来，目前的职位是“县委办公室代理主任”。 当然，“代理”二字，基本可有可无，只要上来了，不去做些作死的事情，基本下不去，转正也就是时间问题。 她有点被吓到，不太清楚邹县长的想法，但既然好事临头，她也不怂。 拼劲儿她不缺，受文化水平所限，欠缺一点能力，她寻思着大概是可以用努力来弥补的。 “李先生，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 “好了。”李亚东挥手将她打断，笑着说，“邹县长看人应该还是有些水准的，你既然上来了，就不要辜负他的期望。至于我，我什么都没做，不必道谢。” 这倒是一句实话，在李亚东看来，蔡小兰能坐上这个位置，他只有间接功劳，没有直接功劳，因为他轰走了腾刚强，仅此而已。 至于邹县长的某些想法，他懂，却当作不懂。蔡小兰若有事情找到自己，有利可图的，他当然不会拒绝，若无好处，他也不会做亏本的买卖。 与蔡小兰闲聊了几句后，李亚东并未久待，起身告辞，蔡小兰一直将他送到楼梯口。 来到五楼，这里明显要安静得多，邹敏毅显然一直在等着，办公室的房门同样没关。 俩人在靠窗的木质沙发上落座——齐家兄弟并未跟进来。邹敏毅给李亚东沏了杯绿茶。 “所以最后的结果如何？”李亚东问。 懒得关注过程，想象中谢兴洋也不会太得劲，昨天应该谈了很久，否则邹敏毅也不会深更半夜地给他打电话。 他只在乎结果。 “我坚决要办的事情，他又能怎么样？” 一县之长总归有些一县之长的霸气，这句话李亚东爱听。 人嘛，太心平气和了也不行，会变得优柔寡断，长此以往，干不成大事，该强势的时候还是得强势一些。 “这么说龙头山的那片地，又回归公有了？”李亚东笑着问。 “嗯。”邹敏毅点头道“细节我就不跟您多讲了，他刚开始肯定不太乐意，后来我就跟他讲清厉害关系，一些民意不可违的道理，真闹出什么大乱子，谁都没有好果子吃。从上午谈到晚上，总算低了头，不过……” 李亚东微微蹙眉，问，“不过什么？” “不过他并不舍得放手那片大漠。我看他这么在乎龙头山的那块地，以为那块地没了后，整片大漠他也就不要了，可他并没有这么做。这我就……”邹敏毅看了李亚东一眼后，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仿佛该办的事情没办妥一样。 “舍不得放手？”李亚东微微眯眼，看来真是个聚宝盆啊。 眼睁睁地看着谢兴洋去挖？ 那不能够！ 这家伙他必须收拾掉，害他两辈子坐牢的第一人，岂能放过？ “无妨，只要龙头山的那块地没了争议就行。”李亚东摆摆手说，看似并不在乎的样子。 邹敏毅闻言，长出口气。 。 第九百五十七章 县城首负 事情终于搞定，离开县政府后，李亚东自然是迫不及待地想回大龙村，然后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乡亲们，相信他们肯定也一直惦念着，包括自己。 但急也没用，为了省事，他寻思着还是在县城多待半天，否则回去吃个饭后，至少齐家兄弟两人中，有一个又要往回跑。 为啥？ 因为胜利哥下午会到。 到时候人生地不熟的，东南西北都分不清，哪里能摸到大山角落的大龙村？ “得搞几辆车啊！”李亚东坐在车后排自言自语道，不然胜利哥他们待会儿下了火车后，该怎么拖回去呀。 他们几个人李亚东暂且不知，但毫无疑问一辆车肯定坐不下。 更别提李亚东还特地嘱咐过胜利哥，让他带点石油方面的专业仪器回来——眼下这样的设备国内八成是不好找的，即便能找到，估计也不太先进，这一点他用屁股想都知道。 另外，这以后到处找油也需要代步车。 所以此事倒是当务之急，趁着有时间，他寻思着得想办法解决一下。 之前倒是忘了，应该让胜利哥他们别坐火车，到了茜安下飞机后直接联系胡广源，让他再搞几部车开过来。 可是没撤啊，忘记就是忘记了，他现在根本联系不到胜利哥，只能等他联系自己。 “打个电话给小四，看看他有没有什么门路。” 虽然县城不大吧，但走来走去的基本就是那一两条原路，其他的地方李亚东他们依旧两眼一抹黑。 而像这样的小县城，这个年代也不可能有卖汽车的地方，卖摩托车的都稀罕。 所以李亚东打算问问赵小四这个本地人，看看他了不了解什么资源，如果实在不行的话，说不得只好再麻烦胡广源一次，让他安排人再送几台车过来，大不了给点好处就是。 齐虎会意，拨通了赵小四家不远的小卖部电话，卖东西的大妈接的电话，然后屁颠屁颠儿地跑去喊人了。 为啥？ 因为接电话她可以收钱，一分钟五毛，打的话市话就一块钱一分钟，长途另算，比日后的某动还黑。 但没办法，这年头的电话还属于挺金贵的玩意儿，得托关系才能搞到，普通人家很少有，有些人家就是因为拉到了电话，才开起小卖部的，小卖部本身并不赚钱，只是附带。 这个钱该她赚。 “喂，是东哥吗？” 摩托罗拉那头传来钟小四的声音，他一猜就知道是谁，因为没谁会再给他打电话了。 “是我。”齐虎说。 “哦，虎哥啊，怎么了，有什么事儿吗？”钟小四问，他应该明天才正式开工。 “东哥准备搞几台汽车，坐的那种，让我问问你县城有没有货？” “新的？” 齐虎望向李亚东，手上的这部电话别的好处不明显，但声音还是挺大的，这一点销售人员倒没说谎，安静的环境里没有免提，却胜过免提。 “二手的也行，只要别颠两下垮了就好。”李亚东探过头说。 “哦，如果二手也可以的话，那我还真知道有个老板有，打算卖，不知道卖出去没有。要不去看看？” “可以。我们现在过来，你在门口等。” “好的。” 再次来到钟小四家后，李亚东并没进门，等他上车就走了。 按照钟小四的指引，齐龙开着车，东拐西拐地来到了市郊，这里有些工厂，但规模都不大，也有些公司，基本都是工程类的。 “就这个‘远大石油开发公司’。”赵小四指着一个院落说，同样不大，里面就两栋楼，一栋两层，一栋三层。 “石油开发公司？”李亚东诧异，心想这是哪个老板呀，手脚倒挺快的嘛。 他们这拨人刚得到消息赶过来，关系都没理清，油也没找好，更别提什么手续，他居然连公司都搞起来了。 “是啊，县里最早的一家，房子是现成的，以前干建筑工程的，后面开油的消息一下来，牌匾直接扔了，换成这个。”钟小四注意到他的表情，解释道。 “本地人搞的？”李亚东心想原来如此，不然不能够这么快。 “嗯。”赵小四点头道“我们县最有钱的人，名叫孙永强，用电视里的话说就是首富，卖电器发的家，后面又建房子卖，生意本来做得挺好的，非要去开什么油，结果找施工队机器钻下去，一口，两口，三口，四口，五口……一滴油没出，现在估计不是首富，而是首负了，天知道欠了多少钱，听说想翻本，还在钻，八成已经借不到钱，就开始变卖家产，他应该有三辆车。” 他这么一说后，车源从哪里来，李亚东就完全清楚了。 这个孙永强，真是点背到不行，钻了这么多口井，居然一滴油没出…… 而一口井至少七八十万呢，他一个小县城里这个年代的首富能有多少钱？ 在李亚东看来，他不应该先忙着钻井，而是得先摸索摸索技术，很明显他现在用的勘探人员绝对不行。 倒不如花一口井的钱去外面请位专家过来，说不定还靠谱一些。 当然，话又说回来，这个年代靠谱的石油勘测人员在中国应该是屈指可数的，且基本都在为国家效力，想请，也并不容易。 之前不就讲了嘛，陕北开油虽然暴富了一帮人，但也实实在在的整垮了一批人，如同赵永强这样的人，并不在少数。 主要一口油井钻下去，数千米深，成本太高。 一名千万富翁，但凡钻空，也就彻底玩完了。 这东西就像是赌博一样，有好的技术人员帮忙，自然能提高成功几率，但应该还没人敢说十拿九稳，所以很大层面上也得看运气。 公司大门甚至都没人看守，也不知道本就没有，还是已经散了摊儿。 里面也冷冷清清的，院子四周连根人毛都没瞧见。 “有人吗？”一行人下了车后，钟小四用本地话大喊道。 陕北这边的话并不难听懂，但李亚东总感觉别扭，他们说话时就好像鼻子被人捏住了一样。 替他们难受。 没反应。 但楼房下面的大门却是开着的，于是钟小四又喊了几声。 终于，楼上有一扇窗户被推开，一个脑袋探出来。 是一个中年女人，化着淡妆，有几分姿色，风韵犹存的感觉。但面容却很憔悴，眼睛周边还红红的。 “好像是那个孙永强的老婆。”钟小四说。 这样李亚东就不难理解她为什么这个状态了，开玩笑，明明在这个年代就坐拥数百万身家，别说县城首富，很可能是全市首富，却被老公一下赔了个精光，她要依然精神奕奕的，那才叫有猫腻。 “干嘛的你们。”她问。 “我们找孙永强，听说他有几辆车要卖，有没有这回事？” 听钟小四这么一说后，女人明显精神了一些，先是上下打量了楼底下的四人一番，又看了看他们旁边停着的、崭新的猛虎大帅，没了原先有气无力的声调，正色道“孙永强是我老公，确实有车要卖，但他的车可不便宜，而且都很新，本地根本买不到的，可砍不了多少价钱。” 钟小四望向李亚东。 李亚东又望向楼上的女人，笑着说，“放心吧，不差钱，先看车吧，这样谈生意算怎么一回事？” 女人“哦”了一声，笑着招了招手，示意他们上楼。 等李亚东他们走进楼内时，她已经从楼上下来，然后便带着他们来到三楼的一间办公室，瞅着装修和摆设，应该是老板的办公地点无疑。 “先坐会儿吧，我打个电话。” 很显然，她老公孙永强并不在。 电话很快被接通，然而，女人却陡然换了个语气。 “又死去哪里了，还不赶快回来，有人过来买车了，现在就在公司等着！” 几乎是用吼的。 ‘幽怨挺深的呀！’李亚东心想，不过也可以理解。 。 第九百五十八章 最后家当 女人挂掉电话后回过头，又是另一副表情，笑了笑，说，“稍等一会儿，我老公马上过来。” 有意给李亚东他们倒杯茶，杯子和茶叶都准备好了，可一拎开水瓶，挺尴尬的……没水了。 “不好意思哈，最近……公司放假，人都回家休息了，水也没人烧。”她讪讪笑道。 李亚东摆了摆手，示意自己等人不渴。 于是女人便陪他们一起等着，都坐在雕花精美的红木沙发上，但不知该聊点什么，多少有些尴尬。 好在那个孙永强比李亚东想象的速度更快一些，约莫也就一刻钟的时间，楼下便传来动静，是…… 如果李亚东没听错的话，应该是一脚踹的声音。 起身踱步来到窗台边一看，果不其然，一个黑脸汉子正在楼下停车，还是一辆锈迹斑斑的摩托车。 就这架势，像是手头上有车的人？ 李亚东和钟小四相视一望，面面相觑。 从他的眼神中，李亚东知道，这个黑脸汉子正是孙永强无疑。 当然，他认识对方，对方应该并不认识他。 “来了。”女人笑了笑，暗松口气，一直担心几人等不住走了。 她老公的那三辆汽车，想要在本地找到合适的买主，还真心不容易。而眼前这个主事的，明显是外来的老板，看起来还挺靠谱的样子。 本地倒也有人出过价钱，但那数目……她都懒得讲——想什么呢，趁火打劫吗？ 如果再不行的话，他们都计划着到市里找买主。 不多会儿，孙永强上来了，推门而入，第一话就是，“买车的人呢？” 有点迫不及待的意思。 他老婆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这么几个大活人就站在眼前，难道瞎了吗？ “是我。”李亚东淡笑着说。 “哦，你好你好……”孙永强笑得很灿烂，一边踱步走过来，一边忙不迭地说着，“你们既然听到消息，那不知道有没有了解过，我那几部车可都是高档车，也新的很，有一部去年下半年刚买的，才开了2000多公里。这价格方面嘛……可以适当的让一些，但太多就没有了。” 跟他老婆倒是一样的照面话头，八成是真的欠钱泡水喝。 “还是先看车吧，预算没有问题，车况好的话，我自然愿意多给一些。”李亚东回话道。 “得嘞，你就放一百个心，车况绝对是一等一的好，没看我都没舍得开了嘛，洗得亮崭崭的放在车库里。”孙永强呵呵笑道。 原来他骑一脚踹是这个原因，担心把车开旧了、或是开出问题，卖不起价格。 悲催的首富啊，竟沦落到这种地步…… 车库倒并不远，就在公司里面，楼房后排，一扇很大的卷闸门，临近门槛的锁扣上套了三把铜芯大锁。 望着孙永强从裤腰上摸出一大圈钥匙，试来试去的模样，李亚东都替他感觉心累。 这是怎样，怕人把车偷走了吗？ 汽车这种玩意儿，正常情况下应该还没什么人敢下手吧，特别是在这个年代，那开出去简直就等于主动自首。 他却不知道，这三台汽车，可是眼前这位县城首富最后的一点值钱家当，就冲着它们翻本了。 “哗啦”一声，卷闸门被拉起。 孙永强快步走进，摁开了电灯，使得里面并排停放整齐、原本就一尘不染的三辆汽车，看起来跟新的也没啥区别。 左侧的是一辆银灰色尼桑天籁，居中是一辆黑色虎头奔，最右侧的则是一辆白色吉普切诺基。 当真都是好车。 切诺基就不说了，正是李亚东想要的，这样的越野车刚好适合陕北一带的地形。 虎头奔同样不提，虽说底盘没那么高，有些地方去不了，但如果不去犄角旮旯，就是现在的大龙村，那也是可以跑的，而且乘坐舒适性肯定不是切诺基可以比拟的。 就算是尼桑天籁也不差——这个年代进口到中国的日苯车，可浑不似日后的妖艳贱·货，质量可谓杠杠的。就说眼前这款，搭载一部2升v6发动机——跑起来冒水的那种，里面的各项配置也极为丰富，有些功能甚至比虎头奔还犀利，譬如后排按摩座椅。 这三辆车李亚东都开过，所以对性能一清二楚。 他没动，齐家兄弟也都是老司机，打开车门，打开引擎盖，甚至还坐上去轰了几脚油门，便已经对车辆状况基本了解。 齐龙走过来汇报道：“切诺基的年份稍微久一点，快三年了，跑了48000公里。尼桑其次，接近两年，2000公里。虎头奔最新，按行驶证的日期算也就半年左右，2600公里的里程。三辆车都保养得不错，除了小刮小蹭做过油漆外，应该没出过什么大问题。” “看吧……”李亚东还未表态，一旁的孙永强却是先笑了，一副“我们诚信买卖，童叟无欺”的模样。 她老婆同意笑了笑，对齐龙也多出一丝好感。 为啥？ 因为之前过来看车的几拨人，明明车没问题，硬要鸡蛋里面挑骨头，恨不得把它们说得一文不值才好。 而眼前这帮人，才像真正想做生意的样子嘛。 齐龙自然不是不会讲吹毛求疵的话，只是懒得讲，因为知道东哥根本不在乎这点钱，他只想要车，而且很急，所以就给了他一个实事求是的检查结果，以便他参考。 “怎么卖？”李亚东倒也直接，因为他确实急等着用。 “哪一辆？”孙永强笑呵呵地问，就喜欢这样的干脆人。 “三辆。” 听他这么一说后，孙永强笑得更灿烂了，与他老婆相视一望，眼神沟通一下后，笑着回话道：“得，老板你爽气，我也就利索点，三辆车都要的话给你打个折。 “这三辆车手续全部齐全，购车发票也都有，虎头奔包牌上路搞下来的价格是1428万，我才开了两千多公里，顶多让个十万左右。 “至于天籁，当时一起搞好的话正好5万，开了一年多，也就两万多公里，再怎么让的话……也不能超过五万。 “切诺基的话……可以稍微便宜点，毕竟年份最久，当初弄好也快0万了，啥也不说，给你2万。你等等，我算算……” 他说着，眼珠子骨碌碌地转着，开始掰着手指头算起来。 但李亚东却知道，他完全是在做样子给自己看——一门心思想卖掉的汽车，岂能没有提前盘算好价格，需要临时算？ “这样好了，按原价加起来这三台车可接近210万了，老板你爽利，我也爽利，就一口价好了，190万。你看成吗？” “想得美！”李亚东没好气地笑了笑，他虽然不在乎这点钱，但也不能被人当成猪宰。 不然大手一挥钱给了对方，人走后，对方还得笑你是个傻子。 “……”孙永强呵呵一笑，挠了挠脑壳。 怎么说话呢这是？都问你成不成了，不成你就说嘛，“想得美”是个啥意思？ 他可不就想着多卖点钱吗？ 有错吗？ “行了孙老板，别当我没买过汽车好吗，我名下的车比你只多不少，你优惠的那二十万还不够车的税钱，卖二手车能算这个？更别提还有车辆折旧的费用。” 孙永强讪讪一笑，哪里不知道遇到了行家，问，“那你说多少？” “我不跟你瞎扯淡，一口价，160万，卖就卖，不卖我扭头就走。” <sript>;</sript> 第九百五十九章 赌性 “这个……才160万……”孙永强想都没想，先蹙了蹙眉。 而李亚东明显注意到，他老婆眼里闪过一丝雀跃，稍纵即逝。 显而易见，自己出的价格已经达到对方的心理价位，甚至更高。 他也确实想要这三台车，所以给的价格比较合理。 主要是那辆虎头奔，哦，你买来1428万，卖的话还想卖一百几十万？ 未免有些想多了，这又不是十年前，汽车资源紧俏的时候，如今有钱国内这样的车要多少有多少。 而越是高价车，转手之后的价格也必然跌得越多，像这样的车就算一公里没开，当二手车卖的话首先就得减个至少三十万，其中光购置税就占了十几万。 “这个价格实在太低了老板，我都亏出翔了，要不……” “走。”李亚东挥挥手，根本不等他话说完，带着齐家兄弟直接向车库大门走去。 当他说话开玩笑的吗？ 孙永强脸色一僵，却是没有说话，望着三人的背影，心里默数着数——他如何看不出来对方急等用车？ 这可是一开口“万”字打头的买卖，随意不得，随意那就是跟钱过不去，正好他现在想钱都快想疯了。 她老婆在后腰上狠狠地揪了他一把，但他依然不为所动。 笃定十个数之内，对方必定会停下来加价。他做了十多年的生意，这种欲擒故纵的把戏，见得不要太多。 然而……十秒很快过去，对方并没有停下脚步，头也不回的走了。 “你看你，还愣着干嘛，160万呢，之前人家最高才出到120万，赶紧追呀！”他老婆急了，恰好李亚东他们已经走远，终于敢说话了。 “头发长见识短，急什么？”孙永强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道：“这人有些城府，线放得很长，放心吧，会回来的。我至少给他加个5万，难道你不想要？” 他这么一说后，她老婆就没话了。 5万块？谁不想要？ 没看她现在连麻将都不敢打了吗，大好的天气跑公司里躲着，就怕牌友约她，然后没钱上桌。 又是十秒过去…… 孙永强情不自禁地蹙起眉头。 她老婆就更急，连声道：“你赶快追上去看看呀，别真放走了！” “不……” 一个“急”字还没说出来，只听一阵轰鸣声突然传来。 孙永强顿时傻了，二话没说，起脚就跑。 他老婆也是，火急火燎地跟上。 公司前院。 齐龙正倒好车，准备驶离院子，突然，只见一道残影，如离弦之箭般猛地射来，然后定格在车头前方。 “慢慢慢……老板，你也太急了，你说的价格实在太低，总得容我考虑下吧，别急嘛……嗯，我现在已经想好了，等钱用，算了，便宜卖给你，就按你说的，160万。”孙永强隔着车玻璃大喊道。 齐龙扭头望向李亚东。 李亚东嗤笑了一声，这家伙，居然还跟他玩起了欲擒故纵，当他是商场买家电的大叔吗？ “熄火吧。”李亚东说。 既然对方已经低头，那他也就不予计较了，因为再用其他法子弄车过来也确实麻烦。 三人打开车门走了下去，孙永强顿时长出口气，她媳妇儿更是狂喜不止——在她看来这个价格已经非常公道了，把欠的接近一百万债务一还，还余下六十万，完全可以东山再起——有门路有经验，回归到以往的富贵日子，大概也无需太久。 “但是老板，得要现金，你看行吗？” 孙永强说着，他媳妇儿却揪了他一把，小声道：“干嘛非要现金啊？” 这个时候还敢提条件，万一人家不乐意，又走了呢？ “你懂什么……”孙永强更小声地说，“银行一汇款，百来万呢，周老六他媳妇儿就在银行体系里工作，能不知道？不得要我还钱啊？” “你还不打算还了是咋的，有钱就早点还给他呗，我看他就心烦。”他老婆翻着白眼说。 “急啥，现在这么缺钱，先拿来周转一下嘛，他那钱不急。” 孙永强这么一说后，他老婆顿时眼珠子一瞪，道：“你……别想再拿钱去开油了，这钱……” “你俩讨论完了没有？”李亚东蹙眉将二人打断，他们在说什么自己一句话没听清，就看见嘴皮子一直动，在那里叽哩咕哝的——是不是在骂他都不知道。 “哦，完了完了。”孙永强连连点头，又问了一遍，“老板，你看行吗，要现金？” “现金？一下子应该取不出来这么多吧？”李亚东微微蹙眉，感觉很麻烦，转账多好，他打通电话就是，多大的数目两个小时内都能到账。 “能能能，放心，我有关系的，不用预约，只要户头上有钱就行。” 李亚东寻思着距离县城也不远，想想也就同意了。 于是，孙永强便屁颠屁颠儿地跑去楼上打了通电话，完了后又火速赶下来，望向李亚东笑着说，“老板，搞定了，去人民银行找陈先志就行，他会安排，我已经打好招呼了。” “阿龙，你去拎过来吧。” 百来万的现金，李亚东都懒得跑，他那银行卡一伸，估计得吓坏柜台的小姑娘，这点存款齐家兄弟二人都不缺，先让齐龙去取了，回头再转给他就是。 齐龙点点头后，便带上“导航”钟小四，直接驱车离开了。 李亚东和齐虎在孙永强的邀请下，再次到来之前的那间办公室。 茶依然没有，但不知他从哪里摸出两瓶桔子汽水。 “老板，看你们是外地人，也是来我们县开油的？”孙永强没话找话道，再明显不过的问题，否则在本地买车干嘛，肯定是要在这里做事，而他们这个小县城又有什么大生意可做呢？ “嗯，有这个想法。”李亚东随口回道。 谈起开油的话题，孙永强的兴趣跃然于脸上，笑着说，“这买卖确实暴利啊，我朋友周老六在杨家坪那边开了一口井，现在日产原油约5吨左右，哪怕七七八八的费用全除开，再加上县里抽走一半，每天都是上万块的进账，发得不能动。” “那又不是你！”李亚东还未说话，他媳妇却先开了口，望着他，一脸幽怨道：“钻了六口井，一滴油都没喷出来，还好意思讲，我跟你说，这事儿你想都不准再想！” “哎哟，我说你一个老娘们儿能懂啥呀，做什么事情不得投资？我虽然还没开到油，但经验却积累了不少，再钻下去，一准能喷油，而但凡钻出一口油井，以后就是源源不断的财富，这点账都算不明白吗？老板，你说对吧？” 李亚东“呵呵”了一声，懒得搭理他。 他可没有为人家的倾家荡产火上浇油的想法。 对于缺乏靠谱技术的人来讲，开油这事儿实际上跟赌博是一样一样的道理。 而赌博，逢赌必输的人，还真的不少。他四姐李冬梅就是，家里打牌从没见她赢过一回。 当然，她也就在家里打，不上外面，所以输赢都在自家，倒也不算怄气。 齐龙和钟小四很快就回了，看来孙永强这个“前县城首富”还是有些门路的。 十分草率，一百六十万现金，直接用两只黑色塑料袋就拎回来了，有只上面还被戳破了洞。 <sript>;</sript> 第九百六十章 损招 望着放在红木茶几上的满袋子钞票，孙家两口子眼睛都直了——不是没见过钱，而是现在真的很缺钱。 正如李亚东之前所想——欠钱泡水喝。 “点点吧。”李亚东示意道。 “不必了，是160沓就没错了。”孙永强很大方地回绝了。 银行的白纸封条都没断，还点个毛线啊？ 人与人之间这点信任还是要有的。 “你别动。”他刚准备上手拿钱，狗爪子却被他媳妇儿一巴掌拍开。 有种钱被他碰了后，就会直接消失的感觉。 “干嘛呀你！”孙永强微微有些上火，心想怎么话说了就是听不进去呢！ 这些可是本钱，只要再钻一口井，指定能出油，退一万步说，即便第一口依然没出，但第二口，那百分之百的有！ 就连施工队的王队长都说了——那片地下面有油，已经很接近了。 要知道人家可是老师傅，以前在石油公司上班，现在出来单干，和县政府合资搞了一家钻井公司，县里目前的私营油井，十口中至少有两口都是他钻出来的。 岂能没点眼力劲？ “诶，我说……你们两口子的事情等会儿再说行吗，先把我这边的事情解决了。”李亚东蹙眉道“钱已经给你了，得写个东西给我，过户我去找黄牛，但如果办不妥的话，到时你本人还得过去，话先说清楚了。” “行行行，这没问题。”孙永强说着，跑到红木办公桌那边，摸起台面上的英雄钢笔和红线信纸，刷刷几笔便起草出了一份《汽车买卖合同》，签完字后，拿了过来。 车架号什么的都是空着的，但他已经在所有空格处都摁了手印，留给李亚东自己填的意思，这么长的东西，他哪里记得住呀？ 李亚东接过合同看了看，确定没有问题后，便告辞离开。 车在仓库，刚才已经看过，钥匙和资料什么的也全在里面——明显早就准备妥当，就等出手，所以直接开走就是。 “啪！” 李亚东一行还没走下楼梯呢，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巨响，从办公室里传出来的，像是有重物摔在地上。 “姓孙的，你敢，你今天要敢把这些钱拿走，我就死给你看！” “诶~我说你这人，怎么不讲道理呢？我是拿去投资的呀，又不是干什么坏事，这么急眼干嘛？” “是我不讲道理吗？你自己想想，我们整整二十年的积蓄啊，四百万现金，却被你赔了个精光，如今还倒欠人家一百万，账暂时不还就算了，你竟然还想把这最后的一点家当也拿去往火坑里扔！到底是谁不讲道理？要是再赔了，这往后的日子还过不过？” “哎呀，你就再相信我一回嘛，这次肯定能开出油来，之前投进去的钱全都能赚回来的。到时都拿给你存着，我一个子儿不要。这总行了吧？” “不行！” “诶~你……” 只听“哐当”一声，办公室的房门被拉开，孙永强抱着一只黑色大帆布袋，箭也似的从里面跑出来，噌噌几步便追上了李亚东他们。 “老板，车你们自己去取哈，我先走一步。” 说着，便一溜烟地消失不见了。 “天杀的，姓孙的嘞，你给我回来呀！”他媳妇也很快追了出来，梨花带雨。 可视线之中哪里还有人？ 回应她的，却是楼下突然响起的一阵轰鸣声。 “我……活不成了。”她看了眼脚步顿在那里的李亚东几人后，无比颓废地说。 然后，整个人有气无力地瘫坐在冰凉的台阶上。 眼泪雨线般的滴落在上面，发出“哒哒哒”的声响。 万念俱灰——李亚东从她的表情中，读懂了这四个字。 他刚才约莫听见这个女人威胁他老公说想寻短见的，而照这个节奏发展下去，指不定…… “你也不要太想不开，其实你老公的话不无一些道理，一个新行业，刚开始不懂，交点学费很正常，等到时机成熟了，自然会有所回报。说不定这次他真的能开出油呢？再说了，要现在放弃，你能甘心，这么多钱扔进去？” “我甘心呀！说了你可能不信，我真的甘心，至少现在还不算山穷水尽。我怕了，真被吓到了。我18岁嫁给他，一起辛辛苦苦地做了二十年生意，因为投机倒把的罪名进了几次公安局都忘了，熬了这么多年，才积攒到几百万的身家，可你知道，他用多久就全败光了吗？不到两个月！” 女人泣不成声道“他这人虽然也抽烟喝酒，但有一点却跟他的那些朋友们不同，他不赌，纸牌和麻将都不玩。我原本还以为他根本没有赌性，很庆幸自己嫁对了人，现在才发现，他其实比谁的赌性都大，只是……他的兴趣不在桌面上。” 李亚东长叹口气，这女人算是说到了正点子上，刚才孙永强抱着钱跑路的模样，不正像一名赌徒吗，火急火燎地奔赴赌场的路上？ “有孩子吗？”李亚东问。 女人错愕，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但还是点点头道“有个儿子，不过我们生得晚，现在才7岁。” “7岁？也不算小了，你如果实在劝不动的话，就回家吧，让你儿子给他打个电话，看能不能起到作用。” 听李亚东这么一说后，女人顿时眼前一亮，死鱼一般的眸子里，重新焕发出一股活力。 噌地一下便站了起来，连声道“行，我现在就去，谢谢你了。” 李亚东笑着摆手，没再多言，带着齐家兄弟和小四下了楼。 小四不会开车，倒是少了一名司机，所以四台车只能作两次开回去，因为老板娘要回家，公司似乎也没人，怕待会儿门锁了，所以李亚东便让齐龙先将猛虎大帅开到了外面放着。 然后三人各开一辆车，离开了公司。 在返回县城的路上，李亚东脑子里一直重播着刚才的画面，也是感慨万千。 赌——应该是任何生意人都绕不过去的坎儿，甚至可以说，不敢赌的人是做不成大事的。 但是，在某些重大抉择时敢去赌，跟陷入某件事情中一直赌，却完全是两种概念。 后者，便是那女人所说的“赌性”。 别说生意人，任何人一旦有了赌性，若不知悔改，八成也就完了。 就好比那个孙永强，即便他这次财神临门，钻出了一口油井又怎样？ 他能存住钱？ 只要赌性不该，他依然会继续钻下去，而以他现在的成功率来看，无论如何，最后终究是要倾家荡产的。 陕北开油，是一场机遇不假，其实……也是一场财富的埋骨地。 不用想，陷进去的人，肯定不止孙永强一个。 “咦？”突然，一道灵光在李亚东脑子里乍现。 他最近一直在寻思着怎么收拾谢兴洋那厮，原本想到一个——他不是喜欢刨人祖坟吗，那自己就放火烧他后院。 可惜打了通电话到深证，让苏姑娘帮忙调查了一下，这家伙居然是个搞投机倒把的，他自己并没有什么固定产业，什么赚钱干什么，倒是入股了不少公司。 这就让李亚东有些不好下手了，一是财富太分散，二是那些公司的老板也跟他没仇呀。 正苦恼着呢。 现在……他却是有了一个主意。 说实话，还挺损的。 不过，再损也损不过他要挖人家祖坟的地基。 第九百六十一章 胜利哥来了 下午快两点钟的时候，李亚东接到了胜利哥打来的电话——一行人下了火车，眼下正在县城火车站里被人当成猴看。 为啥？ 因为这个大山角落里的小县城，自日苯鬼子离开中国后，大概还从没有一次性的出现过这么多外国人。 问清情况后，李亚东便让齐家兄弟一人开了一部越野车，过去接人。 至于他和小四就留在酒店里，来到二楼餐厅要了一间大包厢，提前点好了饭菜，打算为胜利哥他们接风洗尘一下。 不是生在这个年代的人，肯定无法想象从俄罗斯万里迢迢来到眼下这个小县城有多么费劲，即便是省城茜安那边都没有直达的飞机，单是空的，就转了两次，然后还要坐火车、之间的摆渡车…… 这一趟因为飞机延误的原因，整整走了一个礼拜。 所以哪怕是下午两点——吃中饭太晚，吃晚饭太早的尴尬时间点，李亚东还是不好吝啬一阵大餐。 火车站算是县城里最具地标性的建筑，齐家兄弟早已摸清路线，所以去的快，回来的也快，差不多李亚东去前厅选好酒菜后，他们就到了。 “东哥！”胜利哥一走进包厢，嘿嘿一笑，便上前给了李亚东一个拥抱。 一是因为许久未见，甚是想念；二是因为习惯使然——在国外待得久，入乡随俗，好多行为举止都被同化了。 胜利哥明显长胖了一些，这里所谓的“胖”倒不是肥胖，而是强壮，穿着一套修身黑西装，都能明显感觉出倒三角了。 约莫是在俄罗斯那边肉吃多了，营养充足，不过你还别说，那边的牛羊肉也确实好吃，这一点李亚东半点不扯谎，完全不似国内的妖艳贱·货，而且便宜，通常情况下都是菜比肉贵。 跟在他身后的老毛子一共有七人，除了身材略有不同外，模样在寻常中国人乍一看来，怕是一样一样的，当然，除了一个女人之外。 李亚东的视线很容易便被她吸引，有着一头天然的红色发丝——应该纯种的斯拉夫人无疑。皮肤白皙得好似瓷片一样，鼻梁挺翘，嘴唇红艳，个字很高，踩着一双并不算高的黑色裘皮鞋，头顶能到胜利哥的眉毛处。 当然，这都不是重点，重点的是那好似抛弧机抛出来的标准s型身材——李亚东这两年一直待在国内，见过的女人也算千千万，但身材如此丰腴还充满弧度的女人，应该……一个都没瞧见。 这妞？ 也是石油专家？ 打死李亚东都不信。 狗日的张胜利，怪潇洒的嘛，出来出趟差，还不忘带床·伴？ 胜利哥显然注意到李亚东的目光，笑着说道“东哥，一一给你介绍一下吧，这位是阿列夫先生，尤科斯石油的……” 他首先介绍的是一个大胡子，不都说俄罗斯没有胖子吗——现实的情况也确实差不多，那他在俄罗斯就应该属于胖子的范畴，顶着一个还挺明显的啤酒肚，一张很粗狂的脸上偏偏架着一副特别小巧的银边眼镜。 看起来其貌不扬，甚至有些不伦不类。 不过，正所谓“人不可貌相”——几人之中就数他最丑，却也最有能耐，是尤科斯石油的顶级工程师，主管原油勘测与施工这一块儿。 用胜利哥的话说“真论起来，在俄罗斯也算是国宝级的人物”，因为俄罗斯当前的财政经济，完全靠能源业支撑着，而此人为俄罗斯找到的油田数量，至少不低于五个——这里说的可是油田，而非油井。 接下来就是其他的几个男人。 胜利哥也确实是个人才，短短两三年时间，一口俄语已经溜到不行，李亚东真想扒开他的嘴巴瞧瞧，舌头是不是已经变异了，咋就这么q弹呢？ 他每介绍完一个人后，也要反介绍一下，不然一群老毛子哪里知道李亚东是谁，从未照过面。 得知眼前这人就是传说中的那位集团大老板后，一群人顿时肃然起敬，无不躬身行礼——不吹不燥的说，李亚东在俄罗斯的形象可比中国、至少是大陆，要伟岸得多。 东方红集团在苏联解体之后，着实为俄罗斯带去了不少福利，妇孺皆知的几笔捐款就不说了，即便现在卢布一文不值，李亚东依然没有断掉自己的贸易生意，且越做越大，俄罗斯到现在为止，只要是城镇人口，应该都吃过、或穿过，他所供应的物美价廉的中国蔬菜或服装。 这回总算见到活的了，一群人甚至显得有些激动。 最后，才是那个女人。 胜利哥笑着说，“东哥，这位是爱莎库娃，是我特地外聘的地质学家，主要阿列夫担心中国的地质情况与俄罗斯不太一样，他一个人的主意或许有些拿不准，而爱莎库娃又是地质领域的权威学者，有她提供一些参考意见，应该会更有把握。” 李亚东的眼珠子顿时掉了一地。 居然……不是花瓶？ 那这样有着天使面孔、魔鬼身份，外加一颗聪明大脑的女人，可就太稀罕了。 八人中，只有她，不是自家公司的，也就是说不是自己的员工。 那李亚东是不是得客气一点儿？ “您好您好……”简单的几句常用性俄语，李亚东还是会讲的。 笑着伸出手，爱莎库娃会意，同样笑了笑，很大方地伸出雪葱一样的右手，与他握在一起。 她好奇地打量着眼前的男人，关于他的事迹着实听说过不少，甚至受过他的恩惠，因为她家就住在圣彼得堡，实在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年轻，而且……还挺帅的。 “行了，都入席吧，知道你们舟车劳顿，特地搞了些山珍给你们补补，至于海味就没有了，地方限制。”李亚东笑着说。 一群老毛子依次入席，虽然语言不通，但也能感受到大老板的善意，原本还有些忐忑的心头，也很好地平静下来——大老板要比他们想象中好说话得多。 菜品主要还是以羊肉为主，没办法，陕北一带流行这个，所幸这边的羊肉在全国范围来说，也算上乘，再加上纯中式的烹调手法，很好地让一群老毛子体会到了什么叫作“一肉多吃”，以及中华厨艺的博大精深。 至少特地被胜利哥安排坐在李亚东身旁的爱莎库娃，吃得不亦乐乎，十分对胃口的样子。 “东哥，吃完饭后去哪里，是不是要去你之前说的那个鸟不生蛋的村子？”胜利哥一碗羊汤下肚后，瞬间满血复活，砸吧着嘴巴问。 “嗯，我过去，但你们……就待在县里，而且暂时先不要照面了。” “啊？” 第九百六十二章 胜利哥出马 胜利哥一脸懵逼，什么叫作“你回去，我们待在县里，而且暂时不要照面了”？ 我万里迢迢地跑过来，就是想跟你亲近一下，而现在，听你这口气……是要拒我于千里之外了呗？ 不带这么伤人的吧？ 望着胜利哥幽怨的小眼神，李亚东就知道他误会了。 笑了笑，摆摆手道：“别想太多，之所以如此，是要你帮我对付一个人，准确的来说，是报个仇。” “报仇？”胜利哥诧异。 他虽然常年待在国外，但从来都没停止过对国内事情的关注，哪里不知道东哥眼下在中国政商两界如日中天？ 做生意都做到人民大会堂去了，就这种身份，还有人敢找茬？ 那是不是嫌死得不够快呀？ 而重点是，那人似乎还得手了！ 你说这吓不吓人？ “还是我来说吧，利哥得把我那份仇一块儿给报了。”齐龙笑着插话道，一般情况下不会如此，主要胜利哥根本不是外人。 “干嘛，你也一起吃了亏？”胜利哥望向自己的大妹夫，愈发疑惑。 揣测着对方到底什么来头啊，居然这么狠，一锅端？ 说实话，心里都有点发毛。 “可不是？”齐龙呵呵笑道：“陪东哥一起，蹲了几天号子。” “啥？”胜利哥筷子都吓掉了。 所幸齐龙赶紧补充了一句，“当然，主要还是东哥自己想进去，以此来对县政府施压，让他们出面解决了一件原本挺棘手的事情。” 听他这么一说后，胜利哥才长出口气，下意识地拍了拍胸口，一副“吓死宝宝”的模样。 否则能将东哥直接扔监狱的人，让他去怼？ 这是飞蛾扑火呢，还是嫌他死得不够快？ “这么说……对方刚开始并不知道东哥的身份？” 齐龙点头道：“很明显嘛，否则他敢？借他个胆子吧。可现在木已成舟，我和东哥这牢都坐完了，你说这个仇该不该报？” “报！那必须得报！”胜利哥眼珠子一瞪道。 彻底没了压力，原来只是个有眼无珠的蠢货而已，想来也没什么大来路。 “东哥，你说吧，该怎么弄，搞死搞残！”胜利哥嘴角挂着一丝残忍的笑容，他似乎对这种整人的事情总是特别热衷。 李亚东笑了笑，你还别说，这次得多亏了胜利哥屁颠屁颠儿地跑过来，否则一时半会儿他还真找不到合适的“演员”。 而胜利哥的演技……那他是亲自领教过的，直接送去演电影都不带ng的天赋型人才。 “此人名叫谢兴洋，你不用有什么压力，就是一个南方那边投机倒把发了财的小老板而已，这次同样被陕北开油的事情吸引过来。而显而易见的是，陕北的地下并不缺油，像他们这些老板也都带足了钞票，那你觉得……他现在最缺什么？”李亚东淡笑着问。 “最缺……”胜利哥思忖少许后，眼神猛地一亮，道：“那肯定是想找油，最缺这方面的人才啊！” “不错。”李亚东点头道：“据我了解的情况，就当地的现状来说，此类人才非常稀少，而且技术也不过关……”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继而扭头望向阿列夫和爱莎库娃等人。 “哦！我明白了！”胜利哥大腿一拍，奸·笑道：“所以东哥你的意思是……我带着一支国际水准的石油专家队伍，然后‘巧合’之下与对方邂逅，再然后……” “嗯。”李亚东笑着点点头。 胜利哥也不愧是阴人的祖宗，这种事情可谓一点就通，都省得他支招了。 因为他感觉自己寻思的那点招数，八成还没有胜利哥自己捣鼓的好，甚至是限制他的发挥。 “反正我只有一个要求：让他人模狗样的来，衣衫褴褛的走。” “那有什么问题？！”胜利哥哈哈大笑，拍着胸口说，“放心吧东哥，我搞石油的，对开油这行当也了解一些，钻井有时候就跟赌博一样，上瘾！总以为下一口就能出油。那家伙竟敢害你和小龙坐牢，不榨干他身上的最后一粒米，让他光着屁股蛋回去，我这趟就算白来了。” 李亚东呵呵一笑，遇到胜利哥这个狠人，只能算谢兴洋倒霉。 对于他办事……特别是办这种事，李亚东那是一百个放心，自愧不如。 所以一句话都不想再交代了——纯属多余！ 一桌人谈笑风生——有胜利哥这个双语十级的翻译在，也没什么沟通障碍，他要不撂摊子走人的话，齐虎他媳妇科舍洛娃这趟基本就是白来的。 当然，胜利哥注定无法在这边久待，因为俄罗斯那边不能没人主持大局，等干完谢兴洋这票，他不走，李亚东也得轰他走了。 你还别说，老毛子喝酒那是一等一的凶，而且……似乎特别喜欢陕北这边的高度白酒——李亚东让服务员拎过来的最好的五粮液他们都不爱喝，换成4块钱一瓶的62度的老白干后，一个个的倒是舍不得放杯了，直呼“好酒”、“过瘾”。 这特么的到底什么口儿都不知道，最后李亚东大手一挥，很豪爽地说，“要是喜欢，待会儿让人给你们每间房都送一件。” 一帮人顿时高兴到不行，直夸老板大气。 一顿饭吃到下午四点才散场，等走出包厢后，一帮人分成两股，一股往左走，一股往右走，也没道别，就直接不认识了。 用胜利哥的话说，等再照面后别说打招呼了，直接干一架才好。 如此，方能更好的引鱼儿上钩。 李亚东也懒得管了，就让他自己去折腾，接下来打算在大龙村度个假，暂时不出来了。 钟小四目前自然不能跟在胜利哥身边，否则就露馅了，因此李亚东直接给他放了假，让他回家陪老婆和孩子，等谢兴洋的事了后再开工。 夕阳西下，李亚东三人开着猛虎大帅离开县城——刚买的三部车就全部留给胜利哥他们了，让胜利哥自己找人过户去，反正有原车主亲笔画押的《汽车买卖合同》在，黄牛大抵都有门路，这个年代的车辆管理也不严格，挂谁的名字无所谓。 因为山路开不快，等临近大龙村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不过正因为如此，两只效果不错的车头灯才显得特别亮眼。 “有车！”待在户外的村民第一时间注意到。 “好像是李老师他们的吉普车！” “对，确实是！” 李亚东回村的消息火速传遍这个只是二十七户人家的小村子，村民们也甭管在干嘛的，纷纷冲出家门，飞快地向村口赶去。 这几天李老师被公安带走、在县城坐牢的事情，弄得整个村子里的人心情都不愉快，想去看看吧，据说李老师硬不让，那是天天茶不思饭不想。 他们村的事情，怎能让人家代替受罪？ 如今回来了，每个人脸上都喜气洋洋。 <sript>;</sript> 第九百六十三章 民心所向 ps：实在不好意思，又搞晚了，家里装修事情太多，早上七点钟到县里，晚上七点才回来，累得半死。但不管怎样，今晚至少三更，昨天还欠一更，看眼皮睁得开不。 —— 透过车窗望着前方黄泥巴土路上拥堵的景象，李亚东笑了笑，已然习惯了这样的迎接方式。 打开车门走下去，一张张淳朴的面容愈发清晰。 “李老师，您可算回来了！”马支书的一句话算是道出了在场所有人共同的心声。 “没瘦，衣服也干净，应该没遭太多罪，那就好！” 没有什么花花肠子的乡亲们，只能从外表上判断这几日李亚东过得好坏。一看气色还是那么好，也依旧那么体面，皆是长出口气。 “不管怎么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七叔公在三娃的搀扶下，从人群后面走出，睁着昏黄的双眼，借助四周的手电筒和车头灯，上下打量了李亚东一番后，笑着说道。 李亚东同样笑了笑，眼神扫视过周围的乡亲们，最终定格在马支书身上，含笑说，“虽然蹲了几天号子，但也不算白蹲，一直困扰大家的那个问题，现在解决了。” “什么？！” 众人闻言，别说马支书了，全都惊呼出口，紧接着…… “天呐！真的搞定了？” “那太好了！” “还是李老师厉害啊，一出手就把我们愁了几个月的问题解决了！” “是啊，要没有李老师，再这样闹下去，不打残打废几个才怪！” 乡亲们欢呼不止，甚至是喜极而泣。 他们自然知道李亚东所说的问题是什么，这么难的事情，他们有些人甚至都做好了拼命的打算，譬如三娃，现在，就这样……解决了？ “李老师不光是我们大龙村的恩人，还是我们的福星，只要他在我们这儿，什么问题都不是问题呀！” 小小的村头空地上热闹非凡，就连小孩子们都受大人的情绪感染，开始不停蹦跶起来——即便他们之中有些小不点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李老师，你说真的，龙头山的事情真的搞定了？”马支书双眼瞪着滚圆，表情激动地询问。 “嗯。”李亚东点点头，将一早就揣在裤兜里准备好的一份、县政府出具的土地性质变更文件，拿在手中摊开，然后递了过去。 “这啥呀？”有村民眼神明亮地问。 “是啊，支书，给念念呗？” 村里的很多人都不识字，能看懂这份文件更是少之又少。 红明本就站在马支书身旁，下意识地抬起手里的手电筒，给他借光，自己也低头看了一眼，顿时……笑弯了嘴。 “强哥，你就捋捋，给大家念念吧。” “行。”马支书呵呵一笑，清了清嗓子后，朗声道：“通告：有关大龙村龙头山一带的土地承包转让事宜，近来县政府屡次接到当地村民的诉苦与请愿，显然此份土地承包转让协议，极大的侵害了当地老百姓的权益，并给予了他们精神层面的伤害，而这，绝非县政府的本意。 “我们努力发展经济，就是为了服务于老百姓，而如果为了发展经济，却去伤害老百姓，那就完全背离了我们的初衷。所以，政策有不合理的地方，就必须修正…… “经县政府再三研究后，决定，将对‘靖油·第07号’土地承包转让协议，作出如下修改：将此前划入协议之中的靠近大龙村的龙头山一带，方圆一公里的范围，从协议出剔除。此片土地的性质再次回归共有，地方上大龙村村委会拥有直接管辖权，任何个人或单位都不得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下，私自在此区域内进行开采石油作业，违者重罚，甚至，是追究法律责任！” 马支书念到这里就顿住了，后面的长篇大论根本无需再讲，因为没那必要。 他适当地修改了一些生僻字眼，以至于现场除了心智未开的熊孩子们外，所有人都能听懂。 “违者重罚，追究法律责任！这太好了！看看以后谁还敢跑到龙头山钻井！” “是啊，那个谢兴洋要再敢进村，我们就直接五花大绑的给他扭送公安局去！” “对！扭送公安局！这回也该换他蹲蹲号子了，县政府亲自下的文件，任他再有路子都没用，犯了就得罚！” “就怕他不敢再来了！” “哈哈……” 众人大笑不止，只觉得憋在肚子里几个月的苦闷气，瞬间全发泄了出来。 要多爽有多爽。 然而，就在这个档口，马支书却很不合时宜地给大家浇了盆冷水。 “我说乡亲们，趁着现在大家都在，有些话我还得提前交代一下。你们可能误会了县政府的意思，我们祖坟山的问题虽然解决了，但旁边的大漠还是属于谢兴洋的。所以他要在大漠上搞开采的话，还是得进我们村，到时候你们可不能再像之前一样，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别再搞得像个仇人一样，真闹起来……现在县政府已经照顾我们了，再有什么问题，那可就真是我们理亏了。” “叔，那他要还敢打龙头山的主意呢？”三娃问。 “他不敢。要真敢，没那事，直接冲上去给他绑了，就像你们刚才说的：扭送公安局。” “那行。”三娃点点头道，他要的就是这句话。 他并不是那种喜欢惹是非的人，但前提是，你外人也别主动招惹他。 “天杀的，怎么这大漠还是他的？县政府其实应该直接把这种不良商人踢走，凭啥咱们县的财让他发去了？” “老三，你这话可就不对了，县里招商引资就是因为没钱搞开发。那谢老儿虽然人不靠谱，但确实有钱啊，这一点得承认，那这么一片大漠，他要不开发，谁还能开得起来呀？你吗？” 叫老三的汉子脸色一窘，他开个毛线啊，把他卖了都钻不出半口井，却也有些不服气，梗着脖子说，“我是没能力开发，但除了他谢兴洋外，难道就没有有钱人了吗？咱们李老师也可以开呀！大家伙儿说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老三的话顿时引起了乡亲们的附和。 “对呀！李老师也可以开嘛！” “可不是？凭啥这摆明的钱不让李老师赚，非让那个狗篮子谢兴洋赚？” “想想谢兴洋那狗东西以后天天往我们村里跑，我现在都心烦！要换李老师来开发就不同了。我大牛今天就把话撂在这里，如果县政府改主意了，把大漠给了李老师，我立马过去帮忙，别的我是干不了，但力气还是有两把子的，只要这地下还有油，我就天天去，免费的！” “哈哈……大牛仗义，这事儿算我一个，给李老师帮忙，我乐意！” “我也一样，但凡家里的庄稼和牲口照料好后，其他时间全在那里！” “我也是……” 乡亲们争先恐后的举手报名，就好像朦胧的夜色中，不远处那片如同噬人巨口一般的大漠，已经归李亚东所有了一样。 <sript>;</sript> 第九百六十四章 开油利润 实际上李亚东又如何不想拥有这片大漠？ 只要地下确实有油，在这里搞开发，他有太多资源上的优势了。 喏，眼前的人力资源就是。 家家户户都愿意帮忙，到时男的去施工现场搭手，女的就家里操持伙食。 想想那场景，就充满温馨，一准效力也高。 当然了，乡亲们都说要免费帮忙，但他李亚东肯定不是那种人。自己有钱赚，也指定不能亏待他们。 然而，很可惜的是，他心知肚明，这片大漠一时半会儿不可能落入他手中，还得等。 等到胜利哥那边的计划奏效了，他或许还有几分机会。 “好了，乡亲们，你们的心意我领了，如果我将来真能盘下这片大漠，肯定会找大家帮忙的，到时你们想不去都不行。”李亚东打趣着说。 “哎呀，李老师，跟我们还客气啥，必须的嘛！” “哈哈……对头！” “行了。”马支书插话道“都散了，散了吧，把路给堵死了，李老师他们进都进不去，他们刚从县里回来，肯定还没吃饭，我先领他们去吃饭，你们也一样，没吃饭的赶紧回家吃饭，吃了饭的该干嘛干嘛去。” 他这么一说后，村民们也就笑呵呵地让出一条路，将李亚东他们放了过去。 晚饭自然还是在马支书家解决，毕竟住也住在他家，不过李亚东给了伙食费的，硬塞给了马大嫂一千块钱。 她自然是不收的，但赖不住李亚东“嘴刁”，有要求，说每天得让村里进城送麻花的人带点菜回来，然后又说多退少补，如此一来，马大嫂才终于收下。 毕竟家里的条件虽然比以往好了不少，但依然架不住每天都大鱼大肉。 人嘛，得量力而行，对吧？ 再说了，李老师也明显不是那种能拿一千块钱当回事儿的人。 跟随马支书刚走进院子，李亚东便愣住了。 “胡总，你怎么还在？” 胡广源正在院子里帮马大嫂摘菜，科舍洛娃也在，三人一起张罗晚饭。 “这个……那李董您的事情不是还没办完吗，我哪能直接走人？”胡广源讪讪笑道。 就知道李亚东回来见到他还在后，肯定得问问。 但他，是真的不想走呀，这么好的培养感情的机会，岂能错过？ 他现在的想法倒是与之前有些不同。 他之前想的是这趟得把李董伺候好，如此一来，丰台张总那边自然有所交代，那以后车源的供应肯定也会更多。 但现在，他突然意识到这种想法是错误的——太没出息了。 只要能把李总伺候好，建立起……不用太深厚，就是普通朋友的感情，那他这辈子，干啥不是大富大贵？ “这没关系啊！”李亚东翻着白眼说，“我都到地方了，你完全可以回去，到时我走时还得从茜安登机，把车送到你店里就是。” 人家大抵也是个老板，能做汽车买卖，而且在全国范围内做的还算不错，身家纵然比起那个谢兴洋，恐怕也是只多不少。 那好让人家一直陪自己在这边闲待着，那不是扰人发财吗？ “还是有点关系的。”胡广源呵呵笑道“指不定李总您啥时候还得出远门呢？周边这一带我门清啊，除了像大龙村这样的小地方以外，而你们就不见得了。” 此话，倒是不无几分道理，可…… “这不太好吧，我目前并没有这样的计划。” “没什么不好的。”胡广源摆摆手道“我回去也没什么事，平时就是个甩手掌柜，公司有经理，财务有我媳妇儿把控，我一向很清闲的，在这边乡下待一阵儿也好，风景漂亮，空气也清新，就当给自己放个假，旅游了。” 李亚东信他才有鬼，哪里不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什么，淡笑着说，“那你可得想清楚了，我说不定得在这边待好几个月，甚至半年呢，你就一直陪我待在这里？” 胡广源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唾沫，心想丫的，不会吧，待这么久？不过想起自己已经跟媳妇儿通过电话，并且此事得到她的全力支持后，顿时心头一横，道“这有什么呀，别说半年，待一年我都成啊，刚才不也说了吗，我就是个闲人。” 算你狠！李亚东心想，如果一个人这么死心塌地的想抱他的大腿，那他也没辙啊。 不过话又说回来，留着胡广源这个老司机在身边，以后指不定还真能派上用场。 毕竟临市榆琳那边也在开油呀。 如此一寻思，李亚东耸耸肩道“那就随便你吧。” “嘿嘿……好。” 晚饭很丰盛，连东北菜小鸡炖蘑菇都被马大嫂在胡广源的指导下搞出来了，用马支书的话说“在牢里肯定没吃好喝好，得补补”。 “来，李老师，走一个。” 酒还是大凤酿的烧刀子，反正她已经说了，只要李老师在谁家吃饭，谁家的酒她就包了。 所以现在村里几乎所有人家都想把李亚东接过去住。 当然，肯定不只是因为酒，还有很多原因。 李亚东与马支书走了一盅后，马支书砸吧着嘴巴说，“李老师，怪不好意思的，特地请你过来，之前想着旁边这片大漠肯定非你莫属，没想到谢兴洋那家伙玩手段，抢先了一步。” 他已经得知蔡小兰升职的消息，所以自然也了解到一些关于原主任腾刚强玩弄钱权交易的讯息。 “没事。”李亚东笑着摆手，“陕北的油又不是全集中在这里，到处都可以挖呀，你还怕我没钱赚吗？别想太多，我得感谢你才对。” “对了。”忽然想到什么，马支书问道“既然这样，李老师，您不跟人家一样搞个公司？” “当然得搞。”李亚东点头道。 这事儿他已经在琢磨了，在胜利哥去对付谢兴洋的这段时间里，他说是说待在大龙村度假、不出去了，但肯定不可能真的吃饱了睡，睡了吃，什么事儿都不干。就想过先把公司给弄起来。 说实话，这事儿还挺麻烦的，哪怕他在县政府有关系也一样。 主要手续实在太多，而且必须得要。 过来开油的基本都是外来户，邹敏毅那边也有难处，不好对某一个人特殊对待，那传出去可就不好了。 所以即便是李亚东，手续也跟别人一样，顶多邹敏毅那边给他加快审批流程而已。 这事儿俩人会面时已经简单地沟通过。 李亚东也正是从他那里了解到的各种手续资料，还特地列了个清单。 堪称……眼花缭乱。 其实所谓的“手续资料”就是对应的各种费用。 因为办了证儿，你就有了缴费的权利，而有了缴费的权利后，你就可以开油。 不得不说，开油还真是个重投资的生意，这个费用清单拿出来，小一点的老板估计得直接吓懵。 你譬如，每一眼油井的审批和开采，都要向县政府和相关部门缴纳不等数目的费用。其中包括增值税、资源税、教育基金、土地使用费、防洪保安基金、城市维护建设税、教育费附加、矿产资源补偿费、水土流失防治费、水资源补偿费、粮食副食品价格风险调节基金，以及石油开发勘探费…… 另外，还有原油分成费和当地的扶贫费。 别说其他老板，就是李亚东当时一列出这个清单后都傻了，问邹敏毅“你这什么瞎乱搞，别的就不说了，当地扶贫费我也认了，但开个油怎么就能跟教育和粮食之类的东西挂上钩呢”？ 邹敏毅当时讪讪一笑，说这玩意儿不是他搞的，是去市里开会，从其他县长那里借鉴过来的，大家一致认为不错，所以都在用。 有错才有鬼！ 照这么个收法，开油一年，各地县政府就能消除赤字；两年，财政充盈；三年，富得流油；四年，完全可以换车，换房，甚至换县政府了；五年，指不定钱多得用不完，进了谁的口袋…… 不过总体来说，李亚东算了一笔账，哪怕除去这些费用，然后私人承包商每出一吨原油，当地政府再分成百分之五十，再除去自己的各项、包括钻井之内的开支，依然有得赚，而且还挺可观。 只要油井出油就行——因为它的各项税收是按照出油量来计算的。 由此可见，开油的利润有多吓人。 。 第九百六十五章 上钩 接下来的几天，算是辛苦了齐家兄弟和马支书三人，还有小四，为啥？ 因为创办开油公司的各种手续，都得跑，困难倒是并不困难，毕竟有关系，有些甚至都无需惊动邹敏毅，蔡小兰那边就可以轻松搞定。 以李亚东对她不管是间接还是直接促成的恩惠，就不难想象她回报时的尽心尽力。 关键还在于麻烦，因为不管多大一张证儿，你都必须得跑到相关部门逐一办理。 县里有明确规定，开油公司的营业执照办下来前，这些手续必须到位。 为了加快速度，李亚东特地将他们分成两班人员，齐虎和马支书一组——反正他也没什么事，是他自己提出来的，李亚东根本没要求。齐龙则和小四一组，都是“熟带生”的节奏，搭配合理。 至于李亚东自己嘛……这种跑腿的事情，以他现在的身份，就算自己并不介意，也不太适合。 所幸齐家兄弟经由他多年的栽培，早已不是那种纯粹的保镖了，功能性很强，有时候当秘书使也可以。 其实李亚东也有考虑过专门配个秘书，至于为什么现在还没有，原因只有一个——没时间培养。 因为找个私人秘书，可并不一件简单的事情，那也就意味着，你的几乎所有事情，都将毫无保留的与他（她）分享。可不是随便从集团里面拉个人来那么简单。 既要有才华横溢的能力，又要有毋庸置疑的绝对忠心。 说实话，虽然仅仅是两个条件，但鱼和熊掌真的很难兼得。 你不得不承认的是，大部分有能力的聪明人，想法都会比较多，做不到齐家兄弟那种近乎傻的愚忠。 而这，却正是李亚东必须要求具备的。 有且仅有的办法，似乎就是找个才华横溢的人慢慢培养他（她）的忠心，但李亚东感觉麻烦，好像暂时也没碰到他特别想要的人——有些人他看着都不顺眼，更遑论天天带在身边？ 所以这个想法便一直搁置着，以至于他现在这么大的一个老板，都没有私人秘书。 实际上……他也曾有一个人选。她无需培养忠心——这是非常稀缺的资源，甚至能力也不差。但是，经历了许多事情之后，李亚东愈发不敢用。 那人，便是颜姐，颜玮娴。 说起颜姐，他已经足有一年多没见了，当初自日苯之行分别之后，俩人便再未谋面，李亚东也仅仅是有时和朱云富例行电话会议的时候，随口问两句，得知她现在主管路虎汽车亚洲区业务，常年居住在国外，回来的时间不多，但看起来一切安好。 …… 就在李亚东窝在大龙村中，惬意地享受着自己愈发不容易体会到的乡村时光时，县城中，胜利哥这边终于有了进展。 他采用的是比较高端的策略——守株待兔。 并没有直接冲过去找谢兴洋，因为在他看来，那样会有破绽，禁不起推敲。 他使用了老套路，已然驾轻就熟——高档场所邂逅式。 但邂逅的并不是谢兴洋，而是其他的油老板，带着几名老毛子，在县城相对而言的高端餐厅或茶室高谈阔论关于石油的知识，偶尔冒出一句中文，想不引起油老板们的注意都难。 最后一打听，几名老毛子居然都是俄罗斯来的国家级石油勘探人员，效力于俄罗斯第一大石油公司——尤科斯石油。有工作证儿的，且上面还有电话，随意查询。 那你想象一下不同时间段内几位油老板当时脸上的表情——如出一辙，大喜过望！ 而胜利哥的身份，则被他自己塑造成了一位刚回国的海归富商。得知陕北开油的消息后，打算捞偏门，别人开油他提供服务，利用自己的资源，从俄罗斯那边邀请到了一支专业的石油勘测团队过来。 简单点来说，他就好比一个包工头。 谁要干活，找他就对了，他再安排手下的专业人员去办。 事情顺利得饶是胜利哥自己，都吓了一大跳，因为第一天，他就收到了一个订单，价值人民币五百万！ 是一个魔都那边过来的汪老板，钻了几口井后，钻怄气了，一滴油没出，耍起性子，直接跟胜利哥撂了狠话“也甭管日产原油多少的井，只要能出油，一个礼拜不熄火，辛苦费，五百万！” 按理说，这笔订单胜利哥不该接的，因为他现在接了东哥的任务——对付谢兴洋，如何好去做别的买卖，耽误时间？ 但是，胜利哥一直心心念念着李亚东在香港太平山的别墅，就想存钱买一套，他本来已经存够了，就是前两年李亚东说的那个价码，但这次回国后一打听……日了狗，又涨了，翻了三分之一。 他突然发现，自己赚钱的速度居然抵不上房价的涨幅，那怎么能行？ 所以……如果有机会，可不得赚点外快？ 500万，嗯，还算可以，这个外快他赚了，到时东哥问起来，应对的话术他已经想好了“想要让谢兴洋上钩，不得先露点真本事”？ 仅用一天……应该还没到一天，汪老板自己有一块地，胜利哥直接带人过去，一勘测，确实有很大概率藏油。然后胜利哥便告知阿列夫“找，找个出油最猛的坐标”，通过汪老板自己的水货勘测人员提供的正宗地质资料，阿列夫带领团队花了六个多小时，经过复杂与缜密的计算，终于确定了一个井位。 然后，还等什么？ 直接开钻呀！ 汪老板也确实不差钱，有一支钻井队被他包了，24小时待命，结果钻了两天两夜，我的乖乖…… 喷了！ 原油喷得到处都是，汪老板就站在石油雨中狂笑不止，成了一个黑人。 一口日产原油至少十吨以上的大井，他确实有癫狂的理由，钱还是其次，主要像是输了一天牌的人，突然起到一手王炸。 像这样的消息想瞒都瞒不住，所以此事之后，胜利哥和他的团队算是一战成名。 不成也不行，只露一手，便直接出油，百分之百的命中率，就问油老板们怕不怕？ 而且，还是大井！ 所以这两天，虽然汪老板那500万还没到账——按约定，要等一个礼拜。但已经陆陆续续地有不少老板直接拎着现金过来酒店，找胜利哥去开油。 比较可惜的是，他倒是不敢再乱接，因为怕东哥抽他。 钱没收，将那些油老板们都打发走了，联系方式却全留了——做过样子而已。跟他们解释自己刚干了一口井，累了，得休息几天，等休息完再说——就是这么傲娇。 实则……是再等。 等谢兴洋上钩。 而作为县城里目前数一数二的油老板，这样的机会，谢兴洋岂能错过？ 今天中午，刚吃过午饭，胜利哥与阿列夫，以及爱莎库娃，在酒店三楼的台球室里戳台球，打算运动消化一下的时候，谢兴洋找上门了。 。 第九百六十六章 钱不是问题 透过爱莎库娃妖娆的身姿，胜利哥早就注意到楼梯口处风尘仆仆地走过来三个人，喜欢穿白西装、梳大背头、白胖白胖，右侧脸上有颗带毛的发财痣，为首之人与东哥所描述的一模一样，哪里不知道正主儿终于露面了？ 却权当没有看见。 “￥……￥”叽哩咕哝地用俄语跟爱莎库娃交流，夸奖她这一杆打得十分有水准。 这妞，他是有意带过来孝敬东哥的，美貌与智慧并存的西贝货，也不知道能不能让东哥就范，所以他自己很好地按耐住了，始终与对方保持距离和尊重，只是尝试着去“引导”她、“感化”她，让她明白自己的意思。 毫不夸张的说，只要她能拿下东哥，前几天赚的那500万人民币，胜利哥可以一个子儿不要，全给她，都不带皱一下眉头的——他一直为自己当年的美人计没有奏效，而耿耿于怀。 爱莎库娃的背影着实令谢兴洋多看了几眼，心想这大洋马就是不一样，心痒痒的很。 但也不好乱瞅，因为他此行可是来找人家帮忙的，别还没开口，就在感官上有了坏印象，那就得不偿失了。 “请问，是张总吗？”带着两名保镖来到靠窗的台球桌旁后，谢兴洋望向胜利哥，笑着询问，态度很是客气。 “你是……” 胜利哥此刻一脸疑惑的表情、就冲这一个镜头，大概就够资格入围金马奖最佳新人奖了。 此乃天赋，一般人学不来，能羡煞影视圈的所有从业人员。 “我姓谢，名叫谢兴洋，从南方那边过来的……” “哦。”胜利哥露出一副恍然表情，呵呵笑道：“原来你就是谢老板呀，幸会幸会。” 说着，走过去，与谢兴洋握了握手。 “张总认识我？”谢兴洋多少显得有些诧异。 他可是昨天才听说县里来了这么号人物的。 “那是，我既然做了这份买卖，到了一个地方后，有实力的老板自然得事先打听一下，从某种层面上讲，你们可都算我的潜在客户呢。谢老板在当地的石油圈子里大名鼎鼎，实不相瞒，你如果今天不过来找我，等手头上的活儿干完后，说不定我还得去找你呢。”胜利哥笑着解释。 听他这么一说后，谢兴洋顿时露出一副恍然表情。 这个解释完全无懈可击好不好？ 他心里琢磨着：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事情可就好办多了。 他怎么还听人说，眼前这个张总架子非常大，十分不好请动。 果然……谣言不能尽信呐。 人家明明很好说话的嘛！ 想想也是，既然做了这份买卖，又哪有将客户往外推的道理？ “张总，你这边现在忙吗，要不……换个地方说话？”谢兴洋用建议的口吻说。 也是明知故问，要真忙，能带着漂亮大洋毛在这边戳台球？ “可以。”胜利哥呵呵一笑，继而扭头跟阿列夫与爱莎库娃简单地交流了两句，让他们先回楼上客房休息，反正他们跟过去也是两根木头。 关于要对付谢兴洋的事情，阿列夫这个自己人是清楚的，但爱莎库娃，暂时还并不知情。 一个五六线的小县城，也没有太多很排场的地方可供选择，胜利哥入住的这家酒店算是数一数二的高端场所了。 所以一行人也没有走远，就下了一层楼梯，来到二楼的餐厅，要了一间包厢，却没有点菜，只要了一壶茶水和点心。 这种特殊要求，要换以前酒店是鸟都懒得鸟的——一壶茶外加一碟瓜子、两份果盘，能赚几个钱？ 所有的包厢要全这样利用，那酒店老板指定能亏出翔来。 但现在，随着县里外来老板越来越多，而适合商务会谈的场所却少之又少，精明的酒店老板应对市场需求，变换了一种经营策略：订包厢不吃饭也行，什么东西不点都无所谓，弄了个保底消费，只要包厢进人，也甭管待多久，就得交这么多钱。 虽然有点坑，却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情，双方都没意见。 “来来，张总，请喝茶。小县城，条件有限，最好的也就是这种黄山那边过来的毛峰茶了，也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 谢兴洋显得十分殷勤，甚至亲自帮胜利哥端茶递水，算是给足了面子。 当然，他主要还是看在钱的面子上。 十分清楚，眼前这个人就是妥妥的财神爷，但凡能帮忙钻出一口油井，黄山毛峰他敢论吨买！ “无妨，这茶喝着口感也可以。” 胜利哥压根就喝不了茶，你就算给他一杯正宗的武夷山古树大红袍，也不会比眼前的黄山毛峰好喝多少。要换咖啡还差不多，那他可是相当精通的，一杯咖啡端上来，不用喝，也不用看，只嗅嗅味儿，就知道是拿铁还是摩卡。 “那就好，那就好……” 胜利哥“品”完一口茶水后，谢兴洋又适时地给他上了一根大中华，并点上，才开始真正进入正题。 “张总，也不知道你最近忙不忙，我今天过来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想请你出马，帮我物色几个好位置。你看？” “忙嘛……倒也不是很忙，毕竟刚过来这边，单子也不急着马上接，我习惯到了一个地方后先熟悉一下当地的情况再说。关键嘛……还得看价钱合不合适。”胜利哥嘿嘿笑道，刻意营造出来的贪婪秉性显露无疑。 要换一般人决定设计对付某个人，等对方找上门来后，铁定火急火燎地就开始行动了。 但胜利哥不同，他并不急于求成，会花更多的时间做好前提铺垫工作，与对方建立起一种“良好的互信关系”。 就譬如现在，他要满口答应下来，事情虽然也可以继续操·作，但后续就有些不太好办——万一，第一口井挖偏了呢，你猜谢兴洋到时会怎样想，会怎么做？ 石油钻井这个行当，没人敢说百发百中，技术和经验的区别，只体现在成功的概率之上。 而他稍微矜持一点，显得贪婪一些，反而更能体现出自身的与众不同与价值，也能让对方对他更加信任——他换位思考了一下，站在对方的角度讲，这大概是一种自信心的体现。 所以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对方非但不会厌恶他的贪婪，甚至……还会喜欢。 现实的情况，与胜利哥所想如出一撤，一听这话后，谢兴洋十分豪爽地拍了拍胸口道：“张总，这你放心，价钱绝对不是问题！” 脸上也笑开了花儿，愈发感觉找到了一个靠谱人。 他现在手头上的那名县政府引荐的技术勘探人员，以及跟他一起的率属于政府企业的钻井队伍，简直能气死个人。 价格便宜是便宜，钻一口井所有成本全加起来，不过90万，关键……你特么的倒是给我钻出油来啊！ 他半个月前刚把所有手续搞定，之后陆陆续续地钻了四口井，结果哪里看到一滴油呀，钻出来全特么的是水！ 一群水货！ 如果只是找人挖水井的话，那何须请你们？ 农村的挖井师傅就可以，十米以上一米30块，十米到二十米一米50块…… 不要太省钱。 但他，现在完全不想省钱，投资再大他都不怕，就想要油。 魔都来的老汪他是接触过的，500万，钻一口井，价钱虽高，但回报也高呀！ 日产原油10吨以上，一天就是好几万的收益…… 这笔账，傻子都会算。 第九百六十七章 包出油吗 价格不是问题？ 胜利哥呵呵一笑，这就好办了。 不然价格存在问题的话，那想短时间内将这家伙掏空，还真心不太容易。 因为据东哥提供的情报，这家伙的身家大概在3000万至4000万之间，实事求是的说，还是非常有钱的。 比他都有钱，也不知道怎么攥起来的，赚钱小能手啊，毕竟中国私营经济崛起也就那么几年。 而按照陕北这边的开油行情，一口井的费用也就一百万不到，以这个标准来算，那想彻底掏空他，岂不是得钻个至少40口空井？ 当人家傻啊！ 概率太低，谁陪你玩？ 实际上胜利哥早已为谢兴洋量身定制了一套计划，就等着他找上门，并开口说出这话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谢老板这单买卖，我倒是有些兴趣。不过呢……有些话咱们还得提前说清楚。”胜利哥淡笑着说。 谢兴洋闻言心头一喜，知道事情已经成功一半，连声道：“张总请讲。” “第一，谢总提供的土地下面必须得有油才行，这事儿其他人说了都不算，我也甭管什么来路，反正我只相信自己的技术人员，到时我们会去勘测，如果我们勘测的结果并没有油，那是不会继续提供坐标和相关数据的，因为一块明明没油的地皮，你硬要让我开出油来，那是不可能的，别说我办不到，神仙来了都没用。” “这是自然！”谢兴洋愈发感觉对方专业，用力点头道：“张总放心，我在本地承租了几块地皮，其他的地方不敢说，但有一块下面绝对有油，当年就连石油总局的专家都去测过，另外我的人也研究过，都说下面有油，不可能大家都错到一块儿去了，对吧，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嗯，那倒是，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你说的那块地下面，藏有的概率应该比较高。” 胜利哥笑了笑，哪里不知道他说的是哪块地皮，指定是大龙村旁边的那片大漠无疑，这事儿他已经听东哥讲过——他与谢兴洋的纷争就是因此而起。 “嘿嘿……”谢兴洋笑了笑，示意胜利哥继续。 “第二，一旦我们到达现场后，现场的指挥权就得交给我们，钻井工人必须听我们的指挥，让他们在哪里钻，就在哪里钻，让他们钻多少米，就钻多少米……反正，必须令行禁止，不得擅作主张，否则就算是一个好坐标，我也不敢保证就一定能钻出油来，而且即便出了油，产量恐怕也会大打折扣。” “这没问题！”谢兴洋不带任何犹豫地说，“张总的团队拥有国际一流水准，当地小县城里的水货师傅自然无法跟你们相提并论，既然请你们过去了，那指挥大权肯定得交给你们。这一点我会严格执行下去，你可以放一百心，没人敢不服从安排。” “那就好。”胜利哥点点头后，又补充了一句，“另外，既然我们已经过去了，那么现场除了施工人员外，所有的技术人员，必须全部撤离。原因很简单，因为我最烦做事情的时候，边上有些懂又不懂的人指手画脚，影响心情不说，还会拖慢进度。” “我也烦！”谢兴洋深有同感地说，“张总请放心，这事儿你不说我都知道办。说句不好听的，请人还得花钱呢，既然已经请了你们，那县里的那些水货师傅还要他们干嘛，让他们回家洗洗睡得了。” 胜利哥会心一笑，很满意对方的配合态度，如此一来，他才更方便行事。 到时候开油现场的技术人员，有且仅有他们一拨，所有事情……还不随他摆弄？ “最后一个，就是价钱。”胜利哥说到这里顿了顿，看了眼谢兴洋后，继续说道：“谢总你大概也了解过，请我们开油的费用可不低，而且我们不包施工，只做指导。” “这个我清楚。”谢兴洋点点头道，心想不低才靠谱，因为低的全是水货！ 至于不包施工，此事也可以理解，真有水平的人都是靠知识和大脑赚钱，谁会跟你出苦力？ 反正施工队好找，有对方在旁边指导着，给出具体的钻井数据，也是一样的，无非就是多花一方人力的钱而已。 “张总你就直说吧，你们是个什么资费标准？” “一口井，三百万。”胜利哥伸出三根手指道。 “三百……”谢兴洋情不自禁地蹙了蹙眉，心想：这个费用还真是高到离谱啊，而且，还是不包施工的价格。。 如此算来，倘若加上施工方的费用，一口井的成本，至少在三百五十万往上走！ 一般的小老板估计得当场吓瘫，饶是他，都感觉有些心惊胆战。 他所有的钱全部套出来投进去，也就……够挖的…… 你说吓不吓人？ 不过，如果每口井都能出油的话，那就完全不是问题了，别说三百万一口，就是像老汪那样五百万一口，又有何妨？ 想到这里，谢兴洋望向胜利哥，笑着说，“那张总，这三百万一口的井，是包出油的吗？” “包出油？”胜利哥没好气地笑了笑，道：“我说谢总，你不是想太多了？钻井开油，哪有‘包’这么一说？石油这东西埋在底下数千米深，看不见摸不着，你找遍全世界，再牛·逼的人物，也不敢说百发百中。” “可汪和平那边，也是你们……” “那不一样。”谢兴洋一句话还未说完，便被胜利哥摆手打断，知道他想说什么，解释道：“他那片地，旁边已经开出了几口油井，底下藏油的概率极高，我们过去经过勘测，再加上他的技术人员耗时几个月苦心研究出来的数据，才能定位到一个可能性很大的坐标。实不相瞒，也只是可能性很大而已，在开钻之前，我们同样不敢保证一口井就能出油，寻思着或许还得再打一口。结果显而易见，汪老板的运气不错。 “再一个，当初跟汪老板签订的那份合同，说五百万包出油，那是因为我们初来乍到，需要一些知名度，所以才跟他签的。要换正常情况下，我们的费用可没这么低。你如果也想学他，可以，我就破例做了你这买卖，包出油，一千万，干不干？” “……”谢兴洋情不自禁地缩了缩脖子，真的有点被吓到了。 一千万一口井，你开什么玩笑，那岂不是说……他的全部身家只够三口井的？ 虽说包出油的吸引力真的很大，但万一，只钻出三口日产原油一丢丢的小井呢？ 那他得多少年才能回本？ 做……其实还是可以做的，但依然……感觉好心疼啊！ “那个……张总，你们开油的成功率应该很高吧？” “你如果说跟当地县城里的技术团队或施工团队相比，那肯定要高出几倍不止。”胜利哥点点头道。 他已经了解过，目前已经着手开油的一些油老板们，还真是有够浑的，因为请不到专业的技术勘测人员，那怎么办？ 干脆省略了，直接找当地的施工队，全仰仗施工队长的眼力劲打井，因为能当施工队长的人，基本都是从业多年的老师傅。 可经验这种东西，特别是对于石油开采这个行当来说，作用占比其实并不是很大，否则的话，专业的设备仪器也就不会那么贵了——他这次从俄罗斯带过来一批仪器，总价值至少一千万人民币以上，而且，还都是“小物件”，大家伙事儿根本带不过来，另外培养一个相关专业的人才，也必定没那么困难。 再有，这些油老板们难道就没想过一个问题吗？ 施工队的老师傅就算看出了某个地方有油，他只要不傻，也不会帮你一口井打出来的。 不然……他赚啥？ 第九百六十八章 谈妥 “高几倍的概率？” 谢兴洋在心里捋了捋，那还是相当牛掰的，不愧是国际一流的专业技术团队。 他这半年来一直在打陕北开油的心思，自然投入了不少精力，前不久刚做过一份统计，就是关于开油概率的——他可不像那些有钱没脑的二货，大手一挥，用力钻，一口接一口，指不定到了最后，一口井还没钻完，却突然卡在那里了。 为啥？ 因为没钱了。 他习惯于谋而后动，在做任何事情之前，得先有个计划。 就譬如这次，钻了四口井没出油后，他就暂时停工了，不是钱的问题，而是感觉这样钻下去不行，技术人员明显不靠谱，在花冤枉钱。 恰好这时，得知县里来了一支老毛子团队。 可谓雪中送炭。 按照县里目前的投资商开油数据，大概平均每钻九口井，会出一口油井，日产量原油量不论。 当然，这只是综合统计数据。 那种运气好的，一口气接连钻出两口油井的，也大有人在。而那种运气奇差的，一连钻空十几口井、直接倾家荡产都不见出油的，也不是没有。 已经有几个前段时间还风头正劲的外地富商，现在突然没了消息，好似人间蒸发了一般。 谢兴洋寻思着他的运气应该没那么差，他从小到大也没亏过什么大亏，不算特别背的那种人。 就按当地的平均数据好了，钻九口出一口油井，也不用计算太多倍的概率，就三倍好了，那么三口井便能出一口油井…… 这样的概率，可以了！ 三口井，对方这边按三百万一口的费用收，才九百万，比“包出油”，还节约一百万呢！ 而且……这只是他毛估的数据，指不定对方概率更高，钻两口就出一口油井呢？ 按现实的情况来看，还是极有可能的。没听人家刚才说吗，上次去给汪和平开油，一口井虽然有些把握，但计划之中是准备再钻一口的。 那是不是意味着……两口井，他们就已经有了近乎十足的把握出油？ 如此一琢磨之下，谢兴洋心里顿时有了主意。 包，还是不要包了，以对方的水平，感觉是在白送钱给他们，就一口一口的打好了，如果对方钻两口出一口油井，能节约老多钱了。 “张总，还是一口一口井的算吧，只是这价格……” “价格就这样。”胜利哥很直截了当地说，“我是因为刚才听谢总说‘钱没问题’，才耐着性子跟你谈的，如果是这样的话……” 他说着，推开软皮座椅，站起身来。 “诶，别别别，张总，别紧张嘛，我就是问一下而已，问一下……”谢兴洋讪讪一笑，同样赶紧起身，然后将他拉扯着又坐了回去。 还真是够硬的。 不过，他喜欢！ “所以这个价格你是接受了？”胜利哥一本正经地确认道，财迷心态显露无疑，一副对方敢多说半个“不”字，再次起身离开的模样。 “接受！完全接受！”谢兴洋哪里看不出他这架势，赶紧点头应下。 于是，胜利哥的脸上就又浮现出了一丝笑容。 表情切换，毫无卡顿，完全代入到角色中，将角色应有的心态，适时地反应在脸上。 “那就好。找个时间先去看看谢总之前所说的那块地吧，还是那句话，我们得先去勘测，确认到底有没有油，再谈其他。” “行行，这没问题。”谢兴洋连声道“要不，就明天吧。张总看行吗？” 他倒是巴不得现在就去，但看人家脚上穿着的还是酒店提供的拖鞋，又感觉不太合适。 “明天？这么急的吗？”胜利哥适时地蹙了蹙眉。 “这个……也不算很急了。”谢兴洋讪讪一笑，解释道“张总有所不知，那块地我承租下来已经一个多月了，到现在还没动工呢，你说这算急吗？” 他倒是想动工啊，主要之前一门心思地想在龙头山下钻井，跟村民闹出矛盾，后面不让他进村了，所以一直耽搁到现在。 “哦，那倒不急。”胜利哥点点头，显得犹豫了一会儿后，才大腿一拍道“算了，明天就明天吧，反正这边也没什么好玩的，干脆就多做几单生意吧。” “那是，这种小屁地方有啥好玩的？张总听口音应该是上嗨人吧，将来如果有空到了南方，可一定要给我打电话，我们那边玩的东西才叫多，到时……”谢兴洋连声附和，不忘与胜利哥联络起感情。 胜利哥心想“将来”？ 你丫的还有将来吗？ “谢总，那片地大不大啊，你打算钻几口井？”像是忽然想到什么，胜利哥问。 “大那还真是挺大的，一片荒无人烟的大漠呢，至于钻几口井……”谢兴洋转着眼珠子说，“我还真没怎么规划。反正你们先去勘测，找到好位置就开钻，一口一口的来呗，又不急对吧。我不习惯几个地方同时开工，容易出岔子。张总你说是吧？” 还真是个老狐狸。胜利哥心想。 如果遇到好忽悠的人，直接签个的合同，同时开工钻下去，对方也就直接玩完了。 但这厮，明显十分精明。 “你是老板，这个随你。”胜利哥显得很随意地说，“不过，按照规矩，既然明天开工，我的人就要过去工作，那我们至少得先收一口井的订金。” 他必须得提一句，因为不提就太假了，就是本地的施工队，他们开钻之前也要先收订金。 这是一个很市侩的年代，手里没有票子，是没人会跟你干活的。 而他这个角色，又是一个特别贪婪的性格。 “当然，这个我了解。”谢兴洋笑着说，“那张总，你们这个订金得给多少？” “国际通用标准嘛，百分之三十。哦，你别跟我说本地行情，我知道他们是在10到20之间，但我们不按这个。” p的！是不是有本事的人都拽一点？谢兴洋心想。 “那……行吧。” 反正钱总是要给的，他也懒得因为这个“先给”还是“后给”的小问题，去跟对方争执，从而伤害到刚刚建立起来的一丝友谊。 他心里还有大计划呢，等干完这票，如果对方真的名副其实，就算让他当爷爷一样供起来都行，接下来陕北这一遭能赚多少钱，就全指着对方的技术了。 因为心里有着盘算，所以认识的人都说抠门的谢兴洋，这次倒是出奇的爽快，大约一个小时之后，胜利哥便在房间里接到了谢兴洋的电话，说钱到账了。 于是打电话到银行一查，账户上果然多了一百万现金。 心情很不错，反手就给大龙村村委会去了一通电话。 “喂，哪位？”电话里传来一个听起来很憨厚的声音。 “哦，我找东……不是，找李老师，外地来的，住你们村的那个。” 胜利哥也是没辙，只能打座机，因为大哥大在大龙村那边，如果不跑到山头上去候着，是根本不可能接到电话的。这一点东哥早就跟他交代过。 对方示意他稍等后，不大会儿功夫，胜利哥便隐约听到了一阵广播声。 心想怪先进的嘛，也挺大张旗鼓的，喊个人接电话而已，居然连喇叭都动用上了。 是担心他话费不足吗？ 。 第九百六十九章 坐等看好戏 正值春天的尾巴，在贫瘠黄土地上倔强地生长着的小树小草们，抓住了这最后的些许时间，怒放着自己的生命。使得平日里漫山遍野的黄中，多出了一些姹紫嫣红。 不算壮观，却引人瞩目。 这些零星的色彩算不上繁茂，但恰到好处，给人一种颇为高级的点缀之感，在不破坏大漠千万年的历史演变中逐渐形成的苍凉与悲壮之时，又赋予了它一丝情感。 这是大漠一年之中最柔情的日子。 身在此间，李亚东只感觉文思泉涌，有种赋诗一首的冲动。才发现，原来九年前他们没来对时间。 “呵呵呵呵……”不远处突然传来一串银铃般的笑声，侧头一看，也是亮瞎了李亚东的狗眼。 原来是平日看起来特别大男子主义、不解风情的齐虎，用五颜六色的花朵为科舍洛娃编制了一顶草环，逗得人家姑娘仰头大笑，连骨子里都透露出一股满满的幸福感。 这一顿狗粮吃得……就一个字——服。 蓦然回想，李亚东才发现，最不解风情的那个人，其实是他。 他两辈子加起来，从未对某个女人做过类似的事情。 想到这里，他不禁想起了苏姑娘，他与苏姑娘之间的感情，从某种意义上讲，正是始于大龙村。 只是很可惜，苏姑娘现在不在，否则的话，他大概会将她拥入怀中，也为她编织一顶花环…… “通知，通知：请李老师赶紧过来村委会一趟，有电话找。通知，通知……” 村口的大喇叭声，经由葫芦口一样的特殊地势加持，简直就像金毛狮王的狮吼功，刚好李亚东又位于正葫芦口的黄金攻击点上，耳朵差点没被震聋。 “卧槽，音波攻击呀？”齐虎也是赶紧捂住耳朵，骂骂咧咧道。 李亚东苦笑摇头，开始快步往回走，村里的大喇叭平常一年到头都用不到一次，但自从他过来后，已经开了好几次。 他在这里受到了特殊优待，只要是他的事情，就没有小事，有时候想想，还怪不好意思的。 这个挺不靠谱的时间点——他原本选了一个好地方，打算欣赏大漠黄昏来着。突然来电话的人，李亚东猜想，应该是胜利哥无疑。 他在县里待了有一阵儿，莫不是谢兴洋终于上钩了？ 如此一寻思，李亚东心头一喜，脚步也越发加快了几分。 来到村委会，与值班的马继明道了声谢后，李亚东走到办公桌前，接起黑色电话筒。 “喂？” “东哥，是我。” 果不其然，电话那头的人正是胜利哥。 “怎么？事情有眉目了？”李亚东问。 “对。鱼儿终于上钩了，下午刚跟他会完面，收了一百万订金。说是明天开工，带我去看地方，他说的那地方绝壁就是大龙村了，所以……” “咱们明天就要见面？”李亚东呵呵一笑。 果然这种阴人的勾当交给胜利哥来办，根本没有令人失望的可能。 “对呀，到时可千万别露馅儿啊！”胜利哥不忘提醒一句，因为在他看来，东哥、包括阿龙阿虎的演技，实在欠些火候。 “放心吧，我尽量不跟你们近距离接触就是。” “嗯，这样最好。”胜利哥嘿嘿笑道：“你找个好地方，搬张板凳看好戏就行，看我最后怎么让那个姓谢的跪在那片大漠中，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听他这么一说后，李亚东脑子里顿时有了画面，想想谢兴洋那厮的可恶嘴脸，只感觉风景美如画呀。 “行，那我就瓜子和可乐先备好，等着看好戏了。”李亚东打趣着说。 “哈哈……可以。放心吧东哥，绝对没跑的事情。” 与胜利哥结束通话后，李亚东的心情可谓畅快无比，以前看武侠小说，里面讲“人生在世，当快意恩仇”，这种感觉，确实很爽。 走出屋外，天边已经红艳一片，好似披上了一层霓裳，突然想起一句诗。 大漠……落日圆。 嗯，不错。 …… 如果说李亚东是一个被厨艺耽误的生意人——上辈子。那么，胡广源无疑就是一个被生意耽误的厨子。 这家伙特别会吃，不像陕地人，更像是南方的广冻人。 因为口味刁钻，本地的厨子大概不好满足，所以便自行钻研，练就了一手不俗的厨艺。 晚饭是他做的，毛遂自荐。 因为马大嫂的手艺十分有限，做来做去还是那几样菜，令他实在无法忍受。 行家一出手，便知道有没有。 李亚东他们下午闲来无事出去踏青了，他却没有，闷在家里。 等回来一看后，好家伙，马家黄泥巴筑起的院墙一侧，被人用石头和泥巴垒起了一方长条形的火塘，里面干燥的柴火烧得劈啪作响，重点是在火塘上面。 一头扒了皮、处理干净的老山羊，被两根粗壮的嫩树条贯穿，正架在火塘上炙烤，其上热油滚滚，滋滋作响，看成色，差不多也该熟了。 就说回来的路上怎么嗅着空气中的味道这么香。 狗日的，烤全羊！ 两头典型的食肉科大型猛兽——齐家兄弟，瞬间眼前一亮，哈喇子掉了一地。 “胡总，可以嘛，嗅着这香气，很地道的样子呀！”李亚东也是呵呵笑道，心想今晚有口福了。 “必须的嘛！”提起手艺，胡广源倒是丝毫不谦虚，拿着一把蒲扇坐在火塘旁，看到几人后，站起身来，笑着说，“就为这一道菜，特地跑去呼伦贝尔学的。” 李亚东竖起一根大拇指，算你狠的意思。 马支书和马大嫂将四方桌从窑洞里抬出来——吃这东西，在屋里不太合适。 烤全羊经过三个小时的悉心炙烤，已经完全熟透，表皮酥脆，胡广源拿着一把钢刀开始分肉，锋利的刀尖一下去，里面的白肉便伴随些许的汤汁显露出来。 当真是外酥里嫩呀！ 就这手艺，连李亚东都得夸声“好”。 齐虎迫不及待地咬下一口，直呼“过瘾”。 “要是有灌啤酒就好了。” 要求还挺多。 “那能没有吗？”胡广源嘿嘿一笑，早有准备。 小跑进屋抱出一筐啤酒来——是那种木头框装的啤酒，24瓶一筐，当地品牌。让去县里送麻花的人特地带回来的，喝着还凑合。 一群人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好不快活。 忽然想到什么，李亚东望向科舍洛娃说，“你最近得‘消失’一阵儿。” “消失？”科舍洛娃显得不明所以。 李亚东并未解释，而是望向齐虎。 他要对付谢兴洋的事情，村里人并不知情，包括马支书两口子和胡广源也是一样——这种坑人的事情实在没必要弄得人尽皆知。 至于什么缘由，齐虎应该不难想明白，就让他晚上回去跟科舍洛娃解释好了。 这个问题李亚东也是刚意识到，胜利哥那边的人都是老毛子，如果他身边也跟着一个毛妹……又恰好被谢兴洋发现的话，难免对方会不自觉地产生一些联想。 所幸，谢兴洋之前来村里捣乱的时候，科舍洛娃都没露面，村里人不让。因为她看起来白白嫩嫩的，像是很不经碰的样子，又是个女人，万一不小心伤到怎么办？ “东哥，明白，晚点我跟她讲。”齐虎会意，点点头道。 “嗯。”李亚东呵呵一笑，惬意地咬上一块肉，抬头望天。 只感觉……时间过得好慢呀，恨不得马上天明才好。 第九百七十章 自由恋爱 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早餐。 感受着清凉的微风和温暖的阳光，应该能爽朗一整天，确实是个极好的办事日子。 自从来到大龙村后，李亚东难得没让人叫，太阳刚冒头便从床上爬了起来。 一碗走地鸡汤面下肚后，全身说不出的舒坦。 “东哥，你……” “行了，你们去办你们的事，别管我，我今天没打算出门。”齐龙一句话还未说完，便被李亚东挥手打断。 他们今天和马支书还得去县里跑手续，小四八成已经在约定的地方等着了。 “那就好。”齐龙点点头。 他是担心待会儿谢兴洋过来了，保不齐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东哥会跟对方发生摩擦，那到时候他和小虎不在，万一东哥吃亏了怎么办？ 也是有些过于关心了，说句不好听的，以大龙村的乡亲们对于李亚东的敬重，除非他们死绝了，否则怎么可能让谢兴洋动李亚东一根汗毛？ 再说了，真斗起来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真当胜利哥那一支平均身高185的老毛子团队不是人呀？ 就算放弃这次计划，胜利哥也断然没可能看着李亚东挨揍啊！ 如果不出门，双方不照面，那应该就不会有问题了。 喝了杯水后，齐家兄弟和马支书三人，便开着猛虎大帅离村了。 胡广源去了大根叔家，准备找他借点家伙事儿，他是泥瓦匠出身，村里的窑洞基本都是他弄的。 胡广源估计也是闲得蛋疼，现在每天就想着怎么好吃好喝，再加上昨晚一顿烤全羊备受好评，当然，主要还是李亚东都赞不绝口。所以深受鼓舞，自认为这是一项意义重大的工程，昨晚灌了几瓶酒后就跟李亚东几人聊过，说是打算砌个壁炉起来，给大家弄烤鸭吃。 只要他愿意弄，这种事情李亚东等人能有什么意见？ 巴不得。 所以又鼓励了他一番，搞得胡广源现在干劲十足。 科舍洛娃就比较惨一点，昨晚齐虎显然已经跟她沟通过，所以在未来的一段时间里、只要胜利哥的计划还没完成之前，她基本是不好出门的。 就算出门，也只能在隔壁左右的几户人家里转转，反正不准下山——马支书他们家的这一片地势比较高，其实就是建在半山坡上。 三娃吃过饭后跑了过来，已经是常态，只要李亚东在马支书家，他一天得往这里跑一百二十次。 也方便，他家离马支书家直线距离不过十五米，就是隔壁，齐虎和科舍洛娃就睡在他家。 “怎么了，皱着个眉头，不高兴的样子？”李亚东坐在院子里喝茶，看他脸上的表情有些不对，笑着询问。 “唉……”三娃长叹口气，踱步走过来，也没个讲究，一屁股在他旁边的空地上坐下。 “唉什么唉呀，才二十出头的人，搞得像个小老头一样。”李亚东没好气地笑了笑，约莫清楚是什么事情，问道：“你父母又催了？” “何止是催啊！”三娃知道李老师顶聪明的人，没什么事情能瞒得住他，丝毫不显意外，唉声叹气地说，“这次都不经过我同意，把小红箱都准备好了。” “小红箱？”李亚东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知道是定亲时送的彩礼箱，农村大多都有这习俗，他们那边也一样。 里面装着各种有着特殊寓意的小玩意儿，譬如五谷杂粮，又譬如皂角、头绳之类的。 以后有更直接一点的，里面塞钱。 贵重是挺贵重，却失去了美好的传统寓意，粗鄙！ 当然，这是李亚东的感觉。 现实的情况是，这样的彩礼总能无往不利，没有一个姑娘家不喜欢。 “是啊！你说他们……也真是的，我也没多大年纪吧，急成这样。再说了，那姑娘我见都没见过呢，就直接上门提亲？” 望着三娃有些气急败坏的模样，李亚东笑了笑，这就是社会在发展、两代人在思想认知上出现了偏差。 过去流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两个孩子结婚，在拜堂成亲之前是完全可以不用照面的，只要双方父母看对眼、沟通好就行。 至于感情？ 去他娘·的感情吧！ 饭都吃不起，你跟我谈感情？ 老一辈的人认为两家门当户对，凑成亲家，在一起好好的过日子比什么都强，生存、能填饱肚子，大过一切。 但现在不同了，时代在发展，社会在进步，家家户户都能吃饱饭，甚至还有余粮。再加上信息发达，年轻人的眼界也比以往更为开阔，渐渐无法接受“终身大事全由父母作主”的做法。 也就是人们常说的“自由恋爱”，90年代，饶是偏远农村里，也渐渐开始流行起这个。 说实话，李亚东也挺讨厌老一套的做法，更有甚者指腹为婚，孩子还没出生就把婚姻大事定了，想想就感觉恐怖。 田三石和邱虹就属于这种类型，不过他俩还算好的，性格互补，能过到一块儿去。 老祖宗留下来的传统，好的，我们自然要继承与保留，但明显不合理的东西，同样也得摒弃。 “想要我出出主意？”李亚东笑着望向三娃，哪里不明白他心里在想什么。 三娃闻言，脑袋顿时如小鸡啄米一般的点起来。 他最信服李老师的话，他说的，一定是对的。 “首先表个态，我不赞成过去还没见面就能结婚的那一套。” 三娃一听这话后，顿时笑弯了嘴。 心想李老师就是李老师，有文化，明事理，不像他父母和村里的长辈。 同时也寻思着回去有了拒绝父母的说辞。 对于李老师，他们也是相当敬重与佩服的。 “不过呢……” 好吧，三娃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最讨厌这种神转折。 “父母也是为你好，这一点你得明白。我估计他们跟女方那边都已经说得差不多了，你要直接拒绝，不说给他们掉脸吧，也挺伤他们心的。我的意思嘛……小红箱就先别提过去了，拎点上门礼，你自己过去，去见见那姑娘，万一看对眼了呢？你说对吧？那事情就好办了。如果没看对眼也简单，就回来跟父母直说没看中就行，这样至少对他们有个交代。你要真看不中的话，我估计他们也不会硬逼你的。” “我……自己过去？”三娃刷地一下就红了脸。 李亚东感觉稀奇，丫的一个孤身进大漠能撵狼的狠人，去人家串个门还能害羞、胆怯？ “不然呢，难不成要我陪你去？”李亚东没好气道。 他也就随口一说，哪知…… “好呀！”三娃顿时大喜过望，不知怎么的，只要有李老师在，他感觉就算天塌下来也没什么卵大事。 好你妹！ “哒！哒！哒……” 李亚东正准备说点什么，让三娃打消这个不靠谱的念头——他可不爱凑这种热闹。突然，一阵刺耳的喇叭声，响彻整个山岗。 有大车进村！ <sript>;</sript> 第九百七十一章 谢兴洋进村 三娃一听到这个声音后，噌地一下便从地上站了起来，身上也条件反射般的多出一股戾气。 这样的喇叭声，过去的一两个月他可没少听，如同乌鸦叫，一出现村里绝对没好事。 这是钻井的工程车。 他不看都知道。 “那个谢兴洋来了，这事儿我知道，你别激动，他绝对不敢再打龙头山的主意。” 李亚东与三娃的表情截然相反，表情从容，嘴边甚至有着一丝笑容。 “不光是你，其他人一样，你们要记得马支书说的话，既然人家没犯你们，就别去管他，免得又被对方抓住把柄，占了理。懂吗？” 听他这么一说后，三娃身上的戾气才渐渐消失不见。 点点头道“行，李老师，我知道了，那我去看看。” “去吧。记住，他不在龙头山钻井，你就不能拦着，当他不存在就行。”李亚东不得不再次嘱咐一遍，因为三娃的性子他了解，易怒，且冲动。 跟他比起来，村里的其他人都好说。 “嗯，我记住了。” 三娃自然不是唯一一个火急火燎地赶往村头的人，实际上一听到动静后，整个村子都顿时警觉起来，除了老人和孩子外，其他人全部第一时间向村口奔去。 所幸，因为马支书这几天再三嘱咐，所以大家没像想以往那样直接抄家伙事儿。 就想过去看看，那个姓谢的是不是真的乖乖听话了。 他那种坏人，在大龙村的村民心中，可没什么信誉可言。 李亚东同样也没闲着，不紧不慢地从靠背椅上站起，踱步到院墙一侧的柴火堆旁，拿起放在那里的一只马扎，夹在胳肢窝里，右手端着玻璃茶杯，哼着小调出了门。 打算去找个好地势，坐山观……表演。 这指定比电影还好看。 村口。 长长的车队已经停下来因为前面的路被村民们堵住。这次的规模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庞大，光工程车就有三辆，两辆上面托着各种大型器械，一辆上面托着帐篷等物资一块地上真准备开油，那是长期作业，不可能一直跑来跑去，得安营扎寨。 原本按胜利哥的意思，今天是不用过来这些车的，得先勘测，但谢兴洋不啊，他笃定旁边这片大漠底下绝对有油，迫不及待地想钻出来。 还有七辆小车，谢兴洋的人四辆，胜利哥他们三辆那辆吉普切诺基主要用来拉东西，除了司机外没坐人。 为首的依然是谢兴洋的黑色虎头奔，胜利哥的虎头奔紧随其后。 “诶，我说你们这些刁民，还拦着吗？都说了不挖你们祖坟地了，还想怎样？”谢兴洋甩门而出，大声嚷嚷起来。 语气虽然依旧不善，但实际上话头已经软了。 主要他今天是真的有安排，没时间跟这帮土包子们瞎耽搁。 “你说谁是刁民，有种再说一遍？”站在乡亲们前面的三娃，顿时不乐意了。 “马开山！”谢兴洋看见他后，真是恨不得一口吃掉。 他俩这才真叫“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李亚东与谢兴洋之间那点过节，其实根本不算啥。 你要明白，在某两次特别急眼的时候，三娃是真下了狠心准备嫩死他的！ 而谢兴洋也是一门心思地想将他搞废搞残，都跟手下的人打过招呼让他先动手，然后下狠手，只要不弄死，怎么都成！ 俩人大眼对小眼，视线之中似有电光闪烁，真按这样的节奏发展下去，今天八成又得干起来。 幸好…… “放你们过去可以，但你最好说话算话，要敢把车开到龙头山那边，别怪我们砸了你的车！” 红明站了出来，马支书不在他并不知道谢兴洋今天会过来。那村里最能主事的就是他，连三娃他都敢扇耳光，而且三娃这么烈性的人也甘愿受着，可想而知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他这么一说后，就基本代表了现场所有乡亲们的意思。 艹你梁！ 谢兴洋在心里将他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对这厮，也是恨得牙痒痒。 什么时候他谢大老板会被一群山野村夫威胁要砸车？ 这口气原本是绝对咽不下的，但是……今天他有要紧事，也只好深吸一口气，暂且按耐下来。 沉声道“哪来的这么多废话，说了不碰龙头山就不碰龙头山，跟县政府都谈好的事情。你以为我会像你们这些没文化的土包子一样，知法犯法？” “狗日的，你再……” “好了！”红明没好气地将三娃扯到自己的身后，省得这家伙在这里越帮越忙。 他为村子好的心，红明绝不怀疑，关键，这小子的性子太野了，像匹根本驯服不了的野狼。 “大家都闪开，让他们过去。”红明说着，率先向黄泥巴路的一侧退去。 乡亲们见此，纷纷效仿。 谢兴洋冷笑一声，同时也长出口气他这些年走南闯北，也去过不少偏远地方，但像大龙村这么野的村子，还真是头一次见。 然而…… 如果让李亚东说的话，他肯定会说大龙村这边是他见过的民风最淳朴的几个地方之一。 任何事物都有两面性，看起来淳朴的人，指不定心里藏有一头野兽；看起来恶狠狠的人，也有可能只是个软架子。 “轰轰轰” 接连几阵轰鸣声传来，是车辆陆续重新启动的声音。 道路畅通无阻，花了一两个月的时间，谢兴洋终于首次率大部队通过了大龙村，说起来也真是够辛酸的。 再说跟在他后面的黑色虎头奔里，胜利哥坐在后排座位上，隔着窗户四处乱瞅。 “张先生，你在找什么？”坐在他旁边的爱莎库娃询问道。 当然，用的是俄语。 “找oss。”胜利哥头也不回地说。 “oss？”爱莎库娃诧异，“oss住在这里？” 她说着，也四下瞅了几眼，这个村庄在她看来简直穷得可以连房子都没，住山洞。东方红集团的oss李亚东她是有些了解的，身家百亿的大老板，会住在这里？ 像他那种金贵人，就是临时落脚，应该都不可能吧？ “是啊。”胜利哥点点头，约莫看出她在想什么，眼珠子一转道“我跟你讲，东哥跟一般的富豪可不太一样，很随性的一个人，并不沉浸于纸醉金迷的生活，说了你可能不信，我跟他这么久了，他连女朋友都没换过一个，正儿八经的好男人。这种地方一般人都住不惯，但他可以，要没什么事的话让他在这里住上一年都没问题。” “这样的嘛……”爱莎库娃微微咂舌，心想怪不得之前有个闺蜜曾扬言非李亚东不嫁，原来他是这样的一个人一个大概在地球上几乎已经绝迹的物种。 你想想看，身家百亿，不贪恋女色，也不留恋财富，能堂而皇之地走进克里姆林宫，也能很随性的在这种穷苦乡下一住就是一年半载，关键他还这么年轻，这种人岂止是稀罕？ 都有点中所描绘的那种“脱尘出俗”之感，近乎神人。 越发对李亚东此人产生了浓厚的好奇心。 “找到了！”这时，胜利哥突然说道。 “哪儿？”爱莎库娃赶紧侧过身，伸长脖子，向他目光所及处观望。 “喏。”胜利哥伸手指了指。 爱莎库娃定眼一瞧，果不其然，在他们头顶上的半山腰处的一块空地上，正悠闲自在地坐在这一个人，翘着二郎腿，手里捧着茶杯，笑眯眯地打量着下方。 。 第九百七十二章 勘测 胜利哥就猜到这场好戏东哥绝对不会错过，原来真选好了看台坐等好戏开场，不知怎的，全身上下顿时好像打了一管鸡血一样，显得精神抖擞。 再好的演员、再好的剧本、再好的布景，若没有观众欣赏，也会变得索然无味。 车队在算不上非常平整的黄泥巴土路上缓缓前行时，大龙村的乡亲们并未散去，一帮人的目光随车流移动，像是一群守护边疆的战士，表情戒备。 “妈的，咱们刚修好的路，被这些车碾来碾去的，特别是大车，迟早又得坑坑洼洼，得向他们收钱，每辆大车进村一次几块钱这个样子。”有村民骂骂咧咧地建议道。 “对呀！是这个理儿，得向姓谢的收钱，没道理我们自己修的路，白白给他用！” “有道理，这事名正言顺，得找姓谢的那王八蛋谈，不能便宜了他！” 他的话立马得到了乡亲们的附和。 就连红明都是情不自禁地眼前一亮，嘿嘿笑道：“这事儿可以有。” 他们之前修入村的山路时，顺便把村里面的路，以及通往大漠的路一并给修了，主要大漠边缘有些庄稼地，乡亲们时常要通行，庄稼成熟的季节牛车用起来很不方便。 而这些路可全是他们村自己掏钱修的，没有任何第三方给过半粒米，包括乡里和县里。 国家修省道或是高速公路还设收费站呢，就是因为投资巨大，他们村这些年卖麻花的收入九成都搭了进去，原本是为了自己方便，现在却误打误撞的弄了出一条“开油之路”，没道理有机会回本却不利用呀！ “是个好主意，等强哥回来，我跟他商量。”红明当即拍了板。 乡亲们顿时一阵欢呼，都显得有些雀跃。 他们能想出这条发财妙招，很大程度上不是因为聪明，而是……看到谢兴洋那厮，就想给他找点不痛快。 就这么简单。 在众人的密切留意中，车队毫不停留地驶离了龙头山。 如此看来，那个姓谢这次大概确实服软了。 “行了，他既然没自找没趣，咱们也就不用理他，都散了吧，回家干自己的事情，留个人盯梢就……” “我来！” 红明一句话还未说完，三娃便自告奋勇地站了出来。 倒也没人同他争，因为这差事他来做最合适不过，他的生计就在大漠中，一天的大多数时间都泡在里面。 再说胜利哥这边。 如此荒凉的大漠他还真是头一次见，他在俄罗斯去过一趟西伯利亚平原，这里的感觉与那边如出一辙，人身处这样的环境中，心底最先升起的一丝情绪，便是孤独。 车队驶离大龙村后，速度反而快了起来，这片大漠总体上地势还是非常平坦的，除了临近大龙村的地方有几座山头外，其他目光所及之处，皆是一马平川，障碍物和植被非常稀少，有且仅有的，便是无尽的黄沙。 车队行驶了大约一公里，也就停了下来，没有再往前走的意思，因为这片大漠实在太大，兜一圈的话得花上小半天，鬼知道哪里有油？ “啪！啪！啪！” 是车门关起发出的响声，车辆熄火，众人纷纷从上面走下。 胜利哥双脚刚挨地，寻思着感受感受大漠的空气吧，深吸一口……狗日的，弄了一鼻子灰。 看着天挺蓝的，但空气质量，差评！ 还是旁边的爱莎库娃聪明，早就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方黑色刺金丝沙罩在脸上，显然早有准备，不愧是搞地质的。 “张总，就是这里了，你看看，面积够大吧，这地下那是铁定有油的，要不……你先勘测一下？”谢兴洋踱步走过来，笑呵呵地说。 “老板，以我的经验来看，这种风化地质下面的藏油概率确实很高。”这时，阿列夫突然用俄语说。 “哦？”胜利哥微微蹙眉，他清楚阿列夫的性格，也信任他的判断，如果是还未勘测之前，连他都说出这种话的话，那…… 狗日的，这片大漠底下没油就算了，要是有油的话，指不定是大油！ 狗篮子谢兴洋，运气怪好的嘛，刚来这边凑热闹，就拿下了这么一片好地皮。 要是随便往下一钻，石油直接井喷，那就有点搞人了。 “怎么了张总？”谢兴洋自然听不懂俄语，只能从他的表情中判断出“某些事情似乎有些不妙”，连声询问。 “哦，没什么。我的首席工程师跟我讲，以他的经验看来，这片大漠底下或许有油，但可能比较分散，开采难度很大。”胜利哥随口道，扯谎都不带打草稿的。 “这样啊……”谢兴洋情不自禁地蹙了蹙眉，心想怪不得当初石油总局明明测出这里有油，却放弃了没搞，原来还有这方面的因素，忙不迭地追问，“那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得多打几口井呗。”胜利哥呵呵一笑。 谢兴洋却顿时一阵头大。 p的，一口井三百多万呢，你说得倒怪轻巧的。 “张总，那就有劳你了，还麻烦搞准一点。你放心，但凡钻出油井，喜钱肯定是少不了的。”谢兴洋呵呵笑道，适时地给胜利哥画了一块大饼。 也是行业内不成文的规定，只要井口喷油了，老板都会发喜钱，所有参入的人都有。 当然了，至于多少，就得看老板的大气程度。 谢兴洋觉得吧，至少在这位张总面前，他截至目前的行为举止还是非常大气的——从来没有过的事情，还没开工，便直接百万巨款打到人家账上。 “呵呵……那敢情好。放心吧谢总，我既然接下了这单买卖，肯定会竭尽全力的，没有砸自己招牌的道理。你说对吧？”胜利哥适时地眼前一亮，贪婪地笑了笑。 “那肯定的。”谢兴洋心头一喜，同样笑了笑。 “好了谢总，你们该干嘛干嘛吧，越野车都腾给我，接下来我可没时间跟你唠嗑了，工程量有点大。” “行！” 谢兴洋倒是巴不得他赶紧滚去干活，他这边有两辆越野车，都是jeep，二话没说便让司机上交了钥匙，直接丢给了胜利哥。 胜利哥扔了一把给阿列夫，另一把扔给爱莎库娃——他俩自然没有中国驾照，但……谁又会管呢？胜利哥自己还有一辆切诺基，显然准备分成三组行动。 “检查仪器设备。” 随着胜利哥一声令下，一帮老毛子顿时忙碌起来，打开切诺基的后备箱，拎出一只只大大小小的防震塑料箱，将里面复杂的设备仪器一一取出，并开始检查。 望着这些根本没见过的稀奇家伙事儿，以及老毛子们全神贯注的模样，谢兴洋等人皆是笑意盈盈，心想不愧是专业人士。 之前他请的那些勘测人员怎么勘测的？ 所有的工具加在一起，不过也就一只手提箱，而人家这边，整整半车的仪器。 “调式对讲机。” 三组天线组装起来总有半米来长的巨大黑色对讲机，开始调入同一波段，并进行语音测试。 “！……” 谢兴洋等人虽然听不懂老毛子们在说什么，但也不得不感慨这家伙事儿确实好用，不像他们之前，进入这里后就好像无头苍蝇一样，因为大哥大绝壁没有信号，对讲机倒也有，但即便是市面上能买到进口货，到了这里依然不太好用，似乎有磁场干扰。 再听听人家这声音，简直比卡拉ok的麦克风的效果还好，一看就是军工级的专业设备，一般人根本买不到。 “谢总，我建议你们没什么事的话就先把帐篷搞起来吧，我们这勘测可说不好要多久的。”坐上切诺基后，胜利哥望向窗外说。 “行，马上搞。灶也搭起来，烧好茶水等你们回来。”谢兴洋呵呵笑道。 “嗯。” 胜利哥点点头后，不再多言，手伸出窗外向前一挥，只听一阵巨大的咆哮声突然传来，三辆越野车同时启动，沿着三个不同的方向疾驰而去。 第九百七十三章 艰难入村 如果你以为胜利哥此去是找个谢兴洋看不到的地方睡大觉去了，那就大错而特错。 恰恰相反的是，他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带着一帮老毛子认认真真地勘测起了这片大漠。 因为不这样不行，他必须搞明白这片大漠底下哪里有油，哪里没油，甚至是大概的哪里油多，哪里油少，都最好弄得越清楚越好。 如此一来，他后面的计划才更好实施。 客观讲，石油勘测这活如果正儿八经的去干，还是挺累的，跑来跑去的不说，还得钻孔取样、分析土壤结构，以及一些其他的专业性研究。 中午胜利哥他们甚至都没回来吃饭，就用车上自带的面包和矿泉水解决。 而远在大龙村附近的大漠中安营扎寨的谢兴洋，坐在帐篷里喝着小酒、吃着小菜，心情显得非常不错，感叹这次果然找对人了。 价格虽贵，但真心不冤。 快到黄昏时分，胜利哥他们才返回“营地”，忙碌了一整天，衣服都汗湿了，但也仅仅带回来一些地质样本，依然对大漠底下的情况一无所知。 晚上得化验分析，但问题来了，大漠中没电，营地里的柴油发电机电流极不稳定，容易烧坏金贵的仪器——当然，这是胜利哥的一面之词而已。 主要，他不想在这里住。 他今天可实打实的见到狼了，这是一个因素，再一个，跟谢兴洋晚上睡在一起，怎比得上和东哥吹牛打屁？ “那怎么办？”绿色的主帐篷里，谢兴洋蹙着眉头望向胜利哥，挺不情愿地说，“要不……你们晚上回县里住，明天一早再过来？” 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人家在为他工作，连夜加班，他自然乐意看见。那仪器按对方说的也确实金贵，就那么几样加起来居然要好几百万呢，烧坏了谁赔？ “不用这么麻烦吧。”胜利哥笑着摆手道“旁边不是有个村子嘛，我们去哪里住好了，给点钱让村民腾几张床铺出来，问题应该不大，省得从这里摸黑跑回县里估计得一个小时，明早过来又要好几十分钟，那山路连个栏杆都没有，也危险。” 听他这么一说后，谢兴洋尴尬地笑了笑。 本来嘛，这倒确实是一个好主意，他们在大漠中开油，旁边恰好有个村庄，算是拥有很好的补给地点。 要是关系处得好，哪还用得着带什么厨师、粮油蔬菜呀，到了饭点直接过去就是，付饭钱就好了。 但现在嘛……谢兴洋估计，他就算把白花花的钞票往脸上甩，大龙村的那帮犟牛都不会鸟他。 不得不承认的是，一村子人穷归穷，但确实有些骨气。 “张总，这个……估计不大行，你有所不知……” 于是，谢兴洋便将自己与大龙村的过节，避重就轻地讲了一遍。 反正，他肯定是一个奉公守法的商人形象，而大龙村的村民则是不懂理法的山野刁民。 “哦，这个……跟我的关系应该不大吧。”胜利哥佯装恍然大悟的模样说，“我毕竟不是你的人，咱俩只是合作关系，把这话跟他们讲明白，多给些钱，不至于说不通吧？” “我看……难！”谢兴洋苦笑道“只要跟我沾边的人，我估计都别想从他们哪里得到好脸色。张总你还是别自讨没趣了，要不我陪你一起吧，麻烦就麻烦点，直接回县里。” 倒挺有自知之明。 胜利哥心想老子去大龙村就是不想和你一起，知道你这王八犊子做贼都别想进去。 “不一定的。”胜利哥呵呵笑道“我带着这么多国际友人，他们大山角落里没见过世面的农民不稀罕？去说说看吧，毕竟不是一天呀，以后老往县城跑也不是个事，你说对吧？不行再说。” 谢兴洋耸了耸肩，一副“你要试就去试”的模样，反正他明显不太好看。 其实营地里饭菜已经烧好了，不过因为要去大龙村试试水，胜利哥也就不吃了，说回来再说——大漠上临时搭的灶，煮出来的东西能好吃才怪，更别提这里灰雾扬尘的，外面灶台上烧的东西他都不太敢吃。 一行人开着自己的三辆汽车，按原路返回大龙村，等到了村里的黄泥巴路上停下时，住得近的村民顿时从家里跑去，纷纷围拢过来。 望着他们一个个怒目相对、凶神恶煞的模样，独自下车的胜利哥也是情不自禁地咽了抹口水——他记得……东哥跟他讲过，说这边的村民很好客的来着。 “那个……乡亲们，行个方便成吗，晚上想在村里解决一下食宿，放心，给钱的。”胜利哥笑呵呵地说，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慈眉善目。 “想得美！饭菜喂狗不给你们吃，还想在家里睡觉？” “就是！谁稀罕你们的臭钱？” “赶紧滚，别待在这里碍眼！” 狗日的谢兴洋，这是把人家得罪了多深啊？ “不是啊乡亲们，听我解释一下，我们不是谢兴洋的人，我们是从俄罗斯来的，你们看，车里坐着的可全是国际友人呢，我是带他们过来帮助你们县搞石油开发的。” “那也不行，搞得好像我们没见过外国人一样，我们村里就有，谁稀罕？” “你就算不是谢兴洋的人，也在为他做事，只要跟他沾边的人，我们大龙村都不欢迎！” “赶紧走！” “……”胜利哥碰了一鼻子灰，心想狗日的东哥，你赶紧出现啊，反正谢兴洋又不在。 就在胜利哥一筹莫展、完全无计可施的时候…… “让他们上来。” 李亚东终于出现了。 他今天一直关注着大漠中的情况——谢兴洋他们的安营地点距离大龙村并不太远，可能也是为了安全起见，眼下亮着灯，抬头就能看见。几辆汽车驶进村里，车头灯晃来晃去的，又如何能不知道？ “李老师……”村民纷纷抬头，因为李亚东并没下来，站在路旁的一个山坡上。 “这群人我知道，确实不是谢兴洋的人，国外来的，我以后可能还得找他们帮忙。” 听李亚东这么一说后，村民们顿时不疑有他，相信胜利哥确实跟谢兴洋没有私交，八成就是生意合作。 一听说将来李老师或许都要麻烦到这帮人，大家脸上的表情顿时换了个模样。 “哦，原来是这样，国外来的技术专家，就像当年支持我们国家建设的苏联老大哥一样，是好人。早说嘛，来来，赶快请……” “……”胜利哥一脸懵逼，心想我没说吗？ 即便已经见过老毛子，但这次一下子出现这么多，还是引起了乡亲们的好奇关注。 “诶，三娃，你说那个毛妹子，跟虎哥他媳妇儿，谁漂亮？” “有区别吗？” “啥叫有区别吗……” “不都长一个模样吗，就是……壮一点。” “壮……” 这特么的是什么形容词。 。 第九百七十四章 隔行如隔山 马家大院。 当胜利哥等人跟随李亚东走进来后才发现，原来院子里桌椅板凳已经摆好了——三张四方桌拼凑在一起，空余着个位子。 桌面上的丰盛酒菜也已经备齐——酒是那种用土坛子装的酒，大凤窖藏五年的珍藏品，整整65度的烧刀子。 此刻坛口的泥封已经被敲掉，扑鼻的酒香四溢而散，阿列夫等人很容易就嗅到味道，眼珠子都亮了。 “我去……东哥，敢情你已经料到我会过来？”胜利哥苦笑，拱了拱手，一副甘拜下风的模样。 而他的这个称呼、以及举动，也使得马支书两口子和胡广源三人，一脸懵逼像。 “他是我的人。”李亚东这样解释道。 仅此一句，概不多谈。 懂的人自然也就懂了，譬如胡广源，眼珠子一瞪，“哦”了一声，然后便是一脸坏笑。 而不懂的人…… “李老师，这……什么情况啊，你的人怎么去帮谢兴洋那王八蛋干活？”马支书显得十分费解，甚至……有着一丝小不爽。 “不是帮，而是……反正你过段时间就知道了。” 李亚东也确实不太好解释，要知道他在马支书、包括大龙村的乡亲们心中，可是一副光辉的老师形象呢。 该怎么说？ 说我设计派人去阴谢兴洋？ 这种自损形象的事情，实在有些不好开口。 此事也是他疏忽了，之前根本没料到这一茬，下午坐在山岗上看戏时才意识到——以胜利哥的秉性，跟自己隔着还没八丈远，会甘心在大漠里风餐露宿？ 要真这样，他也不会屁颠屁颠儿地不远万里从俄罗斯跑到这里。 饿狼也拦不住他要跑来这里过夜的路啊！ 结果怎么样？ “不是帮吗，那是要干……” “哎呀我说你这人，哪儿来的这么多问题，肉都堵不住你的嘴。”马支书一句话还未说完，便被马大嫂抓起一块白灼羊肉塞进了嘴巴里。 她一个妇道人家都听懂了道道，自家的男人……也真是耿直得可以。 “吃饭吃饭，都坐……”经她这么一打岔，李亚东适时地挥了挥手，很好的略过了这一话题。 “……” 整张桌子上表情最兴奋的，无疑要数科舍洛娃，她已经很久没见到这么多老乡了，在首都那边偶尔倒也能遇到一个，可惜跟她一样，都是许久未曾归家的人。 而眼前这些明显不同，她已经从齐虎那里得知——他们刚从俄罗斯那边过来。 至少在这个年代，绝大多数的乌克兰人和俄罗斯人，都视对方为兄弟姐妹，浑不似日后的争锋相对。 因为都是女性，又在这异国他乡相遇，所以爱莎库娃很快便与科舍洛娃打成一片。 当得知科舍洛娃准备嫁到中国，而且说得一口流利的汉语后，说实话，爱莎库娃多少有些艳羡。 两个原因。一是因为眼下俄罗斯的经济非常低迷，甚至可以用“民不聊生”来形容。 饶是她这种知名学者，说句不好听的，都经常买不起菜，要不然也不会第一时间接下这份工作，甚至没问薪酬，因为一份好的工作实在太难找了，特别是女性，俄罗斯现在最热门的女性职业，就是几女。 二是因为中国男人。她博学多才，对相邻的最大国家中国，多少做过一些了解。知道中国男人很顾家、疼老婆，会将自己的所有钱都交给老婆保管。 这在俄罗斯是根本不敢想象的事情，男人们宁愿拿所有的钱去买酒，哪怕最后醉死街头，也不会将存折上交给老婆。 “你结婚了吗？” 俩人坐在下手位置，抿着小酒，自顾自地谈论着，不和男人们一起，科舍洛娃笑着问。 “没。”爱莎库娃摇头道。 “有考虑在中国找一个吗，我可以帮你介绍哦。”科舍洛娃眨巴着眼睛说，很上心的样子，是真想以后能有个老乡闺蜜为伴。 她这么一说后，爱莎库娃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眼李亚东，而她的这一举动，又刚好被科舍洛娃捕捉到。 小声说，“他，你就别想了，不可能的，已经有女朋友，而且我从没见过比他更专情的男人。之前我有个姐妹，长得或许比你还漂亮一些，几乎是往他身上倒贴的那种，但他还是拒绝了。” “哦？那女孩儿现在呢，在哪里呀？”爱莎库娃下意识地询问。 她其实也知道对方不是她能高攀起的人，若真是这样的话，一名百亿富翁恋上她，她估计做梦都会笑醒。 “在俄罗斯呢，就在张总他们石油公司上班，我听阿虎说好像在管财务吧，应该是财务经理。” “尤科斯石油的财务经理？”爱莎库娃惊讶，那可不是小职务，估计每天过手的资金得以百万美元计。 “那他对她还挺不错的。” “是啊，不然以叶卡捷琳娜的文化水平，肯定得不到这份工作。”科舍洛娃点头道“她那是金饭碗，就算张总都不敢动她。” 爱莎库娃又抬头看了眼李亚东，眸子里精光四溢。 不求长远，求个短暂如何？ 应该不会吃亏吧…… 胜利哥一行人虽然不少，但只要跟李亚东扯上了关系，在大龙村几乎就没有办不成的事，乡亲们很迅速地便整理出了几口窑洞，以供他们入住。 胜利哥和阿列夫共住一间，就在马支书家不远，只是窑洞里面的摆设差点，没有李亚东他们的一应俱全。 已经是晚上十点，阿列夫在实验室——也是一口窑洞临时布置出来的，搞研究还没回来。李亚东和胜利哥一人拎着一瓶啤酒，坐在窑洞的炕台上聊着天。 “今天搞了一天勘测吧，结果如何？”李亚东问。 对此他也是很好奇，来到这边一直就听人说大漠中有油，但具体有多少油又没人能说得清，放在心头总是一个疑惑。 “结果……”胜利哥苦笑，“我说东哥，你当我是神啊，以陕北这边的地质特点，石油大概藏在1500米至3000米的地底下，一天就能出结果？” “不然呢？” “没十天半个月，毛线都勘测不出来。”胜利哥摊摊手道。 “这么久？”李亚东微微蹙眉。 “久？”胜利哥又是一阵苦笑，反问道“东哥，你知道尤科斯那边最大的一口油田，勘测了多久吗？” “多久？” “三十年，而且现在还在勘测。” “……”李亚东直接被他搞无语了。 原以为阿列夫那帮人一出马，事情应该手到擒来，实在没想到会这么麻烦。 正应那句老话——隔行如隔山。 “不过，那是真的油田，聚宝盆一样的地方，油多得吓死人，怎么都勘测不完的样子。这边就不同了，即便有油的话，估计就是个‘小池子’，没那么麻烦，私人弄的话，有些事情也就不用太讲究，能将油钻出来就行。我预计最长半个月，应该会有一个大致的数据出来。”胜利哥解释道。 他所谓的“不用太讲究”，李亚东大概也明白，说白了就是不计后果，什么水土流失、资源破坏，一概不论。 说实话，很不厚道，但也没辙，饶是后面他开油也一样，毕竟资源、财力、时间都有限，做不到像国家出手那样十全十美。 “这么说下面确实有油？”李亚东点点头后，又问。 “阿列夫说过概率很高，但结果没出来之前不敢说百分之百，地质结构这东西有时候就像云兰那边的赌石一样，挺会骗人的。” 李亚东自然弄不懂这些东西，对于石油方面的知识，连胜利哥都比他强出十里地不止，灌了口酒后，说，“反正……怎么收拾谢兴洋，你心里肯定已经有计划，我就不多过问，我只要结果。而关于大漠底下的藏油情况，等大致的结果出来后，第一时间报到我这边，我看看。” “行，我明白。” 对于大龙村旁的这片大漠，李亚东还是有些感情的，他的爱情始于此，小命也差点终于此，挺有缘分的样子。 所以，如果这下面的藏油量的确很可观的话，他是不太想轻易放过的。 至于谢兴洋…… 等胜利哥的计划完成后，还有他什么事？ 。 第九百七十五章 一无所有 一晃，一个礼拜过去。 胜利哥他们依旧在大漠中每日奔波，那卯足了力气干活的样子，根本不似在给别人找油，像是只要找到了，就归他们所有一样。 谢兴洋那是看在眼里，喜在心头。 虽然时间久点，价钱高点，但感觉靠谱啊！ 浑不似那种本地最常见的开油方式——师傅将钻井车开到一个地方，然后队长跳下来，指着旁边的一块空地说“就这里出油的概率高，老板，要钻吗”？ 简直就是靠天吃饭。 而李亚东的休假时间也终于结束，因为跑了十多天，申办开油公司的一套手续总算齐了，已经递交上去，只等着开采证和营业执照下来。 有县政府的关系在，想必不会太久。 他今天一大早赶到县城来，主要是敲定公司的选址——营业执照办下来，不得找个地方挂吗？ 此事老早就让小四在物色，结果物色来物色去……最终又绕回到原地。 就是上次买车时，李亚东曾来过一次的“远大石油开发公司”。 老板正是之前的县城首富——孙永强，只是很可惜，他破产了，上次是卖车，这次连不动产都守不住了。 显而易见，李亚东上次给他老婆支的招——让孩子出面劝说老子，并没有奏效。 小四说看了不少地方，但最合适的应该还是这里单门独院，场地空旷，也不吵闹，而且楼房也新，质量过硬——孙永强之前就搞过房地产，自己给自己建的公司，那硬是没用一块砖头，全是钢筋混泥土。 李亚东想想，也确实还可以。 于是，便过来了。 二次上门算是老主顾了，再加上提前联系过，所以没怎么浪费时间，双方人马直接坐上谈判桌，就在上次的那间办公室，只是……里面明显变了模样，之前整套的红木家具不见了踪影，偌大的房间里现在仅有一张乒乓球台大小的木板桌，很破旧的那种，连油漆都没，坐的侧是那种大排档里的塑料板凳。 而且人也换了。 孙永强自然还在，但他老婆却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个戴硕大玉珠观音坠的光头汉子。 周老六。 李亚东约莫听说过这个名字，近来在县城里名声鹊起的一个家伙，属于开油暴富的第一拨人，上次似乎也听孙永强提过，说是对方手头上有一口日产原油大几顿的好井。 不过……他上次不是说此人是他朋友来着吗？ 可瞅着俩人现在的行为举止虽然坐在一排，但隔得老开，像是对方身上有瘟疫一样。而且周老六的脸色那是相当不好看，身后还杵着两名手下，同样面色不善的望着孙永强。 “老板，又见面了。”孙永强苦笑着说，不管是神情，还是形象，都显得非常颓废，一脸胡茬至少一个礼拜没刮。 “我刚好要弄个办公地点，听小四说你要卖掉这里，就过来看看。”李亚东淡淡回话。 他唏嘘对方的运气，但并同情他的遭遇。 在他看来，孙永强走到今天这一步，完全是咎由自取——不是没人劝说过他，但他并没有及时收手。那天如果不是李亚东，他老婆估计会有个三长两短都说不定。 想到这里，李亚东也就随口问了一句，“诶，怎么不见你老婆？” 因为他心里隐隐有些猜测，想证实一下。 “我们……离婚了，她带着孩子回了娘家。” 果不其然，妻离子散。 开油就真的这么有吸引力吗，李亚东倒还真想尝试一下。 “说说公司吧，打算多少钱卖？” “手续你要吗？” “不要。” 孙永强微微蹙眉，因为如果光卖地皮和房子的话，根本买不起太多钱，他这家公司最有价值的其实是开油的一套手续，是个人都知道，这套手续非常难办，而且要花不少钱、走不少门路，他花了快三个月、单是送礼都送了好几万，才好容易办下来。 李亚东也是早不知道，早知道有人转让这套东西，那他还哪用这么辛苦的自己去办，直接转过来多好。 但没辙，陕北开油才刚开始，鬼知道就有人要卖公司了，他的一套手续已经齐了。 “你能出多少？”旁边的周老六也是眉头蹙得老高。 “怎么，这公司你也有份？” 不得不承认的是，有些人天生就讨人厌，在李亚东看来，眼前这个周老六就属于这种类型，长得歪瓜裂枣的就不说了，还喜欢撅着嘴，剃个大光头、穿花衬衫、带玉首饰…… 这是怎样？ 阴阳调和吗？ 不伦不类！ “没份！但这家伙欠我钱，行不行？” “不行！老子找房主买房子，管你什么事，滚出去！”李亚东也是火了，p的，多少年了，还真没什么人敢用这种口气跟他讲话。 谢兴洋算是个狠人吧，都敢把他往公安局送，但客观讲，李亚东没捡石头扔他之前，他实际上语气还算客气，不算横，只是警告李亚东别多管闲事。 “卧槽，你个外地佬，当自己是谁啊……” 新晋的县城首富有点横啊，这可怎么办？ “啪！啪！”既然东哥都开口了，齐家兄弟也没必要忍耐，直接走出去，一人一只手就掀翻了周老六的两名手下。 “嘭！” 齐虎那是相当直接的，猛地一巴掌就拍在了周老六的大光头上，脑袋受力，顿时磕在身前的木板桌上。 只此一下，便眼冒金花，额头上瞬间肿起一个大包。 “别拿自己当根葱好吗，老子就算是个外来的，对付你这种家伙，一打都不嫌多。立马滚蛋，不服气的话，有什么后手尽管使出来，玩不死你我跟你姓。” “你跟我等着！”周老六也是一下被震住了，完全没想到对方一个外地佬居然这么横，眼下硬怼肯定怼不过，撂下一句狠话后，也不管瘫在地上还没爬起来的两名手下，揉着额头仓皇而去。 “一起扔出去。” 齐家兄弟会意，依旧一人一只手，将两个身板看起来还挺结实的家伙，如同垃圾一样扔出了门外。 “啪！” 房门被关起来，办公室里顿时安静了。 孙永强脸上有种“大快人心”之感，也略微有些惊讶，不曾想自己这位老主顾，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实乃大狠人一个。 也果然有些来路，就说他旁边的两名保镖一看就不是摆设。 “这人我上次是不是听你说起过，是你朋友吧？怎么，现在撕破脸皮了？”李亚东望向孙永强问。 “什么撕破脸皮啊，就是忘恩负义！”提起这茬孙永强就来气，咬牙切齿地说，“我跟他是一个院子里长大的，就冲这层关系，我发达的时候没少帮过他，平时三百五百的借，我都懒得记账，有些还了，有些没还，反正从不计较。他开始做买卖的时候，第一笔货款还是我借给他的，整整二十万，不然他能有现在这光景？”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长叹口气后，继续说道“老话说‘知人知面不知心’，还真没错。我过去这样帮他，可现在呢，我混灾了，借了他一百万，也就将将一个月吧，便开始上门要债，好像生怕我跑了一样，还天天叫人恐吓我，一副敢不马上还钱就揍我的模样，逼得我不得不卖房子卖公司。” “你活该。” “……” 原本这三个字李亚东是不会讲的，但他现在又开始有点同情起孙永强。 至少从对方的这个小故事看来，他其实是个挺重情重义的人。 “是，我确实活该。”孙永强呵呵一笑，嘴角的苦涩有多苦，只有他自己清楚。 那么好的家庭，那么好的媳妇儿和儿子，全被他搞没了。 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明白了，不该陷到开油的事情里；后悔了，当初该听老婆和儿子的话，可是……都晚了。 婚也离了，钱也没了，他……一无所有。 。 第九百七十六章 毛油地 孙永强突然低落的情绪，使得李亚东不禁暗叹口气。 老话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话半点不假。 孙永强无疑是可恨的，不顾妻儿劝阻、一意孤行，败光了一份殷实的家业。 但，瞅着他此时此刻的模样，也确实可怜，妻离子散、朋友反目、负债累累，可谓要多惨有多惨，见者尤怜。 要怎样去帮助他，李亚东没这个心思，寻思着就不做趁火打劫的事情了，因为在商言商的讲，以对方现在的境遇，确实是趁火打劫的好时机。 “公司手续就不要了，因为我自己已经办了，还卖吗，如果想卖的话就报个价。”李亚东淡淡地说。 “卖，那肯定卖！”孙永强连声道，周老六已经将他逼得山穷水尽，说三天之内还不上钱，就要送他上法院。 他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仅剩的一点东西，就是尊严。 他不想再失去，否则……他活不成。 公司和手续如果能同时卖出去，那疑是最好的结果，但如果实在不行，拆分来卖，也是可以的，相对于公司而言，手续应该更容易找到买主。 但现在唯一的一个问题这个公司大院肯定不值一百万，五十万都不值——小县城里的地皮，根本不值钱。 “老板，你也是开油的，毛油地（当地人对底下可能藏油的地块的称呼）你要不？我承租了一块毛油地，面积还可以，两百多亩，我现在也不敢说什么下面一定有油的话，但买之前我真的打听过不少消息，也咨询过不少老师傅，都说那是县里最有几率出油的几块好地之一。 “我点背，钻不出来，要不……你弄去试试？那块毛油地和这座院子一起卖给你，七……六十万你看成吗？实不相瞒，我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家产了，除了这两样东西外，就剩一套房子，但那房子我死都不能动，得留给我老婆和儿子，我亏欠他们太多，不能连最后的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都不给他们。” “毛油地？”李亚东微微蹙眉，心想你丫的倒挺会打如意算盘嘛，你钻了都快，一滴油没出，让我去钻…… 当我是凯子吗？ 不过，他又考虑到另外一个问题客观讲，这个孙永强能拿到手的毛油地，应该不会差呀！ 他是县里最早开油的个人，没有之一，优势很明显，几乎所有的毛油地任他选，而且当时的他可谓有钱有势，有什么道理去捡一块垃圾地？ 虽说石油埋在地底，真正哪里有哪里没有，没人能说得准，但毕竟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呀，岂能没点小道消息？ 就譬如大龙村那边，早年石油总局不是去测过吗，说有油，这样的部门办事还是挺靠谱的，现在胜利哥他们去看，阿列夫他们同样推测下面藏油的概率很大。 实事求是的说，孙永强手上的这块毛油地，应该藏油的概率比大龙村那边更高，否则那片大漠岂能轮到谢兴洋？ 孙永强只怕早就搞到手了。 “你听说过大龙村那边有块地，外传藏油的概率很大吗？”李亚东问。 “怎么可能没听说过呢。”孙永强点头道“我当初开油的时候全县的好地块都斟酌过，大龙村旁边的那块大漠我还去过，前几年石油总局有专家去测过，说下面有油，这事儿我还特地找人证实过，确有此事。不过，那块地没我的这块好，大是大，但就算藏油，应该也比较分散，我的这块地实际上石油总局的人也去测过，当年那些人甚至都动了开采的心思，只是后来据说上面的人没批准，我找人打听过缘由，应该是嫌规模小了，懒得大费周章。” 果不其然，听他这么一说后，李亚东情不自禁地眼前一亮。 他第一个开油，优势占尽，自然是优中选优，石油总局的专家都打报告准备开采的地方，岂能没油？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等报告批下来、机械开进、施工人员到位，一顿猛钻之后只有黄土，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那些专家还要不要混？ “两百亩毛油地外加一座公司大院……六十万。” 李亚东自言自语地捋了捋，说实话，这个价格还真不贵，单是这样规模的一块毛油地，以现在的行情，六十万都不好拿下来。 他那块地估计也是被他钻破了，没什么人敢接手，毕竟事实胜过雄辩。 但别人不敢赌的事情，他李亚东……却敢！ 之前不就讲过嘛，但凡是生意人就绕不开一个“赌”字，但这里所谓的赌，并非像孙永强以前那样的瞎几把乱赌，而是有选择性的赌，赌一场机遇、赌一笔财富。 “你等等，我打个电话。” 是与不是，李亚东还得证实一下，穷疯的人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他自然不会尽信孙永强的一面之词。 拿起自己的摩托罗拉，踱步来到办公室外的廊道中，直接一通电话打给了邹敏毅，向他求证了此事。 对于这件事邹敏毅知道的倒挺清楚，主要是县里的第一笔私人开油投资，事实证明，孙永强并没说谎，连邹敏毅都说“没想到这块地居然钻了这么多口井都没出油”。 “对了，邹县长，有个叫周老六的人，你最好替我敲打一下，别给我整什么幺蛾子。”忽然想到什么，李亚东也就随口带了一句。 主要是懒得跟周老六那种小角色瞎折腾，弄输的可能信没有，能赢了也没什么好自豪的。 纯属浪费时间。 “周老六？怎么，李先生，他招惹到您了？”邹敏毅显然是认识此人的，也不算稀奇，一座小县城嘛，有头有脸的人注定不会太多。 “说话挺冲，被我的保镖教训了一顿，扬言让我走着瞧。” “哦哦……那我明白了。”邹敏毅明显长出口气——只要被打的不是李亚东，其他事情都好解决，连声道“放心吧李先生，我保证他不敢再来招惹您。” 李亚东“哦”了一声，对于一县之长的承诺，不疑有他——如果连一个暴发户都管不住，那他这个县长也算是白当了。 再次坐回谈判桌上后，李亚东望向孙永强问，“六十万，你不是欠那个周老六一百万吗？” “我预计手上的这套开油手续四十万卖出去不成问题，先给他六十万，他应该就不会逼得太急。” ‘原来如此。’李亚东心想，这家伙走到这一步，做买卖竟比以前诚恳得多，是真的一粒米没打算给自己留。 心里生出了些许好感，但也没道理主动加价。 “行吧，成交。” 所幸这次孙永强没提出一定要现金，倒是省了一些事情——估计钱在他账户上也捂不热，到账之后就得转给周老六。 双方拟定合同，签字画押，李亚东打电话让人转了账，孙永强也不等着查询，直接拿出了《土地使用证》和《土地承包合同》。 李亚东名下也就多了一座公司大院和一块两百亩的毛油地。 。 第九百七十七章 狗头岭 公司有了，没使用多久的场地，里面还算干净整洁，墙面上的腻子粉也都挺白，所以就懒得再装修，配点桌椅板凳便能投入使用。 这事儿交给了小四，他熟门熟路好办事，还挺会替李亚东省钱，说买的桌子、柜子好看不中用，价格还贵，联系了几个老木匠，准备干他十天半个月，再请好的油漆师傅糊上油漆，左右不会超过一个月时间，基本就可以完活。 说这样打的柜子和桌子能用三十年，经久耐用，李亚东心想别说三十年，能用十年就阿弥陀佛了，很清楚陕北开油就那么几年寿命。 不过他愿意折腾，李亚东也就随他去了，主要这个小县城里估计也没什么好家具卖，不如搞点好样式让老木匠师傅做。 反正他也不急，目前要不要办公地点无所谓，来这里都快一个月了，一口油井没捞着。 有点迫不及待。 胜利哥那边的事情还得等一阵儿，没有专业的技术人员陪在身旁出谋划策，开油这活计李亚东还真有点摸不着头脑，隔行如隔山呐！ 其他的毛油地暂时没打算物色，还得等阿列夫他们腾出手来再说，所幸这个年代消息相对闭塞，外加政府方面，似乎也有点藏着掖着，所以目前摸过来的投资者还不算特别多，县里能列上清单的毛油地依然有不少。 但闲着也挺糟心，苏姑娘昨天来电话，又是一笔几千万的大投入——李亚东现在都有点怕接到她的电话。 得卯足了力气赚钱，才能养得起败家娘们和吞金兽啊，所以刚从孙永强那里买下的毛油地，李亚东打算先过去看看，了解一下情况，也好晚上回去和胜利哥他们讲讲，让他们提前有个规划，搞定了谢兴洋后赶紧过来开发。 地在哪里李亚东当然不知道，承租合同上也写得不具体，当然，主要还是他对当地地名两眼一抹黑，小四要在就好办了，可惜他不在，这几天一直在外面，说是跑那个大山角落去锯树去了——想在陕北这边搞点好板材也确实不容易，不像李亚东他老家那边，这个年代基本没人管，山上绿树成荫，要多少有多少。 为了省事情，打了通电话给孙永强，让他带着走一趟——这约莫也算他的份内事，售后服务嘛。 是在公司碰的头，现在已经换了块牌匾，叫作“永源石油开发公司”，“永”字跟孙永强并没有关系，李亚东想了三秒钟取的，永源永源，永远不断的源泉嘛，搞石油开发不就图这个吗？ 至于为什么没用东方红的招牌，是因为李亚东知道这个公司办不长，就这么简单。 他虽然不怎么迷信，但也爱个吉利，不想任何一家挂东方红名头的公司倒闭。 孙永强如约而至，旁边却还跟了个挺碍眼的人，周老六。 这次没再带保镖，总爱撅着的嘴巴也缩了回去，一脸谄媚的模样。 “李董，实在不好意思，上次多有得罪，一直想登门给您赔礼道歉来着，但又不好打听您住在哪里，所以特地跟永强打了声招呼，让他再见您时，一定带上我……” “永强？”李亚东一脸讥笑，继而眉毛一挑，“滚蛋！” 你不得不承认，这个世界人总有那种令你极不对眼的人，看着就不舒服。 喏，眼前这厮就是。 “这……”周老六一脸尴尬，还想再说点什么的时候，杵在李亚东身后的齐虎已经踱步走上前。 “好好好，我走我走……”周老六赶紧向后退去，可万万不想再被这头人形野兽拍一爪子，一边退，还一边嚷嚷道：“李董，实在不好意思哈！” 什么嘴脸？李亚东下意识地往地上啐了口唾沫。 凭生最不喜的几种人之一，有一种就是薄情寡义之人。 所以他能交心的朋友，细数一下：田三石、张春喜、蒋腾飞、朱云富……包括身后的齐龙齐虎这些，每一个都是重情重义之人。 旁边的孙永强笑了笑，心想如果自己依旧是县城首富，不说有钱，有面子有门路的话，说不定还能跟此人攀个普通朋友，对方的真性情让他感觉很舒坦，特别是经历过大起大落之后。他已经从周老六那里了解到一些此人的信息，三个字——很吓人。 只是很可惜…… “那六十万还给他了？” “还了，当时还不太乐意，说剩下的四十万一个礼拜之内必须还请，不过前天特地找上门，又突然改口了，说三两个月还也没问题。” 李亚东“呵呵”了一声，果然林子大了啥鸟儿都有，什么垃圾玩意儿。 …… 齐龙开车，孙永强领路，一行四人开着猛虎大帅向县城的另一面驶去，直接出了城关——讲真话，幸亏李亚东懒，很好的行使了消费者的权利，把孙永强喊了过来，否则这么个地方，他自己还真心不太好找。 狗头岭。 这是什么鬼名字？ 让李亚东很无厘头地想到了《大话西游》里的黑山老妖。 它是不是就住这么个地方？ 李亚东有些不太确定。 想起《大话西游》，算算时间，肯定已经开拍了，只希望婷婷能上点心，别白瞎了紫霞仙子这么好的一个角色，纵然比不上朱美人，也别相差太多。 狗头岭是个俗名，当地人叫习惯了，主要这旁边有座山，据孙永强说从某个角度看特别像狗头，反正李亚东在车里乾坤大挪移了一番，都没瞅出哪里像了。 官方称谓是“云雾”，云雾村，比狗头岭不止好听几百倍，有点仙侠小说里的新手村的意思。 很漂亮的一个地方，相对而言，因为这边的山头上总算有点绿色，也大。 “喏，就在那边，村后头二里地的位置。”孙永强透过车窗指着一个方向说。 “这么近？”李亚东微微蹙眉，“那钻机响起来，这边的村民还能生活，不闹事？” “不会。”孙永强笑着摆手，“他们这边世代种地，也没什么其他收入，我进村的第一天就跟他们讲了，以后村里的壮劳动力可以到工地上干活，给他们开5块钱一天，个个都喜得不得了，哪里会闹事。我这段时间停工了，他们还托人向我打听为什么不钻了呢。” 李亚东“哦”了一声，心想这就是人与人的区别，如果谢兴洋那厮有这种思想觉悟，何至于现在窝在大漠里风餐露宿？ “诶，你们看，有车进村！” “是不是孙老板来了？” “八成是！” “喔……太好了，又有活儿干了！” 车子刚靠近村庄，村民们便躁动起来，纷纷走出家门张望，还有年轻力壮的小伙子跑过来打听。 一看确实是孙永强，每个人脸色都笑意盈盈。 那一声声“孙老板好”，听得李亚东都想给他竖根大拇指。 孙永强这家伙做生意是败了，但做人……至于对外，应该是成功了。 第九百七十八章 经验之谈 面对一帮热情的村民们，孙永强着实费了一番口舌才跟他们将事情解释清楚。 大抵的意思就是说他们从今天开始换了新老板，并适时地介绍了一下李亚东。 弄得村民们都有些念念不舍，也显得有些忧心忡忡，生意上的大事情他们自然管不着，也理不清，就担心这新来的老板不像孙老板那样好说话、那么照顾他们。 李亚东只要不傻、还想在这边混，就没有和当地村民对着干的道理，笑呵呵地说，“放心吧乡亲们，过去你们在孙老板手底下怎么干活，在我这边也一样，是你们做的事情别人抢不走，该给的工钱也一分不会少。” “喔——” 村民们顿时一阵欢呼，看来这新来的老板一样很不错。 拒绝了村民们邀请到家中喝杯茶的好意，一行人再次返回车上，然后便沿着一条新拓宽没多久的煤渣石子路，晃晃悠悠地向毛油地的方向驶去。 孙永强刚才说距村子“二里路”，原来只是个比喻性的说辞，很近的意思，实际上毛油地距离云雾村还是有点路程的，大约25公里到3公里左右。 在一片地势平坦的荒野之中——似乎石油就爱藏在这种鸟不生蛋的不毛之地。 一亩有666个平方，两百亩地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虽然不及大龙村旁的那片大漠，一眼能望到头，但依旧算是个小平原。 路已经被修出来，车子直接开了进去，李亚东很容易便看到在荒野的中间区域，有两顶蓝色大帐篷，然后旁边还无规则的散布着……一、二、三、四、五、六、七，整整七座“铁塔”，像那种山顶上耸立着的高压电线塔一样，矮一点，然后颜色是红色的。 此类建筑物李亚东已经不是第一见到，实际上眼下这座小县城里比比皆是，这就是钻井的平台，也叫基塔。等真钻出油来后，又会换一套开采设备，就是那种电视里经常见到的“大号镐头”一样的玩意儿，在那里一上一下的、永不停歇地挖呀挖。 按道理这些基塔是可以重复利用的，一口井钻空之后拆卸掉，然后在钻下一口井时再搭起来。 但不知为何，这里的七座基塔都没拆，倒是挺浪费资源的，当然，肯定更节约工期。 如此也能看出，孙永强过去在这座县城里还是相当有能量的。 而如今，只怕是树倒猢狲散了。 这个社会不是很现实，而是现实得让人可怕，只有真正体会过的人才知道。 这里原来是有人的，估计在看守这些机械，约莫听到动静，从帐篷里跑了出来。 四个，手上都捏着扑克牌，且脸上还粘着数量不一的长纸条，有一人几乎整张脸上都沾满了，看人还得用手捋一捋。 都是年轻的后生，身形也差不太多，消瘦，却孔武有力的样子。 八成是练出来的，干钻井的活儿，一只大扳手都有一二十斤重，没股子力气根本玩不转。 “哟！孙总，你可算来了，我师父问你还钻不钻，不钻我们可要收摊走人了。”为首的一个虎头虎脑的小伙子，瓮声瓮气地问。 约莫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跟三娃差不多。 “你师父呢，他没跟你们讲？”孙永强微微蹙眉，诧异询问。 他明明已经跟吴老大打过电话，说自己没钱再钻，让他找下家的。 眼前这四个小伙子都是吴老大的徒弟。 吴老大的名字自然不叫吴老大，只是他在县里钻井作业的这个行当里，能排no1，所以被人尊称为吴老大。 都是五十好几的小老头了，徒子徒孙一大堆，以前在国企工作，钻了一辈子井，确实有技术，只不过现在懒了，钱也赚饱了，不怎么爱动，学人当起“技术指导”，了不起开钻的当天来一下，后面基本看不到人。 孙永强这个项目还算好的，钻第一口井时他在这边待了两天，钻井的位置都是他亲自选的，也算给足了面子，毕竟当时孙永强还是首富呢。 后面就没来过，是吴老大的二徒弟杨志锋在负责。 至于眼前的这四个小家伙，都不知道是吴老大的第几十号徒弟了。 “讲啥？”虎头虎脑的小伙子挠了挠脑壳，显得不明所以道“我师父前天跟志锋哥去市里了，志锋哥说那边新开了一家卡拉ok，好玩的很，带他去玩几天，临走前没跟我们讲啥呀。” 孙永强“哦”了一声，那就好解释了，因为他恰好是前天给吴老大打的电话，这个老不休八成是在那边玩嗨了，根本没打电话回来让自己的这四个傻徒弟撤摊儿。 吴老大此人孙永强是认识多年的，以前挺忠厚老实的一个人，这两年真是……被他的几个大徒弟给“孝敬”飘了。 特别是这个杨志锋，那是吃喝瞟赌样样在行，干活儿却不见这么利索，说老实话，这片毛油地要不是吴老大亲自过来踩了点、圈了钻井位置，孙永强都不敢让他钻。 可有什么办法呢，吴老大的水平是毋庸置疑的，县里三分之一的钻井队长都是他带出来的，而这个杨志锋又深得吴老大喜欢，越来越多的项目交给他来负责。 “我这边暂时没活儿了，跟你师父讲过，你们该拆的拆，该撤的撤的吧。”孙永强摆摆手道，有意将他们给支走。 “这样啊，那行！” 四个小伙子顿时面色一喜，牌都扔了，他们才懒得理会对方还钻不钻，反正他们又没钱拿，没出师之前都是干白工，也就包个食宿。 要不是吃饭的家伙扔在这荒山野岭里，谁乐意在这里守着呀，早就迫不及待地回家了。 四人屁颠屁颠儿地冲进帐篷里抬出工具箱，就准备将这七根“铁塔”五马分尸了。 望着他们忙碌的身影，又看了看眼前的七座基塔，孙永强幽幽地叹了口气。 这七口井，就是他曾在这座县城里辉煌一时的见证，塔倒、茶凉……也就意味着属于他的时代已经终结。 “老板。”他还是这样称呼李亚东，不带姓，哪怕已经知道对方的名字，没有其他原因，就是不像让对方感觉自己与周老六那种人无异——在没有一无所有的时候没去攀的关系，如今一无所有了，他更不会去攀。 “咋了？” “这帮人能不用就别用了，吴老大这人虽然有水平，但现在懒了，不像当年，他真有本事的徒弟好像都出来单干了，还巴着他舍不得走的，基本也没什么真材实料，啃他的老名声罢了。我也是事先不知情，就冲着名头找到吴老大，后面才知道他打算退休，已经不太管事，再加上当时脑子有点发热，一口气钻了七口，感觉上了大当。” 李亚东“哦”了一声，然后一本正经地点点头道“行，我知道了。” 这可是经验之谈，人家花了七口井买下的惨痛教训，没理由不重视一下。 换一般人，谁跟你讲？ 管你死活！ 。 第九百七十九章 （为‘叶城呦’掌门加更4/5） 一行人围着毛油地逛了逛，没有开车，孙永强将自己怎么物色上这块地、然后请哪些人来看过，那些老师傅又都是怎么说的，事无巨细，全部给李亚东讲了一遍。 售后服务做得妥妥的，算是个热心肠。 李亚东也道了声谢，有些东西他是听不太懂，但感觉应该有些参考价值，全记下来了，打算晚上回去讲给胜利哥他们听听。 等逛回到帐篷这边时，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四个小伙子看着手脚都挺麻利，但这么久连一个基台都没拆完。 主要工程量实在太大，七个基台全部拆完，估计没个三天时间是不可能的，也不知道他们刚才乐呵什么。 “东哥，走吗？”齐龙问，因为已经到了饭点。 李亚东抬手看了看表，才十一点，也不怎么饿，摆摆手道：“不急，瞧瞧。” 说着，踱步向上面挂着一块黑木板、用黄色油漆刷了一个“1”字的基台走去。 它离得稍远，不是四小伙子正在拆的那座，却是这块毛油地上的第一座基台——按孙永强刚才所说，唯有这座基台的钻井坐标，是吴老大亲自拿着石灰粉洒出来的。然后又让人以这个“十”号为圆心，在旁边框出了一个半径360米的大圆。 他当初的原话是“这块毛油地下面最有概率藏油的位置，就这一区域”。 通过刚才孙永强的介绍，李亚东知道这个吴老大是真有几把刷子的，以前在国企工作钻出过不少油井，十六岁入这一行，差不多是新中国最早的一批钻井工人，经验十足。 那为什么会在这片石油总局都实地勘测过、明言地下有油、孙永强优中选优、全县最好的一块毛油地上，却闹出这么大的一个眼子呢？ 足足七口井，全在他圈的区域内，几乎已经布满，却没钻出一滴油。 李亚东总感觉这里面似乎有什么问题，恰好也没近距离参观过钻井基台，有些好奇，便来到旁边打量起来。 这个基台之所以建得这么大，主要是为了承载和驱动钻头的，基台底座上有很多齿轮，大小不一，但最小的都有农家石磨那么大，它们互相咬合，靠一根粗壮的黑色电缆提供动力，然后通过一根“l”形连杆来带动特种钻头延伸到地下。 “咦？”视线落在钻头余留在地面上的部分时，李亚东突然发现一个东西——标尺，钻头上自带的。 走进一细看，显示的字符为“1537”。 这也就意味着，钻头已经延伸到地底1537米，不可谓不深。 但是……或许还真不够深！ 李亚东这段时间晚上没事时，经常与胜利哥一起猫在窑洞里喝酒聊天，而谈论得最多的话题，自然就是眼下手头上的事——开油。 胜利哥毕竟掌管着一家大型石油公司，再加上这段时间一直跟阿列夫等人在大漠上搞实地勘测，所以对石油方面的知识比常人要懂得多，而且，随着勘测的愈发深入，也对陕北这边的地质特点有了一个比较清晰的认知。 李亚东很清楚地记得他对自己说过，陕北这边的石油不怎么好开采，原因很简单：油层太深，比他们早前分析的可能还深一些。 但这并不是坏事，因为众所周知，越是大油田，越是藏得深。 要知道俄罗斯那边的大油田深度都过了10000米！ 当然，这只是打个比方，能称得上“油田”的资源，国家要不还没找出来，要不早就开采了，轮不到私人染指。陕北的延垵和榆琳两市，应该不大可能还有未被发掘的油田，只有一些零碎资源，不合适整体开采，所以国家才放手交给地方处理。 胜利哥说过，中国最好开采的石油在东北，譬如大庆油田，以及海洋钻井区，藏油深度只有1000-1500米。 其次是东部，譬如冀东油田和中原油田，藏油深度基本在1200-2000米。 最难的是西部，譬如塔河油田和塔里木油田，井深都在5000米以上，基本上中国的超深井（600米以上），都在西部。 而比西部的开采难度略低一筹的，就是中西部——陕北正属于这一区域，譬如延长油田和西南油田，它们的井深大多在100-3000米。 但它们那是真的油田，通常比较深一些，原本胜利哥说小规模的“浮油”——他怕李亚东不好理解，所有用了这个词。就陕北这边的地质来看，应该在1500米左右的深度就能钻出来。 可随着近期的不停勘测，他现在又有了一些新的结论——主要这座小县城里的石油储藏当量，应该要比他早前预计的多得多。他原以为政府都不要的东西，怎么可能有多好。现在才感觉错了，这边的藏油量很可能并不少，只是比较分散而已。 那么按照石油这玩意儿的特性——它们一旦大规模抱团的时候，就会藏得比较深。 所以胜利哥说了，之后他们自己在这边钻井的话，至少要钻到2000米，如果钻到这个深度都没有一点油沫子，那就算逑，如果有，那再钻500米也无妨，不要怕花钱，因为指不定大油就藏在这500米之中，或之后。 ‘1537米，将将过了1500米，指不定连胜利哥所说的浮油都差点火候。’李亚东心想。 “老板，咋了，你看什么呢？”孙永强见他待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珠子直愣愣地盯着一个地方，不由问道。 “我问你一个问题呀，你这口井怎么钻到1537米就不钻了，那个吴老大说的？” “还要钻吗？”孙永强挠了挠脑壳，他其实也是个大外行，指不定还没有经胜利哥醍醐灌顶之后的李亚东懂得多，蹙眉道：“1537米已经够深了吧，周老六那口井，还没到1500米就出油了，施工队的人都说我们这边的油层就在1500米，到了这个深度，再往下钻一点，如果还没出油，那指定没戏。 “吴老大倒没具体说要钻多少米，他待两天就走了，这个搞施工的人应该都知道吧，是杨志锋钻到这里时喊停的，告诉我井已经废了。” 听他这么一说后，李亚东若有所思，他……决定赌一把！ 就当他闲得蛋疼好了，反正井是现成的，继续往下钻也就是人工和耗材的费用。 越往深了钻越费钱这倒是真的，不过……他像是在乎这两个钱的人吗？ “喂！那边的四个，你们过来！” 如此一寻思，在孙永强不解的目光中，李亚东扯着嗓子招了招手，将斜对面忙得满头大汗的四个小伙子，给唤了过来。 “咋了？”虎头虎脑的小伙子问，他到现在还没搞清楚李亚东的身份，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 “这井台你们会操作吗？”李亚东指了指身后问。 “我去……你这叫啥话啊，这都是我们弄起来的，你说会不会操作？”小伙子眼珠子一瞪，显得有些气愤，感觉从技术层面受到侮辱。 这是绝对无法容忍的，他这辈子就指着这门手艺娶媳妇、养家糊口呢。 对于他的态度，李亚东却丝毫不介意，甚至还笑了笑，“那就好。” “啥意思？”小伙子一头雾水。 “开机器，就这个钻台，给我再往下钻500米！” “啊……” 四个小伙子相视一望，一脸懵逼，心说一口废井，你还钻个鸟蛋啊？ 别说他们四个了，就连孙永强都感觉李亚东有点犯神经。 吃饱了没事干，钻他的废井玩吗？ 亿万富豪的兴趣点果然与众不同。 “啊什么啊，老子钱多燥的慌不行吗，麻溜地钻，多少费用照给，完事后再给你们一人500块。搞不？” 不搞的就是傻子！ 四个小伙子嘿嘿一笑，满口应下，遇到这么一个人傻钱多的主儿你有什么办法？ 这钱该他们赚呀，人家点名道姓给个人的，就跟红包一样，师傅也没脸拿走啊。 “搞起！” 第九百八十章 一不小心…… 伴随着一个轰隆隆的声音在荒野中炸响，已经停工两个多月的1号钻井台，重新投入使用。 在大号柴油机的澎湃动力驱动下，特制的黝黑钻头再次一圈一圈的旋转起来。 “二毛，注意高压水管，水不能停，别给钻头崩断了。” “中贵儿，把29号扳手给我拿过来。” “开富，你最好去帐篷里把三轮子赶出来，去中华哥那里拖点柴油回来，这点油肯定不够。” 四个小伙子忙得焦头烂额，实际上这500块钱也不是那么好赚的。 “他叫什么？”李亚东指了指趴在钻台基座上、拿着一只大号扳手拧啊拧的虎头虎脑的小伙子，望向孙永强问。 这小子看着不太灵光，但其实干起事来还是挺靠谱的——最累最脏的活儿自己干，身先士卒，而且不忘给每个人明确分工。所以四个人虽然显得有点人单力薄，但好歹钻台上的作业指示灯一直保持绿色，这就代表着运行情况良好。 “大名叫什么我也不清楚，杨志锋喊他钢蛋。” “钢……蛋？” 李亚东不由一阵无语，这特么的是个什么名儿？ “钢蛋！” “咋了？” 好歹管用。 那就行了。 “钻到2000米要多久啊？”李亚东没敢走太近，就感觉很危险的样子，一直想象着基座上的齿轮和连杆会有崩飞的危险，因为它们似乎有些不堪重负，一直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扯着嗓门问。 “怎么的不得钻个通宵啊？老板你们先回吧，明天早上再过来，应该就差不多了。”钢蛋同样大声吼道，主要钻井运行的噪音太大。 “这么久？”李亚东诧异，寻思着就500米而已嘛。 “久啥呀，1500米呢，地下都是花岗岩，老难钻了。所以我刚才说的还是理想状态，万一不走运钻头崩坏了，更换钻头什么的还得多花一天时间。” 他这么一说李亚东就明白了，想想也是，若非施工难度太大，又怎会越到后面越贵呢。 “行吧。”李亚东点头道：“那你们就上点心，好好钻，我明天早上再过来，要是不小心出油了……呵呵，除了500块外，再给你们一人包个大红包。” “不小心？”钢蛋忍不住翻了个大白眼，心说这三个字用得极好啊。 因为这口费井除了不小心外，正儿八经的想钻出油根本没有可能。 真想说一句“老板，你就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干，钱多了用不完给我呀”。 当然，只要不傻，这话他就只在心里想想，同样点点头道：“我们办事你放心啊老板，喏，看到那根管子没有，你明天早上过来一看要是冒黑水了，那就是像你所说的一样‘不小心出油了’。” 李亚东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在井台旁边的空地上挖有一口“小池塘”，四方四方的。里面盛有清水，很干净的样子，原以为是个蓄水池之类的东西，此刻定眼一瞧，才发现不是。 有根细小的白色塑料软管从井台下面延伸到这边，很不起眼的样子，正有干净的清水汩汩地从里面流出，最终汇入“小池塘”之中。 显而易见，这就是井台的出油口。 只是很可惜，现在从里面流出来的却不是黑色的石油，而是瞅着白得不能再白、估计都能直接饮用的地下水。 ‘争点气吧兄弟。’李亚东心说，别让他的第一次开油就沦为笑柄。 “老板，感觉今天来错了。”回去的路上，孙永强苦笑着说。 “哦？怎么讲？”李亚东问。 “害你白扔了十几万呀，要是过几天来井台拆掉了，这笔钱不就省了？”孙永强摊摊手道。 李亚东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心说“你讲的好有道理的样子哦”。 丫的就不能说点吉利话吗？ 他这人生中第一次开油，就不能给点精神上的鼓励和心理安慰？ “那可不一定。”李亚东“哼哼”道。 不管别人怎么想，但他自己不能失去信心，否则的话，现在就好扭头回去让钢蛋收工了，还钻个屁呀？ “呵呵……”孙永强尬笑了两声，收起话头，不再多言。 曾几何时他不同样的自信满满吗？ 特别是钻最后两口井的时候，甚至比对方现在的状态还自信，就连红包都准备好了。 可结果呢？ 正所谓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他感觉经历过这件事情后，往后余生中即便最大的挫折，都不足以压垮他的脊梁。 看淡了…… 生死由命，富贵在天。 晚上回到大龙村，酒足饭饱之后，反正也没有什么娱乐活动，村里连电视都没一台——倒不是因为买不起，听马支书说之前有人买过一台，但拖回来连中央台都是满屏幕的雪花星子，根本瞅不见人，所以又拿回去退了，他们这边好像有什么磁场干扰之类的，约莫地下不光有石油，还有金属矿。 七点钟睡觉也是不切实际的，那能怎么办？ 李亚东依旧和胜利哥酌着小酒，谈天论地，很自然而然地就聊到了狗头岭那边的毛油地。 “那块地用俏皮话讲，含金量还是相当高的，我过去一看才将将钻到1500米就没钻了，就让师傅们再往下钻500米。你感觉怎么样？” “嗯，可以的。我之前不就说了吗，以后咱们自己钻井都得往2000米钻，宁愿多花点钱，但这样保险，不会有什么遗漏。” 得到胜利哥的支持后，李亚东也算暗松口气，不是钱不钱的问题，而是去钻人家费井这种事情，一旦传出去，还是感觉有些搞笑的。 再加上他虽然嘴上不说，但今天着实被孙永强和那几名小师傅打击得不轻，搞得他就好像就是个傻缺一样。 多少有些糟心。 晚上，约莫是因为胜利哥的一阵“安抚”，所以李亚东睡得很甜，还做了一个梦。 梦到狗头岭那边的毛油地喷油了，满地都是，那油多的……居然形成了泥石流，最后把旁边的云雾村都冲了，紧接着来了好多武警官兵抢险救灾，弄的他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 早上起来才发现是一场梦。 梦嘛，都比较扯，倒也没太在意。 在马支书家吃完早饭后，李亚东便带着齐家兄弟“偷摸着”离开了大龙村。 为啥？ 因为胜利哥昨晚说，谢兴洋突然问起他，问李亚东是不是也住在大龙村。 胜利哥说好像是有这么个人，看见过一两次，但住得远，也没啥交流。 然后谢兴洋就将李亚东编排了一番，大抵的意思就是说他如何持强凌弱之类的，而且阴险狡诈、扮猪吃老虎。 所以李亚东还是寻思着稍微低调点，免得谢兴洋再浮想翩翩，影响胜利哥的计划。 今天开车的是齐虎，他能记路，走过一次的路大抵都能记住。 等来到狗头岭、车辆接近云雾村时，李亚东发现村头的空地上坐了不少人，像是在搞什么集会一样，但又没看见其他什么东西，只是坐在那里谈笑风生。 “我去……这些人大好的天气都不下地的吗，就坐在这里吹牛打屁？”开车的齐虎没好气地说，主要他不得不减速，因为路被堵住了。 “你慢点，别板着个脸，待会儿拿烟下去发一圈，让他们挪个地方。”李亚东交代道。 齐虎点点头，让他哥从手套箱里摸出一包大中华，车开到村口停下，正准备下去时，一帮村民们却突然围了上来。 “李老板，恭喜恭喜啊！” “是啊，可喜可贺呀！” “祝您财源广进。” 第九百八十一章 头彩 李亚东一脸懵逼，心想这啥情况？ 捋了捋日子，今天也不是什么节日啊，干嘛都这么客气，见面就是吉利话？ 有些人甚至都在那里揍着手…… 这是怎样，要红包吗？ 先不提别的，关键他也没准备啊。 “诶，王大爷，今儿个啥日子呀？”李亚东降下车窗，瞅着一位上次照过面的热络老大爷问。 “啥日子？李老板您的发财日呀！”王大爷呵呵笑道，缺了豁的门牙露出来，显得喜庆而憨厚。 “发财日？”李亚东心头一动，隐约猜测到一些什么，目光不自觉地收回，然后透过前挡风玻璃向前方的毛油地方向望去。 心想……不会吧？ 讲真，他其实并没有抱太大希望，就是看那口井没打到位，感觉有些浪费，花个十几万尽人事听天命而已。 难道，真…… “出油了李老板！”王大爷见他自己竟然还迷迷糊糊的，显得有些诧异，忙不迭地提醒道。 还真是！李亚东心头一惊，继而狂喜——不是因为能赚多少钱的问题，就是感觉贼有成就感。 人生中开的第一口井，还是捡的别人的一口废井，一挖，居然出油了…… 这你敢信？ 他自己都感觉有点匪夷所思，从小到大都没中过啥奖，天生就不属于那种运气爆棚的人。 读书的时候在小卖部刮奖券，瞅着一等奖的电子表特别想要，结果把好容易攥了几个月的5块钱全部刮完了，别说一等奖的电子表，连个七等级的泡泡糖都没混到一块；长大了买彩票，学人家对着彩票店里的往期数据认真研究，自认掌握了规律，满以为能中个500万，结果一次性买了几千块，连5块钱都没中，反而在后面某一次商店购物中，多了十块钱，没让老板找，要了一组机选号码，却一不留神中了200块。 喝啤酒向来都是“谢谢惠顾”的主儿，今个儿老天开了眼？ “阿龙阿虎，身上的现金呢，都掏出来。” 李亚东感觉自己很狂躁啊，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幸运女神总算眷顾了他一回，必须打赏。 人人有赏！ 齐龙和齐虎口袋一番，却是没带多少现金，一人也就千把块的样子。李亚东白眼一翻，有点瞧不上，对不起人民群众的意思。 “把烟拿出来。” 前排手套箱里塞了四条大中华，三条是整的，另一条虽然拆了，但也就少了两包。 李亚东二话没说，将齐龙和齐虎凑出来的两千多块钱，外加四条烟，隔着窗户一股脑儿地塞进了王大爷手中，笑着说，“大爷，实在没准备，身上就这些，劳您给大家伙儿分分，油开出来了，以后少不了还要麻烦你们。” “哎呀，这……够了，够了！”王大爷却是吓了一跳，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幺冻冻。 旁边的村民们同样眼神亮得吓人。 好歹都是邻里左右的乡亲，还算比较矜持，倒没有引起哄抢。 就这么简单的一散财，至少好几千，这个李老板，真是大气得可以！ 所有村民脸上都笑意盈盈，一些壮劳动力当场拍板，说以后李老板的事就是我们的事，有活儿干尽管开口，保管当成自家的事情来做。 在一阵千恩万谢中，李亚东迫不及待地与村民们道别，催促着齐虎赶紧开车。 车上三个人，他身上的钱其实是最多的——早就说过以前穷怕了，现在养成了不带够钱不出门的习惯。但是，不敢动。 村民们还好说一些，毛油地那边干活的四个小伙子、钢蛋他们，他不得好好犒赏一番？ 并不平整的煤渣子路，在李亚东的不断催促下，齐虎硬是开到了0码。 他和他哥都有点诧异，似乎当年在苏联狂卷上百亿美金的时候，都没见东哥这么兴奋过。 仅仅几分钟的时间，毛油地便近在咫尺，猛虎大帅咆哮着驶向蓝色帐篷6点钟方向的1号井台。 “来了，来了！”钢蛋四人早已望眼欲穿，就等着昨天那位老板来兑现说好的每人500块钱。 也是日了狗，一口废井，居然真给钻出了油，而且…… 四个人全像是从矿洞里爬出来的一样，全身上下除了眼睛和牙齿还有点白色外，其他地方全是乌漆麻黑的。 “啪！”汽车停下，李亚东夺门而出。 “辛苦了。” 他看了钢蛋四人一眼后，撂下三个字，继续向前走去，此刻所有的注意力全被一个东西所吸引，完全没空理会其他。 就是……那方“小池塘”！ 昨日那清可见底的小池塘，如今完全变了模样。 变得乌黑、粘稠、肮脏，甚至带有一股刺鼻的……类似于臭鸡蛋一样的味道。 但是！ 李亚东此刻真是恨不得跳下去洗个澡。 真的出油了！ 昨日那根链接在井台下方的白色小软管同样已经变成黑色，垂掉在“小池塘”岸埂一侧的管口处，正有源源不断的黑色石油从里面流……不，不应该说流，或许用“喷”字更合适一些，不断从里面喷出。 这是属于他的石油！ 深藏在地底2000米深的宝贝，被他挖掘而出，那种感觉，简直美妙得难以言喻。 “钢蛋，过来。”李亚东目不转睛地盯着“小池塘”，头也不回地说。 一边说着，手已经伸进了棕色皮夹克的内衬。 “诶，老板，来咯！” 钢蛋领着另外三个小伙子，屁颠屁颠儿地跑过来，知道心心念念的好事终于要兑现了。 500块，他从15岁开始学徒，如今20岁整，5年都没赚到500块。 他父亲是个蹩足的瓦匠，给人家盖房子一天才4块钱，还不是天天有活儿干，半年不吃不喝都挣不到500块，一年还差不多。 这笔钱如果拿回家，家里人还不得笑死？ “干的不错！喏，也不知道多少，你们分分。” 李亚东伸手一递，钢蛋却愣住了，另外三个小伙子也一样。 这他娘的……到底是多少钱啊，这么一大摞？！ “谢谢老板，谢谢老板！”管他多少，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志锋哥经常说的一句话，先接过来再说。 如此一寻思，钢蛋赶紧将一摞崭新的毛爷爷接过，似乎生怕李亚东反悔一样。 “老板，要你也先看看，我们去分分？”钢蛋嘿嘿笑道。 “好。”李亚东同样笑了笑。 他确实想看看，虽然完全不懂出了油后接下来该怎么开采，但就瞅着一方“小池塘”，他感觉自己都能欣赏一整天。 实在……太美了！ “来，二毛一张，中贵一张，开富一张，我一张……”不远处的帐篷里面，钢蛋已经开始分钱了。 是那种四个人坐在地上围成一个圈，然后一摞钱放在中间，其他三人完全不伸手，只看着，与此同时钢蛋将钱一张一张的拿起来，然后再依次放在各自身前的方式。 童叟无欺。 “轰轰轰……”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噪音，李亚东下意识地扭头一看，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古怪。 孙永强骑着那辆生了锈的一脚踹来了。 按理说钻井出了油后，钢蛋等人肯定会第一时间通知老板，但李亚东昨天搞忘记了，没给他们留电话，所以他们如果要联系谁的话，第一通电话应该会打到孙永强那里。 真不知道……他现在的心情如何？ 心里阴影面积又有多少？ 第九百八十二章 天要亡我 “轰轰轰……”快要散架的一脚踹极速飞驰，硬是在荒野上卷起了一片尘雾。 可想而知速度有多快。 摩托车直接驶过猛虎大帅，然后越过齐家兄弟，车上的人像是进入了赛车模式，心无旁骛，连他们打招呼的声音都置若罔闻。 “嘭咚！” 车子快要撞上站在“小池塘”岸埂上的李亚东时，被人扔出去了。 是的，扔。 孙永强直接从还未停稳的一脚踹上跳下，然后任由它失去重心向侧方偏移，不管不顾。 车子倒地，溅起一捧尘沙，后轮因为惯性仍在骨碌碌地转着。 “这不可能！怎么可能？这绝不可能……” 望着眼前的黑色“小池塘”，又看了看那只正在喷油的塑料软管。 孙永强瞬间呆立当场，整个人显得失魂落魄。 李亚东暗叹口气，心说有啥不可能的，事实就摆在眼前。 知道对方只是无法接受而已。 要知道，这可是他的第一口井。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其实他的第一口井已经中彩了，运气简直不要太好，一击必中啊！ 然而，就是钻浅了点…… “那个……你还好吧？”李亚东问。 略微感觉有些不好意思，当然，只是略微。 毕竟他也没逼着对方卖他这块毛油地啊，他原本只是去买公司大院而已，这事儿还是对方自己主动提出来的。 能怪他吗？ 自然不能。 “我……不好！”孙永强看了他一眼后，全身的力气似乎一下被抽空，双脚一软，一对膝盖直接跪在了地上。 所幸，荒野之中全是黄沙，不是水泥地，不然仅此一下，估计三个月都别想下地走路。 李亚东苦笑，他也是没什么话头可说。明知故问嘛，对方能好才怪。 “老天爷呀，我自认这辈子也没做什么很缺德的事啊，这样玩我？” 孙永强偌大的一个人，居然直接哭了。 可见此刻的心情到底有多糟。 他明明占尽天时地利，一口井便能出油，然后财富继续累积，稳坐自己县城首富的位置。 却将一口好井当成废井舍弃，然后又连钻六口，直至将二十年的积蓄钻得一干二净、钻得负债累累、钻得妻离子散…… 心中，那个恨呐！ 恨自己，更恨…… “天杀的吴老大，狗日的杨志锋，老子要去找他们拼命！” 人心，横了！ 恶狠狠地撂下一句话后，孙永强突然不哭了，脸上也没了懊悔与失落的表情，脸白了——莫无表情。 也不知道从哪里突然来的力气，噌地一下便从地上站了起来。 然后，便踱步走过去扶起了自己的一脚踹，正准备踹动启动杆…… “拦下他。”李亚东蹙眉说。 孙永强此刻看似表情平静，但他却知道这番平静之下隐藏着惊涛骇浪，如果就这样任由对方走了，或许……要闹出人命。 既然遇到了，总归做了两次买卖有些交情，如何做到袖手旁观？ 齐家兄弟顿时会意，瞬间冲了过去，赶在他落脚之前，左右两边，一边一个，将他从一脚踹上架了下来。 “老板，你让他们放开我，这不管你的事，我还没疯，分得清是非。我知道这件事情不怨你，但冤有头债有主，那两个害得我倾家荡产妻离子散的王八蛋，我一定要让他们付出代价！”孙永强挣扎了两下，见毫无作用后，便望向李亚东，用乞求的口吻说。 李亚东眉头紧锁，这事儿他还真有点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毕竟他是最大的受益者呀。 “我说……孙老板，你打算去找我师傅和志锋哥的麻烦？” 钢蛋四人其实早就听到动静从帐篷里跑了出来，但老板的事情他们不好插手，此刻也是因为牵扯到自己这边的人，才敢说声话。 “是又怎样？不该吗？” “这个……”钢蛋尬笑一声道：“按规矩，是不该。” “什么破规矩？”孙永强瞪着眼珠子问，“明明一口好井，花了几十万钻的，被你们钻成废井，害我后面又……损失了这么多钱，你敢说你们没责任？” “关键……你也没说要钻多深呀。”钢蛋摊摊手道：“县里目前开油，基本都是钻到1500米，都成了行业规定，他们老师傅一起总结出来的经验，不光你这里，别人那边也一样。通常情况下老板没要求的话，我们搞施工的都是钻到1500米，顶多再往下钻个几十米，不会再深。”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看了孙永强一眼后，继续说道：“孙老板，有句话我说了你可千万别生气。” “有屁就放！”孙永强现在是对吴老大和杨志锋俩人一肚子火，所以连带着看跟他们有关系的人也不顺眼。 “我们这样做，其实也是在为你省钱，真要钻到2000米还没出油呢，那你岂不是又得多亏十几万？” “卧槽！” 孙永强其实还挺有修养的一个人，一听这话后，简直如同炸药包被点燃一样，瞬间火冒三丈，就要冲过去打人。 “诶~孙老板，说好了不生气的。”钢蛋赶紧后撤，连声道。 所幸孙永强被齐家兄弟架着，根本挪不开脚。 “吗的，这么说，我还得感谢你们了？” “这个……感谢就不必了。”钢蛋讪讪笑道：“谁也不知道这块毛油地的油藏这么深呀，你说对吧……” 说到底，还是缺乏专业的技术指导。 陕北这一片的开油计划毕竟才刚开始，特别是地势复杂的延垵和榆琳两市，很多东西都还处于萌芽期的摸索阶段，加之基本都是县政府加外来投资者的模式在搞，缺乏高级别的机构参入，也就自然而然的欠缺科学性的帮助。 说白了，目前开油作业基本都是土路子，某种程度上讲，全凭感觉。 就譬如胜利哥他们，他们刚进大漠的时候，同样认为本地的上油层在1500米左右，也就是之后根据越来越深入的科学研究，才发现本地的地势复杂，某些地方的上油层可能会更深一些。 “那你们也有责任！我虽然没说要钻多深，但同样没说钻到多少米就不钻了，那个杨志锋不应该自作主张。他钻到1537米的时候问都没问过我，直接喊停了！”孙永强梗着脖子说。 说实话，这就有点无理取闹了。 果然，钢蛋弱弱地说，“那你要是不满意的话，可以让他接着钻嘛，你没要求，不就是……等于同意了吗……” “我……” “好了，老孙。”李亚东插话将他打断，之前也没具体称呼过他，想叫一声“孙老板”吧，但又担心对方现在情绪不稳定，瞎几把乱想，以为自己在嘲讽他，索性就这样称呼。 “我说句公道话好了，那个吴老大和杨志锋有责任吗？自然有。他们干了这个行当，却技术不精，这就是他们的责任。但话又说回来，如果钢蛋刚才的话属实，那么现在整个县的钻井队都这样干，你就算没请他们，请了别的钻井队，还不一样？” “我……”孙永强张了张嘴，被他说得有些无言以对。 “你自己扪心自问一下，就算那个杨志锋钻到1537米时过来问你，还要不要接着钻，你会怎么答复？老实讲，我感觉你也不太懂，到时不还得咨询他或者是吴老大的意见？最后的结果大概也一样。你自己说呢？” 孙永强底下脑袋，彻底没话说了。 因为他真的扪心自问了一下…… 而心里的答案，则与李亚东所说一模一样。 ‘天要亡我！’他突然生出了这种想法。 第九百八十三章 幸福来得太突然 现场突然沉默了。 良久，孙永强幽幽地叹了口气，轻声说，“放开我吧。” 齐家兄弟望向李亚东。 李亚东点了点头。 行动恢复自由的孙永强倒也没再做出什么过激举动，只是站在原地不停地唉声叹气。 李亚东知道，经由他和钢蛋俩人的“齐力配合”，总算将这家伙给点醒了，也是暗松口气。 注意力再次回归到“小池塘”上，心中依然止不住地欢喜。 “钢蛋，这地下的藏油量，是不是还挺可观的呀？” 天地良心，李亚东说这话可完全不是为了刺激孙永强，就是想搞清楚自己到底中了什么彩头，就像买彩票一样，500万还是5块钱，几等奖的意思。 然而，正所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孙永强还是情不自禁地顺起耳朵。 他同样想搞清楚自己到底失去了什么。 “那可不？不是挺可观，那是相当可观呀！”听他这么一问后，钢蛋顿时挤眉弄眼地凑了上来。 当然，有意无意地与孙永强保持着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 脸上多少有些自豪感。 毕竟，这井油可是他带着三位师弟——就是二毛他们，没在师父和师哥他们的指导下，完全凭自己的本事钻出来的。 他学徒五年，这还是第一次。 以往但凡钻出油，即便同样是他在操作，但师父和师哥他们总会在旁边时不时地提点几句，因此最后的功劳全是他们的，老板们感谢的人也总是他们，至于自己……呵呵，哪有人理会？ 但这回，这份功劳谁都别想抢走。 1500米往下的钻井难度到底有多大，此时此刻应该没人比他体会更深，昨夜他眼皮合拢的时间加起来都没超过十分钟，他敢保证，即便换成志锋哥来做也绝不可能比他更好。 终于能让师傅瞧瞧自己的本事了，五年，也该出师、该有工资可以拿了吧？ “哦？此话怎讲？”李亚东情不自禁地眼前一亮。 不远处的孙永强同样打起十二分精神。 “老板，其实你不是已经看见了吗？”钢蛋说着，快步来到“小池塘”边，从地上捡起那根塑料软管，示意道：“老板，你看看，有劲儿呢！这油不是在流，而是在喷呀！另外，你再看看这成色，乌黑放亮，里面几乎一点水分都不掺，纯的很！” 李亚东被他说得心花怒放，追问道：“那又代表什么呢？” “专业性的话我讲不来，但我也跟着师父打了不少井，通常来说一口井钻出来如果直接开喷，再加上能达到这种成色的，几乎就可以断定，底下有精油，而且这一钻头刚好找准了正点儿！” “精油？”李亚东眼神明亮，脸上的笑容也愈发灿烂。 所谓的精油是一种通俗性的说法，指的是那种杂质少、纯度高、提炼率高、能卖得起价钱的好油。 众所周知，石油并非只有一种形态，有稠油、稀油、高凝油的区分，它们的物质成份并不一样，商业价值也不相同，就譬如稠油，它其中的沥青质和胶质含量比较高，而高凝油则含蜡比较高，稀油就比较好理解，它含油量比较高，同当量的稀油能提炼出更多的汽油和柴油这些物质。 精油，大抵便是指稀油，指含水量少、纯度高的稀油。 李亚东是嘚瑟了，而隔壁的孙永强，则猛地一下捂住胸口，只感觉……心好痛！ 但这还没完呢。 “老板，我钻了5年井，像这样的好井都没遇到过几口，你这口井不用想了，日产原油10吨以上那是妥妥的，而且我估计开采个十来年完全不成问题，你要想快点的话，干脆把旁边几口废井一并钻了，到时多几个井口出油，肯定比一个更快，指不定日产原油二三十吨都没问题。”钢蛋笑呵呵地说。 刚收了一个大红包，整整2300块呢！所以对李亚东印象很好，也愿意仗着自己更丰富的经验，给对方支点招。 “日产原油二三十吨？”李亚东都有点合不拢嘴了，且不提三十吨，即便是二十吨，以他的这个油品，代入到当前的市场价格中，再除去政府的分成和乱七八糟的一大堆费用…… 日入10万，再不济都有！ 一个月就是300万，一年就是3600万…… 纵然对他而言，也不算一笔小钱了。 而这……还仅仅只是一块毛油地呢。 所以说啊，陕北开油的买卖，那是着实可以做呀！ 像这样的毛油地来它个500块，要啥啥没有？ 当然了，这个数量估计就有点异想天开了，反正眼下的这个小县城肯定无法满足，得把陕北这边允许开油的地方画成地图，然后派大部队逐一去勘测，或许还有一丝可能。 “你……说啥？这井能日产10吨原油？还够开采个十几年的？”孙永强一双眼珠子瞪得滚圆，望向钢蛋，捂住胸口询问。 “是……是呀，咋了？”钢蛋有点怯他。 他可不知道孙永强已经破产了，从小到大听说过不少关于他的光辉事迹，算是县里的传奇人物了。 哪是他这种小人物可以得罪的？ “我……” 得到他肯定的答复后，孙永强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 这，原本可是他的井啊！ 都钻到四分之三了，就差临门一脚。 而拥有这口井后，他还要啥？ 啥都不要！ 就算身无分文又怎样？ 不出半年，就能成就千万身家！ 心里……那个超级无敌……日·你仙人板板的恨呐！ “那个……” 眼瞅着孙永强又有“走火入魔”的趋势，李亚东适时地开口道：“老孙，你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过来帮我做事，我接下来还要在县里、甚至县外，开发不少油井，工资待遇好说，给你100万一年。你看成吗？” 100万，也就眼前这口油井10天的利润。 用来招募一位能力不差、品性也还不错的本地属下，在李亚东看来，还是物超所值的。 他也确实需要一个这样的人，接下来为他操持陕北这边的石油生意。 这边开油的寿命虽短，但好歹也有9年时间，他哪有空一直待在这边？ “我去……是不是啊，100万？！” 孙永强还未说话，一旁的钢蛋却已经被惊得下巴都差点没掉下来。 他那三位师弟还不如他，全都表情惊恐，像是光天化日之下活见了鬼一样。 钢蛋心里有个小人已经狂躁不安了，大喊道“老板，你请我请我啊，别说100万，10万我都干！做牛做马，任由差遣。” 可惜啊，他不是李亚东的菜。 对于孙永强，李亚东的这口价格可不是随便喊的。 李亚东敢断定，以此人的能耐，再加上经过眼前这件事情的洗礼之后，只要他不自暴自弃，理性看待过去，重拾以前的辉煌，估计也用不到几年时间。 毕竟，眼下可是私营经济最好的萌芽年代。 毫不吹嘘地讲，只要敢闯敢拼的人，几乎都能发财。 待遇开得太低，即便现在趁他落难时能留住人，以后，只怕想留都没可能。 “你……要请我做事，百万年薪？”孙永强微微一怔，继而扭过头来，感觉不可思议。 原本再次狂躁的情绪，果然平静了下来。 “是呀，怎么，难道你不值这个价码吗？”李亚东呵呵笑道：“就看你想不想干。” 龟·儿子不想干！孙永强心想。 他现在有啥呀？ 说句不好听，家里又没种地，荷包里仅剩的几张票子花完后，午饭都不知道在哪里。 百万年薪，只需5年，他就可以把失去的全挣回来。 而且，他有把握，只要自己答应这份工作，不再惦念着自己开油的事情，他老婆，应该会同意跟他复婚。 而他也有能力重新让她和儿子过上从前的富贵日子。 “你说真的？”孙永强有些不太确定，毕竟幸福来得太突然。 李亚东向身后努了努嘴，道：“喏，比这地上的油还真。” 孙永强面上一喜，连声道：“那……我答应。我感觉自己值这个价码！” 瞧，这样不就挺好嘛，县城首富的气势又回来了。 第九百八十四章 好戏开场 花了半天时间，李亚东跟钢蛋合计了一下，准备着手狗头岭毛油地1号井的开采工作。 是的，钢蛋。 李亚东很不厚道的怂恿他跳了槽，让他出来单干。 钢蛋刚开始虽然有些意动——不动心也不可能，他早就盼着可以出师赚钱了。但还是显得有些犹豫。 钢蛋说这么一干，怕得罪他师父，以他师父在圈子里的能耐，封杀他根本就是挥挥手的事情，怕以后接不到活。 李亚东就说“你的活儿我全包了”。 钢蛋又说他现在用的家伙事儿都是他师父的，自己根本没钱置办。 李亚东就说“我先借给你，然后在钻井的费用里扣”。 钢蛋被他搞得都有点不好意思拒绝了，就问“你这么相信我”？ 李亚东说“是的”。 什么人，什么脾性，往往通过一些不经意间的小细节，最能看出来。 他与钢蛋虽然仅仅接触两天，但抛开言行举止不谈、其中两个小细节，让李亚东认为他是一个靠谱的人。 第一，就是昨天井台重新开钻的时候。 二毛三人明显以他马首是瞻，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但即便这样，他依然身先士卒，最脏最累的活留着自己干，而将更轻松的工作分配给他们。 一位领导，但凡能做到这种程度，想不让属下人尊敬都难。 所以他或许不是什么大才，但绝对可以做好一名小包工头。 第二，就是之前分钱的事情。 由于帐篷前面是没任何遮挡的，所以他的那种一本正经、甚至好似过家家一样的分钱方式，李亚东全都看在眼里。 他不贪，能与手下人平分劳动成果，即便他做的更多。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的诚恳，财富当前都能这样，更遑论做其他的事情？ 刚才李亚东也了解过，就为了完成这单自己第一次主导的钻井任务——要换平时没他师父和师哥们发话，他根本不敢钻，这次也就看是口废井。他昨晚一宿没睡，一直守在钻台边。 一个能办事的小伙子——这是李亚东对他的评价。 而他现在恰好缺少一支钻井队，也缺少一名钻井队长。 至于经验和技术，这都不是李亚东看重的东西，他有一支国际一流的技术团队，足以做好技术支持，缺的是干活的人。 再说了，在他看来，钢蛋的经验和技术也不差。 昨晚他和胜利哥谈起这个话题时，胜利哥就讲过，按照当地的地质特点，1500米以后的钻井作业是有些难度的，让李亚东耐着性子等，说崩断一两根钻头是很正常的事情。 要知道胜利哥可是俄罗斯最大石油公司的掌舵人，既然他都这样说了，可见其中难度。 然而，钢蛋崩断了钻头吗？ 并没有。 李亚东可不相信这完全是运气使然。 最后还有一点，钢蛋听话呀，已经试出来的事情，几乎指哪打哪，用起来特别顺手。 换成是他师父吴老大，如果李亚东让他和胜利哥等人配合的话，只怕会仗着自身的经验与资历，对胜利哥等人的决定表示怀疑，因此产生很多分歧。 在专业领域大多数人都不会服软、只盲目的相信自己才是最好的，这种事情屡见不鲜。 所以，不如不用。 这种分工协作的方式，也是李亚东在管理集团的实际经验中摸索出来的，有时候强强联手并非好事，反而母鸡带小鸡，能见奇效。 于是就这样，钢蛋被李亚东顺利拐走，二毛等人也乐意跟着他。 因为钢蛋说了“你们愿不愿意跟着我干？如果愿意的话，我现在是包工头了，不敢说事事跟你们齐平，但我有肉吃，绝对少不了你们的汤喝”。 也是因为平时做人做到位了，所以二毛三人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他们拜吴老大为师本是为了学习技术，平心而论，技术是学到了，但多数的东西并非他教的，而是他们在实际的工作中自行摸索的——吴老大现在钱赚饱了，根本就懒得来工地，又如何教他们？ 他们对于吴老大而言……说句不好听的，更像免费的劳动力。 所以真心没有什么所谓的师徒情分与感情。 或许早年他还没变的时候，他的那些大徒弟们有些吧。 钢蛋说晚上就打电话跟吴老大摊牌，应该会挨一顿骂，一些什么难听的词儿他都可以联想到，不过就再忍他一回。 李亚东很欣赏他的这种态度，下午就带着他和孙永强，一起来到公司。 孙永强以后就坐镇这里了，至于钢蛋，是带他过来领钱的。 石油开采不是小事，目前工地上的设备都是吴老大的，晚上一摊牌后指定无法再用，得采购新的。 所幸钢蛋这5年也不是白混的，这些设备在哪里搞都知道渠道，那些人虽然也卖吴老大的账，但肯定更认钱。 钢蛋说一套钻井设备得160万，吴老大自己实际上就四套——他那公司还有股东，其他三套都是借的——也是圈子里很常见的事情，谁活儿忙，手里有空闲设备的人就先借借，下次论到自己的时候也方便。 只是很可惜，钢蛋并不认为自己有这个能耐——他在这一行截至目前为止的身份还是一名学徒。谁肯他借？ 更甭提得罪了吴老大之后。 所幸他的金主不缺钱，李亚东大手一挥——先搞它个10套！ 钢蛋吓了一跳，寻思着在他三十岁之前就不要钱了，卯足了力气干，能把这10套设备的账还清，清明节就去祖坟山上见碑烧一车纸钱。 设配已经不成问题，相对于钻井设配，开采设备就更简单，因为这玩意儿可以拿来先用，不急着付款。 工厂那边根本不怕收不到账，但凡钻出了油井，一通电话打过去，马上开油的“大号镐头”就给送过来了，要多少有多少。 最后李亚东还嘱咐钢蛋让他再招点人，有经验的最好，没经验的也可以，关键人得上进，到时候自然有人教他们更先进的技术。 晚上，一行五人又下了趟馆子，小酌了几杯，然后才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对于孙永强和钢蛋俩人而言，今晚注定是一个不平静的夜晚。 一些或将改变他们一生命运的事情，都将在今晚发生。 而对于李亚东来说，今晚同样不平静。 他刚回到大龙村，在马支书家的老窑洞里打了盆洗脚水，脚还没泡热呢，胜利哥便找上门来。 “东哥，你过来一趟，我找你有事。” 李亚东原本想说“丫的等我脚泡完行不行，我也有事找你说呀”，但瞅着胜利哥嘴角挂着一丝奸·笑，顿时心头一动，知道自己期待了有一阵儿的大戏，应该…… 要开场了！ <sript>;</sript> 第九百八十五章 一坑一个准 时间已至年中，天气渐渐变得炎热起来，前几天还不那么明显，至少晚上还是凉爽的，但这几天就已经有了很直观的感受，人待在窑洞里不开电扇感觉闷得慌。 所以胜利哥虽然把李亚东喊了过来，但俩人并未进入窑洞，而是搬了小马扎坐在院子里，旁边搁了一盘蚊香。 “我说东哥，你真没开玩笑吗？不能这么随便吧？手指头一点，一口废井，直接就出油了，还是相对而言的大油？” 听完李亚东简单地将今天的喜悦分享了一番后，饶是胜利哥，都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他很清楚东哥对于石油开采完全是个外行，可谓十窍通了九窍——一窍不通。 “你闻闻我身上的酒气，像开玩笑的样子？”李亚东没好气道。 他刚才跟胜利哥讲，正是因为心情好，所以晚上拉着刚招揽的两个人，去饭店小酌了几杯。 胜利哥哪里用闻呀，一看他的脸就知道确实喝了酒。 “服了，那你这运气，也确实爆棚了。”胜利哥拱拱手道，一副“甘拜下风”的模样。 就这么一口废井，如果东哥所说的开油工的判断都属实的话，至少几个亿进账。 你能不服？ p的，为什么有些人赚钱这么容易，赚几个亿就跟玩似的？ 而他呢，跑到异国他乡翘着屁股干了好几年，连套房子都买不起？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行了，那边我暂时不打算大动干戈，就这口井先开采着，后续的事情等你们这边搞完了再说，免得弄出什么幺蛾子。说说你们这边吧，我前脚刚进门，后脚你就来了，应该有什么好消息吧？”李亚东笑呵呵地问。 “嗯。”胜利哥同样笑了笑，点头道“确实有好消息，而且还不止一个。” “哦？”李亚东眼神明亮，道“讲讲。” “首先，历时半个多月……你看我，整个人都晒黑了一圈。”胜利哥指着自己的脸说，“这片大漠底下的大致情况，总算给弄清楚了。” “行了啊你，送钱给你赚，还好意思叫苦？”李亚东翻着白眼说。 有些话他早就跟胜利哥讲明白了，他只要结果，不在乎过程，也没兴趣知道谢兴洋的钱最后去了哪里——捅出篓子他给兜着，胜利哥要有本事就把谢兴洋的钱全部装进自己的口袋中，反正他是一毛不要。 一来不是特别多，可有可无的意思；二来感觉他的钱注定干净不了，有点不屑。 当然了，如果胜利哥愿意的话，可以将一帮老毛子的出国津贴、包括爱莎库娃的聘请费用结一下，这个他倒是不介意。 “这……也不是叫苦，就是想说明一下，这钱赚得也不容易啊！”胜利哥讪讪笑道“而且比较可惜的是，大头注定得送给土地公了。” “哦？怎么讲？”李亚东问。 “这个我有时间再跟你解释，先说说大漠底下的情况。” “确实有油？”李亚东又问。 “嗯。”胜利哥用力点头道“不但有油，而且相对于私人投资商来说，这个原油储备还不算少。” “是吗？”李亚东眼前一亮，感觉今天就是自己的幸运日啊，怎么尽是好消息，忙不迭地追问，“有多少当量？” “我们毛估估的话，应该能达到100万吨。” “卧槽！这么多？”李亚东吓得直接爆了一句粗口。 100万吨原油是什么概念？ 是，听起来好像并不是很多的样子，因为中国目前正在开采的几个油田，小一些的，譬如中原油田那种，目前勘测的原油当量都有4亿多吨。 但关键，那是国家的生意，开采出来要照顾13亿人口的需求。 而100万吨原油如果拿出来让某一个人去发财的话，那…… 李亚东在脑子里捋了捋，岂不是……价值数百亿人民币？ 就是分给政府一半，然后把其他的乱七八糟的费用、包括人工全部除开，再不济，也能落个一百亿吧？ 这钱……未免也太好赚吧？李亚东心想。 当然，想赚这笔钱，前提是他必须把这片大漠搞到手才行。 “是啊，对于私人投资商而言，确实是一笔横财了。”胜利哥呵呵笑道“东哥，我知道你现在在想什么，不过我要告诉你的是，肯定没你想象的那么多。” “为啥？”李亚东蹙眉问，并不好奇他能猜到自己的心思。 胜利哥只要不傻，就知道他对这片大漠早有窥伺之心。 否则这么处心积虑的去对付谢兴洋，难道仅仅是为了报几天的牢狱之灾吗？那未免也太大动干戈了，并不符合他的行事风格。 用相对贬义一点的说法他向来无利不起早。 这也是商人共有的特性。 “两点原因。也是我下面要说的事情。第一，东哥，你别想岔了，原油储量和开采量可完全是两个概念。由于原油都藏在岩石层中，所以并不容易开采，具体情况得视当地的地质特点和开采技术而定，地质特点咱们先不说，就说技术的话，国内目前即便是油田的开采率，都不会超过40。” 胜利哥这么一解释后，李亚东才总算搞明白。 还是那句话，隔行如隔山呀，他刚才听胜利哥说100万吨原油储备，还真以为能全部开采出来。 “所以，100万吨的原油储备，抛开地质地点先不谈，就依照目前国内的技术能力，最多也只能开采出40，也就是40万吨？” “大致上这样理解也没错。” “那……也可以了！” 李亚东倒也不是特别贪——却也没辙，开采不出来，你能怎么办？ 脑子里又捋了捋，40万吨原油，按照市价，同样……价值一两百亿了。 “弄给私人开采，当然可以了。”胜利哥呵呵一笑，然后又补充了一句，“但我的话还没说完呢。” “……”李亚东心想，接下来的话指定不是什么好消息。 “你说。” “关键当地的地质特点很复杂，别的地方我们还没研究，不太了解，就说这片大漠吧……狗日的，地底像是有迷宫一样，把那些原油隔成一块一块的，根本不集中，相当不好开采。” 果不其然。 李亚东心想，怪不得之前石油总局的人放弃了，否则如果原油集中的话，在这边钻两口井，建个基站派俩人守着，能有多费事？ “那是什么意思？没得搞了？”李亚东蹙眉问。 “也……不能这样说，搞嘛还是可以搞的，就是原油开采率要大打折扣，而且开采费用也会大幅增加，得多钻不少井。” “哦？那你们合计过没有，估计开采率能有多少？” “撑死15，不会再多了。”胜利哥摊摊手道“而且因为成本增加，所以即便能开采出15万吨原油，利润也不会有想象中的那么多，顶多一半。” “一半？”李亚东掰着手指头算了算，那其实就相当于能开采出75万吨原油，价值……约莫三十亿左右。 当然，除去政府分成和相关费用，最终能到手的，大概也就十来亿。 虽然有点小不爽，但是，讲真，十来亿也不是小数目。 特别他现在感觉到经济压力了，而这笔钱应该能够苏姑娘那边挥霍个小半年。 唯一比较蛋疼的是，开采还需漫长的周期，鬼知道啥时候能将它开采完？如果等到2003年还没开采完的话，那他也只能干瞪眼。 “对了，你不是说还有一个好消息吗？”忽然想到什么，李亚东问。 “嗯。”胜利哥点点头后，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笑容，是那种正儿八经地奸·笑，道“这边大漠的藏油状况虽然对开发商来说并不理想，但是，如果用来坑人的话……嘿嘿，那可谓一坑一个准！” “一坑一个准？”李亚东看了他一眼，心说这么有信心的吗，脑子里一转，联系到刚才的一番交谈，便隐约猜到了他的计划，心想这小子真是忒坏了！ 谢兴洋那厮，这回估计不仅要被他耍得团团转，保不齐最后败光了身家，还得抱着他的大腿哭。 为啥？ 因为他到死了恐怕还以为胜利哥是友军。 更不会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 第九百八十六章 祭天开井 两天后，一个朝霞璀璨的日子。 由于昨夜下过一场雷雨，所以哪怕是夏季，气温也算不上干燥和炎热，早晨阳光柔和，空气中弥漫着水分子，感觉特别神清气爽。 这应该是今年入夏以来，多旱少雨的大龙村这边，最好的一个清晨。 而且好巧不巧的是，翻翻老黄历，今天还是个好日子。 所以如此美好的一天，有太多事情可做。 三娃一大早便摸了过来，估计饭都没吃，因为李亚东今天起得也不算晚，此时正蹲在院墙一侧漱口刷牙。 “干哈呀，油四就说？”李亚东见他一脸尬笑地杵在一旁，嘴里吐着泡泡，含糊不清地问。 “那个……李老师，还记得我上次跟您讲的那件事吗？” “哪件？”李亚东没好气道，这小子每天至少要跟他闲聊大半个小时，谈天论地，无话不谈，那说的事情可就多了。 这么笼统的一问，鬼知道是哪件。 “就……我爸妈说的那姑娘，原本要直接过去送彩礼，我没答应，说等个好日子自己先上门看看，他们也同意了。然后……今天就是个好日子，他们早上在那里翻万年历。” “啊嚯嚯……呸！”李亚东漱了一遍口后，说，“那你就去呀。” 他如何不知道三娃这小子在打什么鬼主意，老大个人了，平时胆子大得敢玩鬼，偏偏遇到这事儿像个小娘们一样，见个姑娘而已，硬要拽个人去。 至于他为什么非得拽自己，而不和他父母一起去，这事儿也不难理解。 因为他父母早就相中了那姑娘，真要过去了，只怕上了桌子就舍不得下来，恨不得立马把婚期定下来才好，到时他就算有意见，恐怕也只能保留了。 而自己就不同，在他看来应该深明大义、是能跟他站在同一战线上的人，真要没看对眼，是可以拍拍屁股直接走人的。 但是，李亚东真不怎么愿意去——一辈子不愿意掺和这种事。 平心而论，就这么上门瞅一眼，能瞅出个什么东西？ 不就是看看人家姑娘长得俊不俊吗？ 什么脾性，什么性格，一无所知。 那如果这姑娘除了长相外，一无是处呢？ 以后俩人一旦结婚，处得好就好，处得不好，三娃保不齐还会对他有想法。 所以啊，这就是典型的吃力不讨好的差事。 再有一个，他今天也确实不太有空。 正事是没有，但大戏开台了，胜利哥昨晚已经通知过，说谢兴洋同样看了好日子，准备今天祭天开井。 他们南方那边的老板都爱捣鼓这个，有没有用不太好说，反正李亚东观察过，越是有钱的老板就越在乎。 “我……自己不是不太好……去嘛，想您跟我一起，帮我参谋参谋。”三娃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地挠着脑壳说。 参谋你妹！李亚东心想，是你找媳妇儿，又不是我，相没相中都是自己的事，与旁人何干？ “你自己去呗，我这眼光跟你估计也不太一样，保不齐到时还有分歧，你自己去看看喜不喜欢，不就好了？” 这话李亚东可不是瞎说，三娃这小子的眼光…… 那也是一等一的刁钻。 别人不提，就说爱莎库娃好了，最近村里不少老爷们儿都在议论这个还没结婚的毛妹子，讲真，许多家伙都眼馋得紧，但你知道三娃怎么说吗？ “她是不是个子太大了点？”——这是他的原话。 李亚东半个字没改。 大，有啥不好的？ 李亚东知道他想表达的意思，不是嫌人家个字高，而是某些地方太大，他有些接受不了。 他约莫就喜欢那种前后能钉门板的类型。 能怎么说呢？ 还是太年轻了。 等到了李亚东这个年纪，大概才能真正体会到什么叫作“微胖才是极品”，而爱莎库娃正属于这种类型。 饶是以李亚东的眼光来看，爱莎库娃都是一位不折不扣的大美女。 “我……没那么挑的，只要凑合着能看，勤快点，能在一起好好过日子就行。”三娃一脸希冀道。 李亚东长叹口气，也是没辙啊，摊上这么个学生…… 他很清楚三娃的性格，根本不求人，但现在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要不去……保不齐还得耽误人家的终身大事。 “那话可先说好了，我去可以，但就是站在旁边帮你参谋参谋，可别什么事情都指着我，我对你们这边的风俗礼节一窍不通，该办的事情还得你自己来办。” “行！”三娃咧嘴一笑，大喜过望，满口应下。 望着他屁颠屁颠儿地跑去院门的模样，李亚东也是一个脑袋两个大，老师去帮学生相亲，这算怎么一回事？ 就听说过毕业包分配的，这毕业包结婚的……还真是头一次见。 …… 早饭刚吃完，村子里便一下躁动起来，大家伙儿都朝屋外跑，一些熊孩子面条嗦得慢，抱着碗就跑出来了，生怕错过好戏。 大漠那边，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个不停。 “东哥，开始了。” 哪还需要齐龙提醒，李亚东又不聋。 “走，瞧瞧去。” 说着，从院子里的小马扎上站起，不忘回窑洞里拿上自己的“偷·窥”神器——望远镜。 前几天在县里逛百货公司，瞅到了，便买了，就知道能派上用场。 院子外的几块山岗空地上，村民们已经聚成几坨，全都踮着脚张望，不时指指点点的，议论纷纷。 “那个姓谢的准备开油了，祝愿他钻一口空一口。” “是呀，就他这种人，让他发财太不应该了，老天如果有眼的话，就该把他的钱都收回去。” “我可听说了，县里已经有好几位大老板开油赔了本，真希望他也赔得一干二净……” 不得不说，乡亲们的嘴巴还是挺毒的，心也挺狠。 要知道前几天马支书和红明他们已经上门找谢兴洋谈过，说现在空车不提，以后如果油罐车要从村里过，必须得交钱。 原因很简单：因为路是我们村自己修的，大车通行肯定有影响，你得负责，否则就自己重新开路。 谢兴洋那么抠门的人，刚开始自然不同意，还显得很生气的电话打到县里，想告他们一状，一些类似于阻碍当地经济发展的罪名，接电话的恰好就是新上任的县委办公室主任蔡小兰。 你猜她怎么说的？ “这是应该的呀，人家村民自己修路也不容易，你大车没日没夜地碾，不得交点养护费？” 谢兴洋也是没辙啊，知道得罪李亚东后，他已经从过去县里的大红人，变成了如今姥姥不亲舅舅不疼的主儿，最终只有妥协——他可没信心干过本地政府与当地村民的联手。 答应以后一辆油罐车来回一趟，给村里两块钱。 但很显然，即便还算不上富裕，可大龙村的乡亲们依然不在乎这些钱。 他们没什么花花肠子，要恨一个人，那就真是恨到了骨子里，要喜欢一个人…… 就譬如此时走过来的李亚东。 “哟！李老师来了。” “来来，大家伙儿让让，给李老师腾个地方。” “李老师，来我这边，我这边看得清楚……” 第九百八十七章 中国的上帝待遇好 李亚东拿着望远镜瞅啊瞅，你还别说，这10块钱的玩意儿还挺好用，这个年代的商品如果不是刻意造假的话，那是相当真材实料，就像李亚东曾买过的几只电灯开关一样，用了三十年，完全没有问题。 谢兴洋他们在大漠中搭建的营地，离大龙村直线距离不过一公里的样子，眼神好的人裸眼也能看清个大概，李亚东的眼神虽然不太好，但有了望远镜的加持后，就跟欣赏200米外的戏台也没啥区别。 此时在那三张蓝色大帐篷的外面，搭了一个简易版的祭台，二面插着竹竿，顶端挂着彩带，祭台中间则摆放着一张四方桌——就是农村人家吃饭的那种。上面放满了大碗小碗。 其他的贡品李亚东倒是看不太清，但那一颗偌大的猪头却是一清二楚。 祭台下方站满了人，有穿便装的，也有穿工装的，应该整个项目的所有人都到齐了，包括胜利哥他们也在——他一身笔挺，站在一群老毛子前面，就跟着首席模特一样，不要太显眼。 当然，最好认的还要数谢兴洋。 他似乎对白色特别情有独钟——至少李亚东也见过他不少次，就没看他穿过别的颜色的衣服。 是不是心太黑了，所以外表上才不敢搭配其他的颜色，想以此中和一下？ 他站在祭台下方、众人最前面，双手抬在那里，约莫手里拿了香，对着祭台拜了又拜，看模样倒是诚心的很。 “李老师，你手里拿的啥呀？” 旁边突然传来声音，李亚东放下迷彩色的望远镜，低头一看，才发现身边已经围绕了一圈熊孩子。 此刻纷纷抬头望着他……准确的来说是望着他手里的望远镜，很是好奇，也很艳羡。 这个年代的农村孩子，哪有什么玩具？ 李亚东犹记得他的整个童年都在一只蛤蟆的陪伴下度过。 还不是买的，而亲戚家的孩子长大了，不爱玩了，扔给他的，于是他从此便多了一个朋友。 是那种绿色的、上发条的铁皮青蛙。 现在想想，都感觉贼好玩的样子。 “望远镜，见过吗？”李亚东笑呵呵地回话，也是明知故问。 “没……”几乎所有熊孩子都齐刷刷地摇头。 “我……见过。” “哦？” “在我二姑家的电视里。” “……” 李亚东感觉今天这出戏也不咋的，主要谢兴洋一马当先、一副大哥大的派头，他不想看。 于是，便把望远镜递了过去，道：“喏，给你们瞧瞧。” “哈哈……给我先看，给我先看……” 熊孩子们可不知道客气，瞬间引起哄抢。 “好了，别抢，一个个的来，一人一分钟！”李亚东板着脸吼了一嗓子。 他这么一说后，熊孩子们倒是瞬间安静下来，不敢造次。 毕竟这可他们父母都十分尊敬的主儿，万一搞得罪了，回家不得挨板子？ 于是，很快便按从小到大的顺序，自发地编好序号，1，2，3，4，5，6……每人一分钟。 没表，那就自己数。 一个熊孩子在看的时候，其他熊孩子们就在旁边一起数数，大的带小的，因为小的根本数不拎清。 只是那速度…… 首都时间一分钟，在他们这里只有30秒。 “哎呀呀，你们快看，人变大了！”一个熊孩子拿着望远镜，一脸惊喜地大喊道，搞得其他人好像也能体会到一样。 不过他这么一喊后，却是浪费了自己的福利，因为耳边的数数频率更快了。 “好了，该我了。” 一分钟，二十几秒结束，2号选手出手来夺，弄得熊孩子一脸悻悻，也一脸的意犹未尽。 “李老师，走不？”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李亚东不用瞅都知道是三娃。 丫的不是说暂时不急着讨媳妇儿的吗，咋又变得这么火急火燎？ 不过转念一想，也就释然了，20岁还没尝过荤腥，心头能不痒痒？ 要知道他和张春喜那个大胖子……呃，他当年并不胖，读小学时就开始扒人家寡妇墙了。 李亚东又眺目望了眼大漠的方向，揣测着胜利哥今天会上演一出什么好戏——关于胜利哥的计划他说不过问就不过问，半点也不知情，只等着看结果。 比较可惜的是，他清楚今天要钻的第一口井稍远，距离大龙村大概三四公里的样子，即便手持望远镜，只怕也很难看清楚。而他又不可能跑过去瞧，想来，大概也只能等胜利哥晚上回来再听故事梗概了。 如此一想着，李亚东便回头望向三娃道：“那就走吧。” 临行时望远镜他并没有拿走，因为熊孩子们还没看过瘾，交代了其中最大的一个孩子，让玩完后送到马支书家。 自己后面估计还得用，谁让他的眼神不好使呢。 齐龙驱车，载着李亚东和三娃，就他们三个人，离村而去。 至于齐虎，就让他留下来陪陪他媳妇儿吧，反正又不是去打仗，要是相亲还能相出危险来，那这个世界也太黑暗了。她媳妇儿最近也挺可怜的，譬如现在山岗上这么多人看热闹，她就不好出来，三娃家的黄泥巴院子直接被她踩低了一公分。 他们绕着盘上土路小心翼翼地转呀转——每次出行都是这么麻烦，倒是没有太多波澜，但大漠之中，胜利哥这边的事情，就显得有趣得多。 此时谢兴洋刚上完香，然后又开始往地上撒酒……当然，这是比较粗鄙的说法，深刻点来讲，一番举动无外乎在敬天神、拜土地。 其他人倒是没什么，但阿列夫和爱莎库娃等人，那是真的看迷糊了。 心说这是在干啥呀？ 这么好的酒——谢兴洋非常看重这件事，买的可是正宗的飞天茅台。居然给倒地上？ 也忒浪费了点吧！ 他们小声地跟胜利哥交流起来，问他“此为何意”？ 胜利哥说“在给上帝敬酒”。 于是，一帮老毛子便顿时庄严起来。 “你们中国的上帝待遇真好。”阿列夫一本正经地说。 谢兴洋似乎深谙此道，明显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情，十分熟溜，但流程也极为复杂，一番仪式硬是弄了一个多小时。 待礼毕，他拿着一只龟壳和两枚铜钱走过来，笑呵呵地对胜利哥说，“今天运气不错，土地公公赏饭吃，绝对会有个开门红。” 阿列夫等人自然一脸懵逼，只有胜利哥瞅着他手里的家伙事儿，知道是用来占卜的东西。 心说：土地公公赏饭吃？ 今天就是玉皇大帝赏饭吃都不行！ 为啥？ 因为他不赏！ “那个……谢总。我知道你们南方人敬神信佛，但咱们丑话先说在前面，今天这第一钻我的把握并不大，主要还是先试试水，等把千米以下的土壤样本带出来，后面就好搞了。” 这个预防针其实胜利哥已经打过不少次，降低对方的期望值嘛，否则第一口井就打空了，你猜对方会怎么想？ 但他能不能不打空呢？ 有六成以上的把握是可以的，这次准备异常充足。 可如果不空的话，又怎样让谢兴洋赔钱呢？ 三百万一口，外加施工费用，一口井的成本至少三百五十万起底，一旦空了，也够他喝一壶的了。 果然，谢兴洋一听这话后，脑门上都见了汗——你想想，他是多抠的一个人，连几块钱的过路费都啥不得给的人，要是一下损失几百万，还不如直接给他一刀。 连声道：“张总，不管怎么说，你还得帮帮忙，用心搞啊！还是那句话，只要出了油，工钱不少，喜钱另算。” “放心吧，我用不用心，你难道还没看见吗？再说了，有钱我不知道赚？” 胜利哥这么一说后，谢兴洋才算心头稍稳，这半个月以来对方的所作所为他全都看在眼里，讲真，换他自己去做，估计也就这个认真劲头。 而且，对方这么贪心的一个人，也确实不可能会嫌钱赚得太多。 “那就好，要不……”他抬手看了看黄金劳力士后，道：“吉时快到了，准备开始？” “可以。”胜利哥点头。 于是，谢兴洋笑了笑，深吸一口气，拉长嗓门一吼，“开——工！” 第九百八十八章 三娃相亲 大龙村出来不往县城、往乡镇的方向，有一条坑坑洼洼的柏油省道——这条路的历史据三娃说，可以追溯到新中国成立的时候。 可见被当地人民蹂躏了多少年。 还能通车，已是万幸。 他们此行的目的地也是一个犄角旮旯里的小山村，叫作“大周村”。应该是大部分村民都姓周吧，所以才叫这个名字，那姑娘家就姓周。 不过虽然也很偏僻，但比起大龙村来说依旧要好不少，主要距离乡政府近，也就六七里路的样子——山道出来，进入大路，再走二里路，便到了乡镇上。 而至于为什么这样村庄的姑娘愿意往更偏僻的大龙村嫁，也是近两年乡里兴起的风潮。 现在乡里其他村子里的人家都愿意和大龙村的人做亲家。 无他。 因为大龙村发了——对他们而言是这样。 现在毕竟才1994年，有多人农村人家能每天吃上肉？ 可谓少之又少。 隔三差五的都挺稀罕。 有多少农村孩子一个月能领一盒哇哈哈？ 即便是全国范围内，除了大邱庄和华西村这两个地方外，大概都没有。 大山里扎根的陕北农民，更是想都不用想。 但大龙村，却可以。 村里搞了麻花合作社，每月按时给村民分红，同时在公共资金里再拿出一部分，购买一些营养品，分发给村里的老人和孩子们。 这招倒不是李亚东教的，而是马支书看报纸，从华西村那里学来的。 他虽然看起来老实巴交、甚至显得有些一根筋，但实则心中是有些野望的。 以前的大龙村确实姥姥不亲舅舅不疼、属于县里有名的贫困村，但今时不比以往，就周边的几个村子里的人来说，在他们看来，家里若有女儿能嫁到大龙村，那就是完全享福的事情，他们也能跟着沾点光。 与李亚东他老家那边的情况一模一样。 真不吹牛的讲，他们村现在连瘸子都不愁没媳妇儿娶。 前年回家就见到了，单杈四十多年的细桂叔都结了婚。 你开玩笑，这年头年人均收入过千……或许到了两千的村子，全国能有几个？ 下次回老家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但李亚东知道，到时村里绝对会有一个翻天覆地的变化，八成每家每户都起了红砖楼——他打电话给他大哥的时候已经听闻过，村里不少人都去了他办的那八家公司工作，然后家里还养着鱼和鸭。 只要不懒惰、翘起屁股干，现在不像当年没有赚钱渠道，不发财是没道理的。 所以他当年离村去首都读大学时许下的宏愿，大抵上是实现了——给村里每家每户起一栋楼房。 而且现在想想，这种“授人以渔”的方式应该没错，比直接给，更好。 “哒……哒……” 前面路宽了，路旁的行人和房子也多了，毫无疑问，乡镇到了。 “龙哥，麻烦前面找个店子停一下，我去买点东西。”三娃突然说。 总算懂点人情世故，知道上门不好空手。 “带钱了吗？”李亚东问。 “肯定的呀，这种事不带钱敢出门？” “嗯。”李亚东笑了笑，也没想着“赞助”他一点什么的，给他他也不会要。 不过客观讲，三娃家还是挺富的，应该算是村里的首富了。 你想想看，他父母在合作社工作，村里该有的分红一点不少，还顺带着种地和养羊。而他自己的那个生计也来钱，约莫一个礼拜能撵到一头，肉不要，皮一剥，至少大几十块，一个月也能整个二三百。比很多城里的工薪阶层都强。 李亚东已经跟他讲了，啥时候自己回家的时候，让他也给自己弄张狼皮，拿回家放在堂屋里垫脚，霸气！ 三娃就说那一般的皮不行，必须搞张上等货，毛泽发亮的那种，狼王皮。 李亚东让他悠着点。 因为狼有多凶残，他是切身体会过的。 车子在镇上最大的一家商店门外停下——这条街上也就两家商店，外加一个供销社，买一些日化用品的地方。三娃去的快，回来的也快，但东西并没少买。 李亚东特地瞅了瞅，有肉，应该是牛肉，大约两到三斤的样子；有糖，就是那种红蔗糖，用带“囍”字的透明塑料袋包装着，约莫半斤到八两一包，两包；有补品，必须得是麦乳精，全中国的农村现在都流行这个，大概比较贵吧，所以就买了一盒；还有一些小糖果，就是那种很多地方卖一毛钱一颗的桔子糖和花生糖什么的，他这个应该是散称的，约莫一斤左右。 礼不算重，但如果只是作为串门礼，而非彩礼的话，在农村而言，应该还是相当有面子的。 “怎么走？”开车的齐龙问。 刚才是一条大路走到底，但到了这边，明显要开始拐弯。 “大周村我也第一次来，早上问过我爸后，他一说我大概也就知道了。前面左拐，沿着大路再走二里路的样子，右边会有个分岔路口，拐进去就是进村的山路。” “车能过吧？”齐龙又问。 “我爸说应该可以，先走呗，不行的话就把车停大路边上，我们走进去。” 想来路应该不咋的，李亚东暗自祈祷，最好可以通车呀，不然走个至少五里山路，脚板不得磨泡？ 他现在也是娇贵了，小时候光着脚上山撵兔子都是等闲。 齐龙会意，再次启动汽车，按照他说的路线前进。这么一辆气派的suv驶入这种山间小乡镇，还是吸引了不少艳羡的目光的。 李亚东感觉这趟行程不提别的，有了这辆车的光环加持后，也就是一个三娃能不能看上眼的问题，应该不存在女方不同意的可能。 再说了，平心而论，三娃长得虽然不是很帅，但那身材，真心一等一的好。也好看，不像齐龙和齐虎，狗日的太发达了点，看着吓人，他这样穿起衣服来显瘦、脱下衣服后八块腹肌的身材，在李亚东看来才刚刚好，也挺羡慕。 不过没用，他知道自己也可以有，但必须得炼，而且不能停，没那精力，也没时间。 汽车抵达进村的山路入口。 “我去……这路还真够窄的呀！”齐龙骂骂咧咧地说。 “能进吗？”坐在后排的李亚东问。 “进……看着可以进，也就刚刚好，但路旁有树，树枝伸下来有些地方估计会刮到车。” 这算什么问题？李亚东心想。 没树挡着他还真心不敢进呢，万一溜下去了怎么办？ 也所幸这边山矮，路旁下方有山坡和岸埂，并非大龙村那边一样的悬崖峭壁。 所以即便掉下去，八成还能抢救一下。 “进。” 于是，齐龙便开始小心翼翼地驱车驶进山路，他自然知道东哥不心疼车，但他怕胡广源心疼。 这位老大哥他现在的感官还是可以的，不为别的，一位天天能给做好吃的人，谁不喜欢？ 倒还真被齐龙说中了，汽车行驶到某些树木茂盛的地方时，车身果然被树枝刮得吱吱响，弄得三娃都有点不好意思，一个劲儿地说“要不就下来走吧”。 走你妹！这像是有地方能调头的样子吗？难不成倒回去？ 倒时候别说刮了，还得撞。 汽车龟速行驶，走了一刻钟估计也就走了二里路，突然，前方出现了行人，两个，一个还推着一辆二六款的女式自行车。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在更远一点的地方，出现了一个三岔路口。 人可以响喇叭让她们躲在树后面避让一下，但路…… “走哪边？”齐龙问。 然而，三娃也是一脸懵逼，有些不太确定地说，“我爸没说要拐弯呀，应该是直行吧。” “别应该应该了，走错了麻烦。”李亚东透过前挡风玻璃指着前面的两个人，说，“还是追上去问问她们，应该是村里的人。” “行。”齐龙点头，稍稍加重了油门，想赶在俩人进入分岔路时截住她们。 第九百八十九章 村花 前面的路友原来还是两位姑娘，皆是二八芳华的样子，大也大不了多少——主要她们穿的衣服都挺肥大，然后发型也算不上时髦，所以单看背影确实不太好分辨出年龄。 其中一个姑娘，让李亚东情不自禁地眼前一亮。 不说有多漂亮吧，但大眼睛、翘鼻梁、小嘴巴，瓜子脸，让人看着很舒服，不施粉黛的样子，显得极为清纯。 也就皮肤稍黑了一些。 不过，李亚东不留痕迹地瞅了一下，她脖子上的皮肤明显更白，所以脸上应该完全是被晒黑的。 想想也是，现在刚好太阳挂得老高，几里山路走下来，就算把科舍洛娃喊过来走一遭、纯种的白人，也一样得晒黑。 因此她这个肤色是可以重新白回来的，而如果一白的话……那这姑娘，可就标致了，至少在这大山之中顶个村花的头衔，应该绰绰有余。 至于另一个、赶自行车的那姑娘，对比之下就逊色不少，而且骨架很大，胳膊粗，皮肤更黑，看起来应该是一把下地的好手。 就是……少了点女人味。 她俩现在已经退到路旁的歪脖子树下面，自行车紧贴着树干，打算尽量腾出空隙，让这辆金贵的吉普车先通过。 不曾想，车却停了。 “问问。”李亚东降下车窗，对三娃说。 齐龙同样降下了驾驶室的车窗。 “诶，两位姑娘，问你们一下啊，大周村三组怎么走，前面哪条路？”三娃操·着本地话问，不过很好听懂。 李亚东留意到，他的目光明显在那个瓜子脸姑娘的脸上多逗留了几秒，然后赶紧挪开，并开始闪躲。 这明显是有感觉的意思呀！ 这时李亚东就在想啊这位姑娘，也不知道是否婚配？ 如果没有的话，三娃挺有感觉的，追一追、了解一下，要是性格也不错，凑一对倒是极好的。 平心而论，这姑娘配三娃，那是绰绰有余了。 当然，他也就想想，这可不是他们今天过来的目的。 指不定三娃父母看中的那姑娘也不错呢，毕竟他们这么喜欢，对吧？ “哦，三组呀，你们不用拐弯，直走进去就可以。”说话的正是瓜子脸的姑娘，她虽然看起来很娇小的样子，但看见开豪车的人也不犯怂，脸上还挂着灿烂的笑容，性格倒也挺大方的。 像是忽然想到什么，还补充了一句，“对了，她就是三组的。” 说着，伸手指向旁边推自行车的干练姑娘。 这姑娘也不是什么害羞性子，脸上同样挂着笑容，点点头后，甚至还打听起来，“嗯，我就是三组的，请问你们去我们组有什么事吗？” 主要她上次见到汽车进村，还是去年乡里有领导过来搞检查的时候，很好奇这三个开着比乡长的吉普还气派的人，去他们组干嘛。 “那个……我们找人。”三娃说。 “哦？找谁呀，你说说看，我都认识，要不带你们过去吧？” 这姑娘的好奇心挺重，也怪热心肠的。 三娃想了想，他只知道两个名字——那姑娘和他爸的，进组后也得打听，于是，便说道“找周光明。” “啊？你们找我爸？” 车里。 三娃、李亚东、齐龙，三人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 “你们找我爸啥事呀，是县里下来的吧，走，我带你们去我家。” 干练姑娘说着，就把自行车从树旁推了出去，一副要走前面带路的样子。 一直想见人家姑娘一面，想不到如此不经意间，居然直接就见到了。 然而，李亚东却有心留意到，三娃脸上生起了一股犹豫之色，似乎……有点……不太想去了。 没看对眼。 李亚东对他也算有些了解，知道他自己蛮横，却偏爱比较娇小的姑娘。要不也不能嫌弃人家爱莎库娃“个子大”。 而这位姑娘，她穿着蓝色短汗衫露出来的手臂，可比爱莎库娃粗多了。 换成旁边的这姑娘还差不多，小胳膊小手的，一拧就断的样子。 “怎么搞？”李亚东小声问。 “这个……要……要不就算了吧。”果然，三娃摇摇头说。 “看性格还挺不错，大大方方的。”李亚东劝说了一句，也是实话实说。 “可……首先看着就不太有……那个啥，以后怎么一起过日子？” 他大概想说“感觉”，但不太能熟练运用这种比较文艺的词汇。 不过，他说的确实有道理，李亚东也没什么好反驳的。 看着都没眼缘，再如何一起白首偕老，那不是找罪受吗？ 至于三娃的父母为什么这么喜欢这姑娘，李亚东看到人后，也就不难理解了。 首先性格大方，估计照面之后，叔叔阿姨张口就来。 再就是看这架势，那以后娶回家，绝对是一把洗衣做饭、下地干活的好手啊！ 农村的家长，不就爱这个？ 而且不带骂人的讲，李亚东隐晦地扫了一眼，屁股也大，能生带把货。 “你自己看吧，要是真不想去的话，刚好前面三岔路口我们调头回去。” 这种事情强迫不得，虽然李亚东知道他如果硬让三娃走一遭，他还是会去的。 然而，三娃却没应声，还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眼车外的那位瓜子脸姑娘。 敢情……真看对了眼！ ‘还真是荷尔蒙旺盛的年纪呀，遇到心动的姑娘根本挪不开眼。’李亚东心想。 “诶，姑娘，你先走吧，我们不光要找你父亲，还要再找几个人，刚才合计了一下，还是晚点再去你们组。” 李亚东朝车外喊了一声，因为事情变得有些棘手，这俩姑娘明显是闺蜜的类型，突然“移情别恋”，不得将另一个先支走？ “哦，你们是来搞什么工作的吧，那行，我先回了，刚好我爸估计在下地，我去把他喊回来。” 干练姑娘说着，骑上自行车，然后拍了拍后面的座板道“彩云，赶紧的。” 彩云？倒是个挺不错的名字。 李亚东明显注意到三娃眼前一亮。 不过……你丫的倒是放个屁呀？ 如果真按现在的节奏发展下去，这团彩云可就飘走了，天知道还有没有机会捞着？ 也是没辙啊，李亚东寻思着自己这个老师就把这个关系户的“毕业包结婚”的问题，给解决一下吧。 “唉，那个叫彩云的姑娘，你等等。” 前面准备骑车离开的俩姑娘又停了下来，彩云从车上跳下，扭头问，“咋了？” “你是哪组的？”李亚东笑着问。 “四组。” “嗯，我们要先去你们组，你上车吧，跟我们走，帮我们带带路，让她先回去。” 不得不说这个年代的姑娘、特别是大山里的姑娘，那是真的单纯，彩云想都没想就答应了，还挺乐意的样子，就这样坐上了由三个陌生男人开的车。 李亚东心想自己如果是什么不法份子的话，开个车在附近周边逛一圈，一天估计得拐走一打姑娘。 。 第九百九十章 彩云妹妹 彩云的确不怕人，上车之后甚至还显得有些兴奋，就坐在李亚东身旁的后座上，东瞅瞅，西看看，感觉很新鲜的样子。 应该还是这辈子第一次坐这种档次的汽车。 按她所指引的方向，齐龙继续驱车前行，三组和四组想象中就挨在一起，不过听彩云讲中间还隔了一座山头，这使得三娃不禁暗松口气。 天知道他在怕啥？ “你也姓周？”李亚东问，没话找话的意思。 能怎么办，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呗，谁让他来都来了呢，三娃这个怂蛋又一个屁不敢放。 讲真，早知道事情发展成这样，他是指定不会来的。 “没有，我姓郑，郑彩云。你呢，听口音不像我们这边的人呀？” “嗯，我姓李。”李亚东没说名字，“首都过来的。” “首都！”彩云一听这话后，顿时眼前一亮，如同很多大山里的人一样。 他们这辈子都想去那片心中的圣地上看一看，只是比较可惜的是，九成九的人临到终老，都没能实现这个愿望。 “首都那边是不是人特别多呀？” “城楼上是不是有一幅很大的毛爷爷像？” “你一定去长城上玩过吧，好玩吗，听说有好多外国人呢？” “……” 彩云瞬间变身好奇宝宝，开始不停地询问关于首都方面的各种问题。 李亚东感觉自己也就是装不出官威，否则这个小丫头片子不能这么放肆。 “三娃？” “啊？怎么了？”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三娃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扭头一次，看了彩云一眼，然后目光同样马上挪开，甚至还有些微微脸红。 “你跟这位彩云妹妹也算是老乡了，怎么完全是两种性子呢，半天打不出来一个屁！”李亚东实在忍不住地教训起来。 当然，彩云暂时肯定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他也实在没辙呀，因为他注意在自己回答完一连串的问题后，彩云再望向自己的眼神中，明显有了小星星。 而他，实际上也不算很老嘛！ 万一这彩云看上自己了怎么办？ 他都能想象得到他这种走南闯北、博学多闻的人，对于大山里没见过世面的姑娘的吸引力。 如果再加上有点小钱、能背两首现代诗的话，说是致命吸引力，都毫不为过。 当年知情下乡，祸害了多少农村姑娘？ 李亚东都替广大的农村男性同胞们感到憋屈，本来资源就不够嘛，结果还被城里来的知情拱了一拨。 你要是拱完好好待人家也就罢了，可是并没有，绝大多数的情况都是以悲剧收场。 十年之后，一批孩子开始了进城寻爹之路，李亚东犹记得中央电视台还放过一部关于这个的电视剧，就是名字忘记了。 “我……不知道该说啥。”三娃尬笑一声，红着脸道。 而李亚东那一声“彩云妹妹”，却是把彩云给逗乐了，还第一次听到有外人这么叫她。 倒是主动跟三娃搭起话来，“你是哪儿的呀？” “大……大龙村的。” 瞧这出息！连说话都结巴了。 “哦，大龙村啊，那地方好呀，我听我爸他们说，那地方现在可富了，大路修到门口，而且家家户户都凿了新窑，有些还铺了瓷砖。” “嗯，我家就铺了。” “还真是！”彩云眼前一亮，好奇地打听起来，“瓷砖铺起来是不是特别亮堂？” “那是肯定的，还反光呢。”俩人交谈几句之后，三娃的舌头总算捋直了。 “哟！那想想就干净漂亮，要是我家也能凿口新窑铺瓷砖就好了。”彩云一脸艳羡道。 “这个还不简单吗？”三娃随口就说。 哎哟！ 李亚东都想拍大腿了，心想小子你可以喂，静如处子动如脱兔呀，够直接，我喜欢，就按这个话头继续谈下去。 oon！ 然而…… “咋简单了？”彩云好奇道。 “让你爸凿一口呗。” “……” 别说彩云瞬间无语了，就连李亚东和齐龙也一样，真恨不得一巴掌呼死他。 “三娃哥你真会说笑，我家要有这个钱，那我还说这话干嘛？” 如果三娃不傻，此时应该来一声“彩云妹妹”，毕竟人家哥都叫了。 但……李亚东发现，他是真傻！ “呵呵……也是哈。”三娃挠着脑壳回话道。 这就纯属尬聊了，完全无法再继续下去。 所幸，目的地到了。 “喏，前面就是我们组了。”彩云伸着纤细的小手指着窗外说，“对了，你们要去谁家呀，我带你们过去。” “三娃，去谁家来着？”李亚东没好气地望向三娃问。 可三娃现在的智商直线下降，几乎约等于零，显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说，“这个……我也不知道呀。” 心说：咱们根本就没有这个安排嘛，计划之外的事情，你问我，我问谁去？ 李亚东白眼一翻，算逑，不指望了。 扭头望向彩云，微微一笑，道：“去你家。” “啊？”彩云微微一怔，诧异道：“你们原来是要去我家的吗？找我爸？” “也没错，是要找你爸。” “哦……那你们到底是干嘛的呀，我感觉你们也不像干部。”彩云疑惑道。 “确实不是干部，至于干什么的，见到你爸和你妈后，我们自然会说明。” “还要见我妈？”彩云更奇怪了，因为她妈根本就不管事，一辈子都没见过有生人找过她妈，更别提开着高档吉普车的人。 “对，不光你爸和你妈，你家里还有别的什么人吗？”李亚东笑着问，寻思着来个刺激的，直接一锅端得了，他可没功夫陪三娃这个怂蛋在这边瞎墨迹。 愿不愿意，能不能行，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不是草率，而是他感觉这样更有效率，如果对方直接拒绝了，那估计以后也很难再有机会。要是没有直接拒绝，那就刚好相反，说明事情有戏。 如此一来，他也就算功德圆满了，至于接下来的其他事，就让三娃自己去处理呗。 总不可能还要他全程出面吧？ 那到底是他找媳妇儿，还是三娃找媳妇儿？ 俩人也没个亲戚关系，身份摆出来都不合规矩。 “还有我爷和我奶在家，我哥他们外出打工了，怎么，你们不会连他们都要找吧？” “嗯，都要找。” “……”彩云彻底迷糊了，心里像是有只猫爪子在挠一样，百思不得其解对方到底是干嘛的。 她爷爷和奶奶连普通话都不会讲，而且全是八十以上的高龄，还有什么人会找他们办事？ 奈何……对方现在不肯说呀！ 你说气不气人？ 外形硬朗而霸气的猛虎大帅驶进小组后，立刻引起了各家各户的注意，许多人都特地从窑洞里跑出来张望。 大周村的规模肯定要比大龙村大上不少，毕竟还分了组，但小组的规模其实并不算大，譬如这个四组，也就十户人家不到的样子，窑洞全建在一起，在一座矮山的半山腰上——陕北这边的住处大概也只能这样背山而建的方式，因为要凿洞。 只是这样一来，跟大龙村那边的情况就一模一样，交通很不方便，车只能停在下面的大路上，根本上不去。 李亚东三人不得不从车上下来，然后在附近村民们好奇地目光中，跟随在彩云身后，向着她家的方向走去。 “彩云，干嘛的这是？”有大婶儿好奇地打听。 “我也不知道呀，说是要找我家里的人。”彩云笑着回话。 看得出来左邻右里都挺喜欢这个姑娘。 “上面来的干部？” “我真不知道，没跟我说，说等见到我家里人才说。”彩云无奈道。 乡亲们打听不到有用的东西后，也显得有些不太得劲，因为对于他们而言，别说组里来了一辆豪华越野车，就是只来几个陌生人，都是顶大的一个新闻，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搬出小马扎，找个有荫的地方，左邻右里能就这个话题聊半天。 因为实在缺乏新鲜事，也没什么太多乐子可找。 第九百九十一章 很直接 彩云的家在小组的最东边，不光窑洞凿在山壁里，左侧也临壁，家门前的院子呈一个“l”形的样貌。 李亚东的运气似乎不错，她家院子里正坐着几个人，在那剥玉米，看模样，彩云所描述的家里现住人口爸爸妈妈、爷爷奶奶，都在。 实际上李亚东也是早就看出她还是个黄花儿大闺女，所以才敢直挺挺地冲过来。 不过，院子里的人此刻都已经放下手中农活，并站起身来。 “彩云，他们……”一个皮肤黝黑、头上裹着白色毛巾的中年男人问。 “这就是我爸。”彩云先望向李亚东三人道。 要你说？李亚东心想。 “爸，村口遇见的，说找你们有事，我就给带回来了，我也不认识。”彩云解释。 “哦……” 她爸泛着迷糊，但还是热情地邀请李亚东三人进屋，八成以为是上面下来的干部——虽然看着不太像，但潜意识里认为除了上面的干部外，不会再有人开着吉普车来他们这里。 彩云家同样有两间窑洞，李亚东他们进入了左侧一间，里面的摆设很老旧，有且仅有的家用电器就是窑顶的一只三页吊扇。 如此也能看出彩云的家境十分一般。 要知道在大龙村那边，约莫规格相当的窑洞里，许多都有冰箱，有几户人家甚至还装了空调。 嗯，就是这么时髦，因为电视买了没用，就寻思着变个法子享受一下。 “你们坐吧，我给你们倒点茶。” “那个，叔叔，你就别忙活了，我们不渴，要不把阿姨和爷爷奶奶都喊进来吧，我们谈点正事。”李亚东开门见山地说，一番举动令三娃直打哆嗦。 心说我的李老师嘞，你这未免也太直接了点吧？ “啊？他们也……” 要知道农村里一般妇女和老人是不管事的，家里来了客也不好上台面。 “对。”不待彩云父亲一句话说完，李亚东已经抢先点头道。 得到他肯定的答复后，彩云的父亲更迷糊了，寻思着这三个年轻干部到底什么来头，搞人口普查的吗？ 但还是走出去将妻子和父母，以及并没有跟进来、正在外面和爷爷奶奶搭着话的彩云，一并喊了进来。 算不上宽敞的窑洞里，坐满了人。 “三娃？”李亚东没好气地瞪了三娃一眼。 丫的手里拎着一袋东西不往桌上放，这是几个意思？ “哦……”三娃会意，显得蹑手蹑脚地将干净蛇皮袋装着的、原本是拿到隔壁组彩云闺蜜家的东西，放在了窑洞中堂下面的四方桌上。 “这是……”彩云的父亲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主要蛇皮袋不透亮，看不清里面装着什么。 其实彩云也一样，之前上山的路上一直好奇这里面装了什么。 “第一次上门，也不知道该带点什么，一点小礼物，不成敬意。”李亚东笑着说。 “啊？”郑家四口人相视一望，面面相觑。 彩云父母和爷爷奶奶大概在想什么时候干部都变这么好了，上门走访还带东西的？ 而她就更显疑惑一些，因为她知道李亚东三人并不是干部——他亲口说的。既然如此，又是根本不认识的人，为什么上她家，要提礼物？ 瞅着这一袋子，还真不少呢。 “你们……到底……”彩云父亲终于忍不住地问。 “哦，我俩是首都那边过来的。”李亚东笑指着自己和齐龙说，然后又指向三娃，介绍起来，“至于他，则是大龙村的人，也是……我朋友。” 能怎么说？说是我学生？然后我帮他过来找媳妇儿？ 神经病哦！ “哟！首都过来的……”彩云家人闻言，皆是一惊，很自然而然地过滤掉了三娃的身份。 毕竟大龙村和首都……完全不是一个级量上的地方啊！ 对于这个年代的中国绝大多数地区的人们来说，首都的人……也不仅限于人，或许说但凡是与首都沾边的一切事物，都会多一层特殊光环。 李亚东一直留意着他们的神态举止，心想怎么能把三娃忽略掉呢，那可不行。又重新指向三娃，笑着说，“我今天过来，主要是因为这个小兄弟的事情。” “啊？”彩云家人一脸懵逼。 心想不是为了我们家的事情吗？为这个大龙村的小伙子的事情，跑我们家来干嘛？ 所幸…… “我这个小兄弟相中了你们家姑娘，嗯……也就是彩云。” 此言一出，可谓石破惊天！ 也引起了一串连锁反应。 三娃瞬间低下头去，一个脸皮厚得更城墙一样的家伙，此刻脸上却红得像个猴子屁股一样。 彩云比他也好不到哪里去，猛地一跺脚后，逃也似地跑出窑洞。 李亚东苦笑，心想原本不是挺大方的吗，怎么谈到这个话题……就突然不顶事了呢？ 至于她的家人，表情可谓如出一辙，嘴巴都成了“o”字型。 主要……眼前这帮人行事，未免也太直接了点儿。 直挺挺地拎东西上门，张口就来呀！ 简直闻所未闻。 农村这边但凡相中了哪家姑娘，谁不是先请媒婆上门推销一番、了解一下行情，也算是给女方这边提个醒——有小伙子看上你们家姑娘了？ 哪见过这么大开大合的方式？ 真是一点心里准确也不给呀！ “实在不好意思，主要我这小兄弟跟我说起这事儿，我就寻思着帮忙张罗一下，但又不是你们本地人，不太了解当地风俗，因此显得有些唐突，还望叔叔阿姨、爷爷奶奶能见个谅。 “但不管这么说吧，我这小兄弟是真心喜欢彩云姑娘，自从上月不经意间见过一面后，回去就茶不思饭不想，我们也是多方打听，花了老大力气，才好不容易打听清楚彩云姑娘的身份。 “说来也巧了，刚才进村时恰好遇见，呵呵……” 李亚东含笑解释，像只老狐狸。 他可不敢说三娃是临时瞧见、然后“见·色起意”的，所以只能编个挺曲折的故事。 果然他这么一解释后，郑家人脸上的表情，才总算正常了一些。 于是，都不自觉地开始打量起三娃来。 老实讲，他们家彩云也确实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 不是没有媒人上门撮合过，恰恰相反，还挺多的。只是，目前媒人说的那些小伙子，他们都不算特别满意，有些家里的状况还比不上他们家。 不是图钱。 主要为人父母的，家里两个儿子，就这一个女儿，年纪又最小，自然希望她嫁得好一些，不用过去受苦。 “大龙村的？”彩云父亲望向三娃问，心想也不是不能考虑。 李亚东不留痕迹地踹了三娃一脚，他的戏份已经演完，接下来就是三娃的主场，成与不成，全看他自己的表现与发挥。 “是的叔叔，我叫马开山，小名三娃，上面还有两个姐姐，我父亲叫……” 让李亚东略显欣慰的是，三娃这小子显然也深知这个道理，知道接下来天王老子也帮不了他，因此为了自己的幸（性）福，咬着牙，抬起头来，一本正经地回话道。 只是那口气，怎么听，这么有点像小偷进了派出所后，被警察审问时的样子。 。 第九百九十二章 一半一半 三娃被盘问了半个多小时——老实讲，郑家人原先不是这个口气的，但主要这小子自己把气氛营造了起来，人家也是被迫代入其中。 李亚东一直留意着郑家人的表情，总体来讲，他们对三娃的家庭状况还是满意的。 不满意也不可能，毕竟是大龙村首富呀，收入真心不比城市普通居民差，而且家里就一个儿子，没人争抢。 但也有不满意的地方。 就譬如三娃的工作。 彩云父亲问他靠什么营生？ 你知道这小子怎么回答的？ 说大漠撵狼的。 也真是实诚得可以。 他约莫是以此为荣的。 当然，李亚东也觉得这个牛在外面确实可以吹一吹，但如果放在长辈眼里，那就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原因只有一个：太危险！ 他女儿如果真嫁过去，丫的要是某天一招不慎、阴沟里翻船、被狼叼走了呢？ 那岂不是要从此守寡？ “你们大龙村那边做点别的事情也容易吧，干嘛非得做这个，没考虑换个营生？” 盘问还在继续，火力集中、注意力也比较集中，倒是没有李亚东的什么事。 他示意齐龙留下来帮三娃撑场子，自己借故“方便一下”，便离开了窑洞。 主要他觉得吧，此事成与不成，一半取决于郑家长辈，一半则取决于彩云本人。因为聊几句后就知道，他们很疼这个小女儿，也尊重她的想法。 所以他打算做那一头的工作去。 而彩云此刻在干嘛？ 正蹲在院子里的黄泥巴地上画圈圈。 “干嘛跑了？”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吓了彩云一跳。 “我……哪里跑了，不是在这里吗？” 这姑娘倒也挺爱面子。 瞧见李亚东后，原本暗淡下来的脸色又红了。 “你觉得三娃怎么样？”李亚东笑着问。 “什么怎么样？” 装傻？嗯，不错，是个聪明姑娘。 “他想娶你做媳妇儿啊，你不得表个态？”李亚东开着荤·腔说。 这个年代，在大山里，这种话确实算得上是荤·腔了，大概只有二流子才会说。 “谁……谁要给他做媳妇儿了？”彩云一张瓜子脸，顿时变得比红富士苹果还红。 也就是看对方是首都来的大城市人，寻思着思想开放一些也很正常，否则换成本地有人这么说，指不定就一口唾沫啐过去了。 “哦？这么说不愿意？可三娃是真心喜欢你呀，你接触接触就知道了，他其实是个挺不错的小伙子。给个机会呗？” 彩云低着脑袋，看不清表情，支支吾吾地说，“才……不信呢！他今天才第一次见我，就……那他也太容易看上人了吧？” 李亚东之前的那个曲折故事倒是没准备跟她讲，因为实在讲不出，她家人听听就算了，但对她，首先自我感觉就漏洞百出。 “很稀奇吗？《诗经》有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得相信这个世界上是有一见钟情的。” 李亚东觉得吧，摆弄点文绉绉的诗词出来，这个天或许就会好聊一些。因为经过他多年经验的考证，女孩子大抵都喜欢这一套。 “一见钟情？” 果然，虽然依然看不到表情，但彩云的音调明显有了变化。 她是读过书的，知道这四个字。就寻思着那如果书上都写了，肯定是有大道理的。 她却不知道，书上的东西也并非全是金玉良言，也有……毒药。就譬如城市街边的地摊上，那些小黄·书要多少有多少。 “不对！”忽然，她的声音又生硬了起来，并且抬起头望向李亚东，“你们带的东西早就买了，后来才遇到我的，所以那东西本来不是提到我家的，你们是要去……兰芝他们三组的。该不会……” 卧槽！ 李亚东实在没想到一个大山里的姑娘还有这副脑壳，敢情一袋礼物还暴露了他们的秘密呗？ ‘这姑娘不好忽悠啊！’李亚东心想，暗叹口气。 他原本想继续杜撰一个故事，类似于原本去探望朋友和亲戚，然后三娃突然一见钟情，所以临时改变行程之类的。 但想想……还是算了。 男婚女嫁，双方坦诚是基础，若用花言巧语蛊惑到一起，岂不成了骗婚？ 日后只怕也少不了事端。 俩人如果真成事了，她是要和三娃在一起过日子的，不像她的家人。 还是开诚布公一点好。 能成就成，不成算逑，有些东西勉强是没有幸福的。 如此一寻思后，李亚东便同样蹲下身来，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完完整整地跟她讲一遍，半点不掺假。 “啊？”彩云听完后，大为惊讶，“原来……他就是兰芝说的那个人。” 显然，周兰芝在谈一个小伙子的事情，她是知道的。 “对。”李亚东苦笑点头，“不过，彩云姑娘，这事儿真不能说三娃不好，周兰芝他同样从来没见过，一直都是他父母在怂恿，实在拖不过了，所以今天才打算上门见个面。但后面……你知道的，见到了，没眼缘，阴差阳错之下，他反而看中了你。” “那不行，那不行，兰芝谈的人我怎么能……” 一个“抢”字，她没好说出口，但意思已然明了。 遇到这样一个很重闺蜜感情的姑娘，事情就变得比较棘手了。 李亚东长叹口气，显得有点无计可施。 而他这边失利了，但屋内，却又是另一番光景。 三娃这小子凭借殷实的家底、过得去的相貌、诚恳到发指的态度，赢得了郑家长辈的欢心。 让人难以想象的是，这小子居然还有点情痴的意思。 他父母怎样劝阻都没用的撵狼生计，彩云的父亲一提后，他立马改口，说不干了…… 问他不干之后做什么呢？ 他就说有很多事情可以做，在村里帮忙也行，到外面做工也行，实在没去路，他有本钱，还可以在乡里或县里做点小生意。 意思很明确：你女儿嫁给我，没有吃苦、只有享福的份儿。 三娃有一句话最打动郑家人，他说“我不让她种地，也不让她干别的，就料理家里的事情就好，我一个人赚钱就可以，而且我也会赚钱。” 而这，就是郑家人一直替女儿挑选如意郎君的最重要条件。 他们希望女儿是去人家好好过日子的，而不是做苦力——实事求是的说，农村很多姑娘嫁人后，基本就成了牛马。 另外，还有一个原因，郑家人详细询问了三娃与李亚东关系，不明白他怎么能和首都那边的人扯上关系。 然后三娃就实话实说，俩人有一段师生情分，并告知他们，李老师现在是一个大老板。 这一点，也给三娃加分不少。 想想看，有个当大老板的老师，还乐意帮忙上门提亲，将来又怎会不照顾一二？ 比较头疼的是……彩云现在有点抵死不从的意思。 你说蛋疼不蛋疼？ 李亚东都后悔出来了，有点好心办坏事的感觉。 当然，正所谓纸包不住火，回头周兰芝她家那边一打听：怎么说好的小伙子突然没动静了？ 事情恐怕会变得更加糟糕。 没什么好计划，李亚东的意思是先撤。郑家长辈这边已经基本没什么问题，重点是在彩云身上，就让三娃这小子接下来勤上门，多探望，软磨硬泡呗。 至于能不能打动彩云，就权看他自己的造化。 旁人，已经不太好帮衬了。 第九百九十三章 投标 是夜。 大龙村。 白天的热浪被黑夜压祛七成，月如银勾，微风阵阵，只要不窝在窑洞里，倒也舒爽。 胜利哥他们今天忙得连晚饭都没回来吃，李亚东享用完胡广源精心准备的一桌晚餐后，便优哉游哉地靠在院子里的躺椅上，手摇蒲扇，纳着凉。 马支书今天进了县，是村里的事情，去跑什么文件，竹制的躺椅是让他捎回来的，村里的大军叔有辆拖拉机，马支书要是去县里办什么正事都是让他送的，倒也方便。 隔壁三娃家里在吵架，关于什么事情不言而喻。 他突然“移情别恋”相中大周村旁人家姑娘的事情，在他父母看来挺不厚道。用他爸的话说“你让我以后出去老脸往哪儿搁”？ 他约莫跟那个周兰芝的父亲已经在酒桌上直接互相叫亲家了。 平心而论，三娃平时还是非常孝顺的，但今天，他却寸步不让，说话都是用吼的。 这不应该。 但李亚东觉得他敢与追求幸福的这件事情，还是好的。 人如果不懂得自己去争取想要的东西，没人会给你。 这个世界上有太多同床异梦的夫妻。 到了夜里，科舍洛娃终于敢大摇大摆的走出家门，齐虎知道她闷得慌，陪她去山头上看星星去了。 反正他是这样说的，至于会不会做点羞羞的事情，那只有跑上去看看才知道。 齐龙去了红明家。他家祖上传下来一张很蛮、也很大的牛角弓，迄今为止还没人能彻底拉开，齐龙之前去试了一下，也不行，只能拉开八分，十分不服气，因此最近天天晚上过去，一副说什么也要将它搞定的模样，毕竟他的功夫可全在手上。 甚至还想将这张弓买下来，一副花多少钱都不在乎的样子。 要说这件事是好事，红明瞬间便可以暴富，但这家伙也是个有趣人，说是金山银山也不换，他有吃有喝的，又不缺钱用，干嘛要卖老祖宗留下的念想？ 齐龙挺无奈的，想让李亚东帮帮忙，但这个口李亚东不想开。 为啥？ 因为他只拿在手上把玩了一下后，便知道那张弓是个老物件，或许……挺值钱的。 你想想看，至少一百载春秋过去，那张弓依然能使用，而且用齐龙的话说“可以轻松射死一头狼”，能是凡品？ 八百里秦川，关中一带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过去遗留下来的老物件还真不少，就说大龙村好了，几乎家家户户都有一两件。 李亚东寻思着什么时候得跟大家唠唠古董方面的话题，让他们都收藏好，别被收古董的贩子上门两块钱给收走了，那可就亏大发了。 眼下中国的古董市场虽然已经兴起，但还算不上鼎盛，是收藏的好时机，但不是出手的好时间，真是老物件，完全可以握在手里再保存个十来年。 他也稀罕，只是现在对做古董买卖兴趣不大，完全没有当年不惜砸锅卖铁收那只老子骑牛罐时的热情。 当然，如果确实遇到喜欢的，也可以拿下，不为别的，就为了拿回家装点门面。 胡广源跟长根叔他们捉蛇去了，这两天在捣鼓一道新菜。 马支书去村部溜达了，马大嫂在厨房收拾灶台，所以院子里就剩李亚东一个人。 倒也不显无聊，难得自静、整个天地只属于自己。 不过，这种好时光并没有享受太久，天边突然扫过几道灯光，李亚东便知道是胜利哥他们回了，那是汽车从大漠下面沿着坡路进村时，头灯射出来的光亮。 果不其然，几分钟后，胜利哥等人便风尘仆仆地从院门处走进。 “东哥，吃了？” “不然呢？” “还有饭没？” “……”李亚东翻着白眼说，“怎么，跟那个姓谢的从早干到晚，还不给饭吃？” “那倒不是，关键他那饭太难吃了，跟老胡的手艺完全没法比。” 所幸饭菜还是有的，胡广源本来就做了他们的份。 只是见他们天黑了还没回，李亚东以为今天第一口井开钻，谢兴洋或许晚上会搞点活动犒劳一下大家，所以就让胡广源先开了饭。 马大嫂热好饭菜后，一帮人便开始狼吞虎咽起来，看来确实饿得不轻。 当然，这不是重点，一顿又饿不死人。 李亚东比较关心的问题是他们今天都干了什么？ 吃完饭后，其他人也就先回了，都是灰头土脸的样子，实在不舒服，得先回去洗个澡。 只有胜利哥留下来。 “怎么样？”李亚东笑着问。 “还能怎么样呀，一块白板地，在哪一个劲儿的猛钻呗。都怪阿列夫，让他找个啥几把都没有的地方，他倒好，地方是找了，结果下面全是石头，钻头直接崩断一根，要不然能搞这么晚？”胜利哥一脸悻悻道。 “白板地？”李亚东呵呵一笑，又问，“什么时候能出结论？” “也快，如果运气好、钻头不断的话，今晚钻个十几个小时，到明天上午大约就能钻到1500米。” “三百万一口井，什么都没钻出来，不怕谢兴洋跟你急眼？” “不怕。”胜利哥嘿嘿笑道“预防针早就跟他打好了，这口井他已经知道能出油的可能性不大。” 李亚东“哦”了一声，便没再多问。 现如今他已经大致洞悉了胜利哥的计划，但心头也有些疑虑，不知道他下一口井，或下下一口井，该如何具体操作。 谢兴洋毕竟不是傻子，甚至可以说还挺精明。没有眼见的实惠，计划还如何继续？ 而真给他开出油，那又是自己万万不能同意的，相信这一点胜利哥也清楚。 他能揣测到胜利哥的鬼心思，但此事想落实起来，难度还真心不小。 只希望他不要弄飘了才好。 不问，是为了后面的精彩，就跟看电影一样，电影院还没上映之前，新闻突然透剧了，可就不太好。 少了期待感。 这场好戏他是想真正的乐呵一下的。 他已经从胜利哥那里了解到，谢兴洋对他并没有太多的敬畏之心，说过一句话“得罪了又怎样，有本事来弄我啊”！ 所以，他必须得好好地弄一下，还得直接弄死弄残。 “行了，回去洗洗睡吧，抓紧时间搞定这件事，完了后我要回去一趟。”李亚东摆摆手说。 “哦？回那里？首都？”胜利哥问。 “嗯。”李亚东点点头，却没解释太多，主要这件事跟胜利哥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 他今天接到了苏姑娘打到村部的电话，说科技公司那边有一批通讯设备已经检测完毕，质量和功效都没问题，而眼下国家又有几个单位正好在采购这方面的设备，想去投标，但苏姑娘是个“傻白甜”，刚从国外回来，一点相关人脉都没有，想让他帮忙牵个线。 李亚东寻思着还是自己亲自回去一趟比较好，一来给苏姑娘介绍一些人认识，这样以后就方便了；二来，他比苏姑娘更明白这件事情的重要性。 互联网时代即将来临，而他，要做这个时代的执牛耳者。 。 第九百九十四章 关键一口井 翌日。 上午十时许。 大漠上水土流失十分严重，尘土飞扬。所幸胜利哥吃一堑长一智，弄了条白毛巾绑在头上，真要风沙大时，可以马上拆下来捂住口鼻，就跟陕北这边的老乡们平日的打扮一样。 胜利哥甚至感觉他们之所以老弄一条毛巾绑在头上，就是起这个作用的。 “轰轰轰……” “吱呀吱呀……” 耳边一片嘈杂，又是柴油机的轰鸣声，又是钻台工作时的噪音，吵得人心烦意乱。 特别是谢兴洋。 他已经从帐篷里跑出来，顶着炎炎烈日在这里看了半个多小时，一对眯眯眼盯着那根白色的出油软管眨都不眨一下。 心心念念着它能赶快出油。 不过，实际上他完全没必然如此全神贯注，一根白色的软管，真要有石油冒出来，简直不要太明显。 可尺标显示，钻头已经深入地底1495米，别说石油了，连滴水都没见着。 他愈发显得紧张。 毕竟，他这么抠的人，而这一趟下去，可是实打实的三百六十八万呀！ 又是一阵儿过去，终于，钻头突破了1500米大关，谢兴洋在钻这5米的时候，一直密切留意着尺标，于是，猛地回头一看白色出油管…… 顿时，心就碎了。 “吊雷老木！”他气得浑身一哆嗦，直接乡音都飙了出来。 “谢总，九成九的没戏了，再钻个几十米就完事吧？”施工队长跑过来询问，是县里的本地人，似乎十分笃信那套“1500米没出油，就是一口废井”的言论。 “张总？”施工队长见他气得都说不上话，又望向旁边的张总工请示。 “再钻三十米吧。”胜利哥说。 “好嘞！”施工队长顿时心头一喜，迫不及待地想去休息一下，因为昨晚基本没睡，主要地质状况实在不好，钻起来特别费劲。 “谢总，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何必生这么大气呢，当心气坏身体。”胜利哥适时地宽慰道。 也必须宽慰几句，因为这厮的小气劲儿，这段时间他是切身体会到了。 他为什么根本不在这边吃饭？ 厨师的手艺只是一个小因素，主要还是食材本身的问题，顿顿水煮白菜、萝卜粉丝，就连施工队的人都吃一半倒一半，更别提他和阿列夫等人。 有时候远离营地出去搞勘测，干粮可以没有，但肯定得带水吧，可你知道谢兴洋给他们准备的是什么？ 一只大铁桶，让厨房烧了一桶白开水。 就这。 你他娘的就算扔把茶叶下去也好啊！ 让胜利哥比较佩服的一点是，谢兴洋偶尔会回县里，但只要待在营地这边的时候，他自己同样也吃水煮白菜、也喝凉白开，一点儿都不嫌弃。 所以想想看，就是一个抠门到这种程度的人，让他一下损失三百多万，心里会是个啥滋味？ 估计比砍他一刀还痛！ 不得好好地宽慰几句？ 万一……突然想不开了怎么办？ “张总，你敢保证，下口井一定能出油吗？”谢兴洋的语气明显有些不善起来，浑不似之前那样客客气气。 “保证？这我可不敢保证，这种事情没人敢保证。”胜利哥摊摊手道。 也是一句真话，开采石油这种事情，就跟赌博一样，谁敢拍着胸口说，一定就能钻出油来？ 即便底下是大庆油田都不行，因为钻井是门技术活，其中变数太多。 “我只能保证，下口井会有很大概率出油。” “多大？”谢兴洋追问道。 寻思着必须得问清楚，因为此刻心里都在淌血。 吊雷老木，他的三百多万啊，就这样，一晚上过去，没了…… 这你敢信？ “五成。” “啥？才五成？”谢兴洋闻言，差点没跳起来，大声嚷嚷道：“只是一半一半而已，这就叫很大概率？” 突然感觉，眼前这个家伙很不靠谱啊！ “五成，你还嫌低？”胜利哥突然冷哼一声，一把将手中拿着的一份地质资料，扔得老远，道：“要这样的话，那这活儿你找别人干去，老子不伺候了！” 说着，起脚就走。 十分生气的样子。 当然，他并非真正的生气，而是因为他现在已经非常了解谢兴洋的性格。 这种人，你不能惯着他，不能让他从气势压过你。 否则的话，他会越数落越起劲，并且越来越觉得你不靠谱。 反之，如果你强硬起来，不鸟他，甚至骂他，从气势上稳压过他，那他才会真正的将你当成宝。 很贱的样子对不对？ 但你不得不承认的是，这个世界上的贱·人还真不少。 谢兴洋懵了，望着胜利哥带着一帮老毛子拂袖而去的背影，只感觉一块心头肉被割走了一样，几乎没怎么考虑…… “诶，张总，别呀，我这不是不懂吗，多有得罪，多有得罪，还请留步……” 一溜烟地便追了上去，将胜利哥一行赶紧拦下。 胜利哥一听声音便笑了，心想：丫的让你贱，本还想安慰你一下，现在爽了，还得反过来安慰老子？ 他当然不会真走，所以谢兴洋的气势一弱、态度一软，他也就适时地找了个台阶下来。 “谢总，不懂的话就要调查一下，问问人也行，你知道50的出油概率意味着什么吗？不信你可以去国内几大油田里问问，问问他们站在一片油田上面，刚开始的钻井出油率是多少？” “是是是，是我鲁莽了，一时脑子发热，没怎么考虑开油这件事的难度。”谢兴洋肥硕的脑袋如同小鸡啄米一般，连声道。 “谢总，我再说句不太中听，但绝对中肯的话，你要是就这点耐心，刚钻一口井没出油就受不了的话，那……我建议开油这买卖你还是别做了。 “因为这个行当里别说一口井了，就是连续几口井不出油都是很正常的事情。真正能赚钱的，都是那些有耐心、能熬得住的人，因为即便不出油，只要十一口出了，那基本还是赚的。懂吗？” “懂懂懂懂！”谢兴洋陪着笑脸，一连说了四声“懂”。 贱·人就是欠骂！ 这下舒坦了？ 胜利哥心想。 当然，他这一骂虽然解气，但实则心里还是顶着不小压力的。 因为这个姓谢的有多精明就不提，主要还是小气，而越小气的人，你想从他身上刮下油，就越难。 胜利哥如何看不出在刚才的某一个时间段里，谢兴洋已经对自己失去信心？ 眼下第一口他还有办法圆回来，但到了第二口，即便使出这样的招数，恐怕都不见得能凑效。 是以，接下来的第二口井，他必须得让这家伙尝点甜头，否则的话，计划几乎很难再完整落实。 但刚才也说了，开油这件事情，没人敢打包票，他的人也是一样。 所以，此时此刻，他其实也在心里祈祷着，祈祷阿列夫和爱莎库娃俩人的携手合作，可以奏效。 因为接下来的第二口井的坐标，是他二人经过上百次的推算与研究之后，才好容易敲定的。 计划成败与否，这口井是关键。 <sript>;</sript> 第九百九十五章 简直凶残 孙永强打电话过来，说狗头岭那边出了点不大不小的祸事：吴老大和杨志锋过来砸场子、要喜钱。 说井位是他们确定的，井口也是他们打的，另外机器设备也全是他们的，按照行业规矩，像这样的大井，理应给他们一笔不菲的“出油费”。 原本这算不上什么大问题，甚至有些搞笑，所谓“喜钱”、或是说“出油费”，给不给，给多少，不是全凭老板的喜好吗？ 不给，还敢上门要？ 再说了，凭什么给他们？ 若非这块毛油地是转手过来的，李亚东八成还得找这两个家伙算账，险些害他与财富擦肩而过。 主要孙永强在电话那头的声音中充满戾气，像是一口即将喷发的火山——他也绝对有生气的理由，自己没去找他们算账就好了，他们居然还敢反过来找茬？ 似乎已经忍无可忍。 李亚东可以体谅他的心情，担心一件小事闹成大事，还是决定亲自过去看一看。 汽车接近云雾村时，周围的异样便十分明显，不少村民都火急火燎地向毛油地的方向赶去，似乎那边正在上演一场不容错过的好戏一般。 “哟！是李老板来了。” “李老板，赶紧的呀，那边快打起来了！” “是啊，听说都开始抄家伙了！” 村民们看见是李亚东的车，都扯着嗓门大声示意，告诉他毛油地那边的最新情况。 “阿虎，快点。”李亚东沉声说。 事情与他所想如出一辙，也庆幸自己过来了，因为孙永强在电话里说不用他过来，自己能搞定。 齐虎会意，顿时将汽车提速，喇叭更是摁个不停，路旁的村民们也十分配合，纷纷向两侧靠去，让他们先走。 很快，毛油地便引入眼帘。 李亚东伸长脖子一看，很容易看到在中间帐篷的位置，正有两帮人马在互相对峙，而且手上确实抄了家伙，一副剑拔弩张、即将械·斗的模样。 一段时间没来，这边的环境也有了变化，之前的七座井台已经全部消失，荒野的高度重新被拉低。不过在帐篷的一侧，却堆放着许多钢铁横梁，还停放着一辆黄色的长臂吊车。 应该是钢蛋另起炉灶后，重新置办的家伙事儿无疑。 “哒！哒！哒！” 汽车的喇叭声引起了双方人马的注意，纷纷扭头探来，使得现场凝重的气氛，一定程度上得到缓解。 汽车停下，“啪啪啪”三声后，李亚东与齐家兄弟甩门而出。 两帮人马，一帮正是以孙永强和钢蛋为首的自己人，二毛他们三个也在，不过还有十来个陌生面孔，都很年轻，与他们年纪相当。 想来应该是钢蛋重新招收一批施工人员无疑。 另一帮人马更多，大约能有二十七八人的样子，年龄参差不齐，为首的同样是俩人。 一个皮肤黝黑、身材干瘦的小老头，两鬓已经斑白，但从气势上可以看出，身板还是相当硬朗的。 另一个虽然年轻很多，但感觉还没有他身体好，皮肤有种不健康的白皙，眼泡浮肿，明显纵·欲过度的样子。 显而易见的是，这俩人正是吴老大和杨志锋的师徒组合。 “老板。”孙永强看到李亚东后，深吸一口气，迎了上来，手里还拿着一只大号扳手。 在李亚东的印象中，他应该算是一个温文尔雅的人才对，想不到也会手持这样的大杀器——毫不吹嘘地讲，就这样一扳手下去，落在身上伤筋动骨、落在脑袋上指定头破血流。 “这就是你说的能解决？”李亚东蹙眉问。 “我……”孙永强老脸一红，继而伸手指向吴老大和杨志锋，“主要他们欺人太甚！” 平心而论，孙永强被李亚东招入麾下也有段时日，各方面的能力都挺不错，有他坐镇县城，李亚东几乎可以不用过来，但这件事，明显做得有些差强人意。 所谓的办法，居然是跟人家拿着家伙事儿对冲？ 丫的是不是脑子秀逗了，就算真要干架……找二流子干呀，你一个靠脑袋吃饭的人，干你妹呀干。 此番行为在李亚东看来简直愚蠢至极。 是的，他是因为这个才略感生气，毕竟人才难觅啊，至于干架…… 有时候我们不得不承认，某些人还就是皮痒！ 该干的，还得干！ “欺人太甚？”李亚东不再理会他，而是扭头望向吴老大和杨志锋，冷笑道：“挺牛的嘛，敢带人来我的地盘上闹事，是不是嫌活得不耐烦？！” 他猛地一瞪眼珠子，一身上位者的气势决堤而出，对方那边不少人都吓得情不自禁地缩了缩脖子。 就连杨志锋都一样，唯有吴老大还能把持得住。 “你就是孙永强的老板？我知道你是外来的大金主，有钱有势，但你也甭吓唬我，这里不是你们的大城市，而是我们的小县城，有些事情，你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交代？”李亚东望向吴老大，倒是一下被逗乐了，冷笑道：“来，你跟我讲讲，我该给你什么交代？” “第一，这个工地之前是我们干的，我们的机器打到地下，井台没拆之前，里面的作业就应该由我们来负责……”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伸手指向钢蛋，然后继续说，“这个白眼狼那时候还是我的人，你让他施工，用我的设配钻出油，按照行业规矩……这么一口大井，一点出油费是必须给的！ “第二，就是这个白眼狼，什么性格我还不了解？没人怂恿、没人出钱资助他，他敢背叛我？这事儿是你做的还是孙永强做的，我不清楚，但你们本就是一伙儿的，公然挖我的墙角，弄得我们师徒二人反目成仇，这事儿你们说破天都没理。不得给我一个交代？” 李亚东“呵呵”了一声，倒还挺理直气壮。 冷哼道：“所谓的出油费，所谓的喜钱，所谓的规矩，是谁定的？你们过来施工没给钱你们是咋的？没欠你们一个子儿吧！所以老子出没出油，跟你们有个毛线关系？这钱我爱给就给，不给……你又能奈我何？ “还有，钢蛋跳槽单干，是我提的建议。你这个师父还有脸说，你但凡对他好一点，让他有些感恩之情，他多少会犹豫一下，但他并没有。这说明什么？说明你这个所谓的师父根本不称职！你既然没尽到做师父的义务，又有什么理由强迫人家一定要认你？真有脸在这边放屁啊？” “你……” “你什么你，妈的个巴子，十秒钟之内在我眼前消失，再敢来这片毛油地，所有人的腿，全部敲断！” “好一个牙尖嘴利的小子！”吴老大气得浑身都在发颤，“我倒想看看，我今天不走，你又能怎样？想敲断我们的腿，好啊，来呀，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遇到一帮明显过来找茬的家伙，这种要求，李亚东岂能不满足？ “弄了他。”随即伸手一指。 齐家兄弟顿时会意，皆是一个健步冲了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他们有意速战速决、杀鸡儆猴，因为对方人数太多，而且都有家伙事儿，怕混战起来，一个不防备，伤到东哥。 因此，在对方人马还没反应过来时，一人已经抓住了吴老大，而另一人，则接下了他身旁杨志锋下意识地挥过来的一根铁管。 “啊！”一声惨叫传来。 齐虎的脚那是什么脚？ 金刚钻一样的玩意儿！ 猛地一踹，吴老大的左小腿便以一个骇人的形状，向内弯曲。 就这样……断了！ 但这，还不算完。 要说齐龙的心其实比齐虎要善一些，但此时对方人马大怒，他为了震慑全场，树干粗壮的胳膊，用力一扭…… 只听“咔嚓”一声，伴随一阵杀猪般的嘶喊，杨志锋的左臂，同样断了。 快，准，狠！ 而且轻松到仿佛不费吹灰之力。 俩人身后已经冲到旁边的人马，纷纷镇住了，举起的家伙事儿，也全都停留在空中。 “嘶——”别说他们了，就连孙永强和钢蛋身后的己方人马，都吓得直唆凉气。 自家的大老板，那岂止是狠呐？ 简直是凶残！ 第九百九十六章 解气 李亚东冷眼旁观，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这么干。 但是，他在陕北待了一阵儿就知道，开油的事情带来了财富，但同样也带来了纷争，将这边弄得乌烟瘴气。 人都掉进了钱眼里，心也比以前更大、更狠！ 你要不狠一点，就注定会被人欺负，今天这种事情，也绝不会是最后一次。 他接下来可是想在这边拿下至少上百块毛油地的，要是这样纷争时不时的来一次，那他要不要做生意？ 再说了，他注定无法在这边久待，且马上就要回去一趟，不留下一点威名，何以镇住屑小？ 孙永强此人办正事是可以、处理政府的关系也不成问题，但面对社会上的纷争，就显得难堪大用。 这一点，李亚东早就看出来了。 所以他今日之举，不光是为了解决此事，也是为了杀鸡儆猴，让当地的一些上不了台面的二流子、刺头们明白：他，十分不好招惹。 而且客观来讲，他也完全有理由这样干。 他不欠吴老大任何东西——这个对方打官司他都不怕。所以，既然如此，你带着人，手持器·械，来我私人承包的毛油地上滋事，算什么个意思？ 断你丫的一条腿，稍加惩戒，又有何妨？ 即便传出去，他也占尽道理。 这其实跟有人拿着家伙事儿冲到你家耀武扬威是一样的道理。 打了，也是白打。 “你……真敢！”吴老大瘫软在地上，一只手扶着根本不听使唤的左腿，黝黑的额头上青筋暴露、汗流不止，恶狠狠地望着李亚东，咬牙切齿地说。 “笑话，我有什么不敢的？”李亚东嗤笑一声道：“我现在都敢报个警，你信不？” 说着，在现场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中，他踱步来到猛虎大帅旁，打开车门，从里面拿出摩托罗拉，直接一通电话拨了出去。 “喂，110吗，我报警，这边有人械·斗，两人断了腿，是的，你们最好马上过来一趟。地点？地点是狗头岭，云雾村后面的毛油地上面……” 静！ 现场一片安静，落针可闻，众人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 搞不清这是什么套路。 把人腿给打折了，然后自己报警？ 投案自首吗？ 包括吴老大和在那边直唆凉气的杨志锋也一样，相视一望后，都从对方眸子里看出深深的疑惑，也有几分骇然。 该报警的……不应该是他们吗？ 李亚东将俩人的表情尽收眼底后，抬头望天，忍不住地翻了个白眼。 还能说啥呢？ 两个法盲！ 不过话又说回来，像这种偏远小县城里的居民，特别是在这个教育匮乏的年代，有多懂法，也不大可能。 李亚东自己就是从小县城里出来的，很清楚政府在处理打架斗殴这种小事情时的办事方式，通常来讲，不外乎四个字——照顾弱者。 两方人马打架，吃亏的一方就得点好处，下手的一方就损失点利益。 如此一来，大家基本都能接受，事情也就能够很好地解决。 否则你硬要上纲上线，依法追究责任的话，那完全就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且最后的结果他们还不一定能接受。 想必此刻吴老大和杨志锋俩人心里就是这样想的，自己动手打人，理应占据所有责任。 但李亚东可不这样想，而且，法律也不是这样规定的。 我国法律明确规定：私人财产神圣不可侵犯。 眼下这块毛油地就是自己的私有财产，丫的手持·器·械，聚众过来闹事，这不是摆明地欠收拾吗？ 俩人瘫坐在地上不再说话，虽然一人断腿，一人断手，但齐家兄弟下手利落，不是那种粉碎性的伤害，所以暂且还能忍耐得住，有点翘首以盼的意思。 至于其他人，只要不傻，就知道赶紧找个地方把手里的家伙事儿藏起来，孙永强和钢蛋他们是这样做的，对方人马也一样。 好歹没人跑路，也算有点义气。 “呜呜呜呜~” 挺稀奇的，这次公安局的办事效力出奇的高，仅仅二十分钟左右，警报声便清晰可闻。 大概是听李亚东讲的普通话，然后地点又是在毛油地上面吧，如此就不难推测出他的身份，必然是个外地投资商无疑。 而县里最近又极为重视对这个群体的保护。 毕竟人家“好心好意”的过来投资，倘若人生安全和财产安全得不到保障的话，那还折腾个屁呀？ 事情传出去，影响更恶劣。 治安环境肯定也是外来投资商们的一个重要考量标准。 两辆警车很快抵达现场，四名公安甩门而去。 “就是你们在闹事？伤员在哪里？是谁报的警？” 为首的一名警察刚下车，便直接面朝众人抛出来三个问题，很有气势。 不过……当等他真正看清现场的情况后，却又忍不住地打了个哆嗦，恨不得扭头就走。 “是他？！”另外三名公安也一样，全都第一时间认出了李亚东。 不认识也不可能，当初李亚东在他们那里“住”了几天，差点没把局长屁股急起火，最后连县长都进来陪住，出来那天局里的所有领导都去迎接，闹得沸沸扬扬。 第二天局长便亲自提来一捆报纸，见人发了一份，虽然没解释原因，但意思已然明了。 因为那份报纸上就有这个人的照片。 是让局里所有人认个脸的意思，避免以后再给抓错。 因为抓对方容易，而送出去，那是真心难呐！ “哟，还是个熟人。”李亚东一见来人后，也是笑了。 为首的这个，正是早前抓他进号子的那名年轻公安，似乎是叫皇军……哦不对，黄军吧。 “呵呵……原来是李先生啊。”黄军尬笑一声后，硬着头皮走了过来，问，“啥情况啊？” 而他的这份举止，也使得吴老大和杨志锋等人，情不自禁地心头一颤。 p的，关系户？ 那事情可就有些不利了！ 可李亚东是真心没打算走什么关系，否则刚才那通电话就不是拨110，而是直接打给公安局长黄仁贵了。 收敛起笑容，正色着说，“这块毛油地是我的，我从孙永强手中转过来的，而这帮人则是孙永强以前的施工方，据说也没欠他们一个子儿，今天突然跑过来聚众闹事，刚才还都拿着家伙事儿，我感觉他们恶意满满，就赶他们走，但他们硬是不走，那我自然要捍卫自己的合法权益不收侵犯，于是就让人教训了两个领头的一顿。事情就这样。” “有这种事？”黄军一听这话，瞬间蹙起眉头，怒目望向吴老大和杨志锋俩人。 “诶~我说公安同志，先不提别的，我们还没动手呢，他让保镖打了我们就是有罪。对吧？你们应该把他带走。”吴老大人老成精，明显察觉到矛头不对，连声道。 “对什么对！”黄军怒喝道：“要按你这套歪理，那法律罪名前面就不会有‘未遂’这两个字了，一定要动手了才叫犯罪？你们聚众过来人家的私有物业上闹事，已经犯了非法入侵罪！懂吗？” “啊？” “啊什么啊，人家的私有土地上，谁让你们过来瞎嘚瑟的，还敢聚众、持械跑过来，胆子不小啊！”黄军厉声说，“其中有什么隐情回局里再说，我们会秉公执法。” 他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然后向身后略一扭头，继续说道：“学斌，呼叫总台派辆救护车过来，这两个家伙先送医院治疗一下。宏武和小王，你们把后面的人拎几个先带回局里，其他人暂时登记身份，天黑之前自己到局里报道。” “好。”身后三人齐声应下，然后便开始行动起来。 现场两帮人马的脸上表情，顿时呈现出两种极端：己方这边，孙永强和钢蛋等人嘴巴都差点没笑歪，而吴老大身后的人，则一个个低垂着脑袋，摇头叹息不止。 “我说公安同志，你们这样搞？故意包庇对吧！” 他还挺不服气。 “你说话给我注意点，你到底犯什么事，回局里自然有人捋给你听，再口无遮掩，有你好果子吃！” 吴老大顿时气得说不上话。 不得不说，这个年代的公安还是很有威严的，不像日后，总有不开眼敢对着干。 于是，在孙永强和钢蛋等人的一片欢呼声中，吴老大等人气势汹汹地来，最后却只能灰溜溜地走……不对，有俩人根本走不动，还是躺着离开的。 太解气了！ 第九百九十七章 第二口井 实事求是地说，黄军算是一名好公安，临时硬着头皮跟李亚东讲了一句，让他派个人到公安局做份笔录。 还特地将“派人”二字加了重音，因为他只要不想被他二叔一巴掌扇得找不到北，就绝不敢再将李亚东带回去。 李亚东自无不从，十分配合，也知道自己在公安局“不受欢迎”，事情就交给孙永强去处理。 中午李亚东没走，就在工地上与钢蛋他们一起吃的饭。 老实讲，伙食还是可以的，都是孙永强安排的，他并没有过问。 两荤两素，一个猪肉炖山芋，一个青椒炒猪耳，一个白菜油豆腐，一个红烧茄子。 而且不限量，多少管够。 至少工人们都吃得蛮香。 吃完饭后，李亚东又与钢蛋聊了聊，询问了一下关于开油进度等方面的问题。 按钢蛋所说，家伙事儿都备齐了，人员也充足，就准备下桩，最迟一个礼拜，就可以安排油罐车过来运油了。 这也就意味着，一个礼拜之后，李亚东便能赚到自己陕北之行的第一桶金。 心情很是不错。 毕竟赚钱这事儿……总能让人心情愉悦。 …… 一晃又是三天过去。 这三天李亚东倒是没什么，还算比较清闲，但胜利哥他们，就真心累成了狗。 每天天还没亮就出了门，晚上回来时通常赶不上正餐。 果然胜利哥之前说“这钱赚的其实也不容易”，倒也不算矫情话。 而他们之所以这么忙碌，只为一件事：替谢兴洋开第二口井。 李亚东翘首以盼，想看看他能带给自己怎样的惊喜，又能让谢兴洋继续信任他。 今天，结果将见分晓。 大漠上，日头挂得老高，正值一年之中最热的时候，毒辣的阳光似乎能融化一切，人站在大漠上平视远方，感觉空气都被晒得扭曲了。 在这样的高温下搞户外作业，有点玩命的意思，最可气的是老板抠门，所谓的高温补贴就是一箱冰袋——让手下人驱车去乡镇上买的，一毛钱一袋的那种。 反正工人们一个个都无精打采的样子，倒是胜利哥感觉还不错，一毛钱一个的冰袋唆得挺带劲——他心有野望，根本瞧不上那点可怜兮兮的高温补贴。 这样的天气有冰袋可以降温，其实还挺不错的，不是吗？ 柴油机和井台响成一片，钻头的尺标显示已经到了1503米，然而出油管依旧是白色的，这让谢兴洋和他的几名手下面沉如水，几次想要发飙，却又按耐住了，原因只有一个，因为张总工似乎信心十足，依旧没有放弃，让工人们再钻一百米。 “我说二位，到底行不行啊，真要钻空了，后面的计划铁定崩，咱们能赚的钱也就到此为止了。”一座蓝色帐篷底下，胜利哥一边唆着冰袋，一边拉着阿列夫和爱莎库娃询问。 这次坑人计划爱莎库娃事先是不知情的，但后面没辙，用阿列夫的话说“没她参入很难成事”，所以胜利哥便将她也拉了进来，并许诺了丰厚的回报。 这也是为什么爱莎库娃有意打李亚东的主意，却始终没有行动的原因。她必须集中精力、心无旁骛，这笔财富的确令她动容。 如果胜利哥的计划能够完美落幕，她至少可以得到五十万美金的酬劳！ 而有了这笔钱后，她可就是一位妥妥的富婆了，等回到俄罗斯哪里还需要为柴米油盐操心，一家人顿顿吃香的喝辣的都可以。 毕竟，这可是眼见的利益，而那个男人的事情，则有些说不准。 自然得先搞到手。 她清楚自己还要在中国待很长一段时间，所以有些事情，晚点再说也不迟。 凡事总得有个轻重缓急，不是吗？ 别看胜利哥似乎老生自在的样子，实则心里一直在七上八下，只不过演技够好罢了。 “应该没有问题，我之前反复测算过，后面又仔细研究了1号井带上来的深层地质样本，基本可以确定我们想要的坐标位置就是那里。”爱莎库娃点点头说，信心是有的，但不敢百分之百的确定。 正如胜利哥一直跟谢兴洋重复的那句话“石油开采这件事情，世上没人敢拍着胸口保证”。 “希望你最好是对的。”胜利哥说着，伸手指向旁边的一顶帐篷，示意道：“瞧瞧，脸色已经铁青，显然已经到了忍无可忍的边缘。” “这种性格的人，也不知道他怎么发的财，难以想象，一点耐心都没有。”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打量一番后，阿里夫摇着头说。 在他看来，谢兴洋这种性格的人：又小气、又易怒、又没耐心，还爱面子，放在俄罗斯那边别说发财了，饿不死他就算好的。 “这就是现在的中国啊，一个草莽崛起的时代，人人都可以暴富，就看你有没有找对门路。”胜利哥呵呵一笑，有些感慨地说。 他觉得吧，他现在如果去创业，一样可以暴富。 但这种想法只在心里想想，没打算付诸于行动，因为他现在所有一切都是东哥给的，没理由另立门户。 而且东哥待他也不薄，他其实就这样打工，也比九成九的创业者强。 “中国确实是一个神奇的地方。”阿列夫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后，注意力再次回归到钻台上，继续说，“我预计，临界点大概在150米的样子，在这之前出油管应该会有些反应，而如果没有，那就说明我们的运气不够好。” 石油开采，想将深埋地底数千米深的地球血液钻出来，技术是一个大难题，另外，运气也是一重关键因素。 “那就拭目以待吧。”胜利哥将唆瘪的冰袋扔掉，又从旁边的泡沫箱里拿起一只，这次换了个色，红色的。 不是贪嘴，而是不赶快喝不行，因为冰都化成水了，马上就要变热。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有施工督导过来汇报情况，说出油管有了反应。 胜利哥这边还好，而谢兴洋那边，脸上的表情瞬间换了个模样，眉开眼笑起来，拖着二百斤肥肉，也不顾烈日炎炎，一溜烟地向井台下方奔去。 只是……施工督导的脸色，却显得有些古怪。 “咋了？”胜利哥走上前问。 “出的也不知道是啥玩意儿，泥巴不像泥巴，石油不像石油。” 胜利哥“哦”了一声，心里简直乐开了花儿，心想这样就对了。 “走，也去瞧瞧。”说着，向身后一招手，对阿列夫等人飙了句俄语。 等他们来到井台下方时，谢兴洋已经蹲在盛有一汪清水的“小池塘”边，仔细地端详着，手里捏着那只总算被染黑的白色出油软管。 “这是石油？”他有些不太确定地问，因为瞅着颜色有些不对，石油应该墨黑如碳，但这个颜色，却有点偏黄。 还伸出手指沾了一点，放在鼻尖处嗅了嗅，顿时一喜，嚷嚷道：“是了！有臭鸡蛋的味道！” 石油是一种具有刺激性气味的粘稠液体，气味来自于里面的各种不同矿物质混合而成，嗅起来的感觉，正如臭鸡蛋差不多。 所以要是晚上钻井，有经验的老师父就让井台自动运行，不带睁着眼守夜的，弄块木板睡在“小池塘”边，耳朵里塞两团棉花，但凡嗅到臭鸡蛋的味道，就知道喜从天降——出油了。 胜利哥和阿里夫等人同样蹲下身体检查了一番，紧接着……便相视一望，嘴角皆有一丝笑意。 第九百九十八章 昙花一现的财富（为叶城呦掌门加更5/5） 谢兴洋一直留意着他们的表情，这时倒是变得极为客气，甚至还退后了少许，给他们腾出地方。 见他们都笑了，同样笑着问，“张总，怎么样？” “你不是都看见了吗，出油了。”胜利哥拍拍手，从地上站了起来。 “可……为什么这油的颜色有些不对呀？”谢兴洋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哦，你说这个呀。”胜利哥淡然一笑，显得很随意地说，“目前只是接近油层，还没钻到正位置，待会儿油的颜色就会越来越深。” 听他这么一解释后，谢兴洋顿时心神大定。 但事实，真的是这样吗？ 谢兴洋也就是不懂，真正懂行的老师傅就知道，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钻出了“孬油”。 所谓孬，并非指油有什么问题，实际情况与胜利哥所说一般：接下来油的颜色会越来越深。 同样也是货真价实的石油。 但井台钻出孬油，却往往预示着一件事情，那就是这口井下的石油当量非常有限，禁不起开采，寿命极短。 而这，就是胜利哥计划中的一部分！ 为了选中这个位置，他可谓煞费苦心，也得感谢这片大漠特殊的地质结构，否则又想钻出油来，又不想让对方占到便宜，几乎是个死结。 当然，其实现实情况中钻出孬油的小井比比皆是，指定要比大井更多，但那毕竟是无心之举。 你若一门心思地想钻出一口喷不了几天油便熄火的小井，讲真，还是蛮难的。 这也是胜利哥他们自从进入这片大漠后，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一直早出晚归、废寝忘食的原因之一。 总算，努力没有白费，如愿以偿。 阿列夫根据爱莎库娃提供的专业地质勘测资料早就推断过，这口井的开采寿命应该不会超过半个月，说不定第二天就熄火了都有可能。 反正，这绝对算不上一口油井，顶多算只油眼，将它下方岩石夹缝中藏着的那层薄薄的油皮喷出来也就完事了。 这也就意味着，谢兴洋铁亏无疑，别说回本了，这点油卖出来的钱，够不够支付县里征收的“井口税”都很难说——投资商每开一口井前，都需向县里申请报备，并交纳一定的费用，这样才能名正言顺的施工开掘，否则就属于盗采行为，抓住不仅要面临巨额罚款，还得追究法律责任。 当然了，这种昙花一现的财富谢兴洋现在肯定不知情，他自认是个务实派，只相信眼见为实的东西，所以也很容易被现实麻痹。 因为“眼见为实”这四个字如果真管用的话，那魔术师几乎都是上帝了。 这个世界十分复杂，有时候眼见的，也不一定是真实的。 他还是蛮谨慎的，依照胜利哥所言，顶着炎炎烈日，硬是在井台下方站了半个多小时。 果不其然，随着时间逐渐推移，出油管里流出的液体的颜色愈发深邃，慢慢开始跟他脑子里石油的固有样貌划上等号。 “哈哈……”谢兴洋那个得意啊，放声狂笑。 不过，很快便停止下来，然后猛地扭头望向身后的几名跟班，怒喝道：“还愣着干嘛，赶紧找几只桶过来接着呀，这可全是钱！” 他居然连这点油都舍不得浪费。 胜利哥终于有些明白他为什么能发财了，有些人的钱是抠出来的，你信不？ 反正他信了。 “谢总，事情总算搞定了，钻你这两口井算是把我们累得够呛，你看尾款什么时候结一下，我们得找个地方潇洒一阵儿了。” 谢兴洋得意，胜利哥更得意。 趁着这个好时机，自然不忘先把钱给收了。 而且，不单单是这口井的尾款，还有下口井的订金。 “尾款好说，尾款好说……”谢兴洋一听这话后，顿时凑了上来，嬉皮笑脸地说，“张总，你看这样成嘛，我马上安排转账。不过……你们要休息几天啊？” “什么几天？干你这活儿简直累成了狗，怎么的也得玩他十天半个月呀！”胜利哥翻着白眼道，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 “这么久？” 谢兴洋瞬间眉头蹙得老高，他刚得到过来陕北后的第一管油，怎么看怎么喜欢，现在满脑子都是石油……哦不，都是钱。就想赶紧把这片大漠钻个千疮百孔、满地是油才好，根本不想停。 而眼前这家伙收费贵是贵，但事实证明，是真有本事，钻两口井出一口油井，50的概率，他这么抠的人都感觉划算。现在用上后，其他人他根本不想考虑。 “久？”胜利哥斜睨着他说，“谢总，咱们的合同可完成了，我玩多久跟你没关系吧？还有，你这片大漠底下确实藏油不少，但活儿实在太难干，帮你开一口井，别人那里我能开两口、甚至更多，所以我不想再搞了，你另请高明吧。” 不拽一拽，他就不是胜利哥。 而且坑人的时候最擅长这种招数，一副很无所谓的样子，但你猜这么着？ 事实证明，这一手往往十分凑效。就跟卖东西一样，一模一样的产品，你求着别人去买，他们通常爱理不理，但如果你摆出一副爱买不买的模样，他们就会拎着钞票反过来求着你买。 很有趣对不对？ 但这就是人性。 也是“饥饿营销”所向披靡的原因。 “这……张总，不能这样吧，你看咱们不是一直合作得很愉快吗，来来来，有什么话咱们坐下来谈，外面天热，先进帐篷。” 亏他还有脸说“合作得很愉快”，一个小时前的那张臭脸、包括第一口井钻空时的那副要吃人的模样，胜利哥可是历历在目。 “尾款什么时候结？” 谈嘛，自然是要谈的，但胜利哥并不想降低姿态，所以便一直扯着这个话题，一副“老子之所以跟你谈，完全是为了尾款”的模样。 “好说，好说……” 此刻的谢兴洋，与一个小时之前的谢兴洋，你就算拿放大镜找，也找不出共同之处，完全判若俩人。 那是一等一的好说话，也是一等一的大气。 一帮人走进帐篷后还没一刻钟，胜利哥便收到了尾款转账——俩人所用的户头都是在县人民银行开的，而且全是客户，所以贼快。谢兴洋说已经搞定，他便打电话一查，果然到了。 然后，就是谢兴洋的个人表演时间，口若悬河、滔滔不绝，把胜利哥等人的本事直接夸到天上去了，好像石油见到他们都害怕一样。 “张总，玩嘛随时都可以玩的，重点是荷包得充盈呀，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你既然在我这里干了，就帮忙干到底嘛，你看这样行吗，咱们立马再签个合同，这回一次性两口井，先付一口的钱，300万！然后你们可以休息个一两天，再接着干。咋样？” 谢兴洋笑呵呵地问，自认很好地拿捏住了眼前这家伙的软肋——贪财！ 果然，胜利哥闻言后，情不自禁地眼前一亮——不是装的，是真实反应。原以为这样拽一拽，下口井的订金手到擒来，不曾想结果更完美，一下接到两张订单，300万订金。 “钱什么时候付？” 谢兴洋笑了，得意洋洋，一副“尽在掌握之中”的模样。 反问道：“这么说，张总同意了？” “那就看要你这300万订金什么时候能到账。”胜利哥贪婪地笑了笑。 “马上，如何？” “哦？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也不是不能考虑。” “哈哈……”俩人相视一望，同时大笑。 怎么看，怎么有点狼狈为·奸的意思。 第九百九十九章 油神 大漠出油的事情很快便弄得人尽皆知，至少大龙村里的每家每户，上至80岁老人，下至四五岁的熊孩子们，全都知情。 不知道也不可能，谢兴洋很猴急，井台出油的第二天便将开采设备弄了过来，然后第三天，已经联系好了两辆油罐车在这边等油。 办事效率之高，令人惊叹。 村里的乡亲们这两天都不开心，吃嘛嘛不香，睡也睡不踏实，不为别的，就觉得老天瞎了眼。 凭啥发财的好事都让坏人占尽了？ 就谢兴洋那种见财起意、恨不得刨人祖坟的畜生，咋就能越来越有钱呢？ 想不通这个道理，庙里的和尚不常念叨“因果循环，皆有报应；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吗？ 突然感觉都是瞎扯犊子，以至于对满天神佛充满怀疑，直接导致信仰的价值观出现偏差。 问题很大，弄得干活都没有力气。 村里唯一的几个清明人，自然就是李亚东他们一伙儿。 原本没打算跟乡亲们解释太多，毕竟胜利哥的计划还在进行之中，保密措施做得越好，自然越有利。 可瞅着整个村里一片愁云惨淡的模样，李亚东又心软了，不好害得乡亲们茶不思饭不想。 于是，通过马支书放出小道消息：那口油井长远不了，能不能捞回本钱都很难说。 这条消息如台风过境般，瞬间席卷整个村庄，结果可想而知，李老师的话没人怀疑，再说了，那群帮谢兴洋开油的老毛子似乎还是他的人呢。 实际上已经有精明人察觉到此事有些蹊跷，李老师就这么大气？被谢兴洋害得蹲了几天号子，然后一点脾气都没有？ 于是……乡亲们又“活”了！ 恢复了往日的生气。 这条消息还直接导致了一个习惯，或是说缺乏娱乐活动的乡亲们，好容易找到了一个极为有趣的娱乐项目，那就是闲来无事时，一帮人选个地势较好的山岗，然后坐在小马扎上一起眺望大漠。 望啥？ 就望那口井何时抽光，紧接着排成长龙的油罐车空车来空车回，然后谢兴洋跳脚骂娘。 这个精彩的片段，在他们看来，是绝对不容错过的，所有的空闲时间全耗在这里都值得。 从这个层面来讲，其实大龙村的乡亲们还真算不上淳朴。 嫉恶如仇。 不过，李亚东喜欢。他比乡亲们也好不了多少，山岗那边的黄金坐席处，总有他的留位。 一晃，半个月过去。 这期间胜利哥火急火燎地又帮谢兴洋开了八口井，几乎两天一口，速度奇快，工人们两班倒，24小时不停歇。 他乐意折腾，谢兴洋自无不从，这厮倒是巴不得胜利哥他们晚上都别睡觉，给他翘着屁股干，一天开十口才好。 八口井，出了四管油，胜利哥在保持超高工作效率的同时，也保证了50出油率的县城神话，令人不服都不行。 人送外号——油神。 而胜利哥之所以这样折腾自己的原因就在于，他很清楚某些不良反应要开始了，与其到时候又要飙戏去解释——还不见得能凑效，倒不如抓紧时间先苦一把，后面就舒坦了。 也得益于他们前期一整个月的辛苦勘测与研究，不敢说对整片大漠底下的藏油情况都了如指掌，但真的对现在开采的那一片区域的情况，有着十分可靠的分析。 如此，才能成事。 这八口井，再加上之前的两口，也就意味着谢兴洋已经开了，通过估算，以及对他最近言谈举止的留意，胜利哥门清：这家伙已经就剩一个空壳了。 他所有的身家，全部砸在了这片大漠之中，或许还借了一些钱，因为据东哥提供的资料显示，他的财产还包括一些不动产和公司股份，并没有这么多现金。 是与不是，一试便知。 于是今天，在钻完第后，胜利哥找到谢兴洋，说自己真准备休息一阵儿了，再干下去，不是钱不钱的问题，人都没命。 而这次，谢兴洋没留，还给胜利哥封了一个大红包，8888块——这对他来说，确实算是大红包。毕竟他原本完全可以不给，对吧？ 并笑着说“休息一阵儿也好，不过张总，等休息完了后，我这边如果有需要，那你还得过来啊”。 他这么一说，那胜利哥就知道，他确实手头没钱了，只有指望…… 指望什么？ 指望着他现在每天能顶着炎炎烈日逛几个小时的五口湿井，赶紧出油，然后变出钱来，这样他就又有了本钱。 当然，想法是好的。 胜利哥说“行啊，到时候联系，不过尾款是不是该结一下了”？ 于是谢兴洋就尴尬了，最后一口井他还欠胜利哥200万的尾款没给。 一脸谄媚地说“能不能宽限几天，你看到了，我这也不差钱，只是还没变出来而已”。 胜利哥说“哟，宽限几天没问题，但得打个欠款条啊，具体日期得写清楚，你知道的，我们这是团队作业，大家都指着分钱，我得对他们有个交代”。 谢兴洋自无不从，只要他还盘算着想找胜利哥开油。于是二话没说，大手一挥，写了张欠条，最后还款日定为一个月后，信心满满。 因为他现在有5口油井，合计了一下，一天挣个10万块不成问题，200万也就半个来月的事情，小意思。 欠条到手后，胜利哥便收拾收拾东西带着阿列夫他们撤摊儿了。 他倒并不急着兑现这200万，一是因为谢兴洋这厮确实没钱了，你让他变也变不出来；二是因为他感觉……欠点，有好处。至少这张欠条东哥一定会喜欢。 胜利哥他们自然没走远，几分钟车程的事情，回到了大龙村。 “喏。”他从口袋里掏出由谢兴洋亲笔签名、还摁了手印的欠条，递到李亚东面前。 李亚东老生自在地坐在马支书家的院子里，抬手接过，将欠条摊开一看，也是笑了。问，“干了？” “干了。”胜利哥点头，“比他那几口孬井还干。” “不会弄飘，万一真钻了一口好井怎么办？”李亚东问，这也是他一直有些担心的一个问题。 因为他记得早前谢兴洋那边出第一管油的时候，胜利哥跟他讲过“指不定明天就熄火了，但最长应该也不会超过半个月”。 然而，现在半个月已经到了。 “这不可能。”胜利哥摇头道：“我们虽然无法判断出地底石油的具体当量，但大致的还是有个谱的。刚才回来时我也跟阿列夫探讨过这个问题，他说最迟这两天之内，1号井肯定熄火，他先前都去看过，油色已经有些不纯。” “那就好。” 李亚东微微一笑，不再多言，心有期盼。 第一千章 油钻完了？ 胜利哥一行确实去县里休假了，这个由头不是对谢兴洋的说辞，而是真有这个意愿。 主要这段时间的确累得够呛，而他们可不像李亚东，从小在大山里长大，都是城里人。 对偏远农村更多的是好奇，住个几天可以，就当体验乡下生活，长住的话就有些吃不消，总还念城市的灯红酒绿。 甚至都安排好了行程，晚上的第一目的地，便是县里有且仅有的一家卡拉ok——紫金宫。 科舍洛娃和齐虎、以及胡广源都跟着去了，李亚东发的话，让胜利哥带他们一并去爽一爽，这段时间他们同样也受了苦。 胜利哥说“那给报销么”？ 李亚东一脚踹在他屁股上，说了声“滚”。 一行人是下午三点钟左右离村的，而就在他们前脚刚离开，后脚……便发生了一件大事。 不是村里，而是在大漠之中。 一顶蓝色大帐篷里面，谢兴洋的心情十分不错，让厨师炸了盘花生米，浇上醋，就这么一个菜，然后拎出两瓶啤酒，坐在靠近门口的简易长条桌旁自斟自饮着。 这是他最近新养成的一个爱好，每天最享受的事情。 坐在这里不为喝酒，喝酒只是附带，助兴的意思，主要是在欣赏他的石油帝国，当然，刚起步而已。 但依然美如画卷。 眼下这个位置刚刚好——帐篷是他让手下人重新搭建的，能将5口油井尽收眼底。 其中4口井已经架设起了“大镐头”，如同锄地一样，在那里永不停歇地工作着，而锄出来的，则都是钱。 唯有今早刚钻出油的5号井，现在正在拆卸井台，准备“大镐头”的安装，等到明天这个时候，那风景就更加美了。 如今看来，5号井那边虽然工人不少，但依旧单调了点，总感觉少了些什么。 少什么呢……哦对了，油罐车！ 看看1-4号井那边，油罐车都排起了长龙，一辆车装满后立马驶离，下辆车靠近继续，十分积极，就跟他们老板一样。 哪还用得着去找销路啊，一听说这边开出油来，一个个很快便找上门，直接拎着现金过来，派财务人员专门驻点，说好了白天拖多少油，晚上结多少钱，12小时内现金结算，一等一的爽利。 谢兴洋现在除了每天欣赏自己的几口油井、憧憬并构想着自己的石油帝国外，另一个兴奋点，就是每晚各家公司的财务过来结账的时候。 他自己也在心里算了笔账，他的这五口油井虽然都不算什么大井，但胜在数量多，加起来一天的纯收益也能达到将近11万的样子。 那么一个月，也就是0万。 一年就是960万，接近4000万！ 一年回本，还有盈余，而之后的钱便全是赚的。 这等生意，在他看来，简直一本万利。 再不济的井也得开采个几年吧？ 张总工都不知讲过多少遍，说这片大漠底下的石油储备着实不少，而这一点，早年石油总局的专家也证实过。 所以啊，他即便暂且收手，不再钻新井，就仗着这五口井，两年之后，差不多也就是亿万富翁了！ 你说这副如意算盘一敲起来，让他如何不心里美滋滋？ “吱……”一杯啤酒，硬是被他喝出了白酒的韵味，肥硕的嘴唇与瓷杯发出“吱吱”声。喝完后还“啊”了一声，砸吧了一下嘴巴，然后扔进两粒油炸的醋花生米，下牙一咬，喷香！ “嘿嘿……”他情不自禁地笑了，最近总会时不时的、莫名其妙的来这么一下，有时候他的几名手下听到还怪吓人的。 拎起啤酒瓶，自己给满上，酒杯刚抬起来…… 一只人影如离弦之箭样从门口飞入。 “干嘛呢，毛毛躁躁的！”等看清来人是自己的跟班“阿雄”后，谢兴洋眉头一蹙，低喝一声。 也是因为心情好，否则指不定就一脚踹过去了。 阿雄上气不接下气道：“不……不好了，老……板，1号井那边出了问题，不出油了！” “啥？！” 谢兴洋噌地一下便从塑料板凳上弹射而起，如同瞬移般来到阿雄面前，拧着他的的确凉衬衫领口问，“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我……说1号井不出油了。”阿雄弱弱道。 “怎么就不出油了！”意识到自己并未听错后，谢兴洋瞬间火冒三丈。 他早就看那个施工队长有些不太靠谱，天天见到自己像是死了爹娘一样，不开口则以，一开口就是这钱那钱的，问自己欠的那几十万啥时候给？ 自己特么的几百万都结给你了，还会差你几十万？ 又问自己喜钱啥时候给？ p的上次不是一人封了一个100块的大红包吗，还要什么喜钱？ 不靠谱的人，就是事多！ 你像张总他们那帮人多干脆，向来都是干好事情之后再催钱。 “王八犊子，别弄坏了老子的油井就好！”谢兴洋一边骂骂咧咧着，一边拖着二百斤的肥肉，火速赶往1号油井。 来到地方一看后，果真出了事，油罐车排成一溜，但司机师傅都从车上下来了，跑到井台边打听情况，也看热闹。 “都让让！”谢兴洋怒喝一嗓子，从人群中挤了进去。 开采石油的设备跟当初钻井的设备完全不同，出油管同样换了个模样，是一根黑色的橡胶管子，材质类似于汽车轮胎，有点硬，也比钻井时的那根拇指粗壮的塑料软管尺寸大了10倍不止。 它的出油口原本应该是插进油罐车里面的，但现在却被扯了出来，扔在“小池塘”的岸埂上，施工队长阮大飞正蹲在旁边仔细端详着。 当然，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 “老子的石油呢！”谢兴洋一看管口的景象，可谓又惊又气。 管口依然有液体流出，只是……不再是墨黑如碳的石油，而是……干净清冽、仿佛都能直接饮用的……水？ 阮大飞抬头看了他一眼后，也感觉一阵头大，摊上这么一号老板算他倒霉。淡淡地说，“很明显嘛，石油钻完了，都出地下水了。” “啥玩意儿？”谢兴洋眼珠子一瞪，一副看傻子的模样望向他，差点没跳脚骂娘，“早就看出你这家伙没什么真技术，也不知道县政府当初怎么会强烈推荐你，八成有关系吧？你说话过点脑子好吗，这片大漠底下的石油储量至少几十万吨，每一名过来勘测的专家都证实过的事情，你特么的现在跟我说这口井才钻了半个月……油钻完了？” 阮大飞微微蹙眉，他性格沉稳，不太愿意跟人大呼小叫，冷哼一声道：“你说的这两样东西……大漠底下的石油总储量，跟这口井有没有钻完，有什么必然关系吗？” “怎么没有？！”谢兴洋梗着脖子，红着脸反问。 “得，我也不跟你吵。你既然不信任我，那就找个你信任的懂行人问问。”阮大飞拍拍手从地上站起来，“底地下有油也得钻中地方才行，哦，你想一口井就把所有石油开出来，谁告诉你这么神乎其技的事情的？啥时候把账结一下吧，你这工地我也不想干，你八成也不打算让我干。就这样吧。” 说着，起脚就走。 留下谢兴洋一个人站在那里对着空气发飙。 <sript>;</sript> 第一千零一章 被玩坏了 “王八蛋！”谢兴洋真是恨不得刮了这个姓阮的。 不过，这种想法他肯定不敢付诸于行动，也没法行动，因为工地上他的人可比自己多。 “技术不精，把老子好好的油井钻出了水，还敢扯由头！”望着阮大飞的背影，谢兴洋骂骂咧咧道。 “那个……”这时，旁边围观的油罐车司机中，有人看不过眼，插话道：“我说老板，这事你还真是冤枉阮师傅了，油后出水的事情很常见，那就意味着油被钻完了，铁板钉钉的事情。” “对呀。”有人附和道：“这事儿说破了天也怪不上施工师傅呀，他们开采机树起来，只要刚开始有油出，那就说明一切正常，后面油断了，是地下出了问题。甘他们什么事？” “嗯，是这个理儿……” 司机师傅们议论纷纷。 “你们懂个屁！”谢兴洋猛地一声大喝，瞪着眼珠子扫视过一圈人，嗤笑道：“一帮给人拖油的司机而已，真以为自己成了石油专家，在这里评头论足的？都滚远一点，哪凉快哪儿待着去！” 司机师傅们虽然气愤，但也不敢得罪他，相视一望，耸了耸肩，作鸟兽散。 谢兴洋他自己是没有石油技术人员的，原本有，但胜利哥他们来了后，一是鉴于他们的要求，二是为了省钱，全给辞退了。 “怎么会突然没油了呢？”他百思不得其解，绝不相信油神张总开的油，才钻了几天就完了，一定是开采的过程中出现了什么问题，阮大飞不靠谱，得找专家问问。 那找谁？ 自然不会再有比张总跟合适的人了。 一溜烟地跑回帐篷里，找出自己的大哥大，指定是没信号的，那怎么办？ 找信号去。 于是，便让阿雄开车，向着大龙村那边的山头靠去——那边的山头上，有些地方是有信号的，他早就实验过。 有大奔进村，想不引起村民们的注意都难，更别提他们最近还一直在时刻关注着大漠方向的一举一动。 “是谢兴洋！” “卧槽！狗日的谢兴洋，敢开车进我们村，还跟下来？” “走，过去看看他想干嘛，别又整出什么幺蛾子！” “对……” 于是，村民们像防贼一样的，一窝蜂地冲向村头的那个半山坡。 李亚东也来了，不紧不慢地跟在乡亲们后面。谢兴洋突然进村的事情，他怎么可能不知情？ 他早就用一袋牛轧糖收买了大批的眼线——村里的熊孩子们反正吃饱了也没事干。 谢兴洋自然注意到了有一大批刁民正在靠近，不过此时却无暇理会，将大哥大举在头顶，满山坡转悠——找信号。 倒是他的跟班阿雄，有点犯怂。因为这次情况紧急，他们说来就来了，没考虑太多，就俩人。 “乡亲们好啊。”他用标准的广式普通话，笑呵呵地打着招呼，“雷嘚听我港啊，我嘚依噶可是合作关系哦，我嘚开油，雷嘚也发财呀，对不对？大噶都是斯文人，礼貌一点，我嘚不系来闹事的。” “他说什么呢？” “鬼知道。” “……” 比起阿雄的普通话，谢兴洋的就算是教科书级的了。终于，信号被他找到，高兴坏了，火急火燎地拨出一通电话。 “嘟……嘟……嘟……” 什么鬼，没人接？ 那可不行，继续打！ 大概拨了次吧，电话终于被接通。 “哪位？”里面传来胜利哥的声音，十分不爽。 也注定爽不起来，他们刚抵达县城，酒店房间刚开起来，说是各自活动一下，晚上六点钟大厅集合，毕竟大白天的卡拉ok没气氛。 还有一个多小时呢，恰好酒店又有那个服务，憋了两个月的胜利哥不得爽一下？ 正在兴头上。 “张总，是我呀！谢兴洋。”谢兴洋险些没喜极而泣，心说联系上你还真不容易。 “哦？谢总啊，怎么……” “你现在在哪里？”胜利哥一句话还未说完，便被谢兴洋插话打断。 “我？刚到市里。” 这当然是假话，因为胜利哥基本已经猜到他打这通电话过来的目的。 “啥？你怎么这么快就跑市里去了？” “我不是说过要休息一阵儿吗，县里有没什么好玩的。” 这样一解释，倒也合情合理。 “你……能不能回来一趟？” “我说谢总，不带开玩笑的吧，我这才刚开车几个小时跑过来，让我回去？”胜利哥的语气明显不满。 “不是啊张总，出事情了，很严重的事情！”谢兴洋焦急地说。 “哦？” “1号油井不出油了！” 谢兴洋这么一说后，电话那头的胜利哥还未作出反应，而现场…… “喔——” 一阵欢呼声突然传来，大龙村的乡亲们个个都从地上蹦了起来，要多开心，有多开心。 谢兴洋声音奇大——也注定小不了，信号本就不好，说话全靠吼。刚才说的话他们全都听在耳里。 李老师诚不欺我啊！ “咦？啥情况呀，你那边怎么这么吵？”电话那头，胜利哥问。 p的，谢兴洋扭头一望，气得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 这属于什么行为？ 典型的幸灾乐祸呀！ 一群山野刁民！ 李亚东杵在人群后面也是笑了，没有多听的意思，转过身去，哼着小曲离开了。 有些账，已经拖得够久，也该清算一下了。 指不定某些人都忘记了…… 也不知道电话那头胜利哥跟谢兴洋讲了什么，谢兴洋眉头蹙得老高，显得十分不得劲道：“怎么会这样？” “很正常的事情啦。谢总，我不早就跟你讲过嘛，石油开采这种事情，跟赌博其实是一样的道理，有风险，哪能保证每口井都富得流油啊？像这种贫井更多很，比比皆是，肯定比富井更多，不信你可以去打听一下。 “你不是还有四口井吗，慢慢开采着呗，等手头有钱了再多钻一些井，这种事情其实就是在赌概率，井钻得多，手头上好井自然也就多。到时候像那种日产原油十来吨的好井也不要太多，弄他个两三口，你一辈子的荣华富贵也就有了，急啥？你说对吧，淡定点。” 听他这么一说后，谢兴洋斟酌了一下，好像……似乎……也确实是这个理儿。 不老是听人家讲“开油就像赌博”吗，那赌博这种东西自然是存在风险的。 损失一口，虽然有些心疼，但也没辙啊，所幸还有四口。 张总说得对，好井这种东西得赌概率，哪是这么容易搞到的？钻得多了，概率自然就大。 只能怪自己不走运呗，还能怎么办？ 如此一寻思后，谢兴洋气归气，但心情多少平复了一些，认为此乃开油之路上的必然经历，就跟他过去遭遇的很多事情一样。 外人只看到他发财，却不知道每一条财路都来之不易、都挺坎坷。 “那我知道了。”与胜利哥又简单地聊了几句，还祝他在市里玩得愉快后，谢兴洋挂掉电话。 “好狗不挡路！” 他坐上汽车后，临行时撂下一句话，也幸亏跑得快，否则就别想走了。 晚上结账的时候，跟昨日对比进账却是少了接近三万块，谢兴洋自然很不得劲，因此发了几次火，弄的工地上人心惶惶。 而正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有时候人倒霉喝凉水都塞牙缝，更别提这件事情中还有人为设计的因素。 仅仅第二天，谢兴洋便再次收到一条消息：5号井，也不出油了！ 他当场就懵逼了，还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要是其他三口井他还好想一点，可5号井，怎么可能？ 这口井昨天才刚特么的钻出来的，“大镐头”中午才竖起来，仅仅几个小时而已呀！ 第一千零二章 关我屁事 事实证明，手下的汇报并没有错，“大镐头”刚竖起来的5号井，果真断油了，现象与1号井一模一样。 望着井台下方停着的一辆罐口还没封起来的油罐车，谢兴洋气得整个人都在发抖。 恰好这时，还是太年轻的司机师傅凑上来，用建议地口吻说，“您就是谢老板吧，我这一罐油还没装满呢，开回去老板那边不太好交差，也不好结账，要不旁边的那几口井先让我过去插个队吧，不然一直耗在这里也不是个事儿。” “滚！”谢兴洋实在没忍住，直接一巴掌扇了过去。 “我艹，你怎么还打人呢，有钱了不起啊！” 司机师傅也不是好招惹的，当场就要反击，幸好谢兴洋的几名狗腿子反应快，不然就他这一身的肥膘肉，哪里是身材精干的司机师傅的对手？ 不过，狗腿子们也只是拉架，没敢动手，因为工地现场的停靠油罐车总是二十几辆，而这伙儿又都认识，纷纷跑过来打抱不平。 最终，谢兴洋的头号马仔阿雄花了一百块钱，才将这一耳光引发的动乱给平息掉。 谢兴洋此刻就像一根冒着火星的炮仗，任谁吹一口气都会爆炸。 他也绝对有生气的理由。 如果说昨天1号井罢工，他在胜利哥的一番开导之下，还可以勉强接受这个事实的话，那么今天的5号井罢工，那就真的不能忍受！ 三百多万钻出来的一口井，居然连一车油都没装满就嗝屁了…… 就这事儿，换你，你能忍？！ “阿雄，拿我大哥大，我要给那个张胜利打电话！” 谢兴洋总归不是笨人，如果此刻还没意识到事情有些蹊跷的话，那这些年的大风大浪就是白经历的。 “那个……老板，您不记得了，这边没信号的。”阿雄凑上跟前，小心翼翼地回话道。 “……” 妈德个巴子，打个电话居然还找不到信号？ “哐当！”谢兴洋怒不可遏，一脚便将旁边的一只水桶踹得老远，终于对这片大漠产生了些许的恨意。 也有些后悔，或许……他并不该承包下这里，并将全部身家赌在其中。 亦有种隐隐的心惊胆战之感。 总之……整个人都不好了，清晰地体会到这个世界对他的深深恶意。 再次来到大龙村，还是村口的那个半山坡，谢兴洋举着大哥大开始找信号。 这次阿雄倒是上了个心，把手下的人全给喊来了，两辆车，七个人。 因为他感觉以老板现在的状态，引发冲突的可能性实在太大。 大龙村的乡亲们自然不会错过这样的好戏，只要没下地的，男女老少都汇聚过来，有些连板凳都拎来了，就差一捧瓜子。 让阿雄长出口气的是，老板现在倒是没空理会他们，整个心思全在电话上。 信号终于找到，又是10几通打过去，才好容易被接通。 “张……总，5号井也断油了！”谢兴洋硬邦邦地说。 “哦？有这种事？” “你该回来了！”谢兴洋咬牙切齿道，声音里的愤怒藏都藏不住。 但是，胜利哥是那种能任他呵斥的人吗？ “哟！谢总，听你这口气很不爽呀？什么叫我该回来了，命令我？”胜利哥冷笑着说。 “油井出了事，你不该回来看看，不该负责任吗？！”谢兴洋不再压抑心中的愤怒，怒喝道。 “笑话！”胜利哥嗤笑一声道：“我特么的该负什么责任？我的负责是给你开井钻油，50的成功率，你自己在圈里打听一下，谁能做到？你不感谢我就算了，还敢教训起我来？ “王八羔子，自己回去好好把合同找出来翻一下，看哪项协议我没履行，那片大漠的地质情况本来就很复杂，早特么的跟你讲过，现在油井下面的油钻完了跟我有个屁关系，老子还保证你源源不断吗？我警告你，别再特么的没事给我打电话，老子很忙的，就这。嘟……嘟……” 电话被挂断，谢兴洋懵了。继而…… “啪！”实在是气得胸口都炸了，手上的大哥大说扔就扔！ 白色的大哥大磕碰在一块麻古石上，蹦得老远，质量也真是好，就是掉了点塑料壳，框架还在。 不过刚扔出去，谢兴洋就后悔了。这可是整整两万块呀！ 想去把它捡起来，可谁知…… “咚、咚、咚……”然后，就没了声儿，为啥？ 不是作用力停止了，而是……它滚到了山坡的边缘，并且还没停，而下方，则是悬崖峭壁。 两万块掉了下去，连个响声都没砸出来。 你说这挥挥手的事情，多金贵？ 阿雄等人目瞪口呆，大龙村的村民们则一脸肉疼，而谢兴洋呢…… “我艹你吗！” 猛地一脚踹在那块麻古石上，也确实是个狠人，居然敢肉身撼大石？ “好！”有调皮的村民起立鼓掌，就感觉这手比县里偶尔能看见的胸口碎大石都过瘾。 “好你吗个巴子！”谢兴洋只感觉一阵钻心的痛从脚上传来，不过他不能在这帮山野刁民面前丢脸，强忍住疼痛，抬头就是一嗓子。 ‘完了。’阿雄心想。 “狗日的，还想再干一架？”果不其然，大龙村的村民岂是好招惹的，纷纷撸起袖子，并向前逼近。 早就急不可耐了好不好？ “干就干！”谢兴洋现在是真的想打人，居然主动冲了过去——这还是第一次，以前虽然也干过几架，但他从来没动过手。 以卵击石啊，这次他们仅仅才七个人，结果……可想而知。 他还得感谢李亚东呢，因为李亚东站在山岗上让马支书下去劝了架，否则以乡亲们对谢兴洋的深深敌意，这家伙很有可能死在这里——不是开玩笑。你都不知道三娃和红明他们几个，有多么卖力的在收拾他……那场面，真可谓见者尤怜。 谢兴洋明明是想发泄一番的，只可惜高估自己的战斗力，也低估大龙村村民的彪悍劲儿，只有真正试过才知道……真特么的疼！ 黄昏时分，大漠中的营地帐篷里。 谢兴洋一伙儿南方过来的人，全部垂头丧气地坐在里面，而且都是一副鼻青脸肿的模样。 这口气自然不太好咽下，但是，今时不比以往，大龙村后头现在有当地政府撑腰，不论是之前龙头山事件，还是后面的过路费事件，都很好的证明了这一点。 而他们呢，如今在县政府那边明显失宠。 此消彼长，而他们又是千里之外过来说的外地佬，还算不上过江龙，拿什么去跟人家地头蛇斗？ 咽不下……也得咽。 “都给我滚，别在这里唉声叹气的！”谢兴洋抓起桌上的搪瓷缸往地上一摔，怒喝道。 阿雄几人赶紧逃也似地离开帐篷。 “好一个大龙村，好一个张胜利啊！”谢兴洋目呲欲裂，咬牙切齿。 比起大龙村的一帮狗犊子，他现在更恨的，反而是胜利哥。 大龙村那边只是干架干输了而已，技不如人，没办法。但张胜利那个狗犊子，现在明显有骗他钱的嫌疑！ 三百万一口的天价井，他花尽几千万的家当才钻出5口出油井，结果呢，居然给他整出两口废井。 是可忍孰不可忍！ “骗子！”谢兴洋真可谓气急败坏，到现在饭都没吃，也注定吃不下。 心里已经盘算好了，欠那姓张的200万，绝壁不会给了！ 敢过来要债，就打断他的狗腿！ 搞不过大龙村一整村的野蛮人，难道还搞不过他一个单杈，和几名老外吗？ 黑的白的任他们玩！ 然而……他的这个想法，李亚东和胜利哥也就是不知道，否则的话，应该会相视一望，然后呵呵两声。 胜利哥会说“什么两口井呀，这才哪到哪儿，好戏还在后头呢”。 李亚东会说“还不还钱，这事儿由得了你”？ 第一千零三章 愤怒至恐惧 大漠之中，5口油井变成了3口，小气于谢兴洋，虽然怒不可遏、整个心都在滴血，但毕竟大头还在，终究按耐住了，还没到歇斯底里的那种程度。 他虽然怨恨胜利哥搞水货工程、骂他是骗子，但实际上暂时心里还并未这样想，清楚石油开采这件事有多么邪乎，更大程度上将其归结于运气不好。 他纵然再聪明，目前也绝对想不到此事从始至终都是一个阴谋，有人费尽心机挖好了坑等他跳。 于是所有的心思与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余下的3口油井之上。 他想，即便只剩下3口井了，而且都不算什么大井、日产原油量也不高，但只要一直有、细水长流、每日进账个六七万，一月也有200万左右。 那么，大概一年半左右，他就可以收回成本。 余下的，就全是赚的。 从某种层面上讲，谢兴洋也算是一个心态好的人，知道往前看。 然而，他的想法是好，自我调节的能力也算不错，可…… 仅仅三天之后，2号井断油！ 七天之后，3号井断油！ 第九天，4号井断油！ 疯了。 大漠工地上的所有人、不单是谢兴洋，都感觉自己疯了，此类事情过去从未遇到过，5口明明都出了油的井，怎么可能在前后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里，相继断油呢？ 这片大漠地下似乎埋藏着什么很不好的东西，而他们钻井开油像是释放了一个魔咒。 谣言不自觉地在工地上传开，有说这片大漠是“龙脊”，不能挖；有说这里古代的时候是一个战场，底下埋藏着数不清的尸骨，动了煞气，要造报应…… 反正，都不是什么好事。 只因事情太邪门了，让人忍不住地浮想翩翩。 有些担忧，怕沾染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被殃及池鱼，人心惶惶。 这还仅仅是工作人员们的普遍感受，而此事搁在老板谢兴洋心头，那岂止是有些担忧——虽然他也挺信这些东西。 只感觉一下子天都塌了下来！ 比起生气，更多的是胆寒。 他所有的钱、十几年不择手段积攒下来的全部身家，就这样…… 没了？ 在2号井断油的那天，他确实怒发冲冠，又跑到大龙村那边打电话，想找胜利哥兴师问罪！ 只是很可惜，胜利哥联系不上，电话直接关机了。 他满腔的怒火根本找不到地方宣泄，最后便全发泄在了营地里的手下，以及施工方人员身上。 在3号井断油的时候，他忍无可忍，胜利哥的电话依旧打不通，便直接报了警，以诈骗犯的名头，要求公安将胜利哥一行抓捕归案。 比较蛋疼的是，公安来人交涉了一番，并通过对工地上工作人员的询问，以及详细审查了谢兴洋与胜利哥签订的那几份合同后，直接把他的报案申请驳回了，很直接告诉谢兴洋，对方的行为并不存在任何欺诈，公安局不予立案。 胜利哥一行仿佛人间蒸发，他竟找不到了！ 那晚，他砸光了营地主帐篷里的所有东西，像一个暴君，人畜勿近，不可招惹。 紧接着，仅仅两天后，4号井、也是他仅存的一口油井，也断油了…… 这时，他已经无法暴怒，而是感到恐惧。 他慌了神儿，特地派阿雄等人倾巢而出，去县里、去市里，抓捕胜利哥归案！ 是的，抓捕。 用他的话说“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那个姓张的给我带回来”！ 不为泻·火，而是因为，他必须找个人追责。 否则的话，他的3000多万损失，谁来弥补？难道…… 全由自己买单？ 一想到这种可能，谢兴洋两眼都在发黑。 工地彻底断油，最明显的变化就是油罐车。 想当初5口井全在出油的时候，做原油交易的老板们纷沓而至，拎着现金过来陪笑脸，最高峰时期，工地上等候装油的油罐车接近四十辆。 而现在呢？ 放眼整个大漠，哪里还有一辆油罐车？ 第二个变化就是施工人员。 之前钻的井都不出油了，成了废井，而老板明显也不像有钱继续钻的样子，那他们还留在大漠中风餐露宿干嘛？谁不想回家有口热乎饭吃，晚上能搂着老婆和孩子睡觉？ 所有施工人员都撤了，仅剩队长阮大飞留了下来。 为啥？ 因为谢兴洋还欠他三十多万的款项没付清。 若非如此，他早就走了，谁再乐意给这个姓谢的干活谁是王八蛋！ 但有时候啊，欠钱的是大爷，挺没辙的事情。 大漠中，人去楼空，只有停摆在那里的几只“大镐头”，见证着这里曾经有过一段时间的辉煌。 谢兴洋派出去的手下陆续返回，没用太久，因为在他们看来想要找寻胜利哥并不困难，县里、市里各大高档场所一问就是，那一帮老毛子跟在身旁无异于一块大号指示牌。 所以他们去的快，回来的也快，只是……结果却并不理想。 “怎么会找不到人？”帐篷里，谢兴洋恶狠狠地问，摆明的一副责怪他们办事不利的模样。 “老板。”阿雄一脸诚恳地回话道：“我们真的很努力的找了，这边经济落后，县里和市里的高级场所就那么多，我们每家每户都仔细打听过，市里那边的人说根本没见过这伙人，县里倒是有人说前段日子见过，可最近又有些日子没见着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你确定？那个姓张的明明去市里潇洒了，怎么可能没人见到过，他旁边跟着这么多老毛子，就跟个灯塔一样！是不是你们嫌麻烦，没用心打听！啪！”谢兴洋气急败坏，直接一耳光甩了过去。 也是习惯了，他最近心有郁结，如果不找个地方发泄一下的话，估计会憋死。那还能找谁，工地上的施工人员他打骂过一两次，险些没引发暴乱，而且他们现在也已经走了，唯有朝几名手下出气。 脸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耳光，阿雄也是忍死了血。 过去老板虽然也对他们打骂，但直接打脸的事情似乎并没有过，也就是最近，都有点打上瘾的意思。 只要是个人，谁还不要一点脸面？ 哦你赔钱了，心里有火气，就朝我发火，那老子现在憋了一肚子火，该找谁出气？ “一帮废物，白养了你们，养条狗都比你们强！”谢兴洋骂骂咧咧道：“再去一趟市里……不，省里也要去一趟，那家伙特地召集了一帮老毛子，就是为陕北开油的事情而来，不可能刚来就走了，肯定还在这里某个窝着！” 然而…… 阿雄却一动不动，其他人也一样，有点唯他马首是瞻的意思。 “傻·逼，还楞着干嘛，赶紧去啊！”谢兴洋咬牙切齿道。 “你……自己去吧。”阿雄淡淡道：“我估计这个月的工资你也发不出来了，我们还要养家糊口，就不在这边伺候了，先告辞。” “你……”谢兴洋猛地一惊，显得不敢置信地盯着阿雄。 实在没想到，一直以来对他唯命是从的阿雄，会有一天对他说出这种话！ 这是要怎样，把他一个人丢在这里，回南方去？ “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我自认这些年对你也不薄吧！” “是啊，在你对我不薄的时候，我同样也对你不薄，但你想想你最近的行为，还当我们是人吗？” 阿雄斜睨了他一眼后，不再多言，自顾自地向门口走去，其他几人见此，纷纷跟上。 “白眼狼啊！一群白眼狼！滚！滚！滚！都滚！滚了就别再回来了！” 帐篷里传来谢兴洋的怒吼。 第一千零四章 下场 谢兴洋是绝对无法找到胜利哥的，纵然将整个陕北地区翻个底朝天都是枉然。 为啥？ 因为胜利哥此刻正在一个他根本意想不到的地方，与他之间的距离，也比他想象的要近得多。 差不多……天天照面。 大龙村。 瞭望大漠营地地势最优越的一块上岗上。 这里已经被李亚东霸占。 当然，不是强行的，只因他带着一帮人坐在这里，像是有什么大事要谈，村民们便很自觉的没过来打扰。 “这回有意思了，谢兴洋的几名狗腿子好像都罢工了。” 一阵奸·笑传来。 如此标志性的笑容，不是胜利哥还能有谁？ “哦？何以见得？”李亚东手持望远镜，也注意到了这一幕，笑着询问。 “没看他们是用11路公交的吗，背着大包小包，车也没开，真要出门办事不会这样给自己找罪受，不用谢兴洋的车，明显就是闹掰了的意思。” 胜利哥与阿雄等人共事过，多少有些了解他们的脾性，以及与谢兴洋之间的具体关系。 李亚东呵呵一笑，可不就是这个道理吗？ “这么说……谢兴洋现在就是孤家寡人一个？据说他最近满世界的找你，怎么样，想过去见一面吗？” “好啊。”胜利哥欣然同意，还打趣着说，“也不知道见面之后他会不会冲过来扁我，小龙小虎，你们可要保护好我呀。” “哈哈……”众人齐声大笑。 别说谢兴洋的几名狗腿子已经撂摊走人，就是还在，又能翻起什么浪花？ “哟，在底下找车呢。”胡广源指着山岗下面说。 他精明，早就看出李亚东和胜利哥的计划，加上一直以来表现不错，将大家的胃口照顾得很好，也跟每个人的关系都处得不错，有点自己人的意思，所以有些事情李亚东也就不再对他藏着掖着，也在“戏台”这边给他留了个座。 阿雄等人只要不傻，就不会选择从大龙村这里走出去，二三十里的山路，背着沉重的行礼，能走到你怀疑人生。 那能怎么办？ 得找车，村口就停了一辆车，是李亚东的那辆猛虎大帅，胜利哥他们的车根本没开回来，在县城公司里，他可不想谢兴洋通过车找到他，至于什么时候该与谢兴洋见面，这事儿根本轮不到对方决定，得看己方的心情。 阿雄等人倒也没指望能坐上李亚东的车，手里挥着钞票，请求村民们用牛车送他们出山，还一个劲儿地解释，说自己等人已经和谢兴洋分道扬镳——估计这也是他敢于过来找车的原因。 不过，没用。 村民们记仇，管你有没有弃暗投明，拳打脚踢都上过手的人，怎会帮你？ “阿龙，去跟马支书打声招呼，人家既然已经改过自新，总得给个机会。再说了，毛爷爷都伸出来了，这么好的生意，不干白不干，做人不能这么犟嘛，咋能跟钱过不去呢？”李亚东笑着说。 “好。”齐龙同样笑了笑。 最后在李亚东的帮衬下，阿雄等人终于坐上了牛车，两辆，红明和三娃一人赶一辆，服务周到，直接送到县里，一口价每辆车100块。 “走吧，出了这么大的祸事，咱们也该过去慰问一下。”李亚东望着大漠的方向说。 …… 大漠营地。 谢兴洋站在帐篷外面的空地上，望着已经停摆的几只“镐头”，面色阴沉得像是要滴出水来。 他走南闯北，经历过不少大风大浪，也发了不少横财，算是中国第一批富起来的人，身家千万。不说在他的南方老巢那边，即便搁在全中国，都算是有头有脸的上流人物。 原以为已经攥下这样的身家，这辈子随便玩玩，只要不去作死，注定会富贵终年、享尽荣华。 万万没有想到，陕北开油这个被他视作百年难得一遇的大商机、能使他财富几何倍增的天赐良机，最后……竟害得他倾家荡产。 他数千万的身家啊，足以买下一个小城镇的巨额财富，竟全部被这片荒芜人烟的大漠给吞噬！ 心中的感受，怎一个“恨”字能够道明…… 悔意滔天！ 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绝不会来陕北——实际上一直以来他都无比歧视这个贫穷落后的地方，瞧不上这里的所有人和事，除了石油。永生永世都不会踏足这里。 这片土地，对他充满恶意！ “谢总。”突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不想我打你的话，赶紧滚！”谢兴洋头也不回地说。 “你是不是傻了？”饶是阮大飞这种好脾气的人，也终于忍不住发了火，走到他身前，指着鼻子跳脚就骂，“我特么现在就站在这里，你打我一下试试？你个死胖子，150斤的横梁都驮不起来一根，你能打得过谁？你还当现在有一群狗腿子听你使唤？来啊，打我呀！” “……”谢兴洋直接一下被他给骂懵逼了。 才意识到自己的尴尬处境。 他瞥了眼阮大飞树桩子一样的手臂，深知，两个他也不可能是阮大飞的对手。 于是……软了。 “阮队长，你那三十万我肯定会给，但你也看到了，我现在手上没钱，等……” “那我不管！” 谢兴洋一句话还未说完，便被阮大飞打断，“别想再想给我往后拖，不是没给过你时间，已经拖了三次，我们的钱怎么挣来的你是看到了的，都是流血流汗的辛苦钱，天王老子也别想拖掉！你要是敢赖账，我就敢跟你拼命，我今天把话撂在这里！” 这一点，谢兴洋还真不怀疑，他阅人无数，总归有点眼力劲，深知像阮大飞这种平时话不多，但性子又倔的人，最不好招惹。 “但我现在真没钱啊，你逼我也没用。” 谢兴洋无可奈何地说出这话后，连自己都感觉羞耻。 他从未想过区区三十万，他竟会有一天拿不出来。 “没钱没关系，我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但你有东西。”阮大飞说到这里一顿，伸手指向帐篷一侧道：“喏，几辆吉普车我就不说了，但这辆大奔看着还挺新，卖个几十万应该不成问题，足够还我的钱。” “卖车？”谢兴洋微微一怔，有些发懵。 心想竟到了要卖座驾的地步了吗？ 不能够！ “不然呢？你又没钱，我瞅着你身边也不像还有其他家当的样子，只有卖车。反正我不管，今天天黑之前我必须收到钱，一帮兄弟还等着拿钱回家过日子，我也为难，你要敢不给，就真别怪我不客气了！” 谢兴洋眉头蹙得老高，看了看天色，距离天黑也就三四个小时了，你让他哪里去变出钱来？就是卖车他也得找到买主才行啊。 不带这么逼人的！ 但他又十分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孤家寡人也一个，想横，都横不起来。阮大飞真要使手段，他几乎就是对手手里的陀螺——任抽。 “我的大奔肯定不能卖，那三辆吉普车10万一辆，你开走吧。” 实在无计可施，但他仍然有些自己的坚持。私人座驾怎能卖，那玩意儿就跟老婆一样，谁会去卖自己的老婆？ 圈子里没人这么干，只能换，不能卖！ “值不值10万啊？”阮大飞倒也不挑，能变出钱来就行，只是瞅着灰雾扬尘、缺乏打理的三台吉普，一阵狐疑。 “那是没洗，我过来陕北才买的，几个月而已，你说值不值？别得了便宜还卖乖。”谢兴洋总归又雄起了一下。 倒也是句真话，这三台车都才一万公里不到的里程，一辆卖个十来万绰绰有余。 阮大飞斟酌了一下后，道：“那行吧，就再信你一回，我去找人来开。” 说着，从帐篷里赶出了自己的一脚踹，向着大龙村的方向驶去，打算借村部的电话用一下。 他有这个把握能借到，毕竟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也从未参入过谢兴洋与大龙村之间的纷争。 望着他的背影，谢兴洋踱步来到自己的虎头奔旁边，伸手抚摸着因每日让人清洗、而光可鉴人的黑色漆面，像是抚摸自己的媳妇儿一样，自言自语地说，“穷得吃不上饭，我也不可能卖你呀，不吉利不说，还掉底子。对吧？” 他自认保住了这辆座驾，也保住了自己仅有的一丝富贵与脸面。 可就在这时，身侧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扭头一看，是一辆同样黑色的、有些眼熟的吉普车，正咆哮着向这边驶来…… 第一千零五章 好久不见 老话讲“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这句话用来形容谢兴洋见到胜利哥时的表情，无疑十分贴切。 猛虎大帅刚在营地前面停下，胜利哥还未从后排当面的一侧下来，谢兴洋就透过车窗瞧见了他。 顿时滔天的恨意从心底喷薄而出！ “张、胜、利！”他一字一顿道，表情已不足以用“狰狞”二字来形容。 “横噶铲！老子找你找得好辛苦，终于舍得露面了！” 怒喝一声后，右脚猛一使劲儿，卷起一捧黄沙，直挺挺地冲了过去，如同一辆人形推土机，一副要拼命的架势。 然而…… 在距离胜利哥仅仅两米的位置，他又突然一个急刹车，顿住了。 并非有人阻拦，而是…… “李……亚东！” 谢兴洋布满血丝的眸子里，终于多出了另一个人，一个他真心不想照面的人。 在他财富的巅峰时期，商场上能让他畏惧的人很少，放眼整个中国，都不出一手之数。 而此人，算一个。 “谢老板，好久不见呀。”李亚东笑着打招呼。 旁边的胜利哥同样笑了笑，只是没他正经，是那种毫不掩饰的坏笑。 谢兴洋看了看胜利哥，又望了望李亚东，再瞅了瞅身后的猛虎大帅，脑子里突然嗡了一声，像是爆炸了一样。 “你……俩，怎么一起过来了？”他这话是对李亚东问的，没有愤怒，也不敢。 他是得罪过此人的，而在他财富的巅峰期都不是此人的对手，更遑论现在？ 心里若说没点猜测，那是假的，但思维逼迫着他不愿意去相信，抱着一丝侥幸的心理，去赌这场诡异的相遇只是一场巧合。 “哦，你说我俩啊，我俩刚在一起喝茶呀，看到这边似乎有些不对劲，就过来瞧瞧。”李亚东笑呵呵地回话，一点儿看不出此行的目的，真像一位许久未曾谋面的老友一样。 旁边的胜利哥一听乐了，心想原来东哥的演技也不算太差，倒是比以前进步不少。 “一起……喝茶……看到？” 李亚东的这句话中所包含的信息量不可谓不大，谢兴洋一听大汗淋漓，心中的那丝侥幸也瞬间支离破碎。 “我早该想到的，你好像一直住在大龙村，张胜利他们也跑到那边住，你但凡对之前公安局的事情有一丝不满，肯定会利用他来对付我，而且你也完全有这个能力。” 谢兴洋刚因发现胜利哥出现、满腔愤怒转化而来的蓬勃动力，刹那间便被抽空，就像轮胎被尖刀戳破一样，连带着自己原来的一丝“底气”，也逃逸得一干二净。 整个人摇摇欲坠，显得浑浑噩噩。 他原以为此事的罪魁祸首是张胜利，是张胜利技术不精、滥竽充数骗了他的钱，现在才发现，原来罪魁祸首还有一个——李亚东！ 而如果是这样的话……他感觉到绝望。 一个张胜利，他尚有底气斗一斗，他虽然钱没了，但多少还有一些关系在，且暂时也没几个人知道他破产的事情，这些关系暂时动用一下不成问题。 但李亚东…… 他该如何去斗？ “想明白了？”李亚东呵呵笑道：“是个聪明人。不过呢，有时候聪明最容易反被聪明误。” 谢兴洋心中一凛，问，“什……什么意思？” “你以为我是看到张胜利他们住进了大龙村，然后突生一计，特地找上门，说服他和我联手对付你？” “不……不是吗？”谢兴洋眼皮直跳。 “当然不是。”李亚东笑得很灿烂，“我说谢老板，你未免也高看自己了，我李亚东想对付你，何须找不相干的人帮忙？张胜利自始至终都是我的人。” “什么？！”谢兴洋两只眼珠子瞪得滚圆。 他居然……一开始就被算计了吗？ 怎么可能？！ 脑子里不自觉地开始倒带与胜利哥自相遇开始的一点一滴。 李亚东等了一会儿后，才问道：“琢磨透了没？不行的话我就跟你解释一下好了。事情说来也简单，胜利和他的团队是我从俄罗斯调回来的，他们都率属于我在俄罗斯的尤科斯石油公司……申明一点，调他们过来可绝不是为了对付你，讲真，你还不够资格让我如此兴师动众。 “他们原本来此的目的只有一个——陕北开油。好巧不巧的是，就在他们即将抵达之前，你把我扔进了大牢……你说这事儿给闹的吧，我就算能咽下这口气，他都咽不下。不信你问他。那我寻思了一下……就灭了吧，反正也挺碍眼的。喏，后面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李亚东的解释不可谓不完整，有种让谢兴洋死个瞑目的意思。 他听完这话后，突然笑了，重复了一句李亚东刚才轻描淡写的一句“就灭了吧”，然后昂起脑袋，仰天长叹，“大鱼吃小鱼啊！我终究低估了你，自认为没什么破绽能被你抓到，想不到在你眼中我依旧如同一只苍蝇一样，反手就能拍死。行，败在你手里，我输得也不算冤，认了。就此别过吧，咱们已经不是一个层面的人了，以后估计也不可能再见着。” 说着，转过身去，起脚就走。 “装你吗个x！”李亚东突然怒了。 瘪三一样的玩意儿，还“咱们已经不是一个层面的人”，搞得好像俩人什么时候在一个层面过一样。 “拎回来。” 齐家兄弟会意，踱步过去直接将脚步顿住，但并未转过身的谢兴洋给提了回来。 他昂着脑袋，目视着李亚东，突然感觉并不畏惧了——畏惧是因为怕失去，而他现在已经没什么可以失去的了。 你能奈我何？ ‘不将你梗着的脖子摁到地上去，老子就不姓李。’李亚东心想。谢兴洋此时此刻的模样，让他想起了当初在公安局羁押房里的一幕。 当时自己并不接受他的道歉时，他也是这样梗着脖子头也不回的走了，一副天塌地陷我不死的模样。 老子今天就要让你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没有人可以毫无敬畏之心的活在这个世上。 “胜利。” 胜利哥会意，根本无需李亚东明言，伸手一摸口袋，一张叠起来的信纸被他掏了出来，并摊开，放在谢兴洋眼前晃了晃。 谢兴洋梗着的脖子向下一弯，眼珠子瞬间瞪大，然后……说时迟那时快，也不知道这个死胖子的右手是不是经常锻炼，速度贼快，其实胜利哥已经有所防备，但欠条依然被他一把给薅走了。 谢兴洋脸上一喜，几乎不带任何犹豫的，右手猛地一拍嘴巴，偌大的一张a4纸便瞬间萎缩成一团，进入口中。 他笑了，但笑容刚在脸上浮现，又毫无卡顿的切换成了一副哭像，同时嘴巴不自觉地张开，发出一声惨叫。 因为一只砂锅大的拳头，好似一块铁饼一样，轰然砸在了他的肚子上。 他绝壁不想张嘴，但那完全是身体反应。 欠条被吐了出来，齐虎附身从地上捡起，然后递到李亚东面前。 李亚东看了他一眼。 他尴尬一笑，又递到胜利哥面前。 “吗的个巴子，还挺机灵，属狗的吗？这么一大团吞下去不怕噎死你？” 胜利哥一脸嫌弃，骂骂咧咧地从齐虎手中接过欠条，摊开一看，虽然皱巴了，还有点湿润，但纸质不错，并未缺边少角。 第一千零六章 到手 李亚东看了眼如同软脚虾一样蹲在地上，嘴里苦水直流的谢兴洋后，只感觉有些好笑。 不是因为他此刻的落魄模样，而是因为之前抢夺欠条并想生吞的行为。 丫的不是很带种，一副誓死不低头的模样吗？ 居然做这种屎皮赖的事。 这让他想起了日后网络中十分流行的一句话——贱·人就是矫情。 你说你现在啥都没有了，还装个蛋蛋，一定要装的话你也就装到底呀，一秒钟破功。 心里明明肮脏得一，硬要装一身坦荡的高雅人，仿佛心胸很开阔的样子。 他终于有些明白谢兴洋为什么这么喜欢穿白色衣服。 “什么时候还钱？”李亚东淡淡询问。 “骗了我3000多万还让我还钱，没钱！”谢兴洋咬牙切齿地说。 看，这样不就挺好吗，不装了，才算像是个人。 李亚东还未说话，胜利哥已经率先出声道：“我说谢总，说话过点脑子好吗，小心我告你诽谤，别以为我不知道，公安局都不跟你立案。” 谢兴洋看了他一眼后，也是忍死了血，只恨现在手里没有一把刀。 “胜利，欠的钱是你的，你看呢？”李亚东扫视过眼前的大漠，扭头询问。 他心里有个想法，却不能直接说出来，因为一旦目的太明显，就会使得谢兴洋有所警觉，从而难保会整出什么幺蛾子，那样事情就会变得比较麻烦。 从人性的角度讲，他现在肯定非常痛恨这片大漠，但这与他要不要转出来便宜自己的仇人，并没有必然关系。 如果他意识到这是一块宝，即便自己没钱再开发，同样也可以转给其他人，甚至还会多出一些很好的推荐话术，譬如“李亚东知道吗？东方红集团的李亚东，连他都想要我这块地”。 所以这事儿最好让他自己讲出来，而己方这边要做的，就一个字——逼！ 这也是李亚东不惜耗时这么久来对付谢兴洋的主要原因——这片大漠——十亿级别的财富。绝不是主要因为那区区几日的牢狱之灾。 他还没这么丧心病狂。 “我看……没钱不要紧啊。”胜利哥很好地洞悉了李亚东的想法，搓着手，望向谢兴洋，笑呵呵地问，“我说谢总，没钱总该还有点家当吧，比如南方那边的房产，又或者旁边的这几部车，再或者……你在陕北这边还有没有什么毛油地？当然，这片大漠肯定不行，油是有，但太难挖了，这可是真心话，一个不留神就是死翘翘的下场，不然当年石油总局也不会放弃。啊？” “没有，什么都没有！”谢兴洋咬牙切齿地说。 “你要这种态度的话，可就没人愿意跟你聊天了。”胜利哥眉头一挑，目光落在了旁边的那几辆车上，准确的来说是那辆黑色虎头奔上面。 他跟谢兴洋一起共事了一个多月，对于这个胖子的脾性早就一清二楚，小气得要死不说，还挺爱面子，尤其在乎他的座驾，天天找上清洗、找人呵护，用他的话说“脏兮兮的怎么出去见人”，就跟对待自己的老婆一……哦不对，老婆是不能找人呵护的。 说着，脚步移动，直接向那辆黑色虎头奔走去。 “张胜利，你个扑街，别动我的车！”谢兴洋见此情形，瞬间狂暴了，放声怒吼。 但胜利哥会理他？ 自顾自地来到车门旁，倒是没锁，一拉就进，里里外外地打量一阵儿后，啧啧道：“不错嘛，还是个高配版本，二手的话倒也能卖个十万。加上旁边的这三台吉普……我也不坑你，算你130万好了。怎么样，要不这几台车我就先开走了？余下的70万给你三天时间，你堂堂的谢大老板，肯定能有办法。” 他说着，向齐家兄弟招了招手，作势要将这几部车全部开走，一副真想拿它们抵债的模样。 可就在这时，谢兴洋还未说话…… “轰轰——”侧方突然传来一阵轰鸣声。 “诶~干啥呢干啥呢，动我的车干嘛……” 阮大飞骑着一脚踹从村里打完电话回来了。 “咦？张总工！” “哦，阮队长啊，我说谁呢……” 俩人这一交涉，才知道要债要重了。 “得，啥也不说，劳动人民最辛苦，阮队长，这三台吉普车归你，他欠我的钱我再另外算。” 胜利哥倒是巴不得阮大飞将这四台车全部开走才好，他是打心眼里不想要，一是自己等人根本不差车，二是他略有耳闻，谢兴洋这厮有些特殊嗜好，晚上夜场出来，总喜欢开车到郊外去玩，鬼知道车里会不会有某些遗落的恶心玩意儿。 阮大飞自然不知道他心中所想，一脸的感激表情——毕竟人家是大债主，而且明显来路不小，真要截胡，也比较蛋疼。连声道：“那就多谢张总工了。” 说着，生怕胜利哥反悔一样，扔下一脚踹不要，先坐进一辆吉普车中，一溜烟地驶向大龙村那边。 “谢总，你看这就不能再算你120万了，顶多90万。那这辆大奔我就先开走了，别说哥们儿不厚道，余下的110万还是一样，三天。懂吗？” “天杀的张胜利！” 谢兴洋目呲欲裂，若非齐虎拽着他的胳膊，胜利哥绝壁要遭上一记人肉炸弹的轰击。 胜利哥呵呵一笑，看了他一眼后，准备坐进黑色虎头奔。 可就在这时…… “别别别……车别动，我拿别的东西抵。” 谢兴洋又软了，看得出对这辆车确实有些执念。 也不知是不是里头承载着某些挺美好的回忆。 胜利哥顿住了，继而抬头望向他，饶有兴致地问，“哦？别的东西，说来听听？” 谢兴洋眼珠子一转，伸手指向地下，连声道：“就这片大漠！” 他却不知道，他这5个字刚一脱口而出，杵在他身后的李亚东，便笑了。 胜利哥也笑了，却是一脸的嗤笑，弄的李亚东恨不得走上前踹他一脚。 丫的是不是飙戏上瘾了？ 东西到手了还要飙一场？ “谢总好算盘啊，想坑我们？我刚都说了这片大漠贼难开采，想让我们死？” “这……话也不能这么说。”谢兴洋突然“活”了过来，嘴角一弯道：“张总你和李先生，那岂是寻常人物？别人不能开采的，不代表你们也不能。你不都说了吗，这地下确实藏油不少呢，就这样搁着不挖出来也太浪费资源了吧。你说对吧？”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看了胜利哥一眼后，又补充了一句，“毕竟张总手下精英云集呀。” 胜利哥了解他，他又何尝不了解胜利哥？ 当然，他自认为如此，在他看来胜利哥此人最大的毛病就是贪财，至于第二毛病，便是喜欢听好话。 果然，胜利哥一听这话后，脸上顿时多出几分得意，道：“听你这么一说嘛……好像也是。我要用点心的话，挖嘛……应该还是能挖出来的。” 应该？ 谢兴洋一听这话后，顿时笑了，自认找到一个很好的报仇雪恨的机会。 “有把握吗？”李亚东蹙眉问。 也是没辙，胜利哥都把节奏带到这里了，他要不配合询问一下，就显得太假了。 “这个……把握肯定是有的嘛。”胜利哥讪讪一笑。 而他的表情则被谢兴洋尽收眼底，心想李亚东你个王八蛋，这回就算坑不死你，也要坑走你身上的几块肉。 真以为陕北开油的财这么好发，也该论到你尝尝鲜了！ 比起胜利哥，谢兴洋现在更恨的无疑是李亚东。 很简单的道理，因为没他，啥事儿都都没了。 第一千零七章 馒头咸菜 谢兴洋保住了自己的大奔，李亚东得到了大漠，双方都挺乐呵。 签订转让合同，重新写欠条，这片大漠按照官方承租价格——160万。还欠40万，谢兴洋说给他一点时间，三两个月的样子。 原本这事儿指定不能答应，但在他的几句恭维话后，胜利哥略一犹豫，也就点了头。 倒也不怕他赖账或是跑路。 一份记载着他的家庭地址，以及二老婆住在哪里，三老婆住在哪里的资料甩在他面前，弄得谢兴洋大汗淋漓。 李亚东与谢兴洋的恩怨，以及这片大漠的资源争夺战，到此，就画上了一个句号。 当然，也或者是一个省略号。 陕北这边的后续事情还有很多，但李亚东没有亲力亲为的打算，所幸目前手头上也就两块毛油地，便交由孙永强开发，由钢蛋和胜利哥的一帮老毛子手下辅佐他，应该不会存在任何问题。 毛油地还要继续拿，关于这件事情李亚东特地召开了一次会议，主要任务落在了阿列夫的头上。 做好这件事后，李亚东就准备暂时闪人了，再不走苏姑娘都敢来陕北抓他。 此次首都那边的网络设备招标大会，弄得沸沸扬扬，竞争尤为激烈。谁都想啃下中国这片市场的第一块蛋糕，因为如此一来，后续的事情就简单了。 没什么毛病的话，谁乐意经常更换合作商？ 就是这个道理。 听说李亚东要走，大龙村的乡亲们自然十分不舍，原本一场悲伤的告别是少不了的，但李亚东跟他们很好地解释了一番，说自己只是临时有事要回去一趟，最迟年前还要过来。 乡亲们得知这个消息后，总算没把气氛搞得太沉闷，李亚东最怕这个。 临行前一晚，大家在马支书家的院子里聚餐，除了这里的常客外，县里的孙永强和小四也来了。 “反正该说的也都跟你们说了，陕北开油的生意不小，但能做多大却不在于我，而要看你们的本事。过年之前我肯定还会再来一趟，到时就该检验你们每个人的工作成果了。” 李亚东这么一说后，在场众人纷纷收敛起笑容，重重地点头。 “你什么都不懂，在这边要多跟着大家伙儿学习，也要照顾好自己。”齐虎望向科舍洛娃说。 她也会留在这里，因为胜利哥注定无法在这边久待，阿列夫等人需要至少一名翻译，于是她便派上了用场。 “放心吧，我会的。” 她也挺乐呵，来中国这么久了，终于有了一份工作，而且待遇挺不错。 毕竟一直花老公的钱也不是个事儿，她知道体谅人，有时候遇到想买的东西，也不好乱花钱。 要是自己的钱就无所谓了。 “来吧，再喝一杯就算了，我的酒量不能跟你们比，喝趴了明早起不来。”李亚东提起酒杯笑着说。 大家纷纷响应，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走咯，回家收拾行李咯。”酒足饭饱后，胜利哥拍着肚皮说。 “干嘛，你也明天走？”李亚东问。 “对呀，跟你一起，东方红号坐了还想坐啊！”胜利哥呵呵笑道。 “行吧。”李亚东点头说，“回趟首都看看你妹妹和侄子也好，毕竟过年都没回去。” “嗯。还得去趟香港。” 李亚东疑惑，“去香港干嘛？” 这家伙在那边可没什么亲朋好友。 “什么干嘛呀，你不记得了，买房啊，哥们儿总算攥够钱了！” “……” 这是不是也像谢兴洋那厮对他的那辆虎头奔一样的执念？ “嘿嘿……”胜利哥凑到跟前，只用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你大气啊，谢兴洋的钱不要，那可不就便宜了我？10口井，整整3000万，哦不对，是2800万。分给了阿列夫400万，爱莎库娃300万，其他人每人100万，我自己落下1600万。再加上我自己的存款……告诉你，哥们儿现在也算半个亿万富翁了。” “5000万？” 李亚东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瞧他那一脸的嘚瑟劲儿，呵呵道：“别怪我打击你，听说太平山那边的别墅最近又涨了一大截。” “什么？！不能够吧，再涨都上亿了！”胜利哥吓得一哆嗦，直接一嗓子，吸引了院里所有人的视线。 李亚东白眼一翻，很稀奇吗？ 前不久他跟潘笛生通了一次电话，据说刘銮熊那家伙送了一栋别墅给一位女明星，都花了六七千万。 “奶奶个熊，东哥，借我点儿，必须得买，再不买这辈子都买不起了！”胜利哥显得痛心疾首地说。 个把月赚一两千万的人，居然还买不起一套房子，说出去都没人敢信。 李亚东点点道：“想好了？干嘛非得住在香港，想跟我做邻居？我现在又基本不在那边住。不如在首都搞一套，还能跟你妹妹待一起。” “不行！我就看中那地方了，必须搞一套，首都这边好说，房子便宜，随时都能搞。” ‘便宜你妹，再过二十年你试试。’李亚东心想。耸了耸肩，一副随你便的意思。 鬼知道胜利哥看中太平山的啥玩意儿了，或许因为它高吧…… 能俯瞰整个香港岛。 …… 翌日清晨，在大家伙儿的欢声笑语中，李亚东一行驱车离开了大龙村。 其实也就四个人，他和齐家兄弟，外加胜利哥和司机胡广源。 “胡总，你出门这么久，真不耽误事？”李亚东饶有兴致地问。 “那……有什么好耽误的，我手下有人的嘛，再加上还有我老婆在呢。不早就说了，我闲人一个的。” 信你才有鬼。 他想要什么，李亚东门清。 鉴于他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汽车到了有信号的地方后，李亚东摸出摩托罗拉，往首都去了一通电话。 “喂？”接电话的是张春喜。 “春喜，我啊。” “小东！哟，稀客啊，还记得给我打电话。” “滚蛋！说件正事，茜安这边的老胡啊，他公司的车源你帮忙留意一下，尽量满足……” 李亚东说这话的时候，胡广源耳朵竖得比兔子还高，脸上情不自禁地浮现出一抹傻笑。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功夫不负有心人啊！ 哪怕是别有用心又怎样？ 这个世界上有多少关系是纯洁无瑕的？ 朋友之间的相处其实就是建立在上不上心之上。 他并不因为车源的事情高兴，而是因为那声“老胡”。 在他看来，这声称呼比源源不断的车源都金贵。 到茜安时与上次所用时间相当，下午两点钟左右。 “吃什么啊老胡，到了你的地盘，肚子饿得咕咕叫。”胜利哥指着干瘪的肚皮说。 “那边巷子里有家胡辣汤馆儿，还有肉夹馍，地道得很。咋样？”胡广源伸手指向窗外说。 “……” 胜利哥心说你丫的还能不能再抠一点？ 倒是李亚东会心一笑，道：“好啊。” 有时候……特别是不差钱的时候，大鱼大肉只是场面，馒头咸菜才是情谊。 茜安，这个十三朝古都，他总算有了一个朋友。 第一千零八章 时代开放了 首都国际机场。 时间已至七月下旬，首都的夜晚凉爽宜人，此时回来避个暑正好，陕北那边的气温越来越不像话，真是恨不得将人蒸成人干才好。 从出站口出来后，李亚东便在机场内部左顾右盼，寻找蒋腾飞的身影，却是没有看到，心想这小子几个月不见，莫非翅膀硬了，敢不来接机？ “你的近视是不是又加深了？”旁边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女的。 李亚东看都不用看，脸上先浮现出一抹笑容。 “你怎么在首都？” 一脸惊喜像。 能让他如此模样的女人还能有谁？ 除了他娘外，大概也只有苏姑娘。 “你说呢？催了十二遍都不见你回，招标的事情都快结束了，我再不配合一下你的时间，就真的错过了。”苏姑娘翻着白眼说，一副“你真是个大忙人”的模样。 这事儿能怨我么？我还不是为了养家糊口，替你挣饲料钱去了。李亚东心想。 当然，这话他指定不能讲出来，讪讪笑道：“实在不好意思，那边有些事情耽搁了。” “原谅你了。”苏姑娘倒是一如既往的好说话。 李亚东喜欢她的原因有很多，这算其中一点。 她与寻常女人不同，没有太多小性子，特别深明大义。 “今晚不回家？”李亚东凑到她耳边，避开胜利哥三人问。 “想得美，我刚从你家过来的，你娘他们都等着你吃饭。” 李亚东却并不遗憾，“哟！稀奇事儿啊，我不在你也会去我家？” “不然呢，难道我过来这边住酒店？” 嗯，聪明的丫头，那可不行，被家里人知道得多伤感情？李亚东呵呵一笑，“有理。” 苏姑娘驱车，载着四人先去了一趟齐家，他们家也一样，都收到消息知道两个顶梁柱今天回来，所以饭已经蒸熟了、菜也备好了，就等下锅。 “知道喊我什么吗？”胜利哥进屋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逗弄自己刚学会走路的侄子。 想不到他这么没心没肺的一个人，似乎还挺喜欢小孩子。 齐家两位老母亲一定要拉着李亚东和苏姑娘在家吃饭，李亚东好说歹说，说他家里也等着了，才好容易顺利离开。 回到家中，与以往每次出差回来时一样，老少齐聚，饭菜丰盛得能当寻常人家的婚宴。 平心而论胡秀英还是很节省的，即便李亚东给了她保险柜的钥匙，平时舍不得穿、舍不得用、喜欢打麻将——如今也会出门和社区里的人打，但从不打五毛钱以上的，可对于吃，却向来十分大气。 至于原因很简单，毕竟吃饭的问题不是她一个人的事，得让孩子们吃好喝好，才能身体健康。 所以李二宝这个小兔崽子就很好的摸准了他奶奶的这条心理，零花钱不够的时候就会可怜兮兮地跟他奶奶讲“奶，学校的饭根本吃不饱，天天下午肚子饿得咕咕叫”。 他读的附小中午是管饭的。 胡秀英每次一听这话后就要数落学校几句“咋还不给孩子吃饱饭了，现在又不是过去缺衣少粮的年代”，于是心疼大孙子的小肚子，隔三差五的便会塞给他几十块钱。 你开玩笑，这个年代，几十块，李二宝这厮才读二年级，简直就是个小富翁，在学校里狐朋狗友不要太多。 不过这事儿总有一天会暴露，因为他最近越来越吃不饱了，胡秀英有些震怒，打算什么时候去一趟学校，找校长理论理论——饭钱又没少交，不够你说啊，怎么能饿着孩子？ 一顿晚餐吃得很欢快，与以往每次一样，唯一有点不同的是…… “你带二宝在这边玩玩，我先回去把衣服洗了，你都不知道他今天穿回的衣服，就跟垃圾堆里爬出来的一样……” 耿爽说着，揪了一把李二宝的脸蛋，笑着走了。 当然，这不是重点。 李亚东嘿嘿一笑，对着他三哥眨了眨眼，问，“啥情况？” “什……什么啥情况？”李亚军老脸一红。 倒也不笨，知道装蒜。 李亚东知道他三哥对于这种事向来脸皮薄，索性也就不再追问。 很明显，俩人已经同居了。 那么也就意味着好事很近……了……不对呀！ 李亚东突然一惊，道：“娘，不对呀！” 胡秀英正在帮忙收拾碗筷，显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道：“什么啊，什么不对了？” “来来来……我跟你捋捋。” 李亚东说着，拉着他娘进了厢房，打算跟她好好讲讲道理。 凭什么三哥可以未婚同居，他就不行？ 还整偏心的那套吗？ 他真的就把这事儿跟他娘窃窃私语了——说来也奇怪，从前总感觉不好意思讲，现在似乎前有榜样，就敢了。 “那能一样吗？”胡秀英一听后，不由笑骂道：“你三哥是二婚，还比人家姑娘大这么多，又是个慢腾腾的性子，谈着谈着万一谈没了怎么办？刚好现在社会风气开放了，人家姑娘也不在乎这个，那就随他们自己处呗。你急啥，你又不怕没人要？” 我去……您讲的好有道理的样子哦！我竟无力反驳。李亚东心想。 敢情他娘不让他未婚同居的原因，并不是他之前所想的“老旧思想”的问题，似乎这个弯儿已经转过来，而是……不担心他没人要。 “娘，我是不愁没人要啊，但你这样搞……指不定会失去一个好媳妇的。”李亚东一本正经地说。 在陕北待了一个季度，苏姑娘要是不在身边也就算了，如今触手可及，却吃不到嘴……你说多残忍。 他得为自己的性-福挣扎一下。 “那……要不我给你那屋再拿个被单？” 这是亲娘！ 以前只怕也就是没有商量，果然不能看到儿子受苦。 “好！”李亚东一脸傻笑。 胡秀英暗叹口气，心想罢了罢了，时代开放了，社会风气已经到那里去了，河道口旁边的沈姐家，儿子带个姑娘回来，直接都怀孕了，挺着个大肚子，估计不能低于六个月。 这要搁她当姑娘那会儿，不说浸猪笼吧，往后三十年，两家人都别想抬头做人。 李亚东是爽歪歪，却弄得苏姑娘一脸娇羞，晚上睡觉之前还特地检查了一遍门窗，嫌窗缝太大，非得塞几团棉花。 有用吗？李亚东心想，毕竟自己这么猛的人。 …… 虽然累了一晚，但第二天李亚东依旧没有懒觉睡，被苏姑娘从床上打了起来。 她心心念念着能将实验室里的成果转化为现实利益。 并非功利，而是商业就是商业，也是为了获得市场的肯定。 李亚东眼皮都睁不开，却也没辙，天生劳苦命啊，还能怎么办？ 就去会一会几家科技巨头吧。 听说思科也过来了，不知道自己这个第四大股东说话还有没有份量。 第一百零九章 不将就 本次网络架构的招标事宜主要由中科院在负责，作为中国科技的摇篮，在科技匮乏、很多体系还有待完善的当下，他们统领着中国科技的发展。 中科院李亚东倒也不是第一次过来，早前因为倪光蓝的事情，来要过一次人。当然，也正是因为这件事情，里面有些领导似乎对他不太感冒。 想想就明白缘由了，联想背后的大股东就是中科院，你把联想的总工程师挖走了，还拉着商业部的高官一起过来，有点下圣旨的意思，他们能得劲？ 彼时他们应该还不清楚柳传致的真实想法，根本没有发展技术的意愿。实事求是地说，中科院的人还是比较看重技术发展的。 当然，他们同样也看中资金。 有时候这是一个两难的选择，而毫无疑问，柳传致最后说服了他们，因此联想走上了一条贸易之路。 所以，要向一群不太喜欢你的人推销产品……客观讲，此事还是很有难度的。 从家到中科院的途中，李亚东和苏姑娘俩人暂时抛开私人情愫，变成了标准的上下级关系，苏姑娘将目前招标情况的进展，以及己方这边所做的一系列准备工作等具体事宜，逐一对他作了汇报。 参入竞争的公司就那么几家，思科、att、诺基亚、摩托罗拉、爱立信、ntt，与李亚东所想如出一辙，但每一家都是当下世界范围内的通讯业巨头。 与他们相比，实事求是地讲，薇创科技可谓半点优势没有。 至少表面来看是这样。 所以苏姑娘的表情十分凝重，带着两名手下，一言不发地跟在李亚东身后走进了中科院的大门。 她压力很大，来自于多方面，一是公司急需一个盈利口；二是承载着公司科研人员的期盼——毕竟历经千辛万苦将产品研发出来，若推销不出去，无法运用到市场，就跟摆放在公司纪念架上只供观赏的那批塑料开模模型一样，屁用没有。 此番投标若是失败，将对公司良好的研发势头造成严重影响。 还有很多方面…… 来之前是打过电话的，李亚东或许在这里不太受欢迎，但作为中国商界的领袖人物，以及全国政协委员，联络招标团队开个会的能耐还是有的。 二楼的一间会议室，李亚东一行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走进来时，里面已经坐无缺席。 有几个李亚东甚至能喊出名字，无一不是国家科技领域的权威人物。 如此也能看出，他们对中国首项互联网架构工程，有多么重视。 “各位领导好，实在不好意思，让大家久等了。”李亚东含笑打招呼。 他当然没有迟到，只是这些人就地开会，来早了而已。 “哪里哪里，也就等了十来天嘛，不算久。”有位戴酒瓶底眼镜的老者，皮笑肉不笑地说。 如果不是这家薇创科技临时冒出来硬要参入投标，他们的招标工作估计都完成了。 也挺牛·逼的，上面不止一位领导特地打过招呼，说一定要考虑一下这家公司。 这位老者李亚东知道，中科院化学研究所的一位领导，很有能耐的一个人物。 所以也并不在乎他的冷嘲热讽，笑了笑，道：“总之临时参入，确实多有冒昧，不过从大局出发，这是好事，还望各位多多体谅。” 李亚东知道这些老学究不太好伺候，也不是能和你嬉皮笑脸聊天的人，所以干脆就省略了一些嘘寒问暖的常规流程，直接进入正题。 “好事？恕我老眼昏花，实在没看出来。”老者撇撇嘴道。 李亚东也不生气，示意苏姑娘等人在后排入座，自己踱步来到椭圆形的会议桌前方，打算以一己之力单挑这群中国科技界的泰斗。 当然，同样也是那种又臭又硬、蛮横起来谁的面子都敢不给的糟老头。 “各位，我们的产品早前已经送过来了，相信大家也都看过。敢问大家，你们觉得如何？”李亚东嘴角含笑，态度谦卑。 苏姑娘他们做过一些前提工作，所以他此次过来并不是做什么技术讲解的，那玩意儿他也不懂。他只是一个标准的商人，此行的目的只有一个——促成成交。 “一般。” “并无出彩之处。” “能用。” “与另几家的产品还是有明显的差距。” 当被问到这个，现场众人倒也没有刻意贬低，纷纷发言，实事求是。 对此，李亚东也什么好反驳的。 他知道还处于萌芽期的薇创科技，与思科等几家已经步入高速发展期的科技巨头，确实存在短期内不可逾越的差距。 没有人天生就会跑，你得先学会走路，对吧？ “能用，就好。”他呵呵笑道。 而此言一出，却使得在场众人纷纷蹙起眉头。 “李先生，你应该明白，这不是儿戏！” 说话的是一位国字脸的老奶奶，表情严肃。 此人李亚东却是认识的，还能喊出名字，毕竟中国顶尖科研领域的女性专家并不多，而此人，又是其中的佼佼者。 甚至从某种层面上讲，中国互联网发展史的起点，便是由此人一手定下的。 她就是胡启衡，现任中科院自动化研究所所长、中科院副院长。 今年4月，在几经申请无果后，她专程赴美拜访了主管互联网的“美国自然科学基金会”，代表中方重申了接入国际互联网的要求。 效率之高，令人佩服。 就在当月20号——1994年4月20日，这是一个值得被纪念的日子，中国实现了与国际互联网的第一条tp/p全功能链接，成为互联网大家庭中一员，也标志着中国正式迈入互联网时代。 日后的马阿里等人都应该感谢这位老奶奶。倘若没有她，中国肯定还是会接入国际互联网，但时间点上或许就会出现偏差，以至于引起蝴蝶效应也犹未可知。 毕竟类似于马阿里，他瞄中互联网这块蛋糕也快了，中国黄页的诞生似乎就在明年，倘若彼时中国还没有互联网，那……后面有没有阿里妈妈，也就不太好说了。 他可能会继续经营自己翻译社，不会往这方面想。 “这当然不儿戏！”李亚东收敛起笑容，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后，道：“胡院长，相信我，互联网具有怎样的非凡意义，我同样非常了解。” 这句话他甚至谦虚了，开玩笑，放眼全世界，还有谁能比他更清楚互联网将对整个世界造成的深远影响？ “既然如此，那你就要明白，我们搞好互联网的决心是坚定的，没有丝毫将就的想法。”胡启衡面色稍缓，但依旧斩钉截铁地说。 李亚东点点头，表示赞同她的观点，然后又说道：“也正因为如此，所以薇创科技才是中科院不二的选择。” 第一千一十章 支持 李亚东此言明显有点自相矛盾、又有点强词夺理的嫌疑。 使得现场诸位领导眉头越蹙越高。 想要搞好互联网，自然要用最好的设备，你既然自己都承认自家的东西欠些火候，又说非选你不可…… 这不是自相矛盾和强词夺理，又是什么？ “算了，你们这些生意人嘴皮子厉害，别扯这些没用的，直接告诉我们，我们凭什么要放弃好的设备不用，而选择你们？”这时，一位满头银发的老者说。 此人李亚东之前见过，中科院高能物理研究所所长，也是位犀利到不行的人物。 他显得这么急躁的原因也不难理解，因为中国第一个eb服务器，现在就架设在中科院高能物理研究所中。 他们是中国互联网的第一批受益者，切实体会到了互联网的好处，甚至还以此作为基础推出了中国首套介绍高科技发展的网页，应该也是中国目前逼格最高的一套网页。 现在叫啥名字李亚东不太了解，也可能没名字，反正没听说，日后会命名为“中国之窗”。 成为这个年代中国利用国际互联网渠道发布信息的主要渠道之一。 正因为亲口尝到甜头，才深知好处，从而愈发想将它普及开来。 “因为我们有优势。”李亚东微笑着说。 却弄得在座众人面面相觑，包括苏姑娘都情不自禁地俏脸一红。 为啥？ 因为连她这个eo，都不太好意思讲自己有啥优势，很明白目前公司与竞争企业之间的差距。 而之所以还要迎难而上，完全是押注在李亚东身上，赌他会折腾——他向来擅长。赌他在政府内部的关系和人脉，要比对手更加深厚。 必须得承认、也必须接受的一点是，这年头做生意，没点关系是绝对不行的。甚至很多时候，关系的重要性远远排在产品本身与公司实力之前。 若非如此，如果自己这边的技术引领时代，不惧任何对手，苏姑娘哪还用得着苦等他回来？ 自己就手握产品，败尽天下了。 “优势？恕我直言，李先生，你们几家的产品我们都试用和检测过，实在没找到什么所谓的优势。” “是啊，堪堪能用，仅此而已。” “年轻人，有时候技术暂时落后一点并不是什么羞耻的事情，你们毕竟起步较晚，最重要的是要勇于面对自己的缺点，然后致力改进。” “吴老的话忠言逆耳啊，李先生……” 在座众人表情各异，李亚东尽收眼底后，含笑说，“我讲真的各位，下面我就跟大家捋一捋我们的优势。 “第一，我们的价格便宜吧。譬如一只多线程路由器，价格仅是思科的一半。这难道不是优势吗？” 这一点，在座众人倒是没什么好反驳的，但关键……此次采购他们不差钱啊！ 国家同样非常重视此事，资金已经全部到位，荷包充盈。 他们更在乎的是效果。 没错，薇创科技的路由器确实价格低廉，每只的采购价格仅有思科公司的二分之一，可重点是，它们的数据传输速率也要比思科公司低，仅有三分之二的样子。 “第二，我们的服务肯定比他们更好。我们是中国企业，将中国视为母市场，总部坐落在深证，不做好中国市场我们是不会盲目扩张的，但他们不是，他们只是过来捞钱的而已。谁会更用心，显而易见的道理。这难道不是优势吗？” 众人闻言，有些人若有所思，有些人则微微摇头，显然李亚东的这两点所谓优势，并没有真正打动他们。 那么，李亚东就不得不出点狠招了。 “另外还有两点因素，各位领导也是必须要着重考虑的。我引用刚才胡院长的话说——这不是儿戏！” “哦？”有人露出疑惑表情。 “愿闻其详。”有人则摊摊手道。 “第一，网络安全。”李亚东正色道：“互联网的本质是开放性的，在常规的情况下信息传播是不设限的，在座的都是科学泰斗，相信专业性的知识比我更懂。而据我所知，本次采购的设备都将用于机关单位，那么我想问问，你们就真的那么放心将国外的电子设备根植在我国政府要地吗？” “这……” 李亚东“网络安全”这四个大字，犹如一记警钟，敲响在众人的脑海中。 “是不是有点危言耸听了？”有人问。 “是啊，进入安装的设备我们肯定要进行检测，根本不可能携带任何间谍元件。” 互联网才刚刚兴起，中国接入不足半年，大家现在想的是如何广泛利用它，谁会在还没开始使用时就去防范它？ 有人甚至在想：网络难道还存在危险吗？ 不得不说，李亚东提出这个概念着实有些超前。 “我绝不是危言耸听，互联网毕竟刚出现不久，大家或许还没有仔细思考信息安全的重要性。我举个很简单的例子，假如思科在路由器或服务器中设立一个后门，不进行实质性监测，只通过互联网获取一些我方的重要文件……那么各位，你们觉得以中国目前的网络讯通技术，有多大把握能够侦破？”李亚东表情严肃地问。 答应他知道，不可能！ 而他之所以拿思科举例子，并非故意中伤他们，只是因为思科设备有后门的事情，二十年后，人尽皆知。 若非如此，他又怎会吃饱了撑着去讲思科？ 他还是思科的第四大股东呢。 当然，他当时投资思科时只为追求经济效益，可半点没有同他们狼狈为奸的想法。 “信息安全？网络安全？” 李亚东的这番话着实引人发省，令现场许多人都情不自禁地蹙起眉头。毕竟互联网的未来将如何发展，目前大家心里其实都没有一个定数。 譬如有人就这样问，“我们为什么要将重要文件放在互联网中？” 李亚东也不好跟他们解释太多，也没法解释，饶是现在坐在他面前的都是中国科技界的泰斗，但他依然有种上辈子面对网络小白时的感觉。 其实……也差不多。 对于互联网这个东西，当下全世界能深刻领悟的人没几个。 “我再讲第二点，可持续发展。”李亚东正色着说，“薇创科技毕竟是一家中国企业，我承认，目前技术确实有所欠缺，不能与真正的国际巨头比肩。但你们必须得承认一点，当下中国没有比薇创科技更好的互联网架构服务商，类似于中兴、华为，烽火这几家公司，现在主要的业务依然停留在电信领域，甚至可以说我们是唯一的一家涉及互联网通讯的公司！那么，我敢问各位，为什么不能支持一下呢？ “如果连政府机关都不采购我们的产品，该让我们怎样发展？ “如果我们难以发展，中国的网络通讯技术，又何以进步？ “难道……要一辈子采购老外的产品？ “各位领导，这应该是一个良性循坏才对呀，我们研发出产品，国家和人民支持，有了资金后我们继续进行研发，如此，才能期望在某一天追赶上老外的步伐。否则的话，中国的互联网就算接进来了，又怎会有春天？” <sript>;</sript> 第一千零一十一章 思科来人 从中科院出来时，苏姑娘真是恨不得抱住李亚东的狗头亲一口，咋就这么能说会道呢？ 把中科院的一众领导们说得一愣一愣的。 虽然目前为止他们最后会不会中标，依旧犹未可知，但任谁都看得出来，中科院的领导们明显产生了犹豫，不再像之前那样，提到他们公司头都摆起了花。 当然，如果身后没有两名跟班的话。 “你不会是故意扯起民族大义的吧？” “我去……我在你心目中就是这种人？”李亚东白眼一翻。 “逗你玩的。”苏姑娘呵呵一笑，也是因为心情好。 李亚东是个什么人，她一清二楚，论爱国，商场上鲜有人能与之相比。 他创立薇创科技的背景，苏姑娘也知根知底，为了强大自身是一个原因，助力中国科技的发展，也是半点不掺假的因素。 “接下来有得忙活咯。”李亚东伸了懒腰，昨晚实在没休息好。 “干嘛？”苏姑娘问。 “你不会真的以为中科院走一遭这事儿就定了吧？”李亚东看了她一眼后，反问道。 “那倒没有，不是应该等他们出结果吗，还能怎样？” 李亚东无奈地笑了笑，“要像你这样想的话，那这笔生意注定会泡汤。” 苏姑娘微微蹙眉，她感觉通过刚才的反应来看，他们出线的可能性还是有的，而且不小，咋就会注定泡汤呢？ “很多事情并没有你想象得那么简单，虽说此事是由中科院主导，但国家级的采购订单，涉及到方方面面的因素，以及利益关系。我举个很简单的例子，就说思科好了，你知道美国是怎样的政治结构，如果恰逢此时，某名美方要员突然对中国主动示好一下，并有意无意地提到此事，你觉得我们就算把中科院的人全部洗脑，又能起到几分作用？” “不会吧，美方官员会插手这种事情？”苏姑娘诧异。 “有什么不会的？”李亚东摊摊手道：“美国这个国家你还不了解，到处标榜着自由民主、人人平等，搞得好像伊甸园一样，实际上包括政权在内的所有东西都由一群顶级资本家掌控着，很多官员都是他们扶持的。而商人逐利，只要他们肯发话，那些官员别说帮忙往他国倾销点科技产品，就是帮忙倒卖军火的事情，美国总统不也一样经常带头干？” “……”苏姑娘竟无言以对。 “那我们要做点什么？” “防患于未然呗。”李亚东呵呵笑道：“教你一招，在做任何事情之前，先想到最坏的可能性，然后照此思考解决办法，不必等那种可能性发生，直接将你想到的办法付诸于行动。如此一来，你就会发现，总能将主动权掌握在手中。” “这就是你的生意经？” “不单是生意，这个法子放在很多事情上都适用。” “哦……”苏姑娘若有所思。 所以接下来的几天时间，李亚东只忙活一件事情——串门。 只要是京城这边的关系，值得他亲自登门拜访的，全部走了一遍，也甭管是管经济的，还是搞教育的，又或者军方层面的，带着苏姑娘一起。 也算一举三得，与高层领导科普互联网的重要性，让他们帮忙说说好话，其实就是变相的向上面谏言，以及对中科院等机构施压；再加上也该走动走动，即便没什么事；与此同时也带苏姑娘混个脸熟，这样一来即便以后自己不在，出点什么事情的话，她也不会再像无头苍蝇一样找不到门路。 而李亚东手上的这些关系，截至目前为止，苏姑娘还是第一个得以分享的人，就连坐镇首都的蒋腾飞都没能获得这个待遇。 倒也并非李亚东藏着掖着，主要……这小子还是有点上不了台面，江湖脾性，部级以上的官员，并不太合适接触。 一番忙活注定不会是无用功，生意场上的很多事情，说白了拼的就是关系，这也是为什么那些顶级富豪向来热衷于酒会的原因。 小富靠点子，中富靠资本，大富靠人脉。 效果显现出来可能得有段时间，而就在这时，一帮老美终于找上门来。 李亚东原本还在寻思对方会不会找自己，如今看来，美国人有一个优点确实值得学习，那就是拿得起放得下。 为了利益，脸皮有时候要不要……似乎问题并不大。 算算日子，他回京已经一个礼拜了，早不找，晚不找，偏偏这个时候登门…… 倒也有一个解释：原本他们并没有将薇创科技放在眼里，而现在……感觉有点棘手了。 李亚东是在东方红大酒店被“堵”住的，最近几天因为通常夜晚有饭局，所以如果太晚的话，他就会住在这边。 快上午十点钟的样子，李亚东和苏姑娘却还在一楼餐厅吃早餐，主要昨晚喝断片了。 他约莫发现一条规律：酒量和官职通常是成正比的。 一行五人，三男两女，其中一个女人应该是翻译，华人面相，不知国籍。 带过来倒显得有些多余。 “李先生，前几天得知您回京，本该早就登门拜访的，却恰好出差在外，昨晚刚回来，早上起来就立马赶过来了。”为首的卷毛白人笑着用英语说。 “什么职位？”李亚东上下打量他一番后，同样用英语似笑非笑地问。 “大中华区eo。” 卷毛原本下意识伸手摸向口袋，似乎准备掏名片，却又顿住了，然后继续说道：“莱恩·鲍威斯，李先生叫我莱恩就好。” 李亚东挥挥手，一边示意他们坐下，一边将手中最后一口杂粮煎饼塞进嘴里，等细嚼慢咽地吃完后，才问道：“找我什么事？” “……”莱恩不由一阵无语，讪讪笑道：“李先生难道不知道吗？中科院的采购合同我们思科这边也在争取。” 他特地将“我们”这个词加了重音。 “知道……是知道的，不过……怎么了？” “……”莱恩又是一阵无语，心想揣着明白装糊涂，你还真是第一人。 “是这样的李先生，董事会对此十分重视，这笔订单的规模虽然不是很大，却是一个契机，毕竟中国的巨大市场摆在这里，所以希望李先生能从中周旋一下。” “董事会？”李亚东呵呵了一声，道：“是吗？可这事儿我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收到？” 莱恩一听这话后，表情也是相当尴尬，心说你没收到消息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你又不是董事会成员。 而这也是李亚东故意嘲讽一句的原因，想他堂堂思科第四大股东，居然连个董事会席位都没混到，传出去都没人敢信。 但事实就这样发生了，那时他尚在美国呢，便被思科其他股东联手轰出了董事会。 “哦，是这样的，董事会那边怕电话沟通不方便，刚好我最近又在京城，就嘱咐我一定要亲自上门跟您好好沟通。” 莱恩倒也不笨，一句话很好地化解了这个尴尬。 第一千零一十二章 不归人 “照你这么说，董事会还挺在乎我？”李亚东端起服务员刚送上来的茶水抿了一口后，显得漫不经心地问。 “那是自然，您毕竟是思科的大股东之一呀！”莱恩一本正经地回话，搞得他自己都信了。 若非董事会那边的确十分重视中国巨大的市场，对他下了死命令，今天他绝对不会过来。 很明显会被嘲讽一番的嘛！ 李亚东泻了点火后，也懒得跟他墨迹，放下茶杯说，“你觉得我会周旋吗？你应该清楚薇创科技是我的全资子公司。” “但您同样也是思科的大股东之一，我们抛开其他因素不谈，只说利益，思科若能取得这张订单，绝对要比薇创科技拿到手，能带给您的利益更大。” 莱恩今天既然过来了，也明白对方与公司董事会之间的矛盾，自然不会毫无准备，早就想好了一些应对话术。 “李先生，您想想看，思科若能得到这张订单，进入中国这片拥有13亿人口的巨大市场，股价必然暴涨，我们做过预期和估算，您手上现在持有思科98的股份，股价但凡上涨一个点，就是数亿美元的利益。” 莱恩说到这里顿了顿，看了李亚东一眼后，才继续说道：“而这笔订单呢，总价值不过才7000万人民币，利益差距是巨大的。所以……都是您的公司，何必取小舍大呢？” “98？”李亚东微微眯眼，他有段时间没跟何诗涵通电话，居然已经跌破10个点。 要知道，早前他入股思科的时候，股比可足足达到153。 这其中当然也有一些思科发展的必然因素存在，从而造成股权稀释。很简单的一个道理，他当初入股思科时的资金是46亿美元，但现在，他即便占股大幅缩水，可手中握有的股份价值早就超过了10个亿。 这两年互联网出现，思科发展非常异常迅猛。 但如果说这里面没有思科董事会故意排挤他、有针对性的稀释他股权的行为，他也是死都不会相信的。 毕竟他已经着重吩咐过何诗涵，让她看好自己在思科的股权，这几年也通过市场流通股，前前后后地增持过几次。 不可能亏本的买卖，买到就是赚到。还有一点原因，人的逆反心理，对方越想轰他出局，他就越不想让对方如愿，像块狗皮膏药一样，死死地黏住对方。 你思科不是挺能赚钱的吗？ 行，那你每年收益的十分之一，得要分给我这个中国人。 能奈我何？ “是啊，您是思科的第四大股东，而这几年思科发展如何您是看在眼里的，共同携手壮大思科，不比……您自己另外再弄一家业务有重叠的公司强？”莱恩继续游说。 听着……似乎有点道理。李亚东心想。但……你以为老子是你们这种没羞没臊、一切只看利益的美国人吗？ 再说了，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 一家思科而已，取而代之又如何，老任同志能做到的事情，他李亚东凭什么做不到？ “我可能要让思科董事会失望了。”李亚东耸了耸肩，然后指向一旁的苏姑娘说，“我未婚妻，薇创科技是她的，公司名都是以她的名字设立的，相信你也了解。她一心想做出一番事业，而我……又很爱她，所以……” 他的话虽未说完，但拒绝之意已然明了。不过，任谁都听得出来这是一个借口。 “李先生……” “好了，思科的业务遍布全球，暂时将中国市场放放，去别的国家忙活又如何，多大点事，你自己都说了，才7000万人民币的订单而已，无伤大雅啦。”莱恩还想再说点什么的时候，却已经被李亚东挥手打断。 一番搪塞之言再明显不过。 “好，那我知道了，我会如实将今天的沟通内容汇报给董事会。”莱恩收敛起脸上的笑容，从靠背椅上站起。 他的几名手下也一样。 “滚！” 对方言语之中的威胁之意同样十分明显。 “走！” 莱恩冷哼一声，头也不回地带着一行人走出餐厅。 他其实并不惧怕李亚东，一个没有任何决议权的股东，能有什么鸟用？ 连提议罢免他的资格都没有。 “典型的美国佬，能谈时笑脸相迎，不能谈时就撕破脸皮，市侩到不行。”望着他们的背影，李亚东面有讥笑地说。 “你就不担心思科那边搞什么乱子？”苏姑娘蹙眉询问。 “我的股权资质没有漏洞，正常手段他们奈何不了我。” “那非正常手段呢？” 李亚东微微眯眼，“那就要看看，他们有多不要脸。” …… 又是一个礼拜过去，关于此次的互联网设备招标事宜，该做的李亚东都做了，他通过特殊渠道了解到，虽然各家公司都在施展神通，但有一两家公司已经被排除出局，譬如日苯ntt。 目前最有可能中标的，有三家公司：美国att，美国思科，以及他的薇创科技。 论技术，微创科技暂时肯定不如这两家公司，但薇创科技自有它的优势，就像李亚东这段时间与许多高层领导谈论的那样。 中科院那边似乎难以取舍，技术出身的人总是更看重技术，由此可见，李亚东当初与苏姑娘说的那番“注定泡汤”的话，几乎完美应验。 有时候热血澎湃的东西，只能让人激动一时。 所以此事真想尘埃落定，可能还需等段时间。 苏姑娘回了深证，薇创科技那边的事务不可谓不多，薪火计划今年刚招收的一批员工正在陆续入职，很多东西都需要她回去主持大局。 也幸亏她走了，不然她一直陪在身边，有些事情李亚东还真的不太好搞，因为蒋腾飞来了电话。 宫羽，找到了。 东方红贸易公司，总经理办公室。 除了李亚东和蒋腾飞外，还有一人，一个瘦黑瘦黑、但模样机灵的小伙子。 “东哥，阿光这小子以前可不是这模样，皮肤嫩得能滴水的。”蒋腾飞坐在真皮沙发上，翘着个二郎腿，打趣着说。 “辛苦了，坐。”李亚东上下打量了阿光一番后，伸手示意道。 “诶好好，谢谢李董。”阿光连声道，然后轻手轻脚地在沙发一侧坐下，屁股只挨三分之一的沙发面。 “人在哪里？” “扎布县的一个小镇上，开了家旅馆。” “旅馆？” “嗯。”阿光点头道：“名字叫不归人。” “不归人……” 李亚东苦笑，心想宫羽啊，何苦来哉？ “她……过得怎么样？” “我在那里住了一晚，看上去还行，旅客不是特别多，店里除她外还两名聘请的当地姑娘，以及一名烧饭阿姨，所以她这个老板娘也不怎么忙，就看她没事在那里打理花花草草和逗几只猫玩什么的。” “没有男人？”蒋腾飞问，看到李亚东斜睨过来，又赶紧补充了一句，“我说店里。” “没有。”阿光摇头道：“这件事我特地在附近打听过，宫小姐目前还是单身。” 你特么的特地打听这个干嘛？李亚东忍不住地翻了个白眼。 他倒是巴不得宫羽能找个男人呢。 这下好了，都快三十年的年纪，还单着…… 阿光走后，蒋腾飞嬉皮笑脸地凑上来，问，“东哥，不去看看？” 李亚东微微蹙眉，讲真，他原本是真没打算再见宫羽，感觉会坏事，但问题是，他也没想到宫羽至今还单着，还弄了家旅馆，叫不归人…… 如果不见，她一直单着，一辈子不归，怎么办？ 鉴于她从小养尊处优惯出来的倔强性子，还真不好说有没有可能。 可如果见…… 李亚东眉头紧锁，内心有些挣扎。 第一千零一十三章 招标结果 关于要不要去见宫羽一面的事情，李亚东犹豫了几天，最后还是蒋腾飞出谋献策，让他有了个注意——将宫羽的所在位置，透露给她父母。 此事有点打小报告的嫌疑，说起来不太厚道，就好像你跑去跟朋友的父母告状，说你女儿在外面怎么怎么的一样。 但绝对是一片好心。 否者，犯不着。 他想过，见面该说点什么，劝她回来？ 若她不呢？ 自己千里迢迢地跑去找她，如果有所误会呢？ 事情并不会变得比现在更好。 所幸此事已经过去很多年，而根源是出在她父母身上，让她父母去寻找一下，劝说一番，或许低个头——相信他们也并不介意这样做，效果应该要比自己出面更好。 而有意无意地将这个消息透露给她父母，并不是什么难事。蒋腾飞安排了一个人，五道口的老街坊，去乐康斋吃饭，就问宫长青你是不是有个女儿，我刚从西部旅游回来，好像见到她了。 你猜宫长青两口子什么反应？ 第二天便拎着行礼踏上了离京的火车，蒋腾飞汇报完这个消息后，李亚东的心神总算定下。 …… 前后折腾了一个多月，九月初，中科院那边终于传来消息。 喜讯：薇创科技拿下了这张中国互联网首批架构订单……的60。 另外还有40，其中att拿下20，思科拿下15，爱立信拿下5。 这样的一个结果某种程度上在李亚东的意料之中，国家其实已经表明态度，是支持薇创科技的，但实事求是地说，此时国家积弱，正在大力改革开放，吸引世界经济助力中国的发展，必须要权衡多方的利益关系，也要适当地往外送一些甜头。 李亚东完全可以理解。 这样的分配方式绝不是关乎这个订单哪家公司能得到多少钱的问题，而是一定程度上代表着接下来的中国官方互联网架构的整体格局。 而这，才是吸引包括薇创科技在内的几家公司，不惜手段尽出、奋力角逐的主要原因。 消息一经传出，业界震动，薇创科技这家名不见经传的公司，第一次进入某些人的视线。 干翻世界排名第一的通讯业巨头att，干翻同样世界排名第一的网络设备供应商思科，这是一项骄人的成绩，哪怕其中包含着政治倾斜的因素。 苏姑娘打电话来，说公司员工都高兴坏了，每个人得知消息后就像打了鸡血一样，工作积极性变得出奇的高涨。 李亚东心想你不也一样，连说话的语调都变了，不用照面都能想象出你脸上的灿烂笑容。 当然，他也一样很高兴。 中国互联网的大门，他轰然砸开，并站在第一排，抢占到了一个有利的起跑线，只要在赛跑的过程中不掉链子，成绩又能差到哪里去？ 不掉链子是关键，如今订单虽然拿下，但后续的工作一点也不轻松，得配合中科院做好中国第一批互联网通讯的架构，主要就是政府科研单位，以及全国比较拔尖的一些高校。 高科技的东西先让高科技的人才去用，国家的这个决策无疑相当英明，因为普通人你就算给他创造这个条件，他短时间内也不可能玩得转，纯属浪费资源。 而资源恰恰又十分紧张。 所以除了国家科研人员以外，大学生这个群体，将会成为中国的第一批网民。 为此，李亚东特地飞到深证，又给薇创科技的员工们打了一管鸡血。 确实都高兴坏了，特别组建的项目组成员自发立下军令状，表明出现任何差池将主动放弃年终奖。 李亚东心想脑壳倒挺贼的嘛，如此一来，是不是意味着任务圆满完成，我就得给你们加点年终奖？ 当然，如果真是这样，他也乐意。 总之，公司全体上下众志成城、士气高昂，对于打响这一仗都信心十足。 而就在这时，李亚东接到了何诗涵的电话。 得知李亚东就在深证之后，何诗涵连声道：“老板，那我过来见您一面，我也在深证分公司这边，有些重要事情，电话里不太好讲。” 听她这口气李亚东就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想了想后，说，“不用，我过去找你。” 深证这边的金融公司是去年下半年成立的，迄今为止，李亚东还没抽出时间去过，刚好趁着这个机会过去看一看。 何诗涵自无不从，反正距离很近。 汽车从罗湖往前海湾的方向驶去，透过车窗望着街道两侧的景象，李亚东蓦然生出一种陌生之感——这座城市他又不认识了。 不是他的记忆力差，而是深证速度实在太快。 他又看见那段著名的标语“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印有这段标语的牌子在深证比比皆是。 他第一次体会到这十二个字中果然蕴含着巨大魔力，难怪当年小马哥曾撰文称，自己十几岁时第一次来到深证，看到这段著名的标语时，心立刻被深深震撼。 他用黑夜里的一道闪电，春天里的一声惊雷来形容这句话。 彼时，这段标语是被大环境所不允许的、是狂妄的、是别有用心的、是图谋不轨的。 因此当时有人说袁庚是既要钱又要命，比资本家还狠。 这也是为什么这段在后人看来并不深刻的话，却一直印刻在深证这座城市之中的原因。 至少在当时，它是非常深刻且大胆的，历经磨难才存活下来，从而造就出一个辉煌。 1994年，深证人均gdp已经超过5000美元，比肩亚洲四小龙。 汽车驶入蛇口，李亚东也就真正感受到了深证势不可挡的蓬勃发展气息，改革开放的第一炮在这里拉响，经过15年的发展，蛇口俨然成为了一个国际一流的现代化工业基地。 到了这里，李亚东才略微有些出戏，感觉自己脱离了这个时代，回到了二十年后。 相比之下，与蛇口半岛相依的前海，目前就明显落后许多。 李亚东也问过何诗涵，为什么不把分公司落户在蛇口，而跑到前海。她说蛇口偏工业化，而前海风景秀丽、地理位置优越，未来如果深证要发展金融业，必定会选址在前海。 李亚东真想给她点个赞。 果然一通百通，善于投资金融的人，其实跳出去玩房地产估计也不会太差。 蛇口之后，便是前海，东方曼哈顿，可绝不是随便说说。 当年李亚东曾来过一次，80幢摩天大楼同时建造的场景，震人心扉。 所以，他让何诗涵在前海圈了一块地，不大不小，如果要拆迁的话，大概能赔一栋楼吧。 当然，这肯定不是他的想法，要圈地的话他也不会等到今天。 主要他知道前海未来会发展很好，国家欲要打造南方金融中心，而他旗下又有金融业。 手里有点东西，到时好交涉，能匀给他一块地皮盖幢摩天大楼，就最好不过。 第一千零一十四章 协商函 没有智能手机的年代在不太熟悉的地方开车，也是一件挺折腾人的事情。 齐龙开车中间停了三次，齐虎下车问了好几名路人，才打听到金融分公司的具体位置。 其实地方很好找，就在马路旁边，是一条并不繁华的街道，两旁是一些住房+店面形式的低矮楼房，金融分公司在一个豁口处，两侧有些真空，移植了许多树木栽种在这里。虽说是圈地，却也为附近的居民带来了新鲜的空气，和两个“小公园”，正有一些老年人带了小板凳坐在里面纳凉、聊天。 李亚东三人刚从车上下来，何诗涵便已经带着几名手下从五层高的白色楼房里出来迎接，显然坐在办公室里时刻关注着楼下。 分公司一楼是个大厅，只有服务台，没有办公区域，这边的公司与香港那边不同，现在也做一些代理投资的生意。何诗涵说国内目前金融市场还比较空白与混乱，大规模运作的空间并不大，这样也算一笔收益，至少养员工是足够了。 她要弄，李亚东也就随她去了。 近年来李亚东其实也在慢慢释放一些权力，给到手下的老总们更多的个人发挥空间，有意培养他们的能力。 也是必要之举，他的事业在不断扩张与进步，如果人才不跟着成长，你让一个片区经理如何去做亚太总裁的工作？ 人才难觅，而忠心的人才更难觅，他手下的这些老总们，每一个都是经受住时间考验的。 只要他们有意进步，李亚东甚至可以花钱免费供他们深造。 二楼是一个开放式的办公大厅，空间通透，几乎被小方格式的办公桌台摆满，大约有四十名左右的工作人员。 李亚东一行刚从楼梯上来，便有几人下意识地想要起身，却被何诗涵一眼珠子瞪了回去。 这也是东方红集团的老传统了，不搞形式化，老员工就清楚。 因为比起所到之处员工纷纷行礼，李亚东更愿意看到他们在认真工作。 再往上三四五楼就都是独立办公区，有各种面向客户的业务类型办公室，也有公司自己的行政工作办公室。 何诗涵的办公室以及行政会议室都在四楼，她挥退几名分公司骨干后，领着李亚东走进自己办公室，而非会议室，显然有些私密问题要谈。 至于齐家兄弟，她只是看了一眼，便不予理会。 很清楚这俩人虽然只是保镖，但在老板心中的地位比她只高不低。 果然老板并没有吩咐他们候在门外，直接带着走了进来。 何诗涵从冰箱里取出一瓶矿泉水，给三人都倒了一杯。 “说吧，什么重要事情？” “我们有了麻烦。”何诗涵同样在棕色的真皮沙发上坐下后，表情凝重地说。 李亚东眉头一蹙，隐隐有些猜测，沉声问，“思科？” 何诗涵点点头，将桌面上早就准备好的一只蓝色文件夹打开，然后从里面取出一份全英文的资料，递了过来，“思科董事会传真过来的，您看看。” 李亚东却是没接，直接问，“什么内容？” 他能说英语，和能看得懂英语……或是说口语和书面语，又是两重概念。特别是这种标准的行政文件，里面的生涩词汇很多，与其自己咬文嚼字地去看，不与直接让何诗涵这个英文十级的人代述——英语几乎是她的母语，小学开始就教这个。 “这是一份协商函，思科董事会有意回购你手中的所有公司股份，按照实时股价。” “哦？”李亚东不屑一笑，“所以他们觉得我会同意？” “这就是问题所在。”何诗涵说。 李亚东微微蹙眉，看来事情并不如表面看起来这么简单。 “这份协商函整体部分都没有什么问题，唯独……末尾有一句话，翻译成中文的意思是……有些口气不善。” “直说。”李亚东眉头一挑，倒想看看思科董事会的几个老家伙能整出什么幺蛾子。 还真是报仇不过夜啊，薇创科技刚拿下中科院的订单大头，就开始给自己找不痛快。 只是平心而论，即便薇创科技出局了，思科就能拿下大头？ 当人家att是吃素的吗，也没见你们干过他们呀？ 两个字——混蛋！ “望慎重考虑，否则后果自负。” “啪！”李亚东直接一巴掌拍在了玻璃茶几上，震得白色瓷杯里的矿泉水都洒出少许。 这岂止是口气不善呀，简直就是裸的威胁！ 旁边的何诗涵噤若寒蝉，另一旁的齐家兄弟则眉头紧皱。 关于东哥接触思科，并拿下思科股份，然后思科董事会踢他出局……到如今的所有事情，他们都是见证者。 在他们看来，思科根本就是一条白眼狼。 当初他们创始人套现股票离开，公司陷入困境，跑到《财富一百亿》节目进行融资，可是东哥帮助了他们，大手一挥，砸下46亿美金。 好半晌后，李亚东深吸一口气，望向何诗涵问，“你怎么看？” 他对于美国的相关法律不算特别了解——不是专业人士的话也很难做到特别了解，他们的法律相当繁琐。举个很简单的例子，每个州的法律都不尽相同。 按常理来说，他与思科签订股权合同的时候，有律师在场，而且后面也找其他律师验证过，都证明股权合同并没有任何漏洞，所以思科董事会应该拿他没辙才对…… 但他也不傻，对方既然敢说“后果自负”这话，想必已经有了对付他的办法。 何诗涵长期接触美国金融市场，此类事务肯定比他要清楚得多。 “我仔细斟酌过。”何诗涵说，“我当时看到这句话的时候，与您现在所想的事情一样，那就是思科的手段到底是什么？后面我想了又想，还特地让香港总部那边将股权合同传真过来看了看，结果就两个字——无效。” “无效？”李亚东追问，“意思就是说……他们想对我使用的任何手段都无效？” “是的。”何诗涵点头，“我们的股权合同的确没有漏洞，不存在任何形式的可回购协议，也没有任何对赌协议，所以根据美国《证券法》，他们并没有强制回购的权利。” “那也就是说他们在虚张声势，吓唬我？” “也不尽然。” “……” 李亚东刚缓和的脸色，被何诗涵这四个字又搞回了原形。 “我想到一种可能，如果他们撕破脸皮不要，也不在乎媒体舆论的话，或许……” “撕破脸皮？”李亚东“呵呵”了一声，摆手将她打断，道：“还哪有什么脸皮，早就撕破了。至于舆论，就更不用谈了，你知道我在美国的一些事情，那边不会有什么对我有利的舆论，即便是思科理亏。直接说吧，什么可能？” “思科方面虽然无法强制回购您手中的股份，但是，您或许会主动向他们申请回购。” “……” 李亚东不由一阵无语，看了何诗涵一眼，心想你瞅瞅我的样子，像傻蛋吗？ “老板，我知道您很看重思科的股份，而事实再一次证明，您的眼光是正确的。”何诗涵似乎很清楚他心里在想什么，叹着气说，“但相信我，如果思科耍些手段的话，您有可能真的会主动向他们申请股票回购。” 第一千零一十五章 转投 “那就告诉我，在什么情况下，我会去做这种蠢事？我用46亿美金拿下的股份，去年思科向我上交了4000万美金红利，今年或许翻番，我为什么要放着美国佬这么好赚的钱不要？” “您提到了问题的关键。”何诗涵道：“就是股权红利。如果我猜想不错，一旦您拒绝了他们的这份协商函，他们同样也会拒绝再向你支付任何股权红利……” “等等！”李亚东诧异，挥手将她打断，问道：“还可以这样操作？我是股权所有人，思科理应向我分配股权红利，如果真这样搞，我完全可以起诉他们！” “是啊，您是可以起诉他们，然后法院会主持公道，依法判给您一个权力，向思科要求回购您手中的股份。” “……” 这是什么狗屁公道？还带这样玩的？李亚东一时有些懵逼。 “老板，确实有些耍无赖的意思，正常情况下没公司会这样干，除非那种连续亏损，实在发不出协议红利的公司，因为如此一来，会严重影响公司董事会的信誉，以后再想大规模融资，很难……” 但李亚东却知道，思科以后再进行大规模融资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因为互联网时代已经来临，思科接下来将富得流油，钱多得都想去收购或投资其他公司。 “可我思来想去，如果他们确实准备好了对付您的手段，无外乎这个办法，逼你就范。后续可能还会进行一系列的股权操作，以此来稀释您的股份，我们当然也可以通过市场流通股增持股份，但这样就会变成只出不进，再持有这只股票的话，意义不大。” “不大老子也要持！”李亚东怒了，这么不要脸的招数都玩得出来？ 不要分红就不要，他只需稳住当前所持有的98的股份不被大幅稀释，放个十年或二十年后，卖出去一样能赚个盆满钵满。 现在价值10亿美金的股份，十年之后至少100亿美金，二十年后起码200亿美金！ “老板……”何诗涵欲言又止。 “有事就说。” “能听我一句劝吗，现在的局面是整个思科董事会要联合起来对付我们，我们毕竟只有10不到的股份，连董事会席位都没有，几乎任他们揉捏。我说句不好听的，他们如果抛开脸皮不要硬要搞我们，我们连守住股份不被稀释都很难。所以……我想劝您不要冲动，这家公司对我们的恶意太深，不如抽离资金投资到别处，反正我们也净赚了一倍。您说呢？” 李亚东知道何诗涵是好意，也尽到了一名手下应尽的责任，道理是有的，占在她的角度讲。毕竟她根本不清楚思科未来的发展走向，股票到底有多值钱，可以说全世界没几家公司…… “咦？”突然，李亚东想起了一件事，望向何诗涵问，“我之前让你关注两家美国公司，你有在办吗？” “您说苹果和那家还未上市的x公司？” “对。” “当然，我都密切留意过。”何诗涵点头道。 既然是老板亲自交代的事情，她怎么可能忽视，只是她很疑惑老板为什么对这两家公司兴趣浓厚，难道就因为两家公司有一个共同创始人？ “这两家公司目前的经营状况都不理想。 “先说x好了，他们因为没有上市，所以市场上很少能听到消息，我还特地让人打探过，这两年投资了很多生意，什么动画公司、影视公司、音响公司等，另外自己也有兴建工厂，推出了两款计算机产品，但销量并不好，甚至被指与苹果公司的产品太过相像，关键苹果公司的产品现在也卖不动……” 李亚东心想能不相像吗，只是他多少有些疑惑，老乔同志莫不是得了洛克菲勒家族的5000万美金无息贷款后飘了？ 投资动画公司他还可以理解，是为了开发os操作系统需要，但跑去投资影视公司和音响公司干嘛？ 准备造大杀器？ 可关键……听何诗涵这么一汇报，李亚东突然发现老乔同志的灵感似乎还没来到啊！ 乔布斯造出来的电脑居然卖不掉？ 这事儿拿到二十年后去说小学生都不能信。 “x公司目前已经在缩减自己的业务，应该赔了不少钱，后续资金不足，本就是一家小公司，如履薄冰。至于苹果公司……情况应该比他们更糟糕，近两年没有一款畅销产品，现在已经连续几个月亏损，股价一跌再跌，有分析人士指出，如果苹果公司再拿不出打动市场的产品，这家曾创造过一些辉煌的老牌计算机企业，很有可能在未来一两年内面临破产。” 居然是这样的一个结果？ 听完何诗涵的一番汇报后，李亚东突然有些感慨，有些人的宿命就算用蝴蝶的翅膀去扇，都扇不变呀！ 当然，也可能是幅度太小。 如果当初没有共济会捣乱，他和老乔同志联手，十亿级别的资金砸下去，再让老乔同志专注一项事业埋头苦干，将脑子里的灵感喷薄而出。 结果……或许又是另一番模样。 x公司可能就壮大了，世界上可能就没有苹果了。 或许是因为洛克菲勒家族提供的那5000万，对于老乔同志这样的人来说，还是不够用吧。 少了点。 不过，少得好，因为如此一来，历史便又回归到原有轨迹，接下来苹果面临破产，肯定还会请老乔同志回来临危受命，而他对苹果一直怀有执念，再加上另起炉灶似乎也不太行，肯定还是会回去的。 所以…… “罢了，撤出思科股份，让他们拿现金交易，按照实时股价，一次性付清，一个子儿都不能少，然后投资苹果……” “啊？”何诗涵瞬间懵逼，原本听老板头一句话，心里还喊了声“明智”，可然后之后的话…… 心想你没病吧？ “我说老板，这……现在要投资苹果吗？这家公司都濒临破产了！” “濒临破产才是投资的最好时机，股价应该都跌近发盘价了吧？当然，投资这家公司不能将思科抽出来的接近10亿美金全部用完，也用不着，拿出一部分就行，然后慢慢喂。” “还慢慢喂……” 何诗涵只感觉一阵头大，心想你一次性投个几个亿过去，人家指不定就起死回生了。慢慢喂……不是喂到狗身上去了吗？ 她却哪里知道，李亚东就是不像让苹果“活”过来，至少现在不行。他才不在乎钱喂到哪里去了，只要股份到手就行。 作为日后全世界唯一一家市值曾突破万亿美元的公司，现在以接近发盘价的价格购入一大堆股票后…… 未来到底能翻出多少倍，连李亚东都不好去估算。 反正，就是能赚很多很多钱了！ 眼下苹果濒临破产，这个时候投资1亿美金进去，以后等它辉煌腾达的时候，翻出个500亿美金，应该……不成问题。 “你就按我说的办，这次玩长线，我不在乎眼前的利益。但注意一点，这次别再用集团的名义持股，你搞几家离岸公司，交叉持股，再分开挂靠在集团旗下未上市的全资子公司上，俄罗斯那边的几家公司最适合，知名度小，多交叉几次也可以，尽量将股权分散掉。” “那……好吧。” 何诗涵倒也并不诧异这样做的原因，这种破事既然有了一次，就难保会有第二次，如果再投资美股的话，小心翼翼一点确实很有必要。 但是…… 一个烂苹果有什么好值得投资的呀！ 她百思不得其解。 第一千零一十六章 电影娱乐文化周 李亚东在深证待了几天，什么事都没做，与苏姑娘过着柴米油盐的小日子，每天自己买菜烧饭，感受了一下越发难以体会到的平凡生活。 当然，也是为了沉淀一下内心。 思科此次突然整出的幺蛾子，他心里要说不气愤，那绝对是假的。 但一个人行走在世间，必须要学会面对挫折、学会忍耐、学会克制，无论是谁。 敢亵渎上帝的人都不在少数，所以，永远不要觉得自己不可招惹。 愤怒，会让人迷失方向。 这口黄连他打算暂时咽下，但来日方长，等到薇创和华为都成长起来时，他会和思科慢慢算账，连本带利。 不过话又说回来，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扔掉思科，他得到了苹果。 否则假设没有这件事，他什么时候能将注意力转移到苹果身上，还真的不太好说。 他让何诗涵留意苹果和x，某种程度上只是想搞清他们的最终走向，看看某些事情在自己的影响下出现了多大偏差，本没有想到历史的走向会重新回归到原有轨迹。 他本真心以为老乔同志在得到洛克菲勒家族的资金支持后，会壮大x，苹果从而走向末路，成为历史…… 平心而论，如果思科和苹果同时摆在眼前，他肯定会投苹果，而非思科。 这个没什么好犹豫的，相信任何一名清楚历史走向的人都会这样做。 …… 9月中旬，李亚东启程返回首都，月末他将参加一场盛大的活动。 实在无法推脱，不光陈家英前前后后地打了好几次招呼，连广电局、文化局、以及香港影协的几位大佬，都曾亲自致电与他沟通。 谁让他屁事没干，头顶上却挂着一绺的影视娱乐方面的头衔呢？ 而且每一个拿出来都挺唬人的。 陈家英此人精于筹划，总能将一件商业事件的影响力扩至最大，就好像她每次筹划的演唱会那样，几乎都是一票难求的局面。 此次本就是东方红娱乐大陆公司成立的事情，却硬是被她折腾出了一个“中国影视娱乐文化周”。 看模样似乎还想以后每年办一次，所以前面又加了两个字——首届。 闹得沸沸扬扬，特别是其中很多环节都是从国外借鉴而来，譬如什么盛装红毯仪式，这在香港或许还算不上稀罕，但在内地，可谓开天辟地头一遭，整个圈子里的人都被震动，将其视为“中国奥斯卡”一流的盛宴。 有些愚昧，却也饱含着中国电影人、歌手、影视娱乐的相关从业者们，对于荣耀的一种向往。 中国当代倒也有一些此类活动，譬如百花奖，但总让人感觉太过保守、太过含蓄、太过小家子气，完全无法媲美国外的此类盛宴，算不上国际化。 但此次中国影视娱乐文化周就不同，地点设在首都的地标性建筑东方红广场之中，投资千万打造临时活动中心，而且整个会场的布局、包括流程，全部由国外专业团队操刀，别的不说，单从包装上讲，已经丝毫不逊色于寻常的国际电影节。 估计国内影视圈子里收到邀请函的人，已经笑得合不拢嘴了，至于没接到邀请的…… 就开始想法设法了。 李亚东回京的第二天，婷婷就打来一通电话，撒着娇说，“小叔叔，文化周能搞几张邀请函吗~” 一个“吗”字拖得老长，李亚东最怕她来这套，她显然也深知这个道理。 李亚东却是岔开话题问，“《大话西游》拍得怎么样了？” “好着呢，正在银川取景。” “银川？”李亚东楞了一下，才想起来是西部宁夏的一个城市，回忆起《大话西游》中大漠苍凉的景象，看来确实是在那边拍的。 “这是个好剧本，也是个好角色，用心点拍，别让周导失望，也别让……”李亚东原本下意识地想说“别让全国人民失望”，可话到嘴边赶紧收住，随即说道：“也别让我失望，我可是很期待的。” “嗯，我知道的，我很用心的，天天顶着个熊猫眼，不化妆根本不行，基本上一天就睡四个小时，周导很耐心，交给我很多东西……” 婷婷在那边滔滔不绝，听得出来第一次拍电影，并且拿到这么好的剧本，还能跟星爷演对手戏，她也是相当兴奋的。 “也要照顾好自己。”李亚东说。 他自己拍过电影，就知道荧幕上的一个镜头，在苛刻的导演手中有多费事，当年香港那种一个月一部的圈钱影片，现在越来越难以卖座，时代在发展，观众的口味与品位也在直线上升，所以电影同样要与时俱进。 有时候一个镜头能拍完整卷胶片，甚至还不满意。 而星爷，恰好就是这种类型的导演。 李亚东与他有过一段接触，娱乐公司当年邀请他拍过几部电影，譬如《赌神》系列，才发现他与呈现在荧幕中的搞笑形象完全是两种类型的人。生活中他话很少，不苟言笑，对待拍电影这件事极为认真，算是香港影视界的一朵奇葩。 “你替谁要邀请函呀，我哪有这玩意儿，你不会问陈家英要吗，她这么疼你？” “她疼我还不是因为你吗？” 好歹婷婷总算不是一个傻白甜，继续用那种撒娇的声音说，“我昨天打过电话给陈姐啦，她助手接的，她好像很忙的样子，问了她助手一下，说现在到处都是在找关系走后门的人，原定的座次加了又加，再加场地都坐不下，陈姐都发火了，直接开会说以后谁的关系都不好使，邀请函必须经过她的同意才能发放，所以……有点不好意思跟她讲。” “那你就好意思跟我讲了？”李亚东翻着白眼说，他哪里管得着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情？ 文化周那边有几个座儿他都不清楚。 “嘿嘿……谁让你是我小叔叔呢，再说了，她那个‘谁的关系都不好使’的‘谁’，肯定不能包括你对不对？” 这个小马屁拍的…… 李亚东没好气道：“什么人呀，关系都找到你那里了？” 小丫头片子长大了，在圈子里都有了自己小关系网。 “你应该不认识的，你这几年又没怎么在香港待，是个小演员，她今年有部电视剧要开播，《射雕英雄传》你总知道吧，也不知道他们导演怎么知道我和她的关系，让她一定帮忙说说看，想带几位主演过来文化周上打打戏，蹭点热度，叫朱音……” “叫啥？”李亚东诧异。 心里还在想，朱音有演过《射雕英雄传》吗，怎么没啥印象。 “朱音啊，干嘛，你认识啊？不可能吧，她之前就在电视台主持过一档节目，倒是个大美女是真的，你……” “少拿你小叔叔开涮。”李亚东没好气地将她打断，问，“你怎么会认识她，关系好像还挺不错？” “当然不错啦，我俩可是演艺学院的同学呢，隔壁班。诶~小叔叔，你真的认识她呀？” 原来如此，李亚东心想。他还真不知道朱音是婷婷的同学。 可她却“抢”了她的紫霞仙子…… 失去这个角色后，朱音再想像上辈子那样大红大紫，只怕……有些难度。 这个忙得帮啊，李亚东心想。 “我也是偶然间在电视上看到的，确实长得很漂亮，所以留意了一下。”李亚东随口道，也没有什么太好的说辞。 “哦~（二声转三声）” 哦你妹！ “行了，这事儿我知道了，回头她会收到邀请函的。” “耶！就知道小叔叔最好了……” 李亚东直接挂掉电话，懒得鸟她。 第一千零一十七章 一票难求 在这个中国娱乐业尚处于含苞待放、未及百花齐放的年代，这样一场向世界舞台看齐的活动，确实极具吸引力。 就连李亚东都收到了十几通委婉讨票的电话，是那种拥有进入内场资格、与明星近距离接触、共享盛宴的门票。 想想看，能开口问他讨票的人，岂是寻常人物？ 一般人也不能够知道他的电话。 多是为家里的晚辈，或是亲朋好友讨要。 当一位享受国务院津贴、戴酒瓶底眼镜的老学究问你要票时，这场活动有多么声势浩大，也就不难想象。 据说文化周的外场观影门票，在市面上已经炒到80块一张，相当于普通市民半个月的工资，而它的发行价格不过5块钱。 而内场门票，那是非卖品，不是钱不钱的问题，单有钱没门路，那也是白搭。 这本就不是一场圈钱的活动，重点在于影响力和广告效应，之所以还兜售门牌，只有一个原因——维持秩序，仅此而已。 毕竟，中国人实在太多…… 所以婷婷那天在电话里讲陈家英发了飙，也就完全可以理解。不摆出这种态度，到时估计将会乱套。 反正随着文化周愈发临近，不管邀请函也好，还是门票也罢，越来越不好搞，首都里的黄牛倒是赚了个盆满钵满。 是一个风和日丽的天气，首都这边九月下旬的气温，算得上一年之中最好的几个月之一，不冷不热，微风拂面。 李二宝正在院子里锤炼一项绝活，叫作“弹指神功”，翘着屁股蹲在地上，前方约莫15米远的青石板上，放着一颗带红色花瓣的玻璃珠，然后右手上拿一颗乳白色的“奶珠”，神情投入，一动不动，双眼一睁一闭。 突然，右手大拇指弹射而出——“咚”！ 命中目标。 红花玻璃珠向右侧滚去，奶珠停顿在它原本的位置上。 这小子对于此道确实有些天赋，再次突破自己，将有效射程提升至15米。 “几次了？”李亚东坐在旁边的马扎上看热闹，琪琪坐在他的大腿上陪看。 要说这男孩子就是男孩子，女孩子就是女孩子，从小性格就有区分。 李二宝对打玻璃珠这件事十分痴迷，但琪琪就不大感冒，也玩，但不在乎输赢。 “十次！”李二宝一脸傲娇，他终于做到了这个距离十次连续命中。 “那岂不是神功大成？” “嘿嘿……厉害吧？我要把附近所有人的奶珠一网打尽！”李二宝得意一笑，许下一个宏愿。 他跟左右邻里的几个孩子结下了梁子，因为那几个孩子里面也有一名高手，昨天放学后大发神威，短短半个小时便赢走了他五颗奶珠，这让他心疼不已，存货所剩无几。偏偏另几个孩子还拍手称快，所以今天周末，便花了半个上午磨练绝技，准备去报仇雪恨。 两毛钱一颗的奶珠是他的唯一目标，至于一毛钱两颗的普通玻璃珠，已经完全不入他的法眼。 “出息？你要是读书有这个志气就算你有本事。”李亚东没好气道。 这小子的学习成绩……算了，不说也罢，说多了都是泪。 你必须得承认的是，这世上有些人压根不是读书的料，一看书说头晕、一写字说手疼，打骂都没用，你能有什么辙？ 这方面跟上辈子一副德行。 李二宝尬笑一声，绕过这个话题，嬉皮笑脸地凑上来，小声说，“小叔，支援一块钱呗。” “干嘛？” “做本呀，我再去买五颗奶珠，我哪儿没剩几颗了，待会儿赢了还你。” “还我什么？珠子？滚蛋！” 李亚东可不会惯着他小小年纪不学好，从某种意义上讲，赛玻璃珠也是一种赌博行为。 李二宝一脸悻悻，看了看琪琪——他知道琪琪兜里有五毛钱，她妈早上出门上班时给她的，每天的固定零花钱，今天还没出门，自然也没用。很想下手，但感觉小叔就在旁边，应该没戏。于是只好转身离开，向屋里走去。 “奶……” 五分钟后。 李二宝屁颠屁颠儿地从东厢房的堂屋里跑出来，向着院门奔去。 “早点回来啊，别到马路上去。”胡秀英跟着走出，在后面喊道。 “知道了……”从门外传来一个声音。 “娘，你给他钱了？”李亚东一看李二宝刚才那六亲不认的步伐，就知道得手了。 “他说出去玩一会儿，顺便卖个作业本回来，作业本写完了。给了他五毛。” “娘，待会儿回来你问他要作业本，要没有的话你跟我说一声。”李亚东道。 “干嘛？” “抽他。” “……” 李亚东真心不像生儿子了，就像要个女儿，抱着琪琪教她玩翻绳子。门外突然传来汽车声，很明显在门口停了下来，果然，很快半掩的院门便被推开。 “东哥，阿姨……” 蒋腾飞拎着大包小包走进门。 李亚东捋了捋，发现今天不是什么特别日子，就知道这小子无事献殷勤，必然没好事。 蒋腾飞将东西硬塞到胡秀英手里后，同样拎着一只马扎笑呵呵地凑到李亚东身旁坐下。 “哟，琪琪都会玩翻这么多花样了，真厉害……” “怎么，很清闲？广场那边不是忙得不可开交吗，还有心思往这边跑？” “那个……我还好啦，就是协助陈总，主要她忙。”蒋腾飞嬉皮笑脸地说。 “有屁就放。” 蒋腾飞扭捏了一下，才说道：“东哥，能帮忙问陈总要张邀请函吗？” “哟，稀奇事儿啊，别人搞不到这东西就算了，你也搞不到？陈家英连你的面子都不卖了？” “那倒不是。”蒋腾飞挠着脑壳说，“主要前两天刚要了几张，再要……” 他这么一说后李亚东就懂了，这小子跟陈家英以前一个在首都，一个在香港，照面的次数是有数的，不算熟稔，开口太多感觉不好意思，所以就把心思打到了他头上。 “邀请函？” “对！”蒋腾飞眼前一亮，用力点头。 “你要这么多邀请函干嘛，你还认识很多明星？” “这个……认识嘛自然也认识几个的。”蒋腾飞嘿嘿一笑。 “想要吗？想要就讲人话！” 这小子什么脾性李亚东一清二楚，嘴巴不用张就知道下一句是真话还是假话。 “哦……那个……我……这个……” 蒋腾飞尴尬一笑，支支吾吾了半天，硬是没讲出一句利落话。 那李亚东就知道了，此事绝对有猫腻。 “替谁要？” 蒋腾飞说了一个名字，女的，接下来红过一段时间，后面据说嫁了富商。 “睡了？”李亚东压低声音，直接询问。 “走……火，纯属走火。你知道的，小春和乐仔他们昨天过来了，住在酒店里，晚上邀我过去喝酒，后面有几个女明星从k房门口路过，看见了，都认识的，就喊进来一起玩，小春把我一介绍后，她……就一个劲儿地往我怀里钻。那我本来就喝多了，她再这样一搞……” “所以你就答应给她搞张邀请函？”李亚东眉头一挑。 “嗯……” 声如蚊蝇。 “大门在那边，自己滚！”李亚东才不会替他搞这种xx交易。 蒋腾飞一脸悻悻，“哦”了一声后，起身垂头丧气地向院门走去。 “咋了，小飞？”这时，正坐在屋檐底下给小宝缝尿片的胡秀英问，还没好气地瞪了李亚东一眼。 俩人刚才说的什么她没注意听，但儿子最后那一嗓子她想不听清都难。 “没什么阿姨。” 没什么才怪！ “小东，干嘛老吼人……”胡秀英站起身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对着李亚东就是一顿训斥，这事儿现如今也就她敢。 李亚东想解释了一下吧，但硬是解释不清，主要有些话不太好讲。 “不就是一张请帖吗，能有多费事，小飞你先回来，我让小东帮你弄……” 李亚东也是相当无奈啊，蒋腾飞这厮别的事情办没办利落先不提，至少把他娘巴结得够好，感觉比他这个亲儿子还亲一样。 硬是在他娘·的全程监视之下，给陈家英去了一通电话。 “阿姨您真好……”蒋腾飞拽着胡秀英的胳膊，一阵……撒娇。 看得李亚东真恨不得一脚把他跺进地缝里。 第一千零一十八章 红毯仪式 李亚东应该是见证并参入了中国娱乐业从萧条到蓬勃的人，所以对娱乐圈里的很多事知之甚详。 不常听人说娱乐圈很乱吗，如果你要问他的感受，他会告诉真实的情况……没有最乱，只有更乱。 为博出位，娱乐圈里的肮脏交易实属常见，甚至只差没有拿到台面上来讲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个年代的内地，大体上还算一股清流。 可惜它也注定清澈不了太久。 这个圈子已经成了这样，都是俊男靓女，诱惑太大。 几天时间一晃而过，在万众瞩目之中，首届中国影视娱乐文化周，终于拉开帷幕。 所谓文化周，自然有些日程，原定的是一个礼拜，后面影响力超乎想象，又改了，定为十天。 第一天的流程只有一个——盛装红毯。 其实就是走红毯，之所以特地加上“盛装”二字，除了提升逼-格外，也算给有幸参入的明星们提个醒——搞利落了再过来。 国内的有几个奖项也有红毯流程，但由于影响力不够，而且媒体曝光度稀缺，还真有人穿着健美裤、回力鞋就来了。 但这次不同，不光内地多家电视台齐聚，连香港媒体都来了不少，还有东方红娱乐公司特地邀请过来的日韩媒体。 可以说它的影响力是遍及整个亚洲的。 因此适当的注意一下形象，还是十分有必要的。 同时这也是各路明星们如此重视这场活动的重要原因——红毯上走一遭，意味着能在整个亚洲都露脸。 这对于追逐知名度与人气的明星来说，无异于小鸟向往天空、鱼儿向往大海。 所以也就不难想象，今晚的东方红广场必定灯光璀璨，群星闪耀。 李亚东也要走红毯，没办法的事情，所有出席活动的嘉宾都要走，更别提他还是揭幕嘉宾与压轴级的颁奖嘉宾。 倒已经做好安排，他会和广电局、文化局、市政的几位领导一起，自然是排在第一位，顺便为文化周揭幕。 夕阳西下，华灯初上。 一辆崭新的龙腾·御驾停在四合院门外。 这就是李亚东今晚的座驾，也是龙腾品牌旗下今年推出的全新车型，比腾龙01和02的档次更高，主打高端商务轿车市场，客户群体定位为私企老板和外企高管，采用纯正的捷豹技术打造。 当然，对外不能这样说，宣传的是路虎工艺。 但懂行的人就知道，利用越野车的技术造高端轿车，纯属扯淡。 用轿车技术造越野车……或是说城市suv还差不多。 起售价308万，正面对刚皇冠与天籁。 实事求是地说，目前市场反响并不好，比不上售价更低的龙腾01和02，不是技术问题，而是消费者不太买账，他们更倾向于全进口的皇冠与天籁，盲目地追求进口货。 要知道御驾的各方面性能，即便对比奥迪4，也不见得逊色多少，有实测数据作为支撑。 正是因为销量不好，今晚才把它用上，不光是李亚东，晚上所有出席红毯的嘉宾，无论大明星小明星，都将使用龙腾·御驾作为座驾。不过他们仅能乘坐一段距离，就是从东方红酒店到红毯入口的那一段，不可能像李亚东这样，有专车直接开到家门口迎接。 也没准备这么多车。 “不是啊小东，你就穿这个去？给你拿回来的礼服怎么不穿呀？”院内屋子里，李冬梅对李亚东今晚的打扮十分不满。 老李家五兄妹里面，现如今她算是最时髦的一个，很会穿戴。 “就你跟二姐从公司专柜拿回来的那件？还是算了吧……” 李亚东感觉结婚时穿都显张扬。 白色的，还带闪光片的那种，类似于舞台表演服，你知道吗？ “特地拿回来的你不穿，找小飞报账他说一万多呢！”李冬梅气得牙痒痒。 “我这个不也挺好的吗？”李亚东在原地转了个圈，也是一套笔挺的西装嘛，香港老匠人纯手工定做，就是灰色的。 “好什么好，这衣服我见你穿过不止十回！” 十回不也挺新吗？李亚东心想。 “是啊小东，拿都拿回来了，你就穿呗，不都说了要盛装出席吗？”李春兰也在一旁帮腔道。 “那是对那些明星们讲的，我们搞得这么闪闪发光干嘛？你们自己想想，待会儿和我同台的那些领导们他们会穿啥，穿那种亮闪闪的衣服？怎么可能？我总不能搞得太另类、跟他们格格不入吧。你们说呢？” 他这么一讲，还算比较有说服力，李亚军他们几个男人率先点头，紧接着女人们也不再反对。 “就这样吧，我先走了，今晚没什么好看的，反正你们也不追星，电影明天才有，到时候你们再过去玩。” 李亚东告别家人后，乘车离开四合院。 在他家有个奇怪的现象，别人想都想不来的内场门票，他家却没人愿意要。 本有意让他娘过去看看演出，可跟她一提，头却摆起了花，仿佛那边有什么洪水野兽一样。 二姐一家也一样，还说跟那些人不是同个档次的人。 似乎自己要低一个档次。 这事儿李亚东就想不通。 他三哥一个人指定不会去，一辈子不会凑这种热闹，但有意让他带耿爽一起去玩玩，结果还是不要内场票，说他们已经近水楼台先得月，自己弄了三张外场票，抽空去看看电影就好。 原本真以为他四姐会去，却哪知她四姐更愿意待在家里看电视，还说到那里去一准像个傻子。 李亚东竟无力反驳。 也就随他们了。 红毯仪式八点钟才开始——主要是等天黑，搞策划的老外说灯光效果好。而之所以这么早出门，主要还是要先去会一会广电局、文化局和市政的几位领导，约了饭局，就在东方红大酒店。 文化周的前期筹备工作都是陈家英和蒋腾飞在弄，这些人中除了市政的外，其他的李亚东都没照过面，有俩人通过电话，毕竟晚上要一起活动，提前接触接触，活络一下感情，还是十分有必要的。 汽车接近东方红广场后，老远的李亚东就看到往日空旷的广场大变了模样，临时搭建了很多大帐篷，也搭建了一些露天的舞台什么的，空中彩旗飘扬，搭配下方红蓝相间的临时建筑群，显得气氛浓厚，像是过节一样。 离得更近些，还能看到许多巨幅的电影海报，到处布置得都是，几乎将整个广场包围。 就这样远距离一观，感觉活动策划得还算不错，也不枉花了他这么多钱，就是地方可能还是小了，毕竟活动细则他看过，要播放很多场电影，还要搞演唱会什么的。 希望陈家英都安排妥当，否则首届就办砸了，后面他可就不会再批准，因为没脸。 龙腾·御驾走小道通过，没经过主会场，在东方红大酒店门前停下，然后……李亚东就显得有些蛋疼。 因为他还没有下车，酒店门口旁便已经有十几部长枪短炮对准了车门。 而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酒店对面靠花坛的一侧，到处都是人，汇成了一堵人墙。 若非有安保人员拉起黄色隔离线，并努力维持秩序，都不知道酒店门口能乱成什么样子。 ‘我不是明星啊！’李亚东真想伸出脑壳先往车外吼一嗓子。 实在没想到这个年代的内地人们的追星热情已经如此高涨，不少人手中都持有明星海报。 当然，主要是香港明星。 但捋捋也就释然了，这个年代几乎没有什么香港明星来大陆走穴捞金，所以内地歌迷们很难一堵偶像风采，而这次文化周则是一个从未有过的机遇。 至于影迷，就相当少一些，主要香港影片这年头能进内地电影院的屈指可数。 第一千零一十九章 腕儿 “啪啪啪啪……” 司机打开车门，李亚东走下汽车，两侧的闪光灯顿时闪烁个不停，一群记者们看清来人后，脸上的表情都显得十分兴奋，只恨手速不够快。 而距离稍远的围观群众们，脸上的表情却与他们截然相反。心心念念地盼望着自己的偶像出现，不曾想却等来一个根本不认识的人，失望之色难以掩饰。 不少人甚至发出“嘘”声，因为感觉眼前这个年轻人普通至极，绝壁不是什么大明星，也不像什么领导，不明白为什么有资格参加今晚的红毯仪式，而且规格似乎还不低，有专车接送。 “安静！”有维持秩序的安保人员怒喝一声，看打扮没有带帽子，约莫是个头头。 用警告的眼神扫视过嘘声最大的一片区域，心想真是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居然连他们的大老板都不认识，那可是整个中国商界领袖式的人物。 不比今晚所有的明星身份都高？ 那些明星见到他，必定跪舔无疑！ 他膀大腰圆、凶神恶煞，这一嗓子收到了不俗的效果——这个年代的国人终究比较单纯，他们甚至分不清眼前这些穿绿色条纹马甲的人是不是警察。干完这件事情后，他回头看了一眼大老板，有些邀功的意思。 若是能有幸引起大老板的注意…… 他确实引起了李亚东的注意，可回应给他的却是一个凌厉的眼神，使得他忍不住地浑身一颤，赶紧低下头去，不敢与其对望。 李亚东可不在乎有没有认识他，不认识更好，却不想一场充满节日氛围的活动，最后因为过于严肃、寡淡收场。 一场没人起哄、自由宣泄情绪的活动，还叫活动吗？ 那怕是追悼会吧！ 酒店门口的礼仪小姐躬身行礼，他踱步走进酒店的转盘门，却显得有些孤单。 应该是缺少一名女伴的，不过没有准备，感觉也没必要，因为待会儿会有几个老头子陪着他。 耳边传来一阵阵爽朗的笑声，定眼一瞧，酒店一楼大厅里还真是热闹，似乎正在进行一场自助晚宴。到处都是衣着华丽的俊男靓女，而且都是熟面孔——各路明星大概都来得差不多了。 时间如果倒回到十年前，李亚东应该会掏出随身携带的电话薄，冲过去要签名。不管是不是他喜欢的明星，毕竟都是明星，到手之后绝对是一个逢人就能拿出来炫耀的稀罕宝贝。 但当下，他却显得十分平静，波澜不惊。 一是因为在香港摸爬滚打的那几年，再大的腕儿他都见过，类似于发哥、星爷、华仔这些人，都不止在一起吃过一顿饭。 二是因为以他如今的身份和年纪，实在过了追星的阶段。 他走进来，有少部分人注意到，但并未引起什么异样，直到…… “老板，你可算来了！” 陈家英原本正在和两个男人聊天——老谋子和小刚子，她的秘书突然凑到耳边说了声什么，赶紧扭头一看，然后便直接抛弃俩人，端着一杯红酒迎了上来。 她这么一喊，现场瞬间安静下来，这时所有人才都注意到李亚东。 认识的人面露微笑。 不认识的人，则心头一紧。 “老板？” “陈总的老板，那岂不是……” “对！” 刹那间，相对在圈子里身份更低的那些人，望向李亚东的眸子里一片炙热。 并非有什么盼头和野心，只为有幸见到活的，而感到兴奋。 这位可绝对是圈子里封神的人物，关于他的传说，实在太多，且基本都牵连着几个运气爆棚的家伙，譬如古惑仔五子、黄嘉驹、王菲等…… 传说只要他一句话，你想不红都难，看看上面这些人就知道。 如果说一点幻想都没有，那肯定也是假的…… “辛苦了，都布置妥当了？”李亚东对陈家英点头示意了一下，笑了笑。 “当然，万众瞩目，哪敢出什么差错。” “那就……” “东哥。”旁边有脚步声和声音传来。 敢这么大摇大摆地走出来打搅二位oss谈事的人，那绝对来头不小。 其实听称呼也能知道。 “哦，是小春和乐仔啊，过来有两天了吧？”等看清来人后，李亚东笑呵呵地问。 这次文化周香港明星也来了不少，反正能搞到邀请函的都不会浪费机会，谁都知道内地是一片巨大的市场，以前也并非不想过来，更多的是没门路，现在东方红娱乐进驻内地，也算一个契机。 东方红娱乐这边也来了十几位明星，给公司站台的意思，但可不是所有人都敢堂而皇之地上前跟李亚东打招呼。 “是啊。”陈晓春笑着点头，“本来跟乐仔商量着想去串个门的，但又感觉不好。” “那有什么不好的？”李亚东没好气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又给了古天楽一肘子。 古天楽夸张地捂起肚子，引来现场一片笑声。当然，更多的还是艳羡。 几乎没人能想到陈晓春和古天楽二人，会跟眼前这位的关系亲密到如此程度。 这使得一些妆容冷艳的女明星，眸子里多出一丝流光。 不过这次香港那边的大佬级明星，倒是基本没来。这事儿李亚东也不清楚，都是陈家英的安排。 不应该是请不动，而是因为其他的什么缘故。 否则例如发哥、星爷、程龙、华仔这些人来了，应该早就上前打招呼了。 大厅里更多的还是内地明星，而他们不管多大的腕儿，地位犹如老谋子、小刚子、张大胡子等这些大导演们，都没敢擅作主张上前，只是站在原地笑容满面地望向这边。 不是不想，而是不熟，同样也是敬畏。 “哒哒……”偏偏这时，安静的大厅里响起一阵高跟鞋敲击在地面上的声音。 一个极美的女明星，“拽着”一个男明星，走上前来。 俩人的举动引来一片咂舌。 全场没有任何人……包括站在李亚东身旁的陈家英三人，都未想到这俩人和老板还有交情。 内地的明星八成都不认识他们。 只是两个在香港娱乐圈稍微有些崭露头角的新人，因为最近拍了一部金庸剧。 李亚东抬头望向二人，没想到大帅哥张智林还挺羞涩。 当然，现在也确实太年轻，二十刚出头的样子。 “李先生您好，这次真的非常谢谢你，我是婷婷的朋友，我叫……” “朱音，我知道你。”李亚东笑着说。 这使得朱大美人微微一怔，脸上不自觉地涌向出一股惊喜。 平心而论，这个年纪的朱音确实美得沉鱼落雁，绝美的面容，配上似乎有些小叛逆的性子，让李亚东很好地与记忆中的紫霞仙子重叠上。 人常说有一种女孩让你一看见就会有种初恋的感觉，眼前的朱音大概就属于这种类型。 所以，不能看。 所幸她的导演没有跟过来，此举完全是出于婷婷朋友的私人关系，来向他这个长辈行个礼，倒是少了一些拉扯。 “叫你小音好了，来到这边就像在自己家一样，有什么事情可以随时过来找我。我现在还有点事，要去楼上见几位领导，就不陪你了。” 李亚东这样说，引起现场一片哗然。 那些女明星们望向朱音的眼神差点没嫉妒死，就是男明星们都艳羡得够呛，纷纷猜测着俩人到底什么关系。 似乎不太熟，但似乎又熟到不行的样子。 “嗯！”连朱音自己都激动得够呛，俏脸通红，重重地点头道：“没事的，您先忙吧，不用管我的。” 实在没想到婷婷的这位犀利小叔，居然这么好说话，也这么给面子。 看看现在还有谁敢不拿正眼瞧他们，从昨天过来到现在，她可是受了一肚子气呢，明明订好的房间都被别人抢走了，问服务员为什么，说“人家是大明星啊”！ 倒头来搞得好像还是自己心里没点数一样。 你说气不气人？ 第一千零二十章 三大巅峰 月如银盘，星光璀璨，晚上八点，东方红广场依然灯火通明，红毯会场周边至少汇聚了上千市民，且每一个都精神奕奕、表情亢奋。 若将时间倒回几年之前，这是根本无法想象的事情。 当年李亚东初来首都之时，晚上八点的大街上，还哪有什么人？多数居民家里的灯都灭了。 时代在发展，人们的生活水平在提高，大家越来越珍惜每天的活动时间，因此黑夜，便被逐渐地缩短。 鲜艳的红毯通道中灯光齐聚，万众瞩目。 终点处的签名板旁边，四名主持人开始阐述起文化周的创立背景，开始讴歌起党和政府的政策关怀，开始介绍起文化周的具体流程。 与此同时，两辆一尘不染的黑色龙腾·御驾，缓缓驶进会场，并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中，在红毯通道的起点处停下。 车门被打开…… “噢！亲爱的朋友们，我们的星光红毯上已经迎来了第一组嘉宾……”会场之中，响起男主持人富有磁性的声音。 “是啊，这是我们首届影视娱乐文化周得以成功举办的功臣们……”女主持人甜美的声音接着响起。 “朋友们，让我们以最热烈的掌声欢迎几位的到来，他们分别是：副局长……，文化局副局长……，首都市委常务副市长……，市政办公厅主任……，东方红集团董事长，李亚东……” 伴随着主持人的介绍，现场掌声雷动，说到底民众们确实该感谢这帮大佬，如果没有他们，自然也不会有这场文化周活动。 李亚东感觉他是沾几位领导的光，与他们并排行走在红毯之上，接受着上千市民爱戴且敬畏的目光。 接下来是一个简短的揭幕仪式，几位嘉宾共同扯开高台上的银色幕布，一轮金灿灿的“太阳”出现在众人视线之中，它被镶嵌在一块汉白玉基座之上，以此固定。 这就是中国影视娱乐文化周的标志——流金之芒。 由国内知名设计师为文化周量身打造，有着多重含义，既代表主办方东方红集团，也代表电影胶片，同样也代表黑胶片。 李亚东一行干完这件事后就离场了，虽然主持人们很想采访他们一下，但计划之中却没有这个流程，所以也不敢擅作主张。 而这时，今晚的才刚刚开始。 “噢——” 现场猛地爆发出一片欢呼，比李亚东他们刚才岂止热闹十倍？ “呵呵……朋友们实在是太热情了，我们的第二组嘉宾，已经开始步入红毯……” “我倒是觉得热情还不够呢，亲爱的朋友们，欢呼起来了吧，让我们用最饱满的热情迎接英雄的凯旋……” “噢——噢——” 在主持人的刺激下，现场声浪如排山倒海般，一重高过一重。 英雄？ 是的。 用这两个字来形容正踱步走在红毯上的这群人，毫不为过。 因为他们……就是《霸王别姬》剧组！ 他们刚从美国回来，并带回了一个震撼人心的数字——522。 522万美金！ 这就是年初才刚在美国上映的《霸王别姬》，在美国创下的超高票房。 而这个数字背后所代表的不仅仅是财富，更是一种荣耀、一种象征、一种反击…… 同样是今年，中国进口了第一部美国大片，由哈里森·福特主演的《亡命天涯》，它在中国以电影分账的形式进行上映，狂卷走了中国人2500万现金。 美国人笑了，认为中国人的钱实在好赚，一部在美国已经过气的电影，在这边却一票难求。 然而他们脸上的笑容还未结束之时，陈凯哥导演便带着《霸王别姬》反杀到了美国市场。 522万美金，接近4000万人民币！ 美国人震撼了，而且它仅仅是一部小成本制作的文艺片啊…… 何以恐怖至斯？ 中国电影人用事实证明了一个道理：即便技术落后，拍不出好莱坞那样的动作大片，但论文化输出，拥有5000年浩瀚文明的天朝上国，岂是你一个200年历史都没有的“小国家”可以比拟？ 当美国佬还在垂涎中国这片巨大的市场、认为这里完全就是提款机时，《霸王别姬》却给了他们当头一棒。 事实上在这之前，《霸王别姬》已经证明了它无与伦比的魅力。 去年，《霸王别姬》受邀参加戛纳电影节，并一举拿下其最高荣誉奖项——金棕榈大奖！ 它向全世界证明了中国电影的巨大潜力。 比较可惜的是，这次，程蝶衣没有来，这让不少市民相当失望。 但这种情绪仅仅持续了一小会儿，伴随着两辆龙腾·御驾的停靠，现场再次响起热情的欢呼。 “哦，是我们的张导带着他的《活着》剧组来了……” 《活着》，老谋子与葛大爷的黄金联手，影片虽未获得公映，便并不妨碍它的价值与辉煌。 葛大爷凭借这部影片一举问鼎国际影帝之名，获得第47届戛纳电影节影帝大奖。 它拍出了一个时代，拍出了一场辛酸，更拍出了一段灵魂…… 此时的葛大爷还是个帅小伙呢，身材匀称，头发浓密，所过之处引来不少女性市民的狂声尖叫。 原本还不至于做出如此疯狂的事情，但黑夜，给她们很好的掩饰。她们在黑夜中声嘶力竭地表达着对于偶像的热爱。 （葛大爷：谁还没当过偶像是咋的？） 精彩，依然在继续。 “哦，爱情的朋友们，你们的马小军和于北蓓来了……” 第三个登场的，则是由姜闻带队的《阳光灿烂的日子》剧组，年轻的夏宇、陶红、耿勒，紧跟在他身后。 这部电影虽然是姜闻的处女组，但一经问世，便惊艳世界。1997年，它甚至登上了《时代周刊》，被评选为“1996年度全世界令人赞绝的、至今渴望观看的七部影片之一”。 它于今年元旦在国内上映，同样取得了巨大成功，采用了一种类似于费里尼《八部半》式的现实与幻想相糅合的拍摄技巧。看得国人如痴如梦，很多人甚至惊讶地发现，原来电影还可以这么拍！ 姜闻凭借此片一举成名，被业内公认为天才式的导演。 “亲爱的朋友们，你们兴奋吗？我真不敢相信，我们优秀的主办方居然能将这三个剧组全部邀请来，并安排在一起……” 会场中传来女主持人惊叹的声音，其中的欣喜不似作假，连她都已经心花怒放。 是啊，《霸王别姬》、《活着》、《阳光灿烂的日子》，华语电影的三大史诗级巅峰之作，今日聚齐。 这的确是一个令人激动无比的时刻。 全场，沸腾！ 第一千零二十一章 经典 红毯现场的掌声和欢呼声此起彼伏，哪怕三大剧组消失在后台，都未陷入终止。 因为后面出场的人，同样惊艳夺目。 再没有哪一年能像1994年一样，中国电影史上诞生了如此多的经典之作，至少李亚东就清楚，或许……它真的难以超越。 所以在这一年筹划出这样一场文化周，无疑是相得益彰的，也备受世人瞩目。 这一年的中国电影，需要一些肯定与奖励。 除了华语电影的三大巅峰之作外，其他的导演也没闲着。 这一年，王嘉卫的《重庆森林》和《东邪西毒》也相继上映，直到二十多年后，它们依然是墨镜王不得不说的经典。 星爷首次自编自导自演的《国产凌凌漆》，同样在这一年上映，一种全新的无厘头式的搞笑风格，使得这部电影取得了不俗的票房，市场的肯定令星爷备受鼓舞，正在紧锣密鼓地拍摄《大话西游》，他这种一人包揽所有重要职务的全情投入，将成就他日后当之无愧的“喜剧天王”之名。 李安在宝岛拍摄了《饮食男女》，一样成就了一部华语电影史上不可或缺的经典之作。他不讲究的性格在此时就显露无疑，这为他铺就了通往奥斯卡的坚固阶梯。 王嘉卫来了，星爷没来，但他的搭档老吴来了。比较遗憾的是《饮食男女》没有来。 当然，鉴于某方面的原因，也不大可能来得成。 “哇！喔——” 如果说刚才一众著名电影人走过红毯时引起的是尖叫的话，那么此刻，围观的市民们就显得有些歇斯底里。 因为，重量级的音乐人出场了。 受限于时代因素，这个年代的音乐在国内往往更加流行，传播度也更为广泛。 李亚东终于有些明白为什么基本港台那边的大明星都没来，不是不想，而是他们大概拿不到邀请函。 自然是陈家英的主意。 而她之所以这样做，只有一个原因：不让内地明星的风头被抢。 因为东方红首都公司以后将面向的市场，是大陆。 这一点是李亚东之前都没考虑到的问题，下意识地就感觉少了好多热闹，现在却不得不给她点个赞。 看看这第一位出场的音乐人是谁…… “亲爱的朋友们，现在走在红毯上的这位，让我们一起喊出他的名字！” “崔剑！” 全场整齐划一，声音震耳欲聋，连李亚东他们这些已经进入后台的人，都听得清晰明了。 足见崔剑的人气。 即便因“最后一枪”事件他备受打击，以至于0年代的后几年几无新作，但这位“中国摇滚之父”的人气似乎并未受到太大影响。 而如今，他卷土重来，带来了自己的第三张个人专辑，《红旗下的蛋》。 这张专辑虽未再创《一无所有》的辉煌，但崔剑对于中国音乐界的贡献，是毋庸置疑的。他现在除了“中国摇滚之父”外，又多了一个新称谓——0年代的启蒙者。 受他影响，中国涌现出了一大批优秀的摇滚音乐人。 而1994年，则是属于他们的主场。 “嚯！一次性来了五辆车，看看这次是谁来了……” 主持人的话音刚落下，五辆车上便走下来三批人马，携手步入红毯。 与此同时，会场中也响起三重此起彼伏的呼喊…… “黑豹，黑豹，黑豹……” “唐朝，唐朝，唐朝……” “轮回，轮回，轮回……” 中国三大顶级乐队空降现场，无数粉丝声嘶力竭，险些晕眩。 但这还没完呢，正在三大乐对在接受主持人采访的时候…… “啊！——” 现场突然响起一阵由无数个声音汇聚而成的巨大尖叫。 “窦唯，窦唯，窦唯……” “张楚，张楚，张楚……” “何勇，何勇，何勇……” 粉丝们声嘶力竭地为自己的偶像摇旗呐喊，仿佛声音太弱，就会让偶像输掉场面一样。 但其实，这三人，在这个时代，他们通常被放在一起讲述，因为他们拥有一个共同的名字——魔岩三杰。 三人都率属于魔岩唱片，这一年，魔岩唱片推出了三张专辑：窦唯的《黑梦》、何勇的《垃圾场》、张楚的《孤独的人是可耻的》，风靡……整个亚洲！ 魔岩三杰从此诞生。 应歌迷需要，以及唱片公司的邀请，三人已经计划好了接下来的一个重要行程：年底，香港，红磡体育馆。 那必将是一个炸翻全场的夜晚。 接下来出现在红毯之上的，是一对俊男靓女。 “王菲，王菲，王菲……” 是了，刚刚拍完《重庆森林》的天后王菲驾到。 在这个年纪她已经成就天后之名，今年发行了自己的第四张个人专辑，并连开1场演唱会，场场爆满，刷新了香港记录。 而她旁边的护花使者，则是今年以一首《同桌的你》，风靡全国各大校园的老狼。 调皮的香港女主持人还哼唱了起来，“谁娶了多愁善感的你，谁看了你的日记，谁把你的长发盘起，谁给你做的嫁衣……哈哈，歌词真唯美，是这样唱的吗？” “是这样唱的没错，但你确定歌词很唯美吗，明明很忧伤的好伐……”男主人接过话茬。 现场哄堂大笑，这使得年轻的老狼脸上略有羞涩。 天知道主办方为什么会安排他和王菲一起出场，明明被压制得完全无法动弹啊！ 也幸好主持人调侃了一下他，否则现场的呼喊声中都听不到他的名字。 “王菲王菲请留步……”还是那位性格外向的香港女主持人，上前拉住了王菲，“现在的心情怎么样，有什么想对歌迷朋友们说的吗？” “呢……希望大家能给接下来出场的这位一些掌声，他是一个很不错的新人歌手。” “……”女主持人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因为对方的回答完全不在她的预料范围之内。 果然不愧是天马行空的王菲。 那么接下来登场的到底是谁呢？ 众人期待。 汽车停下，一个消瘦的年轻人走了下来，独自一人，显得孤孤零零。 “啪啪啪啪……”虽然现场很多人不认识他，但毕竟有天后帮忙，也并不吝啬自己的掌声。 年轻人面朝两侧，九十度鞠躬，以示感谢。 “呵呵……有些朋友或许还不太了解我们这位嘉宾，他的第一张个人专辑刚刚发行，名叫《裸》，大家有空可以去听一下，保证不会令你们失望……” 郑军，这一年才刚刚崭露头角，《裸》虽然知名度还未打开，但业内的专业人士都已经为之动容，将其称之为“摇滚历史上最好的专辑之一”。 1994年，不光是电影历史上光芒璀璨的一年，同样也是音乐史上值得被怀念的一个巅峰之年。 这个年代没有所谓的流量明星，每一个能引起粉丝呐喊的人，靠的都是真才实学。 都值得被尊敬。 至少，他们带给了我们经典。 第一千零二十二章 找钱 红毯之夜李亚东早早就离场了，并未逗留太久，后面据说搞到了10点多，也幸亏没等。 主要内地明星太多，但凡能上得了台面的明星，几乎全都来了。 反正接下来的几天东方红广场肯定会成为整个首都最热闹的地方。 要搞电影展、影迷歌迷见面会，还要搞演出什么的，想不热闹都难。 李亚东自然没有凑热闹的打算，他比较关心的是蒋腾飞能不能把握好这个机会，将商场那边的销售额提一提…… 这么一说，他商人的本性还真是暴露无遗。 老李家又有一个奇怪的现象发生了。 李亚东过去文化周那边走一遭却也没空手而归，参展所有影片的录像带全搞回了，主要他娘喜欢看电影，这是除打小麻将外，她似乎仅有的爱好之一。 结果你猜怎么着…… “我们逛文化节去了。” 早晨，刚吃过饭，一家老小便特地打扮了一番，兴致勃勃地准备出门。 李亚东有点郁闷，让你们进内场玩不去，说是就想看电影，结果录像带搞回来了，你们又不看…… 重点是，他很显然无法陪同啊，把他一个人扔在家里？ 这样你们的良心不会痛吗？ “小叔，刘奶奶在家，她会给你煮饭吃。”李二宝人小成精，最先看出李亚东的郁闷，笑呵呵地安慰道。 “滚蛋！” “好心当作驴……” “你说什么？” “哦，没没没，我说我想吃驴肉火烧。” “……” 李亚东拿起外套出了门，门外大家伙儿正在上车。 “小东，你也去？你去我们就玩不成了呀！”李冬梅说，还显得有些着急。 “……”李亚东才发现他在家里居然有点多余。 “你们走你们的，别管我，我自己走，去酒店，那边有事。” “哦，那就好。” “……” 心灵严重受伤的李亚东独自驱车前往东方红大酒店，那边现在已经不对外开放，作为文化周的办公区域和明星生活区。李亚东打算过去逛逛，看看组委会他们评选获奖作品，也能顺便观看电影，还是包厢雅座，说不定自己还能给点参考意见。 自己是那种找不到乐子的人吗？ 李亚东来到酒店时，一楼餐厅里人满为患，明星们还在吃早餐，或许昨晚确实搞晚了，又或许这就是他们的作息。 看了看时间，7点57分，倒也不算太晚。 主要老李家没有睡懒觉的人，他娘每天早上5点钟就起来了，今天说要出去玩，可能起得更早，他一个通常要睡到7点的人，在老李家算是名副其实的懒虫了。 “东哥，吃了没，餐厅座位不够，给你开个包厢？”酒店负责人小豪凑了上来。 李亚东一进门大厅里安静了不止10个分贝，想不让人注意都难。 明星们看似都在吃饭，实则注意力全在他的身上。 “吃了，你忙你的，不用管我，我随便逛逛。” 小豪会意离开，李亚东注意到餐厅那边的明星们都望着自己，也就笑着说了一句，“大家吃好喝好，有什么需要找服务员，都别客气。” “好好好好……”一帮小明星们顿时头点得如同小鸡啄米般。 压根就没想到这位爷能跟他们说话。 来头大点的人就没在这边用餐，也是因为餐厅确实坐不下，所以开了包厢。 李亚东问了一下服务员后，很容易找到陈晓春和古天楽的位置。 推门而入，不光他俩，王菲也在，还有三位女明星，却不是自家公司的，李亚东有点叫不出名字，但记得其中一位有个美誉叫“冠绝五台山”，只是后来的结局不太好，约莫被人害了。 “坐坐，都坐，我就过来逛逛。” 一行人仓皇起身、特别是那三位女明星，李亚东抬手制止。 “东哥，吃了没，要不一起？”古天楽笑呵呵地问。 “吃了，你们吃你们的。怎么样，还合口味吗？” 李亚东扫了一眼他们点的东西，却都不是广式早点，约莫想尝个鲜。 “合呀，太合了！”陈晓春嘴里叼着一个肉夹馍，表情夸张地说，“一直听说内地好吃的多，这几天早餐就见识到了，而且这些早餐感觉当中饭晚饭都可以，百吃不厌，太好吃了！” “行吧，好吃你们就多吃点。”李亚东一边说着，一边看了眼安安静静吃饭的王菲，她倒是简单，就一杯豆浆和半笼生煎，怪不得怎么都长不胖，问，“对了，陈总呢？” “之前在对面包厢跟评委会的一些人吃饭，吃完饭后有几个内地导演过来找她，好像有什么事情商量就走了，应该去了三楼商务厅。” 李亚东点点头后，示意他们继续吃，便踱步走了出去。 “吓死我了！”包厢里，三位女明星全都狂拍小心肝。 “是啊，早知道你们大老板会过来，肯定不跟你们一起吃饭了，吓死人不偿命。” “可不是，我都吓饱了。” 陈晓春没好气道：“你们三个也是奇了怪，换人家女明星恨不得往东哥身上扒，你们却好像见了鬼一样。” “你……可别乱说话，什么鬼呀。就是感觉他气势太大，有点吓人而已。” 这时，王菲望向三人，笑着说，“其实大老板很好的，也很随和，你们没怎么接触而已。” “诶，菲菲，听说你这名字还是他给取的，真的假的……” 这边包厢里开始八卦起来，与此同时，李亚东已经来到三楼。 楼梯对面的庐山厅里有声音传去，门没关，李亚东不用走近都听得仔细。 “陈总，这事儿劳烦你一定帮忙引荐一下，趁着这次文化节的机会，大家都聚齐了。” “是啊陈总，我们现在手头上剧本不缺，好的演员也有，就是缺乏资金。” “听说香港那边拍电影根本不担心没有投资人，人都拎着现金过来找……” 李亚东略微听一下，就知道屋里坐了哪几个，老谋子、小刚子、张大胡子、陈凯哥他们都在。 而他们找陈家英的目的很简单，希望她能帮忙介绍金主。 他们不见得就是没钱拍电影，毕竟都是已经成名的导演，只是在内地估计不太好找到大钱，但又想拍大电影，所以趁着这次东方红娱乐进驻内地、各方媒体关注的契机，想让陈家英帮忙介绍点香港金主。 “这个嘛……”厅内传来陈家英的声音，“其实要不要介绍投资人给你们认识无所谓啦，你们如果真有好的创意，我们公司就能投资呀。你们说对吧？” 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李亚东都给听笑了。 “但是……”陈家英又补充了一句，“各位，我实事求是地说哈，你们的能力我是信服的，但你们现在拍的这些电影题材，能不能换一换，都是文艺片，说实话，叫好不叫座啊！” “那也是因为没有大投资，文艺片便宜啊。”老谋子一语道破了内地影视圈的尴尬处境。 “那假如有大投资，你们想拍什么类型的影片？”陈家英问。 “肯定是动作片。” “哦？”陈家英笑了笑，显然老谋子的话正和她意，又问，“什么样的动作片？” “大型抗战动作片。” “……” “这个市场是不是太小了，除了内地人可能会看，在外面根本没有市场呀……” 李亚东觉得自己该进去了，不然老谋子几人非得被陈家英这个纯商业考虑的家伙带偏了不可。 倒也不是不想赚钱，关键……他很清楚啊，屋里的几个家伙根本拍不出什么好莱坞式的动作大片。 事实已经证明。 《无极》…… 算了，不说了，说多了都是泪。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得找他们擅长的题材让他们拍，如此才叫人尽其用。 第一千零二十三章 重演巅峰 “哦咳！” 李亚东本想敲个门，可门根本没关，便只能咳嗽一声，告诉厅里的人他来了。 “老板。” 陈家英赶紧迎了上来，其他人也纷纷站起身，面带微笑地望向李亚东。 “都坐呀，这么客气干嘛。”李亚东呵呵笑道：“过来逛逛，看见你们在开会。谈什么呢？” “哦，是这样的……”陈家英说着，便将几位内地导演想找钱的事情，如实地汇报了一下。 “找人投资电影？这是好事啊，我正有此意，近年来内地确实出了几倍好电影，而且过半出自各位之手，有什么好主意？说说，我很乐意投资内地电影，我娘还天天跟我抱怨没什么好电影可看，香港片不太合她的胃口。” 李亚东这番话中所包含的信息量不可谓不大，几名导演一听皆是眼前一亮，而陈家英一听后却是一脸尬笑。 没能满足皇太后的胃口，从某种层面上讲她也有些责任呀。 “老板，关于投资的事情我刚才也跟几位导演讲过，娱乐公司这边很赞赏他们的才华，也愿意给他们投资。但几位导演的意思是想拍抗战影片，我的意思……” “抗战影片？抗战影片好呀！” 李亚东根本懒得听陈家英的意思，她啥意思李亚东还能不明白？ 她想拍的是那种类似于《纵横四海》、《监狱风云》的电影。 不是说它们不好，只是以内地目前的情况，容易触雷。而且也不是眼前这几位的菜。 反而抗战电影，李亚东觉得就极为符合当下的内地市场以及形势。 说句不好听的，也可以适当地拍拍上面的马屁，这一点对于娱乐公司将来的发展、甚至是整个集团的发展，都很重要。 “可……老板，这样的影片是不是受众范围太小了点，我们很难在境外市场运作呀？”陈家英蹙眉道。 她的性格有些倔强，这一点李亚东一清二楚，但有时候倔强并不是坏事。 从商业的角度讲她说的其实没有错，只是她不明白眼前这几位不是她想要的导演，也不懂抗战影片若能拍好的巨大好处。 “那就不要境外市场嘛，内地将近13亿人口，人们的生活水平也在逐渐提高，能照顾好这13亿人的生意还怕没有钱赚？” “……” 谈规模的话，陈家英就有点无言以对了。 香港不过几百万人口，还不养活了那么多影视公司？ “说说看……”李亚东靠坐在软皮包裹的红木椅上，眼神扫视过对面的老谋子、小刚子、陈凯哥、张大胡子、姜闻五人，这是中国电影的新生力量，也是第五代导演中扛大旗的几人，估计同样是比较有冲劲的几个，因为这次文化节还来了一些另外的导演，但并未见他们坐在这里，“有没有什么好的创意，或者好的剧本吗？” 他是真想投资，不开玩笑的讲。 内地电影确实欠缺一点大片来撑场面，都是小成本制作的文艺片也不太像话。 当然，投钱没问题，但他至少要把把关，以他的未来视野，如果他觉得可行的，那大抵上就是一部好电影。 “我有是有一个想法，想拍一部关于nj大屠杀的电影。”老谋子说。 “哦？”李亚东眼神一亮，他记得老谋子确实有一部类似的电影，叫作“金陵十三钗”，看过，如果将那些不合时宜的香艳镜头模糊化，就堪称完美了。 当然，这是李亚东的个人感觉。可能有些观众更喜欢这些镜头也不一定。 只是他觉得如果要看这个的话，那岛国片……是吧？ “剧本呢，有剧本吗？” “这个……暂时还没有。” 那你说个屁！ 李亚东约莫记得《金陵十三钗》是小说改编的，但没看过原著，斟酌着说，“关于这段历史，我之前看过一本书，很震撼，就是时间长了书名一时想不起来，好像叫什么钗还是什么，你们有听说过吗？” 他之所以这样问，是因为他不清楚这部电影的原著有没有问世。 “什么差？” 一看老谋子这表情，李亚东就知道原著应该还没问世，不然他想拍这个，此类素材必然会搜集。 而其他四人的表情也很好地佐证了这个。 都是欠剧本泡水喝的人，没理由全都不清楚，所以只有原著还未问世这一个解释。 这就比较尴尬。 ‘先放放。’李亚东心想，实在不行他可以把剧本写出来，电影他看过，因为深受震撼，所以记忆犹新，就是十三个烟花女舍身救女大学生的故事，甚至场景他脑子里都能回忆起不少。 这就是经典的魅力所在。 “你们几位呢？” 四人相视一望，最终小刚子先开了口，“我的话，确实想拍战争片，但我并不想拍那种纯战斗片，希望有点其他的内涵，所以……目前还没发现什么好的剧本。” 剑走偏锋，符合他的性子。 但还是没有剧本，你说搞不搞人？ “我手上倒有个剧本。”这时，陈凯哥突然说。 “哦？” 不光李亚东，厅内所有人都好奇地望向他。 “说说看，大致是个什么故事？”李亚东问。 “是讲东北抗战的，纯战争片……” 那你不适合拍。他还没介绍完，李亚东就给他下了个定论。 几人中陈凯哥的电影拍摄风格是最接近老谋子的，有种侠骨柔情、水墨山水画的感觉。 说白了，就是偏文艺范儿。所以他能拍出《霸王别姬》。 但问题是，老谋子是那种全能型选手，他就稍微偏科了点。 想想看，用水墨画的文艺渲染手法去拍一部纯粹的热血战争片，那会是一种什么效果？ 他个人好像也没有此类作品吧？ “电影的话……战争片我不一定能拍好，但电视剧的话，我有把握，手上也有些剧本，如果有投资，倒是可以甄选一下。”张大胡子看到李亚东的目光探来，于是说道。 ‘那你也确实适合拍电视剧。’李亚东心想。 “我，也一样，没好剧本。”姜闻倒是干脆。 中国的作家死绝了吗？弄点好剧本出来啊！李亚东心中怒吼。 要钱有钱，要人有人，却没剧本…… 你说这叫怎么一回事？ “都缺剧本啊……”李亚东斟酌着说，“这样，剧本我来想办法，给我一个礼拜时间，我尽量弄五个剧本过来，你们每人一本，钱我来投，多少都不是问题，但我要那种史诗级大片的感觉。现在的问题是，你们五位有把握做到吗？” 剧本你弄，钱……多少都不是问题……天下居然有这种好事？ 谁没把握谁就是锤子！ “当然！”毛谋子第一个发言，当仁不让的感觉。 “没问题！”小刚子表情虽平静，但平静之中自有一股傲气。 “如果钱不缺的话，只要有好剧本，我有把握。”陈凯哥刚拍完《霸王别姬》，正是自信心和胆色爆棚之时。 “我的话好说，电视剧只要肯砸钱，多震撼的效果都不是问题。”张大胡子说。 姜闻呵呵笑道：“我不敢跟几位大哥比，我只是一个新人，但如果李董如此抬爱的话，唯拼尽半条性命，望能不辜负信任。” “好！”李亚东猛地一拍桌面，感觉心中有种无法言说的痛快感。 谁说1994无法重来？ 他要再造一个华语电影史上的巅峰之年！ 也要让渐渐有些麻木、盲目地崇洋媚外的国人们，重温一下那段辛酸的历史。 告诉他们：勿忘，国耻！ 第一千零二十四章 剧本 四合院。 从酒店那边回来后，李亚东就将自己关在了房间里。 他得分析分析，整出五个剧本来。 不知为何，总有种使命之感，仿佛这事儿必须要做，不做还不行的样子。 搞不懂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想来或许是因为当年在香港那边弄过一批剧本，多少对香港影视业有些推波助澜的作用，如今到了内地这边，不能厚此薄彼一样。 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真能一次性弄出五部抗战巨制，对娱乐公司在内地的发展，将尤为重要，应该一下便能奠定其业界龙头的地位。 再如果将它们放在同一年播出，说不定还要造就另一个辉煌。 所以于情于理，这都是一件百利而无一害、且意义非凡的事情。 既然想到了，就必须要干！ 给五位导演选剧本，李亚东的第一策略就是回忆他们都拍过什么电影。 历史佐证过的事情，往往比较靠谱，这样能将风险降至最低。 至于将他们日后的作品提前十年或二十年拿出来拍，会不会拍毁一部好电影？ 这件事李亚东并不担心。 又不是拍什么特效大片，如果是以情绪来感染人的抗战片的话，他个人觉得，在这个色彩相对黑白的年代来拍，或许更加合适。 少一些雕琢、少一些粉饰、少一些利益，便会多一份真挚、多一份代入、多一分纯粹。 老谋子好说，他自己已经有了想法，恰好后来也拍过一部这样的影片，正是《金陵十三钗》。 李亚东要做的事情就是将剧本写出来，倒也不用太完整，有个大概的梗概，至于具体的台词对白，能记得的就写下，不记得的就让老谋子和他的团队自己去琢磨。 不说别的，现在的他肯定比上辈子拍《金陵十三钗》时更年轻、更有精力，同时……也应该会更投入。 因为他还没拍过大制作。 李亚东犹记得《金陵十三钗》上辈子的投资好像是3亿多人民币。他要敢要，李亚东就敢给。 当然，时代不同，钱的购买力也不一样，不大可能用这么多。 老谋子的剧本就算定下了，内容李亚东一清二楚，费不了多大功夫。不过你要说想将十三位姐姐的名字全部对上号，那他肯定没这本事，再取呗。 接下来的就是小刚子。 他的话……跟老谋子一样，多产户，拍过不少电影，李亚东同样看过不少，最记忆犹新的应该就是《唐山大地震》。 至于抗战片…… 李亚东坐在书桌前托着腮帮子开始回想起来。 是了，“刚”看过一部——《集结号》。 不对，还有一部！ 李亚东猛地眼前一亮，脑子里的空间瞬间被一股黑暗所吞噬…… 《一九四二》！ 一段段刻骨铭心的画面开始在脑海黑暗的空间中浮现，让他隐隐有些作呕之感…… 多少年过去了，这部电影的威力竟恐怖如斯！ 李亚东都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他初次看这部电影时的震撼。 他犹记得当时电影院中的众生相：前排有一名大妈哭得死去活来，她老公怎么劝都没有用；后排有一个小姑娘紧紧地依偎在父亲的怀抱中，不停地让他抱得更紧一些；身旁的时髦女孩将沾到嘴唇的爆米花又放了下来，本想扔掉，但犹豫了一下，又放回到纸筒里，然后用袋子将它包裹起来，并系好…… 这部影片比《金陵十三钗》带给他的震撼强烈一百倍！ 非它莫属。 刘振云。李亚东第一时间想到一个人，《一九四二》改变自他的小说《重温一九四二》，这个李亚东绝不会记错，因为看完电影后，他内心震撼得无以复加，有点不清楚小刚子是不是使用了夸张的手法来进行拍摄，而后他便去买了原著，结果…… 发现这是一本调查体小说，于是一口气看完后，几乎三天没吃好饭，但多余的饭没剩，分给了餐馆里的工作人员，并“监督”他们全部吃完，一粒都没剩。 但他唯一有点搞不拎清《重温一九四二》现在写了没。 起身踱步来到床边，抓起床头柜上的红色座机话筒，并摁下一串号码。 很快电话被接通。 “哪位？” “是我。” “哦，东哥啊，怎么了？”蒋腾飞那种沉稳的声音顿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吊儿郎当的腔调。 “帮我查一个人，是位作家，名叫刘振云，我要知道他的联系方式，越快越好。” “哦没事，东哥，这事儿包给我了！”蒋腾飞态度积极得有些不像话。 当然，并不是说他以前给李亚东办事时推脱是怎样，只是换平时不会是这种腔调，顶多说一声“行，我知道了”。 至于原因，很明显，前两天强迫东哥做了一件他不想做的事，怕给小鞋穿，所以赶紧将功赎罪。 蒋腾飞的回话比李亚东想象得更快，当他还没捋清陈凯哥的问题时，已经回过来，蒋腾飞报给他一个号码，说托关系通过作协的人打听到的。 不得不说，这家伙在高层以下的关系网，还是非常强大而广泛的。 李亚东按照号码致电过去，运气不错，可能作家这种职业的人，没啥事他也不会乱跑吧，找到了正主儿。 旁敲侧击之后，大喜过望！ 《重温一九四二》已经问世，至于影视版权，那百分之百的还在。 刘振云一听说他要买影视版权，似乎还显得有些不舍，问他是哪个。 “哦，刘先生你好，冒昧了，有些急着打听这件事，倒是忘了自己介绍，我是……” 等李亚东将名头一报后，刘振云二话没说，“好的李先生，我愿意将《重温一九四二》的影视版权出售给您，其实我也很想看到它呈现在电影荧幕之上，文字毕竟是抽象的，影像则更加直观，我希望有更多的人能了解到这段惨痛的历史。但我有一个要求。” “刘先生但说无妨。” “我希望它将由一名好导演来拍摄。” “这是自然，这样的一本好书我肯定也会慎重考虑拍摄问题，实际上我已经有了导演人选，冯小钢你觉得如何？” “他？可以！” 由冯小钢一手导演的《北·京人在纽约》如今正在各大电视台轮回热播，引起万人空巷，国内不知道他的人还真不多。 “那……” “我现在就在首都，您如果急的话，我可以马上过来一趟。” “那就再好不过。” 与刘振云结束电话后，李亚东的心情很不错，直接驱车离开家，先去了一趟新华书店，买了一本《重温一九四二》，然后才来到东方红大酒店。 吩咐小豪弄了个包厢，因为恰好到了饭点，又把小刚子喊了过来。 他一个人来了后左顾右盼，显得有些懵逼，大概在想怎么就他一个。 所幸李亚东解释了一下，他才明白缘由。 “李董，这本书当真有你说的那么好？”小刚子接过李亚东递过来的《重温一九四二》后，显得有些狐疑。 因为他感觉如果是这么优秀的文学作品，他应该看过才对，怎会连听都没听过？ “王朔你应该认识吧？”李亚东却问了一个看似毫不相干的问题。 “……认识。” “王朔对它赞誉有加。” “哦？” 听李亚东这么一说后，小刚子才真正重视起手上的这本书，因为他很清楚王朔的脾性，看待文学作品的眼光十分苛刻。 恰好作者本人还没到，他便趁着时间翻阅起来…… 第一千零二十五章 消息传开 李亚东一边品着茶水，一边时不时地打量小刚子几眼。 发现他脸上的表情极为丰富。 刚开始看时，明显有种眼前一亮的感觉，仿佛无意中发现了一件心头好。 等看过几页后，眉头则情不自禁地蹙了起来，脸色显得十分凝重。 又往后看了几页后，翻书的速度明显变慢了…… 李亚东注意到一个细节，他约莫想喝茶，伸手向桌面上摸了摸杯子，但没摸着，于是便放弃了。 门外传来敲门声，随后服务员推门而入，身后还跟着一位长发披肩的中年男人，文艺气息浓厚，显然正是刘振云无疑。李亚东起身打招呼，完全是出入一种精神层面的钦佩，但小刚子依然坐在那里无动于衷。 刘振云先是蹙了蹙眉，但瞥到他手中的书后，却又笑了笑。 “李先生您好，久仰大名，终于得偿一见。至于冯导就太熟悉了，只是他不认识我而已。” “啊……”小刚子这才回过神儿来，屋里多了一个人。 与刘振云的影视版权交易算是“郎有情妾有意”，水到渠成的事情，所以一顿饭吃完后，也就有了结果。 李亚东花了两万块钱，将《重温一九四二》的影视版权拿到了手，也是市场行情价格。 小刚子报的价，刘振云点的头，李亚东只管付钱就是。 三人又小坐了一会儿后，各自离去，跑得最快的反而是小刚子，他抱着李亚东的那本《重温一九四二》火急火燎地就回了房间。 接下来的三天，据小豪报告：冯导基本没出过门，连饭都是送到房间里吃的。 然后第四天，李亚东接到了小刚子的电话，他用那种弱弱地声音说，“李董，这书……我有点不敢拍呀。” 这种口气在他身上出现实属罕见，当年不是拍过一部《老炮儿》吗，还拿了影帝，也算本色出演。 “怎么，怕犯忌讳？”李亚东坐在卧室窗边的书桌前，扔掉手里的英雄钢笔，蹙眉问。 “这个我倒不怕，当成抗战题材来拍，完全没有问题。但问题是……我怕水平有效，呈现不出那种震撼的效果。” “……” 李亚东感觉有些无语，他可是清晰记得前几天问他们几人能不能拍出史诗级大片时，小刚子的那份淡定和从容。 “李董，您是不知道啊，我一口气将它看完，感觉以前的那点见闻简直堪称幼稚，它使我对本民族的认识产生了质的飞越。这本书，太……厚重了！” “那你到底还想不想拍？我到现在都没搞清楚。”李亚东有些郁闷地说。 版权都买到手了，丫的居然说水平不够拍不了…… 你说这叫什么事儿？ 当然了，李亚东之所以毫不犹豫地买下这本书的版权，也是知道它的价值所在。 两万块钱，怎会亏？ “当然想……” “那就拍呀，好好琢磨琢磨，怕什么？” 李亚东不知道的是，小刚子此刻的心情与上本次刚接触这本书时如出一辙，而上辈子，他在得到这本书的影视版权后也没马上拍，而是搁置了整整19年。 用他的话说“我把一九四二烙在了心上，电影故事经过19年的打磨，数易其稿，炉火纯青”。 或许是因为被李亚东刺激到了，小刚子沉默了一会儿后，才说道：“拍可以，但我需要时间。” “多久？” “至少三年。” 平心而论，在这个年代花三年时间去拍一部电影，实在太长。要明白香港那边一个礼拜就能弄出一部电影。 而且这个年代的人勤快啊，辛劳三年，估计能抵日后五六年。 但李亚东想了想后，还是同意了，小刚子有两个字用来形容《重温一九四二》，极为熨帖，那就是“厚重”，还不是沉重。 这本书实在太“厚”了，总有种让人怎么看都看不完的感觉。 小刚子的剧本就这样敲定下来，而这三天李亚东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自然也没白忙活。 思索再三之后，也为陈凯哥、张大胡子，以及姜闻三人，一人选了一个剧本。 这其中张大胡子的剧本最容易敲定，因为关于抗战题材的电视剧实在太多，远胜电影。 当然，那些雷死人不偿命、但凡带有手撕鬼子情节的电视剧，李亚东全部pass掉了。 如此一筛选后，他记忆深刻的大抵就两部——《亮剑》和《潜伏》。 然后他便选了《潜伏》。 倒不是说《亮剑》不好，原因只有一个，《潜伏》他记得更熟…… 毕竟人物和背景都比较少。 同时他也考虑了一下，谍战片放到这个年代来拍，应该还是非常有市场的，因为这是一个全新的题材，而像“二营长，把老子的意大利炮拿上来”这种硬刚题材的电影，往前比比皆是。 而到了给陈凯哥和姜闻选电影剧本的时候，李亚东就有些犯难了。 为啥？ 因为他回忆了一下，在他的印象中，这俩人似乎都没拍过抗战片。 原本“吃着火锅唱着歌”不错，但那是讲土匪的。 所以他只有“移花接木”，拿其他的导演的电影给他们拍。 于是便开始苦思冥想，自己还记得什么好的抗战电影。 最后想到了一对双胞胎——《建军大业》和《建党伟业》。 这两部影片有些得天独厚的优势……因为李亚东“刚”看不久，应该是在上辈子17年的时候，在看完《建军大业》后，他又重温了一遍《建党伟业》。 所以这两部影片他都记得很清楚，也都是好影片。 那么就定了。 重要的是……该如何分配？ 平心而论，《建军大业》的剧本肯定比《建党伟业》更好，不说别的，就冲那几个帅小伙拎着机枪横扫的场面，就妥妥地赚足了观众的眼球。 而论资历和经验，陈凯哥当然强过姜闻。 但李亚东觉得吧，这事儿不能这样算。 从《霸王别姬》和《猫妖传》中就能看出，陈凯哥的艺术流拍摄手法，而《建党伟业》显然比《建军大业》更斯文。 所以，或许将《建军大业》这部燃血剧，交给天赋型导演姜闻来拍更合适一些。 倒是挺不好意思地抢了刘为强的饭碗…… 下次去香港的时候，说不得只能将自己空闲时已经写好的《无间道》，提前塞给他了。 至此，五大剧本便全部敲定。 于是又花了三天时间，李亚东夜以继日，终于将除《一九四二》外的其他四部剧本的梗概，大致地弄了出来。 然后便来到东方红大酒店，召集五位导演开了个会。 除了小刚子外，其他四人都挺嘚瑟。 而后不到一天的时间，关于东方红集团老总李亚东准备亲自斥巨资打造五部史诗级影视剧的消息，便轰然在文化周内部传开。 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因为五位导演有了剧本后自然需要演员，而此次文化周明星云集，恰好是约片的好时机。 已经不对外营业、住满了各路明星的东方红大酒店里，渐渐开始变得有些骚动。 第一千零二十六章 出席酒会 是夜。 东方红大酒店，404号客房。 这间是朱音和关宝汇的房间，四楼靠近过道的位置，也难怪朱音有些小郁闷，因为起先她们订的是408号客房，结果过来时，里面却已经住进一个女的，同样是港星，至于名字，不提也罢。 所幸房间里面还算不错，应该是按五星级的标准打造，配备有浴缸和沙发。 此时深灰色的布艺沙发上，两女一男围坐在一起，喝着咖啡闲聊着。 两个女人自然就是朱音和关宝汇，男人则是张志霖，主要他实在没什么地方好处，这次他们射雕剧组一共来了五个人，除了在座三人外，还有导演和罗家良，但他们两个每到晚上就玩失踪，也不知道干嘛去了，而现在时间又早，只能来这边玩玩。 “诶，今天传得沸沸扬扬的那件事，你们听说了没有？”关宝汇问，一张八卦脸。 “你说东方红娱乐准备一次性策划五部影视剧的事情？”张志霖眼前一亮，这事儿他也有耳闻，但了解并不透彻，主要资历太浅，在圈子里朋友不多。 “对。据说可是五部投资过亿的大制作呢！” “过亿？”张志霖惊讶，“天呐，一亿人民币投资吗，而且还是五部一起上，这也……” “是啊！”关宝汇重重地点头道：“这也太夸张了，香港都没有拍过这么贵的电影，一亿人民币在香港足够拍三部好制作了。” 俩人在交谈的时候，旁边的朱音同样眼神明亮，这事她今天也听说过，自从上次婷婷的小叔喊了自己一声“小音”后，她突然多出不少朋友。 “有兴趣吗？”关宝汇笑呵呵地望向张志霖问。 “我说关姐，你这不是废话吗？这样的大制作，谁能没兴趣？你没兴趣？关键……这种天上掉馅儿饼的事情，以咱们的资历和知名度……” “注定没戏。”关宝汇收敛起笑容，无奈地耸了耸肩。 正如张志霖所言，难道她没兴趣吗？可她有没有兴趣根本不重要。 “咦？”忽然想到什么，关宝汇猛地一扭头，望向一直没说话的朱音说，“小音，我们没戏，你有戏呀！你去找那个李董说说，安排个角色妥妥的，五部大戏，说不定还能混个女1号呢，那你可就瞬间蹿红了，这样的大制作，想不火都难，就是舆论都能把你顶飞起。” “关姐说的没错，小音，这可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把握住了可谓前途无量，毕竟香港97就要回归了，内地市场巨大。而你也有这个关系。”张志霖附和道。 “这……不太好吧？”朱音有些犹豫，“这次我们能过来还是托人家帮的忙，欠的人情都没还上，现在又……” “我说小音，你未免也想太多了吧。还人情？就你？你把什么还给他？” 关宝汇这话一说完后，便意识到有些不妥，又赶紧补充了一句，“哦，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说你不用这样想，他那样的大人物怎么会在乎你的一点报答？况且这些事对他来说根本就是举手之劳，你跟他侄女是同学和朋友的关系，他是真把你当成晚辈，所以才尽长辈的责任照拂一下而已。” 这时，张志霖打趣着附和，“是啊小音，你总该给他一个照拂的机会吧？” “去……屎。”朱音没好气地将手中抱枕砸了过去。 三人继续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但朱音明显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巨大的诱惑摆在面前，别说她，这幢大楼里应该没人能抵挡得住。 她寻思着……是不是最好先跟婷婷聊聊，这么好的机会，她应该也会感兴趣，而她如果想要个角色的话，那简直不要太容易，然后……再叫她带带自己…… 嗯，就这么办！ 窗外月如银盘，凉风习习，如果有人伸出脑袋仔细聆听一下的话，就会发现这幢大楼里几乎到处都是议论纷纷的声音。 很显然，对今天火爆传来的那件事情感兴趣的人，绝对不止朱音三个。 这些事情李亚东自然不知，这几天他主要还是待在家里，做一份工作计划，打算国庆之后开始视察各分公司。 也该去走走，原本年初就有的计划，后面因为陕北开油的事情，都快拖到了年末。 然后还要赶在过年前再去一趟陕北，看看那边的事情进展如何，毕竟是挖钱的买卖，容不得他不重视。 文化周依然在如火如荼地进行，不过犯不着他来操心，他只要最后两晚参入一下就行。 倒数第二晚有个酒会，紧接着最后一晚有个颁奖典礼，也是闭幕式，等颁完奖后就可以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 …… 一晃，为期十天的文化周已经接近尾声，至第九天下午时，外围的活动已经全部结束，电影停播、演出终止，外场票失去作用。 黄昏时分，四合院里，李亚东换好了衣服，正准备赶过去参加酒会。 “你们真不去？” 一家人正在端菜摆盘准备吃晚饭，却是没有他的份儿。 “娘？” 胡秀英权当没有听到。 “二姐？” “你要走就走呗。” “……” “四姐？那边有大餐吃呢，空运过来的大龙虾……” “我我我，我去！”李冬梅还未开口，李二宝也不知从哪个角落冒出来，手举得老高。 “滚蛋！” 李二宝：“……” 李亚东原本确实想带家人过去吃点好吃的，倒不是说家里买不起什么菜，而是压根没得卖。这年头你就算把首都各大菜场翻个底朝天，也不可能找到澳龙。 而他就算再不心疼钱，也不可能因为满足家人口腹之欲，特地从国外空运龙虾回来吧？ 机会难得，然而很可惜，他们似乎一点兴趣没有。 李亚东一脸悻悻，也只能自行离开。如果没人跟去的话，他带着二宝简直就是带个祖宗。 东方红广场依旧灯光璀璨，会场虽然已经封闭，但人气却不减反增，汇集在黄色隔离线后面的市民怕是足有两三千之众，一脸期盼地望着东方红大酒店门口。 比较遗憾的是，他们的偶像今晚注定不会走出来，因为他们在里面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 酒店三楼，这是整个酒店最空旷的区域，原本是大型会议中心，今晚却将整层打造成了一个巨大的宴会场地。 老谋子、小刚子、陈凯哥、张大胡子、姜闻，五人端着酒杯站在一起，吸引了全场的目光。 “张兄，你那剧本设计得怎么样？”陈凯哥望向老谋子问。 “嗯，进度还可以，李董提供的这个故事很好，想象空间很大，我让五位编剧同时操刀，自己也在斟酌，想来再有个十来天，具体的框架就会出来。” “诶~你们说哈，李董哪儿来的这么多好故事，我这个《潜伏》，可谓鬼斧神工之作啊，颠覆了我对抗战剧的整体拍摄看法。”张大胡子一脸疑惑。 “张哥有所不知，李董他本身其实就是一名金牌编剧，早几年在香港那边写过不少好剧本。”姜闻笑着解释。 “哦？” “嗯，这事儿我也有所耳闻。”老谋子点点头道。 “你们几个倒是爽了，现成的故事剧本，我……豁出半条命看能不能推敲出一个来。”小刚子一脸郁闷。 老谋子四人相视一望，哈哈一笑，脸上都有些窃喜。 不过，实事求是地讲，他们就是省事，但其实也挺羡慕小刚子，他那本书真是一本好书，如果将其精髓拍出来，应该是五部戏里最有价值的一部。 “几位大导演聊什么呢……”终于有人忍不住地凑了上来，还是几人一起。 于是五人就此分开，与他们各自交谈起来，这也使得现场的明星们皆是眼前一亮。 五位导演站在一起的气势实在太强，没点底气的人还真不敢往上凑，但分开之后，压力就小得多。 他们这几天似乎都挺忙，没怎么见在公共场合露面，今晚，却是一个极好的契机。 据说已经有实力派的大明星被他们约谈过，亿万投资的剧本，重要角色，可所剩无几了…… 等着幸福来敲门那种事，实在太梦幻，机会，还是要自己争取！ 第一千零二十七章 一言而定 “张导，您好，能有幸跟您喝一杯吗……” “冯导您好，您那部《北·京在纽约》拍得实在太好了，我妈说什么时候遇见您了，一定要感谢您一下……” “陈导，《霸王别姬》这次在美国大受欢迎，您可真是替国人挣足了脸面呢……” “姜导……” 也就几分钟的时间，五位导演便被大批明星围住，各种套近乎的话头层出不穷，都不带重复的，显然每个人都为这一刻做过精心准备。 这时女明星们无疑就拥有得天独厚的优势，毕竟是酒会嘛，就算没什么小算盘，仅仅因为钦佩对方的才华，上前敬杯酒，也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 而老祖宗说的好“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本来就是喝酒时间，五位导演自然也不会拒绝。 如此一来，也就聊开了。 不得不说，这个年代的娱乐圈中还真是有一些纯天然的大美女的，甩日后的那些僵尸脸几条街不止。 香港的就不说，这次毕竟来得少，但内地女明星，此刻在酒会上，就完全可以用一个“争奇斗艳”来形容。 至少包括老谋子在内的五位导演笑得都很灿烂。 在场的男人们这时心中就有一个感慨啊——做导演真好！ “哦？你们都知道这个消息了？” 老谋子这边，面对巩丽的询问…… 他敢不回答就算他狠。 “嗯，确实有这么一回事，是东方红集团的李董亲自发起投资的，有意打造五部史诗级的影视剧，填补内地影视界的大片空白。” “张导，据说每一部的投资都过亿了，这是真的吗？”有人忍不住地追问。 “预算倒是还没做，不过按李董的意思，此番赚钱还是其次，主要是要赢得市场和口碑，你们都知道的，东方红娱乐毕竟刚进入内地。过亿吗……如果按照他的严苛标准，那应该是需要的，但他也说了，钱不是问题。” “哗——” 老谋子此言一出，使得全场哗然。 此事最近只是在传，但传言嘛，总是让人无法尽信，有些人就抱着深深的怀疑，认为这样的投资只在好莱坞才会出现，如今得到老谋子的亲口验证…… 现场所有明星的眼睛都亮了！ 犀利于巩丽，都眨巴着大眼睛，望向老谋子看似开玩笑地说，“哟！这么大的制作，还真是头一次见，安排个角色？” 老谋子呵呵一笑，只差没说“那是必须的嘛”。 “诶~张导，您看我行吗，有符合我的角色吗？” 有女明星见样学样，捋了捋发丝，风情万种。 男明星们就比较可怜，因为根本挤不到几位导演面前。 “这个嘛……选角现在还为时过早，目前还在敲定剧本中，此事不急，不急……” 老谋子这边使用了一招“拖”字诀，而其他四名导演也各有神通。 譬如张大胡子就贼坏，望向身前的几位女明星说，“我这边没什么好的女性角色，就是女主的戏份都不多，一部男主演挑大梁的戏，你们真想要角色啊，得去找拍电影的张导，他那边女主阵容强大，足足13位呢！” 于是，老谋子瞬间便被一帮女明星攻陷，就连不少香港女明星都一个劲儿地往他身边钻。 也就在这时，楼梯口处有动静传来，原本躁动的酒会现场瞬间安静下来。 是主办方的几位大佬到了。 为首的正是东方红集团董事长李亚东，身后左侧的是东方红娱乐eo陈家英，右侧的则是东方红国际贸易eo蒋腾飞，在他二人身后还有几位副总、主管之类的人。 望着这一群人，在场所有明星眼神都亮得吓人。 搞定他们，可要比搞定导演有用得多！ 得到导演的口头承诺或许还会临时变卦，但如果能得到他们的赏识，纵然导演，都无法轻举妄动呀！ 无他，因为他们是金主老爷。 “李董好，李董好……” 李亚东刚步入会场，上得了台面的人便纷纷过来打招呼。 而这也给到了明星们一个绝好的契机，陈家英和蒋腾飞等人身边，很快便围拢了大批明星。 “什么情况？”李亚东明显注意到现场的异样，望向老谋子几人询问。 “还不是因为那五部戏的事情。”老谋子好容易脱身出来，苦笑着说，“已经传遍了，都知道是大制作，所以每个人都想捞个角色。” 李亚东恍然，望向几人正色道：“演员选角的事情很重要啊，别我这么好的剧本拿出来、大笔的资金投进去，最后却找几个演技不行的人过来演。” 五人心头一紧，老谋子作为代表连声道：“那不会的，这一点李董请放一百个心，我们肯定会慎重对待角色问题。” 李亚东点点头，但心里仍然有些不太放心，寻思着时不时该得给他们指定几个主角？ 毕竟上辈子这五部戏的主演表现都不赖，也算可圈可点。 于是，眼神便在会场中游走起来…… 咦？倒是发现一个。 他是现场为数不多的、没有往人堆里凑的人之一。 应该不是不想，而是不大好意思，毕竟年纪摆在那里。 “那人是叫张国力对吧？”李亚东用眼神示意道。 “对的。一位大器晚成的演员，有过一些坎坷经历，从铁路工人一步步地进入圈子，前两年因为《袁氏遗产案》，获得了百花奖最佳男主角提名。”老谋子说。 “冯导，你的那部戏，他来演如何？”李亚东问。 小刚子楞了一下，心想我这剧本还没整出来呢，你就开始给我指派主演了？ “他？” 小刚子仔细打量了张国力一番后，眼神却是愈发明亮，年纪、沧桑感、演技、艺术张力……倒是都不差，他原来想说“可以试试”，但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这可是金主指定的人选，而他也感觉不错，那…… “可以。”回答得很干脆。 “嗯，那你去跟他沟通沟通，征询一下人家的个人意见。”李亚东笑着点头。 小刚子抬头看了他一眼，心说你是不是完全搞不清状况？ 还用征询他的个人意见？ 告知一声就好了，不得喜得晚上回去烧香拜佛？ 奈何投资人都发了话，他也不好拒绝，便招了招手，喊道：“诶，张国力啊，你过来一下。” 现场都被他这一嗓子吸引了注意力。 张国力楞了一下，还用手指了指自己，看到小刚子点头后，才快步走到这边。 “冯导，找我有事？”他先微笑着向众人点头示意了一下后，才询问道。 “嗯，有点事。我手上有部戏，李董觉得男主角让你出演不错，我考虑了一下，似乎可行，所以想听听你的想法。” 幸福来得太突然，张国力瞬间懵逼，继而狂喜，脸上的笑容藏都藏不住。 听我的想法？ 听你妹！ 你还能不知道我的想法？ “那我当然愿意，感觉荣幸之至，真是太感谢李董的赏识，还有冯导的认可了！” 张国力这边喜出望外，而他身后的其他明星们，则一脸呆滞…… 他们在这边奋力地公关主办方的一众领导，怎么……一部戏的男主角就这样定了？ “唰！” 所有人齐刷刷地望向张国力对面的那个小圈子，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现场真正能一言而定的人，恐怕……只有一个！ 第一千零二十八章 众星相 客观讲，原本以李亚东的身份，哪怕再大牌的明星，也不敢直接上前套近乎，实在是身份差距太大。 还记得文化周刚开幕的那天他第一次出现的场景吗？ 那时纵然连老谋子这些大导演们，都没敢擅自上前打招呼。 也是因为这段时间有了接触，所以才慢慢地熟悉起来。 但当“诱惑”与“胆怯”的天平在心里倾斜得越来越严重时，也就……顾不了那么多。 80年代不是有句流行语吗，叫作“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放在当下同样适用。 这位李董从有数的几次出现的情况来看，似乎并不是一个难说话的人，万一……成了呢？ 如此一寻思，明星们都有些蠢蠢欲动起来，不过倒也挺聪明，怕一个人过去连话都说不利索，便开始下意识地拉帮结派。 很难有人免俗，且不提角色的问题，现场又有谁不想与这位李董结识一下呢？ 一些更大牌的明星，便成了众人巴结的对象，也成为了派系核心。 当然，这些事情都是在不动声色中悄悄完成的。 一行五位女明星，来到李亚东身旁，这使得其他的小派系暂且都按耐下来，打算先看看情况。 要知道这可是现场最豪华的“配置”，如果连她们都失利了，后面的人估计也就基本不用想。 “李董您好……”五位女明星齐声打招呼。 李亚东定眼一瞧，也是笑了，极为养眼不说，阵容也很强大。 为首的正是90年代内地的影视女皇，刘小庆。 站在她旁边的人也不差，电影女王，巩丽。 另三位就真是妥妥的大美女了，毫不吹嘘地讲，能把港台那边的女明星秒成渣。 苗乙乙，二十年后似乎鲜有人还能记住这个名字，但在这个年代，她还是相当出名的。她或许演技什么的稍弱了一些，但颜值……那真可谓华夏巅峰！ 至少李亚东一眼扫过去就清楚，现场这么多莺莺燕燕，却无一人能出其左右。 她曾在《武则天》中饰演过武则天的侄女，魏国夫人。还在《笑傲江湖》中出演过岳灵珊。 别问李亚东为什么时隔多年还记得这么情况，因为连他都不得不承认，苗乙乙确实美到极致，特别是在当下这个素面朝天的大陆时代。 余下的两位虽然也不差，但与苗乙乙站在一起，就多少失去了一些光泽。 一个是何晴，曾出演过王国名·妓李师师，这颜值也确实当得起。后来又受琼瑶邀请，出演过《青青河边草》。 另一个就比较熟悉了，陈红。 此时的陈红那也是真的美，就是表情僵硬了点，不过互联网时代也有人管这叫呆萌。 然后……花期太短。 “你们好。”李亚东笑了笑，清楚她们的意图，也不反感，毕竟都是有资本的人，为前途争取一下，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这其中刘小庆和巩丽，她二人其实过不过来无所谓，因为那五部电影如果放在这个年代拍的话，应该不会缺少她们的角色。 至于其他三人，什么都不看，单论颜值，李亚东都愿意在《金陵十三钗》中给她们弄个角色。 电影终究是要呈现给观众的，挑大梁的自然不能马虎，演技得排在首位，至于其他人，只要不是演技烂成渣，谁不愿意看点赏心悦目的东西？ 在李亚东看来合理搭配才是王道，就譬如你硬要将孙宏雷、黄柏、王逊塞在一起拍个什么东西，虽然演技都不差，但不见得就好看的道理。 李亚东与她们逐一碰了下杯，刘小庆和巩丽还好点，苗乙乙三人则一脸兴奋，像三个小迷妹一样。 “诶~干嘛去，别走啊。” 李亚东没好气地瞪了眼一侧的老谋子几人，这几个家伙，以为他没看见，相视一望后，准备拍屁股走人，似乎想为他创造某种机会一样。 但……他是那种人吗？ “张导，你那戏里面女性角色多，这几位有实力派的，也有颜值担当，你看看，能安排就安排一下。” 李亚东这么一说后，苗乙乙三人顿时俏脸一红，知道他说的实力派是谁，颜值担当又是谁。 “哦……”老谋子点点头。 与此同时，几人身后的其他明星们顿时眼前一亮…… 成了！ 竟如此简单！ 当然，他们想象得简单而已，李亚东深知选角的重要性，在做决定之前是慎重考虑过的。想要角色，行啊，但你得有点资本呀，实力不行颜值来凑，颜值不行实力来补，总得占一头吧？ 不过无论如何，他接下来都有麻烦了，越来越多的女明星开始迫不及待地往他身边凑。 相比起大陆女星，香港那边的就明显开放一些，都是刻意地把衣领或肩膀拉低了才过来的。 也就是李亚东没什么想法，否则……今晚多少飞都不是问题。 当然，也并非所有女明星都围了上来。也有寥寥几人显得比较佛系，继续喝着自己的酒，吃着自己的食物，一副“是我的终究是我的，不是我的强求不得”的模样。 譬如影坛常青树，斯秦高娃。 也有一部分人是由于一些别的什么原因。 譬如自知没戏，又或者如同朱音一样，胸有成竹…… “小音，你真的不过去？待会儿角色都让人抢光了！”她还没急，旁边的关宝汇倒是急了。 “没事。”朱音呵呵一笑。 她已经跟婷婷联系过，婷婷说了，只要她能拿到角色，肯定带上自己，也想跟自己一起拍部戏。 那急什么？ 婷婷还能拿不到角色？朱音都不信。 “我说……”这时，在大厅的另一侧，杵在蒋腾飞旁边的一位女明星，不留痕迹地碰了他一下，问，“你真的搞不到角色？” “搞不到。”蒋腾飞很直截了当地说，上次的事情已经吃过一次亏，这次他怎么都不会再“上当”。 “那你说我自己去，能要到吗？” “你？”蒋腾飞上下审视了她一番，除了姿色不错外，实在……“够呛。” “那我也要去试试！” 这位女明星对自己的演技确实没什么信心，但她对自己的模样和身材还是相当自信的，再加上……她能豁得出去。 “我劝你最好别去。”蒋腾飞哪里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暗骂一声“婊砸”。 “为什么？” “因为东哥知道我俩的事。” “啊！你跟他说了我的名字？”女明星顿时大怒，狠狠地从后腰上掐了他一把。 “你搞笑吧你，不说你的名字怎么搞邀请函？”蒋腾飞没好气道。 他深知自己同样是个“负心汉”，可取所需罢了。 “……” 女明显微微一怔，竟无言以对。 突然有些后悔起来，反思起自己一直以来的行为到底对不对，因为这种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 是，总能轻易地得到一些东西没错，但也总会现世报，很快便将失去一些更重要的东西。 再说李亚东这边，周围的人虽多，但他应付起来一样游刃有余，因为他心里自有一套衡量的标准。 是好的演员，他会给予机会，然后让五位导演慎重考虑。 至于那些不靠谱的，他基本都懒得理会。 而以他的身份，这样做也并不存在任何问题。 第一千零二十九章 颁奖盛典 文化周的最后一夜，也是最令人期待的一晚，经过内地、香港，以及境外的多位专业评委为期十天的严苛评选，首届中国影视娱乐文化周的各项大奖，将在今晚，全部揭晓。 这是内地迄今为止规模最大、内容涵盖面最广，以及受关注度最高的一场娱乐盛典，只要有幸参入的人，没有谁不想最后捧得一尊金灿灿的流金之芒而归。 它通体镀金的实物价值还是其次，更重要的是荣誉，就好比学生的学位证书，奖杯亦是圈子里的人实力的认可。 不过话又说回来，真具备实力、拥有无数奖杯的认可后，在娱乐圈里来钱简直不要太简单。 举个例子，本次文化周目前收获最大的张国力，他在1990年获得百花奖最佳男主角提名后，片酬便直接翻了三番。 这注定是一个激动人心，也是一个千滋百味的夜晚。 晚上8点整，东方红广场之上，其中最大的一间临时建筑物内，灯火通明，星光璀璨。 “尊敬的文化局、广电局、市政府的各位领导、东方红集团各位老总，以及各位来宾和电视机前的观众朋友们，大家晚上好……” 布景华丽的舞台之上，漂亮的女主持人微笑着开始报词。 “是啊！”半晌后，男主人接过话头，“正所谓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在座的各位演员、歌手、导演、编剧、摄影、灯光、舞美……等等，你们所付出的努力总有人看在眼里。那么今晚，便将是你们收获荣耀与辉煌的时刻！” “亲爱的现场来宾，电视机前的观众朋友们，让我们一起来开始倒数吧，属于中国影视娱乐界的饕餮盛宴，即将拉开帷幕！” “10！” 现场同声倒数。 “9！” “…” “3！” “2！” “1！” “砰！砰！砰……”舞台后方的ld大屏幕上，礼花齐放，与此同时，环绕着整个会场的12组音响中，传出震耳欲聋的声音。 这当然是舞台效果，但不得不说做的非常逼真，瞬间便将现场的气氛调动起来，众人齐声鼓掌，仿佛洋溢在一片节日的氛围之中。 “哎呀，早知道这么好玩，我就早点回来了。”第一排嘉宾席的中间位置，李婷婷嘟了嘟罪，有些懊悔地说。 她是今天下午才到的家，从银川火急火燎地赶回来，“官方话术”是想见识一下各位前辈的风采，体验一下颁奖典礼的氛围——她还从未参加过这样的活动。但李亚东清楚，其实就是爱玩。 不得不说，年轻人，就是能折腾。 星爷那边只给了她一天假，所以她明早还要飞回银川。 “多大的人了，就知道玩。”李亚东没好气地教训了一句。 但实则心里，还是挺美滋滋的，老李家总算有人愿意“赏脸”做个伴。 当然，最主要还是因为他也好久没见到婷婷，甚是想念。 婷婷吐了吐舌头，然后故技重施，双手抱住他的一只胳膊，脑袋瓜往肩膀上一靠。 李亚东苦笑，愈发有点拿她没辙的意思。 人家越长大越成熟，她倒好，越长大越会撒娇。 而俩人如此亲密且不加遮掩的举止，也引来后方无数目光的注视，现场一时间窃窃私语不止。 “终于见到李太太了，你还别说，真够漂亮的。” “是啊，她要想进娱乐圈，以这样的自身条件，就算再没水平，李董也能分分钟将她捧红。” “我说两位，你们有点眼力劲好不，这哪是李董的太太，据我所知他还没结婚呢，这是他的侄女李婷婷，香港那边近年来风头正劲的一位新人。你们平时难道一点都不关注香港那边的消息吗？” “这么大的侄女……” “那可不？” 李婷婷这还是在内地娱乐圈中首次露面，一些内地明星不认识也算正常，当她的身份一经曝光后，现场不论男女明星，眼神都亮得吓人。 李董，毕竟不算正经的娱乐圈人，再加上身份摆在那里，想接触一下，实在太难。但这位李婷婷可就不一样了，她同样是一位明星，而且现在名气还不大，想亲近一下的话，可就容易得多。 若能跟她搞好关系…… 现场的男明星此时就在想啊，如果能抱得美人归，那岂不是瞬间达到人生巅峰？ 女明星们也在想，如果能与这位婷婷小姐姐成为闺蜜，以后娱乐圈虽然布满荆棘，又何愁无路可走？ 恐怕李婷婷自己都没有想到，她只是忙里偷闲回来玩一下而已，权当自己是个凑热闹的，却突然变成了整个会场中最炙手可热的人。 “我们首先要颁发的是乐坛奖项……”舞台上传来主持人的声音。 按照惯例，奖项自然是层层递进，越到后面奖项越重，开始的几个小奖项李亚东倒也没怎么关注。 不过获奖的人却依然欣喜若狂，一个个在发表获奖感言时显得无语伦次，有一位甚至直接哭了起来——不是演员，大抵是真情流露。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拿了奥斯卡呢。 随后穿插了几个表演节目，哭鼻子的那位豁然在列，表演起来那叫一个上心，全情投入到旁若无人的样子，又撒了一泡猫尿，可见确实是一个感情丰富的音乐人。 “下面我们要颁布的是……年度最佳男歌手奖。” 重磅奖项终于到了，现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 “有请宣布嘉宾，香港影视歌三栖艺人，陈晓春先生。” 小春子穿着带铆钉的皮夹克、迈着吊儿郎当的步伐登上舞台。 倒并非不重视这场盛典，主要他就是这个范儿，而这个范儿也是粉丝们喜欢他的一个主要原因。 互联网时代通常将其形容为“酷”或“痞”。 因此，走到哪里现在都是这个范儿，改都不好改。 “嗯……确实是位好歌手。”他站在颁奖台前，将手中奖贴只开启一道缝隙瞥了一眼后，用那种酷酷的声音说。 普通话倒是比上辈子好了不少，这还得感谢李亚东，“从小”给他培养的。 但“确实是位好歌手”这个讯息，未免也太模糊了。 现场哪位歌手不相信自己是位好歌手？ 吊足了人的胃口，也使得所有男歌手们的神经愈发绷直，有些呼吸都开始加重。 所幸他酷酷的范儿不允许他太过扭捏，“下面我宣布，获得首届中国影视娱乐文化周，最佳男歌手提名的有……请看大屏幕。” 与此同时，分辨率奇差的大屏幕上——至少在李亚东看来是这样。背景开始变化，出现了一张照片。 “崔剑！”音响中传来声音，报出一个名字后，紧接着又响起一段《一无所有》的音乐。 众人齐声鼓掌，崔健旁边的人已经开始给他送上祝贺。 而与他距离不远的一众男歌手们，却倍感压力。 崔健是当之无愧的音乐教父，这一点连他们都承认，而他时隔多年后又刚发布了自己的新专辑，所以如果他被提名的话，那…… “窦维！” 虽然窦维被提名，也有不少人祝贺，但有崔剑在前，势头明显弱了一些。 “张楚！” 他与窦维相邻而坐，面对其他人的祝贺，俩人相视一望，眼中的无奈只有他们自己能懂。 扪心自问的话，他们也不好去与崔剑争夺这个奖项，主要出于尊敬，他们玩摇滚受崔剑的影响很大，从某种层面上讲，算是学生与老师的关系。 “何勇！” “哗——”四个名额全被提名完后，大家来不及祝贺，却先是一阵哗然。 此刻全场最开心的，估计还要数坐在第二排的魔岩唱片公司的老总。 因为年度最佳男歌手四个提名，他们公司却独占三席。 一时间何勇这边的祝贺声，完全被他那边比下去。 “我宣布……”舞台上，陈晓春刚一开口，全场的视线便再次被吸引过去，“获得年度最佳男歌手的是……是……恭喜窦维！” 居然…… 窦维微微一怔后，脸上才猛地涌现出一股狂喜。 虽说感觉不能争，但既然评委会已经选定，又如何不想要呢？ 全场响起掌声，唯有崔剑四周略显真空，反而是他自己双手用力地拍在一起。 “好的，恭喜窦维拿下年度最佳男歌手的大奖。下面有请我们的颁奖嘉宾，华语乐坛天后，王菲。” 第一千零三十章 时代记忆 望着彬彬有礼走上舞台、还不停对着下方鞠躬行礼的窦维，连李亚东也不得承认，确实是一个挺好的小伙子。 虽然算不上英俊，但身材还未发福，头发也仍然浓密，整个人显得精神气十足，当然，更重要的是才华横溢。 这个年代内地好歌并不多，窦维的《黑梦》、《艳阳天》、《山河水》，包括《幻听》，李亚东都有听过，几种截然不同的音乐风格，诠释出了他超凡的音乐才华。 的确当得起“才子”之名。 毕竟连天后王菲都为之倾倒。 只是很可惜，后来随着时代的发展，亦或是年龄增长，他似乎有些跟不上步伐，给人一种江郎才尽的感觉。 俩人应该是认识的，颁完奖杯后，还互相拥抱了一下，却……不是什么好兆头。 但李亚东也不会去做什么，他没有理由去干涉二人的感情生活，哪怕王菲是他的艺人，是苦是甜，都是一段人生经历，不是吗？ 包括身旁的婷婷，李亚东现在也已经想通了，过分的保护并不是在帮她，所以如果她再恋爱的话，只要是她喜欢的，李亚东都不会反对。 不过，结婚却又是另一个问题。 家族中若要融入一个新人，当然需要得到其他人的认可，这一点无可厚非。 窦维显得很激动，说了一大堆感谢的话，能感谢的人都感谢了一遍，也的确不算容易，从黑豹解散到现在，几个年头过去，他终于用实力证明了自己，第一张个人专辑《黑梦》一经发布，便震惊业内。 随后的最佳女歌手大奖，不出意料的被毛啊敏收入囊中，也算实至名归。 现场唯一有些遗憾的，或许就是那音，她的人气其实并不弱于毛啊敏，截止今年，黑胶唱片以及卡带的销量已经超过800万张，主要，欠缺点格调。 毕竟毛啊敏早已走出国门，几年前便开始在国外屡获大奖，一首《绿叶对根的情意》不仅感动了国人，也震惊了老外。 “下面……” 现场气氛陡然一变，心情紧张与激动的人调换了一下，满以为要开始颁影视奖项了。 然而主持人却笑着说，“将揭晓乐坛的最后一个奖项——终身成就奖。” 哗——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这才是真正的重磅级奖项，什么年度男女歌手大奖跟这一比，简直不值一提。 “有请东方红娱乐ceo，陈家英女士，登台宣布获奖名单并颁奖。” 主持人这么一说后，现场众人就知道，这个奖项应该没有提名，有且仅有一个人入选。 那么，他（她）到底是谁？ 大家猜测纷纷，有人说李古一老师，但问题是李古一老师并不在现场，若真有这样一个大奖拿，今晚没理由不来。 也有人说是邓莉君，但邓莉君都没有过来参加本次文化周活动，李古一老师至少之前还来过。 而且很显然，中国影视娱乐文化周的奖项，目前似乎只颁给内地明星。 “我宣布……”陈家英甚至都没有说“请看大屏幕”，看来如大家猜测一致，入选的只有一个人，“获得首届中国影视娱乐文化周，终身音乐成就大奖的是……崔剑！” 原来如此…… 现场众人恍然，方才崔剑折戟最佳男歌手大奖，使得很多人没再往他身上想。 这个奖颁给他，也算实至名归。 眼下内地最火的便是摇滚乐，而中国的摇滚乐，基本始自于他，只不过…… “谢谢大家，谢谢主办方，谢谢组委会，谢谢所有人……”崔剑手持一尊份量极重的流金之芒，虽然脸上带着笑意，不停致谢，但有心观察的人便能发现，其实嘴角亦带着一丝苦涩。 什么叫做“终身成就奖”？ 就是说对某人过去所作出的巨大贡献表示肯定。 重点是“过去”二字。 李亚东望着舞台上的崔剑，嘴角同样泛起一丝苦涩，脑子里蓦然回响起那首《一无所有》，当年他还在北大的时候，这首歌一经问世，红到没有经历过的人根本难以想象。 当时听这首歌的人大多会产生一种心灵的悸动，从而开始思考某些人生哲学。这是过往那些“庸俗”的歌曲完全无法带来的感受，就像朦胧诗一样——至少当时很多人都这样认为。 然而崔剑的出现却犹如流星一现，绚烂而短暂。 80年代启蒙者——这是人们给他烙印上的全新标签。 而很显然，现在他的启蒙责任已经完成…… 说的好听一些，叫功成身退，说的不好听，叫……被边缘化。 至于从他嘴角的苦笑上能看出，他自己已经明白这个道理。 这，就是娱乐圈。 残酷到不屑造作。 中场表演时间，崔剑也献上了一首歌，只有主办方的相关人员才知道，他原本选定的是新专辑的主打歌《红旗下的蛋》，但临时改了，改成了《一无所有》。 “我曾经问个不休！ “你何时跟我走~ “可你却总是笑我，一无所有~ “我要给我的追求！ “还有我的自由~ “可你却总是笑我，一无所有~ “噢……噢……” 他唱得很卖力，全程昂着脑袋，许多人以为那是一种范儿、一种气势，只有离的近的人才知道，那是……不想让自己的眼泪滑落。 或许……是不愿沾湿华丽的舞台，亦或者，是其他的一些什么原因。 李亚东也微微红了眼，他不算崔剑的歌迷，但是……这毕竟是属于他某一个年代的特殊记忆呀，如今，大抵上意味着终结。 “相信在座许多嘉宾已经翘首以盼了，没错，接下来就是影视颁奖环节……” 现场略显沉闷的气氛在主持人的话语下，重新活络起来。 刚开始颁的同样是一些灯光、摄影、编剧之类的小奖项，获奖人李亚东也不太熟悉，所以没怎么上心。 直到开始颁最佳男演员大奖的时候，他才来了兴致。 提名名单和获奖名单他都没看，但如果他所料不错，最终的大奖应该会在葛大爷、李雪剑和唐国襁三人中产生。 “有请张义谋导演上台宣布获奖名单。” 居然还特地让毛谋子上台颁奖，这个奖项含金量可就高了。 “先汇报一下，信封里的内容我绝对没有事先偷看。” 想不到毛谋子还会开玩笑。 “请看大屏幕。” 结果与李亚东所想如出一辙，甚至连顺序都没变，葛大爷、李雪剑、唐国襁三人的照片依次出现在大屏幕上。 这时，很多人就好奇了，包括李亚东也一样。 那最后一个获得提名的是谁呢？ 大屏幕上背景切换，出现了一张照片。 “哇！”现场蓦然传来一阵尖叫。 实在没有想到，不是说不颁…… “张国容！”音响中传来声音。 。 第一千零三十一章 难忘今宵 ‘程蝶依终究不能无名啊！’李亚东心想。 他与在座其他人一样，也没往香港明星身上想，但对于张国容能获得这个提名，他丝毫不觉意外，甚至感觉理所当然。 《霸王别姬》他看过至少已经三十年，两辈子加在一起，但至今整个故事情节、重点是程蝶依的一颦一笑，他脑子里依然记得一清二楚。 别说葛大爷把持不住，连他看完后都感觉自己有些不对劲了。 一个男人，能将程蝶依诠释得如此妩媚娇羞、姿态万千，世上恐怕再无第二人。 说实话在这之前，李亚东仅听过张国容的歌，并不清楚他的演技，但一观《霸王别姬》后，就知道妥妥的影帝没跑了…… 节目组可从来没说过香港明星不能入围提名。 陈家英的更多考虑恐怕还是因为想弄火内地的娱乐产业。 而张国容这边实际上打了一记擦边球，毕竟《霸王别姬》是一部实打实的大陆影片。 如李亚东一样，现场众人起先有些惊讶，但转念一想，也就释然了。 只能说哥哥混得实在太好。 在这个绝大多数的香港明星仍在那一亩三分地上苦苦耕耘的时候，他不仅已经是亚洲级的明星，同样发展到了大陆这边。 “感谢各位评委替我们选出四位如此优秀的候选人。”毛谋子说着，摊开了手中的奖贴，表情略微有些诧异，然后一笑，“获得首届中国影视娱乐文化周，年度最佳男主角大奖的是……张国容！” “喔——”现场性格相对外向的香港明星们，着实激动了一把。 毕竟，总算有个人儿了。 不容易啊，在这种专属内地娱乐圈的盛典之中，硬生生地扒下一个大奖。 比较可惜的是，张国容不在现场。 他因程蝶依这个角色获奖，于是导演陈凯哥代替他上台领了奖，颁奖的则是文化局副局长。 也算是官方认证了。 含金量十足。 “下面即将揭晓的是……最佳女主角大奖。” 现场的莺莺燕燕们瞬间打了个激灵，谁是正宫，谁是妃子，是时候一见分晓了。 至少颁奖典礼进行到这里，在场所有人都不得不承认，今晚的每一个奖项都货真价实，完全不来虚的。 这也使得原本就璀璨的流金之芒愈发闪耀，无人不想抱一座回家。 “有请东方红国际贸易公司eo，蒋腾飞先生上台宣布获奖名单。” 蒋腾飞这小子今晚也算赚足脸面，毕竟是地主啊，也不知道陈家英怎么想的，居然让他去颁最佳女主角？ 简直就是助纣为虐！ “废话不多说，相信大家已经迫不及待，请看大屏幕。” 坐在李亚东旁边的李婷婷嘻嘻一笑，小声说，“想不到小飞叔还挺有派头。” 因为在她的所有印象中，小飞叔都是一个不正经的人，总是嬉皮笑脸的，不曾想今天一上台，倒还真有股子老总架势。 李亚东笑了笑，没有搭话。 偌大的一个老总位置让他待着，这么多年过去，就算逼都逼出腔调来了。 提名随机揭晓…… “刘小庆！” “斯秦高娃！” “巩丽！” “何晴！” “咦？”要说前三位并不出人所料的话，那么最后一位，就让现场某些人略感惊讶。 “居然不是陈红？”有人说。 毕竟是第一代“琼女郎”啊。 “我还以为赵明明能入围，人家刚拿了金鹰女主角大奖。”也有人说。 “我原本想的是如萍，《铁血共和》毕竟是“五个一工程”获奖作品……” 现场众人议论纷纷，似乎对何晴能入围，略微有些异议。 但多数人依然表情平静，就譬如李亚东。 何晴能入围在他看来并不奇怪，人家要模样有模样，演技也算可圈可点，而且还是全世界唯一一位演遍四大名著的女演员。 咋就不能入围一个最佳女主角提名？ “不兜弯子了，获得首届中国影视娱乐文化周，最佳女主演大奖的是……巩丽！” 李亚东望着舞台上方的蒋腾飞，不由呵呵一笑，脑子冒出一句话“私下多不正经，人前就多正经”。 狗犊子，挺能装。 在一片掌声中，巩丽小跑上台，给她颁将的是广电局副局长。 她能获得这个奖项也没什么异议，毕竟近年来确实出演过不少好作品，而且产量高、很努力。 “下面要颁发的是……最佳导演奖。” 这无疑是一座更沉淀的奖杯。 宣奖人是影视评委会主席，一个美国佬。 他用英文说，“获得提名的有……请看大屏幕。” 很快大屏幕切换，四张照片豁然呈现，毛谋子、陈凯哥、小刚子、张大胡子四人，瓜分了入围名单。 姜闻终究只拍了一部电影，还欠点火候。 “毫无疑问，获奖的肯定是陈导了。” “是啊，《霸王别姬》强到简直没朋友。” “我听老前辈讲，说往后十年，中国恐怕都再难出一部《霸王别姬》了。” 现场众人窃窃私语，几乎都笃定陈凯哥必然要将这座沉甸甸的奖杯收入囊中。 “获奖的是……是……是……” 是你妹！ 这老外一把年纪了，还挺滑头，连说了七八个是后，才呵呵笑道：“张义谋！” 哗—— “怎么会？” 这个年代的许多设备还比较落后，不像日后，在宣布提名时没有介绍相关影片，只有知情人士清楚，这个奖颁给毛谋子并不算什么幺蛾子。 因为，它是颁给《活着》的。 这绝对是一部毫不逊色于《霸王别姬》的电影，只是题材不同，唯一让它不知名的原因，是因为拍得太过……以至于被禁了。 但看过的人，无一不被其深深震撼，效果应该是远胜《霸王别姬》的。 只能说从艺术角度讲，《霸王别姬》更有看头。 其实如果让李亚东讲，说实在话，倘若《霸王别姬》少了张国容的程蝶衣，那就基本没有看头。 张风毅此时的演技还欠些火候，而巩丽和葛大爷的出场时间又太短。 可以说张国容一人撑起了这部戏，但《活着》不同，它带给人的震撼，是整部戏全方位造成的冲击效果。 在懂的人眼里，这个奖项无疑是实至名归的，至少坐在老谋子旁边的陈凯哥就挺识趣，半点不自在没有，有的只是恭喜。 “有请颁奖嘉宾，东方红集团董事长，李亚东先生。” 坐了两个小时，李亚东总算可以起来活动活动，在全场尤为热烈的掌声中，上台给毛谋子颁了奖。 “谢谢，谢……多谢李董，谢谢评委会，谢谢大家……” 难得得奖无数的老谋子也激动得有些无语伦次，此刻内心的感受只有他一人清楚。 总算，有了一个安慰。 一部《活着》，他百分之二百的投入其中，可谓殚精竭力，他甚至感觉自己的状态到了一个此生再难逾越的巅峰，然而，拍好了，却被禁了…… 所以这个奖实在意义非凡，证明了自己的心血没有白费。 “接下来有请李董再颁一个大奖，最佳影片奖。” 不愧是大oss，一人连颁两座大奖。 这次就完全没有悬念了，《活着》无法拿到台面上讲，那么《霸王别姬》就一骑绝尘。 陈凯哥再次登台，笑呵呵地领了奖。 毫无疑问，盛典已经接近尾声。 舞台上开始出现一群舞蹈演员，在一片水袖飞舞的绚烂视觉冲击中，现场响起了…… 果不其然，是《难忘今宵》的歌声。 李亚东原本还以为有点别的盼头，如今看来只要还在神州大地之上，也甭管什么人来策划，都不能免俗。 第一千零三十二章 串门 翌日清晨，一大早家里便来了客人。 “让他进来吧。”李亚东刚从床上爬起来，脸都没洗，揉着眼睛望向院外，就知道等候在那里的出租车上还有人。 结果朱音讪讪一笑，手里拎着两个大礼盒又跑了出去，不大会儿功夫身后果然多了一个表情不太自然的人。 “李董。”张志霖赶紧打招呼 李亚东点点头，道“自己随意吧，太早了，家里估计水都没烧。” “哦没事的，我不渴。” 总体来讲，对于张志霖此人，李亚东的印象还算不错，是个大帅哥无疑，又身在娱乐圈，却没听说过有什么绯闻，这样就已经很不错。 “小音，婷婷那个懒猪还没起来，在西厢房，你自己去喊吧，上午还要赶飞机呢。”李亚东手指着一个方向说。 “好的，李叔。” “……” 朱音叫得顺溜，但李亚东听得却很无语，心想我这是保养多好啊，你才有这么年轻的叔。 不过……随婷婷叫的话，倒也没错。 这就是旧时代家里孩子太多留下的弊端，最大的跟最小的，年龄相差太多。 他却不知道，朱音转过身去后，也是俏皮地吐了吐舌头，庆幸终于喊了出来。 就为这身“叔”她昨晚可整整练习了一个小时呢，对着一面镜子，幻想着里面的自己是李亚东，然后张口叫，总是开不了口，又或者叫得不自然，更多的时候是直接笑场。 西厢房卧室的席梦思床上，李婷婷摆成一个“大”字，反躺着，头埋在枕头里，也不知是不是做梦梦到好吃的，嘴边的枕巾还略有湿润。 谁能想到人前精致漂亮的大美女，私底下里却是这副睡相？ 这要是被她的歌迷看到，百分之百的会惊掉眼球。 “啪！”朱音直接一巴掌拍在她就穿了条内裤的屁股上，没好气道“起来了懒猪，太阳都晒屁股了。” “唔……你还真过来了？”李婷婷眼睛都不睁地说，听声音就知道是谁，昨晚说要过来给自己送行，但已经嘱咐过让她别来。 “谁让李大明星你这么忙呢，刚见一面就要走了。” “这不是没办法嘛，剧组的人都等着，周导拍电影的风格你是知道的，要不是我答应给他带烤鸭过去……哎呀，对了，我的烤鸭还没买呢！”李婷婷噌地一下便从床上坐了起来。 “我不觉得你够时间去买烤鸭，再说了，这大早上的，有吗？”朱音抬手看了看表，知道李婷婷是上午9点半的飞机。 “有的有的，我回来之前就让人订好了，过去拿一下就是。”李婷婷火急火燎地开始套衣服，但套到一半，又顿住了，“还要洗脸刷牙加化妆，等弄好至少一个小时……” 她说着，目光很自然而然地落在了朱音身上。 朱音感觉有些不妙，下意识地说，“京城……我可不熟的呀。” “哦，那我就让小叔叔去吧。” ‘……还真敢！’朱音心想，赶紧说道“但没关系，我带了跟班，让他去好啦，反正他估计也不太自在，外面又刚好有的士。” “哦？”李婷婷踱步来到窗边，拉开窗帘一看后，顿时嘿嘿地笑了起来，“郭靖呀，坦白交代，你俩是不是……不然怎么走哪儿都带着他？” “别瞎说！我俩可什么都没有，就是朋友关系。他人好呗，我能叫得动，不然这边人生地不熟的，我可不敢一个人乱跑。” 李婷婷摆出一副“信你才有鬼”的模样，说，“其实他挺不错的呀，人长得帅不说，性格也好。” “你喜欢？那介绍给你？” 李婷婷撇撇嘴道“哦，那看来你俩真没关系。” 于是苦逼的张志霖大早上赶过来，水都没混到一杯，却还得去帮主人家买东西。 不过他自己倒没觉得有什么，两个女生从厢房里走出，朱音喊他过来，将事情说一遍后，他看了眼素面朝天的李婷婷，想都没想就答应下来，“好的！” 说着，火急火燎地便小跑出了门。 “真好……”李婷婷望着他的背影说。 “哪里好？是不是哪儿都好？”旁边的朱音嘿嘿笑道。 “死丫头，竟敢嘲笑我！” 于是，俩人便在院子里追赶打闹起来。 正蹲在另一侧屋檐底下刷牙的李亚东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后，也是不自觉地笑了笑，实在没料到朱音和婷婷的关系居然好到这种地步。 显然是闺蜜无疑了。 张志霖倒没耽搁太久，回来正好赶上老李家的第二拨早餐——第一拨是上班的人，都已经吃完走了。 “一起吃点吧。”李亚东说。 朱音早就上桌了。 “我……吃过了。” “他没吃。”朱音说。 “……”这就很尴尬。 “不用这么拘束，我又不吃人。”李亚东没好气道。 这样张志霖才敢蹑手蹑脚地在李二宝旁边坐下，然后小心翼翼地拿过一碗杂粮粥，小口小口地喝起来。 “给。”旁边的李二宝见他就喝粥，起身抓过一只大肉包子递给他。 “我……不饿。” “是不是爷们儿啊，吃这点？我都能干掉两个包子。” “……”张志霖尬笑一声，只好把包子接了过去。 “吃完没，吃完就滚蛋！”李亚东没好气地瞪了李二宝一眼。 臭小子，越来越不像话了。 原本是看他上辈子性格太扭捏，有意培养一下男子气概，不曾想有些收不住了。 李二宝一脸悻悻，随着年龄长大后，作为家里的小霸王，他现在已经天不怕地不怕，骗起他奶奶的钱，谎话张口就来，他爸工作又忙，还要忙着谈恋爱，却是有些疏于管教，所以他现在最怂的就是小叔。 主要他小叔完全不来虚的，说干你就干你，不像他爸，多数时候其实都在唬人。 “小叔叔，能在张义谋导演的那部戏里弄两个角色吗？”李婷婷问。 她自然知道朱音一大早过来的目的，姐妹感情是真，但心里的那点算盘也是真，早就跟她在电话里念叨过。 “张义谋的？不行！” “……”李婷婷一脸懵逼，完全没想到被拒绝得这么干脆。 旁边的朱音也是微微一怔，赶紧低下头去，闷不吭声地喝着粥。 “不是说张导那戏有13名女主角吗？”李婷婷粥也不喝了，撅着嘴，显得有些委屈，一副失宠的模样。 李亚东翻着白眼说，“那你知道他那13名女主角演的是什么吗？” “不知道。”李婷婷摇摇头，“但演什么我都不介意，周导说过，刚入行的新人最重要的是打磨演技，最忌讳的就是挑剧本。” ‘但我介意！’李亚东心想。 他怎么可能让婷婷去演烟花女，别的不说，以他大哥的性子，知道了非得呼他俩耳光不可。 这事儿他大哥真敢，李亚东不试都知道，老李家也就他敢，他娘舍不得。 “张义谋那戏不适合你，这样，我跟姜闻导演打声招呼，让他在《建军大业》里给你留个角色。” “那也行！”李婷婷顿时又笑了起来，倒也不挑。忽然想到什么，又赶紧补充了一句，“对了，那小音呢？” “你们一起！” “噢~就知道小叔叔最好！”李婷婷一跃而起，上来就在李亚东脸上啵了一下。 “谢……谢，李叔。” 李亚东望着朱音跃跃欲试地模样，心想，怎么，你也想啵一个？ 朱音终究还是没生出那股勇气。 实际上她在心里还真权衡了一下，要知道这一啵如果送上去，那以后她在娱乐圈里估计再也没什么麻烦事了。 “小叔叔，要不……你给张志霖也弄个角色？”这时，李婷婷突然说道。 当真不是外人，半点不见外，想到啥就说。 “他？”李亚东似笑非笑地望向张志霖，带着一丝审视的意味。 这使得张志霖浑身情不自禁地一颤。 。 第一千零三十三章 颜玮娴的消息 李婷婷按计划飞回了银川，朱音和张志霖将她送去的机场，李亚东倒是乐得清闲，也给了年轻人们一些独处的时间。 他终究还是给张志霖安排了一个角色，也在《建军大业》中，那里面确实需要一些帅小伙耍威风。当然，主要还是因为婷婷开了口。 李亚东自然不是笨人，看出了一丝猫腻，但是与不是，现在还不太好说，时间会说明一切，也就随它去了。 首都这边的事了后，李亚东也没时间在家多待，先去了一趟丰台，视察了那边的猛虎工厂。 张春喜近年来变化很大，与体重一起增长的还有文化和水平，约莫清楚肚子里的那点墨水不够，所以拼命在补，这让李亚东深感欣慰。 已经在丰台那边买了房子，和那个东北姑娘翠花住在一起，估计好事也不会太远。 李亚东建议让他把父母接过来一起住，以后干脆就在首都生活算了，大城市很多东西总归要便捷一些。 他说他也想啊，可他父母根本不愿意来，索性也不强求，他哥毕竟还在老家，父母住在他那里，也算有个依靠。真要强行将他们弄来首都，或者把他哥一并弄过来，老人家不见得就会住得比老家舒坦。 李亚东也就不好多说什么，有些小算盘，希望他娘能多两个说话的人，但各人自有各人的打算，地球总不会围绕着他一个人转。 猛虎工厂的管理虽算不上十全十美，但总体来讲还算过得去，至少比李亚东想象的要略好一些，待了两天，将一些问题指出来，给到张春喜和他的团队一个明确的改进与奋斗目标。 现如今猛虎工厂已经不止大帅一个车型，中半年又推出一款全新车型，名为“指挥官”，秉承了猛虎品牌硬朗的设计风格，但尺寸相较大帅而言更大一些、配置也更高，同时售价也更贵。 李亚东早就跟朱云富讲过自己的想法，有意顺应时代发展，利用猛虎品牌填补次高端越野车市场的空白，也就是35-50万这个价格区间。 然后接下来10万以下的市场份额他会逐渐放弃，一来利润实在太少，二来也会拉低品牌价值。再一个，他很清楚这个价位段未来的竞争将尤为激烈，是国产汽车崛起的第一道门坎，实在懒得去凑这份热闹。 谁爱争个头破血流谁就去争，他只做一骑绝尘的事情。 至少50万以上的高端越野车市场，自然就有路虎品牌来经营，如此一来，差不多也就形成了一个全方位的产品体系。 越野车，李亚东并不担心，他有把握一定程度上左右中国市场的整体格局，难就难在轿车。 这个年代的国人更偏爱轿车，也就使得轿车市场利益巨大，竞争对手层出不穷，近年来已经有不少类似于标致和雪铁龙的国外品牌进驻中国。 想单靠一个龙腾品牌打天下，确实有些难度，这让李亚东思索着或许有必要考虑再收购一家国际知名轿车品牌。 当然，他也并不后悔当初卖掉捷豹，历史已经证明，捷豹这个品牌大势已去，再难辉煌。 结束了丰台基地的考察后，李亚东便告别家人离开了京城，一路南下到了海蓝。 他已经有两年没来海蓝，倒是完美错过了一场历史悲剧——海蓝房地产泡沫。 泡沫破裂是前年下半年到去年上半年的事情，海蓝部分热门地段的房价被投资商们炒到了万元以上，简直骇人听闻，全国各地的人民得知此事后，都得吓得瞠目结舌。 你开什么玩笑，这才90年代初期，万元户虽然已经不至于发锦旗，但如果在农村一样会发块小牌牌挂在门口。 一平米一万块，谁能住得起？ 实际上也确实没多少人能住得起，只是一小撮有钱人拿在手上转来转去而已，就像击鼓传花一样，而转手一下，就是一个价码，所以才说是泡沫，最终鼓停，哪个不走运的接到了“花”，那必定就是倾家荡产的结局，更有甚者纵身一跃，一了百了。 朱云富派了副手过来接船，并解释了一下，说省委来了领导，朱总实在走不开，李亚东也没放在心上，知道他确实很忙。 坐在路虎揽胜里望向窗外，几年前响彻整个海蓝岛的那种打桩机的喧嚣声彻底听不见了，到处都是烂尾楼，显得特别凄凉。 路上的豪车也明显少了许多，再也见不到那种三五成群手里提着钱袋子的人了，一段躁动的记忆，就此逝去…… 海蓝基地的规模一扩再扩，现在真是一座庞然大物无疑，也是整个岛上最好的企业，没有之一。 它的出现甚至改变了一个历史——海马，它没有出现。 日后的国人注定不会知道这个品牌，那张许可证原本在海蓝政府手中，最后八成被龙腾基地的规模搞吓到了，完全生不起竞争之心，所以一直没有使用，现如今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倒也不好说是损失了一个品牌，还是避免了一场悲剧，毕竟日后海马混得那叫一个凄惨。 李亚东一来到基地后，朱云富和一众省委领导会都不开了，结伴来到楼下迎接。 也算运气不好，恰好碰上，使得李亚东不得不参加了他们的会议，最终还被刮走一千万。 省办公厅主任亲自开的口，说计划解决一些脱贫问题，由头扯得这么好，你能怎么办？ 从某种层面上讲李亚东清楚自己在许多人眼里就是一个流动取款机。 但没办法，这就是社会。 一直到黄昏时分，等将领导们送走后，李亚东和朱云富才有了私人时间。 “要不去家里，晚上让你嫂子张罗一桌？”朱云富笑着说，天都快黑了，也做不成什么正事。 “今天就不去了，酒店那边俊杰和红兵知道我过来，恐怕早就安排好了。”李亚东摆摆手道。 “哦那也行，红兵那小子的手艺确实没话说，你还说要重建酒店呢，只要有他在，望海大酒店的生意就不会太差。” “该建还得建，不然就有点占着茅坑不拉屎、拖海南整体经济后腿的嫌疑，毕竟这么好的地段。”李亚东笑了笑，“那就走吧，费了这么多口水，也确实饿了。” “行。” 朱云富开着公司给他配的路虎揽胜，谁都没带，就载着李亚东三人，加上他自己一个，一路驶向三亚湾。 车上，李亚东忽然想到什么，欲言又止，但终究没忍住开了口。 “朱大哥，颜姐……她近期回来过吗？” “没呢，我上次见她还是夏天的时候，有些工作必须要她回来处理，然后就待两天又走了。”朱云富摇头道“按理说外面的工作忙归忙，但也至于这么忙，但不知道为什么，她近两年除了真有紧急事外，根本不会回来。诶~你说，她是不是在外面成家了？” “成家？”李亚东微微一怔，不知怎么的，刹那间，心里突然生出一丝不爽。 不过……稍纵即逝。 他有什么理由不爽呢？ 如果颜玮娴真成了家，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嘱咐。 但这不可能。 “不会的。”李亚东摇头。 颜玮娴的心思他一清二楚，根本没有结婚的打算，再说了，她如果真成了家，没理由不知会自己一声，起码自己还叫她一声姐。 。 第一千零三十四章 有大事要谈 三亚湾的变化不可谓不大，若非朱云富开车，李亚东估计都会怀疑是不是走错了地方。 多年前的那个破旧小渔村，现在是真的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无数楼房拔地而起，甚至显得有些拥挤。 变得“面目全非”。 当然，其实整个海蓝的变化都挺大，据说机场都快建成了，李亚东下次再过来，终于可以不用再绕道徐闻，然后去坐那慢腾腾的轮渡了。 随着国人生活水平的提高，这边的游客也明显有了大规模增加，天气是真的好，一眼望去，到处都是花裤衩和花裙子。 似乎人到了这里，都会不自觉地变得轻松起来，从而暂时忘却烦恼。 对于李亚东的到访，邱俊杰和周红兵俩人兴奋异常，与李亚东所想一样，不光备好了房间，还张罗了一大桌好酒好菜。 值得一提的是，周红兵的厨艺现在真的有些高深莫测了，就连李亚东都自愧不如。这就是天份，当年李亚东就看出来，这小子天生就是干这个的料，用行里话说——祖师爷赏饭吃。 都不是外人，所以李亚东难得没刻意留杯，也是因为许多未见，一顿饭吃得欢快，都有些喝高了。 “对了，颜姐的事情你们知道吗……” 脑子有些晕乎的李亚东，又不自觉地打听起来这件事。 “颜姐？啥事儿啊？”周红兵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东哥，你是说颜姐现在很少回来的事情？”到底是做酒店经理的邱俊杰，脑子变得越来越活络。 “嗯。” “她七月份回来的时候我问过她，怎么不经常回来看看，她在酒店的房间我还一直让人每天打扫，结果她说工作忙，还让我把房间腾出来卖……” “连房间都不留了？”李亚东微微蹙眉，总感觉这里面有些什么事一样。 众人又共同喝掉一瓶后，李亚东在服务员的搀扶下回到房间，感觉天旋地转，在床边耷拉着脑子发了一会儿呆后，摸起床头柜上的电话，拨出一串号码。 “喂，哪位？” 大概是因为晚上的关系，电话很快被接通。 “我啊，李亚东。” “哦？”电话那头的音调一升，明显有些欣喜的感觉，但不知为何，很快又被强行压制下来，只是用那种很普通的声调调侃着说，“哟，你李大老板日理万机，怎么突然想起给小女子打电话？” “对不起。”李亚东突然说，这话换他脑袋清明时估计不太好说出口。 电话那头沉默了好一会儿后，才笑着说，“你别吓我啊，怎么了，怎么就突然对不起了？” “日苯那件事……”李亚东斟酌着说，“你回来吧，如果怕见到我尴尬的话，我就尽量不过来海蓝，或是来之前给你通电话……” “等等等等，什么呀？”却哪知李亚东一句话还未说完，便被颜玮娴打断，没好气道“我是那么容易尴尬的人吗，别想太多，那事又不是你的错，也没有谁对谁错，我现在很少回来的原因跟那个没关系，是真因为在这边有事情忙，不怎么走得开。” “你在哪里？”李亚东蹙眉问。 “新加坡。” “回来吧，我让人去接手你的工作……” “别！我喜欢自己现在做的事，你不用担心我，真的，我很好的。” “可……” 俩人又交谈了一阵儿，李亚东终究无法说服她。 原本他想了又想以为是因为日苯那件事，从而导致颜玮娴心里上产生了一些什么想法，然后有意避开自己，但一阵沟通后，感觉又不像那么回事。 而且依她的性格，应该也确实不是这样放不开的人。 直到挂掉电话，李亚东都没具体搞清楚她到底为什么不回来。 真的是因为变成了工作狂，或是新加坡那边比较好？ 李亚东不信。 若真如此，当年她就不会从英国回来，还把国籍改回了中国。 但她不说，李亚东也没辙。 …… 一觉睡到第二天上午十点才起来，洗漱完下楼后，却发现已经有个人在一楼大厅里等候多时。 “李老弟，你还真够能睡的，你还不如再睡一个小时，然后直接下楼跟我去吃中午饭。” 胡生彪笑呵呵地迎上来，就他一个人，穿着花裤衩、人字拖，与沙滩上的游客无异。 谁能想到就是这样一个黑瘦的小老头，却是这座岛上的地下秩序制定者。 “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李亚东同样笑了笑。 “必须来呀，一收到你上岛的消息我就赶过来了，得好好感谢你一番啊！” 胡生彪这么一说，李亚东就知道因为什么，海蓝房地产泡沫中虽然许多人血本无归，跳楼的也比比皆是，但暴富的人同样不少。譬如潘十亿不就是吗？但潘十亿从中赚的钱，应该还不及眼前这位的一个零头。 无他，因为经由自己的指点下，他完美地卡住了时间点。 具体赚了多少李亚东不知，但肯定是亿为单位计算。 当然，说到底还是因为他懂得适可而止，听进了自己的话，否则一样没用。这个世界上总不缺利欲熏心的例子。 老实讲他确实应该感谢自己，他对自己的帮助，肯定抵不过那亿万身家。 “就在这里吃吧，还要跑哪儿去，刚好我早中饭一起吃算逑。” “那不行，我都安排好了，也不远，就在旁边。” 胡生彪态度坚决，就差没上手，李亚东也是没辙。 齐家兄弟跟了上来，一行四人走出酒店后，胡生彪居然车都不开，直接向侧方走去，一打听才知道，原来这家伙也在三亚湾弄了一家酒店，投资5000万，那可比望海大酒店要豪华得多。 事实也确实是这样，九层高，占地面积极大——李亚东犹记得这里之前好像有一家另外的什么酒店来着，现在直接没了，像是被一股莫名的力量从地图上抹去了一样。而胡生彪显然具备这个实力。酒店通体雪白，典型的欧式风格，单看门头就知道里面必定奢华到不行——整整八根玉石雕刻而成的巨大罗马柱。 “老胡，你这样搞……我那边的生意都被抢光了，说不得我只能推倒重建了。” “别别别，建啥建啊，毕竟是整个三亚湾最早的一家酒店，有点老印记儿挺好，再说也麻烦，大不了我酒店股份分你一半就是。”胡生彪连声说。 “一半？”李亚东笑了，“这么大气？” “咱哥俩谁跟谁呀？”胡生彪也是豪爽到不行，两千多万说送就送，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这都是小钱，我今天找你，可是有大事要谈。” “哦？” 。 第一千零三十五章 帝王宴 888号包厢。 胡生彪这家伙有一点挺好，至少在当下暴发户气焰最嚣张的年代属实难得，那就是不铺张浪费。 四个人，就上了六道菜。 不过每道菜都不简单，正如他所言，明显特地安排了一番。 一盘有点像狗爪一样的菜，只怕大多数国人都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比如齐家兄弟此时望着它就一面懵逼，若非李亚东做过厨子，八成也不知道。 它叫鹅颈藤壶，算是顶级海鲜之一，在国外特别受欢迎，这个年代或许便宜一些，以前李亚东了解过，大约一斤在三四千人民币左右。 一只偌大的餐盘里就盛放着四只裹满浓郁酱汁的鲍鱼，应该四只刚好一斤的样子，四头鲍，同样也是极品了。 一尾大龙虾就不说了，虽然足有三四斤的样子，但在这几道菜里只算小弟。 还有一道菜特别讲究，特地配了贝壳勺，旁边的辅食又是饼干又是薄饼，还有面包什么的。 李亚东看了眼成色，有些不太确定地问，“鲟鱼子酱？” “那是，顶级货，进口过来的，你也知道，之前炒房热的时候那些老板钱多得根本用不完，总不是玩玩·女人吃吃喝喝的，我也是为了满足他们的需求。”胡生彪笑着解释。 “现在还有人吃？”李亚东多少有些咂舌，鲟鱼子酱，这家伙直接拿盘上，就这一盘……当然，这个年代肯定要便宜不少，但李亚东估计至少也上万了。 “有还是有的，要不我也不会进，反正我进口嘛……你知道的，价格还行。” 李亚东心想你那叫进口吗？ 另外两道，一道是一条野生石斑，一道则是刺身。 “啥鱼？”李亚东伸着筷子问，看肉质，红艳鲜嫩，明显不是凡品，他猜测应该是金枪鱼。 果不其然，胡生彪有些得意地说，“这玩意儿可稀罕了，金枪鱼……蓝鳍的。” “啥玩意儿！”李亚东吓了一跳，不敢置信道“蓝鳍金枪鱼？” 旁边的齐家兄弟则一脸懵逼，心说不就是一条鱼嘛，东哥你这么激动干嘛？打它再贵吧，一万块一条够不？ 如果李亚东知道他们的想法，肯定会直接两个字怼回去——不够！ “嗯。” 得到胡生彪肯定的答复后，李亚东惊讶道“这玩意儿你都搞得到？” “也是机缘巧合，小日苯那边的大船捕到一条，还搞了场拍卖，我有手下在那边做生意，问我想不想尝尝鲜，我说那可以呀，就搞了几斤，当天飞机空运过来的，你们运气不错，正好赶上。” “原来如此……”李亚东恍然，不然你就是天王老子也不可能随时搞到蓝鳍金枪鱼呀，心里盘算着一定得多吃几块，或许一辈子就这一次了。 “怎么不烧熟了吃？”齐虎夹起一块，看了看，略微有些嫌弃的样子。 “你……还是不要吃了。”李亚东说，就好像牛嚼牡丹一样，完全是暴殄天物。 “嘿嘿……”齐虎似乎生怕到手的肉被抢走了一样——用屁股想都知道绝对是好东西，赶紧塞进嘴里，也不沾芥末酱油，囫囵咽下后，砸吧砸吧了两下嘴巴，“嗯，倒是不腥，吃着还行。” “那可不，一部诺基亚没了。”李亚东没好气道。 前不久诺基亚2110已经在中国上线，李亚东二话没说先搞了几部，齐家兄弟也跟着每人搞了一部，主要是稀罕，还方便，口袋就能塞。 而一部诺基亚2110的价格接近5000块，这还是因为李亚东的关系。 当然，如果要使用的话，还需要交好几千的入网费，基本上万。 “啥……啥玩意儿？” 别说齐虎，就连齐龙都一脸懵逼，感觉匪夷所思。 别说只是一块鱼肉，你就算是一坨金子，也不能这么贵呀！ 李亚东懒得跟他们解释，直接望向胡生彪问，“什么价格？” “我这个是特等品，腮帮子肉，就想着机会难得，要奢侈就奢侈一回，折合成人民币的话，大约是8万块一公斤。” “8万？！” 听胡生彪这么一说后，齐家兄弟的嘴巴都成了“o”字型，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只有李亚东觉得这个价格实在太公道了，不吹牛地讲，要是还能买到，有多少他要多少！ 开玩笑，蓝鳍金枪鱼的肉本就昂贵异常，又是最好的腮帮子肉……而即便是一头数百公斤的蓝鳍金枪鱼，腮帮子肉又能有多少？ 这种鱼可谓吃一头少一头，等再过20年，基本就濒临灭绝，一头拍出一亿人民币都不算什么新闻。 “那我还得尝一块儿。”齐虎吞咽着口水说。 狗日的，挺贼的嘛。 倒是齐龙苦笑着摆手道“算了，我就不吃了，吃不来这种东西，完全就是浪费。” “多少吃点，也算长长见识，机会难得，有钱都不一定能买到。” 李亚东这么一说后，他才点点头，小心翼翼地夹起一块，即便不喜欢芥末的味道，但还是沾了沾。 这顿饭……那是真的算感谢宴了。李亚东也不客气，坦然笑纳，同样品了一块蓝鳍金枪鱼肉后，望向胡生彪问，“不是说要找我谈大事吗，什么事？” “两件事，先说眼前的。”胡生彪两眼放着光，稍稍凑近道“老弟，你说现在岛上这么烂尾楼和空房子，卖也卖不出去，就跟个鬼屋一样，价格一跌再跌，我……把它买下一批怎么样，屯着以后卖？” 哟呵！李亚东心想老胡同志你可以呀，居然还有这种眼光，知道绝底反抄。 在中国，买房子怎么会亏本呢？ 那些跳楼轻生的，也就是背不起巨大的债务压力，抗不过去这个坎儿，如果是不差钱的那种人，即便现在烂尾楼放在那里，也会像猪栏里的猪一样，不断在长肉。 海蓝毕竟是全中国数一数二的旅游胜地，未来纵然政府不愿重蹈覆辙，发布了全国最严的限购令，但房价依然稳居头几把交椅。 “这件事嘛……你自己看，也不是不能搞。”李亚东话说得很委婉，言尽于此，剩下的就让他自己去琢磨。 “那我知道了。”胡生彪顿时笑了。 他了解李亚东对于炒房的态度，打死不碰，似乎也不太愿意看见别人碰，所以向来说半句藏半句，但如果他说“不是不能搞”的话，那就绝对是一项一本万利的买卖。 这一点他深信不疑。 因为事实已经证明，这家伙聪明得令人发指，简直可以用料事如神来形容，胡生彪觉得他如果哪天突然不想做生意了，在街边竖个牌子算命，都能活得挺滋润。 “不是说有两件事吗，还有呢？”李亚东开口询问，也是不想在炒房的问题上再继续聊。 “不急，来，咱哥俩先走一个。”胡生彪说着，端起酒杯。 要说今天这顿饭真可谓帝王宴的档次，但唯一让李亚东感觉有些奇怪、也有点不相配的是，服务员端上来的酒，却是一壶散酒。 用那种两斤装的白色塑料桶装着，上面有两个大字“兴旺”，应该是塑料厂家的名字，还有一个“1kg”的字眼。 这种桶他家通常都用来装油。 “那就走一个。”他于是说，多少有点勉强。 齐家兄弟就知道，他虽然喝不了太多酒，但嘴刁，现如今基本除飞天茅台外不碰。 。 第一千零三十六章 人当有所图 酒水碰到嘴边，李亚东抿了抿，心里“咦”了一下，居然还不错，并不难以下咽，有种挺独特的香味。 “可不能养鱼啊，你看我都干了。”胡生彪举着酒杯示意道。 索性李亚东也就干了，的确是好酒无疑，就是不清楚为什么连个包装都没有。 一大口酒水入喉后，嗓子眼里的感觉十分绵软，余味悠长，与酱香型的茅台截然不同，李亚东竟有种他更适合喝这种酒的感觉。 不过话又说回来，在他老家、包括南方的大多数地区，酱香型的白酒很多人都不太能够接受，更偏爱清香型的白酒，黄鹤楼酒是其中的代表，他也就是走南闯北练出来了。 “老弟，这酒你感觉咋样？”见他空杯后，胡生彪才笑呵呵地问，似乎十分在意他的感受。 “不错，香味独特，不浓不淡，入口绵软，回味悠长，确实是好酒。” “那就对了！”胡生彪猛地一拍大腿道“这就是我要跟你谈的另一件事。” “酒？”李亚东疑惑。 “嗯，羊城那边有家国营酒厂，现在基本倒闭了，我想将它盘下来。”胡生彪一番话说到这里顿住，指了指塑料酒壶后，继续说道“他们的酿酒技术我不要，准备重新搞，就生产这种酒，你感觉怎么样？” “哦？所以这酒……” “是我无意间瞄中的一款散酒，百年老酒坊的传人新搞出来的，综合了酱香型和浓香型白酒的特点，取了个新名词叫‘浓酱兼香型’白酒，我找全国各地的人都尝过，基本没人排斥，不会再像酱香型白酒那样南方人喝不太惯，也不会像清香型白酒那样，北方人感觉寡淡。我就意识到这酒挺有市场的，想把它做大，你认为能干吗？” “浓酱兼香型？”李亚东诧异，这词儿他好像听说过啊，当然，是上辈子。 他不算什么行家，也就高兴了才会喝两口，真对白酒有些品位还是这辈子练出来的。 如果这真是一款市面上还没有的新酒水品种，再以口感来讲的话，那就太有市场了。 他开过餐馆，就知道酒水有多暴利，而他以往进的那些酒水，还不知道转了几道手。 关注一下新闻就清楚了，去年央视标王就是被“秦池”拿下的，而这个品牌还不是什么老资历，后面起来的，就敢几个亿扔出去打广告。 估计厂方的利润都不是100，而是百分之好几百。 鲜有什么正经行业能有这么高的利润率。 “当然能干，现在酒水行业很兴旺，你这边生产条件有了，酿酒技术也不差，为什么不能干？” 实际上在李亚东看来这个年代干什么都可以，重点是别光纸上谈兵，要去落实到位，而现实的情况却是口水英雄远远多过实干家。 “哈哈……我也是这样想的，所以酒水配方我已经买下来了，工厂那边也走了关系，签个合同就能拿下。”胡生彪一脸得意地说。 那李亚东就感觉有些纳闷了，既然已经看好的商机、笃定能发财、也已经下手了，还问他干鸟？ 胡生彪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眨眨眼道“怎样，老弟，一起干？” “拉我入伙？”李亚东心中一动，也终于明白了他的目的，实事求是地讲，酒水行业确实有搞头，毕竟中国人多呀，之所以没想过要搞，主要还是不懂，是个纯粹的门外汉，如今工厂有了，配方有了，只等开工的问题，倒真是一个天赐良机，“这么好的财路，怎么想到往外分？” 这也是李亚东唯一不解的地方。 通常情况下合伙做生意的原因只有两个，一是分担风险，但李亚东尝过这酒就知道，一张王牌无疑，根本不存在什么卖不出去的风险；二是缺乏资金，可很明显胡生彪并不是缺钱的人。 “话是这么讲没错，但好财路也要好的人来干才行，我合计了一下，我这个土老帽，在岛上这一亩三分地儿上折腾一下还行，但跑到外面就落伍了点，现在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 “所以我寻思着得找个在外面能吃得开的人合伙干，我就专门负责家里的事情，酒水生产什么的，他就负责往出卖……不是有个新词儿叫营销吗，我是搞不拎清啦，他就负责这个。 “我随便一琢磨，很容易就想到了你，也没有比你更合适的人选。汽车那么大个家伙事儿你都能搞得有声有色，更何况一瓶酒？ “反正一辈子没干成什么名堂事，我就指着这一拨了，像你说的样我也考察过，酒水市场现在确实火爆，知道你是干大事的人，我也不含糊，全部家当准备砸进去，要发就发个大的，要死卵朝天。现在主要就是看你的意思。” “全部身家砸进去？”李亚东呵呵笑道“这么信任我？” “必须的嘛！再说了，小大小闹你估计也看不中啊，对吧？你看看，只要你觉得能干，我没二话。” 胡生彪这家伙实际上还是打了些算盘的，只是打得比较高级，正如他自己所讲，一辈子没搞出大名堂，有点不甘心，毕竟已经人过半百，趁着还有把子力气，准备赌一把，但多少有点心有余而力不足。 要换平时这种事情李亚东基本没兴趣，他顶不愿意跟人合伙做生意，有过这方面的教训，最后朋友都闹掰了，利字头上一把刀。 但如果对方已经把摊子铺好，就等开工，而且分工明确，一人管一样的话，倒也不是不能考虑。 当然，主要还是看人。 胡生彪的性格这么多年的结交下来，李亚东也是认可的，心里排第一的绝不是钱。 就好像这件事，李亚东觉得这家伙赚钱还是其次，主要是想搞出点动静，赚点脸面。 别不信，以李亚东对他的了解，他是一个极为重名的人，就好像在这座岛上，他的行为处事就是那种“你给我面子，我给你金子，你要不给我面子……呵呵……”的类型。 “你有多少钱？”李亚东问了一个挺敏感的问题。 主要胡生彪有一句话没说错，如果太小打小闹了，他确实没兴趣。 “不算多，砸锅卖铁的话，3亿可以凑出来。” 李亚东还未有所表示，旁边的齐家兄弟却先惊讶了一把，实在没想到这个捞偏门的，居然这么有钱。 妥妥的亿万富翁！ “3亿？”李亚东呵呵一笑，感觉还算靠谱，“那我也拿3亿，6亿资金弄一个酒水品牌，问题倒不大。” “不是啊，你要觉得还小打小闹了，也可以多投点呀，我不一定要占股一半，只要股东就我们两个，你占股九成都没问题，我就图个名，然后……” 胡生彪说到这里顿了顿，起筷将石斑鱼的肚皮夹起一块送到李亚东碗里，紧接着自己又直接上手，拧断尾巴，送到了嘴边，“你吃肚皮，我吃尾巴，那就可以了。” ‘果不其然。’李亚东心想，笑着说，“你怕是就想装个逼，以后不管搁哪儿喝酒，酒瓶子往上一拎——这是我的牌子！” “哈哈……这都被你发现了！”胡生彪大笑，眼泪都差点没笑出来。 男人活一辈子，总得图个什么，他钱多得已经用不完，女人也不缺，就是感觉像个老乌龟一样，一辈子龟缩在这座岛上，不得劲。 想留下点什么，不枉在这世上走一遭。 就这么简单。 。 第一千零三十七章 网吧问世 如果能拥有绝对控股权的话，对于胡生彪的入伙邀请，李亚东就实在找不出拒绝的理由。 毕竟酒他已经尝过，完全没有问题。 这事儿说白了就是一条送上门的财路，然后还有人甘愿替你打工。 他已经想好了，到时候公司总经理的名头就让胡生彪挂着，如此一来，任何问题都不再是问题。 他图的不就是这个吗？ 给你便是。 俩人约好了时间，等李亚东视察完龙腾基地离岛的时候，就一起去羊城看看酒厂，把这件事给落实下来。 虽然是重新进入一个行业，但也不算什么麻烦事，公司这边有胡生彪负责，以他在海蓝周边一带的能量，做个甩手掌柜公司都能稳定运行起来，哪有人敢给他找不痛快？ 而李亚东要做什么？ 啥都不用。 他名下这么一家大型贸易公司放在那里，销售人才济济、渠道也是现成的，根本无需操心什么。 另外趁着这几天时间，他也交给了胡生彪一个任务去把那家百年老作坊给买下来。 光有酿酒秘方还不行，得有个名头。 如此一来，产品瞬间便拥有了百年传承历史，以后打广告也好打一些。 这一点很重要，李亚东清楚，国人在乎这个。 …… 龙腾基地在朱云富的管理下，纵然以李亚东苛刻眼光来看，也很难找到大的纰漏。 有时候你不得不承认，国家培养起来的管理型人才，还就是与众不同，什么文化水平、专业知识全是扯淡，重点是工作能力和思想教育。 将公司建设成了一支军队，可谓令行禁止、指哪儿打哪儿，想不成事都难。 李亚东觉得他就算一百年不来海蓝，只要龙腾基地这边朱云富这根擎天柱还在，就没什么好担心的。 他有一套自己的管理模式，区别于自己手下的所有老总，他非常注重员工的思想教育，在公司里专门设立了一个思想政治部，还搞了一个文工团。 而这套管理模式不自觉地让李亚东想起两个人，一个是老任，另一个……则是张瑞敏。 90年代初期的中国商界绝对是浮躁而不理智的，胡生彪之前提到的“营销”二字，现在风靡全国，到处都在搞营销，近乎疯狂。 吴炳新和他的“三株”，利用无所不用其极的营销手段，年销售额达到20亿，发展速度达到夸张的2000。 郑洲一个叫乔赢的退伍军人，创立了红高粱快餐店，宣称将挑战麦当劳。 上嗨新亚集团推出“荣华鸡”，号称“肯德基开到哪儿，我们就开到哪儿”。 人们心中充满狂热，眼中只有对手。 而在这样的大背景下，台面上的人物中，却有一个人显得与众不同，那就是海尔的张瑞敏。 他的眼中装着全世界，早早便提出了海尔的世界500强计划。 他没有随波逐流、用不理性的疯狂营销去实现这个愿望，从而透支海尔的品牌价值。他选择了一条更难、却更理性的发展之路——脚踏实地。 弄出类似于“日清”、“6s大脚印”、“80/20原则”这样的管理制度，后来被海尔人归纳为“oce管理方式”。 总的来讲，海尔的管理制度就是一部中国企业的教科书。 就这个话题，今天下午李亚东特地跟朱云富聊了一下，让他学习对方的长处，朱云富欣然接受。因为李亚东希望他能成为另一个张瑞敏。 晚风徐徐，虽然已经到了十月下旬，但海蓝这边依旧是一副夏天的感觉，白天还挺热的，晚上就是一种“吹风如吃肉”的感觉，让人都不想回房睡觉。 望海大酒店楼顶，不对外开放的一个空间，邱俊杰在这里弄了一些桌椅板凳，还有烧烤炉什么的，偶尔员工能在这里聚聚。 今晚倒是没有员工聚会，所以这里被李亚东承包了。 铁艺烧烤炉前齐家兄弟正在弄烧烤，光着膀子在那边烤一斤一块的大牛排，就像两头牲口，因为已经一人干掉了两块，但感觉还不过瘾。 跟他们一比李亚东完全就是个弱鸡，一块牛排放在盘子里只少了一个角，就有点吃不动了，倒是坐在葡萄架下面一边看着一本香港杂志，然后干掉了两瓶冰啤酒。 “诶~阿龙啊，你上次不说是张晓琳想搞点买卖做吗，想到干什么了吗？”李亚东突然问。 这事齐龙上次问过他一下，让他帮忙出出主意，主要他儿子现在也大了点，他老婆在家里有些待不住，说给她安排个工作又不愿意干，说是想做买卖。 李亚东也没具体回答，就说了句想做啥都可以。 事实也确实是这样，这年头生意等人做，只要去搞，不是点背到家的人，都能赚钱。 “想了好久，她一没文化二没水平又干不了什么，打算就在我们那边的街上给她盘个店面，让她卖衣服好了，飞哥那边拿货。” “盘了吗？”李亚东问。 “还没，打算过完年再说。” “那就别盘了，铁亏无疑。” “……”齐龙一脸懵逼，心说不是你讲的做什么都能赚钱吗？ 是，这话李亚东确实讲过，但他讲这话的适用范围可不包括脑子不好使的那种人。 小区门口的大街上盘店面卖贸易公司代理的服装？ 你怕是脑子有坑吧！ 那些衣服都是进口货，最便宜的至少也要几百块一件。 “过来，我想到一门好生意，干个十年，不出意外的话你应该也是亿万富翁了。”李亚东招招手道。 齐龙一听这话都迷了…… 是不是啊，亿万富翁，手中的刷子一扔，直接便冲了过来。 “啥呀啥呀，我能不能也掺一股……”齐龙同样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 “这个。”在俩人一脸期待、但又有些疑惑的目光中，李亚东将手中摊开的杂志递了过去。 “这啥呀……”齐虎比他哥还急，一把接过。也是钱存在银行怕发霉，直接读了出来，“前不久，在英国上学的波兰姑娘爱娃·帕斯科，创办了一家名为‘cyberia’互联网店铺，为客人提供网上冲浪服务，她称呼这家店铺为‘网吧’……” “网吧？”齐龙诧异道“东哥，你不会是想让张晓琳去干这个吧？” “对呀。”李亚东笑着点头，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时代发展得还真够快的，网吧居然已经出来了。 那是多少骚年们美好的回忆啊！ 第一次进网吧的经历李亚东现在都记忆犹新，而比较悲催的是他第一次连网都没连，因为根本不知道怎么玩，然后唤来老板，老板也是一阵头大，不知道该怎么教这样的菜鸟，直接往光驱里塞了一张光盘，让他玩游戏，李亚东到现在都记得那款游戏的名字——《实况足球》。 但即便如此，他一样玩得很嗨。 “算了，这种高科技的东西，你就算杀了她她也干不了啊！”齐龙的脑袋摆起了花儿。 “不会请人干吗，投资就好了。”李亚东没好气道。 “就是！”旁边的齐虎附和。 齐龙“……” 齐虎笑嘿嘿地问，“东哥，干这买卖真能赚一个亿？” “只要先下手为强，营业执照多弄几张，店面多开几家，应该没有问题。” “那……哥，你干不，不干我可干了？” “滚蛋，怎么哪儿都有你！” 毕竟是有儿子的人，谁不想为儿子留下一坨子，起点就比别人高呢？ 。 第一千零三十八章 海与人 齐龙当天晚上就跟张晓琳打电话说了开网吧的事，张晓琳原本也挺怂，她哪里搞得懂什么叫互联网？ 但一听说做十年能赚一个亿，立马改了口，变得天不怕地不怕，一副死都要干的模样。 甚至已经迫不及待，问齐龙什么时候回去，什么时候开始搞。 不过这事还要等一阵儿，互联网刚刚进入中国，官方机构目前还在架设，更别提民间。 按李亚东的估算，到了明年中半年左右，大概才能着手操办。 一晃又是三天过去，在海蓝待了一个礼拜，大会小会开了一二十场，此行的目的完美解决，李亚东便决定离开。 也是真的没空再待，接下来还要去江城和香港，另外过年之前陕北也要走一遭。 行程爆满。 不过在这之前还得先在羊城逗留几日，把酒厂的事情给落实一下，胡生彪已经等得屁股都着了火。 两帮人马是在码头碰的头，这次胡生彪不再是只身一人，带了两名保镖，还有一位身材丰腴的中年女人，也没穿职业装，他说是秘书，鬼知道是不是。 轮渡上。 李亚东趴在栏杆上眺望着大海，任由海风将淡蓝色的衬衣吹得猎猎作响，胡生彪反靠在栏杆上，优哉游哉地叼着一根雪茄，在那里吞云吐雾。 所以跑没跑过船的人一眼就能分辨出来，他待在海浪中前行的轮渡上如履平地。 “南海就是南海，碧海蓝天，东海跟这边一比，简直就是一条臭水沟。” “去过？” “嗯，去年刚去过一趟，海水特别浑，到海边腥臭味也很重，毫无美感可言。” “哦，是吗？但我觉得吧，东海可比南海、包括渤海和黄海都美多了。”胡生彪笑着说。 “哦？”李亚东诧异，“怎么说？” “你以游客的眼光去看，它当然不美，但关键东海产鱼呀，那边海里的浮游生物多，鱼虾好繁殖，舟山我出过一趟，大型渔场弄起来，鱼虾堆成山的场面，那才叫真的美。” 李亚东笑了笑，没法反驳，有时候在我们眼里只是一道风景的东西，在别人那里，却可能是一家老小的生计。 自然很美。 “那家老作坊盘下来了？”李亚东转移话题问。 “当然，你交代的事情我还能不办？原本打死不卖的，一家人也没什么野心，守着一个作坊做好十里八乡的生意就能过得挺滋润，老爷子执拗，说卖了等于卖祖宗，多少钱都不干。那我总得完成任务啊，不能让他梗在那里坏了我们的大事，所以就让人把他儿子给绑了……” “啥玩意儿！”李亚东眼珠子一瞪，扭头望向他，“你这样搞？” “没辙啊，只有这个办法，而且很明显奏效了。你也别激动，老顽固嘛，得吓吓他，可不是我的注意，他儿子自己要求的，我只是配合而已。” “……” 李亚东不由一阵无语，稀奇事儿见得多了，但这茬子事还真没听说过。 让人把自己给绑了，来逼老父亲就范？ 硬是演得一出好戏啊，也挺不是个东西。 “后面打电话跟他讲，不卖作坊就撕票，也不要命，卸条膀子寄给他，立马妥协了。还给整哭了，我倒是挺不好意思的。” “这事儿可不厚道。”李亚东微微蹙眉，能被胡生彪称作“老爷子”的人，必定十岁的年纪，硬是把人家弄哭鼻子，可谓造孽。 “这我当然知道，但他儿子口才好啊，我被他说服了，想想也确实有道理。” “还有道理？”李亚东没好气道：“像这种不孝子，现在也就是不在这里，不然我一脚给他踹海里。” “你不会。”胡生彪笑着摇头，“他这么做并不是为自己，实际上卖作坊的80万，他一分钱没拿，弄了几张存折，老爷子那张是20万，另外三个妹妹一人15万，还有15万分给了一帮亲戚，他提供信息，我亲自办的。他只提了两点要求，一是以后打广告时酒的发源地得标注清楚，二是让他儿子到厂里上班。” “他儿子？”李亚东问，“就是你上次说的、新酒配方是他研究出来的那个？” “嗯。绝对是专业人才一个，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就是性格太腼腆，他爸知道干不成大事，也搞不过一帮亲戚，所以想在临死前给他谋条后路，也是为了不让家传手艺没落掉。” “临死？” “得了喉癌，晚期。家里人都知道，除了老父亲以外，所有人都瞒着他，毕竟年纪太大，怕受不了这个打击。不过也是个大难题，怎么瞒得住呢，除非他走在他儿子前头，但我看那老爷子精神头还行，再活个几年完全没问题。到时候没个思想缓冲，直接被迫接受事实，恐怕更难抗住。” 李亚东沉默，再次抬头望向蔚蓝的大海，却蓦然发现，它不再那么蓝了，海水也开始变色、变得浑浊不堪，空气中的咸鲜味同样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一股腥臭…… 当天晚上，李亚东就见到了老作坊的第五代传人，一个叫林军的小伙子。 他现在的头衔是未来酒厂的技术总监，可谓把握酒厂命脉的一号人物，所以胡生彪将他喊了过来，让李亚东这位大股东瞧瞧。 俩人的股权分配虽然还没定，但胡生彪知道李亚东肯定会占大股，他也乐意这样，因为自己能力有限，而对方占的越多，自然会越上心。 如此一来，以对方的能力和资源，不太有亏的可能，他这边无非就是多赚少赚的问题，不想太计较。 毕竟钱这种东西嘛，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差不多也就行了，反正他就一个女儿，老大不小了还没结婚，现在在韩国跟一个棒子混在一起，敢带回来直接扔海里喂鱼，他女儿也别想从他身上继承走一毛钱。 “林军是吧，酒量怎么样？”李亚东望向对面的小伙子问。 白胖胖的脸型，梳个西瓜头，上桌之后头还没抬起来过。 得历练，偌大的一个技术总监，就是本事再大，这种性格也不行。 “是是，李董，酒量……还行。” “我说老弟，你这不是废话吗？”胡生彪没好气道：“你问一个酿酒的人，酒量怎么样，就是天天嗅着味儿，酒量都练出来了呀！” “我就是好奇。”李亚东呵呵一笑。 他见识过最能喝的是一个山东人。 都说东北人能喝，但以李亚东的阅历看来，东北人只是性格外向，喝酒豪爽而已，大多喝得猛，醉得也快。 那个叫洪大强的家伙是真的能喝，是他餐馆里的熟客，总是一桌子人过来吃饭，但从没见醉过。 （ps：马上还有一章，先发，下午有事。） 第一千零三十九章 酒神 洪大强是搞工程的，有一次跟另一个包工头坐上一桌，约莫刚因为一个项目起了矛盾，对方借酒装疯，想让他难看，拿钱砸他，说灌一瓶一万块，就问他敢不敢，旁边的人想劝说，但洪大强却丝毫不在意，笑眯眯地说了声好，还问他带了多少钱。 那人就说爷有的是钱，那种夹胳肢窝里的老板包提上来往桌上一放，一堆钞票倒出来，整整六万块，刚收的工程款。 要知道在这之前洪大强已经喝了将近一斤，他心里有数，笃定对方一瓶酒灌到一半就要当场下崽儿。规矩是酒瓶不能离口，也不能停，不然不算。 当然，吐了也不算。 可你猜最后怎么着？ 李亚东亲自搬的酒，52度的五粮液，六瓶，刚好一箱。洪大强在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一个人干了个底朝天。 在对方一脸懵逼的表情中，将六万块塞进了自己的包里。 那人当时一脸肉疼的表情李亚东直到现在都还记得，嘴唇蠕动，约莫几次想反悔，但终究没能说出口，主要桌子上全是跟他们身份一样的包工头，足足十四个。 真要这样干了，以后就甭想在圈子里抬起头。 洪大强最后其实还是吐了，跑卫生间里吐了个稀里哗啦，但这事儿只有李亚东知道，是半个小时之后的事情。 但等饭局结束，他依然是晃晃悠悠地走出大门的，没让人搀扶，账也是他结的，还多给了二百块，约莫想让李亚东替他保守秘密，李亚东心领神会。 这就是他见过酒量最大的人，所以他很好奇一个酿酒的人到底能喝多少酒呢？ 林军抬头看了他一眼后，挠着脑壳说，“具体能喝多少，这个我还真没试过。主要平时我爱尝酒，品味儿，好找问题，然后家里吃饭也总是喝酒，长辈们都爱喝，我就陪他们，大概每天都要喝个两三斤的样子。” “每天两三斤？”李亚东眼前一亮，心说果然酿酒师傅不能太弱，又问，“有醉过吗？” “这个……好像还没有。我爸说我天生有酒路，酒下肚后就成水了。” “七斤酒能喝不？” “那……怕不能吧，这也太多了，没试过一次喝这么多。” “那今晚就试试，你敞开了喝，反正晚上也没事，喝完睡觉！”李亚东突然来了兴致。 林军还未回话，胡生彪却是先跳了起来，“得得得，我先溜了，你们慢慢喝。你怕是要吓死我吧，喝七斤，你陪他喝呀？” “你激动个鬼！”李亚东没好气道：“我又没让你也喝七斤。我们这种水货灌七斤下去，那还不直接见了阎王？” “你知道就好。”胡生彪一脸悻悻地又坐了回去，抓过桌上的半瓶茅台道：“先说好了，我就尽这一瓶酒，多一口我都不喝。” 你那是一瓶吗？李亚东心想，就你贼。却也没说什么。 接下来就是林军的个人表演时间，没办法，大老板下了任务啊，所以他虽然杯子也在碰，但李亚东他们是小酌小酌的，他却是一口一杯。 “我说小林啊，不行就算了，量力而行。”地上多了三只空瓶子后，胡生彪忍不住地说了一句。 你开玩笑，人家父亲有个病，命不久矣，一脉单传的家庭，要把这个独苗给喝出问题，那还不得跑过来找自己拼命呀？ 他反正活不久，还怕个蛋蛋，而且重点是这屋里这么多旁人他也只认识自己。 “没错，量力而行，不勉强。”李亚东也附和着说，但他观对方三斤酒下肚后，面不改色心不跳，跟还没解渴一样，完全不像有问题。 “好，我知道，喝不下我就不喝了。” 又喊服务员加了两个下酒菜，林军继续喝，现在就剩他一个人喝，李亚东几人开始喝茶了，因为小口小口的陪他喝，都已经陪不起，一个个脸红得像关公一样。 五斤酒下肚后，林军的表情终于有了些变化，酒杯放下来…… “我要先去上个厕所。” 一屋人都傻了，还以为他喝不下呢，结果来这么一句。 就是说还没尽兴，回来继续喝的意思呗？ 林军起身离席，坐旁边的齐龙原本还想搀扶一把，结果对方哪有半点问题，直线踩得挺好，都能走出猫步的感觉。 “这怕是个酒麻木啊！”胡生彪吓得舌头都有点捋不直，他原本已经很高看对方，认为酿酒的人，长年累月在那种酒精弥漫的环境中工作，喝个两三斤酒应该没问题，毕竟他要狂起来喝，也能喝个两斤左右。 但现在才发现……这个世界真可怕。 “稀罕是稀罕，但这世上吃砖头为生的人都有，能灌个几斤酒的人又怎么可能没有？”李亚东笑着说，“我在俄罗斯那边待过就知道，那些老毛子喝酒普遍都很厉害，都是能从早上喝到晚上的狠角色，那一天下来怎么的不得喝个几斤酒？” “俄罗斯那边我听说过，但那酒应该度数低吧，总不能50多度呀！”胡生彪说。 “这倒是真的。”李亚东点头。 林军回来，继续喝，一杯接一杯，一盘酸辣小螺丝他挺喜欢，平均三五个螺丝一杯酒，看得众人叹为观止。 “其实喝到这儿，我感觉我已经醉了。”他突然说。 “哦？”李亚东饶有兴致地问，“何以见得，我看你这完全不像醉的样子呀？” “应该醉了，没一次性喝过这么多酒，现在喝到嘴里全是白水味儿。” 应该…… 这尼玛。 还白水味儿…… 来，这种白水体验下次再喝酒时给我来一回，喝不死那些王八蛋！ “算了，就这样吧。” 已经六瓶酒见底，李亚东估计他再灌一瓶也没问题，根本一点醉意没有的样子，就没必要再试了。 四个字可以解释这件事——天赋秉异。 酒坛子里泡大的家伙，果然不一般。 “那行，确实也没味儿，这么好的酒都搞浪费了。”林军点头，扯了张纸巾抹了把嘴巴，然后把还剩大概一杯酒的第六瓶茅台拧上盖子。 “不服都不行啊！”胡生彪无限感慨，下馆子比家里吃饭还勤的人物，也是这辈子头一次遇到这种怪胎。 李亚东深表赞同，望向林军笑着说，“以后找你喝酒可不能不来哦，你以后可就是我酒桌上的大杀器了。” “呵呵……好。”林军挠了挠脑壳，依旧是那副腼腆的模样。 这哪里像醉的样子？ 李亚东已经敢笃定，即便是洪大强遇上林军，那也是直接溜桌底的下场。 洪大强能一次性灌下七斤酒不假，但终究吐了，在卫生间里呕了一地，要多难受有多难受。 但林军呢？ 几乎六瓶酒喝下去还像个没事人一样。 俩人有本质上的差别，洪大强是强行往下灌，而林军却是在品酒，当作一种享受。 喝完五斤还在品，这就很可怕了！ 酒神一流的人物。 李亚东现在完全不担心以后谁敢再约酒装·逼了，天南地北他都要将林军搞过去。 不喝到那帮家伙怀疑人生他都不姓李。 第一千零四十章 小镇疑团 灵溪镇。 羊城这座城市中一个毫不起眼的小镇子，位于城区和农村的中间地段，这个年代有个特有名词来称呼这种地方，叫作城乡结合部。 地方很小，连名字都源自于镇上有且仅有的一家老牌国企——灵溪酒厂。 “李董，胡总，你们看，我们镇的地理环境那是相当优越的，距离城区也就七八里路的样子，又依山傍水，非常适合兴办酒厂，这也是当初国家愿意把灵溪酒厂落户我们这里的原因……” 黄色的大巴车缓缓前行，一路从酒店开过来，特地上门迎接，刚驶过小镇的牌楼，镇长何树清便迫不及待地推销起来。 旁边的灵溪酒厂副厂长钟云路，也时不时地搭话帮腔。 胡生彪已经来过几次，倒显得比较淡定。李亚东隔着车窗四下瞅了瞅，也不得不承认确实是个好地方，到处绿绿茵茵的，车子刚从一座石拱桥上驶过，少了些钢筋混泥土的气息，多了些人情味。 “据我所知南方这边的大型酒厂并不多呀，灵溪酒厂已经有30多年的历史，怎么就突然经营不下去了？”李亚东问。 倒也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是随口问问，很清楚真要有什么猫腻，问这俩人也是白搭。 “李董慧眼如炬，您了解的不错。”何树清适时地献上了一记马屁，然后解释道：“我们这边的大型酒厂确实很少，但这其实是一把双刃剑，少了本地的竞争不假，却难以形成势力，无法抵御外来品牌的入侵。李董您肯定也是知道的，近年来贵洲和四洲两地的酒企一家一家地往出冒，声势滔天，而我们南方的经济又发展迅猛，是他们看中的主要市场，如今处心积虑地抢占市场，根本难以招架呀！” 他说的挺像那么回事，但李亚东多心思透亮的一个人？瞬间洞悉了真正缘由。 灵溪酒厂的破产，说到底原因恐怕还是出在自身——产品缺乏竞争力。 过去在本地几无对手，想必过的太安逸，也没怎么推陈出新，所以现在跟不上时代的步伐了。 倘若他们的产品真的无可挑剔、花样繁多，照顾了本地居民几十年胃口的老品牌，又怎会被两条过江龙啃得连渣都不剩呢？ 或许管理方面也存在很大问题。 “诶~何镇长，你们镇上多少人呀，怎么感觉这么冷清？”李亚东留意到大好的天气，街上却行人稀疏，不由打听起来。 “人也不少呢，毕竟地界不大，常住人口有三万多人，主要还是我们镇上的居民文化素养都比较高，没什么事的话大家不太习惯到处乱跑。所以您看看，这治安环境那是一等一的好啊，年年被市里嘉奖，可谓夜不闭户……” ‘你他娘·的就往死里吹吧。’李亚东心想。这逛不逛街跟文化素养有个毛线关系？ 哦，敢情大学生都是自闭症患者、家里蹲到死是吧？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个镇上的居民还真是寡淡性子，常住人口三万多，而眼前这条应该是中心主干道了，两旁商铺也不少，但一眼望过去，街道上的行人却不超过百数。 “带水了吗？”李亚东望向齐龙问，主要昨晚陪林军那个大狠人打酱油也灌了六七两，早上起来就在酒店餐厅喝了晚瓦罐汤，也没喝水，现在却是有些口干舌燥。 “没呢。”齐龙尬笑一声道：“要不停下车，我去买，旁边有商店。” “嗯。” 司机闻言便将车停下。 车门开启，而就在齐龙起身正准备下车时，却被何树清一把拦住，“哎呀，你坐你坐，来了我们这里怎么好意思让你们买水，我去就好了。” 他没带跟班，因为感觉带了也没用，镇上的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小干部，万一行为举止不得体，得罪了贵客可就不好。 这车大概也是租的。 “还是我去买吧。”旁边的钟云路也站起身来。 灵溪酒厂坐落于灵溪镇，他只是一名副厂长——至于厂长，说是去国外旅游，但三个月还没回。行政级别上是低于何树清的。 “这不好吧……”齐龙挠了挠脑壳。 对方两人大小也是个官儿，难道真不拿村官当干部？ “没什么不好……” “行了，都别争，我去。”李亚东不由一阵无语，多大点事儿？ 还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吧。 他恰好坐在前排，距离车门近，撂下一句话后，不待几人反应过来，已经下了车。 见此情形，其他人还没什么太大反应，但何树清与钟云路俩人却相识一望，皆有些忧虑，然后赶紧跟了下去。 “我说何镇长，至不至于啊，买瓶水还要护驾啊？”俩人火急火燎地跑下车门时，胡生彪没好气地说。 “应该的，应该的……” 马路对面就有一家供销社，李亚东踱步走了过去。 “老板，有汽水吗？” 宿醉之后嘴里感觉能淡出个鸟来，所以李亚东打算弄瓶饮料喝喝，正常情况下他是基本不碰的。 “有啊，要什么牌子，健力宝行吗？” “健力宝？”李亚东笑了笑，到了这个地方，怕确实要喝健力宝才算入乡随俗，“行啊！” 特地要了一罐冰镇的健力宝，没出门时就扯了拉环，咕哝咕哝了两口之后，一扭头，才发现身后杵着两个人。 “诶~你们怎么也来了？” “哦……我们也下来买点水，还有点路呢，今天太阳也大。”何树清讪讪笑道。 李亚东打算等他们一起，踱步来到门外，嘴里灌着冰汽水，感受着南方十一月20几度的微风拂面，全身说不出的舒坦。 “嗬！” 有点甜，被齁到了，不怎么喝饮料的人就这样。李亚东憋着一口痰，踱步走到侧边，吐在了墙角根后面，一抬头时，却发现这条小过道后面还另有乾坤，里面人头攒动，似乎是个菜市场，但比较奇怪的是，居然没听见人吆喝，就连说话似乎刻意压着声音，以至于他刚才在外面几乎一点动静都没听到。 “诶~李董，您怎么跑这里来了，走走，水买好了，咱们赶紧回去吧。”何树清突然冲了过来。 是的，冲。 一把挡在李亚东面前，如果李亚东没看错的话，还踮了踮脚，似乎有意遮挡什么一样，语气和神情也显得有些紧张。 那你能不好奇这后面到底在搞什么鬼吗？ 是个人都有猎奇心理。 “后面是菜市场吧，刚好，昨晚酒喝多了，饮料喝着还不解渴，我去搞根黄瓜啃啃，我娘说可以解酒。” 李亚东说着，根本不顾何树清的反应，起脚就走。 “这……李董，等等，您怎么能去这种地方，我去帮您买呀！” 身后传来何树清的声音。 但李亚东会理他？ 手里端着健力宝，一边前行，一边优哉游哉地灌了几口，很快便走出了过道。 原来后面并不是什么菜市场，没有门面，只是一条稍微宽阔的巷子，此时巷子两侧正汇聚着一些小贩守着竹篮子或箩筐在卖菜。 然而，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他们所贩卖的菜，以及围在旁边远比他们多数倍的客人。 当画面引入眼帘时，李亚东的眉头瞬间不自觉地蹙起，连已经碰到嘴唇的易拉罐都下意识地放了下来。 “李董，这里应该没有黄瓜卖，咱们走吧……”何树清追了上来，依然挡在李亚东身前。 李亚东没理他，绕了过去。 第一千零四十一章 开端 走近之后李亚东看得愈发清晰，那些竹篮或箩筐里装的哪里是菜啊，根本就是垃圾，譬如白菜，它不是整颗的，而是一瓣一瓣零散的，且上面到处都是虫眼不说，还蔫不拉几，绿中泛黄。 就好像有时候逛菜市场在地上看到的那种别人丢弃的废菜一样。 但就是这种菜，居然遭到了哄抢。 而客人们也明显知道这菜不好，全都蹲在盛菜的器具旁边“挑三拣四”，使得买菜的小贩白眼直翻，还不时嚷嚷一句“诶~买不卖啊，不买别乱翻”。 搞的好像那是宝贝一样。 何树清说的没错，这里确实没有黄瓜，即便有，李亚东也不可能吃得下。 那些番茄明显都烂了，但依然有客人不停地往手中的菜篮里捡。 而李亚东很容易在他们大多数人身上找到共同点——他们都穿着灰白色的厂服，左胸口袋上方用白色丝线绣着四个小子——灵溪酒厂。 “干什么呢干什么呢，乱七八糟的，这里是做买卖的地方吗，还不赶快散了！” 大家完全没意识到巷子里多了两个衣着光鲜的人，直到何树清怒喝一嗓子后，才齐刷刷地扭过头来。 紧接着一瞬间，他们脸上的表情变得极为复杂，有种担忧，有种尴尬，有种羞耻，也有……些许的愤怒。 “走吧……” 但他们依然没有做出任何表达，只是拉起身旁孩子的手，挎着或许已经挑好的一些菜，又或者空空如也的菜篮，默默地转身，然后离开。 “还有你们！哪里跑过来的，像话吗，跑到我们镇上卖这种烂菜！” “呵呵……您别生气，这不是最近菜有点缺货吗，我们错了，这就走……” “是啊，您有所不知，今年闹旱灾，乡下没收成，别说这里，市区里好多人也吃这样的菜……” 小贩们陪着笑脸，挑起还没卖完的菜，赶紧闪人。 两分钟前还热闹非凡的小巷，瞬间寂静了下来，留下的除了一些实在烂得化水的菜叶外，还有一股的气味。 不得不说，何树清真是一个很有“威严”的干部。 “何镇长，南方今年闹了旱灾？”李亚东问，看不出喜怒。 “那可不？大旱灾呢，不然大家伙儿哪里会买这种烂菜？” “灵溪酒厂以前有多少职工？”李亚东又问，依然无法从表情上判断出内心情绪。 “哟，那还真不少，将近一万人左右。” 所以这个镇上有三分之一的居民都在灵溪酒厂工作……当然，是以往。 而现在，酒厂倒闭，很明显，他们失业了。 “何镇长，你可能不知道，我已经在这边待了8天，期间下了三场大雨，昨天路过徐闻时还看到一座桥被冲垮了。” “这……”何树清的脸色瞬间便得极为尴尬。 与他相比，钟云路就聪明得多。 他知道对方聪明绝顶的人物，某些事情只要看见，许多东西也就无法掩藏了，干脆没跟过来找不自在，只是站在过道的另一头唉声叹气。 “我以为你之前说的酒厂债务清晰，只是小欠了120万，无其他转让责任是真的。” “是真的呀！”何树清连声道：“李董，您放一百个心，除了那120万外，酒厂确实没有其他负债，这个咱们可以写进合同的！” “那酒厂原先的一万名职工呢？” “这事你完全不必担心，知道您和胡总要做大企业，搞现代化管理，所以我们已经都搞定了。” “哦？怎么搞定的？” “让……他们下岗了。” 果不其然，李亚东猜到就是这样，否则上万名职工的善后问题，岂是那么好解决的？ 再没什么能比一张“下岗证”更适应于当下的情况了。 上万个家庭，或许还不止，而灵溪酒厂存在了30多年，最早的一批工人至少已经过了50岁。 将整个青春都奉献给了酒厂，到了这般年纪突然下岗，甚至连重新学一门手艺的时间都没有…… 你让他们，何以为生？ 也难怪看似环境优美的灵溪镇中，市区菜场里扔掉的垃圾却迎来了市场。 蓦然一想，心中悲切。 更令李亚东感觉五味杂陈的，则是刚才那些酒厂职工们的态度，他们……终究接受了这个事实。 已然做好了为小镇的未来、为国家大业，牺牲掉自己的想法。 这样一想，心生敬佩。 放眼全世界，再也找不到这样的工人了，他们曾经辉煌与灿烂过，不管是“工农商”也好、“工农·红军”也罢，他们都排在第一，而眼下繁华落尽，他们又选择了悄然隐退。 是那样可爱的一群人呀！ 怎能见他们受苦？ 李亚东此刻只恨自己心有余而力不足，因为他深知这场浩劫的巨大影响。 这……仅仅是一个开端。 事情发展到这里，李亚东还哪里不知道，他从进入小镇开始，看到的所有东西都是虚的，面子工程，很明显何树清提前肃清过，将那些自觉碍眼、或将影响这笔生意成交的东西，隐藏到了幕后。 “走吧，去酒厂，我要见厂长。”李亚东说。 那个杵在他身后，都没敢走过来跟他对话的副厂长，他估计难堪大用。 “哦，走走，但……李董，厂长，他不在。” “不在？”李亚东蹙眉问，“去了哪里？这种事情都不回来的吗？” 酒厂转让的大事，一把手居然不出面，那还谈个鬼？ “应该是有些事情搞耽搁了，我听说日苯那边最近在发地震。” “日苯？”李亚东眉头一挑，“他出国了？” “嗯，厂子不是面临破产吗，他说心里郁结，想出去散散心。” “何镇长，你应该没去过日苯吧？” “哦，还真没。我跟他不一样，有行政官职，出国很麻烦，各种手续，能烦死个人，而且我也不太乐意去。” “怪不得，去过日苯你就知道，那边基本每个月都发地震。” 何树清：“……” “去了多久？” “快……三个月了。” “那我知道了。”李亚东狠狠地往地上啐了口唾沫。 人渣败类，说的就是这种人。 90年代的下岗潮中，虽然数千万的工人遭受到了灾难性的伤害，但也有一小撮人赚了个盆满钵满。 而这一小撮人大致分为两类，一类笨点的，如同这个厂长一样，知道工厂难以为继，迟早要倒台，于是便趁机捞够了下辈子的华荣，躲到国外，从而加速了工厂的灭亡。 李亚东之前看过一篇报道，一个最终被抓回来的人，他说的一番话，应该能代表这个群体的整体心理——我为工厂操劳了一辈子，上面说不搞就不搞了，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那些是我应得的！ 所以譬如灵溪酒厂，那一万名员工，他们应得的又是什么？ 就是那张珍藏在锈迹斑斑的铁盒里的、然后在某个黄昏时分，趁妻儿不在，将它小心翼翼地取出来翻看一下，摩挲一阵儿，继而心生荣耀的东西？ 第二类是聪明点的，他们很好地把握住了这个历史事件，然后费尽心机将工厂弄破产，继而利用关系和政策，私人再将其用很低廉的价格买下来，实现彻底私有化。 这种人已经不是人渣，而是毒瘤，国家的毒瘤。 第一千零四十二章 酒厂职工 灵溪酒厂。 李亚东一进大门，就知道如果要进军白酒产业，这家工厂他非拿下来不可。 应该不会再有比这里更合适的现成场地。 它大门朝北，门外就是镇上的主干道，右行两公里可进入s109高速。背靠一片低矮的山脉，风景秀丽、空气清新。左侧临近一条贯穿整个小镇的河流——折沙河，河水清澈见底。 还是那句话，灵溪镇的环境确实很不错，因为整个镇的重心都在酒厂之上，少了许多小镇上随处可见的砖瓦厂之类的重污染企业。 山依然绿，谁依然清。 因为酒厂规模不小，占地接近2000亩，所以大巴车并未停下，只是放缓了速度，与此同时钟云路开始介绍起酒厂的硬件设施，一路说过去，看到什么讲什么。 “前面这一圈建筑都是办公楼，后面重建的，所以还算比较洋气……” “这一排底梁高的房子就是出货仓库，后面那排房子带地下室，就是成酒和存酒仓库，有些需要窖藏的酒就储存在地下室里……” “那边一个大厂房就是1号生产车间，也是我们生产主力酒的车间，里面的机器设备都是91年刚换的，两条生产线，全德国进口……” “上面的几个大铁罐看到没有？那是存基酒的地方，一个罐子可以装50吨，能调制好几百吨的成品酒……” 他一路介绍，李亚东、包括胡生彪，都听得频频点头，果真就是配套设施完善，只差开工生产。 “这边，那一片三层楼是什么？”李亚东注意到钟云路漏掉一个地方，不由伸手示意。 一块占地十来亩的建筑群呢，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自然要搞清楚它是干什么的。 “那个……是工厂宿舍，分给夫妻双职工的房子。”钟云路犹豫了一下，终究没有隐瞒，虽然有些事情还没完全处理干净。 听他这么一讲，李亚东就懂了，实事求是地说，在国企体制改革没开始之前，国企职工的待遇还是可以的，只要两口子都在厂里工作，便会分一间房子，虽然基本都是不会超过40平方的单间或一室一厅，但总归也是个家。 至少这待遇二十年后是不可能享受到的，哪怕你是国企小干部都没用。 而且厂里还会负责缴纳社保、养老保险什么的。 不过只要一下岗，这些东西注定也没了。 李亚东是过来人，听说过太多关于这场浩劫所造成的悲惨故事。 下岗职工中有人借着房地产的东风富甲一方，却又在后来因民间借贷跳了自己盖的楼。 有人在国企破产倒闭时侵吞国有资产完成原始积累，随后摇身一变成为当地知名企业家，甚至跻身政坛。 有人从此颠沛流离，只为勉强混个温饱。 还有人出苦力蹬三轮，积劳成疾，50多岁身患重病没钱治疗，像个屁一样的死掉了，没声没响，就好像从来没来过这个世上。 等等等等。 “那房子里还住着人吗？” “没有！”钟云路还未说话，旁边的何树清却先开了口。 “确定？”李亚东微微眯眼，心想你这个镇长怕是不想干了吧，忍你到现在唯一的原因，就是因为下岗潮是一场国家灾难，非个人可以导致或改变，仅此而已。 但这厮谎话连篇、一再欺瞒，即便出于心急为小镇招商引资的目的，也实在不是一个父母官应有的风范。 品行欠佳。 “这个……应该没有，已经让他们搬出去了。”何树清硬着头皮说。 “那就去看看！”李亚东决定给他一个下马威。 “这……” “司机，开车。” 运输公司找来的司机，知道这车上谁才是老大，不敢怠慢，开始从主干路拐弯，驶向那边。 何树清与钟云路窃窃私语起来，也不知钟云路说了些什么后，瞬间眉头蹙得老高。 当然，李亚东并未注意到。 汽车还未驶近，他眺望那些宿舍楼，留意到一些细节，阳台上并没有任何晾晒的衣物，有可能还真没人。 但他很快就发现自己错了。 “哒！哒……”汽车响起喇叭，因为第一排楼房下面有个小孩子在玩耍。 而在这个距离李亚东也很容易发现宿舍楼中许多门都是开着的。 这阵喇叭声就犹如一个信号一样，使得那些房门瞬间关起，也没有任何动静传出，仿佛刚才只是自己的错觉，它们从未开启过一样。 整栋楼只有一扇门还没关，一楼居中的一家。一个人仓皇地从屋里跑去，一看大巴车后，表情显得极为忐忑与慌张，飞速地冲过来抱起那个约莫才两三岁的光屁股蛋小男孩，然后头也不回地冲进家门，并小心翼翼地带上简易木板制成的房门，紧接着，旁边的窗户也被拉上了窗帘。 “能告诉我他们为什么这个反应吗？”李亚东扭头询问，对象并非副厂长钟云路，而是镇长何树清。 他已经看出来了，钟云路虽然是副厂长，但根本当不了家。 “这个……工厂里的人嘛，怕生。”何树清讪讪笑道。 “你当我是傻子？” “……”何树清瞬间额头见汗。 “信不信我一句话就让你下台？” “信信信，绝对信。”何树清大汗淋漓，“我也是希望李董您能看到一个好环境，所以……事先做了一些安排。不过您放心，这些人住不久的，也就是厂子目前还没转出去，没怎么强迫他们搬。” “好环境？我讲过我要看这种环境吗？我要看真实环境，了解实际情况。还有，现在是我要买厂子，厂子到手后这些房屋该怎么分配那是我的问题，你怎么知道我就要强迫这些人搬走？我有跟你提前打过招呼？我特么这么大个厂子买下来，不得招工啊，让鬼给我干活还是你来干？！” 不是李亚东想发火，主要有些人他就是贱，你不弄他一下吧，他把你当二愣子。 “这个……李董，我也是怕给您添麻烦。” 吴树清这么一说后，李亚东才略微消了点火气。 这厮约莫确实有这个想法，或许是出于对自己的好意，想巴结一下什么的，又或者只是单纯的想将工厂早点买出去。 但他对自己有多好，就对这些下岗职工有多恶。 李亚东看不惯这副嘴脸。 不再理会他，汽车已经停稳，李亚东踱步走下，来到之前那个女人进入的房门口，抬手敲了敲门。 好一阵儿，里面却没动静。 “别害怕，我们没恶意，就是过来看看情况。” 他笑着说了一句话，但依然没收到半点回应。 “小敏啊，把门开开吧。”这时，旁边钟云路暗叹口气，朗声说。 房门终于被打开，叫小敏的年轻妈妈抱着儿子，先看了看站在一行人最前面的李亚东，然后赶紧带着哭腔望向钟云路说，“钟副厂长，我真不是有意的，小虎在房里待了一个早上，哭着闹着要出来玩会儿，我看了看，厂里好像也没动静，就打算让他出来玩五分钟，谁知道刚……” “没关系的。他想玩就让他玩呗，这有什么？”钟云路还未有所表示，李亚东却先笑着开了口。 然后伸手在那个虎头虎脑的小家伙脸上捏了一把，“哟，小虎真乖，来，叔叔抱抱怎么样？” 小虎却也不怕生，还真的抬了抬手，一副想抱我，就满足你的模样，谁让我这么得人爱呢？ 可他妈却差点没哭出来，对着李亚东一直说对不起，这就搞得李亚东十分恼火！ 。 第一千零四十三章 活生生的故事 “你干的好事！”李亚东狠狠地瞪了何树清一眼。 何树清顿时噤若寒蝉。 他是真的怕李亚东，不是假怕，即便只是一名小镇长，但由于地区的缘故，经常关注香港那边的消息，所以对东方红集团可谓如雷贯耳，很清楚眼前这个人要玩坏他都不需要一句话。 通过小敏的反应李亚东不用问都大抵猜到了事情原委。 八成是吴树清这个总司令下令清场，而落实人则是钟云路这个军长，但他并非那种性格强势的人，又或者还念及着一些旧情分，实在无法直接将这些人扫地出门，于是便想了一个折中的办法，让他们待在家里尽量别出来，造成一种这里根本没人的错觉。 也就能拖一阵儿是一阵儿的意思，毕竟工厂还没转出去。 “是叫小敏对吧？小敏，你不必这样，我是来买工厂的人不错，但我可不是什么万恶的资本家，也没说非得要把你们赶出去，工厂买来我也是要招人干活的呀，再先进的流水线也要有人操作。你说不是这个理儿？我只是想找人了解一下工厂的具体情况，说不定你还能继续留在厂里工作哦。” “你……您说真的？”小敏一听这个消息后，容不得惧怕，脸上顿时涌现出一股狂喜，藏都藏不住。 “当然了，这有什么好开玩笑的？这么大的一家工厂买来不开工，难道摆在这里玩吗？而开工就要工人呀，我不是那种只看学历的老板，我更注重态度和经验，你们都是酒厂老员工，多少有些感情，经验也不缺，用起来应该更加顺手才对。” 得到李亚东肯定的答复后，小敏更为惊喜，也变得不在那么忐忑和害怕，“那您请进吧，就是房间有点小。” “老胡走，咱们进去，其他人在外面等。”李亚东头也不回地说。 旁人也就算了，主要是吴树清和钟云路二人，相视一望后，一脸悻悻，知道这位李董已经不信任他们，否则不听他们讲，找一名普通职工打听什么？ 一个单间，在李亚东意料之中，有条绿布帘子将房间隔断，前面是一个小客厅，后面应该是卧室，厨房或许在后门外面，没有卫生间，楼内大概有公用的。 小敏邀请二人在看起来挺新、就是油漆工艺比较粗糙的木质沙发上落坐，然后放下怀里的小虎，递给他一个塑料葫芦娃，给俩人倒了茶水，桂花茶，应该是自己摘下晒干的那种。 沙发头顶的白腻子墙面上挂了一副照片，结婚照，从着装打扮上能看出，也就近几年的照片，很显然结婚并不久，从小虎的年龄上也能推断个大概。 “你丈夫？”李亚东伸手指向头顶。 不算帅的一个男人，年龄应该要比小敏大几岁，但精神气不错。 小敏点点头，站在沙发旁似乎正在犹豫要不要坐。 “坐啊，有些事情向你打听，你这样站着我压力很大呀。”李亚东打趣着说。 这样小敏才腼腆一笑，在旁边的单座沙发上坐下。 “你丈夫呢，没在家？” “嗯出去了，厂里停工已经好几个月，我们也没工资拿，总得做点事吧？他去市里给人家做木工学徒，他爸是老木匠，他也学到一点手艺，再加上年龄还行，所以人家愿意带，一个月也能挣点，够生活的。所以厂里我们家还算好的，最惨的，是我们正楼上张叔他们家……” 小敏说到这里欲言又止，还下意识地望向门外。 “没事的，你继续说，我就是找你了解情况的，工人的事情我也关注，不用怕他们。这么的吧，我保证给你在厂里安排一份工作，这样你以后就是我的人了，不必在乎他们。” “真……真的？”小敏激动得差点站起来。 李亚东笑着点头。 “那就太感谢老板您了，实不相瞒，我丈夫他这份工作很累，每天早出晚归，晚上基本要八点多才回来，我要能就近找到工作就把孩子送我妈家去了，给他分担点压力，但实在找不到，现在到处都是找工作的人。” 是个好姑娘无疑，年龄不大，但知道体贴人。 李亚东笑了笑，“你接着说，楼上的……张叔对吧，他怎么了？” “唉……”小敏长叹口气道“年龄大了，他跟黄姨都一样，算是酒厂最早的几批工人之一，儿子今年读高三，老师都上家好几次了，说是百分之百清华的料，可那孩子性子倔，硬是不想读了，挺长的人，被张叔打了好几次。其实孩子是懂事，知道他们没钱供，张叔也是倔性子，说累死了都要供他读完大学。 “之前也是车间主任呢，现在却收了个二手板车，去跟人家拖粪，这还不算完，晚上还抹黑去河里照虾和螺什么的，凌晨骑自行车送市区菜场里卖掉，再回来睡两三个小时，然后起来继续开工。 “你说这么干，那就是铁打的人都受不了啊，况且他都四十好几的人了。这不，前两天病倒了，死活不肯去医院，包括我们在内的楼里人都去劝过，可都没用，主要舍不得花这个钱，硬抗着，可越抗越严重，最后在床上疼得发冷颤，被我丈夫他们几个男的硬绑到医院去的，医生一检查，感冒引起的肺部问题，很严重，要开刀做手术，手术费要8000块。那不是要他的命吗？你让他们家那里去搞这么多钱？ “我们也是有心无力，凑也凑了点，但只有几百块钱，根本不够。后来……” 小敏说到这里声音突然哽咽起来，眼睛也红了。 李亚东知道没什么好事，关切地问，“后来怎么了？” “后来……呜呜呜……他儿子小维，也不知道怎么这么大本事，才19岁的孩子啊，硬是找到人把自己的肾卖掉一个，拿回了8800块钱！” 李亚东握着玻璃杯的水猛地一颤，荡出一丝茶水，还有几粒未曾化开的桂花。 对，他是通过一些渠道听说过不少这段时期内的惨痛故事，但如今真真切切地听人讲起、还是身边发生的事情，那种感受又完全不一样。 “天呐！”旁边的胡生彪更是直接惊呼出口，不敢置信地问，“才19岁的孩子？” “嗯，10月8号过的生日，张叔还喊我们过去吃了饭。” “我要有这样一个儿子，让我少活二十年都愿意！”胡生彪无限感慨地说，想起自己的那个不肖女儿，含着金汤匙长大，没让她吃过一天苦，如今29岁，整整比人家大十岁，却还像个三岁小孩一样。 胡生彪琢磨了一下，他要是有个好歹的话，她女儿别说为他卖肾，估计还巴不得他早死，这样一来她就可以爱找哪个男人找哪个男人，还有大笔的钞票可以继承。 真是后悔生了这么个东西！ “那张叔怎么样，病好了吗？”李亚东沉声问，心里也不知道是个啥滋味，很平凡的人的故事，却又感觉惊天动地。 “没那么快，肾卖了也拿不回来，这事他还不知道，黄姨偷偷把钱交了，骗他说医院可以赊账，现在国家有新政策，下岗工人特殊照顾。哦对了，就明天做手术，我丈夫没空，还交代我过去看看。” “那那个……是叫小维吧，他怎么样？”李亚东又问。 “不太好。”小敏摇头道“人身上的物件，直接少一个，怎么可能好？整个人好像一下没了力气，病恹恹的感觉，这段时间没去上学，在家休息，一天要睡十几个小时。” “在家？”李亚东不自觉地望向天花板。 “嗯，在呢。我中午还要给他送饭过去，黄姨在医院离不开，拜托我照顾他。” 李亚东与胡生彪相视一望，可谓心有灵犀。 必须得去看看。 时代在发展，但有些东西也在退步，像这样的孩子，已经基本绝迹了…… 。 第一千零四十四章 胡生彪的心思 来到张家时，情况与刚才在楼下一样，敲了半天门，里面也没反应，最后还是小敏开口唤了人，房门才被打开。 一个瘦高瘦高的小伙子出现在众人眼前，小眼睛、高鼻梁，皮肤白净，让李亚东略感诧异的是，这个张维居然还是一个校草一流的大帅哥，19岁的年纪，已经有了超过一米八的身高，比他都高半截头。 但是，李亚东能明显感觉到他对自己等人的敌意，只是望向小敏唤了身“刘姨”后，便抬起头来目视天边，也不看人，用算不上宽厚的身形挡住整个房门，似乎在守护着什么一样。 “小维，他们没有恶意，就是得知你家的事情后，想过来看看你。”小敏显然也意识到了张维的态度。 “谢谢了，我很好。” 但这句话并未让张维的态度发生任何改变。 至于他到底是好是坏，李亚东等人难道没眼睛吗？ 虽然他故意挺着胸膛，但任谁都看得出那微曲的肚子怎么都直不起来。 “你不必这样，我们确实没有恶意，真的就是过来看看你。我可以向你保证，你身后的这间房从此以后永远属于你们家，谁都抢不走。” 李亚东自然知道他守护与捍卫的是什么，父母不在，他应该觉得自己有义务替他们守好这个家，不惜一切代价的意思。 他这么一说后，张维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变化，目光开始聚焦，定格在他的身上，显得有些狐疑地问，“你……说话能算数？” “何镇长，你说呢？”李亚东头也不回地问。 “能能能，那绝对能！”何树清连想都没想，连连点头，“那个……是叫张维对吧，你放心，只要是李董开了口，这房子就铁定是你们家的，什么时候让你父母去镇里办个手续，我想办法单独给你们弄个房产证。” 他显得十分殷勤，原因很简单，因为如果李董这样说了，那基本就说明已经看中酒厂，决定要买。 再退一万步说，即便李董最后不卖，他也实在生不起忤逆之心，一间小房子而已，就算将功赎罪了，毕竟之前似乎把李董搞得罪了。 何树清此人，张维总归是认识的，见他都拍着胸口保证了，明显心头一喜，表情也柔和了许多，再望向李亚东的眼神，就变得截然不同，“谢谢您，如果不嫌弃的话，请进屋坐坐。” 要嫌弃李亚东就不来了。 依旧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进去，毕竟房间实在不大，也就李亚东、胡生彪，还是小敏和她儿子小虎四人。 “不好意思，一个人在家，我也没烧水。”张维略显尴尬地挠了挠壳，他就算再没见识，也知道对方二人来头大得出奇，挥挥手就解决了一件困扰他家许久的大难题，可……他竟连一杯水都无法请人家喝。 李亚东笑着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在意。 胡生彪也笑着说，“没事的，我们也不渴，刚从楼下你刘姨家过来的。” 他是越看这小子越喜欢，首先外表就不差，最难能可贵的自然是孝心，同时还有一点，他感觉十分对胃口。 那就是性格。 有股子执拗劲儿，不怕事，却又明事理，分得清如何对待敌人和朋友。 这事儿说来简单，但以胡生彪的人生阅历来看……其实很多大人都稀里糊涂。 拿朋友当敌人，拿敌人当朋友。 “小维，你不是还要吃药吗，怎么水都不烧？”这时，小敏突然问。 也就是随口一问，但张维的表情却略显慌乱，“哦，我……我已经吃过了。” “嗯？”李亚东微微蹙眉，这话明显前后矛盾，刚说一个人在家没烧水，现在又说已经吃过。 “你……是不是药吃完了？”小敏毕竟是邻居，天长日久的接触下来，显然更了解张维的性格。 “没没……没吃完。” 没吃完才怪！ “让我看看你的伤口。”李亚东走近说，态度不容拒绝。 “我……真没事，好着呢……” 可李亚东根本不理会他，直接上手拉起他的红色毛线衣，然后……整个人就怔住了。 不光是他，胡生彪同样双眼猛地一缩，呆立当场。 “哎呀，你这孩子，药吃完你就说一声，你妈千嘱咐万嘱咐让我照顾你，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 “妈，有血。” 小敏当场就哭了，还忍不住地拍了一下张维的手臂，而她儿子小虎则指着那块已经被鲜血染红的纱布，仿佛发现了新大陆。 “就……有点渗血而已，我看过，伤口没发炎，应该没事。”张维却一脸笑容，仿佛没事人一样。 “你说没事就没事，这事能忍吗？”小敏泣不成声。 “确实不能忍！”李亚东说，“走，现在就去医院。” “不不不……真不用！”张维赶紧拒绝，一副打死都不去的模样。 李亚东哪里不知道他是怕花钱，毕竟父亲身染重病，马上要做手术，如今手术的钱是有了，但后面的住院费，恐怕同样不是一笔小数目。 “钱我出。”他说。 “这……不行啊，您已经……您放心，我真的没事，我自己的身体我清楚。” 还真是固执得不像话，要换旁人李亚东跟他说个蛋蛋，直接就喊齐家兄弟进来架人了，但这小子有伤在身，却是不太好拉扯，也感觉有些棘手。 “啪！” 就在这时，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胡生彪直接跳起来一巴掌就甩在了张维头上，跳脚大骂，“你个小兔崽子，真以为自己是神仙啊，什么都懂，要真这样还要医生干嘛？走，现在就走，花多少钱不是你该担心的问题。看什么看，再不走老子一脚踹死你信不信？” 张维怂了，是真怂了，主要对方是一个比他爸年纪还大的人，而且看模样，是真的说动手就动手的那种，那他能怎么办，难不成还还手？ 父母没教过他这种道理。 让司机将大巴车点了火，倒也没有所有人都跟去，除了张维外，小敏带着他儿子小虎，酒厂副厂长钟云路一个，另外李亚东让齐龙跟着，正准备嘱咐一番的时候…… “阿红阿牛，你们俩都跟去，到底什么原因让医生看仔细，这小子要敢不配合就给我削他，花一万还是十万我这儿报账。”胡生彪撸着袖子说，大哥虽老，但气势犹在，只是平常没表露出来而已。 “东哥，那我还去吗？”齐龙问。 “算了。”李亚东摇摇头。 汽车小心翼翼地前行，司机也有点被搞吓到了，毕竟车上还有一个病号呢，他一直没下车，根本不知道病号跟胡总之间是什么关系，这位胡总的名头他可是听说过的，每次过港他们这边的道上大哥都得派小弟全程“护驾”的人物。 “很少见你发火啊？” 厂区的水泥路上，一行人徒步前行，四处走走瞧瞧，李亚东与胡生彪走在最前面，其他人都落后几个身位，李亚东淡笑望着他。 “年纪大了呗，发火伤身。”胡生彪撇撇嘴道。 “那今天又是为那般？” “动了点心思。” “哦？”李亚东脚步微顿，问，“啥心思？” “收个干儿子你觉得怎么样，怕老了没人送终。” “这个……”李亚东眼前一亮，哈哈笑道“可以有！” 他对于胡生彪家里的那点破事也是有些了解的。 这家伙不缺兄弟、不缺女人，也不缺女儿……可以说这辈子该有的都有了，但确实缺个儿子。 而很显然，像张维这种类型的小伙子，实属罕见。 胡老大动了爱“子”之心。 。 第一千零四十五章 老郭小炒 李亚东是个大孝子，所以最见不得不孝顺的人，又最欣赏孝敬父母的人，这个张维很对胃口，既然遇到了，原本确实有意拉扯一把，但现在既然胡生彪动了心思，他脑子里的那点念头也就可以打消了。 这就是很典型的遇到贵人的例子，张维那小子只要不傻，拜了胡生彪做干爸，从此便是鲤跃龙门了。 且不提胡生彪的那几亿身家，以这位江湖老大的地位与人脉，他的干儿子，你开玩笑，以后在南方一带基本就可以横着走，只怕比他的亲生女儿都受人重视。 毕竟中国这片土地上，很多东西都是传男不传女的，其中就包括江湖地位。 “肾这东西可不能少，他要愿意认我这个干爸，我将来还想抱个干孙子呢，得重新给他再装一个。” 胡老大的小算盘打得啪啪响，仿佛那玩意儿就是机械零件，随要随装一样。 当然，以他的能量，这也确实算不上什么为难事。某些层面上的事情，就连李亚东都拍马不及他。 一上午逛下来，对于灵溪酒厂的硬件状况，李亚东也算有了一个比较清晰的了解，胡生彪反正不管，一副“你说咋的就咋的”模样，现在整个心思都在他“干儿子”身上，在他看来这事可比弄家酒厂要重要得多。 而李亚东对硬件设施还算比较满意，不满意的则是软件。 妈的个巴子，要你们这么殷勤，把工人全给驱散了，等酒厂买下来谁给他干活？ 这当然是一句气话，但他确实需要招工不假，而且也看不惯镇政府和酒厂的作为——遇事不先找自身原因，后果全让工人买单。 他不是那种只为圈钱的资本家，哪些生意是赚快钱，哪些生意是要当成事业来经营，他分得清楚。 譬如陕北开油，那就是快钱，而龙腾汽车公司，那就是事业。而这家酒厂不干则已，要干，他也想经营出一个好的酒水品牌，自打一开始就有的想法。 而如果要当成事业来经营，他可不在乎给予员工的一些福利，就比如酒厂老员工们之前分的房子，该是他们的，还是他们的。很多东西都是将心比心，又想马儿跑，又想马儿不吃草，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 作为老板，你给员工赚钱，员工才能帮你赚钱，很浅显的道理，却又有很多人理不清，因此往往公司经营不了几年就倒闭了。 “何镇长，晚上我会在这边待一晚，给你一下午的时间安排一下，明天上午我要看到原酒厂中层以上的领导干部，跟他们开个会。” “诶！好好，一定办妥。” 车还没回，李亚东也懒得等，带着一行人徒步向厂门口走去。 “李董，胡总，要不移驾一起去吃个便饭吧，我已经安排好了。”何树清凑上来笑呵呵地说。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公款·吃喝，李亚东半点兴趣没有，直接拒绝，弄得何树清一脸悻悻。 出厂之后，一行人便与何树清分道扬镳，却也没走远，主要没车，胡生彪已经打电话安排了，但还没到，便就在附近找了个小餐馆。 酒厂旁边其实还是挺繁华的，毕竟是整个镇的支柱，对面有条街道，密密麻麻的都是商铺，又以吃饭的居多，只是很可惜，现在几乎都关了门。 实在没得挑，就近的只有一家还开着，约莫是啤酒公司帮忙做的招牌上印有四个大字——老郭小炒。 店面不大，就一间门面，正是中午吃饭时间，里面却连灯都没开，看起来黑乎乎的，门口的士多椅上趴着一个秃了顶的中年男人，正在那里呼呼大睡——这天气也确实适合睡觉。 李亚东一行都快走到旁边了，他才耳朵一动，猛地抬起头，然后便笑了。 噌地一下站起来，那里像刚在睡觉的人，显得特别有精神，“诶~几位是吃饭的吧，赶快，里面请，里面请……” “老板，就问你一个问题。”胡生彪走进刚开灯的餐馆，四下瞅了瞅后，说，“菜是不是新鲜的？” 这里显然有段日子没生意了，屋里还算干净，却嗅不到一丝的油烟味。 “保证新鲜！”老板拍着胸口说，“不新鲜不要钱……” 原本听他这头一句还挺顺耳，但后面一句一出，李亚东等人就全是一脸懵逼。 “你们先点菜，点完我去买，快的很。” “你们都这样做生意的？”李亚东感觉匪夷所思，他也是开过餐馆的人。 “不不不，那怎么可能，以前肯定有备菜的，但现在不是酒厂关门了吗，这边没什么人流，菜买来卖不出去就放坏了，所以改成现卖现做，还新鲜一些，您说对吧？耽搁也耽搁不了太久，我骑摩托过去，很快的，就是要吃鸡鸭鱼肉也有处理好的，我有门路。” “好吧……”李亚东耸了耸肩，这样买来的菜新鲜肯定是新鲜。所幸一行人也不赶时间，那就在这里吃吧，反正也没得挑。 胡生彪开始点菜，倒也没为难老板，点的都是一些比较好做的菜，无需繁琐加工。 “那你们先喝点茶，我去去就回。” 这老板也是个生猛人，店里只有他一个人，就放任一桌陌生客人坐在里面，没见锁一道门，直接拿着餐单走了，很快外面就传来一脚踹的轰鸣声。 “这家伙做生意应该赚不到钱。”胡生彪踱步走到冰箱旁，从里面拎出几瓶啤酒，撇撇嘴说。 “很明显嘛。”李亚东呵呵一笑，“就是找个人看着也没用，刚好到了饭点，周围连个人毛都没见着。” 一群人喝着小酒、聊着天，倒也没等太久，老板说到做到，确实去得快回得也快，手脚很麻利，然后一个人洗菜加炒菜，三下五除二便弄出了一桌酒席。 李亚东尝了尝，味道还凑合，毕竟就是街边小摊，不能要求太高。 “呼……”老板忙完一阵儿估计也搞累了，自己从冰箱里取出一瓶冰镇可乐，插上吸管，跑到外面的士多椅上优哉游哉地喝起来，感觉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我说……你是叫老郭对吧。老郭，你这还能赚到钱吗？” 老板老郭的年纪与胡生彪相当，他也乐意与对方交流两句，望向门口问。 “大哥您这不是在开玩笑吗？就这生意，还赚钱？不亏本就算好的。”老郭回头说，脸上堆满笑容。 “但我看你做的还挺起劲呀？” “我跟他们不一样，这店面是自己的，不用付房租，要不然哪里开得起呀，肯定也像他们一样早就关门了。唉~年龄大了，也找不到其他事情干，我那婆娘就让我去镇中心重新盘个店面搞，我也去瞅了瞅，结果发现换过去也没什么鸟用，镇上哪还有多少人下得起馆子，大把人在捡烂菜叶子吃，都是因为酒厂倒闭给闹的。我算好的，倒是打听到一些消息，听说政府在给酒厂找买主，就寻思着再熬一熬，等酒厂重新开工，我这生意自然会好起来，但那些下岗职工们，可就惨咯！” “你很有远见。”李亚东会心一笑，看得出来这老板也是个热心人，另外从饭菜的份量上也能看出。 “哦？难不成你们也有什么小道消息？诶对了，你们不是镇上的人呀，过来这边干嘛？” “买酒厂。” “啥！”老郭心头一喜，差点没从椅子上跳起来，瞪着眼珠子问，“当真？” “骗你有意思吗，不出意外明天就能敲定。” “那太好了！得，你们先吃，我去东头一趟，老周家……哦我最后的伴儿了，说今天搬店，刚看到在那边上车呢，我得赶紧去跟他说一声，让他别搬了！” 李亚东点点头，一副你随意的模样。 老郭放下手中的可乐瓶，一溜烟儿地便跑了，近乎百米冲刺的速度，很难想象白了鬓角的人，还能有这种爆发力。 第一千零四十六章 几月变化 李亚东原本打算就在镇上住一晚，省得跑来跑去，但实在没找到像样的旅馆，他不太在乎配套设施，有这张床就行，却无法接受床被不干净，于是下午又回到了市区的五星级酒店。 临近晚上的时候，胡生彪的两名手下终于回了，还将其他人也一并带了过来。 一群人站在他下榻的顶级套房的客厅里，李亚东也在。 “没什么大事吧？”李亚东上下打量了张维一番后，出声询问。 看模样应该没什么问题。 胡生彪的一名手下回话道“伤口有点轻微发炎，问题不大，打了几瓶点滴，又开了一大堆药带回来。” “那就好。”李亚东点点头。 胡生彪同样如此，却又突然站了起来，板着个脸，望向张维说，“你，给我进来。” 说着，率先走进了卧室。 张维似乎有点怕他，看了眼小敏，见她点头后，才轻手轻脚地跟了进去，多少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这位大老板有什么事要跟他讲，还特意避开其他人。 另外几人其实也一样，现场唯有李亚东才知道胡生彪这是准备干嘛。 还真是个不按套路出牌的人，明明是想“求”人家小伙子认他做干爸，却是这副口气和模样。 这事还能成吗？李亚东有些怀疑，毕竟张维那小子可不是什么“很上道”的角色。 没人知道俩人在卧室里谈了什么，但半个小时后，当房门被打开时，胡生彪的表情就完全不同了，亲昵地拉着张维的手，一副春风得意的模样，甚至有些自豪，仿佛刚做成一笔几百亿的大生意一样。 张维的脸上同样挂着笑容，任由他抓着手，望向他的表情中有七分尊敬、三分感激。 “成了？”李亚东略感惊讶。 心想老胡这招反其道而行之，着实管用啊，他倒是学到一招。 这事如果换他或一般人去做，肯定是和颜悦色地拉着孩子好说歹说的。 除李亚东之外，在场的其他人都面面相觑，不明白二人何以关系变得如此亲密。 “走，吃饭去，今晚高兴，各人要吃什么自己点，不准跟我省钱！”胡生彪故意板着脸说。 我说您老也不必做这个样子，就这种要求，还能不满足您？ 现场众人全都笑了起来，虽然依旧搞不清楚状况，但毕竟有口福了，值得乐呵。 要了一间最豪华的包厢，山珍海味上了个遍，服务员过来问要上什么酒时，却被胡生彪劈头盖脸地一顿骂，“你是怕我付不起钱还是怎么的，当然是挑最贵最好的上！” “哦，好好……” “等等！” “您还有什么吩咐？” “弄瓶饮料……不，要果汁，鲜榨的那种，给我干儿子喝，他不能喝酒。” 服务员满口应下，躬身离开，而屋里的其他人，则瞬间怔住。 “干儿子？”钟云路诧异地望向对面的胡生彪和张维二人。 “这……小维，你……这是真的？”小敏却差点没喜极而泣。 心想老张家这是要飞黄腾达的节奏啊，攀上这么一号大老板！ “是真的刘姨，我认了……干爸做干爸。” 得到张维的确认后，小敏是真的一下红了眼睛，替他高兴，也替张老家高兴。 而其他人，则纷纷咂舌，望向张维的目光瞬间不同了，就是那种看一介草民与看皇帝之间的差别。 特别是胡生彪的两名保镖，以及他的所谓女秘书，也一样红了眼，却完全是嫉妒的。 现场他三人是最清楚胡生彪的背景的，海蓝名副其实的地下话事人，就是放在整个岭南道上，也是赫赫有名的大佬。 但是，他没有儿子。 有且仅有一个女儿，却不得他喜欢，只要一回来父女二人就要吵架，所以他女儿现在已经很少回家，顶多也就过年的时候回来一趟，住不了三天便走了。 胡老大竟突然多出一个儿子？ 就是认的干儿子那也不得了啊！ 从今往后这岭南道上谁敢不给几分面子，撸起裤腿横着走的角色！ 这小子到底走了什么狗屎运，才第一次见面就被胡老大看中，简直羡慕死人不偿命！ “来来来，大家都别客气，吃吃吃，不够再点……” 胡生彪是真的开心，奋斗半辈子没干成的事，今天终于达成了，虽然走了捷径，但到了他这般年纪，有些事情已然看穿，真生一个，九成九的还没这个好。 既然如此，索性也就不再强求。 “来，老大，我敬您一杯，恭喜您喜得爱子……” 众人纷纷提杯，不管心底有什么想法，但此刻都知道说上几句恭贺话。 绝对没有坏处的事情。 “嗯，好好。大牛你最近表现不错，回头我那放着不开的几辆大奔，你挑一辆开走吧。” “那就多谢老大了！” 胡生彪喝高了，也没办法不喝高，毕竟来者不拒的喝法。 随后也没谁教导，张维确实是个很懂事的孩子，将他半抱着送回了房间。 “好儿子，我的好儿子……”胡生彪喝得完全好不到北了，但嘴里还在不停念叨着。 …… 翌日清晨。 胡生彪刚从床上爬起来，便大发雷霆，弄得两名手下和那个跟他一起走出房门的女秘书，战战兢兢。 “岂有此理，你们三个王八蛋，居然还让我儿子回那种地方住……” 他骂骂咧咧的，差点没上手，也幸亏有李亚东在，敢在老虎发威之际上前劝说。 “老胡啊，别动气，今天不还要过去吗，昨晚那个钟云路和小敏也在，主要是小敏，还带着孩子，家里又没电话，怕她丈夫回来找不到人急，我就让人把她送回去了，张维那孩子硬要跟去，你的人劝说过，但他不听，你那干儿子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对吧？” “那倒是，那小兔崽子性子倔，认定的事八匹马都拉不回来，像他老子我！”胡生彪嘴角一扬，居然又笑了。 他的两名手下和那个女人向李亚东投来感激的目光，其实他们昨晚并未劝说，倒是李亚东提了一句，却没凑效，也就随张维自己了。 风雨终于平息，一行人有说有笑的下楼去吃早餐，也就在此时，距离此地大约12公里的灵溪酒厂的行政楼中，一间大型的会议室里，却又是另一副截然不同的景象。 像个小礼堂一样的会议室中，已经坐无缺席，甚至还有人搬了椅子坐在墙边，因为位子实在不够。 何树清完全贯彻了李亚东的指示，过去酒厂中层以上的领导干部，除了个别的不在镇上、联系不到外，其他人全部到齐，足足一百多号。 “诶~你们说突然通知我们今天过来干嘛呀？” “是啊，厂都倒闭了，还开什么劳什子会？” “就是！搞得好像我们现在还有职位一样。” 一百多号人，过去大小也是个国企领导，如今时隔数月再见面后，已经不按职务称呼，而以前的领导也确实没有了领导范儿。 大多衣着普通，如同路人。 少数人即便衣着依然光鲜，但脸上的倦容和疲态，同样无法掩饰。 只是几个月而已，却好像时隔数年一样，现场众人都苍老了好几岁不止。 更有甚至已然不太讲究，穿着破洞的干活衣服就来了，还不停向旁边有表的人打听时间，仿佛待会儿还要去忙着开工一样。 此情此景，令现场以往官职最大的几个、约莫也是现在过得稍好的几个，唏嘘不已。 。 第一千零四十七章 不舍 “我看呐，一准没好事，八成还是惦记着我们双职工的宿舍，已经说了八百回不止！” 有人突然说道，使得嘈杂的现场顿时安静下来，每个人的眉头都蹙得老高。 “我们要真搬走，该去哪里住啊，拖家带口的，十几岁进的厂，家里的老房子早就垮了。”有人喟然长叹。 “就是！我就搞不懂了，不讲道理也就算了，怎么还一点人情味都不讲了呢？说是找人接手，这么大的一家酒厂，哪有几个人够实力，那在没找到买主之前，先让我们住住怎么了，反正房子空在那里也是空着。” “诶~老黄，按你这么说，那如果上面真找到买主了，你就心甘情愿地搬？”有人问。 “我……什么时候说过？” “诶~你这人，你刚才明明……” “好了！”这时，位于靠前位置上的一个浓眉中年人，突然低喝一声，使得正在争吵俩人纷纷闭上嘴巴。 几十年积攒下来的威严，即便失去职位，但余威犹在，刚才也就一直没表露出来而已。 这是现场众人中过去职位最高的一个，厂办正主任。 “厂里分配的宿舍，毕竟不是自己买的房子，以前是国家的，国家照顾我们工人，所以才安排给我们住。如果后面工厂有人接手，变成了私有企业，那凭什么再给你住？” “诶~吴主任，您这话就不对了，我们几十年的时间都给了厂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就是单间宿舍而已，应该有资格混一间吧？” 此人这话一出，许多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他的观点。 “什么叫你的几十年都给了厂子？厂里没给你发工资还是咋的？老邵，你儿子应该快大学毕业了吧，没厂里的待遇你能供得起？” 老邵张了张嘴，终究无言以对。 “老伙计们，我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我们工人阶级自始至终没给国家添过麻烦，而当前的形势大家都清楚，国家正处于重大转型的节骨眼上，情况很困难。我们已经老了，帮不上什么忙，但再不济……也不能给国家添乱吧？” 吴主任这么一说后，现场众人纷纷低下头，略感羞愧，都是伴随着新中国一路走来的人，工人阶级向来是社会主义的排头兵，如今廉颇已老，干不成大事，但正如吴主任所讲，打死也不能给国家添麻烦呀！ “老伙计们，我们要体谅国家的难处，当年那种舍小家为大家的精神大家难道都忘了吗？事实证明我们这样做是对的，国家富强了，民族崛起了，我们的生活一样比当年好了无数倍，起码能吃得饱穿得暖吧？在座当年有几人没吃过树皮？啊？ “既然这样，还有什么不能克服的呢？忍一忍，乡下的空土地我相信大家手头上都有，回家盖两间泥瓦房又有多难？只要熬过了这个困难时期，等国家进一步发展壮大，我们能不能受益就无所谓了，但至少我们的孩子能过得更好呀。你们说呢？” 这种思想觉悟……李亚东也就是不在，否则肯定会将心头排第一的那人——他大哥，划去。将此人的名字挂上去。 或许后人无法理解和体会这种人的想法，但是，在这个年代，它却是真实存在的。 这就与那些烈士们为了保家卫国、不惜战死沙场是一样的道理。 可歌可敬，并不迂腐，实际上他们的思想境界比任何人都高！ 在座绝大多数人已经开始点头，表情中原本的些许不满，也变得无影无踪。 大风大浪里蹚过来的人，什么事情没经历过，既然当年的大饥荒他们都挺过来了，也没抛弃祖国游到对面去，还能被几块瓦片给逼死？ “行吧，那也就不梗着了，待会儿等钟副厂长过来就把字签了吧，他也为难。” “是啊，为这事他都不知道被何树清训过多少回，官大一级压死人呀！” “切~那也就是厂子现在倒了，不然姓何的敢在钟副厂长面前嘚瑟？” “可毕竟不是倒了吗？” “……唉……” 会议室中叹息不止，若是有可能，他们宁愿不要什么待遇，只求有个温饱，也愿意将厂子盘活呀。 几十年生活的地方，实际上……就是他们的家。 哪里舍得走？ 这未尝不是他们“赖”在厂宿舍里不走的一个重要原因。 “行了，事情就这么定了，甭谈这个，闹心，谈点别的。”有人突然说，“诶~你们昨天听说过没有，有人过来视察工厂呢，好像还是何树清亲自带过来的。” “对对对，这事我也听前楼的老郑讲过，还说钟副厂长昨天也在，不过后面也不知道为什么很快就走了，他们都没敢出门，所以也不了解情况，原本打算等钟副厂长回来打听一下，可昨晚他好像很晚才回来。” “这么说上面真找到买家了？何树清这家伙也算有点能耐嘛！” “诶~你们说，要真有下家接手，他会不会返聘我们呀，或是聘点技术人员？” “我说老胡，这个白日梦你也敢做呀？能买得起咱们酒厂的那绝对大资本家了，你没听人说嘛，越是大资本家越抠门，财富都是剥削出来的，他聘请你还要给你续交养老保险、社保什么的，工龄工资也要给，图啥呀？现在不像我们当年，一个中专生都是高级知识份子的年代，高中生满地都是，就是大学生都一抓一大把，有些已经都不包分配了，想聘请多少都有，不比你能耐？” “我……这不就说说嘛，呵呵……” 一声“呵呵”中饱含了太多无奈，不过大家也没有嘲笑他的意思，还都陪了陪笑脸。 “可以肯定的是，确实有一批人想买我们酒厂，我早上过来经过前门街的时候，就看到有几家关了门的商铺又开业了，问他们什么情况，说昨天来了人，要买酒厂，还有小道消息说，到底买不买，今天就能敲定下来。” “哦？” “难不成今天找我们过来开会因为这个？” “可不是？买主都来了，我们再赖在厂宿舍里不走算怎么一回事，那不是影响他们谈生意吗？” “罢了罢了，终究有这么一天啊，各位，都好好捋捋吧，想好接下来的打算，待会儿人来了就别再闹腾了，终于盼来一个买主，也不容易。” “是呀，厂子如果能重新盘活，让我走，我也认了……” 会议室里唏嘘不已，众人脸上的表情中已经没了任何负面情绪，有的……只是不舍。 。 第一千零四十八章 惊喜 李亚东发现身边突然多出一个……爱子狂魔！ 那自然就是胡生彪了，不会再有别人。 一行人今天明明是来谈几千万的大生意的，他倒好，进入灵溪酒厂后，啥都不管，第一时间命令司机就往员工宿舍楼那边冲。 结果还挺操心，居然扑了个空。 “人呢？”胡生彪猴急得差点没砸窗户，生怕他干儿子在里面出了什么意外，毕竟身上带伤，而楼下小敏家的门也敲了半天，同样没反应。 “我说老胡，你急个蛋蛋呀！”李亚东都看不下去了，忽然想到什么，说，“昨天小敏是不是说过张维他爸今天做手术，那他肯定去医院了。” “哦，对对对，是说过，那应该确实是去医院了。”胡生彪长出口气。 “行了，既然没事，那咱们就先去把咱们的事情给办了。”李亚东说着，踱步向停在旁边的两辆路虎揽胜走去。 这一点他得表扬胡生彪一下，这厮以前可是妥妥的奔驰铁粉，就因为他的缘故，车库里的虎头奔全给送人了，又买了好几辆路虎，而他这方向一变后，手下一些比较机灵的大哥也都跟着换了座驾，为李亚东带来了至少数千万的生意。 都快走到车门旁了，可略一留心，后面却没有脚步声，扭头一看，才发现胡生彪站在原地动都没动。 “老弟呀，要不你自己去，你办事我放心啊，有我没我一个样，我就先去医院一趟。” “还搞不搞，不搞我现在就走？” 李亚东也是怒了，你宠你干儿子也要有个度吧，人家这么大个人了，难不成还要搞条裤腰带系身上？ 胡生彪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见他是真发火了，便讪讪笑道“搞，搞，那必须搞，走走走……” 李亚东总归好想一点。 “阿牛，你去趟医院，看看有什么要帮忙的，完了把我儿子带回来。” 李亚东“……” 两辆车按照何树清的通知，又折返而回，来到距离大门口不远的酒厂行政楼。 何树清显然已经等候多时，旁边停着一辆……龙腾01，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身后还跟着一名秘书模样的中年男人。 “李董，胡总……” “人都到了？”李亚东问。 “嗯，钟云路已经上去清点人数了，除了几个外出打工的赶不回来外，其他的应该都在。” 李亚东点点头后，不再多言，踱步走进大楼，何树清赶紧跑到前面带路。 再说行政会议室里，钟云路昨晚也是喝多了，所以起迟了一些，踱步走进会议室，望着过去的一帮老部下重新齐聚，嘴角不自觉地浮现出一抹笑容。 “诶~钟副厂长来了。” 众人纷纷起身打招呼，虽然都面带笑意，但更多的还是伤感。 “坐坐坐，都别客气，我现在也不是什么副厂长了，大家都是兄弟。” 可他这么一说后，却使得大家伙儿脸上的伤感愈发浓厚。 正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厂子倒闭，竟连钟云路这样的人都逃脱不了下岗待业的命运。 “怎么了这是？”钟云路只要不傻，就看得出大家的情绪有些不对，“这几个月厂子停工，大家各自为生计奔波，基本没聚过，今天好不容易聚在一起，怎么都这副表情？” 不少人抬头笑了笑，但笑容却很尴尬。 这兴许是他们最后一天待在厂里，马上就要离开这个充满最美好回忆的地方，又如何笑得自然？ 吴主任没有坐下，望向钟云路说，“老钟，啥都别说了，单子拿出来吧。” “单子？”钟云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问，“啥单子？” 吴主任微微一怔，道“不是……有个协议退房的单子吗，就是那个补偿一点钱的……” 之前因为职工赖在厂里不走，而镇上又急着清场找下家，所以便临时出过一项政策，每家每户只要愿意退房的，镇上补贴1000块钱，差不多是双职工家庭三个月的收入。 “要那单子干嘛？我没带。” 吴主任先是一怔，继而……长叹口气，道“算了算了，不要也罢，我估计镇上说是说，但这笔钱真想兑现也挺难的。那老钟，要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我这边你不用担心，现在就回去搬家，保证不影响厂里的事情。” 他说着，绕开座位，起脚就走…… “站住！” 钟云路没好气瞥了他一眼，道“老吴，什么跟什么呀，我什么时候说过要让你们搬……那个，至少我今天没说过吧。找你们不是为这事，回来给我坐下。” “不是搬宿舍的事？”老吴诧异，但还是踱步走了回来。 其他人也一样，因为在他们看来，除了这事外，上面应该不会再有什么事找他们商量。 要商量也不会等到现在，厂子停工都几个月了。 “真不是。”钟云路摇头道“至于宿舍嘛……我感觉你们中的大部分人，以后还是可以继续住的。” “啥？！” 此言一出，可谓满堂哗然。 好多人甚至激动得站了起来。 “钟副厂长，你说真的？” “是啊，不是说厂子要卖吗，还能让我们继续住？” “就是上面不逼迫，但人家私人老板也不能同意吧？” 面对老部下们七嘴八舌地询问，钟云路哈哈笑道“谁说的？你们这帮老顽固，就是把那些私人老板都想得太坏了……”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其实他以前又何尝不是？ 一辈子都在国企工厂里上班，没怎么关注私营经济的崛起，潜意识里还保留着过去“姓资姓社”的那老一套。 “实际上今天召集你们过来，不是我的意思，也不是上面的意思，而是准备盘下酒厂的那个私人大老板的意思。” “哦？他……找我们干嘛？” 现场众人都显得十分费解。 “对呀，他这种人有什么事情，也犯不着跟我们商量吧？” “钟副厂长，您刚才说我们中的大部分人将来还可以在厂里住，这话什么意思？”有人把握住了关键的信息点。 “因为……对方老板打算返聘一些人回厂里工作……” “当真？！” 钟云路一句话还没说完，便被一声集体的询问给打断。 现场无人再坐得住，全都站起身来，一脸激动地望向他，表情要多亢奋有多亢奋，仿佛此事关乎性命一样。 “真事绝对是真事，人应该马上就到了。不过……他具体是个什么想法，我也不清楚，把所有人全部返聘回来的可能性不大，你们也要有个思想准备，要是没被返聘……你们也知道，这完全凭人家私人意愿，跟厂里、跟镇上、跟国家都没关系。” “那也可以呀！” 得到钟云路肯定的答复后，现场众人险些喜极而泣，毫不在乎那种毫无规律可查的选择性。 因为很简单的一个道理如此一来，至少老厂将会有一批血脉留在新厂中，这就好比一种传承，原本以为断了，现在……又续上了！ 再一个，总归将有一些老伙计重新过上安稳日子。 这样，就足够了！ 还能奢求什么，毕竟他们已经失去了，经过数月的煎熬，有些难以接受的事情，也不得不逼迫着自己强行接受。 这完全就是意外之喜！ 。 第一千零四十九章 刻薄的混蛋 “来了来了……” 会议室的大门并没关，众人翘首以盼，看到廊道尽头出现一行人时，赶紧端坐好身体。 这辈子都没感觉这么紧张过。 “两位老板好，何镇长好！” 等到李亚东一行从门口走进，众人齐刷刷地站起来打招呼，就好像事先演练好的一样，特别整齐。 实际上趁着刚才那有数的时间，他们也确实练习了一下。 激动与紧张并存，这就是现场酒厂老职工脸上的表情。 “不用客气，都坐吧。”李亚东笑着点头，向下压了压手。 一群人多少有些惊讶，实在没想到为首三人中来头最大的，反而却是年龄最小的。 “李董，胡总，何镇长……这边请。”钟云路将他们安排在特意调配出来的几个好位置上落座。 “都是灵溪酒厂过去的中层以上领导干部？”李亚东双手交叉，撑在台面上，眼神扫视过在座众人，笑着问。 大家伙儿纷纷点头，这位大老板看起来还挺好说话的样子，也令他们对他接下来的话愈发期盼。 “那就好，我这人说话不喜欢兜圈子，那就直接开始吧。”李亚东说，“今天找你们过来的目的很简单，灵溪酒厂我决定买下，从此便属于我和胡总的私人企业，但偌大的一家酒厂总归需要工人，所以除了重新招聘外，我们也想在原厂职工中返聘一批。” 果然！ 现场众人情不自禁地眼前一亮，钟副厂长一如既往的靠谱，比那个从来都高来高去、结果一出事就撂摊子闪人的厂长靠谱多了。 “在座技术人员出身的请举手。” 众人心头一惊，心想这么直接的吗，就开始选人了？ 一百多号人，大约有八十号人举起手，占到大部分。 都不是什么有背景的人物，能坐上管理层的位子，大多都仰仗多年积累下来的过硬技术。 “事先申明一句，成功返聘的人的档案资料，日后会有专人进行审核，如果有弄虚作假的嫌弃，直接……开除！” 众人皆是心头一颤，也终于意识到他们现在想加入的是一家私人企业，再也不像以往了。 而在这种企业里，可不存在什么铁饭碗、甚至金饭碗的说法。 实际上李亚东之所以强调这么一句，就是要让他们明白这个道理。 他同情灵溪酒厂的下岗职工，但同时他用屁股想也知道，这样一家大型国企中，过去必定有些只拿工资不干活的人——几乎所有国企都存在这种现象。 而像这种人，他可不会要，即便穷得吃不上饭，都不会予以录用。 他开的毕竟是公司，而不是慈善机构。 他可以提供给员工优越的待遇，但前提是，员工必须给他创造丰厚的利润。 这是一种相互行为，很现实，如同越来越现实的世界一样。 “你们八十来人，暂时被录用。”李亚东说，特地将“暂时”二字加了重音。 意思很明显，干得不好，同样可以随时撤掉你们。 但这八十人终究欣喜若狂，他们也算有点摸清这位年轻大老板的脾性，看似好说话，但实则做事极为果断，根本不扭捏，说开除你估计绝不会再挽留半分。 但这没事，有了大起大落，他们才愈发明白这份工作的珍贵，这样性格的人其实也好伺候，只要不虚与委蛇，认真做事，能给他创造价值，应该什么幺蛾子都整不动你，不像以前国企，很多时候更看重的并非能力，而是关系。 就譬如那个数月没见人的厂长，他是如何做到厂长的，大家都很清楚。 而余下的大约五十人，表情就显得十分失落了。 就这样……再次失去了吗？ 当然不会。 李亚东还没有这么一根筋，他首先挑技术人员，因为那是刚需，这帮人不见得文化水平有多高，但几十年历练下来的技术，也不是那些刚出校门的大学生可以比拟的，哪怕手里证书一大堆。 在他的企业中，管你什么大学生还是博士生，没经验的进来只能先干学徒，工资可以稍微高点，仅此而已。 想要往上爬，就要拿出真才实学，他丝毫不崇尚文凭。 而经营一家企业光有技术人员可没用，他们虽然是刚需，不可或缺，但企业若想发展壮大，大头还是要靠管理型人才。 所以是的，其实余下的这五十名没有技术，依然能混到中层以上管理职位的人，他更为看重。 但却不是每一个都想要，因为他对管理型人才的要求非常高，肯定有相当一部分达不到他的标准。 “剩下的人，麻烦你们按照顺序自我介绍一下，告诉我，我为什么要录用你。” 很直接，很直白，却很见效果。 因为第一个站起来的人，他仅说了一句话，便被李亚东录用。 那就是吴主任。 在余下的所有人中，他的座位最靠近前排，所以听过李亚东的话后，便直接站起身来，道：“我叫吴长栋，以前酒厂的总办公室主任，您刚才返聘了八十几名技术骨干，我可以帮您合理的安排他们的工作……” “恭喜，你被录用了。” 李亚东笑了笑，这就是他梦寐以求的管理型人才。 而他在说话之前也留意到一个小细节，当吴长栋这么一说时，之前那八十几人都下意识地点头。 那么，就足够了。 不问学历，不问出身，不问经验，所谓管理型人才，能服众、能让属下指哪儿打哪儿，那就堪称完美。 而有些人，譬如第12个站起来的人——前面有几人，李亚东还说了句先考虑一下。而对他，李亚东直接道：“好了，你可以走了。” 为啥？ 因为他站起来结结巴巴的，连一句完整的表述都讲不出来。 这种人，要他何用？ 让他做管理，可谓一剂毒药。 对方很尴尬，其他人也很同情，只有李亚东像个刻薄的混蛋。 “那个……李董，老彭虽然人老实了一点，但办事还是很认真仔细的。”这时，钟云路忍不住地说。 他是真心希望这些老部下每一个都能被返聘回来，虽然他自己还不知道何去何从。 “但他并不适合做一名管理人员，达不到我的要求，如果有想法，可以考虑从基层做起。” “这……” 别说钟云路了，在场所有人都面面相觑。 这个老彭可是工厂最早的一批工人，熬了整整三十年，才熬到一个中层管理，你让人家现在重新开始？ 拖着五十多岁的身体，从基层做？ 他们却不知道，若非如此，李亚东连基层的机会都不会给他，因为一线职工，当然是年轻力壮的好。 他在等待老彭的回答，如果一个人能经得起这样的侮辱——从某种层面上讲，确实算。那未尝就真的没有优点。 以后的事情，谁又能说得好呢？ 只要是金子，他向来乐意提拔。 老彭脚步微顿，听他这么一说后，内心着实挣扎了一番，好半晌，才点头道：“我愿意。” 满堂哗然，但李亚东却笑了。 这样的人，不擅言辞，却有毅力与胸襟，其实还是有些工作适合的。 “那好，你先去吧。”李亚东说。 因为这是一场管理层会议，而老彭已经不属于管理层。 “谢谢老板。” 老彭点点头后，大步向前，原本紧张的身形，看起来却显得那样的轻松。 第一千零五十章 企业家 而并非每个人都有老彭这样的豁达，接下来李亚东同样对几个人说了“从基层做起”的话，但无一例外，全被回绝了。 他们确实感觉受到了侮辱，怒气冲冲地离开。 这样，李亚东就没辙了。 他感觉如果将机会给到那些以前酒厂的基层员工，他们必定会欣喜若狂。 而对于李亚东来说，这两种人并没有任何区别。 不是他心狠，如果搞定了灵溪酒厂的一万名老职工，就能平息这场席卷整个中国的下岗潮，将他们全部返聘又有何妨？ 但他心里很清楚，这根本不是凭一己之力能改变的事情。 既然如此，他能做的，便是将机会留给更需要的人。 而刚才走的那几个，显然不是。 当一个人连饭都吃不起的时候，他是没资格挑三拣四的。 而在此过程中，他同样要考虑企业的合理经营问题。 首先，他可以毫不避讳地讲，他要赚钱，他终究是生意人，盈利是主要目的。 另外，一个很浅显的道理，如果来者不拒、见人就招，导致企业经营不善，他又帮得了谁？ 现在返聘的人，迟早还要下岗。 所以即便让人感觉尖酸刻薄、冷酷无情，有些原则李亚东依然不会改变。 52人，走了17个，剩下35个，其中11人被成功返聘，还有24人暂时待定，李亚东打算后面交给胡生彪来定夺，因为工厂的组织架构基本由他来搭建，未来的总经理也是他，他如果感觉需要，那就留着。 至于李亚东这边，他自己无法在这边久待，但已经做好安排，蒋腾飞和小猛会乘今天的飞机过来，大概天黑之前就能赶到。 蒋腾飞是过来协商合作的，未来酒厂的第一批销路，就由贸易公司帮忙拓展，而小猛，则是赶过来就任副总经理一职。 小猛这几年的表现李亚东一直看在眼里，贸易公司能有今时今日的规模，作为市场开发部经理的他，当居头功。 实事求是地讲，他现在的能力应该犹在蒋腾飞之上，而且重中之重的是……他不乱搞。 蒋腾飞如果能把那些时间花费在工作上，自然会强他一筹，但他并没有，所以现在顶多对半分，甚至不及。 所以李亚东觉得应该给小猛一个机会。 虽然只是副总经理，但胡老大这种人，怎么会真正管事？ 妥妥的酒厂一把手无疑。 “或许大家会认为我的返聘方式有些草率，这一点我不否认。不过在我看来，即便花上几天时间一个个的面谈过去，成效也不见得就会比现在好多少，正所谓路遥知马力，是骡子是马在日后的工作中方能见分晓，好的就进一步提拔，差的……自然也会被降职，甚至辞退，我现在给你们只是一个机会。当然，有些人他并不怎么想要。” 李亚东这么一解释后，现场众人纷纷点头，都看出来这位大老板虽然年纪不大，但确实有水平。 做事雷厉风行、果断异常，却不鲁莽，心里早就有自己的打算，不愧是干大事的人。 现场最开心的莫过于胡生彪了，全程笑呵呵，就感觉找李亚东合伙做生意简直太安逸了，能力强到令人发指，那还有他什么事？ 还不让他去找儿子…… “你们的具体岗位胡总后面会敲定，暂时不会跟以往变动太大，但过段时间之后，肯定会有一定程度上的调整，我实事求是地讲，以往老国企的那套管理方式，现在已经不太适用，你们如果有心的话，就当懂得与时俱进、思进取。” 虽然很不想承认李亚东的这套观点，但在座众人还是下意识地点了头，并非做样子，而是在酒厂倒闭之后其实他们每个人都思考过原因，或许……他们引以为豪的某些东西，确实脱离了时代。 “再谈谈中层以下干部，以及基层员工的问题。” 李亚东这么一说后，现场众人顿时打起精神，纷纷竖起耳朵。 这才是大头，他们才几个毛人？ “酒厂原本有将近一万名员工，但我不要这么多，我只要7000人，不是裁剪，而是因为我估算过，有这么多人大概就够了，即便不够也没关系，可以再进行第二次招聘，另外酒厂也需要注入一些新鲜血脉，譬如应届高等院校学生，他们会为酒厂带来新的活力。” “7000人？”众人一听这个数字后，皆是眼前一亮，这可比他们想象的要返聘的人多得多。 这年头南方根本不缺工人，全国各地的人都朝这边涌，偌大的一家酒厂，只要广告打出去，招满人也就是分分钟的问题，他们原以为酒厂变更为私有后，老板为了省钱，应该会大规模的招收新员工，实在没想到竟愿意一次性返聘这么多工厂旧部。 会不会…… 有人忍不住地问，“那李董，我能冒昧地问一句吗，这返聘的7000人，他们之前的社保和养老保险这些，还给交吗？” 此人算是道出了大家的共同心思，纷纷侧耳聆听，因为这事跟他们也息息相关，很简单的道理——如果工人的都交了，那他们的自然也不会落下。 “我说各位，做人要懂得适合而止呀！”这时，何树清板着脸说了一句。 他到现在都担心这笔买卖搞飘了，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将这位李董引入镇上所代表的含义，而眼下毕竟……连合同都没签，订金也没付。 他甚至都不好主动去提，只能按照人家的方式来。 而平心而论，这些以前国企的福利待遇，人家私人老板就算全盘否决，也没人好说三道四的。 当下这年头，有份工作，又是在以前的老厂，已经不错了。 所以何树清此言一出后，在场众人皆是老脸一红，也确实感觉有些得寸进尺了。 不过那些保险即便工厂不交，他们还是要继续交的，因为如同他们这些人，已经交完大头，没剩几年就能领取福利了。 “当然要交，为什么不交？” 李亚东这随口的一句话，却使得在场众人呼吸都加重了…… 这么轻描淡写的吗？ 有人甚至以为他在开玩笑，很想追问一句“确定吗”，不过有何树清一句教训在前，又实在不好开口。 但其实吧……他也无需开口，因为李亚东的话还没说完呢。 他是那种会在员工身上抠利润的老板吗？ 不，他不是。 那是资本家的行为，而他自认是一位货真价实的企业家。 他的生意经中一直有句话——做一个能让员工赚钱的老板。 这句话看似简单，却有大道理，因为如果员工能赚钱，那就说明企业效益好，他，自然也能赚钱。 所以讲真，他真的没有像某些老板那样，产生过员工工资太高的想法。 甚至有些注定干不成大事的老板，不给员工涨工资也就算了，反而降工资。 而这种行为……岂不等于自掘坟墓？ 看看他集团旗下几名老总的工资就知道…… 陈家英，年薪500万港币，外加年终奖，去年已至500万，持平年薪。 何诗涵，年薪600万港币，外加年终奖，去年已至620万，超过年薪。 杰克，年薪500万港币，外加年终奖，去年已至470万。 黄德平，年薪550万港币，外加年终奖，去年已至500万。 而且他是例外，他曾经卖·身给李亚东，但现在还是给他发了薪资和奖金。 张春喜，年薪300万人民币，外加年终奖，去年已至180万。 蒋腾飞，年薪480万人民币，外加年终奖，去年已至……0。 是的，他去年的年终奖被李亚东扣光了，因为什么他清楚，反正屁都没敢放，果然今年工作就上心很多。 田磊，年薪600万人民币，外加年终奖，去年已至600万。 朱云富，年薪880万人民币，外加年终奖，去年已至800万。 胜利哥，年薪1200万人民币，外加年终奖，去年已至900万。 就这么几个人，李亚东每年要支付过亿的工资，但他有觉得几人工资太高吗？ 从未有过。 无他，因为这几人每年要帮他赚取至少100亿人民币的收入。 。 第一千零五十一章 妙 “大家可以放心，你们过去享有的待遇，有些涉及到国家政策的，我确实没法给，但能给的，我一个都不会少。不光如此，我听说住房公积金制度在上嗨试实施以来效果不错，国家前不久刚出台了政策，你们广东应该会率先施行，只要能办，我一样会给你们办理，无论是谁，但凡是厂里的正式员工，连扫地阿姨都会有。” 李亚东笑着说，五险一金的制度他是肯定会落实到位的，这玩意儿几乎是日后大型企业的福利标准，早弄不如晚弄，只是现在还没出台完整而已，想全办都办不了。 “连住房公积金都给办？” 而他这么一说后，办公室里顿时沸腾了，都是国企职工，对别的或许还不了解，但对于这些福利政策，那是相当清楚的，上嗨那边91年就开始施行，如今三年过去，他们也眼馋了三年。 实在未料到没盼到国家给他们落实，却等来一个私人老板明言会给他们办理。 一瞬间，所有人都喜出望外，兴奋得面红耳赤。 “要真这样就太好了，以后攥钱买房子也轻松不少。” “是啊，就是贷款也好办理，而且我还听说那利息低的很。” “真是太谢谢李董……” “什么李董啊，该改口叫老板了。” “哈哈……对对对，多谢老板！” 看见大家都挺乐呵，李亚东也挺乐呵，这就对了，要的就是这种结果，毕竟工作需要激情，而激情很大层面上便来自于福利待遇。 “这都不算什么。” 李亚东笑着摆手，会议室里瞬间安静下来。 “只要你们好好干，就是工资，该涨的也会涨，我的员工走出去，薪资待遇不会比任何一家同类型的公司差，这是我的标准。” “啪啪啪啪……”会议室里自发地响起一片掌声。 还有人直呼“这个标准好”！ 能不好吗？ 所有人脸上都笑意盈盈，包括同样要掏腰包的胡生彪，以及镇长何树清。 胡生彪无所谓，他早就认为自己干不成什么正经生意，所以李亚东说怎么搞就怎么搞，他举手双手赞同，看似挺吃亏，但以他的经验来看，很多东西不能光看表面。 就好像他0年代初搞走私车的时候，那些愿意给船员发烟钱的老板，就总能搞得日期新的车一样。 反之，大多就都是生产日期已经过了一两年的车。 而日期新的车放到市场上去卖，价格自然可以提一提，客户也愿意接受，挣回来的钱……岂是那两包烟可以比拟的？ 至于何树清，他毕竟是镇长，平心而论，又何尝不想镇上所有人都变富裕，大家都富了，他首先不能吃亏，也更容易管理。之所以先前看似有些“见不得别人好”，完全是担心搞砸了这笔生意。 但目前来看，李董要比他想象的大度得多，基本应该没跑了。 “好了，言归正传，我在这边的时间不多，谈那7000名员工的事情。” 李亚东这样一说后，现场众人顿时按耐下心头的喜悦，沉下心来，全神贯注地听他讲。 “想在上万名员工中挑选出7000人，舍弃3000人，这必然有些伤脑筋，而我这人懒，能不动脑子的时候就尽量不动脑子，所以……这个难题就交给你们了。” “啊……” 众人面面相觑，心说别的呀，这事你们来办还好点，让我们去办……都是老同事，该选谁舍谁啊？ 那岂止是伤脑筋，简直就是要人老命的事情，到时候人家拖家带口的上门来求，你给是不给？ 当然，也有几人情不自禁地眼前一亮。 而恰好，李亚东这话一出口后，便密切留意着众人的表情变化，这几人，已经全部上了他的黑名单。 一个不留！ 人家下岗职工已经够惨了，敢打他们主意的人，心眼该有多坏，岂能姑息？ 或许还有遗漏，但李亚东自有妙招应对这种问题，神秘小邮箱、廉洁专线，不记名工作本，举报有奖等方式，都适用于这种情况。 另外，他的计划中其实本就考虑到这个问题，会使得这些突然得到权力的人，即便想趁机捞取好处，也要先斟酌三分。 “啊什么啊，这就是我交给你们的第一项工作，完不成也得完成！别以为我只是为了图方便，让你们去干这件事是因为你们更了解他们，而这其中也是有一套模式的。” 李亚东眼神扫视过众人，收敛起笑容，正色着说，“你们可以去召回你们的旧部，那些中层以下的管理人员，然后让他们再去召回他们的旧部，以此类推。如此一来事情就会变得容易得多，能为工厂节省很多时间与人力。 “但是，我想特别强调的一点是，任何一名管理者召回来的人，都必须对他们负责，所以如同你们这些中层以上领导，责任就更重大。下面的人如果出了什么状况，譬如将那种没技术的人当成技术人员招回来，又或者将那些混口等死的人招进来。公司不会找他们，而是找你们，当然，你们也可以找你们下面的管理人员，合理的解释公司会接受，除此之外，就要问责，轻者处罚，重者辞退！懂吗？” 众人情不自禁地咽了抹口水……懂自然是懂的，但关键，这样搞……风险还真不是一般的大呀！ 而这一点，李亚东自然也清楚。 “实际上任何事情都有两面性，我定下的这套规矩，对于你们来说也是有好处的。你们不是担心不好拒绝以往的老同事吗，那套规矩就是很好的借口。是好的员工，你们自然可以大胆的招进来，至于不好的那种，你们也完全可以直接拒绝。除非你们乐意替他们赌上自己的前途。” 听他这么一讲后，众人纷纷苦笑，正如他所言，这确实是一个极好的借口，但……依然不是一件轻松事啊！ 稍微有点监管不到位，就有“连坐”的危险。 客观讲，这一招实在太狠了，几乎可以将过去工厂里的那些刺头和老油条们，彻底杜绝干净。 因为没有人会傻到替他们赌上自己的工作与前途，哪怕沾亲带故都不行。 “妙，实在是妙！”胡生彪嘿嘿笑道，李亚东的这个计划事先连他都不知道，只说今天过来两件事，一是把合同给签了，二是把人员的问题给解决了。 合同倒是简单，签字付钱就行。但人员问题可就复杂了，涉及到数千人的招聘事宜。 胡生彪原本还在想呢：这种事就我们几个毛人过来能有什么用，不得先招聘一批人进来，然后再花个十天半个月，甚至更久，慢慢处理？ 实在没料到如此复杂的问题，被李亚东这么一细分后，竟三下五除二地就解决了，他们“坐享其成”就行。 更重要的是，还能网尽人才、去其糟粕。 怎个妙字了得？ 这是高手，不服都不行。 第一千零五十二章 白菜价 一场会议开还未到午饭点时，便结束了，效率之高，令人发指。 中午李亚东他们结伴依旧去厂外的老郭小炒吃饭，老郭见他们今天果然又来了，而且连镇长何树清也在，可谓笑得合不拢嘴，忍不住地一打听，李亚东说下午签合同，那就更是眉开眼笑。 一行人只点了十道菜，但最终上桌的却有十二道，多出一道白斩鸡和梅菜扣肉，问咋回事。 “送的，你们放心吃，不收钱的。”老郭呵呵笑道“没啥意思，就是开心。” 索性李亚东等人也就笑纳了，多喝几瓶酒水便在里面。 他们在吃饭的时候，门外也挺热闹，这条街上的人明显比昨天多出一些，开了门的店铺也多出几家，老郭刚走出门外不久，大家伙便不约而同地跑了过来，老郭同他们说了什么不难想象，每个人脸上都笑意盈盈，直呼“太好了”。 “李董，胡总，我敬二位一杯，你们的到来，从某种意义上讲，算是拯救了我们镇……” 何树清终于不再刻意遮掩小镇陷入经济危机的事实，酒杯一提后，不待李亚东和胡生彪二人回话，直接一口闷。 ‘早有这种思想觉悟还用得着挨骂？’李亚东心想，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终究提杯喝了一口。 不管屋内屋外都是一副喜气洋洋的景象，但众人虽然兴奋，总体来讲却还在可控的范围之内，而据此不远的酒厂之中，场面就完全失控了。 随着上午那百多位中层以上的领导干部结伴返回宿舍区后，酒厂即将重新开工的消息便火速在整个宿舍区内蔓延，如同干燥深秋的一场大火。 而与这则消息同时传出的，自然还有新老板决定返聘7000名老员工的消息。 如果说酒厂重新开工让住在这里以厂为家的老员工们欣喜若狂的话，那么这则消息，就简直不亚于一场十七级地震。 瞬间将他们积压心头已久的所有苦闷、烦恼、压力、戾气……震得支离破碎。 “老赵啊，下午砖瓦厂那边还去开工吗，要去就赶紧吃饭。”有人站在三楼走廊上扯着嗓子往楼下喊。 “开个屁嘞！老李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大事小事分不清啊，赶紧着手把你过去的精干老部下都召回，还开工……怎么，家里没米了？没米上我家吃！” “是不是啊，家里米倒是还有点，就是没菜。” “多大点事，一顿萝卜青菜换你这位仓库主管将来的一顿好酒好菜，值了！” “哈哈……那我可真来了。” “来来来，把弟妹和孩子都带上……” 整个宿舍区里到处都是欢声笑语，像这样的对话随处可见，中午吃饭时就好像过节一样，其实大家都不宽裕，但只要家里有的，便不再藏着掖着，纷纷喊那些条件更差的邻居过来吃饭，大气异常。 但其实这才是他们的本性。 几十年的老同事，又怎舍得看对方以面粉糊糊度日？ 以前不喊，或是少喊，那是因为前路黑暗，连自家米缸什么时候见底都不清楚，不敢大方。 而受到邀请的人也都不拒绝，这事换昨天都不可能，因为很清楚现在谁家都不好过，不愿给人家添麻烦和负担。 但现在不同了，他们已经官复原职，老大板李董上午也开了口，说一个礼拜之内就会让工厂回归正轨，而等工厂重新开工后，他们也就有了稳定的收入来源。 不怕了！ 现在欠下的人情，不日定当百倍奉还，他们有这个能力！ 李亚东一行吃完饭后再走进工厂时，明显发现里面的情况有些不一样，早上过来还显得冷冷清清、一片凋零的工厂，仿佛一下活了，那些之前还“龟缩”在厂区宿舍里的老职工们，纷纷走出家门，或是徒步，或是蹬着自行车，来来往往，显得十分匆忙。 有种奔走相告，迫不及待地想将中午得知的好消息传递出去的意思，似乎连空气中都充满了干劲。 无论谁见到他们一行，都会立马停下来恭敬地打招呼，不知道怎么叫，就叫“领导好”、“老板好”。 那种源自肺腑的激动与感恩的表情，是根本不可能装出来的。 “灵溪，又活了！”钟云路目视着此情此景，无限感慨了一句，老泪纵横。 “别灵溪灵溪的，一个倒闭的名字我可不想要，对吧，老弟？”胡生彪很不通人情地讲。 钟云路“……” “那是自然。”李亚东笑着点头。 他可没有捡人家破鞋穿的想法，当然，主要还是他了解过，灵溪酒的定位实在太低，美其名誉“醇享至尊版”的酒，一瓶都没超过10块钱。 那还混个蛋蛋？ 他与胡生彪加起来至少10亿资金投进来，可是要做五粮液一直想干却没干成的那件事。 酒水的品质与档次需要重新定位，那名字自然也得改。 不过此事不急，下午他们的主要任务是搞定土地转让，以及工厂买断的相关合同。 这事说来复杂，换成一般人不谈他个十天半个月才有鬼，甚至更久。但正所谓人的名树的影，李亚东就好似一座大山横在那里，何树清即便想要讨价还价，也生不起那个胆子。 当然，他其实本身也没有这个想法。 在他看来，只要能将李亚东和东方红集团招商引资到镇上，工厂白送出去都行！ 这可不是一句玩笑话，他是真有这个想法，那得是多大的政绩？ 反正工厂又不是他的，对不对？ 不过挺无奈的是，光他想没用，此事虽然由他在处理，但上面是有硬性标准的。 依旧是上午的那间会议室，众人刚一坐下，还不等买方询价，卖方就很直接将低价呈上来了。 何树清从秘书手中取过一份厚厚的文件，隔着桌子递到李亚东手中，笑着说，“李董，胡总，这份文件你们看看，是上面关于酒厂变卖给的标准和政策，按规矩……呵呵，但规矩毕竟是死的嘛，我觉得有些事情还是开诚布公的好。” 哟！思想升华得挺快的吗？现在知道开诚布公好了？ 李亚东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后，打开文件翻阅起来。 胡生彪同样凑过脑袋。 等将一式二十几页文件认真浏览完后，俩人相视一望，便笑了。 各种利好政策就不提，譬如三年税务减免什么的。知道这家酒厂的卖身价是多少吗？ 3800万。 这是李亚东之前万万没有想到的。 而且这3800万中还包括20年的土地承包费用。 他原本和胡生彪捋了捋，寻思着想盘下这座酒厂，至少需要8000万人民币。 如今却连一半都不到。 3800万能够建起这座酒厂、包括里面的各种配套设施？ 李亚东干过这么多家大型工厂就清楚，绝不可能！ 所以上面给到的这个底价，毫无疑问真是底价，是怕酒厂放在那里荒废了，从而给出的赔本价格。 “老弟，这也就是你啊，我来，肯定拿不到这个价格。”胡生彪挺有自知之明地说。 而这时，何树清也笑着插了一句，“我也不瞒着胡总，确实是这样，上面虽然给到这个价格，但如果酒厂这么快卖出去，肯定也会询问和调查，这也就是李董，我有把握搞定上面。” “哈哈……”胡生彪大笑，“所以说嘛，找我李老弟合伙做生意，那必定稳赚不赔嘛！” 李亚东耸了耸肩，也没啥好说的，以他今时今日的身份与地位，走出去确实能感觉到在方方面面都受到优待。 所以人们才常说，越有钱的人越好赚钱，就是这个道理。 “那就签吧。” 这个价格还能说啥？ 几乎白捡的一座工厂。 。 第一千零五十三章 最后一件事 古色古香的奢华包厢里，高朋满座，依旧是胡生彪做东，因为今晚他干儿子的妈妈过来了，李亚东等人就算陪客。 至于蒋腾飞和小猛二人，就权当顺便蹭一顿。 “老妹妹，小维交给我你就放一百个心好了，我那老弟今天刚做完手术，肯定还要在医院康复一阵儿，你只管照顾好他，其他的事情不用操心，小维这边的所有一切我都会安排好。” 胡生彪笑呵呵地说着，将早就准备好的一张银行卡递了过去，就想往黄桂香手里塞。 “这里有两百万，我寻思着工厂那边的房子实在太小，小维都这么大了，怎么好住？原本打算直接给你们买一套，但又担心不合你们的心意，索性就把钱给你们自己去买好了。” “这怎么使得？”黄桂香根本不敢接，被他强行抓起的手都在颤抖。 两百万，那到底是多少钱，她都不敢想象，几个月前她还没下岗的时候，和丈夫俩人的工资加起来也才一个月400多块。 两百万他们就算不吃不喝干到死都赚不到。 今天听楼下小敏说起这事，说儿子遇上了贵人，一个海蓝的大老板没有儿子，看中了他，一定要认他做干儿子，说是多有钱多有钱的老板，钱多得都可以买下他们的酒厂，原本还有点不信，如今第一次见面，就要帮她家买房子，两百万的巨款说给就给，终于信了，也……懵了。 “老妹妹，这就是你不对了，以前没条件不说，现在咱有条件了，怎么就不能换个大点的房子住呢？你那老房子我去过，小维走进走出的都能碰到头，那可不行。” “可……” “好了，妈。”这时，张维从胡生彪手中接过银行卡，安慰着塞进了他妈手中，“既然是干爸给的，你就拿着，放心好了，我以后会好好孝敬干爸的。” “哈哈……乖儿子懂事！”黄桂香还未说话，胡生彪却先笑了，望向张维的目光中尽是慈爱，不知情的人恐怕打死都不信俩人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那……”黄桂香终究收下了这笔钱，虽然有些心惊胆战，但眼下家里确实缺钱，儿子卖肾的钱都耗在了老公的手术上，剩下的药钱和住院费什么的，都不知去哪里搞。 这笔钱无异于雪中送炭，就是……太多了！ “小维啊，胡哥没有儿子，他对你这么好，你将来可一定要像待你亲爸一样待他呀，不然……你要敢做出什么忘恩负义的事情，我做娘的第一个饶不了你！” “娘，我知道的。”张维重重地点头。 一个孩子的性格，很大程度上来源于家教，而从黄桂香的一言一行上就能看出，张维能有今天的好个性，少不了她从小到大的谆谆教诲。 “另外，你已经旷学好多天，伤也好的差不多了，该是时候去上学了，毕竟再有半年就高考，可不能……” 黄桂香的一番话说到这里欲言又止，在场应该只有两个人明白了她的意思。 一是张维，二是李亚东。 张维就不说，至于李亚东，不是说他比其他人都聪明，而是因为他喜欢研究“歪门邪道”，在读完《厚黑学》后，最近又开始研究起微表情。 黄桂香刚才在说这话的时候，他从对方的脸上很明显地捕捉到一丝担忧。 她是怕他儿子拜了一个有钱的干爸后，会变成另一个人。 一个不见得有多少文化，却很聪明、也善于教导孩子的女人。 “好的，妈，我……” “不急！” 张维一句话还未说完，便被胡生彪挥手打断，望向黄桂香说，“老妹妹，读书的事情重要是重要，但也不急于一时嘛，我寻思着还是将小维的身体养好了再说。” “这……胡哥，可我今天问他，他说昨天医生也说了，身体已经没什么大碍，不剧烈运动、按时吃药就行。” 黄桂香显然没明白胡生彪的意思，其他人也一样，唯有李亚东清楚，因为胡生彪跟他提过一些事情。 “黄姐……”按理说他应该喊人家一声“阿姨”，但没办法，毕竟他跟胡生彪是平辈论交，“老胡的意思你没懂，他是准备给张维重新装个肾。” “啊！这……” 黄桂香先是猛地一怔，不过转瞬间也就释然了，对方挥手就是两百万，还买下了灵溪酒厂，跟他儿子装个肾，又有多难呢，“胡哥，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我……替孩子给你磕两个响头……” “诶~做什么做什么呢！”胡生彪一把托住推开椅子就要望下跪的黄桂香，没好气道：“老妹妹，都是一家人了，你看你，这么见外干嘛？我还等着小维将来给我生个干孙子抱，缺个肾怎么行，你说对吧？” 黄桂香泪如雨落，在胡生彪和张维的两重托举下，终究没能跪下去，重新回到座位上，二话没说，提起酒瓶倒了一杯酒，53度的飞天茅台，一两六钱的大酒盅，对着胡生彪双手一敬后，便一口闷下。 这是张维第一次见他妈喝酒…… 黄桂香明显不胜酒力，一杯酒下肚后虽然还不至于倒，但已经有些难受，不怎么说话了，于是酒桌上的话题便很自然而然地转移到蒋腾飞和小猛这两个外来客身上。 俩人都是第一次与胡生彪照面，自然要敬两杯，特别是小猛，从名义上讲，胡生彪以后可就是他的顶头上司。 “胡总，我敬您一杯，还希望您日后多多关照。” “坐坐坐，别客气，是叫小猛对吧，你们东哥可对你赞赏有加，说将酒厂交给你绝对没有问题，那我是相当相信他的，所以自然也信任你。你接下来就放心大胆的干，工作上的事情我估计帮不到你什么，但工作外的事情，譬如黑白两道的关系什么的，有事你就讲，我胡某人的这张老脸还是有点作用的。” “好！”小猛呵呵一笑，眼神明亮。 因为这些关系，就是他初来乍到最欠缺的东西，如果这些都不在话下的话，那他就实在想不通还有什么能阻止他将酒厂经营好？ 没有！ 俩人碰了一杯后，胡生彪又扭头望向李亚东问，“我说老弟，真的明天就走，不再多待两天？” “待不成。”李亚东耸耸肩道：“日程排得满满的，这几天都是临时挤出来的，放心吧，有小飞和小猛辅助你，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胡生彪知道再劝说也无用，对于蒋腾飞和小猛的能力也不疑有他，毕竟东方红国际贸易公司这么大的一家企业摆在那里。 想了想后，说，“那有件事你总得亲自敲定一下吧。” “什么？” “酒厂的名字啊，总不会让我来取吧，你要真放心的话，那我也敢。” “……” 李亚东微微一怔，那他还真不放心，胡生彪这家伙……小学都没毕业。 “让我想想。”李亚东托着腮帮子深思起来。 酒厂名字跟其他公司不大一样，略显重要一些，因为以后的酒水肯定也会打这个名字，总不能叫“东方红酒”吧？ 然而取名字向来不是李亚东的长项，脑子里不自觉地蹦出：茅台、五粮液、黄鹤楼、泸州老窖……等等，一些老牌酒水的名字，希望有个参考。 但似乎并没有什么卵用，绞尽脑汁也没想出什么高大上的名字。 果然他确实不适合取名。 第一千零五十四章 流霞醉 “林军家之前的老酒坊叫什么名字？”忽然想到什么，李亚东望向胡生彪问。 “老酒坊啊。” “嗯。” “老酒坊啊。” “嗯。” “就叫老酒坊啊！”胡生彪差点没发飙。 李亚东“……” 实在没辙，李亚东环顾四周，打算找点灵感，“你们有没有什么好主意，都说说看。” 于是一场头脑风暴就此开始，毕竟是给亿万酒厂冠名，自己想的名字如果被采纳，那也是一件能吹一辈子的事情。 蒋腾飞第一个发言，“叫红酒怎么样？红红火火，寓意也好，到时候打广告时来个‘过节喝红酒’，一准畅销。” “滚！”李亚东没好气道，听他这么一说后，脑子里不自觉地就想到王老吉，当然，还有红高粱酒。 土，没档次。 蒋腾飞一脸悻悻，而李亚东这声滚，也使得其他几个跃跃欲试的人，不自觉地又开始慎重斟酌起来。 他们可不见得能承受李董的一声滚。 “李叔，干爸，我倒是有个主意。”这时，张维突然说。 “哦？”李亚东还未有所表示，胡生彪却瞬间眼前一亮，连声道“来，说来听听。” “新酒厂的配方不是传承自百年老酒坊吗，我觉得这个历史底蕴可以合理运用。我国古代的一些名酒，像什么杜康、西凤、汾酒、杏花村、剑南春等，几乎全部都已经被人利用，他们同样是走的这个套路。但其实还有一些存在于诗词之中的酒名，目前被利用的很少，我知道的被用的好像就一个稻花香，来自‘稻花香里说丰年’。” 张维这么一说后，在座众人皆是眼前一亮。 胡生彪甚至有种惊为天人之感，当然，主要还是他自己没文化，啧啧道“我说乖儿子，这些东西你都是从哪里知道的？” “书上。” “厉害！” 李亚东每每看到胡生彪露出这副表情时，就有种一脚踹死他的冲动，就你有儿子还是咋的？ 不过客观讲，张维这番话的确很有建设性，如今回头一想，很多酒厂确实都走的这个套路。还有呢，譬如什么女儿红、竹叶青、古井贡、水井坊…… 甚至可以说中国半数的白酒品牌都是这样玩的。 啤酒或许不是不想玩，主要中国古代没有。 “那小维你说说看，还有些什么酒名，诗词中的也可以。” “嗯。有还是有一些的，但我不知道有没有被人注册，反正我好像没听过。”张维思索着说。 “譬如‘春风送暖入屠苏’，这里面的屠苏就是一种酒。白居易的《问刘十九》中，有一句‘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绿蚁也是酒名。苏轼的《东坡志林》中有“僧谓酒为般若汤”的记载，其中般若汤同样是对酒的称谓。陆游的《初春怀成·都》中，有一句“病来几与曲生绝，禅榻烟茶双鬓丝”，曲生也是酒。还有李商隐的《花下醉》中，有一句‘寻访不觉醉流霞，依树沉眠日已斜’，其中流霞也一样……” “等等等等！”别说胡生彪了，就连李亚东都惊呆了，心想这小子可以呀，学霸级的人物啊，对于古诗词还真不是一般的了解。 他所说的这些诗句，其实李亚东大抵也听说过。但听说，跟记住，再跟以一个酒名的话题将它们整理出来，又完全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概念。 不是博文广见、对古诗词熟稔到一定程度的人，断然做不到这一步。 “你说慢点，我先把你上面说的酒名记下来，再统一作参考。” 李亚东说着，唤来服务员要来纸笔。 等他做好记录后，张维接着说，各种诗词以及出处张口就来，令人叹为观止，不服都不行。 “小维，我还真没问过你呢，原来你学习也这么好啊！”胡生彪愈发有种捡到宝的感觉。 “的确，你要不说你读高中，我都以为你是大学生了……”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各种赞美之词不绝于耳。 听得现场唯一的一个真·大学生，李亚东，老脸一红。心想大学生怎么了，谁规定大学生就一定要懂这些？ 所幸他也没心思理会这些，整个注意力都集中在桌面的白纸上，上面记录着张维刚才所说的11个酒名。 李亚东思来想去，用打着酒店广告的蓝色圆珠笔划掉大半，只留下三个酒名。 一个“屠苏”，感觉很霸气。 一个“绿蚁”，感觉“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这句诗，真是极美，画面感极强。 一个“流霞”，感觉这两个字中就充斥着一股酒香。 “老胡，你觉得呢？”李亚东将手中白纸递过去。 胡生彪看了看后，说，“我也不懂这些东西，就单看名字的话，让我选我会选流霞。感觉比较合适。至于这个屠苏，感觉像把刀的名字。这个绿蚁……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们做的是药酒呢，用蚂蚁做的。” 李亚东“……” 不过，他说的话确实有几分道理。正因为不懂，所以他的思维才更接近普通消费者。 李亚东回忆起刚才张维所说的“流霞”这两个字的出处，嘴中不自觉地朗诵起来，“寻访不觉醉流霞，依树沉眠日已斜……流霞酒，感觉……还是差点意思呀，比不上剑南春这些。” “那要不然叫‘醉流霞’怎么样，用三个字？”胡生彪建议道。 “醉流霞酒？”李亚东微微蹙眉，“很拗口啊！” 不过他转念一想，剑南春酒就不拗口了吗？还有更拗口的……水井坊酒。 通常说这两种酒时，都是直接叫剑南春和水井坊的，没人后面刻意带个酒字，显得多余。 “也可以试试‘流霞醉’，反过来，感觉降音放在后头，读起来会更上口一些。”这时，张维突然说。 “咦？”李亚东蓦然一惊，朗声道“流霞醉！” 果然完全不同，有点感觉了。 “流霞醉，流霞醉……” 又读了几遍后，渐入佳境。 “可以可以。”胡生彪朗声大笑，“这名字可以，我感觉非常好，我儿子就是聪明。” 李亚东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不过……就事论事地讲，似乎……确实不错。 所幸他也不是那种扭捏的人，一个酒名，既然有了历史出处，还古色古韵、听起来不错，那就够了。 主要还是运营，否则你就算叫杜康，打着曹阿瞒的那句世人皆知的“何以解忧，唯有杜康”的千古名句做广告，不一样没火起来？ “流霞醉！就这样吧。”李亚东一锤定音道“以后酒就叫这名字，至于公司……再加个地名，就叫灵溪流霞醉有限公司吧。” “灵溪流霞醉有限公司……”胡生彪重复一遍后，笑着点头，“不错，很好。” 公司名字确定之后，剩下的事情就好解决了，也无需李亚东亲力亲为，关于公司股份的事情他这几天已经与胡生彪磋商过。 胡生彪口袋一掏，反正砸锅卖铁就3个亿，多了也没有，一副你爱投多少投多少的模样，反正他就一个要求，不能有第三个股东。 李亚东原本想拿90股份，投27个亿，但想想规模未免也太大了，眼下毕竟才1994年，投进去也就多个看头，再怎么凶猛入市也不可能要这么多运营资金，而且未免吃相太难看，虽然胡生彪一副挺不在乎的模样，但做人嘛，有些事情得换位思考一下。 所以最后决定拿70股份，投7个亿，加上胡生彪的3个亿，总投资10亿人民币。 起点一样高得吓死人。 。 第一千零五十五章 计时牌 在旅途奔波之中，时间感觉过得特别快，转眼间一个多月过去，1995年悄然来临。 结束了海蓝、羊城、香港、江城四地的工作考察后，李亚东带着齐家兄弟返回首都。 蒋腾飞赶来接机，通过他，李亚东也对酒厂那边的事情有了一个比较清晰的了解。 “东哥，你还别说，咱们那流霞醉还是挺有滋味的，第一批货已经到了，公司管理层让他们一人拎了两瓶回去，反馈过来的信息都说不错，我也尝了，感觉不比飞天茅台差多少，特别是我家老头子，一喝就喜欢上了，听说是咱们自己出的酒，现在出去兜弯，只要一见到他的那些棋友、师兄师弟就开始推销。” “师兄师弟？” “嗯，吃饱了没事干跑去跟人家学气功，天天早上五点准时到公园报道，我跟他说是骗人的他还不服气，所幸动动胳膊踢踢腿的也没什么坏事，也就随他自己了，总不是每个月被人骗走50块钱的事情嘛。” “……” “那市场反应呢？”李亚东问，这才是他关心的重点，自己人喝得好有什么用，得让市场买账才是王道。 “这个……暂时走货还比较缓慢，主要分销商都嫌这酒没听过，而且最最重要的一点……”蒋腾飞说到这里顿了顿，扭头望向李亚东问，“东哥，这酒的价格是你定的还是胡总定的，销售价是不是也太高了，还全国统一销售价？” “高吗？”李亚东撇撇嘴道“不就是150块一瓶吗，茅台都过200了。你自己不也说了，口感并不比茅台差多少，咱们可是百年老酒坊出来的秘制佳酿，而且不勾兑，货真价实。” “话是说这样说没错，可……你这价格都直接压过五粮液了……” “五粮液又怎么了？五粮液不是人造出来的？我们的品质并不比它差，甚至更好，超过它的价格又有什么好稀奇的？”李亚东没好气道“我知道你这边的压力是什么，不就是嫌它没名气吗，放心吧，老胡那边已经在计划，接下来赶在新年之前第一拨广告就会投放，到时候你不要嫌货少就行。” “能这么见效？”蒋腾飞一脸狐疑。 电视广告他又不是没打过，公司代理了不少进口品牌，基本都投放过广告，但说实话效果有是有一些，却很一般，该买的人他还是会买，不买的人他依旧不买。 究其原因在他看来还是因为价格摆在那里，注定只有少部分人能消费得起。 “不信？那打个赌好了，我保证你过年会断货，如果没有，年终奖翻倍，如果有，年终奖……没有。干不干？” 我干你大爷！ 丫的也忒坏了，去年就没给我发年终奖，今年还想打这个算盘，再不拿钱回去媳妇儿都不让睡床了。 “不干！”蒋腾飞想都不想地说，虽说年终奖翻倍的提议很诱人，但正所谓利字头上一把刀，他觉得自己的道行还是太浅，干不过眼前这个大妖人。 李亚东“呵呵”了一声，心说算你小子机灵，否则今年又能省下好几百万了。 蒋腾飞也就不知道他跟胡生彪俩人商业的“品牌打造计划”，要是知道，铁定就不会担心现在走货太慢，或是价格太贵的问题。 互联网时代不是有个流行词叫“霸屏”吗？ 嗯，他们的计划就是这样。 第一拨广告投放的费用是5000万人民币，比买下酒厂的费用还高。 这样的狂轰乱炸扔出去，李亚东就不信流霞醉不火，这个年代的国人可比二十年后单纯得多，广告打得响的牌子，他们会很相信它就是好的。 而150块钱的一瓶酒，跟贸易公司那些动辄上千的奢侈品相比，还是挺经济实惠的，消费群体不见得就小。 李亚东有十足的信心这一轮“品牌打造计划”可以成功，要不然史玉住那家伙也不能起死回生。 再说了，他的酒确实不差，论货真价实的话，甩脑白金几条街不止。 他就是要用钱砸出一个高端酒水品牌，如果其他酒商不服气的话，大可以放马过来。 草莽年代，群雄逐鹿，要死卵朝天，不死就发大财。 实际上生意有时候并不复杂，前提是你手上得有一坨子。 而很不幸的是……当然，是对其他酒商而言。刚好，他就有。 “诶~今天什么日子啊，怎么这么堵？”汽车行驶在二环里，准备先去一趟公司，李亚东明显感觉街道上的行人和车辆明显比以往多得多，略一思忖，元旦已经过了呀，不由望向蒋腾飞问。 “哪止今天呀，自从那边竖了个牌子后，这半个月来每天都这么堵，所有人都朝那边涌，想去看个新鲜。” “牌子？”李亚东不明所以道“什么牌子？” “计时器，香港回归的那个。” “哦？”听蒋腾飞这么一说后，李亚东情不自禁地眼前一亮，心想终于开始倒计时了吗？ “走，我们也去看看。” 这是一个伟大的历史见证物，上辈子已经错过，这辈子既然碰上，没理由不去瞻仰一下。 蒋腾飞开始改变路线，汽车在拥挤的街道上缓缓前行，这几年四九城的变化也是有目共睹的，别的不说，街上的车是一天比一天多。 大约二十分钟后，广场终于近在咫尺。 人山人海——这就是李亚东此刻眼前的景象。 他本不是爱凑热闹的人，但这个热闹他今天凑定了，下车之后，跟随涌动的人潮，向着最拥挤的那片区域走去。 一块并不大、也算不上宏伟或奢华的黑色倒计时牌，印入眼帘，底下围满了人，大家就这样仰望着它，静静地，默默地，有些人……居然已是泪流满脸。 计时牌上显示着三个数字——911。 九百一十一天，这就是香港回归的日期。 被人强行从母亲怀抱中夺走的孩子，在被殖民者剥削和压迫超过一个半世纪后，终于公布了明确归期。 现场所有人，无一不希望计时牌上的数字能飞速地开始减少，因为不光是他们，所有中国人、整个华夏民族，已经急不可耐，一天……都不愿再等了！ 150多年啊，多么漫长的等待？ 足足等死了一代人，而如今，这一代人，也已老去…… 再不回归，是欺我央央中华、泣血数十载打造的长矛不利吗？！ 李亚东知道，那些挂在一张张淳朴脸上的晶莹泪珠，其中固然饱含了辛酸，但更多的……还是喜悦。 这块计时牌虽小，但它背后象征的意义却无比巨大。 天佑中华，昔日的天朝上国，终有一天会再次让各方来拜！ 对于这一点，他深信不疑。 所以……他一直在奋斗的路上。 。 第一千零五十六章 瓦良格号的消息 李亚东这次回京也就打个转儿，注定待不了几天，陕北那边他年前必须得去一趟，不曾想只是回来晃一晃，喜事却一件一件地从天而降。 第一件喜事其实在意料之中，只是他没想到会这么快，毕竟他三哥表现出来的模样完全不急不躁。 是的，三哥终于决定结……哦，可能说再婚更合适一些。 倒也容不得他再拖下去，谁让他没管住自己的裤裆呢。 有了！ 是的，耿爽有了，从他娘透露出来的小道消息说，都有两个多月了，再不把正事办了，都能现形。 那到时可就是老脸没处搁的事情。 这完全就是意外之喜有没有？ 上次回来看到三哥和耿爽同居后，李亚东就知道结婚是铁板钉钉的事情，就是时间问题，但实在没料到俩人最终却走了一步奉子成婚的棋。 可谓大喜过望，从他娘这里得知消息后，李亚东噌地一下便蹦得老高，当真是手舞足蹈。 无他，因为老李家又将迎来一个新生命。 而这个新生命却是他完全不认识的，或是说上辈子没有的，逆天改命而来，容不得他不兴奋。 他是真心希望老李家的人丁越来越兴旺，说句不好听、也不太社会主义的话——甭管多少罚款，他都乐意交。 婚期已经定下，他娘请大仙测的日子，正月初六，也就大年初六，所以今年这个年想不热闹都不行。 第二……哦不，应该说第三件喜事，它要不找上门来李亚东都快忘了。 就在李亚东决定启程陕北的头天，一个有段时日没见面的人，突然找上门来…… “孔大哥，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李亚东正在院子里逗小宝玩——小家伙走路慢，不像她哥九个月就能屁颠屁颠儿地跑，每天看着她哥和琪琪姐姐打打闹闹，就朝思暮想着想要下地，所幸老李家路子野，把那种国内还没看到哪里有得卖的学步车，给她弄了一辆，现在都不爱让人抱，一站进车里后就撒欢似的满院子跑。扭头一看院门，也是笑了。 “诶~这玩意儿好啊！”孔思清却是不理他，注意力瞬间被小宝的安全防摔、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折腾的万向轮走步车所吸引。 李亚东也不介意，笑着问，“怎么，家里也有小孩？” “嗯，中半年添了个孙子。” “……”李亚东诧异，问，“不……是，你多大啊？” “45。怎么，还不能有个孙子？”孔思清没好气道。 “哦……” 李亚东恍然，孔思清看起来确实应该有40多岁，只是他一直喊人家“哥”，潜意识里总把人家当成同辈人。 45岁，法定结婚年龄22岁，有个孙子的确不足为奇。 比较可气的是，他今年整好30，别说儿子了，连婚都还没结。 孔思清也就比他大15岁，但等他孙子上初中时，自己儿子估计还在打酱油…… 晚婚是魔鬼，一晚少一代。 “这东西国内目前好像没有，从国外搞回来的，要不给你搞一辆，小孩子学走路还是挺好的。” “贵吗？” “……”李亚东忍不住地翻了个白眼，心说能不能不要这么见外，咱俩好歹也认识这么多年了，但又深知孔思清的为人，暗叹口气，实话实说道“有点小贵，七八百块钱吧。” “就这么个小玩意儿七八百块？”孔思清咂舌，苦笑着摆手道“那还是算了吧。” 开玩笑，他一个月的工资都没有七八百块。 李亚东长叹口气，感觉很可悲，又心生敬意，堂堂1号首长的秘书，竟买不起一辆儿童走步车。 这事放到别的国家都没人敢信，但它在中国，却实实在在地发生了。 李亚东多想说“我送你一辆啊”，不过，终究忍住了。 他肯定没有这样的想法，孔思清估计也不会这样去想，但他感觉这种行为仍然是对对方的一种亵渎。 “别算了呀，多大点事，看小宝这架势再有两个月这玩意儿估计就用不上了，到时留着也是浪费，你孙子那时倒刚好用得着，我让人给你送过去就是。”李亚东呵呵笑道，他当然不会告诉孔思清自家还有个小宝宝即将出生。 “这样的话，那倒可以。”孔思清同样笑了笑，“等明浩用不着了，我再给你送过来。” 明浩，应该就是他孙子的名字。 “留着吧，我家又没其他孩子。” “你不生？” “等我啊？”李亚东没好气道“等我有孩子，这玩意儿早破了，我婚期已经定了，97年。你就别来回瞎折腾了，拿过来也是浪费。” 孔思清耸了耸肩，索性也不强求，一来时间确实太长，到时八成真散架了；二是知道这小子有钱，估计不会这么节俭，肯定会再买新的。 胡秀英听到外面有人聊天，从堂屋里走出来，对于孔思清也不陌生，笑着打了声招呼，知道是市政府的秘书。 她换手看着小宝，家里除了佣人外，其他人都上班去了，就连黄国栋的父母现在也有事做，实在闲不住，在五道口那边盘下一家店面，专卖文具，客源就是附近学校的大学生。李亚东便带着孔思清走进堂屋，让刘姨倒了两杯茶水。 “老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孔大哥你特地跑过来肯定不是来看我的，说吧，什么事？” 李亚东也懒得打听孔思清为什么消息这么灵通，知道他刚好在家。 对方如果想的话，他早上拉的什么屎估计都能知道。 “好事，过来通知你一下，首长之前不是讲过吗，等瓦良格号航母到港后，准许你登舰庆祝一下……” “瓦良格号到港了？”李亚东眼前一亮，迫不及待地追问。 “嗯，八月份到港的，没第一时间对外披露，因为有些东西还需要适当的改装和修整一下，现在已经弄得差不多了，准备年后弄个庆祝仪式，毕竟是我国的第一艘航母，意义重大。” “八月……”李亚东在心里捋了捋，距离他拿下瓦良格号，现在已经快三年时间过去，这一路将它拖拽回来，还真不是一般的艰辛。 当然，再怎么样也比上辈子好。 上辈子美国佬使坏，土耳其故意刁难，控制海峡不让通行，使得瓦良格用了将近十年时间才回国，还坑走了中国一大笔钱和火箭炮技术。 这得益于他提前跟孔思清打了预防针，然后国家赶在美国使坏之前，先以一些小利小惠忽悠土耳其签了放行手续。 “定在哪天？”李亚东问，他肯定会去的，但绝不是去显摆这艘航母是他搞回的，而是去与士兵、军方、国家，乃至所有中国人，共同分享这个喜悦。 真想炫耀什么这事他早就吹出去了，但实际上他从未对不知情的人提过。 “五一。” “哦，那还早嘛。” “是早，但你这个大忙人，我得提前跟你讲啊，位置都留好了，你要临时有事没去，位置空在那里，就很不像话。” “放心吧，五一劳动节，这日子好记，我肯定会去的。”李亚东点头说，像这种关乎国家荣耀的事情，搞个庆祝仪式，还有位子空在那里，岂止是很不像话？ 那是摆明的不尊重海军、不尊重军方、不尊重国家。 他不但会去，到时肯定还得提前个一两天，否则临时火急火燎的万一有什么耽搁，那篓子可就捅大了。 。 第一千零五十七章 恶人 茜安。 老话说的好，多条朋友多条路，十三朝古都虽好，但李亚东却不常来，还记得第一次过来时那叫一个麻烦，特地让张春喜帮忙联系司机和代步车，过来后全靠接机牌碰头。 但现在显然不用了，他自己提前挂了一通电话给胡广源，到地后一切便安排得妥妥的。 胡广源硬要跟去，李亚东没让。 此去至少又是十天半个月，依胡广源的性格绝对还是会等他，而眼下新年在即，正是卖车的旺季，不免耽误人家的生意。 所以只取了车，有齐虎在的话，摸过去并不是问题。 这次换了台车，猛虎品牌旗下的新款，猛虎指挥官，全尺寸suv，比大帅足足大了一圈，油耗是更高，但也更稳更舒服。 指挥官飞驰在陕北的大漠高原之上，越是临近目的地时，李亚东便明显注意到窗外的风景较上次来发生了很大改变。 并非那种天然形成的差异，而是人为造就，昔日宁静祥和的大漠之中，现在总能看见一根根拔地而起的“大镐头”，在那里一上一下地挖掘着，似乎永不停歇。 人类贪婪地抽取着地球母亲的血液，恨不得抽尽最后一丝。 当然，他也没资格装什么圣人，因为他也是这些“不孝子”中的一个。 石油是人类赖以生存的资源，就好像一样不可或缺，或许人类文明的进步本就伴随着地球的毁灭，就好像……蜘蛛。 李亚东不记得在哪里看过一个故事，但直到现在都记忆犹新，说的是非洲的一种红蜘蛛，当它怀孕之后会用黏黏的蛛丝严严实实地裹出一个卵包。 然后便日夜守护着这个卵包，等待小蜘蛛的诞生。大约一个月后，卵包裂开一道小口子，小蜘蛛一只只地爬出来，而这些小蜘蛛一出生就需要进食。母蜘蛛会产下十几粒食物团，足够小蜘蛛们吃三天。 而三天后，小蜘蛛长大了许多，便开始第一次蜕皮。这时母蜘蛛会用蛛丝把小蜘蛛聚拢在一起，然后趴在上面，加以保护。 当蜕皮完成后，饥饿的小蜘蛛们便会骚动着争先恐后地爬到母蜘蛛身上，它们开始是犹豫的，可不知哪知小蜘蛛先咬下一口后，母亲的皮破了，其他兄弟姐妹嗅到血腥味，便再也无法抑制饥饿带来的，开始纷纷咬向母蜘蛛。 很快母蜘蛛的身体就被儿女爬满，每个儿女都有一根尖锐的吸管，上百根吸管同时刺入母亲的身体。 而母蜘蛛则一动不动，任凭一百多个儿女吸吮着自己体内的液体，一次又一次的将他们喂饱。 母蜘蛛的身体，足够让小蜘蛛吃上四天。 而四天后，在吃完母蜘蛛后，小蜘蛛们将会长大许多，终于有了独自生存的能力。 母蜘蛛不仅喂饱了它们，同样也用自己的血肉唤醒了儿女的捕猎天性，它心甘情愿的充当了儿女的第一只猎物，如此，它们才能在恶劣的环境中生存下来。 一个很不起眼的小故事，却很骇人听闻，李亚东当初读完这个故事后感觉匪夷所思，感叹这个世界上还有这种动物吗？ 后来，他想了想，确实有，不仅仅是蜘蛛…… 所以荀子说“人性恶”，慢慢地，他大抵也是赞同的——当初在决定对付堤义明时，他着实研究了一下这个人，也研究了一下他所崇尚的荀子论。 孟子提出“性本善”，实则是没有依据的、没有逻辑的、也无论证，更像信口雌黄。 而荀子不同，他对人性下了定义：“生之所以然者，谓之性”。 也就是说，性，是天生的、与生俱来的原始质朴的自然属性，不是后天学习而成的自然本能。 荀子将仁义礼智信，定义为“伪”，认为那是教化出来的结果。 而人的天然属性是什么呢？ “饥而欲食，寒而欲暖、劳而欲息、好利而恶害”。 所以他说性是恶的，伪是善的，人的成长便是一个由恶向善的过程。 当然，得教化、限制恶的趋势，使人性之恶向善转化，但成与不成，或是说作用多大，得因人而异。 李亚东想了想，他大体上还是一个恶人…… 汽车抵达县城时，也就下午三点多，几乎与上次同样的下机时间，倒是早上许多，主要是车好，底盘更高、更稳。 “先找个地方吃饭吧，完了去公司看看，晚点再回大龙村。” 到了这边，李亚东不可能在外面住，一是没有必要，二来若是被大龙村的乡亲们知道，必然会十分心寒，毕竟他们是真的将他当亲人一般来看待。 你去自己的丈母娘家，会在外面住宾馆吗？ 差不多的道理。 “羊肉泡馍？”齐虎咧嘴询问。 “可以。”李亚东笑着点头。 这货和他哥是正儿八经的北方人，钟爱面食，因此到了以面食闻名天下的陕地，简直如鱼得水。 但跟两个家伙吃饭……特别是遇到他们喜欢吃的东西时，饶是李亚东已经习惯了，但仍略感羞涩…… “老板，三碗羊肉泡馍，两碗大的！” 三人很容易在街上找到一家泡馍馆，齐龙进门就是一嗓子。 “好嘞，三位先坐，马上就好。” “不是，我说的大的，是那种碗……”齐虎说着，伸手在胸前画了一个圆，直径……大约50，“你这有吗？” 没有也得有啊！这种大生意上门，一碗等于卖三碗。 “有有有，必须有，你看这个成吗？”正在厨房擀面的老板说着，将旁边盛放面团的一只青花瓷盆抱起来问。 “嘿嘿……可以，这个好！” 出息。 李亚东就要了两张饼，不紧不慢地往碗里拧，而隔壁两个家伙呢？ 每人十张。 这俩家伙也就生在这个年代，要换过去大饥荒那会儿，甭说吃一顿饱饭，大抵是活不成的。 稀奇的是，算不上风卷残云，嘴巴也没见大上好几号，但李亚东一碗泡馍吃完，他俩也差不多了。 吃完饭后，三人便直接驱车驶向永源石油开发公司。 再次来到这里后，跟当初买车时第一次过来，简直天壤之别，门口有了保安不说，里面也人头涌动，光是院子里就停了七八辆车。 李亚东来之前并没有跟这边任何人打招呼，未尝没有点突击检查的意思，结果四处瞅了瞅，至少表面上看公司经营得还算有声有色。 孙永强刚好在公司，看到他三人突然出现后，也是大为惊讶，赶紧下楼迎接，然后将他们带到自己的办公室。 “老板，你还别说，你来的时候刚刚巧呢！” 双方一照面后，孙永强也不说嘘寒问暖，或是汇报工作，而是挤眉弄眼，表情显得有些古怪。 “哦？怎么个巧法？” “我今早得到消息，谢兴洋过来了，也不知道从哪里又搞到一笔钱，想卷土重来……” 第一千零五十八章 半年经营 “卷土重来？”李亚东呵呵了两声，心想果然这个年代就能发起来的人，没一个是简单角色。 罢了，就冲对方这股子不服输的精神气，也就不再打压他了，一码归一码，他之前干的那些龌龊事，已经受到惩罚。 当然，他欠的二百万还是要还的，那属于上一码的事情。 “你联系他一下，就说我也到了，让他什么时候上门把账结一下，别搞得大家难堪。” “好。”孙永强嘿嘿笑道，关于谢兴洋此人的事迹他也都听说过，为发财不惜扰人祖先安宁的家伙，他同样打心眼里不喜。 “别到处乱瞅了，真要在公司早就跑过来了。”李亚东注意到齐龙趴在窗台边一个劲儿地朝楼下打量，就知道他在干什么。 但显而易见的是，刚才他们过来总经济亲自下楼迎接，整个公司都知道了，科舍洛娃要在公司早就该露面了。 不都说小别胜新婚吗，就是这个道理。 “赵姑娘确实不在。”孙永强自然知道俩人在说什么，笑着解释道：“公司最近又在黄家墩那边拿下一块毛油地，阿列夫他们这几天一直在那边勘测，她也每天一起跟过去帮忙。” 赵姑娘就是科舍洛娃，她国籍都改成中国的了，身份证上的名字总不可能印成科舍洛娃吧，中国五十六个少数民族似乎都没有这种姓氏和名字的组合。 所以便入乡随俗，也取了一个中国名字，叫赵凤。 她自己取的，没什么太大讲究，“赵”因为是百家姓第一位，至于“凤”…… 反正你去看吧，只要外国人取了中国名字的，十个有九个不是龙就是凤，东方传说中的龙和凤，在他们眼中大概是比爱马仕和普拉达更时髦的东西。 反而是中国人自己越来越不喜欢民族文化中的这两样图腾，感觉土里土气…… “她没有给阿列夫还有你们添麻烦吧？”齐虎笑着问。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孙永强连连摆手道：“赵姑娘知书达理，待人友善，又精通中俄两种语言，幸亏有她在，不然阿列夫这帮人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跟他们沟通，也搞不清他们喜欢什么和不喜欢什么。” “那就好。”齐虎会心一笑。 “好了，说说正事吧，距离我上次离开也有小半年了，公司的经营情况怎么样？”李亚东收敛起笑容，望向孙永强正色询问。 孙永强同样如此，知道是该上交成绩单的时候了，心里若说没点忐忑那是假的，他现在已经很清楚老板的背景，知道他生意做的有多大，不知道自己的那点小打小闹能不能让他满意。 “先说说毛油地吧，除了之前的大龙村地块和狗头岭地块外，我们又相继拿下7块毛油地，总面积……” “才7块？”李亚东情不自禁地蹙起眉头。 这个成绩他确实不满意，若说没钱也就算了，但陕北这边的财务直接跟香港总部对接，兰姐那边还特地安排了一名财务过来，可谓金库大门摊开，要多少都不是问题。 而在这种情况下，小半年时间，才拿下区区7块毛油地，算上之前的两块，一共9块，未免也太少了吧？ 他之前心里盘算的是，不说搞它上千块毛油地吧，但至少也要弄个几百。 积水成渊，就是这个道理。 否则他为什么对陕北开油的事情如此上心，今年足足半年时间都耗在这边？ 孙永强情不自禁地咽了抹口水道：“如果是见地就抢，我们要关系有关系，要钱有钱，肯定不止7块，一个月拿下三五块地不成问题，但关键……我跟阿列夫讨论过，他非常不建议我盲目拿地，让我别听信市面上传出的小道消息，所以我们现在拿到手的7块地，每一块签合同之前，阿列夫都带人去仔细勘察过。而这就……” “需要时间对吧。”听他这么一解释后，李亚东就了然了，这样做自然比较稳妥，能将风险控制到最低。 但此举其实也是一把双刃剑，陕北开油的事情现在进行得如火如荼，毛油地可不会等人，你慢慢悠悠地去搞，稳是稳，却也必然会错过很多地块。 而地是有限的，时间不等人，没了可就没了。 “那效果怎么样？” “这个倒是不错，加上之前的，一共9块毛油地，现在已经有块在开发，每一块地都出油了，最多的一块地上我们已经打出11口油井，单是那一块地，日产原油就有30多吨。” 李亚东会心一笑，如果是这样的命中率——百分之百，那适当的慢点，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日常原油30多吨，妥妥的日进账几十万，一年下来可不是一笔小数目，饶是对他而言。 “你说的哪块地？” 孙永强嘴角一阵抽搐道：“就狗头岭那块。” “……” 好吧，略过这个话题。 再谈下去孙永强恐怕今晚觉都睡不着。 “现场施工方面都是钢蛋在负责吗，他那一伙儿忙得过来吗？” “肯定忙不过来。”孙永强摇头道：“他自己也清楚这一点，所以又向我推荐了两个人，都是他以前的师兄，当然，他们既然敢过来，就必然跟吴老大断了关系。实事求是地说，水平都很不错，而且经验也比钢蛋老道。” “嗯。”李亚东笑着点头，钢蛋倒也不笨，没想着一块大饼自己强行啃完，那样暂时止住饿了不假，却很可能被噎死。 知道“拉帮结派”，这样挺好，按照这样的节奏发展下去，自己的工地越来越多，他招揽的人也越来越多，假以时日，名望必然会超过他之前的那个已经过气的师父。 “原油出货那边谁在负责？”李亚东又问。 这件事情尤为重要，胜利哥早就嘱咐过他，这里面的猫腻很多，一块日常原油二十三吨的地，真想浑水摸鱼，一个月“吞”掉百来万，可谓轻轻松松的事情，甚至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小四啊，这件事必须要信得过的人负责，本来是让他负责后勤的，后面我想了想，后勤多点开支只是小事，这边才是大头，所以找他商量了一下，把工作给调了。” “小四还可以。” 对于钟小四，李亚东大抵上还是信任的，别看人家从前是三只手，但谁又没点不堪回首的羞愧往事呢？ 他做三只手的很大原因是因为他儿子，为了替他儿子治病。 此事如果这样去看，反而是一个男人、一名父亲的担当。 自己对他恩同再造，他如果还敢揩自己的油，那这个世界上就真没爱了。 当然，他与小四认识的时间终究太短，许多东西还需慢慢观察。 “兰姐派来的财务在吗，把他喊过来，哦对了，财务报表也带上。” 就是对于孙永强，李亚东也谈不上百分之百的信任，还是那句话，结交时间不长，所以一些标准的工作流程，该走的还是得走。 他不是刚从江城那边回来不久吗，换那边就不同了，田三石把所有报表都抱出来了，但他自始至终没看过一眼。 想当年俩人合伙做生意，贸易公司田三石是占股份的，但后面贸易公司发展壮大，重新搞公司，说要给股份他，他打死都不要。 这个世界上终归是有好人的，用荀子的恶性论来说，他们大抵上已经完成进化。 不抽烟、不喝酒；尊重长辈、孝敬父母；不打媳妇、不骂人，每月工资按时上交，口袋里永远只有一张毛爷爷的田三石，大概就算一个。 第一千零五十九章 世上最有价值的投资 永源石油公司经过小半年的发展，虽然前期的投资很大，又是拿地、又是招人、又是采购各种设备，外加两张信纸都列不完的各种费用，但实则已经实现盈利，而且对于一家刚成立不足半年的新公司而言，规模还不算小。 财务报表显示，随着毛油地逐渐开发，油井的数量越来越多，公司每月的利润几乎呈直线增长。 10月份的纯利润是230万，到了11月份就已经暴涨到580万，而上个月，已经达到980万。 用屁股想都是知道这个月的纯利润破图千万大关，必然是铁板钉钉的事情。 这就是能源生意啊，与传统的所有生意都不同，只要投资进去、赌对了，几乎不存在任何市场推广与营销，当天出油，当天赚钱，回钱那是一等一的快，可谓一本万利。 所以也就不难想象为什么这么多外地老板前赴后继地朝陕北涌，更有甚者如同谢兴洋那样，赔得一干二净，但还是不死心。 巨大的利益诱惑，使得开油这件事足以上瘾。 晚上，孙永强在县里的招牌菜馆安排了几桌，不光公司新招聘的所有管理层都在，一线工地上的阿列夫和科舍洛娃、钢蛋、小四等人，也都闻讯赶来。 大家推杯换盏、谈笑风生，通过他们，李亚东进一步对公司这小半年来的经营状况，有了一个比较清晰的了解。 总体来讲，永源石油开发公司目前正处于高速发展期，如同满弓射出去的箭矢，后劲十足，前途可期。 如果硬要说点毛病，那就是……人太少了。 这里所谓的人并非普通的工作人员，像这样的人要多少有多少，中国最不缺的就是人，而是专业的技术人员，类似于阿列夫他们这些人。 因为按照公司目前的模式发展下去，三五年后，永源到底能达到一个怎样级量的公司，其关键点就在他们身上。 而李亚东又很清楚，陕北开油并不是长久买卖，如今已是1995年，2003年就会被叫停，仅剩下7-8年时间。 赚多赚少，全在这七八年的时间里，可惜这事他又不能对别人讲，所以只能思索着自己这边做点什么。 原计划今晚回大龙村住，但喝完酒后天色已晚，李亚东想了想，还是决定在县城暂住一宿，等明天再过去。 回到酒店房间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半，这个点大龙村的乡亲们肯定都已入睡，但有个人，绝对还在享受夜生活。 李亚东从口袋里掏出刚配上的诺基亚2110，将伸缩天线全部拉出，往寻呼台拨出一通电话。 没办法，否则国际长途这个年代的手机根本拨不出，而这种小县城酒店里的座机也不大可能开通国际服务。 着实费了一番手脚后，李亚东才终于联系上远在俄罗斯的胜利哥。 “还要人？不是啊东哥，像阿列夫这种人可不是街边随便找一个就行的，我这边也没几个呀。”胜利哥得知他的目的后，显得有些为难地说。 但李亚东会管他？ “没几个也至少给我再安排一组人过来。” 李亚东心里很清楚，如果说陕北开油的事情“寿命不久”的话，那么尤科斯石油那边就真的“离死不远”。 如今弗拉米基尔同志已经问鼎圣彼得堡，同一时间的起点比上辈子高得多，因此可以拉拢和利用的关系也肯定不是上辈子可以比拟的，叶利钦当权已经有几年了，俄罗斯到底是个什么现状，他早前许诺的事情有没有到位，整个俄罗斯的人民都看在眼里。 以弗拉米基尔同志对国家的一片热忱，他此时必定在掏空心思琢磨着怎么让叶利钦下台…… “诶~对了。”思绪到这里，李亚东突然想起一件事，忙不迭地问，“俄罗斯大选是不是快了？” 国家大选，基本都是四年一次，苏联1992年解体，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 “东哥，你还别说，我正准备跟你讲这件事呢。”胜利哥一下子“活”过来，提起这事倒是来了精神，“是快了，就明年，现在各方人马已经在火急火燎地备选，你肯定想不到，这次大选从目前的形势来看，有一个人的呼声非常高，甚至超过叶利钦。” 我想不到你妹！ 弗拉米基尔同志的呼声超过叶利钦，在李亚东看来几乎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首先弗拉米基尔同志别看官职不高——当然，是以前，现在已经不低。但他的背景还是相当深厚的，克格勃的领袖式人物，当年那场逼迫戈尔巴乔夫下台的政变，就是很好的佐证。 这是内部关系。 而在外部，俄罗斯自苏联解体后是个什么烂摊子，世人皆知，昔日连美帝都不敢一捋胡须、只能用“歪门邪道”渗透它的世界第一霸主，现在穷得几乎吃不上饭，货币卢布变得跟废纸无异，连自己的人民都嫌弃。 但在这样的一个大环境中，俄罗斯境内有一座城市的人民，生活的却相对而言还算不错，那就是圣彼得堡。 俄罗斯的人口并不多，圣彼得堡这座城市中目前大约二十个人里面，就有一个拥有一份收入稳定的工作——可以说李亚东在俄罗斯的所有公司，聘请的几乎全部都是圣彼得堡市民。 另外他前前后后至少援助了圣彼得堡两三亿美金。 所以是的，哪怕在俄罗斯大部分人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里，圣彼得堡的市民隔三差五的吃顿新鲜蔬菜，也不成问题。 人民生活无忧，治安环境自然就好，因此当前可以毫不吹嘘地讲，圣彼得堡绝对是整个俄罗斯幸福感最高的城市，超过首府莫斯科。 俄罗斯的人民也不是傻子，圣彼得堡为什么如此“与众不同”，大家心知肚明，他们自然不会将功劳记在李亚东或胜利哥的头上，他们会相信那都是弗拉米基尔同志的功劳。 而他既然能在这样的乱局中治理好一座城市，治理好一个国家，又有何不可？ 毕竟他已经是俄罗斯的第二大市长。 如此一来，内部关系不差，外部的名望无人可及，弗拉米基尔同志想不成为热门候选人都难。 “他有找过你吗？”李亚东问。 竞选总统绝不是一件轻松事，需要大笔的竞选资金，甚至可以说这是最为关键的一点，而在这方面，弗拉米基尔同志肯定比不上叶利钦。 从新闻上就知道，叶利钦隔三差五地往美国跑，与克林顿谈笑风生。 “暂时还没有。”胜利哥大抵知道他为什么这样问。 只是他一直很疑惑的一点东哥怎么就知道此人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呢？ 从目前的形势来看，弗拉米基尔距离总统大位可就真的只有一步之遥。 “那你就主动上门找他。”李亚东说，“他现在肯定缺钱缺的很，你去‘关心’一下，不管他要多少，都给他。” “那……如果他要一百亿美金呢？” “你再跟我钻个牛角尖试试？” “……”胜利哥当场怂了。 “我预计他竞选总统的话，有个两三千万美金绰绰有余。”李亚东正色着说，“胜利，你要明白这笔‘投资’所代表的含义，世界上没有比这更有价值的投资项目。” 这也是李亚东不遗余力地帮助弗拉米基尔同志的原因，绝对没他表现出来的那样心思单纯。 他这辈子还没做过赔本的买卖。 失去尤科斯石油、失去数亿、乃至十数亿美金，李亚东都不在乎，一旦弗拉米基尔同志上台、大权在握，不说走什么后门，就是很多正常事情上对方点点头，那么所有的一切都会回来，甚至还会有无尽盈余。 “我明白了，东哥。”胜利哥一本正经地回话，其中的好处他自然明白。 只是……他很惊讶，世界上怎么会有人敢这样干？ 投资总统？ 简直匪夷所思！ 。 第一千零六十章 杀年猪 翌日清晨，李亚东特意晚起了一些，约莫九点钟才带着齐家兄弟下楼吃早饭。 酒店不远就有一家胡辣汤馆，这在寒冬腊月里，一碗热腾腾的胡辣汤，配上一只刚出炉的肉夹馍，那滋味谁尝谁知道。 “老板，肉夹馍再来四个。”齐虎分分钟解决掉两只肉夹馍后，又冲老板招了招手。 李亚东看了看他，笑着说，“确实应该补补，昨晚怪辛苦的。” “说……说啥呢。”齐虎老脸一红道。 “哟哟，还害羞了。”李亚东大笑，“这有什么，都扯了证儿的，诶~但我就好奇你俩啥时候结婚呀，这样拖着有意思？” “你不也没结吗？” “……” 李亚东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臭小子，都知道怼人了，还尽戳痛处。 他是不想结吗，苏姑娘要点头他现在就回去办酒，关键人家不愿意啊，而这事一个巴掌又拍不响。 他可不相信齐虎提出要办结婚酒，科舍洛娃会不同意。 鬼知道这小子打的什么鬼心思。 吃过饭后，三人便驱车来到公司，却还是来早了，只好又来到孙永强的办公室里坐坐。 “行了，别忙活了，刚吃完饭过来的，不渴。” 孙永强忙着倒茶，被李亚东挥手拒绝。 “诶~老孙，我一直忘记问了，你家里的事……搞定了没有？”忽然想到什么，李亚东好奇打听，反正闲着也是无聊。 不过话又说回来，适当的关心一下员工的家庭情况，也是一个合格老板的份内事。 毕竟家庭和睦，没什么纷纷扰扰，员工才有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工作中。 这就是为什么很多工厂喜欢招夫妻工的原因。 “这个……搞定了一半。”孙永强尬笑道。 “……什么叫搞定一半？”李亚东白眼一翻。 这家伙心心念念着想跟他老婆复婚，这事还有一半之说？ 怎么个一半法，来，你讲讲。 “她跟孩子已经搬回来了，但我说去把证办了吧，她又不愿意，说要先观察观察，看我表现。” 原来所谓的搞定一半是这个说法。李亚东了然，笑着问，“那搬回来后是分床睡，还是……” “这倒没有。” “那就成了，甭急。” 当一个女人愿意跟你同床共枕，那就说明心里还有你。 孙永强这事也就是时间问题，某些裂痕还需要修复，很明显之前的事情确实将他老婆伤得不轻。 不过现在好了，一年百来万的收入，在这样的小县城里，简直就是打工皇帝一流的人物。 只要不败家，日子想怎么过怎么过。 “轰隆隆……” 楼下突然传来一阵轰鸣声，李亚东眼神一亮，情不自禁地站起，到了。 也没跑到窗口打量，一行人直接下了楼，来到楼下一看，果然是小四回来了。 “搞定了吧？”李亚东的眼神很自然而然地就落在停在他旁边的绿皮破解放上面。 车斗装了帆布架子，所以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嗯，搞是搞定了，但被宰了两百多块。”小四骂骂咧咧道“龟儿子都挺精，看出来我急等着要，毕竟车都开过去了，所以一个个坐地起价，拽的很，说是不要就留着过年卖。” “算了。”李亚东呵呵笑道“人家这样打算也没错，临到年边价格肯定会涨一涨。” “那也涨不了这么多……” 李亚东自然不会在意这二百块钱，只要东西好就可以，踱步来到车屁股后面，踮脚朝里面一望，好家伙，两只二师兄，肥的瞅一眼都感觉眼睛沾了油，腿脚都被绑住，中间还有一根粗壮的木头梁子，动弹不得。 “东哥，这样的块头两只应该够了吧？”小四凑上来问。 “嗯，够了。” 大龙村才二十几户人家，而这一只二师兄至少三百斤，一只都差不多了，一家分个十来斤肉，足够过个好年。 是的，这两头猪是他昨晚吩咐小四去搞的，准备今天一并带去大龙村。 这不是马上要过年了吗，上次过来时就是一个大空手，这次再空手实在不太像话。 这年头猪这玩意儿在陕北一带还是比较金贵的，特别是活猪，因为本地很少有人养，大多都养牛羊，主要牛羊好养，吃草就行，但猪还要配点粮食什么的，而陕北的土地本就贫瘠，不怎么出粮食。 “行了，你们有事就去忙活吧，让司机跟着我们的车就好了。” 告别了孙永强和小四后，李亚东一行两辆车便出发前往大龙村，因为开不快，再加上早上起得晚，赶到大龙村时已经快十一点了。 要换以往别说两辆车进村，就是一辆，那整个村都得被惊动，但现在不同，根本没人在意。 主要因为现在村里每天来来回回的车，没有一百，也有九十，已经习惯了。 李亚东到村口就下了车，站在村口的土丘上叉着腰往大漠方向一望，也是笑了。 昔日荒无人烟的大漠，现在出奇的热闹，隔着老远就能看到长长的油罐车队，以及七八座帐篷。 李亚东抬手数了数，“一，二，三……六。” 单是视野所及的范围内，就有六根“大镐头”。 而这些可不是谢兴洋当初的那几口废井，而是实打实的能长期开采的好油井。 孙永强和小四已经跟他汇报过，这片大漠目前总共打出9口油井，仅次于狗头岭那边，日产原油接近20吨。 同样也是一个每日敛财几十万的聚宝盆。 “那是……李老师！” 终于有人发现了李亚东，于是很快整个村子就沸腾起来，大家齐刷刷地往这边赶。 不过等人都聚拢过来时，数量却并不是很多，许多人都不在。 李亚东清楚，那是因为村里的壮劳动力基本都去大漠中工作了。 他们之前都嚷嚷着如果大漠被李亚东承包下来，就去白给他帮忙，但李亚东肯定不会占这种便宜，没让他们吃亏，本地做工的工资大约在4-6块钱每天的样子，他给村民们开8块钱一天。 “怎么全是老少妇孺啊，别为了我的事把村里的麻花生意搞荒废了。”李亚东笑着跟乡亲们打招呼，“大牛，你腿脚快，跑大漠里喊几个人回来，跟他们说回来杀猪。” “好！” 大牛算是村里的孩子王，今年已经十四岁，愣头愣脑，四肢发达，点点头后，一溜烟地便消失不见了。 村民们这才注意到后面停着的解放车，绕过去一看，好家伙，两头大肥猪。 他们越发跟李亚东熟络，也不像以往那样客气，听李亚东说是安排给他们的年猪，每个人脸上都笑意盈盈。 虽说没什么壮劳动力在吧，但可不要小瞧农村长期劳作的妇女和小老头们，都不用全部人上，七八个人上下齐手，再加上有齐家兄弟帮忙，三下五除二地便将两只大肥猪从解放车上抬了下来。 “杀年猪咯——” 有熊孩子大叫，整个村都活络起来，大家分工明确，一帮人准备杀猪台，一帮人去生火烧水，一帮人准备锅碗瓢盆，忙得不亦乐乎。 年虽未至，但气氛已然到了。 。 第一千零六十一章 始料未及 得知李亚东来了后，在大漠中干活的大龙村乡亲们今天集体提前下了工，回到村里一起帮忙杀年猪。 因为人多，所以速度倒也不慢，还未到下午一点，大家就吃上了饭。 望着眼前的一大桌丰盛饭菜，李亚东也是食指大动，再也找不出比这更正儿八经的杀猪菜了。 嫩得滑口的猪血，配搭老安叔家早晨刚磨出来的石磨豆腐，再配上一把野荠菜，只需少少盐，便是一道绝佳美味。 新鲜的猪里脊裹上一层淀粉，放油锅一炸，外酥里嫩，撒上点盐巴和胡椒，一口下去唇齿留香。 猪耳朵切条，配上火红的辣椒爆炒，用马支书的话说就这一个菜他能干掉半斤白酒，外加两海碗米饭。 最最过瘾的还要数猪大肠，这玩意儿在外面李亚东通常不敢吃，但自家做的那是洗了又洗，拿面粉揉了又揉。同样是爆炒，但又是别样一番风味。也不知谁掌的勺，深谙这道菜的精髓，猛火爆炒，恰好炒到表皮焦脆。 那一口下去，不管是抿了一口小酒，还是扒上一大口米饭，都能香到嗓子眼里。 烧的大锅灶，摆的流水席，人实在太多，又热情，李亚东倒是一下喝多了，醒来后才发现外面已经天黑。 马大嫂特地烧了醒酒汤，一碗下肚可谓满血复活。 其他人都已经吃过饭，马大嫂早就准备好了两个精致小菜，只等下锅。 等菜好后，李亚东一边不紧不慢地吃着，一边与马支书搭着话，了解了一下这小半年大龙村这边发生的事情。 当然，都是大事，相对而言。 第一件事就是大龙麻花。 麻花生意日益火爆，现在县里百分之九十的市场份额都被大龙麻花拿下，无他，因为其他麻花都很单一，除了原味的外，了不起再加点糖或裹一层芝麻，但大龙麻花不同，经过这么多年的不断改良，现在已经有十二种口味，像什么桂花型的、玉米型的，这些都是别的麻花作坊所没有的品种。 而本地上的早餐餐桌上是少不了麻花的，胡辣汤里面不掰进去两根麻花，总感觉少点什么一样，所以这个生意确实为大龙村带来了丰厚利润。 想想就知道，没这生意，大龙村也不可能修出那么一条能通车的山路。 现在路也修完了，手上有闲钱，马支书与村民们商议过后，作出了一个重大决定将麻花作坊搬到县里。 “这是对的，要按我说早就该搬了。”李亚东点头说，“你们过去的那种模式，在村里做好麻花，再每天送到县里的铺子卖，你们觉不觉得累我不知道，但我都替你们感觉累。这样最好，能节约不少人力和时间成本，而且有助于大龙麻花的进一步发展。” “对！你说到正点子上了。”马支书呵呵笑道“累不累什么的，其实都不打紧，主要是发展空间。你知道不，麻花作坊搬到县里的第一个月，我们就接到了两笔大订单，而且都是长期的。” “临县的？” “一家是临县，一家是市里。” “那敢情好啊，大龙麻花都销到市里去了，到省里也就指日可待了。”李亚东哈哈笑道，是真替他们开心。 “不过……现在却有个问题摆在我面前，我想让你帮我出出主意。” “哦？你说。” 马支书蹙眉道“现在销量太大了，光靠人工有点忙不过来，就算把全村人都安排到县里上班也没用。我打听到市面上现在有些做麻花的机器……” 马支书算是问到了一个大难题，就连李亚东都情不自禁地蹙起眉头。 因为这是一个死结。 不光是麻花行业。 机器的优点就在于快，有效率，但劣势也非常明显，在某些行业、特别是食品行业中，别说这个年代的机器，哪怕二十年后，机器做出来的品质也远远不及人工。 举个很简单的例子，饺子。 像什么三全、湾仔码头这些，都是大品牌了，但不管他们多高端的产品，与家里的手工水饺相比，依旧欠些火候，没那滋味。 但问题是，如果不使用机器，单靠纯手工制作，生意的规模将会被限制得死死的，再大都大不到哪里去。 “这是把双刃剑，你得自己考虑……”李亚东说着，便将机器和人工的优劣势，全跟马支书讲了一遍，“我说得更直白了一点，得看你的心有多大，如果单看钱的话，那肯定是使用机器，但如果你并没有将生意做到全国的心思，不如保持人工制作，大不了多请点工人，做好家门口的生意，衣食无忧不成问题。” “那我……还是保持人工吧。”马支书想都没想地说，“我虽然有些想法，但心还没那么大，就寻思着能做好省里的生意已经很好了。再一点，我也想过，并不是全国各地的人都离不开麻花，有些地方的人他是可吃可不吃的，不像我们这边，拿它当粮食。” 李亚东点点头，表示赞同他的观点，事实也确实是这样。 而且食品这种东西，本地人能接受的口味，外地人就不见得，真想做大做强，那是相当困难的，不是他小看马支书，如果想将大龙麻花做成全国品牌，单以他的能力，应该不大可能。 “所以县里的作坊你们请了人？”李亚东问，因为今天中午吃饭的时候，他见大部分的乡亲们都在。 “是啊，我们商量过，还是请人划算。一来村里不能没人，基本各家都有小孩和老人，二来请人一天才四五块钱，而大家伙在门口上班，一天却可以拿八块，你说对吧？” 对你妹哦！敢情赚差价都赚到他头上来了？ 当然，李亚东也就随便一想，马支书能有这个脑壳实属不易，他毕竟才小学的文化水平。 而李亚东这边就算没有大龙村的村民帮忙，他还是要请人的。 所以便宜别人不如便宜自己人。 第二件事就让人有些难以启齿了，马支书支支吾吾了半天才把事情说了个大概。 “啥玩意儿？”李亚东一听也懵了。 真算起来，这事跟他还有点关系。 按马支书所说，就半个月前，大周村那边来了一组人，到他们村闹事，还把三娃他爸给打了——一个小兔崽子趁人不注意，直接一转头拍到脑门上，头当场就破了，差点没打成脑震荡，直到现在人还躺在县人民医院。 “周家人？” “是啊。”马支书叹着气道“这个周家是大家族，人多势众，三娃之前不是跟那个周家姑娘说亲……” “不不不。”李亚东连连摆手，“他绝对没说过，这事我知道，是他父母说的。” “所以啊，人家进村点名就找他爸，然后就把人给打了，说他不是个东西，败坏他们周家的名声……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反正要多难听有多难听，另外还有一个姑娘……听说现在也被他们家打压得不像话，骂人家姑娘是狐狸精，那是真的名声全搞臭了，别说他们村，整个乡估计都知道……” “彩云？” “诶~你咋知道？” “……” 看来有些事情三娃并未对外讲，倒也符合他向来话不多的性格。 就说今天中午吃饭怎么见他蔫不拉几的。 这件事情居然闹到这种地步，这可是李亚东始料未及的。 三娃和那个女孩甚至都没有光明正大的见过面，怎么不愿娶你，就败坏你们家的名声了？ 天下还有这种道理？ 还理直气壮地跑过来打人，把另一个姑娘也弄得名声败尽？ 想到这里，李亚东胃口都没了，直接站起身来。 “诶~你去哪里？” “找三娃去。” 马支书说的还比较含糊，估计也不是特别清楚，李亚东打算找三娃这个当事人问个仔细，到底什么情况。 “别去了，没在家呢，下午就去医院了，晚上在那给他爸守夜。” 李亚东脚步顿住，只好又坐了回来，打算等三娃明天回来再说。 。 第一千零六十二章 道行 李亚东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人到了乡下后，似乎觉都没了，他瞅着天气还早，还特地在床上赖了一会儿，可起来一看时间，也才早上六点多。 陕北这边的冬天异常的冷，特别是到了大龙村这里尤为明显，村前是一眼望不到边的大漠，也没什么屏障，北风呼啸，吹在脸上像刀割一样。 他里面穿了保暖内衣，中间套了两件羊毛衫，外加一件裘皮大衣，但还是冻得团团转，两只手缩在袖子里，哈着腰，看起来像个小老头似的。 “东哥，有这么冷吗？” “滚！” 看到齐虎只穿了一件羊毛衫在院子里虎虎生风地打着一套拳法，李亚东安慰自己那是要风度不要温度。 冻死丫的！ 然而……齐虎似乎一点都不觉得冷，打到尽兴时连羊毛衫都脱了，就穿一件蓝色秋衣，他却正儿八经地冻成了狗。 所幸马大嫂的一锅热气腾腾的胡辣汤来得及时，也无需其他东西，麻花有的是，从竹篮里抓起一把拧进搪瓷海碗里，硬是一碗吃完还添了小半碗。 身体太虚，能量来凑。 “马支书，今天有啥事没？没事咱俩到村口转转？” 灌下两斤胡辣汤后，李亚东终于重新找回自信，有了走出院门的勇气。 “转啥呀？这大冷天的，村口那正风眼，不冷啊？” 看来是自己想多了，觉得冷的并不是只有自己，自己依然是个真男人。李亚东心想，只能说齐家兄弟完全是怪胎。 “冷啥呀冷，走走不就热了？”李亚东满不在乎地说，“咱俩去那边逛逛，合计合计，看怎么把路……” “不好了不好了！” 李亚东一句话还未说完时，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大喊，紧接着长根家的小儿子便火急火燎地从院门跑进。 “来福，咋了这是……”马支书挑眉询问。 “叔，那个天杀的谢兴洋，消失了几个月，阴魂不散，又跑回来了！” 瞧把这孩子给吓的。 马支书就显得淡定得多，努努嘴道“来就来呗，还敢咋的不成？” 但也站了起来，打算去看看究竟。 “应该是来找我的。”李亚东说。 他已经让孙永强知会过谢兴洋，这家伙如果不想再给自己找麻烦，就知道乖乖地过来把钱给还了。 事实与李亚东所想如出一辙，谢兴洋确实是过来还钱的，他很清楚自己招惹不起李亚东，后果有多严重他已经体会过——痛彻心扉！ 所以别说李亚东让人打过招呼，就算没有，他也会第一时间找上门把钱还了，不再给对方任何下手的机会。 但是，他此行除了还钱外，还有一重目的，为了验证一件事…… 村口。 一辆黑色虎头奔停在那里，两名保镖守在车旁，谢兴洋独自一人站在那个特别熟悉的山丘之上，白衣飘飘。 单看背影，让人感觉特别有范儿，但如果谁此时注意到他脸上的表情，八成会忍不住地安慰一句“诶~哥们儿，想开点，别哭啊”。 我想不开啊！ 眺望着眼前大漠中热火朝天的景象，那排起长龙的油罐车、七八顶大帐篷，还有帐篷旁边随处可见的人头……最最刺眼的是那6根不停摆动的“大镐头”，谢兴洋只感觉整个天地都在旋转，脑子里一片空白。 为什么？ 为什么？！ 这块地之前明明是他的呀，为什么他就钻不出来油，还在这里赔尽全部身家，但人家就能开发得有模有样？ 他前天晚上刚回来，然后昨天便听说一件事情，说他之前赔出翔来的那块毛油地，现在却被永源石油开发公司经营得有声有色，日产原油20吨，而且随着更多的油井被钻出来，这个数字还在持续攀升。 20吨啊！ 后面不要算了，一天也是几十万的收入，一个月几百万，一年数千万！ 一尊货真价实的聚宝盆！ 而他甚至都已经搞到手了，只花了区区一百多万的代价，结果……却又被他以同样的价格转手卖了。 还愚蠢的以为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此刻两只鼻孔都在冒气，整个心都在滴血！ 可恨！ 还哪里不知道，自己被人当成提线木偶一样玩了。 “张胜利！李亚东……” “诶！怎么了谢老板，叫我呢？” 身后蓦然传来一个声音，吓得谢兴洋情不自禁地浑身一哆嗦，身上刚聚集起来的一身戾气，也瞬间被震得四溢而散。 再回头时，脸上已经多出一丝笑容，“哦，李董啊，刚还在念叨您呢，您看，您这就来了。” “哦，是吗？”李亚东呵呵笑道，瞥了眼上下审视着他的两名保镖后，径直走上土丘。 再次见到谢兴洋，李亚东却蓦然发现这家伙赚到了。 为什么这样说呢？ 他虽然在此地败光三千多万身家不假，但从他此刻脸上的表情上就能看出，道行却至少提升了两个档次不止。 已经有点深不可测的味道。 而钱是什么？ 身外之物。 道行却是实打实的潜在修为。 如果这种修为上的精进用钱就能提升的话，李亚东保管二话不说，甩手就是三个亿扔出去。 来，先提十档。 那他差不多也就可以飞升了。 “好久不见，谢老板别来无恙吧？” “无恙，无恙……”谢兴洋说着，赶紧将西装内衬口袋中准备好的一张支票，双手呈了上来。 李亚东接过来扫了一眼，便如同塞一团卫生纸一样，塞进了大衣口袋中。 他自然不在乎这点钱，而之所以还必须要，那是因为这点钱对他、对谢兴洋来说，都算一个了结。 “谢老板赚钱的手段，我还是相当佩服的。”李亚东呵呵笑道。 并非故意埋汰人，而是实打实的心里想法。 谢兴洋早前倾家荡产、连欠人家包工头30万的工程款都拿不出来的场面，他是亲眼目睹过的，而这才半年时间过去，对方不仅眉头都不皱一下地递上一张200万支票，似乎还想继续掺一脚。 而这一脚岂是那么好掺的？ 他经历过便是个明白人。 李亚东估摸着手里没个一千万，他都不敢再回来。 而半年时间赚一千万，这不并稀奇，稀奇的是，能在囊中羞涩、且还要暗自舔伤的情况下，半年赚到一千万。 李亚东捋了捋自己一路走来的发展历程，他最早的原始积累速度，都没有这么快，赚到第一个一千万时，应该花了他至少两到三年时间。 当然，正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谢兴洋即便没钱了，想必也遗留下来了一些赚钱的门路。 但客观讲，在毫无资金运作的情况下，能这么快重新发起来，同样不是容易事。 “李董严重了，我这小打小闹跟您一比，实在不值一提。” 变了，彻头彻尾的换了个人一样。 要换从前的谢兴洋面对这样的问话时，绝对不是这样的回答，李亚东犹记得俩人第一次照面时，他问谁是谢兴洋，而对方的回答是什么？ “在场还有比我更像老板的人吗？” 瞧瞧，这才是以往的谢兴洋，意气风发，根本不知低调与谦虚为何物。 所以李亚东觉得他应该感谢自己，一场挫折早就了他的升华，以他如今的手段，赚取3000万又有多费力呢？ “行了，谢老板既然在这里欣赏风景，那我就不打扰了，就此别过。” 要换以前的谢兴洋，李亚东稍微恭维几句，他到底是怎样起死回生的或许还能套出一点蛛丝马迹，但现在……几乎不可能。 索性李亚东也就懒得浪费时间，摆了摆手，淡笑着离开。 “诶~好嘞，李董慢走啊！” 望着李亚东已经走远后，谢兴洋的脸色才瞬间一变，速度之快胜过川剧变脸。 “李亚东，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咱们走着瞧，希望你跑得够快，别让我有朝一日有机会赶上，否则……” 如果李亚东能听到这句话，大抵上会笑着回一句——没有否则。 他岂能不知道谢兴洋对他恨之入骨？ 但今日今日的他同样不是十年前的他，仇家太多，已经不太好快意恩仇，只要对方能消停，便会选择难得糊涂。 他悟透了一个道理提心吊胆，或是四处防备，那是没有出息的，唯有自己足够强大，方能藐视一切。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 第一千零六十三章 路 谢兴洋来的突然，走的也突然，使得大龙村的很多乡亲们虚惊一场。 这个曾经心心念念着想刨他们祖坟的家伙，确实给他们留下了一定的阴影。 而李亚东也终于有时间跟马支书谈点正事。 “李老师，你说真的？” 马家大院里，听完李亚东把早上那段没讲完的话讲完后，马支书激动得一下都从靠背椅上站了起来。 “人与人之间还有没有点信任了，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李亚东没好气道。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马支书顿时讪讪笑道：“我只是……” “幸福来得太突然是吧？”齐虎一脸乐呵地在旁边插话。 “对对对，就这意思！”马支书用力点头。 “反正你算算，需要多少钢筋水泥什么的，然后加上施工的费用等等，搞个预算给我，我肯定没空搞，钱给村里，你们自己去弄。” 李亚东早上想说的就是这件事，帮大龙村把进村的路给拾掇拾掇，铺上水泥，装上护栏，特别是护栏，现在整条路上一点防护没有，而下面就是悬崖峭壁，实在太危险，人掉下去连抢救都用不着。到现在还没发生什么灾难，也是万幸。 但如果不搞，李亚东感觉祸事迟早会发生，到时就晚了。 此事说来倒也并非突然，实际上上次过来时他就琢磨过，只要村前的这片大漠他能拿下来，并盈利，这条路就该由他来修。 修起来不光可以造福大龙村，他的石油生意弄起来也会方便不少。 “那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啊！”马支书咂舌道。 话又说回来，如果是小数目的话，村里自己就搞了，也清楚这样还是很危险，但实在搞不起来。 这不像早前修路，付出的几乎只有人工，而这年头人工是最不值钱的，特别是在农村，大把的闲人待在家里，基本都没见过世面，生不起出门打拼的勇气。 需要材料。 而钢筋水泥那在农村都是西贝玩意儿，没几家盖房子用得起来钢筋，水泥都是能省则省。 “要不路就不铺了吧，光装个护栏就行，也没太大影响。” “怎么，想跟我省钱啊？”李亚东翻着白眼说，“让你搞就搞呗，还能把我搞破产了不成？” “那肯定不可能。”马支书讪讪笑道。 他虽然依旧不太清楚李亚东的具体家底，但也知道是位妥妥的亿万富翁。 只是性子实诚，人家帮忙修路，不好让人家破费太多。 你想想看，二十几里的山路呢，全部铺上水泥，再装上护栏，那得要多少钱？ 没个百来万动都动不了。 “那我去算算？” “去吧去吧。” 马支书嘿嘿一笑，一溜烟地便消失不见，估计是去村支部了，那边有会计，有他帮忙好办事。 冬日的太阳可谓世间最美的东西之一，不好好晒晒都对不起老天爷的恩赐。 李亚东把他上次过来弄的那只藤条躺椅搬了出来，又问马大嫂要了一床薄被子垫在上面，然后整个人窝在里面，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中，那滋味……给他个美女都不换。 实在太舒服了，不知不自觉中都快睡着了，幸好齐龙跑过来碰了他一下。 “东哥，三娃回来了。” “哦？”李亚东摇摇脑袋，瞬间清醒过来，冲着院门大喊道：“三娃，三娃……” 三娃家就在隔壁，只要耳朵没聋就能听见。 不大会儿便从院门走了进来，牵强地笑了笑，问，“李老师，你找我？” “搬个凳子过来，问你点事。”李亚东躺在藤椅上实在不愿动。 等三娃坐过来后，他才问道：“你爸怎么样了？” “脑袋缝了五针，有点轻微脑震荡，不过现在好得快差不多了，医生说再观察两三天就可以出院。” “那天你不在？” “嗯，我去大漠那边开工了。” 李亚东想想就知道，要三娃在的话，他爸几乎不可能被打，据说给他爸开瓢的只是周家的一个后生，才十六七岁，像这种臭小子三娃一个人能收拾一打。 不过如此说来，此事他还有点责任，毕竟三娃是去给他工作了。 “出院的时候记得开发票，拿到公司报销。”李亚东已经打听过，这事没闹大，是三娃他爸的意思，三娃想上门要个说法他都不让。 不知为什么，他似乎感觉有些理亏。 “这不用，我还有……” “嗯？”李亚东眉头一挑。 “那好吧。”三娃无奈，清楚他的性子，也知道他不在乎这几个钱。 “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搞对象本是你情我愿的事情，怎么还有点逼……哦对了，你后面没跟那个姓周的姑娘做什么吧？” “怎么可能！”三娃连声道：“就上次我们一起的时候见过她一面，后面我再没见过她。” “那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按理说你俩这事也就搭了几句白口，又没下个聘礼啥的，怎么就搞得这么不可开交，还闹上门来？” 李亚东自始至终都感觉此事里面有点蹊跷，应该不全是周家的责任，两个原由。 第一，那姑娘他见过，虽然算不上漂亮，但也过得去，关键一看就是能过日子的女人，农村很多家长都喜欢这种姑娘，反而不喜欢那种光有长相却瘦胳膊瘦腿的女孩，又不是嫁不出去对吧，干嘛非得赖着你们家？ 第二，那姑娘难道就不要点名声，周家这么一闹，其实就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家姑娘跟三娃有了什么一样。这以后还好说别的人家？ 就算清楚没什么的名声上也不好听。 农村缺少新鲜事，一帮人围在一起最喜欢扯这些八卦事，特别是妇女。 三娃长叹口气道：“这事跟我爸有些关系，跟那女孩也有点关系。” “哦？”李亚东摆出一副静待下文的模样。 “我爸跟她爸本就有点交情，要不也凑不到一起，提出我俩的事情后，往他家去的就更勤了，而且每次必谈这事，谈着谈着，谁知那女孩就直接叫了爸……” “这么直接？”李亚东诧异，“她都没见过你。” 三娃苦笑，“见是没见过，但她应该寻人打听过，我是个什么德行她大抵都清楚，大概感觉还行吧。” 以那姑娘大大咧咧的性格，这事八成确实做得出来，李亚东了然，忽然想到什么，又问，“所以……你爸应下了？” “对呀！”三娃显得很苦恼地说，“要没这事后面什么事都没了，周家人觉得他家姑娘既然爸都喊了，你也应下，那这门亲事基本就算成了，而我后面又常往他们村跑，却不是去他家……但我爸这事他事先没跟我讲，我根本不知道，要不也不会这么大大咧咧地往那边跑。” 听他这么一说后，事情的原委李亚东大抵便搞清楚了。 倒还真不好说谁对谁错，很多事情需要换位思考一下，就说他好了，如果他女儿喊谁喊了爸，而那家小子非但不肯娶她，还总往别的姑娘家跑，关键那姑娘家就住隔壁…… 那他也不能忍。 “听说彩云也遭老大罪了，你跟她……” “她开始是不理我的，但我去多了，慢慢的也愿意跟我说几句话，本来……可后面周家人就知道了，跑她家大闹了一回，打那以后她就不肯见我，我厚着脸皮又去过她家一次，但还没走到门口，她爸就把菜刀拎出来了……” 第一千零六十四章 私奔 所以三娃跟彩云其实八字还没一撇呢。 李亚东能从他脸上看出深深的愧疚，显然感觉自己很对不起彩云。 不过话又说回来，他也确实对不起。 把人家一个好好的姑娘硬是弄成了狐狸精。 李亚东原本寻思着这事如果真是周家单方面胡搅蛮缠，他就动用点关系解决一下。 扔几个进派出所，看他们还老不老实。 但现在的情况却不是，周家的事情虽然做得有些偏激，但三娃家这边也并非清白无辜。 真正无辜的反而是彩云家。 如果说她跟三娃之间有个什么的话，那还能硬按点责任的头上，但关键并没有，她不过就跟三娃说了几句话而已。 无妄之灾，说的就是她这种情况。 “你有什么打算吗？”李亚东望向三娃问。 事情有些复杂，牵扯到三个家庭，也不好说谁对谁错，就连他一时半会都没想不到什么很好的解决办法。 “我……想带彩云走。” “走？”李亚东微微蹙眉，问，“走哪儿去？” “去哪里都可以，只要离开这个地方。”三娃叹着气说，“周家人多势众，嘴巴又厉害，这样一闹后，几家名声都臭了，我倒是无所谓，关键是彩云，这事原本跟她没关系，但我听人说她现在都不敢出门了，无数人在背后说她坏话，就好像……是她勾引我的一样，我想解释，可……没办法。这地方她是不能再待，不然一个好姑娘就这样给毁了。” 听他这么一说后，李亚东托着腮帮子沉思起来，感觉倒也不无几分道理。 此举虽然看似是在逃避，但正所谓三人成虎，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一步，并非每个人都有面对千夫所指的勇气，尤其是彩云这种未经世事的小姑娘。 不走？ 让她以后如何抬起头来做人。 三娃显然也是好好琢磨过的，换个地方、换个环境，或许还真是解决此事的最好办法。 可现在却有一个问题…… “你觉得……彩云会跟你走吗？” 如果说三娃和彩云已经到了那种情投意合的地步，此事自然水到渠成，可现实的情况并不是，俩人仅仅说过几句话，连小手都没牵过。 你在街上看中某个姑娘，厚着脸皮凑上去搭了几句话，然后就敢说“走，咱俩私奔”这样的话吗？ 好吧，就算你脸皮够厚敢说，那得是多随便的姑娘才能答应你啊？ 这个例子或许不是百分之百的契合眼下的情况，但大体上其实就是这个意思。 “我……不知道。” 看，所以这确实是三娃一厢情愿的想法。 不过也能看出，他是真对彩云动了心思。 否则做不到这一步。 “你的想法是好的，一起去外面待几年，人不在了，等时间一长很多闲言碎语自然就会淡下来，但关键你得让彩云同意跟你走，而且不光是她……你家这边我就不说了，可她家那边，她要真离开了压力可就全落在她父母头上，你要真想这么干，首先必须做通他们的思想工作。” 李亚东说到这里顿了顿，望向三娃问，“这些你做得到吗？” “我……” “你只要能搞定这些事情，我可以带你们走，另外你们到外面的工作问题，我也可以帮你们解决。” 毕竟是自己的学生，如今摊上这么一大摊子麻烦事，自己又刚好碰上，实在做不到视若无睹。 但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些。 “真的？”三娃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笑容，神情变得有些激动。 他想带彩云离开的心思很早就已形成，但有很多问题阻扰了这个心思的达成，譬如上面说的几个问题，另外这个问题，也是。 他没什么见识，这辈子只离开过县城一次，去市里待了一个月，所以如果让他自己来办这件事，他大概只能带彩云去市里。 可还是……有点近。 另外，他是真的不想再让彩云受半点委屈，但他的性格不太讨人喜欢，自己到外面都不敢说一定会过得很好，又如何保证不让彩云跟着自己风餐露宿？ 这个问题如果能够解决，另几个问题，他倒还有点信心。 至少在面对彩云的家人时，他会有一个很好的说辞——彩云跟着我，不会受苦，是去大城市工作，干城里人的事情，吃商品粮。 他相信李老师既然这样说了，那自己再求他给彩云安排个体面点的工作，应该不成问题，而且他也有这个能力。 “你说呢，傻样，我骗过你？”李亚东没好气道。 “没有。”三娃咧嘴一笑。 “行了，别在这里傻笑了，虽说快过年了，但事情梗在这里，我估计你们这个年也过不舒坦，你如果想尽快救自己的心上人脱离苦海，那动作就快点，我在这边待不了几天，肯定要赶回家过年。” “好！”三娃用力点头，他自然是一天都不愿再看到彩云受委屈的。 说着，从马扎上站起，便大步流星地朝院门走去。 “记住，跟人家父母好好说，你要明白你们一走了之是轻松了，但他们跟周家挨得这么近，要承受的流言蜚语是很重的。” “我知道。” 望着三娃终于挺直腰板的背影，李亚东觉得他此去还是有一定成功概率的，因为凡事都有两面性。 这件事闹成这样的确不好不假，但有时候被逼到无路可走，却也无可奈何。彩云的名声已经坏在三娃身上，她的家人总归要想一想，孩子将来该怎么办，还能说到好的人家吗，毕竟她已经到了适婚的年纪。 再加上三娃本身也不是什么不靠谱的人，或是二流子，相信这一点彩云的家人心里也清楚。 那么他这个时候再提出来“救彩云于水深火热之中”，带她去看大城市的繁华，过城里人的日子…… 李亚东觉得吧，只要彩云的家人是真心疼爱她，应该会知道如何选择。 孩子再留在家里，一辈子或许就陷进去了。 当然，最关键的一点是，从与三娃刚才的交谈中李亚东知道，彩云并不讨厌他，甚至若无周家人突然发难，俩人的关系还会再进一步。 这一点尤为重要，就好像日后互联网时代的网约，能不能成事，首先视频一开，得先有点感觉才行。 赶在午饭点，马支书屁颠屁颠地从村部回来，同时手里还多出几张红头信纸，就是乡里发给村里的那种，页头的红线上面印着“大龙村村委会”六个大字。 “李老师，你看看，我让刘会计合计了一下，结合现在水泥钢筋的价格，以及运输和人工成本什么的，大概的预算就这样。” 李亚东将信纸接了过来，足足5页，特别仔细，每一样的大致预算都有，他也懒得看，什么人什么性格时间长了也就清楚了，马支书会糊弄他吗？ 要真这样之前就不会主动提出水泥路不铺了。 “76万？” “是啊。”马支书挠着脑壳道“已经抠得死死的，可材料行情到那里去了，这还是按路面铺8公分算的。” 他显得有些不好意思，感觉钱太多了。 “8公分？”而李亚东却没好气道“8公分那叫路吗，油罐车碾几个月差不多也就报废了，铺20公分，我先给你200万，不够到时候你再联系我。” 李亚东说着，便在大衣口袋里掏了掏，把早上谢兴洋给的那张中行的支票掏了出来。 这钱他自己还真懒得花，这下算是派上了用场。 。 第一千零六十五章 年关将至 花了将近一个礼拜的时间，李亚东将永源石油开发公司接下来的发展目标确定了一下，那就是以当前的小县城为根据地，逐渐向周边开发，争取在两年之内将生意遍布陕北开放石油开采的两个市，拿下至少100块毛油地。 为了配合孙永强实现这个目标，胜利哥那边会在半个月内再抽调一支专家队伍过来，到时与阿列夫的队伍并驾齐驱，效率将大大提升。 另外这一个礼拜的时间李亚东也四处走了走，两个市的市政府都去应酬了一下，也算替孙永强铺了条路。 有些事情他出面自然不是孙永强可以比拟的。 效果自不用提，两市领导得知他过来，都是扫榻相迎。 不得不说如同李亚东这样的大老板，即便没有一些官方头衔，走到哪里都可谓香饽饽，特别是眼下的中国，各地都在大力招商引资、为此掏空心思，甚至大开绿灯。 这边的事情就暂且告一段落，总体来讲不虚此行，眼下距离年关越来越近，李亚东也不敢再耗下去，打算这两天就启程回京。 只是现在还有一个问题，三娃那边半点动静没有。 他如果真无法搞定彩云和她的家人，那李亚东也爱莫能助，有些事情他实在不好插手，即便插手了估计也没什么卵用。 今天李亚东又回到大龙村，这一个礼拜因为都在外面忙活，倒是基本没在这边住，刚好回来赶到晚饭，吃完饭后李亚东便晃悠到三娃家。 “诶~叔，婶儿，吃饭呢……” 三娃的父母正在老窑的炕上吃饭，隔壁的新窑没开灯，李亚东四下瞅了瞅，却是没见到三娃。 “李老师，你咋有空过来，吃了没？” 三娃的父母非常热情，硬要拉着李亚东再吃点，他家的伙食还算不错，毕竟是村里的首富，菜不多，就三个，却是两荤一素。 素菜是洋芋头片，荤菜则是尖椒炒鸡蛋和炖腊肉。 毕竟就俩人吃饭，已是小康生活水平，可能也是为了给三娃他爸补补，头上还缠着纱布呢。 酒都倒上了，李亚东实在推脱不过，只好陪他走两盅。 可酒杯刚抬到嘴边，忽然想到什么，问，“叔，你这样还能喝酒？” “没什么的，都大半月没喝酒了，再不咪一口，头上的这点伤弄不死我，人先馋死了。” 也是个老酒鬼无疑。 瞅着酒瓶已经空掉一半，反正都喝了，李亚东也就不再顾忌。 俩人碰了一杯后，李亚东才问道“怎么不见三娃人，干嘛去了？” “还能干嘛，上大周村了呗。”三娃他妈接过话头道“天天往那边跑，是真被那郑家姑娘迷了眼，前两天还跟周家几个后生打了一架，我就劝他别去，结果第二天又去了。关键他去了也没用，人家两个哥也回了，把着门，不让他进，难不成跟他们也打一架？天天往过跑，天天白跑，天天又去，每天弄得深更半夜才回来，唉……” 从言语中就不难听出，三娃他妈对彩云不太感冒。 她只是没说出来，八成连她都觉得彩云是个狐狸精，把她儿子的魂儿给勾走了。 “臭小子，就是不听话，以为模样能当饭吃，我们都像害他的一样……”三娃他爸同样说道。 他估计认为没有彩云什么事都没了。 但李亚东却知道，三娃虽然话不多，却极有主见，就算世上没有郑彩云这个人，他大抵也不会跟那个周家姑娘结婚。 “叔，婶儿，你们固然是为三娃好，但我觉得吧，有些事情勉强不得，三娃不是没能力的人，凭他的本事一个人养家糊口就够了，他娶个媳妇儿是拿来疼的，不是为了娶个帮手，得他喜欢才行，毕竟以后是要过一辈子的。你们说呢？” 李亚东尽量用比较通俗易懂的话头，替三娃说了几句话。 “李老师，你是有大文化的人，你说的话肯定有道理，但咱们毕竟是农村人，那农村哪家娶媳妇不是先看能不能过日子？”三娃他妈说。 这样讲的话李亚东倒也无话可说，因为现实的情况确实如此，农村不是经常流行一句话吗，说哪个姑娘屁股大好生养，就是这个道理。 “我这边的事情三娃有跟你们讲过吗？”李亚东问。 他承认农村娶媳妇的确有这种习惯，却并不赞同三娃父母的某些态度，譬如对待彩云。 这件事情他已经全部了解，彩云并没有半分过错，而且还因为这件事情闹得身败名裂，他们不说表达两声歉意，还似乎有些怪罪人家姑娘的意思。 这很不应该。 所以他也犯了点脾气，不是一直拿农村人的身份说事吗，那我就把三娃和彩云都弄成城里人，不干庄稼活，坐办公桌的那种，看你们还怎么说。 怎么儿子像娶个漂亮媳妇回来你们还不乐意了？ 也就是真没文化不会想，就是为下一代的基因考虑，那也比能干几手庄稼把式的强啊，毕竟又不是穷得叮当响的家庭。 “讲过。”三娃他爸笑着点头，“李老师，真是要多谢你，愿意带三娃出去闯……” 我那是带他出去闯吗？我那是迫不得已带他和彩云出去避风头！ 两夫妻对这事倒是一百个赞同，因为他们也早就想让三娃放弃撵狼的生计，可没用。 这不前面大漠里现在有活可以做吗，他去也去，但晚上没事干一样往大漠深处跑。 似乎都搞起兴趣来了。 所以想让他真的脱离这门生计，估计还真得到外面待一阵儿。 倒是半点不提彩云的事情。 跟他二人确实有点不太好谈到一块去，李亚东又跟三娃他爸碰了两杯后，便告辞离开。 回到马支书家，也没打算睡觉，决定今晚无论如何也要等到三娃，跟他把事情说清楚，自己这边确实没时间再待下去，不说过年，回去还得帮三哥筹备婚礼，事情多的很。 要实在不行，自己就先走，然后他这边继续努力，但凡能搞定，什么时候搞定什么时候过来，两张火车票的事情而已，到站后自己再过去接就是。 李亚东让齐虎在院子里架起一堆柴火，上面挂个水壶，现煮的开火泡茶喝，再加上火苗烤在人身上暖洋洋的，倒也是一种享受。 可这一等，却是三个多小时。 晚上十点，三娃还没回来。 李亚东哈欠都打起来了，乡下的十点感觉像是城里的凌晨两点。 “东哥，要不先去睡吧，等明天起早点再说不迟。”齐龙说。 “起再早你也比不上他，他都凌晨三点去大漠里取老虎夹，你跟他比？” 齐龙讪讪一笑，这样的狠人还真是没法比，他身体强壮是强壮，但觉还是要睡饱的。 “东哥，你跟我哥先去睡，我在这守着，我不困。”齐虎说，他看起来确实没什么睡意，而且今年这个年估计不太好过。 为啥？ 因为科舍洛娃不跟他回去，倒也走不开，她一走阿列夫一帮人就成了哑巴和聋子。 所以李亚东又弄了两名俄语翻译过来——后面那组人也需要。却没那么快，年底都很忙，工作交接也需要一段时间，而阿列夫他们几乎一刻都离不开科舍洛娃。 “行吧，他回来你喊我。” 李亚东也不跟他客气，起身回了窑洞，确实困到不行。 。 第一千零六十六章 两份命运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已经睡着的李亚东被齐虎推醒，说三娃回了。 李亚东整个人缩在被窝里，只露出一个脑袋，蹙眉问，“几点了？” “还有一刻钟就到十二点。” “……” 这是做贼去了吗，不说在乡下，这大冬天的搞这么晚回来？ “把他喊进来。” 李亚东现在打死都不想下床，脸上的皮肤就能感受到外面的寒冷，估计都零度好几度，而他身下的炕头里烧着柴火，上面再裹着被子，形成的一方空间暖如温室。 三娃耷拉着脑袋走进窑洞，身上的蓝布袄子上还有些水渍，外面应该没有下雨，而是飘了雪花，这几天早上起来总能看到一些晚上风雪袭击过的痕迹，但都不大。 李亚东一看他这模样，就知道事情并不顺利，很可能连彩云的人都没见着，晚饭时他妈就说了，折腾了个把礼拜，根本进不了郑家大门。 “我说你也是傻，真不让进就早点回来呀，都快凌晨了，人家只怕早就睡了，你还傻乎乎地守在那，这大冷天的，万一冻出个好歹……” “我进去了。” “哦？”李亚东差点没从炕上坐起来，但肩膀刚一露出来，又赶紧缩了回去。 看来事情比他想象的要顺利一些，至少进了门，搭了话不是？ “你跟他们说了，他们不同意？” 若非如此三娃只怕是蹦着回来的，绝不是现在这副表情。 “其实……她爷爷奶奶，还有爸妈都差不多要点头了。我这段时间天天过去，他们全看在眼里，今晚能放我进门，就说明想法有些改变。但……她两个哥哥和嫂子不同意。” “他们……不同意，能起决定性的作用？”李亚东蹙眉问。 “他们家她大哥说的算。” “好吧……”李亚东情不自禁地拍了拍脑门，之前一直嘱咐三娃要做通彩云长辈的思想工作，却忽略了她上面还有两个哥哥，“那他们怎么说？” “她大嫂和二嫂的话头跟您之前让我上心的事情一样，说小姑子一走了之后，人家肯定得戳她们的脊梁骨，以后没法做人。” “唉……”李亚东长叹口气，果然不是自家的人就会隔着点，做不到心甘情愿为对方付出的程度。 “她两个哥哥呢，他们怎么说？” “她大哥一直没开口，皱着眉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她二哥说话比较刺耳，说不信任我，谁知道我是不是想趁机把他小妹拐走，还说……” “还说也不信任我对吧？”李亚东苦笑。 三娃点头。 此事倒也能够体谅，毕竟是家中最小的妹妹，长这么大估计都没离开过县城，突然一个外姓男人说要带她去大城市，若说不担心那肯定是假的，天知道在外面会发生什么。 “那你呢，你怎么说的，总不会就这样放弃吧？” 李亚东清楚三娃的性格，绝不是那种半途而废的类型，反而有些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意思。 “我提了个建议，就说先去把结婚证给扯了，不传出去，等过几年我们在外面闯出点名堂再回来办酒。我知道现在这么多人嚼舌根子，主要还是因为我跟彩云都没本事，真要有一天我们富贵了，有钱有势，他们即便还说，也不敢拿到明面上讲。” 哟！不错嘛，还能悟透这个道理。 李亚东会心一笑，看了他一眼，是那种老师对学生表示赞许的目光。 “你这个建议不错，俩人真要扯了结婚证，首先待在一起名正言顺，另外夫妻身份也受法律保护，也表明你是真心想对彩云好，那站在他们的角度讲，应该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怎么，他们还是不同意？” “同意了，但……” “但什么？” “他们要聘礼。” 李亚东“哦”了一声，笑着说，“那也是应该的呀，多大点事，你弄点聘礼，偷偷地送过去就是，暂时两家都先委屈点，就像你说的，等以后混出点名堂再回来风光大办。” 三娃摇摇头，显得很沮丧地说，“但他们要10万聘礼。” “啥？！” 李亚东猛地眼珠子一瞪，是真的被10万这个数字给吓到了。 你开什么玩笑，1995年，在这种五六线小县城，就敢张口要10万聘礼？ 整个县城有几户人家给得起？ 就算把三娃家榨干了也不够啊，更别提他父母是绝对不会给的，即便有都不会给。 瞬间感觉事情有些变味了…… “她二哥说，既然我这么有本事，遇到了贵人，能把彩云带到首都享福，那给个10万聘礼应该没有问题，不然就说明这事有蹊跷，不可信。” 李亚东微微蹙眉，这番话乍一听似乎有些道理，但仔细一捋，又半分道理没有。 三娃都提议先把结婚证扯了，真出点什么事不说可以找赵家扯皮，法律也不允许男人抛家妻子，譬如重婚罪可是要重判的，三娃还能把彩云怎么样？ 妹妹现在的名声要多臭有多臭，都几个月没敢出门，现在有人肯带她离开这个鬼地方，去过新的生活，你们不说筹点路费什么的，还在这个节骨眼上，问人家要整整10万块！ 这是为妹妹好，还是想把妹妹卖了？ “彩云的爷爷奶奶，还有爸爸妈妈怎么说？”李亚东沉声问。 “他们倒是想说话，但没机会，彩云她二哥厉害，她大哥又坐在旁边不表态，一嗓子吼出去，她爷爷奶奶和爸妈根本不敢开口。” 孽障！李亚东心头冒出两个字。 “彩云呢，你今晚没见到她？” “肯定见不着，她很怕她大哥跟二哥，俩人叫她往东她不敢往西。” 李亚东沉默，半晌后，眉头反而舒展开来，开口道“行了，既然这样，那事情倒好解决，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算问题。”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扭头望向杵在一旁的齐虎。 齐虎会意，将放在墙边木架子上的一只黑色旅行包取了下来，在里面一阵翻找，然后数出十摞崭新的百元大钞。 “钱拿去吧，明天把事情搞定，后天一早我们动身离开。” 三娃颤抖着手从齐虎手中将钱接过，双眼也是微微有些泛红，这是一笔他一辈子都没见过的巨款，而对方拿出来却眼睛都没眨一下，更关键的是，这笔钱或将改变他，以及他心爱姑娘一生的命运！ 此恩此情，何以为报？ “李老师，这钱，我一定会尽快还给您。” “行啊。”李亚东笑着说，“区区10万块而已，我相信以你的本事要不了多久就能赚到。不过不急，我也不差这点钱，等你们什么时候手头宽裕了再说。” “好！”三娃用力点头，话虽然这样讲，但已经在心里许下誓言，到了外面一定要努力打拼，尽早还上这笔钱，同时也要让彩云过上幸福的日子，另外…… 终有一天，他将衣锦还乡，他此时走的有多狼狈，他日回来时，就要有多风光！ 。 第一千零六十七章 狗男女 第二天早上，李亚东起来时看到三娃居然还在家，便让齐龙陪他去了，还将自己的车腾出来给他们。 主要担心他蹬着自行车，今天很多事或许不太方便，也浪费时间，昨晚也是脑子晕乎没有想到。 闲来无事的一天，李亚东便去各家串了下门，也算跟他们道声别，短时间内他应该不太有空再过来这边。 得知李亚东明天就要走，乡亲们也是不停地挽留，想要留他在村里过年，但这显然不切实际，挽留无用后，李亚东却是收到了一大堆农家特产。 倒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就是例如腊肉、风干牛羊肉、自酿老酒这类的农家置办起来过年的东西，所以李亚东多少收了一些。 全部收下来那不可能，他车都装不下。 他最宝贝的反而是其中的两坛酸菜，拿回家他娘估计得高兴好一阵儿，早上喝粥时从坛里出去小半碗，铁锅下厚油爆炒一下，绝对是下饭神器，什么东西都比不了。 一晃太阳已经下山，但齐虎和三娃还没回来，由此可见这一天有多忙活，幸好李亚东让齐龙开车跟去了，否则三娃长了飞毛腿都跑不完。 待到马大嫂的晚饭做好时，村口传来汽车喇叭声，俩人终于回了。 不多会儿齐龙从院门处走进，三娃朝里面看了一眼，见饭菜都上桌了，犹豫了一下，没进来，正准备回家，却被李亚东喊住。 马大嫂又添了副碗筷，虽然李亚东清楚有些事情三娃不想声张，至少现在不想，但马支书和马大嫂都不是喜欢乱嚼舌根的人，也就没避开他们，直接问道“办妥了吗？” 三娃点头。 “我说你开心点行吗，今天好歹也是你的大喜日子。”齐龙笑着说，“来来来，把东西掏出来给大家伙看看。” 三娃犹豫了一下，但终究还是解开了蓝布棉袄的扣子，从内衬的口袋中摸出一方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白手帕，然后放在桌面上，将它小心翼翼地摊开。 结婚证——喜庆的大红硬皮封面上的三个烫金大字，映入众人眼帘。 “谁的结婚证啊？”马支书和马大嫂诧异，他们对此事一无所知。 “我的。”三娃说。 “哦？” 李亚东伸手将结婚证拿了起来，90年代的结婚证这辈子他还是头一次见，倒是勾起了某些复杂的回忆，这玩意儿长得就跟日后的荣誉证书一样，甚至连格式都差不多。 不过终于用上了照片，他记得他哥姐80年代或70年代的结婚证上连照片都不存在，就有名字。 是两张独立的个人照，然后用胶水将它们糊在一起，这个年代也确实不太讲究，不要求合影，俩人的照片甚至一个穿的短袖一个穿的棉袄。 “诶~这姑娘……”马支书伸头看了看，情不自禁地眼前一亮，心说好俊俏的姑娘呀，“是那个郑家姑娘？” 周家姑娘和郑家姑娘他都没见过，但听说过，郑家姑娘更漂亮，所以被人喊作狐狸精，实在没料到俩人不声不响地把结婚证都给扯了。 “嗯。”三娃还未说话，李亚东替他回答了，“我准备带三娃和彩云去首都，这事晚点再跟你说。” 马支书“哦”了一声后，略一思索，补充了一句，“这样也好。” 倒是个明白人。 两张照片虽然风格迥异，放在一起有些违和，但有一点却很搭，那就是脸上如出一辙的灿烂笑容。 这年头在农村拍照还算一件稀罕事，大多数人一年都拍不了一张照片，所以不难想象他们体验这种稀罕事时的心情——都很开心。 三娃倒就那样，本身不是那种很爱笑的人，所以笑起来并不好看，但彩云那是真的漂亮，白皙的俏脸上勾起一弯月牙，露出洁白的小虎牙，旁边还有两颗小酒窝，显得极为俏皮可爱。 “她今天笑了吗？”李亚东突然问。 三娃怔了一下，然后似乎开始回想，过了会儿才说，“在她家那边的时候没有，后来我们到县里办证的时候，好像笑了。” 李亚东会心一笑，道“那就好。” 三娃很快吃完饭就走了，今天发生了一件这么重要的大事，而且明天就要离家，肯定有很多话要对父母说。李亚东也简单地跟马支书两口子将这事唠了唠，并嘱咐他们暂时不要对外声张。 一夜无话，第二天李亚东特地起早了一些，寻思着尽量赶到茜安吃午饭，他们来的时候胡广源就千嘱咐万嘱咐，走的时候一定要去他的饭店吃顿饭。 所以除了汽车生意外他其实还有别的营生，倒也不难想象，毕竟他对美食一片热忱，但饭店的位置应该距离机场有点远。 李亚东昨天已经跟他通过电话，盛情难却，也答应了，倒是不好爽约。 村口。 “李老师，常回来看看啊……” “是啊，就当自己家一样，想什么时候回来什么时候回来……” 乡亲们都来送别，七嘴八舌地说着一些暖心话，比这寒冬腊月里的篝火更暖人。 “三娃，到了外面性子要改一改，不能再这么犟，凡事要多向李老师学习……” “是啊，都听李老师的，他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 三娃的父母一人拉着他的一只手，不停地嘱咐着，他们显然已经接受儿子和彩云成婚的事实。 无论怎样，他们对三娃肯定是真心疼爱。 “好了乡亲们，时候也不早，我们必须得走了，飞机可不等人。” 飞机自然不等人，就是私人飞机也一样，申请起飞都需要提前报备，一样有严苛的时间与路线安排。但李亚东这么赶急却不是因为这个，飞机那边的时间应该足够，主要他们还得去大周村接彩云。 乡村土路不太好走，猛虎指挥官一路颠簸，花了足足半个小时才赶到彩云家。 李亚东没有下车，却注意到三娃走向郑家时，有两男两女出来迎接，脸上都有笑容。 “我如果是彩云，出去后就不会再回来。”齐龙突然说。 他昨天来过，肯定对彩云两对哥嫂的嘴脸，有一个更清晰的认识。 李亚东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道“尽说气话，那爷爷奶奶和父母呢？” “等有钱了把他们接……” “行了。她爷爷奶奶都80几岁的人了，会离开这地方？”李亚东摇摇头，眺望着那两口窑洞，长叹口气道“家，终究是家。” 彩云显然早准备好了，背着一只红蓝相间的大尼龙包，旁边的三娃手上也拎了两只，感觉像是搬家一样。 她大概也清楚，有几年不能再回家。 李亚东听到哭泣声，而遁着声音望去却没见到人，郑家门口只有那两男两女。 彩云和三娃独自从山坡上走下，没有任何人送行，邻居们纷纷在家门口眺望，也无一人上前。 这是一对在他们眼中大概是“狗男女”的东西，注定无法得到一丝的祝福。 “彩云妹妹。” 彩云上车，李亚东笑着唤了一声。 “您好，李大哥。”她同样笑了笑，却有些牵强。 汽车启动，渐行渐远，她目视着那两口窑洞，终于泪流满面。 “家，确实还是家。”齐龙幽幽地叹了口气。 。 第一千零六十八章 工作 由于刻意抠着时间，来到茜安时还不算太晚，中午十二点半的样子，吃午饭不说刚刚好，但也算正点。 胡广源怕他们找不到路，特地跑到省道出口等着，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反正他说是没多大会儿。 “三娃也来了？” 他在大龙村都待了小半年，对于村里有数的这号牛人自然不陌生，目光更多的还是在彩云身上打量，不清楚这个漂亮丫头是谁。 不过暂时也没多问，知道李亚东他们还要赶飞机，稍微寒嘘几句后就上了自己的猛虎大帅，让开车的齐虎跟着他。 两辆车一前一后驶入古城，李亚东料想不错，胡广源的饭店确实跟机场不在一个方向。 所幸这个年代的茜安还有待发展，车辆不是很多，要换日后旅游业蓬勃发展的时候，这顿饭李亚东还真不敢去吃，东方红号的起飞时间是下午三点五十分。 足足开了大约四十分钟，两辆车才抵达目的地，一家名为“四海食府”的饭店，古色古香的设计，门头都是那种雕梁画栋的木头装饰。 但这家饭店所处的地点就是十分俏皮了，李亚东原以为胡广源在这茜安城里也算有头有脸的人物，他开的饭店，地理位置应该相当好，黄金闹市区。 结果到了地方才发现并不是，它在一条老街里，旁边几乎没有什么现代化建筑，都是那种吊脚楼式的木头房子，显得斑驳、杂乱，却又充满历史的厚重感。 “李董见笑了，不是什么大饭店，开着玩的，主要就是一帮朋友平时聚聚，还有一些志同道合的老饕。” “行了，你也别谦虚。”李亚东笑着摆手，“我也是泡在饭店里的人，真有什么地道的好菜，就藏在这种老馆子里，酒香不怕巷子深那句话就是这么来的。” 胡广源笑了笑，算是默认了这句话，由此可见确实对自家的手艺极为自信。 一行人步入饭店，单是大厅里一副坐无缺席的模样，就验证了李亚东刚才的说法。 “诶~胡老板，稀客啊，年底不忙着销汽车，还有空跑过来下馆子？” “对头。好不容易过来一趟，行了，这顿我请。” “诶~我说老张，别抢生意啊，我说过要请胡总吃顿饭的……” 胡广源刚一露面，就被一帮食客痞个没完没了，可见这里确实都是老生意，眼神扫视过他们，没好气道“行了！全场八折，这总可以吧？” “哈哈……胡总大气！”众人顿时大笑，奸计得逞的意思。 胡广源大概也的确有段时间没过来，此举算是弥补他们，不管多老的生意，始终要维护，否则终究会黄，他显然深谙做生意的门道。 “大家吃好喝好，我今天实在没空，有首都的朋友过来。” 他这么一说后，众人的注意力才转移到李亚东几人身上，也不为难他，让他赶紧去招待远道而来的贵客。 饭店有三层，也无需服务员引导，胡广源直接将李亚东一行带到三楼的一间临街的包厢，里面有扇对开门的大木窗，人站在旁边就能将底下的街景一览无遗。 “李董，怕你们没时间，我就自己安排了几道菜，应该不会难吃。” “得了啊你，别墨迹就好，我们什么口味你还不知道？赶紧的，要不然真赶不上飞机了。”李亚东没好气道。 胡广源嘿嘿一笑，便开始吩咐服务员上菜。 他也算顶级老饕了，能为一道烤全羊特地跑内蒙去学的人物，点的菜自然不是凡品，头先的一道汽锅鸡就让李亚东眼前一亮，这可是一道地道的西南菜，想不到在陕北也能吃到。 李亚东原本并没有打算喝酒，但会喝酒的人都懂，这好菜当桌，实在忍不住啊！ 齐虎因为要开车，胡广源就没强迫，至于其他人，包括彩云，他都亲自斟了小半杯。 “诶，这位姑娘是谁啊，不是大龙村的吧？” 也是明知故问，真要是大龙村的他肯定见过。 “三娃他媳妇儿。”李亚东随口道。 却弄得彩云微微一怔，并瞬间红了脸。 但这话没毛病啊，俩人结婚证都扯了，不叫媳妇儿叫什么？ “这……啥时候的事啊，三娃都结婚了？”胡广源瞪着眼珠子问。 “刚结的。”三娃讪讪笑道，对他也挺有好感。 不过话又说回来，之前在大龙村那边，对胡广源没好感的人基本没有。 你想想看，一个天天掏空了心思给你做好吃的人，就是想厌恶也厌恶不起来啊。 胡广源做菜向来都是往多了做，譬如羊，一烤就是一整只；鸭，一烤最少五六只。除了李亚东他们外，不少大龙村的乡亲们都跟着沾过光，特别是村里的小孩子，三娃也有幸尝过几回这种乡下没有的滋味。 “小丽，拿个红包过来……”胡广源对着门口嚷嚷。 他想的是结婚没去成，既然刚好碰到，没理由不封个红包。 叫小丽的服务员很快弄来一只红包，胡广源从那种夹胳肢窝的黑色老板包里薅出一把钱，也没数，直接塞了进去，红包被塞得满满当当。 可三娃却不好意思接，“这……胡哥，就不用了，我们酒还没办。” “没关系嘛，先拿着，包都包了，什么时候办酒也不用请帖，给我来通电话就行，一准过去。” 要换大龙村的一般村民胡广源自然不会这么殷勤，主要他清楚三娃跟李亚东关系匪浅，从今天一起同行的事情上就能看出。 那自然得重视一些。 你说他为人势力也行，但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人情世故就是这个道理。 “拿着吧，其他东西可以推辞，但这种彩头得接着。”李亚东笑着说。 这自然是个说辞，主要一路上他看出三娃和彩云的心情都算不上好，而胡广源算是迄今为止第一个恭喜他们的人。 红包是其次，意义才重要。 听他这么一说后，三娃不疑有他，也就接了过去。 他出门时就作好了打算，知道自己什么都不懂，寻思着李老师让干嘛就干嘛。 他绝不可能会害自己。 “所以三娃和这位……” “彩云。”三娃说。 “哦。”胡广源点头，“是准备跟李董一起去首都？” 李亚东接过话茬道“在家里待着也没什么大出息，既然他们有心出去，我就带他们到那边某份差事。” 他当然不会去提大龙村那边乌烟瘴气的事情，三娃和彩云之所以出来，就是为了避开那些事。 “找事做？其实要找事做的话我这边就大把啊，何必跑到首都？”胡广源呵呵一笑，望向三娃，似乎只要他一点头，就能马上给他安排个工作一样。 也是因为跟李亚东的关系熟稔都一定程度，否则断然不会讲这样的话。敢情李亚东还不能给三娃和彩云安排个工作吗？ 没拿在场的任何一个当外人，主要寻思着茜安这边更近一些，要有什么事的话，家里也好有个照料。 三娃却不知该怎么接茬，下意识地抬头望向李亚东。 李亚东自然知道胡广源完全是出于一片好心，没什么别的意思，于是笑着问，“你这边都有什么事？” 实际上他也确实没来得及去想怎么安置三娃和彩云，听听倒也无妨。 “我这边啊……”胡广源说着，打量了彩云一番，“彩云这姑娘我看着机灵，稍微培训一下的话，做汽车销售应该不错，工资不低。至于三娃……” 他捋了半天，却顿住了，尬笑一声，望向三娃问，“你有什么手艺吗？” 三娃的性格他也清楚，做服务行业绝对不行，所以随便能想到的好工作倒是不合适他。 三娃想了想，心说大漠撵狼算吗，他哪有什么手艺，另外种地算不算？ 摇头道“没。” 。 第一千零六十九章 游戏 “啧……那就有点不太好搞，工作确实有的是，但干苦力的那种让你去干我又舍不得，我觉得吧……你最好先学门手艺，譬如考个驾照什么的，那样就好办了，工作舒坦，工资也高。再不然你要有志气，自己弄点买卖干也可以，本钱好说，你本来胆子就大，也勤快，对！自己搞点买卖做最适合你……” 三娃“呵呵”了一声，心说胡哥你也真看得起我，算盘子我都不会敲，还做买卖？ 他却不知道，这个年代做生意的九成九的都不会敲算盘子，譬如李亚东就不会。 你要问他为什么，他肯定直接一嗓子怼到你没脾气——你特么的是不是傻，有计算器不用，用算盘？ 没做过生意的人，总会将它想象得特别难，从而各种犹豫，以至于最后一辈子都没做成一回生意。 此类人在李亚东两辈子的阅历中，可谓见过无数。 胡广源的话倒使李亚东也情不自禁地思索起来，确实，彩云的工作好找，小姑娘模样出挑，笑容也甜美，他在首都的酒店、超市、贸易公司随便哪里都能安排进去。 关键是三娃。 他能做什么？ 服务行业绝对不适合，让他去服务别人，倒不如直接让他去找人家干一架。 技术活儿也不会，那除了干苦力外，还能做什么营生？ 像胡广源说的考个驾照给人开车？ 但在李亚东看来那同样是服务行业。 再说了，毕竟是自己的学生，还是自己亲自带出来的，混得太差，李亚东也感觉脸上无光。 若非如此也好安排，张春喜那边的猛虎工厂里，拧螺丝的常年都在招人。 可那能有个什么出息。 只要是身边的人，李亚东绝不赞同他们进工厂，特别是做那种流水线的活。 就譬如他三哥，之前就曾提出要去张春喜那里，李亚东说那可以，你过去当正厂长，让春喜当副厂长，可他三哥却头摆起了花儿，根本没有当厂长的欲·望，说去车间做事就可以，然后李亚东就说，那你还是继续在超市管进货吧。 说来也奇怪，他家那么多人，他就不说，除他大哥外，其他人都宁愿给人打工，也不愿当老板。 若非如此，老李家早就个个是ceo了。 索性也就随他们去了，反正有自己在他们也饿不死，只要他们开心就好。 ‘自己做买卖……’李亚东心里盘算起来，实际上三娃自己可能还没意识到，他其实已经做过买卖。 大漠撵狼、把卖毛皮拿到县里卖给贩子，不是买卖？ 还是源头供应商呢。 李亚东比胡广源更清楚三娃的性格，真的不太适合给别人打工，那脾气要真上来了，根本不管不顾，是连老板都照揍不误的类型。 约莫搞点什么小生意他自己做做，没人管着，自负盈亏，确实是个极好的主意，一定程度上或许还能改改他犟得像头牛样的性格。 但做什么呢？ 想到这里，李亚东望向胡广源问，“老胡，你觉得三娃适合做什么生意？” “你还别说，我最近真又摸索到一门好生意，几乎没有亏本的可能，我觉得三娃去做特别适合。” “哦？” 别说李亚东听完这话情不自禁地眼前一亮，就连三娃自己也一样。 他又不傻，当然知道自己做买卖肯定赚得更多，而他心里许下的那几个宏愿，都需要用钱来实现。 “游戏……”胡广源神秘兮兮地说，“准确的来说叫游戏机，是一种新玩意儿，我不知道你们晓不晓得，比电视机还大的家伙什儿，带手柄，控制里面的彩色小人打架什么的，贼好玩……” “电子游戏机？”李亚东岂能不知道，他也算半个游戏迷，拳皇97号称朋友圈无敌，向来都是一币通关——每次进游戏机室花五毛钱买一个币，一坐就是一个小时，恨得老板牙痒痒的角色。 包括日后的网络游戏，什么传奇、cs、魔兽争霸、永恒之塔、天龙八部、诛仙、完美世界……再到后来的手游我叫t、阴阳师、王者毒药……只要是热门一点的游戏，他基本都玩过，而且水平都不差。 但三娃就听得一脸懵逼，包括旁边的彩云也一样。 他们甚至都在想，世界上还有这种新奇玩意儿吗，听着确实挺好玩的样子。 齐家兄弟就好一些，李亚东以前做过红白机的生意，俩人家里也都有，齐龙家的臭小子现在超级玛丽玩得贼溜。 “李董，你感觉怎么样，你见多识广，应该知道这玩意儿，我们茜安现在全市就一家，而且没几台机子，生意那叫一个火爆，不管大人小孩都爱玩，我估计他就那么几部机子，一天流水至少上千，一块钱一个币，从早到晚不停空。” 其实李亚东觉得这生意并不怎么样，但如果一块钱一个币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你开玩笑，这年头猪肉也就四五块钱一斤。 只能说新问世的东西，钱好赚，就好像网吧一样，最早的网吧如果李亚东没记错的话，一个小时都是一二十块。 ‘网吧？’蓦然想起这个，李亚东倒是想到齐龙今年准备干这门生意，也联想到很多东西，同时……捕捉到一个新商机——游戏产业。 电子游戏厅只是小打小闹，李亚东甚至想到了胡广源为什么说三娃适合干这门生意的原因，因为乱，他能镇得住场子。 能赚多少钱……当然，在李亚东看来，那是假的。 这种地方赚钱得靠日后的老虎机，但那是违法的，除非在澳门赌场。 然而游戏产业，却是一门相当吸金的生意，看看日后的腾讯就知道，还有曾经红极一时的盛大，陈老板靠这个甚至问鼎过中国首富，包括靠脑白金起死回生的史玉住，后面脑白金死翘翘一样靠游戏才站稳脚跟。 这样的赚钱门路，既然想到了，李亚东觉得……没理由不弄啊！ 犹记得上辈子在玩许多网络游戏、当发现bug的时候，总会很不客气的问候开发商和运营商的祖宗十八代，于是便想着等老子哪天有钱了，也开发一款游戏，必须一个bug没有、让所有玩家都玩得舒坦、玩得爽。 当然，这种想法很傻很天真，现在他就知道，这其实不光是他的愿望，也是所有游戏开发商和运营商们共同的心愿。 谁不想自己的游戏做得无懈可击？ 只是想跟做，却又是两码事。 但无论如何，他曾经确实产生过做游戏的念头，就是现在……也依然兴趣浓厚。 自己做游戏，既能赚钱，闲来无事又能走后台玩一玩，简直不要太爽。 “可以做做看。”李亚东笑着说。 他脑子里瞬间有了些规划，进军游戏产业他非常有优势，他旗下有科技公司，有娱乐公司，也就意味着拥有很好的技术支持和推广资源，所欠缺的，只是运营能力。 当然，你如果说欠缺游戏，那他就无言以对。 游戏开发从不是中国的强项，眼下即便想找人开发都不可能，就是游戏运营方面的人才，找遍全中国估计都没有几个。 游戏其实不难，前期没办法开发，但他知道哪里去搞，关键是运营人才，总不能全靠挖吧？ 至少管理层面得有点自己信得过的人才行。 而三娃，他自然非常信任。 既然如此，先从最底层的街头游戏机室了解这个行业，倒正适合三娃这种零基础的人。 他其实不笨，这一点李亚东做过他的老师就很清楚，至少比蒋腾飞那小子聪明多了。 那小子过去不横？ 现在呢，不一样正儿八经地经营着一家偌大的国际贸易公司。 英雄不问出身，日后不是流传着一句话吗，大学生都是打工的，小学生都是老板。 在这个草莽崛起的年代，很多东西都是扯淡，唯敢打敢拼才是真本事。 。 第一千零七十章 首都 胡广源倒是有心帮忙，拍着胸口保证只要三娃想搞，本钱他可以先垫付，但李亚东还是笑着谢绝了他的好意。 无他，因为他将图谋大事，也为三娃规划好了一个更好的将来。 一行人吃完饭后便告别胡广源，他喝过酒就拒绝了他要送行的好意，让他安排一名司机跟着，待会儿把车开回来就行，火急火燎地赶到机场。 “别害怕，飞机很安全的，事故率比火车还低，掉不下来的。” 进入机场后，李亚东明显留意到三娃和云彩有些战战兢兢，同时眼神也不停地透着玻璃窗往停机场上瞄，不由笑着安慰。 这年头信息闭塞，大多农村人对飞机的了解可谓只存在神话中的东西一样，而第一次坐飞机也总免不了害怕，担心会从天上掉下来。 可李亚东的安慰并没有取得什么成效。 比火车安全？ 关键火车他俩人都没坐过呀。 “你们这样想，要真有危险，我们三个又不是傻子，犯得着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吗？别紧张，真没事。” 听到这句话后三娃和彩云才算长出口气，至少这个道理他们捋得通，身旁三人不比他们金贵，人家都不怕他们还怕什么？ 那就说明应该确实不会很危险。 “老板好。” 巨大的东方红号匍匐在待客坪上，四名老外空姐站在起降梯旁迎接，这句中文倒是说的贼溜。 三娃和彩云直接吓了一跳，心想这飞机待遇居然这么好，还有歪果仁给伺候，怪不得很多人都心心念念着这辈子能坐一回飞机。 心情也从最开始忐忑与担忧，演变成了小兴奋。 “怎么样，茜安还算好玩吗？”李亚东心情不错，因为又琢磨到一个大商机，也就随口问了句。 当然，用的是英文。 “太好玩了，我爱这个地方！” “是啊，都是我从没见过的古建筑，令人叹为观止。” “我打听到这里的很多建筑都有几千历史，天呐，中国人实在太伟大了，几千年的建筑居然还能使用，要放我们国家只能用防护罩给它围起来，旁边还得派士兵把守！” “我感觉兵马俑就是一个神迹，中国古代的帝王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有权势的人……” 四名美国妞惊叹连连，实际上之前已经在这边玩过几个月，但似乎怎么玩不够的样子，这次显然又打卡了一些新景点，居然连秦始皇兵马俑都摸去了，也算有点能耐，毕竟她们可没有翻译，到了一个地方后吃饭住宿是可以报销，但想要出游就全靠自食其力。 其实有时候李亚东还挺羡慕她们的，一年九成九的时间都在游玩，而且工资还不低，只要做好每次出行的那几个小时的服务，余下时间基本可谓无忧无虑。 唯一美中不足的地方，大概就是没太多时间回家，一年只有一个月假，而且是轮班休息。 一行人登上飞机，然后三娃和彩云就傻眼了，刚他们还在想呢，怎么李老师（李哥）跟空姐们这么熟。 望着飞机里金碧辉煌的景象，三娃情不自禁地咽了抹口水，然后瞥了眼自己沾满灰尘的灯丝绒棉布鞋，“李老师，咋……咋没其他人啊？” 与马支书不同，他是日后要长期待在自己身边的，所以李亚东即便不想吓他，也无可奈何，寻思着干脆一步到位，要吓就狠狠地吓一回，如果自己能拥有飞机的话，那么之后的很多事情想必就无需再作解释，他们大抵上也转得过弯来。 这样一想后，笑着说，“没其他人，就我们几个，这飞机是我的。” “啥？！”三娃还以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 就连跟在他身后的云彩也是一脸懵逼像，她倒是听清楚了，心说李哥你可别开玩笑。 飞机这玩意儿，不都是国家的吗，私人还能有这东西，你再有钱只怕也不行吧？ 再说了，感觉这么气派的飞机，也不是钱能买得到的样子。 在她的印象中，钱的作用还是有限的，譬如她十岁生日的哪天，她娘带她到县里想给她买件新衣裳，一问要四块钱，想着孩子从小到大也没过过生日，咬咬牙也就把钱掏了出来，结果别说给四块钱，五块人家都不卖。 没券。 李亚东不得不详细地解释一番，呵呵笑道“别大惊小怪，这没什么，我生意太多，经常要各处跑，有架飞机方便。飞机是我私人花钱买的，所以也只为我服务。” 三娃和彩云相视一望，一脸骇然。 他们到底跟了一个什么人出来呀？ 飞机升空，齐家兄弟倒头就睡，每次坐飞机是他们最安逸的时候，因为完全不用担心东哥的安危。 当然，你如果说飞机事故，那他们即便睁着眼皮也没辙。 李亚东便开始煲电话粥，正如他刚才所言，生意太多，所以他现在平均每天至少要打两个小时电话，前段时间电信公司还致电祝他生日快乐，让他什么时候有空过去领一份礼物。 这种服务在90年代可绝不多见。 至于三娃和彩云，坐在柔软的澳洲小牛皮沙发椅上，只感觉浑身不自在，怪就怪椅子实在太软。 就譬如三娃，他一直用双手撑着扶手，屁股根本不敢真正坐下去，生怕这么软绵绵的椅子一下给坐塌了。 “exce……” “给他们一人来杯橙汁吧。” 空姐来提供服务，李亚东替三娃和彩云点了东西。 “那个……李老师，不要钱的吧，要钱我就不喝了，也不渴。”三娃问。 “你是不是傻，都说飞机都是我的，喝杯饮料还要钱？”李亚飞把耳边的诺基亚稍微挪开少许，没好气道。 “哦……”三娃一脸悻悻，也就是还没真正接受这个事实。 怎么人还能有钱到这种地步？ 他是不懂飞机，但至少知道火车，因为县城里就有火车站，也有铁路，有时候进城刚好遇见，他总会驻足观望一下，直到长长的火车最后一节车厢从眼中消失。 但也没听说谁买过火车啊，而飞机还比火车高档…… 鲜榨橙汁上桌，水果都是当天起飞之前空姐们亲自去买的，三娃和彩云小心翼翼地接过，小口抿着，而这时李亚东也刚好结束一通电话。 忽然想到什么，望向三娃说，“对了三娃，到了首都后你就别再叫我老师，跟彩云一样喊我哥就行，你知道的，我其实并没有正儿八经地做过老师，当初到大龙村支教时也是学生身份，免得别人听到问东问西，麻烦。我这边也一样，不再喊你三娃，这名字到大城市不太适合，虽然首都还算和谐，但总归有些城里人喜欢拿有色眼镜看人，我就喊你大名，你以后跟人介绍自己也用大名。懂吗？” “哦，懂，李……哥。” “嗯。”李亚东会心一笑，露出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 “李哥李哥，那我呢？”彩云忙不迭地追问。 她性格相对活泼，感觉比三娃更能接受新鲜事物，随着时间推移，表情也自然不少。 “你怎么了，你的名字郑彩云可以。” “哦，那就好……”彩云呵呵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 比起紧张，她现在更多的是期待。 首都，她终于来了，那可是她做梦都想去的地方，当然，同样也是她爷爷奶奶、爸爸妈妈魂牵梦绕的地方。 老革命根据地的人相比起其他地方的人来说，对首都的向往更为炙热。 她心里已经盘算好了，等有空得去趟，还得去趟长城，拍两张照片寄回去，让他们也瞧瞧，至少自己替他们来过。 。 第一千零七十一章 好老师 三娃和彩云就暂时住在了老李家，马上就过年了，中国人是这个习俗，甭管什么事总得开年再说。 另外他们想要马上开工也没办法，搞游戏机室的店铺有的是，不提别的地方，李亚东在附近五道口这里就有三间店面。 当年他刚开始搞贸易公司时在这里买了两栋落地房，前几年就拆了，总共还了他两套房子和三间店面。 现在的五道口已经不像当年，彻底发展起来，慢慢形成了“小地球村”的雏形。 游戏机室开在这里，用屁股想都知道生意一准火爆，你开玩笑，附近十几所大学。 至于会不会将他们祸害得不好好学习，这一点李亚东可就管不着，大学生应该拥有一定自制力。 他已经算盘好了，底线是不能祸害祖国花朵，到时候跟三娃立下规矩，小屁孩一概不让进门，有钱都不行。要玩也可以，得有大人陪同。 游戏终究是一项娱乐，很多人对此有偏见，但李亚东觉得既然是娱乐，合理享受其实是有益的，日后人们的生活节奏那么快，神经一直紧绷着也不行，得适当地放松放松，而在家里玩玩游戏，不比去那些夜场玩健康？ 那些游戏成瘾的人主要问题不在游戏，而在自身。 但人们往往都喜欢从别处找原因，譬如某些家长，说我家孩子沉迷游戏，要所有游戏开发商全死绝了就好，却从不想想自己对孩子的教育，以及孩子自身的毛病，更不知道游戏产业对科技进步所作出的贡献，它倒逼着电子硬件不断升级，甚至连飞行学员都不得不利用游戏进行训练。 存在即有道理，凡事都有两面性，这世间的诱惑又岂止游戏？ 如果没有qq，中国将多出几亿电脑文盲，或将导致智能机的普及大大推迟，然后例如移动支付这些玩意儿天知道猴年马月才能被广泛接受…… 店面好说，主要机器没到。 这玩意儿连李亚东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搞，询人问了问，都是一问三不知，就譬如蒋腾飞，他一听说还有这种玩意儿，还说帮他也搞一台，放家里摆着玩。 李亚东没鸟他，后来思来想去，倒是想到一个人——彪哥。 李亚东清楚例如街霸和拳皇系列的游戏都是小日苯搞出来的，他在日苯倒是没有什么好资源，但胡生彪有的是，因为距离近，常年都和日苯那边有生意往来。 于是一通电话打过去，可算找对了人。 彪哥说这玩意儿的主板我都是整船往过运。 指不定中国现在的游戏主板大头就是他供应的。 那李亚东就说挑品质好的给我弄一批，也不要多，够开个大型游戏机室就可以，不过主板不要，把机台和手柄全配好了再运过来。 彪哥说可我没这服务啊？ 但李亚东会理他？ 货已经订好了，总共五十台机子，过完十五就能到，至于钱……没给。 不是他小气，主要他一问价格，彪哥给他报了个走私价，他就懒得再提钱的事情。 俩人几个亿的生意摆在那里，一顿饭的钱，你说给他他会不会要？ 原本想的是给彩云在酒店那边安排个工作，后面想想还是算了，就让她和三娃一起干。 主要俩人结婚证都扯了，却还像两个小朋友一样，衣服自己洗，晚上分床睡，感情还需好好培养。 李亚东回到家里后也没时间休息，不仅要筹备过年的东西，还要提前将三哥的婚礼布置好，不然到时候大年初六结婚，想买点东西都不一定好找地方买。 “马开山——” “在！” “出来搬东西。” 李亚东和二姐夫赵大成早上去了趟天桥百货，采购了一大批自家超市里没有的结婚用品，路虎揽胜的二三排座椅全放倒，装了个满满当当。 三娃无疑是个顶好的苦力，放着不用实在浪费，一个巨大的牛皮纸箱，用胶布全部封死，里面装的是一套纯手工制作的黄铜器皿，例如脸盆、痰盂什么的，足足10斤，李亚东和赵大成俩人裤裆差点没崩破才将它弄上车，三娃一上手，说不用抬，我来背，然后就驮起来健步如飞。 “这小子，还真是有股子力气呀！”赵大成感慨着说。 李亚东笑了笑，没答话，心想有的岂止是一股子力气？ 齐龙昨天还特地来找过他，动了收徒的心思，想将一身武艺倾囊相授，说三岁看大，他家那小子根本不是学武的料，也没那兴趣，不想断了传承，好容易碰到一块好料子。 还说这个想法很早之前就有，但当时相隔天南地北，也就没提，但现在不同，三娃至少会在首都待几年。 这事李亚东还没跟三娃讲，也是因为他和彩云的事情，让他们先多处处，俩人刚走到一起，这段时间非常关键，别被其他事情给耽误了。所以他出门都没带着三娃，就是这个道理，要不然可就省事多了。 “不用急，慢点搬，又不赶时间。” 家里的劳动力都不在，出门忙活别的事情去了，李亚东和赵大成俩人一个小件刚搬进去，三娃至少两趟大件已经搬完了。 他虽然应了一声，但感觉手脚并没有放慢多少，不过也并没有感觉很累的样子。 彩云正在院子里抱着小宝玩，这几天吃住都在这里，而且可谓锦衣玉食，她总想帮忙做点什么，但李家人多，还有保姆，洗衣机什么的也都有，她似乎又无事可做，于是就从胡秀英手上接过了这看孩子的活。 所幸小宝似乎也喜欢她，她也用心，俩人相处融洽，胡秀英观察小半天后，也就放心了。 儿子要结婚，她最近也确实忙，有些东西她坚持不用买的，一定要亲手做，譬如床套子什么的，扯了红绸缎子布，一针一线地缝，李亚东就搞不懂了，这还有什么讲究吗？ 但实在扭捏不过。 “彩云啊。”门外就剩最后两样东西，李亚东也就没出去，踱步朝小荷塘那边的彩云走过去。 “咋了李哥？” “这几天忙，一直没顾得上你们，今天也没有什么其他事，待会儿你和三娃一起出去玩玩，让他带你去买几件新衣裳，这不马上要过年了嘛。” “他带我去啊……”彩云撇撇嘴道：“别把我弄丢了就行。” “不可能，他聪明着呢，把自己弄丢了也不可能把你弄丢了呀。” 彩云一听这话后，顿时俏脸一红。 李亚东暗叹口气，天底下再也不会有他这么好的老师了，教书育人不说，还一个劲儿地帮忙泡妞。 刚好这时三娃也搬完东西从西厢房走出来，李亚东就招手将他唤过来，把这事跟他一说后，他瞬间眼前一亮。 “放心吧，丢不掉的，我研究过地图，那些地方都知道怎么走，公交路线也全记在本子上。再说了，就算实在找不到路也没关系，我记得李哥家地址，打出租车也能回来。” “？” 彩云估计原本真不怎么想跟三娃一起出去，但一听这三个字后，杏仁眼里顿时有了些光彩。 李亚东也是颇为感慨，三娃为什么研究地图，还特地研究景点地图，显然早就知道彩云想去这些地方，也算用心良苦、用情至深。 但彩云却有些不温不火，不见得就是不喜欢他，李亚东估计她都不知道该怎么谈恋爱、更未意识到自己已是别人的老婆。 “那就这样定了，出去好好玩玩，来首都也快一个礼拜了，都没出过门……” 李亚东对三娃使了个眼色，然后踱步走进东厢房。 卧室里。 “中午就别回来吃饭，在外面吃，不是去吗，那附近有两家洋快餐店，女孩子都喜欢吃，你把地图拿来，我把大致的位置和名字说给你…… “喏，这里就有一家，叫肯德基，旁边还有家电影院，吃完饭后可以先去看个电影，尽量看恐怖片…… “完了再往前走点，这有好几家商场，给你媳妇挑几件过年衣裳，遇到其他想要的东西也可以买。反正，没到晚饭的时候别回来。懂吗？” “哦……”其他的三娃都懂，唯一不懂的是为什么要看恐怖片，那个有啥好看的，不就是人吓人吗，纯扯淡。 他们县里也有放电影的地方，他去看过两回，有回放的就是鬼片，看得他直接睡着了。 人家都喜欢看武打片和枪战片。 但很快，他就明白了老师的良苦用心…… 第一千零七十二章 压岁钱 万家灯火，礼花齐鸣。 在十数亿中国人的翘首以盼之中，1995年的春节终于来临。 大年三十这晚，李老家热闹非凡，由于人太多，一张桌子根本坐不下，不得不在东厢房的堂屋里宴开两席，新添置的29寸长虹电视第一次派上用场，大家一边推杯换盏，一边观看春节联欢晚会，所谓的阖家欢乐、其乐融融，大抵便是如此。 彩云碰了碰三娃，三娃赶紧扭过头来，问，“啊，怎么了？” 彩云凑到他耳边小声说，“我们是不是也要敬杯酒？” 俩人过去哪里吃过这种年夜饭，一家几口子坐在一桌，搞条羊腿或剁半扇猪肉大快朵颐一顿，也就是年夜饭了。 眼前的场景，他们只偶尔在电影或电视里才见过，那些感觉尴尬无比的恭喜话，在老李家每个人却都说得熟稔无比，而且丝毫不显尴尬。 三娃从内心里是排斥的，让他说这种话不如让他去大漠宰头狼来得轻松，但想想这段时间老李家所有人对他和彩云的照顾，还是点了点头。 于是端着酒杯站起身来。 彩云见此，同样端起一杯红酒站了起来。 “那个……”三娃尬笑一声道”我嘴笨，也不知道该说点啥，反正……我们一起祝大家新年快乐。” 说着，酒杯一抬，就准备干了。 彩云也一样。 大家笑容满面，李亚东却对大侄女李婷婷使了个眼色，李婷婷顿时会意，起身拦住了他们，“别急嘛，这样喝多没意思，既然是你们俩夫妻敬大家的酒，我提议，得喝交杯，大家说怎么样？” “好！” 有热闹不凑就是王八蛋，彩云和三娃的事情老李家人现在都知道，也真是看在眼里急在心头，一个懵懵懂懂，一个不知道主动，得逼啊！ 不然猴年马月看起来才像一对夫妻？ “这……”三娃挠了挠脑壳，眼神下意识地瞟向彩云。 彩云则一脸娇羞，低着脑袋不敢看人。 “马开山，像个爷们好吗，难不成还要你媳妇儿主动挽你的手？”李亚东白眼一翻，实在看不下去。 他已经给二人创造过无数机会，就说上次一起出去玩吧，看电影的时候彩云已经吓得往三娃怀里钻了，但你猜他当时干了啥？ 啥都没干！ 就像个电线杆子一样，一动不敢动。 回来李亚东了解情况后，狠狠地训了他一顿——你丫伸手抱过去，拍拍人家肩膀、安慰安慰，能费多大力气？ “哦……”三娃这才深吸一口气，尬笑一声，伸手挽向彩云的胳膊。 彩云就任由他挽着，甚至还主动配合了一下。 李亚东看到这里，也算长出口气。 皇天不负有心人啊，努力了这么久，彩云终于意识自己现在已经不是单身，有了丈夫，有些事情也愿意顺着他。 李亚东觉得有了这样的感情基础后，待他最后的终极必杀技使出来，这件事情也就彻底妥了，再无后顾之忧。 他在五道口的那两套房子之前都没装修，主要不差房子住，自然也不可能出租，前几天已经让人进去安装水电了，再简单搞搞，大约一个月就能完工，特地交代主动要求帮忙的大炳只买一张床，到时候三娃就算再慢热，应该也会忍不住地往上拱了。 乡下孩子娶个媳妇儿，也真心不容易，怪不得李亚东以前还听说过一个段子，说新郎官洞房花烛的晚上急得上跳下窜，实在没辙，只好跑去敲父母的门，问“爸妈，怎么弄啊”？ 希望三娃这臭小子最好不要过来问他这事。 初一在家里待了一天，初二李亚东就开始拜年，今年还多了一个跟屁虫——李二宝。 他硬要跟去，打的什么算盘李亚东一清二楚，主要他爸正和耿爽阿姨筹备婚礼，没什么时间陪他，看这小子可怜，也怕他胡思乱想，李亚东也就答应了。 结果可想而知，第一天还算好的，都是长辈家里，但也都给了压岁钱，就连对比起来条件最差的赵无衣家，周国强也很豪爽地给了整整一百块。 主要他们过去都在受李亚东的恩惠，而他一没结婚、二没孩子，想要回报一下都不容易，这次也算逮住了机会。 后面几天就完全有点搞大发了，到蒋腾飞家，他岳父老钟封了一个很厚的红包，李二宝偷摸着拆开一看，差点没吓出心脏病。 而这都算轻的。 接着到小猛家，他今年刚走马上任，到南方当了酒厂副总经理，手上掌管着数亿资金，对李亚东有多感激自不用提，中午吃完饭临走时，硬塞给李二宝一个自制的红包。 你想想，都用红纸糊、自制了，那说明什么？ 说明市面上卖的所有红包都不够规模。 整整一万块！ 李二宝小心翼翼地扯开一个角，瞥一眼后，差点没抽过去。 他觉得吧，自己的拮据日子终于到头了，从此天大地大，他最大，还能有谁比他有钱？ 当然，是他的那些同学。 自己一根火腿肠吃一半吐一半，一包方便面拆开了只要卡，面就赏给小弟们吃…… 心里的如意算盘打得啪啪响。 大年初五，年肯定还没拜完，但李亚东也没辙，只能电话问候了。 晚上。 李二宝正带着琪琪在院子里放烟花，云彩抱着小宝在旁边凑热闹，已经长成大人的赵志强也在。 “琪琪，咋样，这烟花牛不牛，一炮两响呢！”李二宝手里拿着半炷红香，昂着小脑袋瓜说。 旁边的琪琪一脸崇拜，笑嘻嘻地问，“嗯，二宝哥，真漂亮，你哪儿买的，很贵吧？” 她琢磨着如果价格合适，她也去买一些来玩，印有白雪公主的羽绒服口袋里揣着二百块，她妈说是给她的，但她没用过这么大的钱，不知道该怎么用。 “不贵不贵，也就十块钱一个，便宜！” 李二宝说得轻描淡写，但琪琪听得却一脸悻悻，十块钱一个，她有点舍不得，十块钱该可以买多少作业本和棒棒糖啊！ 而旁边的彩云则尴尬地笑了笑，神情有些恍惚，她从小到大花过最多的钱，就是脚上的这双黑色皮靴，九块七毛钱，还是她夏天的时候在山上摘草药挣的。 她一个二十岁的人，竟还比不上一个几岁的孩子有钱。 这就是大户人家的孩子啊！ “李二宝！” 堂屋里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咋了小叔？”李二宝头也不回地问。 “进来，咱们算算账。” 李二宝瞬间呆立当场，机械式地扭过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问，“算……算啥账啊？” “你说算啥账？” 臭小子想得倒挺美，以为人家给他的压岁钱他就可以照单全收，反正那个喜欢骗他压岁钱的妈现在也不在了，但李亚东怎么可能让他这么个小屁孩身揣几万块巨款？ 之所以前几天没算账，那是因为怕麻烦，打算一次性收完，仅此而已。 。 第一千零七十三章 我压阵 李二宝先前的表情有多嘚瑟，从堂屋里出来时的模样就有多颓废。 “太狠了！”他两只瓜子缩在通透的棉衣口袋里，揉搓着里面的十块钱。 “琪琪。” “啊？” “咱们商量点事呗。” “啥事啊？” “你身上还有多少压岁钱？” “二百，怎么了？” “哦……那个……你过来，咱俩说点悄悄话……” 琪琪也真是个善良可爱的小笨蛋，至少已经吃过他不下一百次亏，但还是一脸迷糊地跟着他走过去，可刚走两步，却走不动了，一抬头，才发现自己兜兜帽被大表哥拽住。 “李二宝，信不信我抽你？”赵志强翻着白眼说。 他今年刚考试大学，首都航空航天大学，当年那个读初中老师就不愿意要的刺头学生，已经彻底改头换面，不出意外的话，几年后，老李家将再添一名军人，以及一位飞行员。 他妈李春兰现在逢人就要说说这事，说我家儿子将来可是开战斗机的呢！ 你猜怎么着？ 其他人还真艳羡。 “你敢抽我就哭，我哭我奶就要骂你，信不信？” “……” 赵志强当然信，他跟李二宝搞出点什么事情，那他再有道理也是错的，而且这小子又非常善用这项技能。 “这孩子，都跟谁学的。”彩云哭笑不得。 “我家婆惯的呗。”赵志强长叹口气，然后又望向李二宝问，“钱都被我小舅收走了？” “你算是别说，忒狠，一笔一笔的他全记得，就留给我十块钱，没见过这么抠的人！”李二宝说着，从口袋里掏出那张揉得皱巴巴的十块钱，一脸嫌弃。 “我小舅如果抠的话这世上就没有大方的人了，你知足吧你，还给你留了十块，你才多大，有什么地方用钱，家里吃的喝的比河岸口的供销社还多，十块钱买点炮仗玩够了。我告诉你，别想打琪琪的主意。” “我……什么时候说要打琪琪的主意了？”李二宝梗着脖子说。 琪琪这才意识到不对，想起了某些不好的回忆，敢紧捂住口袋。 赵志强见此，也就不再多言了。 李二宝却是心头一喜，看了看琪琪，心说你捂的再紧又有什么用，哥哥我保管让你心甘情愿地双手奉上。 嘿嘿…… 大年初六，老李家这个新年喜上添喜的事情——李亚军和耿爽的大婚之日。 按理说老李家是外来户，在首都并没有什么亲戚，但架不住李亚东的人脉广，很早之前就算过人头，应该能有80桌的样子。 所以虽然家里也做了布置，但并不接待客人，也接待不下，婚礼地点设在东方红大酒店。 中午十一点的时候，酒店的停车场上已经各种豪车停满，里面也是人声鼎沸。 小豪火急火燎地跑过来汇报，说东哥，这怕是有上千人啊，80桌哪里够，100桌都够呛。 李亚东也是无奈，有些人他没想到会来，比如贸易公司和猛虎工厂的一些中下层管理，但他们还是来了，总不能把人家赶出去吧？ “加桌子加菜。” “加桌子好说……”小豪也是压力山大，东哥的亲哥哥结婚，万一搞砸了，他明天都没脸来上班，“关键是菜，现在都十一点了……” 显然买菜的话时间不够，十二点就要准时开席。 容不得李亚东多耽搁，此时就是效验他在首都的能量到底有多大的时候，“叫蒋腾飞过来。” 距离东方红大酒店最近的一家上档次的吃饭地方，就是京城饭店。 李亚东打算过去“借”三十桌菜，想在一个小时内办出来，并运送到这边，全首都大概也只有他们有这个能力。 这无疑是在跟时间赛跑，蒋腾飞也颇为无奈，他今天随了十万礼金，原以为能好好地享受一下，却不想最终还是沦为了苦力。 自己火急火燎地跑到京城饭店谈判，又让手下人准备汽车和装菜的大桶，准备一桶一桶地往过运，到厨房再装盘上桌。 中午十二点，婚宴正式开席，排成长龙的服务员开始陆续上菜，李亚东特地四处逛了逛，也算长出口气，总算没有闹出桌上无菜的尴尬局面。 但也有不少人注意到，他们隔壁桌的菜似乎不太一样，丰盛程度要略逊一筹，不明白是什么缘故。 当然，就算次点，那也是相当丰盛了，主要酒店自己这边筹备的菜品，很多都是提前从各地空运过来的。 婚礼只摆酒席，没有什么表演节目和催人泪下的表白环节，李亚东倒是建议过，日后那种俗套的司仪模式至少这年头还挺时髦，但他三哥不同意，打死都不要，他娘也说二婚就算了，所以只好作罢。 新郎新娘开始敬酒，起身一扫，也是一阵头晕目眩，这他娘的该怎么敬？ 好在他们有个好弟弟，李亚东早有准备，因为就是80桌也不好敬动，一桌一口酒估计都有好几斤。 “老胡，把人带过来。”李亚东同样西装笔挺，站在他三哥身旁向一个方向招了招手。 那一桌人全部起身端着酒杯走过来。 为首的正是胡生彪，跟在他身旁的则是林军，至于身后11人，则全是流霞醉酒厂精挑细选出来的酒菩萨。 就为这场婚礼，李亚东特地让胡生彪搞了场比赛，参赛标准是两斤53度的流霞醉原浆酒，然后整个工厂有一百多号人报名。 而这11人，则又是从这一百多号人里层层筛选出来的，每人至少三斤打底的酒量，而且都擅长喝快酒。 李亚东倒真想看看，今天谁敢耍横，正好“新仇旧恨”一起算，他知道蒋腾飞那小子已经怂恿了一帮人，想把他和他三哥今天全部撂倒，毕竟这样的机会可不多。 以为他没后手？ 张春喜那个斤把酒量的人说要帮忙代酒，李亚东都懒得要。 一帮家伙待会儿被蒋腾飞坑死了都不知道怎么死的，也不知道他暂时见没见到胡生彪和林军，如果见到了，那等下百分之百的要尿遁。 因为有李亚东全程陪同，所以说实话敢刻意灌酒的人并不多，大家都很斯文，闹一闹也在可接受的范围之内。 婚礼要一点不闹也不热闹。 但总有些人不开眼呐！ “诶，来了来了，到我们这桌了。”蒋腾飞哈哈笑道，眼神看了看林军，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 “兄弟们，今天可是军哥的大喜日子，给咱们娶了一个这么漂亮的嫂子，大家说该不该跟军哥好好喝几杯？” “必须的！” “喏，大家看看，军哥的陪酒团也是相当强大，跟我们的人数基本相当，我提议，咱们也别小杯小杯了，直接一瓶一瓶的来，一方一瓶，甭管谁喝，搞定再来，喝高兴为止，大家觉得怎么样？” “好！” 李亚东笑眯眯地望着蒋腾飞，脑子里蹦出三个字——王八蛋。 说干就干，桌面清空一边，两瓶流霞醉拎了上来。 “谁先来？” 李亚东这方走出一个不苟言笑的国字脸汉子。 他二话不说，拧开瓶盖，杯子都不提，直接一瓶酒拎在手中，看得蒋腾飞这桌人一脸懵逼，当然，除他以外。 “我去……我说哥们儿，你不会准备一个人干一瓶吧？” “正有此意。” “……” 一帮人你看我，我看你，却是没人敢应战。 “我说各位，别怂嘛，规矩已经讲好了，一瓶酒喝完就行，甭管怎么喝，咱们可以分着喝嘛，没必要这样蛮干。”蒋腾飞呵呵笑道。 “对对对对……” 于是酒瓶拧开，先上五个人，一人到了一杯。 开喝。 李亚东他们这边的国字脸汉子直接酒瓶对嘴，咕哝咕哝地就喝了起来，看得人心惊胆战。 一瓶搞定，换人，又是一个提瓶吹的。 蒋腾飞多少也喝了一杯，但总劝别人先喝，说自己压阵，差不多喝到第五瓶的时候，就开始…… “我上个厕所，马上回来。” “拉住他，才喝一杯酒上什么厕所，忍忍。” 李亚东狡黠一笑，想溜？ 没门。 “飞哥，该你了，我们先缓缓，你压阵。” “……” 。 第一千零七十四章 十年，五道口 蒋腾飞不出意料的喝高了，这还是因为李亚东手下留情，林军都没出手，否则绝壁直接溜桌底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要是直接溜桌底就好了，喝酒就怕喝到那种要倒不倒的状态，午饭过后硬拉着胜利哥和杰克几人打牌，扎金花，一口气输掉二十多万，他媳妇儿劝都没用，最后还是他丈母娘拎着耳朵把他扯下桌的，弄的李亚东怪不好意思的。 他家这回的礼可着实不算轻。 当然，二三十来万对他而言还算不上伤筋动骨，今年年终奖都发了好几百万。 婚宴虽然结束，大多数宾客下午也都走了，但还有一些关系比较熟络的留了下来，譬如当年的草帽胡同八大金刚，其中过半的人现在都因工作问题在外闯荡，一年到头难得见几次，恰逢过年大家都在，趁着这次机会说什么也要一起好好聚聚，晚上的卡拉ok包厢都提前占好了。 反正他们想玩就让他们玩，李亚东酒席上就发了话，今天酒店的所有开销都免单。 但李亚东却没时间陪他们，晚上家里还要闹洞房呢。 有时候门楣高了好处显而易见，李亚东原本还不知道，听他娘说才晓得，原来不少街坊邻居都过来送了礼。 胡秀英当然不愿收，可赖不住人家丢下就开跑啊！ “娘，你怎么不早说啊，早说中午叫他们一起过来呀，现在怎么搞？”李亚东不由一阵无语。 “说了也没用，我逐一叫过，都不愿意来。” 李亚东一向很看重邻里关系，既然人家送了礼，也甭管多少，肯定得请人家吃顿饭。 至于他们为什么不来的原因也不难猜测，真正能来送礼的人对老李家的背景大抵上也有些了解，知道在大酒店里办喜酒来的肯定都是大人物，到时人家份子钱一随就是几千几万，他们一二十块钱怎么好意思拿得出手。 但普通人家办喜事，这种邻里关系的“行情”也就这么多，另外他们的能力也有限。 “要不晚上在家里再办几桌吧，有多少人？” “十来户人家，要是拖家带口全喊过来，差不多也有百来个。” 李亚东拍了拍脑门，暗叹口气，“我来安排。” 感觉他三哥结个婚，他比他三哥还累。 不过再累也是应该的。 “你没喝多吧？”旁边的苏姑娘问。 作为李亚东未婚妻的身份，人家亲哥哥结婚她自然要来，所以今年在家基本没待几天。 “我看你也喝了好几杯。” 李亚东呵呵一笑，那几杯要真是酒，他现在早懵逼了。 你开玩笑三两一杯的，一口一杯，那叫一个豪爽。 这样的场面不玩点套路的话，也甭管多少“打手”，照样躺，因为有些酒是不好代喝的，而他如果一躺下很多事情就不太好办，毕竟今天九成九都是他的客，家里人几乎都不认识。 带着苏姑娘与还留在酒店里玩的一帮人打过招呼后，李亚东又让小豪安排了几名厨师火急火燎地赶回家。 晚上。 就在他这幢房子的院子里摆了十二桌，总算刚刚好，不像中午一样。 来客都是街坊邻居，除了菜与中午相比差点外，李亚东也没亏待他们，每人一包大中华，酒同样是150块一瓶的流霞醉。 大家吃完饭后也不急着走，一起闹洞房玩，各种粗鄙的招式全使了出来，倒也热闹。 到了晚上11点，总算把他三哥和耿爽关进洞房了，李亚东也是长出口气，这一天把他给累的……他突然有点怕结婚了。 卧室里，他洗完澡后四仰八叉地躺在席梦思床上，苏姑娘很贴心地替他按摩揉背，要换以往李亚东早就一个翻身把她压下去了，但今天确实太累，得先休息休息。 “政府那笔订单怎么样了？” 这件事李亚东一直很上心，隔三差五的就要过问一下。 因为互联网在中国的接入速度，将直接影响到他后面的很多大生意。 “政府部门已经验收完成，中科院那边还算比较满意，高校部分还余下一些，年底放假停了工，初八开工，大概四月中旬左右就能全部搞定。” 李亚东点点头，效率还算可以。 “现在又有一笔订单签下来，我们依旧占大头，规模比上次那单大得多，但标准相对没有这么严苛，是电信公司的生意。” “哦？”李亚东心头一喜，这事他还真不知道。 看来上次带苏姑娘在首都各种拜码头确实没有白拜，她竟没通过自己，直接搞定了一笔大生意。 李亚东扭过脖子看了看她，她笑靥如花，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一样。 那便……来吧。 “我媳妇儿真厉害，来，啵儿一个……” 一晃元宵已过，新年的气氛逐渐黯淡下来，人们也慢慢地调整好心态，继续投入到工作中。 李亚东接下来得在首都待一阵儿，流霞醉投入市场已经半年有余，第一拨广告打出去初见成效，年底一个月的销量比之前几个月的总和还多，所以他打算趁热打铁，一举将它推上王座。 毕竟它的品质和价格已经摆在那里，必须茅台之下，舍我其谁。 所以他得好好地策划一下具体的营销方案，即便是拿钱砸，也得讲究点技巧。譬如当年脑白金的那个洗脑广告，就做得极好。 洗脑广告也不是他一家在做，有些甚至花大价钱一条广告重复播三遍，但结果老百姓最记忆深刻的还是脑白金。 这就是技巧。 目前有一个计划倒已经定下，四月份央视新一轮的广告招标大会就要开始，他已经与胡生彪约好，届时肯定会去参加。 但在这之前李亚东还有一件事情要办，就是把三娃和彩云的工作落实一下，也算为自己将来的游戏产业播颗种子，至于能不能生根发芽，现在还不太好说。 五道口。 今天一大早李亚东就带着彩云和三娃来到这里。 “东哥，刚出锅的油条，要不要尝尝？” 营养早餐铺——大炳在夜宵铺旁边新开的一家早餐店，名字简单粗暴，但符合这个年代的特色。 “行啊，来三根吧。” 李亚东他们吃的是粥和小笼包，毕竟清淡，来根油田调调口也不错。 “好嘞。”大炳屁颠屁颠儿地跑去找盘子捡油条。 他当然不会自己炸，请了工人，就是端盘子这活平时肯定也不会做，主要今天李亚东过来才会亲自上阵。 “大炳，你这油条倒还不错，但这小笼包就欠点火候，主要馅儿没调好，瘦肉太多看起来是真材实料，但口味就稍微柴了些，肥膘肉的比例得再多一点……” 对吃的李亚东总是比较讲究，既然是熟人开的馆子，也不介意提点两句。 “诶，好好好，我待会儿就跟师傅讲。” “我腾出来的那两间店面和房子都装修好了？” “肯定好了，说十五之前完工就绝不会拖到十六，已经搞好快一个礼拜了。” 所以过年期间应该都有工人加班赶工。 其实李亚东倒也没这样催他，完全是他自己主动提出来的。 当然，只要有人愿意干，钱李亚东还是照给不误，过年加班，三倍工资嘛，一分不差。 于他而言很多时候时间确实比钱更宝贵。 “那走吧，先去看看铺子，再去看房子。” 第一千零七十五章 小日子 每次来到五道口李亚东心中都有些别样的感受，这里毕竟是他的发迹之地，他的商业帝国从这里起航。 1984，1995，恰好十年时间过去，五道口的变化只能用翻天覆地来形容。 犹记得当年这里甚至连条水泥路都没有，更不存在那个年代非常稀罕的楼房，那时这里最气派的建筑是一家百货公司，国营的，也不过是一栋长条形的小平房，每天中午和下午的时候门前总会停满二八大杠，还有一些推车卖东西的小贩，当年也几乎不存在城管，他与田磊就是这样二次邂逅的。 百货公司旁边有家菜场，菜卖的那叫一个霸道，不是等客上门，而是客等它开，平均两天半的样子才会开一次门，然后必定是一副供不应求的场面，附近的大妈大婶们一窝蜂地汇聚而来。 买菜得靠抢，而且光有钱还不行，也就一些被人挑剩的商贩不太计较，李亚东记得他为了在和大妈大婶儿的激烈竞争中杀出重围，着实屯了一批各种票据。 所谓五道口，是五条道路的交叉路口的意思，而当年这五条路上走的可不光是行人和车辆，还总有火车从这里穿行而过。 记得那时每每有火车来，附近的小孩子们总是兴奋异常，也甭管在干嘛，总会第一时间跑过来“欣赏”，心心念念着自己什么时候也能坐上火车。 他们却不知道，那些火车他们永远都无法坐上去，为啥？ 因为那都是拉货的。 而对于李亚东和田磊这些人来说，每次火车通过那就是不折不扣的噪音，幸好约莫有着什么规定，汽笛在接近这里时已经拉完，否则在正点子上来一下，大家都别想要耳朵了，窗户玻璃估计都难以承受。 当年这里店铺很少，人基本上也是有数的，店铺不搞批发很难生存，除非房子是自家的。 李亚东当时的交通工具甚至只是一辆从废自行车上拆下来的零件拼凑而成的二八大杠，每天蹬着往返于燕园和草帽胡同之间，时间久了感觉蛋疼…… 现在想想，这些好像才是昨天的事情一样。十年，似乎也并没有想象中的漫长。 再看看现在的五道口，楼房林立，底下一层全是店铺，各种商品琳琅满目，随处可见洋溢着青春活力的大学生，就是老外在这里都不算什么稀奇玩意儿。 热闹非凡。 李亚东在这里有三间店面，一间给了他四姐夫黄国栋的父母经营文具生意，至于另两间原本都被人要走了，一间被蒋腾飞拿去，给一个漂亮女人经营饰品，还有一间被八大金刚中的小树租去，给他二姐卖衣服。 当然，说是租，但李亚东根本没问他要过房租。 现在这两间店面全部要回来了，他也不怕得罪谁，直接开的口，他们那点小生意可不能耽误自己的大事。 别看只是一个电子游戏机室，但凡事都有一个层层递进的过程，就好像男人玩车，从自行车到摩托车再到汽车一样的道理。 如果没有超级玛丽、坦克大战、街霸、拳皇……你硬要一下将魔兽世界呈现在广大消费者面前，他们应该是一脸懵逼的。 兴趣需要培养，人才也一样。 “到了。”一行四人踱步穿过半条街，来到最热闹的黄金地段，走过一家挺时髦的蛋糕房后，大炳指着一个巨大的门头说。 李亚东当然知道哪是自己的店铺，但如果大炳刚才不说，他还真有可能走过去了。 主要门脸变化太大，过去的两道门扩宽成了一道，用一扇定制的巨大黑色卷闸门锁起来，门头还用水泥重新倒出一个顶棚，靠外层的方向竖着两根白色罗马柱，地上铺着白色大理石，显得特地上档次。 如果硬要说差点什么，那应该就是一块招牌，门头上以前的招牌已经拆掉，只余留下一些膨胀螺丝的洞眼。 大炳从口袋里掏出钥匙开门，装修搞好后这扇卷闸门就一直没开过，怕人进去搞坏搞脏了，就等着今天东哥过来验收。 哗啦一声，黑色卷闸门被拉开，里面还有一道门，是两扇玻璃门，搭配着金灿灿的金属把手。 如果说刚才卷闸门合上的时候这个门脸就显得特别有档次，那么此刻拉开后，就愈发有种金碧辉煌之感。 这样的门头，这个年代出现在这种街道上实属罕见，毕竟旁边好多店铺连装修都没有，直接水泥墙上阵。 “嗯，还不错。”李亚东笑着点头，也算超过预期。 大炳一阵兴奋，心想等的就是你这句话，殷勤道：“再进里面看看。” 李亚东大抵已经想到里面是个什么构造，走进一看果不其然，原来的两间铺子被打通，形成了一个类似于酒店大厅式的大空间。 灰墙白顶，墙面刷了灰色油漆，房梁上做了一个大吊顶，一共五层，显得气派异常，四周环绕着几十盏圆形孔灯，正中间的位置则是一盏直径总有两米的巨大水晶吊灯。 大炳将开关一摁后，三娃和彩云差点没看迷，也幸好正月初六去过一趟东方红大酒店，见过些世面。 但主要，东方红大酒店跟他们半点关系没有，而这里，今后则是他们的经营场所。 “这也太气派了！”三娃咂舌道。 李亚东还未说话，大炳却笑了，心想不气派点他如何交差？ 知道东哥根本不在乎这点钱，要的只是效果。 “感觉这里就像电影里结婚的那种礼堂一样。”彩云眸子里流光溢彩。 “没那么夸张。”李亚东笑着摇头。 装修做的确实不错，只是目前看起来有些空旷，主要机子还没到，已经在路上，得等几天。 到时50台机子屏幕一开，各种打斗声放出来，这个厅那才叫真热闹。 “走吧，看看你们的房子去。” 三娃和彩云闻言后，皆显得有些脸红，他们终于要过俩人作伴的日子。 房子也在这幢楼里，不过在三楼。 四人绕道到屋后的楼梯口走了上去。 相比起店铺，房间的装修就简单许多，没有吊顶，也没有水晶灯，只是墙面刮了大白，地上铺了地板砖，不过家具却全备齐了。 两室一厅一厨一卫的格局，其中一间房子被大炳很有心机做成了储藏室，沿着墙壁打满柜子，想放床都放不了。 “你们看看，感觉还行吗，简单是简单了点，但居家过日子不像在酒店，太复杂了也不好。”大炳望向三娃和彩云笑着说。 俩人一看就是乡下来的，但他却丝毫不敢轻视，鬼知道他们跟东哥是什么关系，又是安排房子，还特地为他们开了一家店。 “不简单，不简单，已经很好了。” 三娃脑袋点得像是小鸡啄米一般，连皮沙发、冰箱、洗衣机、煤气灶都有，还能奢望什么？ 他做梦都没想到有一天能拥有一间这样的房子。 说拥有，大概也没错，毕竟这里以后就他和彩云住。 “是啊，我感觉好豪华哦！”彩云眼里都开始冒小星星了。 这趟出来她原本甚至做好了睡工地的打算，因为感觉自己也干不了啥，她两个哥哥就是干工地的，谁能想到这才多久，就有了自己的房子，还所有家具、电器一应俱全？ “那就好。”大炳呵呵笑道。 “房子有了，店铺也有了，接下来就看你们的了。”李亚东淡笑着说。 “李哥，你放心吧，你搞这么好的条件给我们，我们两个再不把这门生意干好的话，不说对不起你，都对不起自己。”三娃正色着说。 “嗯！”彩云也用力点头。 第一千零七十六章 代言人 三娃和彩云就搬出了老李家，到五道口过起了自己的小日子，李亚东却没时间再陪他们筹备游戏机室的开业事宜，胡生彪那边随车的有位技术人员，在加上蒋腾飞这边也给他们安排了一个人过去帮忙，想来应该不会再有什么问题。 李亚东最近在忙着策划流霞醉的电视广告，之前那条就是找广告公司策划的，说实话，他很不满意，也就是电视台那边钱花得多，播的时间长，所以看起来感觉效果还不错。 倒也怪不得人家广告公司，主要时代背景摆在这里，创意和灵感都有局限，弄不出太场面的东西。 反正在李亚东看来，这个年代所有的电视广告都有点五毛钱特效的感觉。 所以为什么他一个偌大的老板天天这么忙？ 因为有些事情实在没办法，他脑子里的某些东西不亲力亲为的话，这个年代的人根本想不到，而且有些东西他还无法去跟旁人解释他是怎么想到的，你说烦不烦躁？ 所以干脆自己来，效果肯定更好不说，也省得一不小心走漏他最大的秘密。 也就累点，却没办法。 这条广告该怎么弄，他着实思考了几天，脑细胞死了几十亿，主要标准定得太高，一直想弄出一条如同脑白金那样的洗脑广告，可后面想了想……“今年过节不收礼，收礼之收流霞醉”这种广告词，放在酒水上面却不太合适，特别是高档酒水。 类似于王老吉那种“怕上火，喝王老吉”，似乎也不适用于酒水。 钻了思想的牛角尖，最后想得脑壳疼，不得不翻篇重来。 于是开始回忆起脑子里还记得的二十年后的酒水广告，发现都很中规中矩。 某些产品它似乎本身就弄不出太多噱头。 没办法，思来想去，大概也只能中规中矩的来。 不过，即便是中规中矩，但李亚东寻思着既然他都上手了，自然不能跟现在电视里的那些妖艳贱·货一副德行，得拍出大气磅礴之感。 是的，大气磅礴！ 这似乎才是酒水类广告该有的范儿。 又花了大约一个礼拜的时间，期间还特地去了趟北大，通过赵无衣的关系约中文系的老教授们吃了顿便饭，还咨询过苏姑娘的意见，李亚东总算捣鼓出了几句还算不错的广告词。 至于广告的背景，他心里大致的已经有了谱，约了老谋子，月底碰个头，这条广告就邀他来拍。 也必须是他。 中国这么多知名导演，但论商业广告的话，应该无人能出其左右。 就像李亚东脑子里对他的固有印象——全能型导演。 现在的问题是，他需要一名代言人，该找谁这事让他犯了难，他甚至都不知道娱乐圈里哪些人喝酒哪些人不喝酒。 他可不想好容易找个人，结果人家根本不喝酒，那广告拍出来，岂不是愚弄老百姓？ 这年头的骗子已经够多了，真心不想也被按上一个这样的名头。 他其实感觉自己的性子有点刺头，大家都挺正经的时候他就总想着捞点偏门，而大家都不正经的时候，他又心心念念着那句“出淤泥而不染”。 但他不知道没关系，有人肯定清楚。 东方红影视娱乐公司。 这就是集团旗下娱乐公司在国内分公司的名头，加了“影视”二字，表明了侧重点。 是李亚东的建议，因为他很不看好内地的音乐潜力，事实也是如此，二十年后的音乐类节目比比皆是，特别是选秀节目，但从未见评委席被内地嘉宾坐满过，而且这档换到那档都是那几个原人，忒没意思。 比起音乐，电影反而有搞头得多。 公司位于东方红广场写字楼的七楼，去年这个时候这里还被大大小小的数十家公司瓜分，中半年被蒋腾飞集体清场，然后按陈家英的意思重新装修，整层匀给了娱乐公司。 李亚东还是第二次过来这边，第一次就是当初开业的时候，倒听说蒋腾飞经常往过跑，所以他打算今天顺便给魏同带根打狗棒。 魏同，就是陈家英钦点的内地公司负责人，是她的老部下，约莫从娱乐公司创始之初就跟了她，一路从艺人经纪做到现如今的分公司负责人的职位，能力不错，这一点李亚东也清楚。 而把魏同安排到这边负责，还有一个比较重要的原因，因为他的祖籍就是京城。 倒不算什么稀奇事，香港数百万市民，真要寻根问祖的话，百分之八十都来自于大陆，只不过在陈家英的几位亲信里，他恰好祖籍京城，占了一个天大的便宜。 其实娱乐公司李亚东还是挺爱来的，因为每次一来就心情大好，到处都是莺莺燕燕，不打什么歪心思，就是看着都挺赏心悦目。 “老板好……” “李董好……” 一路走来，李亚东着实看到了几张熟面孔，实在没想到她们这么快就跳槽了，不过想想也正常，正所谓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眼下整个内地没有比东方红资源更广、待遇更好的公司。 李亚东感觉魏同签人应该相当简单，八成都不是他去挖明星，而是明星们主动上去找他。 而此人，据说很疼他老婆，这一点很好，不然…… “董事长，您怎么今天有空过来！” 魏同的办公室门没关，正在吩咐一名秘书打扮的女人干什么事情，瞅到李亚东走进时也是吓了一跳，噌地一下便从黑色的真皮老板椅上站起。 过去在香港，以他的身份甚至不足以与李亚东当面对话。 “找你有点事。” “那您打个电话吩咐一声就行，或者我过去……” “行了，不用这么拘谨，我也好久没过来，顺便来逛逛。” “哦……” 房门被关起，吩咐秘书任何事情都不许打扰后，魏同亲自替李亚东沏了杯茶，送到棕色的真皮沙发椅前。 示意他坐下后，李亚东也不兜圈子，直接道明来意。 “拍酒的广告啊，那咱们目前签下的几名男艺人，还真的不太适合……” 李亚东又问了问，签了谁，一听名字后也是头摆起了花。都太年轻，潜力还行，却撑不起场面，也与他脑子里的主题格格不入。 “你对内地演艺圈的情况已经熟悉了吧？” 魏同端坐好身形，这个问题看似只是老板的随口一问，但于他而言，却是关乎饭碗的大事。 “当然，我上任后的首要事情就是这个，现在不敢说对内地娱乐圈的所有事情了如指掌，但七七八八的了解还是有的。” “知道哪些上得了台面的明星爱喝酒吗？”李亚东笑着问。 “哟，那……可就多了。” 实际上魏同自公司开业后的这半年多基本就泡在酒罐子里，除了早餐外，几乎每顿都在和圈里人吃饭。 “董事长，不知您心里有没有钟意的人选，您说说看，我应该清楚。” 能被董事长看中的人，绝对不是小角色，魏同自信应该照过面或吃过饭。 “你这么一说的话，倒还真有一个。”李亚东点头道：“跟我一个姓的，李雪剑老师。” 然而，魏同一听这个名字后，却苦笑道：“他的话……董事长，我看还是算了吧。” “哦？”李亚东微微蹙眉。 第一千零七十七章 软肋 90年代内地娱乐业只能说刚刚起步，能家喻户晓的明星屈指可数。 女明星就不提，拍白酒广告肯定不合适。 至于男明星，如果硬要弄个排名的话，拍在第一位的不会再有别人，一定是李雪剑老师无疑。 他有个外号早已声名远扬——最贵的演员。 并非说他的身价贵，而是他的敬业精神唯他一人独有。 38年，33个影帝，这个成绩可不是吹出来的。 而且这个年代他比日后演宋江和张作霖时还要红，一部《渴望》，那是什么神仙电视剧？ 万人空巷！ 真正经历过的人才知道，每没到电视剧开播的时候，大街小巷真的是没人，小地方或农村里有电视机的人家整个院子都能挤满。 后面又有一部《》，也不知道感动了多少人。 所以毫不夸大地讲，李雪剑老师绝对是90年代内地娱乐圈当之无愧的一哥。 李亚东琢磨代言人的时候，第一个就想到了他。但还是那句话，他并不了解李雪剑老师，甚至根本不知道他喝不喝酒。 而且李雪剑老师似乎……好像……没见他过拍广告，十分十分低调，就是去年的中国影视娱乐文化周，内地明星几乎来齐了，他都没来。 李亚东不信陈家英没想过邀请他。 ‘他的话……还是算了吧’——魏同的这句话怎么听怎么让人感觉有种瞧不上李雪剑老师的模样，这令李亚东十分费解。 “怎么，他不喝酒？” “那倒没有，据我所知他还是喝的。” “那你说说看，以他的名气，再加上本身也是爱酒之人，代言我们的产品不是很合适吗，为什么就算了？” 魏同明显留意到他的口气有些不对，连声道：“董事长，您可千万别误会，我没别的意思，对于李雪剑老师我也是相当尊敬的，演技和敬业精神实在没话说。我的意思是，他的话……咱们应该请不到。” “请不到，为什么？我们要拍的又不是什么虚假广告，酒的话可以让他先尝，品质绝对没有问题。至于代言费，我就不信我还给不起了。” “倒不是钱不钱的问题。”魏同讪讪笑道：“董事长您有所不知，他早前拍过一支广告，却出了点事故，然后就明言从此之后再也不拍广告……” “哦？” 这事李亚东还真不知道，但魏同一说也就清楚了，所谓的事故并非拍广告受伤了还是怎样，而是一次心理事故。 据魏同所言，李雪剑老师在拍完《》后名气正旺，便有一家公司找上门，请他拍一支口含片的广告，在那条广告中李雪剑老师饰演一个哑巴，广告词是“没有声音，再好的戏也拍不出来”…… 说实话，能想出这条广告创意的人估计也是脑子有坑。 怎么，不吃你家的口含片就会变哑巴是咋的，然后哑巴吃了之后就能开口说话？ 否则干嘛搞出这么天才的创意和广告词？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种夸大其词的广告拍摄手法却是这个年代的主旋律。 所以李亚东才不辞辛苦的亲自上阵，也挺担心哪家幺蛾子广告公司给他搞出一句类似于“没有流霞醉，再好的人也精神不起来”这样的广告语。 口含片的广告拍完了，倒也没什么事，但千不该万不该，李雪剑老师曾在某部戏中刚好饰演过一个哑巴，随后某次在公共场合，一名记者突然问起这件事。 你让李雪剑老师该如何回答？ 说他拍那戏时没吃口含片？或者干脆承认他是哑巴、没有声音，所以那戏并没有拍好？ 当时李雪剑老师就感觉非常懊悔，认为自己误导甚至是欺骗了消费者，便明言此生再也不接任何广告代言。 了解事情原委后，李亚东不禁肃然起敬，也直接将李雪剑老师的名字暂时从脑子里划去，再也不打他的主意，尊重他的选择。 “你对这些艺人比较熟悉，那你建议一下，其他的还有什么人比较合适？” 魏同想了想后，说，“您看迟重锐怎么样，我前几天刚和他吃过饭，也能喝酒，而且四十左右的年纪也沉稳。” “他？”李亚东想都没想就直接pass掉了。 据魏同说，这位唐僧52年生，现年43岁，年纪确实差不多。 另外名气也够大，《西游记》那么多版本，却没有那一版能超过86版，后来甚至都没导演再敢翻拍，估计自己都感觉难以逾越。 现在距离首播才过去9年，各大电视台正火爆热播，而这种火爆至少还将持续10年，迟重瑞确实很火。 但关键，他火归火，可他的粉丝基本都是女人，根本不是自己的主要目标客户群体。 紧接着，魏同又建议了几人，例如张国力、葛大爷、李宝田等。 但李亚东都不太满意，有些人名气够了，但形象与气质跟他想好的主题不太搭，有些人这两头还凑合，但名气又感觉欠点火候。 要用，他自然想用最好的。 俩人讨论了大半天，快点午饭点时，李亚东终于物色到一个目标——唐国镪。 唐国镪同样52年出生，年龄够了，至于气质…… 谁如果怀疑他的气质，哪肯定是皮痒痒。 而且名气也不差，虽然截至目前只演过一部爷爷的戏，但范儿已经出来了，备受好评。 另外在此之前他已经有一部硬戏《三国演义》打底，也算是内地目前炙手可热的男演员，名气纵然比不上李雪剑老师，但也家喻户晓。 “就他了，你帮忙联系一下，如果没问题的话，月底之前我希望人到位。” “好。”魏同点头，“他的话应该问题不大，他的下部戏《雍正王朝》我们正准备进行投资。” 李亚东原本随口就想说“这部戏确实可以投”，但话到嘴边，终究忍住了。 所以这些年他过的其实也不容易，特别是言语上一直非常谨慎，决定烂在肚子里的那个秘密依然没有烂透。 此事就算敲定下来，魏同有这重身份在，邀请唐国襁拍个正经产品的广告，应该不成问题。 忙忙碌碌了一阵儿，现在就等月底三方回合，李亚东也终于有了几天的闲工夫。 四合院。 恰好礼拜天，家人都放了假，围在一起吃个早餐都像开派对一样。 “要我说还是去北海公园逛逛吧，故宫都去过多少次了，还没去厌呀，到公园起码还能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一家人正商量着去哪里玩，但在一个地方住久了也有弊端，那就是该逛的地方早就逛过，很多景点已经没有了新鲜感。 “小东，你说呢？” 李冬梅和李春兰争论不休，一个想去商场，一个想去公园，所以决定找个人拍板。 老李家虽然李亚东最小，但其实经历过这么多事情后，在大事上，大家已经习惯了由他拍板。 对他们而言，一家人出去玩，已经算是一件大事。 “别找我，你们自己商量，我今天没空陪你们，我准备去看看三娃和彩云，一直没过去，也不知道小两口过的怎么样，另外也要去看看游戏机室搞的咋样。” 问话的李冬梅一脸悻悻，索性也就懒得理他，继续和其他人讨论起来，但桌上有一个人的却一下被这句话勾起胃口。 “小叔……”李二宝抬起屁股挪啊挪，终于把紫檀木椅挪到了李亚东旁边。 “干嘛？”李亚东埋头对付着一只油饼，头也不抬地问。 “你今天要去游戏机室？” 李二宝早就知道马开山那小子和他媳妇儿开游戏机室去了，听说还是大型游戏机，人站在上面玩的那种，他见都没见过，感觉稀奇，心心念念着想去见见世面。 肯定很好玩，他敢笃定。 “这跟你有关系吗？” “有……那确实没什么关系，但你带我过去看看呗，好不好嘛。” 小兔崽子居然还撒起娇，学他琪琪妹妹和婷婷姐姐，关键丫的是个带把儿的啊，李亚东会理他？ 直接一颗红烧板栗赏了过去。 “哎哟，不带就不带呗，干嘛打人……” 李二宝如果能这么轻易放弃那他就不是李二宝了。 李亚东吃完饭拍拍肚皮正准备出门…… “小舅。”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如铜铃般清脆的声音。 “诶！怎么了琪琪？” 李亚东赶紧半蹲下身子，张开双臂，将一头冲过来的琪琪抱在怀中，然后揉捏着她红扑扑的小脸问。 “我要去游戏机室。” 该死的李二宝！ 第一千零七十八章 奶爸 李二宝终究奸计得逞，李亚东虽然信奉“穷儿富女”、认为男孩女孩应该区别教育，但肯定做不出厚此薄彼的事情。 哦，就带琪琪出去玩，不带他，那样不说他的小脑袋瓜里肯定会形成某些不好的想法，估计他爹和奶奶都看不过眼。 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李亚东对李二宝的爱比琪琪只多不少，很简单的一个道理，李二宝他毕竟姓李。 小宝也伸着小手要抱抱，虽然不知道这是去干嘛，但就乐意吊在她哥和琪琪姐姐屁股后面，李亚东不由一阵头大，心说小姑奶奶你就饶了我吧，你半步路都走不稳，抱着你倒还好说，关键你待会儿冷不丁地来上一泡，我大小也是个老板，总得要点面子的呀。 好说歹说劝了老半天，但小丫头十分有主见，怎么忽悠都没用，李亚东三十六计齐出，还是没辙，最后还是她哥比较厉害。 “喏，给你了，不准再哭。” 李二宝一脸肉疼地将一个精巧别致的万花筒塞到小宝手中，这是他爸和耿爽妈妈前几天刚从泰山给他带回来的，眼珠子对准镜头瞧，然后摁下开关，便能看到不少漂亮的泰山景点，稀奇的很，从没见过如此神奇的东西，也宝贝的紧。 之前小宝吵着闹着要玩，他倒也给她瞄瞄，但绝不让上手，只准他拿在手里小宝用眼睛瞧，一旦敢上手，他立马撤走，任小宝再哭都没用。 这次也是下了血本。 他问过他爸，这玩意儿的镜片是玻璃做的，一掉地上……嘭咚！ 没了。 而小宝可是个不折不扣的败家娘们，东西交到她手里，还哪有完整货回来。 可谓牺牲巨大。 小宝果真不闹了，也不理他们，很单纯的注意力完全被手中的宝贝疙瘩所吸引，她看过几次，那些大气磅礴的画面在她懵懂的脑海中形成巨大冲击，都是她从未见过的新鲜事物。 “你拿稳点啊，两只手拿……” 李二宝心里多少有些期许，要是游戏机室玩过了，回来万花筒还是活的，那简直就是天下最幸福的事了。 李亚东原本是没打算开车的，五道口距离四合院也就两公里的样子，权当饭后散步，但带着两个小不点，又实在没辙，李二宝他是绝对不会抱的，琪琪就不行了，一是年纪太小，腿短，二是那楚楚可怜的模样实在让人不忍拒绝。 家里没有小车——这么说似乎有些炫富的嫌疑，但事实如此，清一色的路虎揽胜。其实有时候一个人出去办事开这么个大家伙事也不方便，这让李亚东寻思着是不是该整台轿车回来。 “哈哈……琪琪，看我的……” “那你再看我的，二宝哥哥……” 两个小家伙正在后排翻跟头，他们是挺高兴，但李亚东估计自己当他们一天奶爸，至少得脱一层皮——家里人已经商量好了，上午逛故宫，下午逛商城购物，中午不回来吃饭。 即便一路30码开过去，但两公里也就一眨眼的功夫，三人刚从车上下来，李二宝的眼神便亮得吓人。 “啊u梗！……无赦……来一斤啃！……俺地？……猴啦！干巴爹……” 游戏机室里各种打斗的声音交织在一起，从敞开的大门中传出，清晰可闻，单听着就让人热血沸腾。 饶是李亚东，都感觉精神为之一振，已经多少年没听到这些熟悉却根本不明其意的鸟语？ 这辈子一次都没有，上辈子后来游戏机室越来越少，也有段时日……算算时间，至少二十年。 脑子里很多青涩的回忆被不自觉地勾起，想想，却笑出声来。 “小叔，你笑啥，赶紧的呀，里面好热闹……” 李二宝撂下一句话后便如同脱缰的野马一样冲进大门。 李亚东拉着琪琪的小手，心想小兔崽子怪兴奋的，不过再兴奋也没用，他注定只有眼馋的份儿。 “诶，小朋友，你不能进来……” 门口突然传来脚步声，坐在旁边柜台后面的彩云闻声一抬头，却没看到人，只瞥到一个后脑勺，赶紧制止。 李哥可是明言游戏机室不接待独自过来的小朋友，他们自开业来一直恪守这个规矩，虽然少赚了不少钱，有些心疼，但丝毫不敢违背。 “彩云姨，我啊！”李二宝往起一蹦，说。 这时李亚东也抱着琪琪从门口走进，彩云一看，也是笑了，“李哥，怎么今天有空过来？” “嗯，手上的事情刚好忙完，就过来看看你们。怎么样，你跟三娃……还习惯吗？” 其实李亚东知道这句话是白问的，女孩和女人，他还是分得清楚的，而眼前的彩云现在明显已经是一个女人。 三娃那臭小子也总算开窍了。 “习……习惯。”彩云红着脸说，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 知道乡下姑娘脸皮薄，李亚东也就不在这个话题上多纠缠，问，“三娃呢？” “喏。”彩云伸手指向一个方向。 李亚东略一扭头，这才观察起大厅里的景象，却情不自禁地蹙了蹙眉。 生意并没有他想象的好，偌大的游戏机室里，50部机子沿着墙边一字排开，形成一个“口”字少下面一横的格局，屏幕全开，却仅有四部机子旁边坐了人，大头都空在那里。 这应该是他见过最冷清的游戏机室，记忆中的游戏机室总是那种人满为患的景象。 问题出在哪里？ 这情况明显不对，五道口处于一个交通枢纽地带，旁边并不缺少居民，更别提附近还有十几所大学。 李亚东抬手看了看表，8点12分，会不会是时间太早的缘故？ 倒有可能。 与彩云打过招呼后，李亚东便带着琪琪向三娃走去，至于李二宝，早没影了，跑到角落里的一台93恐龙快打游戏机旁边，一对小眼睛盯着里面的宣传片段：四名主角开着凯迪拉克肌肉车一路奋战，与邪恶博士的众多手下厮杀较量，解救被拘禁的恐龙幼崽。眸子里精光四溢。 “太过瘾了，还可以开车、拿枪，这可比超级玛丽好玩多了！” 他自然自语地说，家里有红白机，偶尔作业被老师打了勾，或者考试及格了，他爸也会奖励他玩一会儿。 当然，那玩意儿到底该怎么连电视，他早就偷偷掌握了，趁他爸不在的时候没少玩。 “你要这样，顺揉半圈放小技能，顺揉两圈是大技能……” 游戏机室里各种声音放出来很嘈杂，三娃根本没注意到李亚东走近，正背对着他教一个叼着烟的年轻人玩拳皇94，也是拳皇的初代版本，人机对刚，使用的角色是草薙京，电脑那边的角色是八神庵，所谓的宿命之战，对于菜鸟来说确实有些难度。 不过对于李亚东这种老鸟来说，电脑控制的八神庵完全就是根木头，而且经过他多年的观察发现，草薙京和八神庵绝不像官方宣传的那样是宿敌，感觉更像基友。 为啥？ 万年留级生草薙京，自信而不狂妄，天才而不张扬，上古三神器家族草剃家族的后裔，因祖先和八神家族的关系成为宿敌…… 但关键，这厮对于家族使命毫不关心。 作为小白脸无论是台词还是形象上都掩盖不了搞基的事实。 他胜利时就会大喊“我来了，打机霸！”，闪避就是“哦多哦多哦多”，超杀时便会兴奋大叫“喔喔~乌拉呀拉咧”。 杀马特始祖级人物八神庵，真汉子，他表达起爱意来就比草薙京直接得多，时不时的来一句“我射，我射”，变身疯八时除了不停嚎叫外，就是叫京的名字…… 第一千零七十九章 一顿操作猛如虎 让李亚东没有想到的是，三娃这个土生土长的农村孩子，家里甚至连台电视机都没有，但接触起这些电子产品来，领悟能力似乎并不差。 看一个人是街机高手还是菜鸟，又或是装·逼者，其实很简单，说看手法未免有些玄乎，看他搓杆的动作就知道。 菜鸟，总是用手死死地抓住游戏杆，十分用力，而高手，大多都是出招时顺手带一带就好。 就譬如李亚东，他习惯的握杆姿势是手反过来，用食指和中指夹着红球下面的铁杆，只用这两根手指，然后中指和无名指的缝隙里通常还会夹根烟，打到痛快或不痛快时都来上一口。 很多东西十分刻意反而做不好，轻描淡写才显自然，也更见成效。 不过话又说回来，轻描淡写的境界并不容易，等同于返璞归真的道理。 三娃现在水平在李亚东看来已经脱离菜鸟的范畴，算是个熟手。 这很不容易，毕竟他接触游戏机也才一个多月。 想来私底下应该没少花功夫。 现在的客人算是比较幸福的，有老板亲自传授技巧，李亚东他们当年谁教，都是看别人打，然后喂了无数游戏币后自己摸索出来的。 “草薙还有个不错技能，左半圈右半圈。” “咦，李哥，你来了！”三娃这才注意到身后的李亚东和琪琪。 “真的假的？” 叼烟的小伙子狐疑地望向李亚东，心想老板都没说还有这技能，他都不晓得，你能知道？ “试试不就知道有没有？”李亚东呵呵一笑，毕竟是他的客人呀。 “可能还真有。” 三娃沉吟，他的技术都是装机时的那位师傅教的，告诉他各个角色的技能其实大同小异，无法就是顺半圈、逆半圈、顺一圈、逆一圈、顺两圈、左右各半圈之类的，教他玩了一会儿，但肯定没将所有角色都详细解释一遍，后面的很多东西都是他自己尝试出来的，可能没到位。 叼烟的小伙子试了试，差点没骂人，因为没见到新招，草薙京被八神庵捶死了。 “这个币算我的，我来试一下。”三娃倒也有几分做生意的天赋，知道以客户为中心的道理。 重新投了币，随便选了两个人，外加一个草薙京，对面第一个出场的是花神。 那造型……摇·奶派的开创人，在这个年代还是非常具有视觉冲击力的，叼烟的小伙子眼睛差点没看直。 李亚东很想提醒他一句，烟烫手了，想想还是算了。 果然很快他便哎哟了一声。 花神有点狂，挑衅了几下便是一招风车崩，人物一跃而起，大叫“裙下没东西”！ 三娃搓了半天，一样没搓出来，不得不先来个“火炬”抵挡一下。 花神被激怒，身形一晃，准备憋大招，然后果不其然，一招水鸟舞施展出来，还伴随着一个声音“悄~悄~地进村”！ 草薙京残血了。 李亚东知道这个左半圈右半圈的施展手法，对于没用过，或还不太熟练的人来说，确实不太好搓。不好让客户失望，再加上他已经一脸鄙夷地望向自己，为了证明“清白”，李亚东拍了拍三娃的后背，道“让我来。” “哦。” 此时屏幕中的草薙京又被花神小脚偷袭了一下，只剩一丝血皮，而它自己的血量只去十分之一。 “你要是这样都能翻盘，让我拜你为师都行。”叼烟的小伙子重新摸出烟盒点上一根大重九，吐着烟圈说。 李亚东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懒得鸟他，敢情他很缺徒弟一样，哦，你想拜就拜？ 不好意思，老子不收。 接下来三娃和叼烟的小伙子就见识到了什么叫作绝地反击、一顿操作猛如虎。 草薙京的优势在于重拳，它的重拳几乎什么都能接，就看你用得溜不溜。 所有使用它时，李亚东向来喜欢贴身战。 虽然只剩一丝血皮，但他毫不知畏惧为何物，快速接近花神，不等对方反应，瞬间一招外式·轰斧阳，然后连续两下，再接一招鬼燃烧。 唰！ 花神全身着火，节节败退。 它气极，想要反击，但李亚东岂能让它如愿？ 以草薙京现在的血量别说遭遇技能，就是小手摸一下，也魂归草剃塚了。 又是一招外式·轰斧阳，外加一个胧车，不等花神挥扇，瞬间起跳，不待落地，一招七拾五式改轰然出击，紧接着技能还没释放完时，又一招荒咬跟上，荒咬还没完，一式九伤又连了出来。 花神被草薙京怼在角落捶，已然有些懵逼。 而此时它的血量也已经见底。 李亚东原本大可以再连一招八靖和毒咬解决它，不过三娃和叼烟小伙的惊叹声让他的虚荣心稍稍膨胀，所以决定嘚瑟一下。 于是…… 能量爆！ 百里八式——大蛇稚！ “懒呢？” 花神被摧残得体无完肤，拜倒在草薙京脚下。 “我去……这都行？”叼烟的小伙惊呆了，猛地回头望向李亚东，宛如见到天人。 就连三娃都诧异地望向李亚东，他知道李老师很有文化，也很会做生意，但实在没想到游戏机居然也玩得这么溜。 这世上还有他不会的东西吗？ “小舅真厉害！”琪琪也一下蹦得老高，她虽然看不太懂，但也知道他小舅打败了屏幕里那个不要脸的女人。 “什么情况，什么情况……”二宝终于闻声跑了过来，一脸懊悔，感觉错过了一个亿。 望着周围五颜六色的屏幕，他虽然艳羡，但也清楚自己根本玩不转，正需要找人偷偷师。 “二宝哥哥，我跟你讲，小舅真厉害，他刚才那个人都没血了……” 琪琪其实也挺八卦的。 “师父在上，请……” “慢！”李亚东没好气地瞟向站起身的叼烟小伙，制止了他当头就拜的举动。 哪里来的中二青年，怕不是金庸看多了吧？ “我可没说收你为徒，也没空教你。” “那怎么行，咱们刚才都说好的……” 说你妹，那是你自己说的好不好，我可曾应过一句，不信翻监…… 好吧，店里好像没装监控。 但无论如何，李亚东是不可能鸟他的。 “帅哥，这是我老板。”三娃笑着解释，也算替李亚东和自己解围，言下之意很明显，死了这条心吧，人家忙着赚钱的大人物，哪有空理你。 果然叼烟小伙一听这话后，一脸悻悻，“怪不得这么厉害。” 原以为解决他之后就安逸了，却不想李二宝又突然呲了上来，“小叔，你居然是游戏机高手？” 一脸炙热地望向李亚东，如同粉丝见到偶像时的目光。 这么多年了，这还是头一次。 “是又怎样，跟你有关系吗？滚蛋！” “……” 。 第一千零八十章 蜕变 李二宝心里打的什么鬼算盘李亚东一清二楚。 但那绝对不可能！ 刀架在脖子上李亚东也不会教他玩游戏机。 今天能带他过来瞅瞅，已经算是格外开恩。 “小舅，我能玩一玩吗？”琪琪突然跑过来抱住李亚东的大腿问。 “当然可以。” 李二宝“……” 三娃从口袋里摸出一个游戏币，是的，就一个，交到李亚东手中。 “但只能玩一小会儿哦，小朋友是不能玩游戏的。”李亚东笑着对琪琪说。 “嗯！” 琪琪能玩啥？ 拳皇一分钟都撑不住，街霸一样的道理，为了让她不至于“死”得太快，李亚东想了会儿，只能让她玩恐龙快打。 那玩意儿场景大，要走路，没碰到敌人之前大抵是安全的，而且敌人比较笨。 毕竟这年头游戏机的种类也不多。 这下李二宝眼睛都红了，他刚才正看着恐龙快打心里痒痒的很呢。 “别在这撒猫尿哈，小心我抽你，这个币你和琪琪一起玩，你可以教她，但不能碰杆。” 之所以让琪琪玩，那是因为李亚东清楚她的性格，她就是一时好奇，但绝不喜欢这么刺激的游戏，小心脏受不了，一条命死完估计就得郁闷。 但李二宝不行，他是那种知难而上、越刺激越过瘾的性格。 当然，他也可以俩人都不让玩，但他今天使命重大啊，要还没开始就把琪琪搞生气了，接下来必定相当难熬。 至于李二宝就好办得多，他敢生气？ 是的，在自己面前他连生气的权利都没有。 不信…… “好嘞！”李二宝瞬间笑呵呵起来，知道在小叔面前自己向来讨不到好，所以期待感很低很低。 能这样，大抵已经不错。 “叮咚！” 游戏币进框，屏幕出现变化。 两个小屁孩爬到连体凳上跪好，表情严肃，一场大战即将开始…… 李亚东没走远，担心李二宝抢杆——他要走开那是百分之百会发生的事情。就站在旁边跟三娃搭着话。 “是时间太早还是生意不好，怎么人这么少？” “太早了。”三娃呵呵笑道“这才刚过八点，又是周末，好多人还没起床，再过一个小时你再看看，肯定忙都忙不过来，人满为患，已经试过两三个星期。” “嗯。”李亚东点点头，看来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 想想也不太可能，在这个如此缺乏娱乐设施的年代，这样的大型游戏机室怎么可能生意不好？ 方圆十公里内甚至连一个竞争对手都没有。 在决定搞这家游戏机室之前，李亚东已经大致打听过，类似于这样的游戏机室首都这边不是没有，传说朝阳和东城那边有一两家，他也没去过。 海淀这边目前就他这一家，而且整个首都里，他的这家应该规模最大。 “每天流水大概有多少？” “不少！”三娃眼前一亮，“周一到周五的话，主要客流都是附近的大学生，每天能有四五十批人，都是结伴过来，一人玩两三个币的话，一批人也是几十块的收入，所以一天流水大概有300块左右！” 他说300块的时候，眼睛都差点没笑弯，显然这个数字在他眼里相当可观。 想想也正常，毕竟这才1995年，首都一名普通工人的工资，包括各种津贴、加班费全部算起来，撑死也就这个样子。 所以游戏机室经营一天，就等于一名工人不辞辛苦地工作一个月。 岂不非常可观？ “周末两天至少翻倍！一个出来逛街的大学生多了，二来周边平时上班的一些小年轻也有空过来玩……” 三娃说到这里顿了顿，朝侧边的那个还在撸拳皇的叼烟小伙努了努嘴，显然他就是“平时上班的小年轻”，周末放了羊，一大早就跑过来玩。 “上礼拜两天的流水加起来都破千了，而且每个礼拜都在涨，这礼拜应该更多。” 李亚东点点头，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店铺刚开起来，有些人还不知情，需要一些时间了解。而周围那么多年轻人，是绝不缺客源的。 “李哥，钱我没留，大头都存银行了，店里每天就固定留一百块零钱，方便找零，你要的话跟我讲，我把存折给你……” 三娃说得一本正经，还以为李亚东问流水是在关心营收，但李亚东岂会在乎这点小钱？ 他开这家伙游戏机室的目的根本不为赚钱。 以他现在的身份，如果还要靠这个赚钱，那这些年就真叫白混了。 他问流水，只是了解一下情况，以此判定游戏机室的运营好坏，同时也关心三娃和彩云的生活状况。 “有些事情我之前没跟你讲明白，趁着这个机会咱俩说清楚。”李亚东笑着望向三娃，“记住，这家游戏机室是你的，不是我，不信你去看看营业执照，上面写的名字也是你。你先别说话，听我讲完。 “我这边就当借钱给你投资，铺子是我的，我算是你的房东，这个钱你得给我，两间铺子每月房租加起来180块，跟旁边其他铺子一样的行情，另外铺子的装修费用有一笔钱，这个是大炳垫付的，我说跟他结，他说不急，到时候你干脆直接给他好了。就这些，其他也没什么，至于机器人家看我面子没要钱，所以我肯定也不能问你要。” “那怎么行？”三娃一听这话后，连连摇头。 这门生意有多赚钱他做过就知道，短短一个月，存折上的钱已经破万！ 而他付出了什么？ 就是一点人工，其他的全是李老师的。 可按他这个意思，他每月只要180块钱的房租。 这才几个毛钱？ 而自己呢，一个能拿上万块！ “有什么不行的，就这么办，都是自己人，自然要照顾一下。”李亚东呵呵笑道“可别忘了，你还欠我10万块呢，这个钱还是要还的。” “当然没忘！”三娃用力点头。 那10万块哪里是钱啊，而是他和彩云的一辈子，天崩地裂了都要还。 “所以啊，别磨磨唧唧的，赶紧挣钱还债。” “可……” “好了。”三娃还想再说点什么的时候，已经被李亚东挥手打断，正色道“马开山，既然谈到这里，我就跟你讲点正经事……” 李亚东说着，便将自己心里的计划，粗略地讲了一遍。 “所以这笔生意你别把它看得太重，讲真的，这只是小生意，你好好干，如果你能将它经营好，就说明我没看错人，等将来时机成熟，我的游戏公司办起来，还是要你回来帮忙的。” “李哥，你放心好了，有用得着的地方，你一句话。只要你觉得我能干，我就不怕。” “这话我爱听！”李亚东哈哈大笑。 “不怕”这两个字，却是这个时代最宝贵的东西，实际上三娃也就是没资源和条件，冲他这股性子，只要有条路摆在眼前，应该早就发了。 “我要特别提醒你一句，你的脾气一定要收敛，做买卖难免会有些不如意的事情，必须拿得起放得下，要学会忍耐。” “李哥，你不说我也知道，实话跟你讲，这一个月多也不是没人闹事，但我都忍住了，吓得走就吓，吓不走的我就让大炳哥过来了，他毕竟是外人。我没动过一次手。” “是吗？”李亚东一听也乐了，敢情自己有些杞人忧天，笑着说，“那就好。” 如今回头一想，这一个多月也确实风平浪静，他就是担心三娃的性格，所以早就嘱咐过大炳，但大炳并未向他汇报过什么，那就说明三娃的确没做什么过激之举。 看来环境对于一个人的改变，效果犹在他的意料之外。 想到这里，他还看了看前门柜台后面的彩云。 她，或许也是一个关键因素。 三娃正处于一个十分重要的蜕变期。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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