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根女帝 - xp1024.com
《草根女帝》


第1章 张薇穿越化身玄瑚

“醒来吧。”

随着空灵女声的低唤,我逐渐转醒。浑身骨骼粉碎一般剧痛,头颅也像要爆炸,眼前过于明亮的光线更是让我无法睁眼,我只能以手遮盖双目,从指缝间隐约看到面前一袭飘逸白衣的人影走近坐在我的床边。

等等……床?

努力回忆,我记得我明明带着一对初生不久的子女乘飞机去往美国求医,但飞至中途,机上乘客睡熟之际,飞机突然猛烈抖动起来,慌忙中我和徐阳抱紧孩子,在氧气面罩落下的瞬间,我失去了意识,然后……

“小颖……小泽……我的孩子!”我猛然坐起,顾不得浑身锥心刺骨的痛楚,抓住眼前唯一的人,“孩子呢?我的孩子在哪?”

一双冰凉的手握住我的双手,渐渐的,我看清了此人的样子。巴掌大的脸上颜色苍白,一双眼睛却大而明亮,目光散发着摄人心魄的力量。

“你的孩子很好,确切的说,不仅是好,我已经治愈了他们的病症,你可以不再为他们而忧虑。”

这怎么可能?

小颖和小泽身患非常罕见的血液病,出生时几乎被医生宣判死刑,我和徐阳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赶去美国,其实我们都清楚,即便到了美国,恐怕也只能尝试使用新的治疗方案,这种治疗方案根本就还在试验阶段,成功率可以说是微乎其微的。

再仔细看眼前的人,她年纪大约十七八岁,一身素净的白色……古装?究竟是汉还是唐?我不想去研究她是怎么回事,我现在只想见我的孩子们。

想起身下床,却发现两条腿根本无法用力。挣扎着用双手爬到床边,却被她按住我的肩膀。

“你放开我,我要去找我的孩子。”

“你的心情,我能体谅,可你已经不可能再见到你的孩子了。”

“胡扯,只要我活着,我就要守在孩子身边。你最好马上放开我,否则我立刻报警。”

一股巨大的力量将我按回床上,随着少女手指微动,我眼前的空中竟然幻化出一幅画面。

画面里一架国际航班正在夜空中稳定飞行,突然,飞机撞上无形的气流,剧烈颠簸,靠近飞机右翼的窗口裂开一道缝隙,那缝隙在几秒内被撕裂成一道豁口,从豁口里飞出一个女人,那女人顷刻间消失于夜空之中。透过那个豁口,我看见了徐阳死命抱紧孩子,正想尽办法将氧气面罩戴到孩子脸上。

徐阳难以承受巨大的压力,就在他晕厥的瞬间,一位一袭白衣的少女隐约显现,将吹向徐阳和孩子的风完全遮挡住。

飞机撞进海面,当徐阳醒来时,他身着救生衣正漂浮在海上,两个孩子则被牢牢绑在徐阳的救生衣上。

我颤抖着双手试图去抓住孩子,画面却突然间消失。

少女一脸歉意,“以我的能力,或者救你,或者救你的孩子,我只能选择其一。”

这不科学,这根本无法解释,我一定是在做梦。

少女再次划出一副画面,包扎着头部的徐阳正守在小颖和小泽的病床前,两个孩子身上没有一丝伤痕,手脚很有活力的在空中比划,可是原本该是黑瞳的两个孩子,却一左一右变成赤瞳。

“你是已死之人,如今我的魂魄也已经离开躯壳,而你,却成了这副躯壳的主人。”

“这不可能!”我用力摇头,“你以为我会相信你这些雕虫小技?你到底是谁,你到底要干什么?如果这是绑架,好,我可以给你钱,只要你别伤害我的孩子!”

少女却略显出一些忧伤,“我也不懂,为什么会突然看到你和你的孩子,没有时间让我去考虑,当我救下你的孩子,你的尸体已经在山野里四分五裂,我也才明白,这些是在我的魂魄离体后发生的。别说你不信,我也无法相信我已是一个死人。”

我正要开口反驳,房门外有人高呼:“恭迎端王!恭迎贤王!”

少女凭空消失,眼前如同迷雾的白色忽而散去,华丽精良的镶金实木物件逐一显现出来,不远处一面落地镜中床榻上正躺着一个人。我举手,镜中人也抬起手,我蹙眉,镜中人便也皱起眉头。而细看镜中人的样貌,竟然就是刚才跟我说话的少女。

不等我细想,从旁边房间走入两个男人,一前一后,衣着均为黑底缎面的繁复古装,为首的男人衣服上金线绣着瑞龙祥云,头顶金冠束发,后面一人则用银线绣着同样的花纹,以银冠束发。

我瞪着眼睛看这两个人来到我床前站定,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这两个男人一个严肃,一个含笑,都默默望着我,似乎在等我先吭声。

出于本能,我对他们点了一下头,“你……你好。”

金冠严肃的男人眉头微蹙,一脸不高兴的样子坐到我身边,一手握住我的手,一手则盖在我的脑门上。

“本王听闻昨夜公主突患重病,特一早前来探望。公主,你……”这男人像是不信自己手上感觉到的体温,又用手背重新试探了一次,“你竟体寒至此?”

这话像是对我说的,却又像是说给别人听的,我还没答话,他就扭头对着外面低吼了一声:“来人!”

门外几个凌乱的脚步快速进门,一群宫女侍卫模样的人齐刷刷跪倒。

“公主病重,你们为何不速去请御医诊治?”

跪地靠前的一个侍卫伏在地上回答:“回端王,昨夜已请御医来诊脉,御医说……说……”

“说什么?!”

“回端王,御医说,公主已气绝……”

这端王站起来一脚踹在侍卫身上,“气绝?你是说眼下与本王说话的公主是个死人?”

侍卫被踹倒后立即回到匍匐跪地的姿势,“小人知罪!请端王恕罪!”

“去请御医,然后自去领罚五十棍!”

“是!”

一群侍卫宫女又慌忙退了出去。

要不是我被他握着的手能感受到他的体温,我真要怀疑我正在看什么沉浸式戏剧表演,这群演员围绕着我在上演一出不知道什么主题的大戏。

第2章 两个男人要摸手手

这一出结束,端王扶着我靠在枕头上,一直站在他后面的男人咳嗽了几声,端王说:“你找个地方坐下歇着,免得御医来了还要分神去瞧你。”

那人拱手,“多谢兄长体恤。”而后到窗口桌旁坐下,自顾自斟了一杯茶水喝了起来,便再不看向我们。

端王又给我盖好被子,然后继续握着我的手,我心里着急想着小颖小泽,很快我手上浮出的汗就浸湿了我们二人的手心。

端王显然也不想跟我多说什么,形式化的问了几句,我告诉他我感觉还好,他问我是不是在紧张,我说我只是觉得有点气闷。

窗口的男人听了,把窗打开,一阵微风从窗口吹入,带进来几片粉色的樱花花瓣。

我上飞机的时候明明是深秋,哪里来的樱花?我没有被端王握住的手,捻起飘到我被子上的一片花瓣出神。

季节不对,时空不对,我的样貌不对,这些奇奇怪怪的陌生人,也不对。没有一件事是能够用常理来解释的。

“那个,我想请问一下……”我还是怀着一点希望,想问问这个所谓的端王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可耳边却飘过方才那少女的声音:“你若不想再死一次,就不要多言。”

凉意从耳畔袭至全身,我抽回被端王握着的手,端王眯眼看我,“你要问什么?”

虽然无法相信这一切,可我多少还是被少女的话所动摇,只能赶忙改口,“我想请问,我能不能喝点水?”

端王本紧抿的唇角向上勾了一下,“是本王疏忽了。”然后他转头对窗口的男人说:“请贤王为公主斟杯热茶。”

那个银冠的男人依旧笑着,倒了一杯茶水送到端王手里。那杯茶,又被端王递到我嘴边。

一杯茶喝完,门外侍卫传御医到,端王让他们进来。

终于这个端王离开了我的床榻,跟贤王面对面去坐在窗口。

白胡子的御医老头隔着丝帕给我切了个脉,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然后跪到端王跟前说:“端王恕罪,老臣昨夜前来诊脉,公主确实已无脉象,且气息全无。眼下,公主虽脉象虚弱,却似乎并无性命之忧。”

端王再度眯起眼,“似乎?”

老御医赶忙补充道:“公主只需按方服药,不出三个月,即可恢复如初!”

端王冷哼一声,这老御医头挨着地板跪在地上战战兢兢。

贤王含笑开口:“你也是在宫里四五十年的老御医了,怎会误诊到如此程度?”

这人虽然笑容始终挂在脸上,问话却透着一股子兴师问罪的意思。

“回贤王,昨夜老臣与陈、李二位御医分别为公主诊脉,所得结论一致。至于公主为何又……老臣实在不知该如何作答。老臣自知医术不精,误报了公主的病情,老臣罪不可恕,还望端王、贤王看在老臣一生忠心耿耿,能够从轻发落……”

端王大约不想再理会这个老医生,又倒了杯茶水过来喂我,我老老实实一口一口往下喝。

贤王继续笑着跟老御医说:“既是与陈、李二老一同会诊,这医术不精谎报病情的罪过,又怎么能让你一个人承担呢?”

“老臣有罪!老臣愿一力承担责罚,万望贤王开恩!”

我一边喝水一边看着窗口这两人一问一答,话到此处,贤王轻飘飘看了我一眼。

呃,什么意思?

贤王又对我挑了一下眉。

哦……我这才领会,清了清嗓子,“咳,那个……端王啊。”

端王抬眼,目光冷肃,我吓的缩了缩脖子,非常小心的继续说:“端王,我现在也没什么事,不如就不要惩罚御医了。”

那御医听我这么说,急忙爬过来到我床榻前,“多谢公主开恩!”

贤王笑着摇了摇头,我也觉得这个御医也未免太机灵了,按这个气氛来说,我顶多就是给他求个情,开不开恩哪轮到我来决定。

可是这个端王却似乎很给面子,给我喂完了水,只盯着我说:“你如此轻饶了他,今后你若再生病,想必他还会胡乱诊治,不将你的性命放在心上。”

“不会不会。”我对他摆摆手,“他不是说我养三个月就能恢复,你就让他负责给我调理,如果我三个月后真的没事,就算他功过相抵不再追究。经过这么一次,他也一定会感激在心,对我也会格外上心的。”

端王沉默了片刻,问我还要不要喝茶,我说不用了。

正好外面来人禀报端王,说有个谁找端王有个什么紧急的事情,我也没听的太仔细。端王走之前吩咐贤王换掉我身边的宫女侍卫,再仔细盯好御医开方抓药,贤王应了,端王才又看了我一眼离开这间屋子。

贤王训诫了御医几句,就让他回去准备调理的药方药材,然后贤王又出去了一会儿,我本以为这样就不会再有人进来了,可很快,贤王又回到我这里,坐在我身边,有样学样的抓起我的手。

我这手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被贤王抓着,只觉得他的手跟端王比凉了许多。

“瑚儿,你真吓死我了!”

“啊?”我没明白贤王为什么一脸的笑尽数消失却换上了忧虑紧张的神情。

“昨夜侍卫来报,碍于身份我不能立即前来看你,只能等到早起跟他一同前来。我还以为,还以为你真的……”说到这里,贤王眼里居然积蓄出一些泪花,这个反应会不会有点夸张啊?

我慌忙的向四周张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可这个少女无论人还是声音却再没出现。

按现在的情况,我想我还是应该安抚一下他,于是说:“贤王,你别这样,我……我这不是没什么事嘛,挺好的,你别担心了。”

“贤王?”他一脸的讶异,“瑚儿你是在怪我吗?为何不叫我的名字,却要叫我贤王?”

名字?我怎么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抽回手,感觉自己已经无力再应付这个男人。

说不定这只是一场梦,说不定梦醒之后,我还在飞机上,跟徐阳一起带着孩子们,守着我们最后的希望。

“瑚儿,想必你也累了。你放心,你宫里的侍卫宫女我都换了最好用的,你先歇歇,等调派的下人们都来了,我再走。”

我点点头,躺在被窝里闭上眼。

浑身碎骨的疼痛下又经历这一场折腾,实在是让我无法再保持清醒。

不知什么时候,我沉沉睡了过去,又不知是梦里还是现实,我又看到了徐阳和单眼赤瞳的两个孩子,徐阳正趴在孩子们的病床边沉睡,病床上,孩子们面色红润,正睡的香甜。

第3章 亡国之恨无处申诉

可惜的是,每次醒来我所见的依然是这些镶金实木的摆设,和镜中陌生的自己。

两个十四五岁年纪的宫女总按时给我端来汤药,喝了汤药我更加迷糊,整整十数天我除了吃饭喝水上茅房之外,几乎都在这张床榻上半睡半醒的度过。

也是每每入梦,小颖小泽就会出现在我的梦中,我看到他们在医院躺了几天,徐阳被医生告知孩子非常健康,于是带着孩子出院。由于我身世的缘故,并没有什么亲人能够代劳,徐阳跟孩子回国后,只能由徐阳以我前夫的身份来为我操办后事。也是在太平间里,我才第一次看到自己粉碎的尸体。

半个月过去了,我身上的疼痛逐渐消失,这副身体原来的主人就像彻底消失了一样,我全然无知的情况下,甚至跟贴身的两个宫女都无法多说几句话。

是的,我知道在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无论多么无稽,它都已经变成事实。而按照少女的警告,我不能让端王看出我不是原来的那个公主,否则现在的这条命恐怕也保不住。我自然只能保持沉默,免得有什么消息走到端王那里。

又一次喝了汤药,遣退宫女后,闭着眼准备入睡,迷迷糊糊中我念出了心中所想:“拜托你赶紧出现吧。”

“你可相信我说的话了?”她的声音飘然入耳,我猛的坐起来,果然她就坐在我身旁,正幽幽的望着我,黑夜里光线昏暗,这画面简直说不出的诡异。

叹口气,我认命的笑笑:“由不得我不信,这些天我把自己的腿都掐紫了,这确实不是梦境。”

“我这副身体,还请你优待一些。”

“呃,也对,这是你的身体,我确实不应该掐它,抱歉。”

“倒也无妨,我这副身子素来恢复伤病要比常人快上许多。”

她说的这一点我倒是发现了,掐紫的大腿隔夜就淤青不在,搞得我好几次都怀疑我是不是记忆错乱。

“我,我是不是该叫你瑚儿?”毕竟端王和贤王都是这么叫的。

“我叫玄瑚,是玄苍国的公主。”

玄苍国是哪个朝代的国家?我搜刮了一圈脑子里的历史知识,实在找不出答案,只能问她:“这是唐朝之前还是之后?我看你们的服装好像更接近唐朝,那应该就在唐朝前后吧?”

少女摇摇头:“这十数日我大约了解了一件事,你与我,原本就在两个完全不同,却又并存的世界。”

难怪我这么久不见她,原来她是跑去做功课了。

“玄瑚,你的意思是,我们在两个平行世界,但是我却穿越到了你的世界里吗?”

玄瑚侧头看我,似乎不明白我在说什么。她理解了半天,才说:“我也不知该如何解释清楚。”

“好吧,那么你是否知道我要在你身体里多久?你什么时候才能回到你的身体里呢?”

“你想让我回来?我回来了,你可能就灰飞烟灭了。”

“呵,也是,不过我本来就已经死了嘛……”

玄瑚望着我,似乎在探究着什么,许久才又开口:“不久后我将回归故土,与灵木合为一体。至于这身体,我回不去了,也不想回去。”

我不知道玄瑚为什么能这么平静,换位思考如果是我,发现自己身体里住着另外一个灵魂,我一定无法做到这样释然。

“薇姐,我早已生无可恋,本以为气绝即可魂归故里,奈何这魂魄也并不争气,只能围绕着你,或是你的孩子。我被困于此,今日是来请求你,带我回故土灵木,好让我能在那里安息。”

“你的意思是,你是自杀的?”

“不,只是心力衰竭而亡吧。”

我不知道一个人因为什么事能心力衰竭而死去,我只知道,在玄瑚身上一定有许多的故事,而这些故事,恐怕是异常沉重的。

我端正坐好,让玄瑚跟我串讲一下,玄瑚倒也配合,娓娓道来。

在玄瑚出生以前,夜幽,帝衡,玄苍三国鼎立,其中帝衡根基最稳,国力最强。夜幽本同玄苍合力与帝衡相抗,然而却在玄瑚七岁时,夜幽贤王突然举兵杀入玄苍灵木谷,一夜之间将玄苍收入囊中。原本独立自治的玄苍,变成夜幽属国。十年间,虽有属国之名,实际上玄苍百姓却早已沦为夜幽之奴,苟且偷生。

玄苍百姓有过三次大规模的反抗,第三次,也就是三年前,夜幽将反抗军镇压之后,夜幽端王与玄苍玄瑚公主订立婚约,待公主十七岁便要完婚。如此一来,竟也稳住了局势。

但奴依然是奴,亡国之恨,复国无望,故国百姓饱受欺压,这一切都让玄瑚倍感煎熬。

然而最终压垮玄瑚的,却依然是她的亡国仇人,夜幽贤王。

贤王在玄苍灭国一战中身负重伤,为了续命,他杀光玄苍皇族,独留玄瑚不死,只因玄苍皇室血脉里流淌的特殊能力:与玄瑚肌肤相触可疗外伤,而饮玄瑚之血更是可以治百病,解百毒。

贤王自玄瑚七岁起,就每隔半月便要与玄瑚赤裸贴合入睡,每一个月,又要取一碗玄瑚的血去喝。这种耻辱令玄瑚生不如死。相拥入眠的夜里,贤王的体温逐渐渗入玄瑚的心中,爱上仇人的玄瑚,愈发无法原谅自己。

更何况,再过三月,玄瑚就要嫁给贤王的哥哥,端王。

“既然贤王和你已经……为什么三年前与你订立婚约的不是贤王,而是端王?”

玄瑚笑的惨白:“端王是储君,贤王不是。”

“端王不会不知道你和贤王的事吧?”

“这便是端王的高明之处了。他虽知道,却装作不知,我嫁给他后,他若想留贤王,照样可以让我与贤王保持关系,若有朝一日他不再需要贤王,无论是将我禁足,或是追究我与贤王的私情,都足以置贤王于死地。”

“……”我一时无语,见玄瑚神情凄凉,想安慰她几句,便说:“那么至少贤王是明知如此,还要跟你在一起,他是愿意与你共死的。”

“若非如此,他现在就会死去。”玄瑚苦笑道。

第4章 腹黑贤王饮血续命

玄瑚的故事讲到现在,我也大概了解了脉络,知道后面该怎么应对了。

天光亮起,玄瑚告别前,我问玄瑚可有什么未了的心愿是我可以帮忙的。

玄瑚思考一番,却摇摇头说,即便有,也只是妄念,没有可能实现。她现在只希望我能够获得一些自由,能去玄苍灵木谷,将她带去,她好魂有所依,彻底离去。

我告诉玄瑚我一定会带她去灵木谷,她也答应我会继续去看望我的孩子们,好让我夜里能够梦到他们。

小寐片刻,在贴身宫女的轻唤中转醒,喝了汤药却不再想继续躺着,换了一身衣裳到院中坐着晒太阳,看樱花。

我那两个孩子也是樱花盛开时降生的,对于樱花,我总有些格外的情愫。

正望着樱花愣神,身后的宫女们齐声唤了声恭迎贤王。

玄瑚爱恨并存的冤家,我又该如何待他?

整理情绪,转头看他,樱花树下,他头上的银冠熠熠生辉,略显苍白的脸上,挂着一副看似良善的笑。

宫女们端来了早膳,贤王与我对坐,清粥小菜是御医的意思,相对无言则是我唯一的应对。贤王吃饭极好的修养,时不时抬头看着我笑,我也抱以浅笑。

听见贤王咳嗽了几声,我给他倒了茶水,他一边饮茶,一边问:“瑚儿,见你气色大好,我也就放心了。”

我微笑道:“有劳贤王惦念,御医的汤药还是有用的。”

“叫我的名字。”

“……”坏了,我忘了问玄瑚这兄弟俩姓甚名谁,现在岂不尴尬?

“你当真是在怨我。”

“没有,你不要误会,我只是……”我只是真的不知道你的名字。

“你怨我,我明白,只是我还想听你唤我雷念。”

好吧,你的名字我知道了,但是直接改口似乎也并不妥当。既然你以为我闹别扭,我就闹个别扭好了。

于是我依然微笑,却垂下眼睑:“瑚儿福薄,贤王挂心瑚儿怕是消受不起。”

贤王半晌无语,我也不敢看他,怕目光触及会泄露我的心虚。

“瑚儿,我知道我对你有许多亏欠。可你我之事不宜公之于众,平日无事你来我往皆无不可,一旦有事,便要避嫌,以免激怒兄长,将你推入死局。”

听他口吻也是无奈,我想起他和玄瑚的种种,总觉得他们的恩怨怎么都不是我能消化的,只能叹口气,不再理他,回到我房中躺平。

院中的男人时不时咳嗽几声,不多久,他遣来宫女告诉我,晚上他要来我这里过夜。

以前是玄瑚给这位贤王续命,以后,我也要这样做吗?

用完午膳又喝了汤药,下午叫了几次玄瑚,她都没出现,我感到困倦想要小睡一会儿,果然又在梦里看见了徐阳和孩子。

徐阳给孩子冲奶动作已经非常娴熟,同时抱着两个孩子喂奶瓶,徐阳也可以应付自如。

如果我在怀孕后没有发现徐阳的出轨,我想我还是会深爱着他。除了出轨,徐阳在各方面都称得上是一个好男人。被我发现后他也多次求我原谅,可我实在过不了心里的坎,孩子刚满月,我就跟他办理了离婚手续。

两个孩子抚养权都归我,但我与徐阳有约定,我不会拒绝他关心孩子们。徐阳请了两个保姆轮流帮我的忙,我才能在产假结束后返回工作岗位,白天上班,保姆带着孩子在徐阳母亲家里,晚上下班后,保姆会把孩子再带回我家。

还记得孩子们查出生病的那天,在医院里徐阳的母亲哭泣指责我,说孩子都是被白天黑夜换地方折腾出的毛病。徐阳果断的阻止他母亲,后又来请求我的原谅。那时我几近崩溃,根本听不进去任何声音,可徐阳却坚定的告诉我,只要有一线希望,我们都要抓住,绝不放弃。

从徐阳眼里滴落的眼泪落在小颖脸上,小颖很巧在这个时候伸出小手在徐阳脸上抓了一下,只见徐阳一个大男人就这么闷声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在对孩子们说:“是爸爸对不起你们的妈妈,都是爸爸不好……”

我知道我在流泪,可我却不愿醒来。如果我可以选择,我宁愿就这样一直看着孩子们。

有一双大手在我脸上摩挲,我猛然睁开眼,正看到贤王靠近的脸。

“你……”

只来得及说一个字,我的嘴就被贤王堵住,他的嘴唇与我厮磨,他的舌尖则企图撬开我的牙关。

我用尽力气想推开他,可他不为所动。我想让他走开,刚一张嘴,他的舌头就趁虚而入,情急之下我的大脑来不及思考就对牙齿下达了本能的指令——咬他!

贤王一声闷哼,我尝到了血的咸腥。紧跟着一记耳光打在我脸上,我的半张脸瞬间麻木,就连耳朵里都在嗡嗡作响。

我这才算从梦里真的醒过来,可我依然被梦里的痛苦控制着情绪,睁大眼睛盯着这个男人,眼泪也不受控制成串落下。

“贤王,我根本不怕再死一次!对于我的至亲之人来说我已经死了,这样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你不如给我个痛快!没有我身上玄瑚的血液,你很快就会来给我陪葬!”

贤王冷眼与我对视片刻,冷笑起来:“本王还以为你是积郁成疾危及性命,原来,你只是在自寻短见。既如此,温柔待你也是无用,不如命人将你绑在宫里,让你求死不能。”

如果不是玄瑚给我补了课,让我了解贤王年少时就干过灭玄苍一国这样的大事,恐怕我还很难理解一个人怎么会变脸如同翻书一样平常。

我恨恨咬牙,本想再骂他几句,可玄瑚却出现在贤王身后,朝我摇了摇头。

对,我还答应玄瑚要带她回玄苍灵木谷,怎么一时伤悲竟然忘记了。现在惹毛了贤王,他如果真的将我捆住,我要怎么兑现给玄瑚承诺?

好在我刚才冲口而出的话被他误会成我是自杀,那么他这样发狠,我也可以理解为他是关心则乱——反正他那么会演,我也给他演个痴情又苦楚的戏码好了。

第5章 张薇愤起转投端王

想清楚后,我垂下头低声啜泣,想着我的孩子,眼泪流量非常充分。

“雷念……”我抽噎着叫贤王的名字。

贤王却并不理会我。

好吧,那只能下猛药了。

我抬起头,又哭喊一遍他的名字,然后用力扑进他的怀里抱紧他的腰身,头则在他胸口蹭了又蹭。他胸口衣服银线秀的龙纹实在是扎脸,蹭了几下我只能停下,可哭声却绝不停止。我就不信哭成这样,你还不给我找个下台阶。

哭了半天,哭的我头也晕了,气也快喘不上来,才听见头顶上一声叹息。

贤王一手轻轻放在我后脑上抚摸我的头发,一手在我后背轻拍,“瑚儿,我并不是有意罚你,只是你忘了你曾答应过我,绝不寻死。”

很好,情圣又回来了,那事情就好办多了。

我稍微跟他分开一些,仰头望着他的眼睛,“瑚儿没有忘记,瑚儿虽生不如死,可却从未忘记与你说的话。”

他眼神也变得柔和,低头吻一下我的额头,“那你为何……”

“我没有寻死,你要信我!”我打断他的话,眼睛始终都坚定的望着他。

又一次,我看到贤王的笑容,只是现在我明白他的笑容都只是阴狠之下,表面的伪装。

“你要我信,我便信了。我知道你心中苦闷,以后我会多来陪你聊天,你也要想开一些,切不可再伤了身子。”他一边说一边擦干我脸上的眼泪。

玄瑚旁观许久,此时转身消失,在她转身的一刻,我看到她一脸落寞,不知道是因为贤王将我错认成她令她感伤,还是她早已看清贤王本质却无力与之相抗的无奈。

我知道再不能去惹这个贤王,可此时又还没摸透贤王的喜恶,话能少说就少说罢了。

贤王抱我坐在他腿上,又命人把晚膳送来,非常贴心的一口一口喂我,我也偶尔苦情里露出些许娇羞状。

贤王身上有着淡淡的药草香味,如此近距离靠在他怀里,我也才发现他虽瘦削,胸膛却很宽阔,捏着银匙的手指也是格外修长。

吃完饭贤王牵着我的手在院里散步,他有一句没一句总是在提醒我要爱惜自己的性命,我也就一遍又一遍换着花样给他承诺。

日落,宫女说汤池已准备妥当,贤王拉着我的手就要去洗澡。

虽然已经结过婚,生过孩子,完全已经和纯情扯不上关系,可是跟一个见了没几面的男人一起洗澡,还要一起睡觉,我是怎么都说服不了自己去接受的,然而现实却根本不给我一丝一毫商量的余地。

氤氲雾气里贤王正在被宫女伺候着宽衣,我这也有两个小宫女正在拆我的头饰。我只恨早晨没让给我梳头的宫女多插点装饰在头上,此时好歹也能拖延拖延时间。

“哎……”百思无解,我轻轻叹了口气。

没想到贤王却听力很好,走到我跟前来,让宫女们都退下,自己站在我身后帮我继续对付头上本就所剩无几的饰物。

贤王上衣只剩下最后薄薄的一件,且敞开着,白皙的胸膛就贴在我后背上,双手又盘桓在我头顶上方,满身雄性荷尔蒙紧紧包围在我身上,我想向前一步,他却右手前伸将我拉回他怀里,这次贴的比刚才还要紧。

“十年相伴,瑚儿为何却总要与我生疏?”

他低着头在我耳边说话,气息拂过,我竟被他撩拨的浑身战栗起来。他双手扳着我的肩膀让我转身面对他,他轻柔的挑起我的下巴,看着他专注凝视我嘴唇的样子,怕是他又要来吻我了。

既然无处可逃,我似乎只能闭上眼睛认命。

被他吻住,他又将我打横抱起,慢慢走入满是温水的汤池里,我只知道她将我放在他腿上,吻未退去,他又想要除去我身上已然湿透的衣衫。

好不容易总算等到他停止这个吻,可还不等我缓一缓心里的激荡,他又将唇贴上了我的颈部,顺着肩膀,一路吻到手臂。

在我就要不能自制发出羞耻声音的时候,突然贤王手里多了一把匕首,冰冷的刀锋毫不犹豫在我手腕上划出一道极深的伤口。被利器割伤第一时间并不会觉得疼痛,当感到疼痛时,血已经奔涌而出。

贤王贪婪的吸吮伤口流出的鲜红液体,一滴都没有浪费,汤池里的水依然洁净温暖,我却如梦中惊醒一般,看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

玄瑚说过,贤王会以玄瑚的血来续命,玄瑚也说过,贤王会与她有肌肤相亲的行径来治疗旧伤。

可当我亲身经历,我才明白玄瑚为什么到绝望致死的境地。

每一次贤王都是这样吗?极尽温存之下,在玄瑚毫无防备之时一刀下去,丝毫不顾玄瑚的痛楚便开始贪婪汲取。我这个事外之人痛这一下都觉得悲愤,更何况玄瑚她还深爱着我眼前这个男人。

一个人,为了自己活命,却可以如此欺骗折磨另一个人,让那个人彻底失去生存意念。我深深为玄瑚感到不值。

大约是我的眼神从迷离转为冷静,看他的眼神过于直接了,他慢慢从我的手腕挪开,却依旧任由我手上的血流入水池之内。温水浸泡之下,血液流淌的更为迅速,我知道他不会让我失血而亡,也并不慌张,只是用没有伤口的右手在空中划出极限的轨迹,狠狠一巴掌扇在他脸上。

这一刻我懂了,我不过是贤王养着的一个盛放灵药的罐子,无论我是想带玄瑚回灵木谷,还是想在这个世界太平的活下去,都绝不可能对这个男人抱着指望。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外面院中有人高呼:“恭迎端王!”

我根本想都没想,甩下被我打过满脸难以置信的贤王,出了汤池,一路跌跌撞撞跑出去,穿过跪成一片的侍卫和宫女,径直撞到为首那人的怀里。

我抓紧端王胸口绣着金色龙纹的衣服,直盯着他,“端王!我可以助你收服玄苍!”

端王挑了挑眉,本只是我硬要挂在他身上,听到我这么说,他才揽住我的腰身,“公主,你可想清楚了?”

我毅然决然的点头,“我很确定!但现在,端王,你可不可以先……带我……”

话没说完我就晕倒在端王怀里,晕倒前,我只看到端王胸口那一大片龙纹,被我的血染成了触目的红色。

第6章 皓月阁中静养等待

又是一个漫长的梦,只是这一次梦到的并不是徐阳和我的孩子们。

梦里我回到初中毕业那年,父亲因病离世,母亲承受不住巨大的痛苦而自杀。我就站在浴缸边,看着母亲毫无生气,却面带微笑躺在满是血色的浴缸里。

中考前,我很想试试看割腕到底是什么感觉,就拿父亲剃须的刀片割了下去,只是连累收留我的姑姑被一众亲戚指责,从那之后再没有亲戚肯收留我。

其实那一次割腕我并不是真的想死,我只是想不通,一度以为割腕可能并不怎么疼所以母亲才选择那个方式离开。

这场梦没有什么大起大落,只有我所熟悉的压抑,压得我无法呼吸,以至于转醒之后深呼吸了数次,胸膛里还是沉闷的厉害。

对于玄瑚来去无踪我已经有些习惯了,她缓缓显现,手放在唇上对我“嘘——”了一下,示意我不要出声。

我向四周望去,虽然床榻还是那么宽大,但明显不是我之前睡的那一张。虽然帷幔全部拉下,我还是能看到帷幔外透进来的人影。

玄瑚坐在我旁边,叹口气说:“没想到你会以收服玄苍作为条件,向端王求助。”

我把音量压到最低,“你应该比我更清楚,那个贤王根本靠不住。”

“你有所不知,贤王曾跟我说过一些往事,端王做事的手段要比贤王更加狠辣,贤王至少还会念在我对他……”

“他哪里会念你的一片痴心啊,他是绝不会让我离开他的掌控范围的,我答应要带你去灵木谷,就只能去想别的办法才行。更可况,贤王说端王如何是抱着什么心思,你又怎么能了解?说不定他就是故意吓唬你,好让你离端王远一点,对不对?”

玄瑚低头思考了半天,又叹了口气,我知道,她是认可了我的判断。

“玄瑚,我知道你身上背负着血海深仇,可是你看你跟了贤王十年,他还不是说要喝血就立刻放你的血,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在他眼里你到底算什么。我知道我不应该用你们玄苍来作为谈判的筹码,可是我手上就只有这一张牌,端王恐怕也只看的上这一张牌,对不对?”

她侧头望着我,“薇姐,玄瑚的命也是一张牌。”

这个姑娘真是,我掀起被子把她跟我都罩在被子里面来隔音,“我的公主大人,你的命有贤王来守着,虽然端王也在意,可他知道贤王不会让你死,那么端王就可以不理会你,任由贤王去折磨你。你死我活的那天,端王一看这条命还在,就又把你,哦不对,把我丢给贤王去处理,你忘了?”

玄瑚突然笑了,“什么你死我活的。”

“啊,反正就那个意思你明白的。”我也呲牙对她笑笑。玄瑚果然还是个小女孩,听到好笑的内容也会笑出声音,单纯的让人怜惜。

“可是薇姐,你又为何不与贤王去谈收服玄苍之事?若以此事作保,贤王也会应允你回玄苍灵木谷一趟的。”

“你开什么玩笑?”

我拍一下玄瑚的手,感到手腕疼痛,仔细瞧瞧才发现割腕的伤口已经被包扎妥当,于是继续说:“你十年都没能从贤王那里得到任何善待,我只是觉得你在贤王身上能想的办法应该都想过了,没有用嘛。但是端王这边,你似乎并不怎么了解,我与其在贤王那边浪费力气,还不如直接换个目标。”

玄瑚点了点头,但又沉吟了一会儿才问:“薇姐,你并不是真的要帮夜幽收服玄苍吧?”

“当然不是!我干嘛要帮他们?如果我真的有机会,我倒是很愿意召集玄苍人一起复个国什么的。”我无心一句话,却从被子缝隙透入的光线看到玄瑚眼里迸射出异样的光芒,我赶紧补充道:“但是你看,现在我自身难保,恐怕也是没那种机会的。所以现在还是好好想一想怎么来跟端王周旋吧。”

“可是十年来我跟端王说过的话总共可能也不过百句,对端王我真的是一无所知……哦,对了,薇姐,大概四五个月前我听宫女们说,端王宫里面有位妃子有身孕了。现在你被端王安置在皓月阁,也不知道皓月阁离那位有身孕的妃子寝宫远不远。”

看来玄瑚是真的想帮我,可她的这个情报最多也只能证明端王具备生育能力罢了。但我也不能不顾她的好意,所以再拍拍她的手,“嗯,谢谢,我会想一想怎么从这里找出突破口的。”

玄瑚问我距离天亮还早要不要再睡一会儿,她去看望我的孩子们,让我在梦里再解一解对孩子的思念之苦。

这问题还用问么?我赶紧躺好闭眼数绵羊,等着玄瑚把小颖小泽送进我的梦乡。

端王府邸叫端阳宫,端王平时处理事务和独自就寝的地方叫沐阳殿,我住的皓月阁是离沐阳殿最近的女眷居所——这都是早起给我梳头的宫女告诉我的。然后在她与另一个宫女对话里我才知道,我原来住的地方叫落樱阁,紧挨着贤王的贤阳宫。

落樱阁里面的宫女是很少说话的,相比之下,皓月阁的宫女则要活泼许多,一个个也不过十四五岁,脸上总都带着笑。给我梳头的宫女叫果果,有两个深深的酒窝,非常可爱。

我从来没有跟落樱阁宫女说过什么,用膝盖想都知道贤王安排的宫女肯定不只是服侍我,还要扮演监控器摄像头。这个皓月阁实在是有些古怪,宫女一个个都是天真又诚恳的样子,根本看不出一丁点阴谋诡计的影子。

一开始果果找话跟我聊天,我还只是简单的敷衍一下,一连几天她都不厌其烦跟在我身边,总要跟我说话,而且说的都是些什么无关痛痒的事情,我逐渐卸下防备,跟她聊起有的没的来也算解个闷了。

手腕的伤口愈合的速度飞快,果果也按照御医的吩咐吃药敷药照顾的妥妥当当,只一周左右,手腕就已经只剩下一道浅浅的痕迹。

我本以为端王会很快来找我问收服玄苍的事情,可这个人比我想象的要更加耐得住性子,时间过的越久,我的心里反倒越是忐忑,我开始怀疑我的判断是不是错的,也许端王并没有那么在意玄苍的问题,甚至担心不知道哪天端王又会把我丢到贤王手里去。

每天果果都在帮我找一些事情消磨时间,绣花我是学不会的,做点小手工还可以,最没难度的可能就是开垦土地搞个小规模种植,又锻炼身体又不用费脑子。

第7章 晚膳共饮画风突变

我跟果果在院子田圃里种的菜籽都已经发出了嫩芽,端王才不紧不慢挑了个晚饭时候前来。

果果兴奋的跑来叫我说端王来了,催着我赶紧出去迎接。我定了定神,告诉果果让人请端王到花厅去坐,然后又坐在镜前让果果给我整理了一下头发。

“公主可要换个发髻花样?这发髻也太简单了,头饰都配不了几样。”

我笑笑,“不用那么麻烦,只要发丝整齐就好,配饰什么的都免了吧。”

“可是公主的头发本就很整齐嘛,还不如早些去迎端王的驾呢。”

我丢个她一个白眼,你这个小丫头片子怎么会懂这种谈判技巧。我坐在这里墨迹时间,并不是为了让自己看上去更好看,而是为了避免上赶着去谈生意,自己先掉了身价。

等花厅里菜品都布上了桌,我才带着果果来到花厅,端王正坐在桌边饮酒,我见了他只微微一笑,“端王。”

端王瞧我一眼,点了下头,“今晚没有外人,公主不必拘礼,过来坐下一起用膳。”

“是。”

我本想坐在端王对面,可端王却说:“隔着这么大张桌子说话不累吗?”

好吧,我再笑一笑,走过去与端王隔着一张椅子落座。

果果虽然有些小孩子性情,可在端王面前却表现的非常得体,端王一个眼色,果果就行了个礼后退了出去。

我等着端王开口问我,端王倒是开了口,却说了两个不相及的字:“斟酒。”

原来是他的酒杯已空。我为他倒满一杯,他又让我也为自己斟满,我不大喜欢喝酒,但也知道有些生意酒桌上面谈会更适合,便跟他碰杯,在他注视下喝光。

“皓月阁不比落樱阁,少了满庭的樱树,不知公主住的是否习惯?”问着话,端王用银筷夹起几根水芹放入我的餐盘。

我也客气的再次倒满两杯酒,“多谢端王关心,皓月阁虽无樱花,却有翠竹环绕的几块田圃,我闲来种了些菜籽进去,现已发芽,这种趣味可是落樱阁里体会不到的。”

“公主好雅兴。”

“哪里是我的雅兴,皓月阁是端王府邸里的宫院,一应布置应当都是按端王的意思,自然还是端王您的雅趣更胜。”

商业互吹,商业互捧,都是客套话,就看谁先切入正题了。

再次碰杯喝光,这个酒味道凌冽,回味醇厚,度数应该是不低的。以我的酒量,恐怕再喝个三杯五杯就要上头。还是得找点话题,不要让他一杯接一杯来跟我拼酒。

“端王是独自来皓月阁的?”

“嗯,在自己宫里没有带侍卫的必要。”

“也是,我见常有侍卫在皓月阁巡逻,想必整个端阳宫都是守卫森严,非常安全的。”

“怎么?你的落樱阁难道没有侍卫巡防?”

这是挖坑,我才不会中你的圈套,便笑着说:“怎么会呢?贤王亲自督办,将落樱阁照顾的很好。”

“哦?那我倒应该感谢他。”

“感谢?”哪里有下命令的去感谢执行命令的?

“他将未过门的嫂嫂照顾的如此妥帖,我这做兄长的理当感谢。”

我脸上挂着不失礼貌的微笑,心里却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就算是傻子也能听出来端王的弦外之音。

不还口是不可能的,“有端王您的命令,我自然会被格外关照了。”

端王眯眼瞧我,似笑非笑的样子有一点危险。我故作镇定,端起酒敬了他一杯。

“公主手上的伤可好些了?”

听他这么问,我悬起的心落下,抬起胳膊将袖子撸起给他看,“已经好了。”

端王却笑意更深,去吃了几口菜。

我也才有机会拿起筷子,好歹吃点东西,肚子里确实是没什么存货,有点饿了。但我明明很想吃肉,端王却总要给我夹素菜。端王吃饭也是细嚼慢咽没有声音的好修养,光就吃饭的习惯来看,他跟贤王倒真的很像亲兄弟。

“公主在想什么?”他又给我夹了好看但寡淡的菜叶子。

“也没什么,就是在想今天的饭菜还挺好吃的。”

“哦?哪道菜最合公主心意?”

“这个……我觉得鸡和鱼都不错。”虽然我都还没夹到过离我很远的肉肉们。

我明明都这么说了,他还是又给我夹了菜,绿绿的菜。

“不劳端王了,我自己来。”在他又要把菜送到我盘里,我终于忍不住开口阻止。再这么堆下去,一盘子蔬菜就要堆成山了。

谁知道端王却放下筷子,笑着独自饮下一杯酒,这个笑还特别开心的样子。

郁闷的吃菜,总觉得今天端王就没有要跟我谈玄苍的意思。他不问,我又怎么能开的了口,毕竟我现在的身份是玄苍的公主,一而再提及帮端王一统玄苍也未免太卖国求荣了。

“御医说过,公主调理身子期间饮食还需清淡些。”

我自己的膳食里确实很少见到荤腥,那这桌上大鱼大肉的是谁的意思呢?

总觉得有人在耍我,我尬笑着看向端王:“既如此,这桌菜色想必不是皓月阁的小厨房做的了。”

“当然,这都是本王命人送来的。”

“……”

我实在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端王这到底是演的哪一出?

“本王竟不知公主原来是这样一位妙人。”

妙个屁,我这分明就是被端王给戏弄了。

人在屋檐下,却又不得不低头,端王再来跟我碰杯,我也只有一饮而尽顺便趁他不注意狠狠朝他翻了个白眼。

酒喝了不少,我却依然拿不准端王的心思。端王酒量深不可测,我已感到微醺上头,端王却依旧从容不迫,时不时还要逗弄揶揄我一番,倒是惹得我有些毛躁起来——我实在是低估了这个家伙。

“本王连番敬酒公主却不举杯,难道是想要本王喂你喝?”

你妹的,养病不给吃肉却逼我喝酒?我还没醉,你就开始出言轻佻。谁让我又是个倔强的性格,被他激将,一时不忿就又喝下三杯。

喝完脑袋一阵晕眩,眼前的端王开始出现重影,我扶住桌子,心想坏了,这个酒怕是后劲凶猛,绝不能再喝。

第8章 端王雷决杠精附体

花厅已是明烛高照,窗外弯月悬挂于天,端王不知什么时候挪坐在我身边的椅子上,又倒好了酒,端到我眼前,嘴角挂着笑,一副挑衅欠打的模样。

我最恨灌酒的行径,就算是为了公事在社交场上,但凡有人要灌我酒,我是绝对不会给对方留任何情面的。可如今虎落平阳被“犬”欺,我哪还有什么资格讲什么原则,只能压着不爽陪着笑说:“端王,我身子有些不适,想回房去休息了。”

端王两指捻着酒杯晃动,上下上打量我一圈,“身子不适?难道是本王这皓月阁里照顾不周所致吗?”

“端王这是哪里的话,我只是不胜酒力,头痛罢了。”此时我已经浑身发烫,额头都渗出许多细密的汗珠。

端王却对此视而不见,继续自顾自说:“自公主进了夜幽皇宫,这还是本王第一次与公主共进晚膳,怎能不畅饮一番?“

“哈……哈哈,端王海量啊,我酒量太浅扫了您的兴致,还望端王您大人有大量,不要怪罪于我啊。”

我一边说,一边溜着桌边起身,想赔个礼趁机逃跑。可能是演技不够精湛,端王在我起身时竟然拉住我的手腕说:“公主见外了,你我大婚在即,本王作为你的夫君,又怎么忍心怪罪你?”

“夫君?”我听了这个词觉得格外好笑,冷笑两声后,想把手挣脱出来,但力气与他相比过于悬殊,怎么动力都挣不开分毫。

“公主为何要笑?难道公主这千金贵体不愿下嫁本王?”

我心里一万只羊驼在奔腾,这哪里是初见面时严肃冷漠的端王,这根本就是个杠精啊!借着酒劲我抑制不住脾气,一字一字的说:“是我高攀不起才对!”

“咦?公主怎么会出言轻贱自己呢?”

轻贱你个鬼!

我用尽全力推了他一把,趁他身子不稳,赶紧抽回手拔腿就跑。刚跑到紧闭的门口,被身后突然而至的强劲力量给狠狠扣在门上,继而双手被抬高至头顶紧紧缚住,更是被强扭着转过身。

心底虽然还有个声音叫我冷静,可酒力却催的我分外暴躁,我死死瞪着端王的眼睛,咬牙切齿的说:“端王!你放开我!”

端王气定神闲,甚至还把脸靠在距离我鼻尖不到一公分的距离,“公主好大的火气。”

所有的理智都从我的大脑中消失,什么忍耐,什么生意谈判,什么夜幽还是玄苍,大不了我就是一死,如果我死了,说不定玄瑚也就解脱了束缚,可以自己回去灵木谷也说不定,我也不算对玄瑚食言。

思及此处,总算是可以言出于衷,我紧盯端王双目,恨不得能戳瞎他的眼睛,“呵呵,端王,你当真要娶我吗?”

端王略撇了一下嘴角,“三年前就已昭告天下,难道公主以为本王闲的发慌给天下人逗闷子吗?”

“端王你可是堂堂的储君,夜幽国未来的帝王,你的女人就算不是出自将门相府,起码也得是冰清玉洁吧?玄瑚从七岁就跟了贤王,到现在满打满算已经十年,你娶我做什么?让天下人耻笑你们兄弟共妻吗?”

“啧啧,公主好厉害的一张嘴。”端王仍旧是笑,“你被贤王圈养一事,可曾有人走漏过风声?既然外人并不知晓,又何来天下人耻笑一说?”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那么多宫女侍卫,你以为这种事能瞒得住十年?”

端王贴到我耳边,缓缓说“那本王倒要清清楚楚告诉你,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死……”我有点怀疑我的听力,“死人?你是说在落樱阁服侍过的人,都会死?”

这也未免太残暴了,我在他的笑容里逐渐僵硬,他只用了一点力道,就把我腾空抱起,回到桌旁坐下,顺便把我按在他的腿上。

“本王尚未尽兴,公主仍需作陪。”

又是一杯酒送到我嘴边,由不得我不喝。

我想起玄瑚的警告,她说端王比贤王更加狠辣,我怎么还会怀疑她的话?我认真去看端王的脸,比贤王更显刚毅,但眉眼之间,这两个人确有相似之处,都是一样的人面兽心!

我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会认为能跟端王谈谈条件。跟贤王不可能做的事,跟端王更不可能。

当我心心念念的鱼肉送到嘴边时,我怎么都张不开嘴。我觉得我就像是一个已经被宣判死刑的人,活着的每一秒钟,都只是让自己更加了解自己的卑微。

行尸走肉的活,与死相比,也就不具备任何的吸引力了。

于是我又笑起来,轻轻抬起手搭在他的背上,这样坐在他腿上我可以舒服一点。

另一只手倒了酒,端着酒送到端王嘴唇处,他显然有些意外,却没有拒绝。

“端王,我有一个提议。”

“关于玄苍?不劳公主费心,玄苍早已收服。”

“是啊,玄苍早已国灭,百姓也被奴役十年,虽然偶有暴动,与夜幽兵力相比也只是以卵击石。端王之所以让我继续活着,不过是求稳而已,不想再动没有必要的干戈。”

“公主聪慧。”

“既然玄瑚七岁入宫,这十年也没有接触过外人,对端王来说,只需要随便用一个乖巧的女子,顶上这玄瑚公主的名号,也一样能够达到目的,不是吗?”

端王挑眉,“公主这是何意?”

“你我的大婚就算了吧,我也不是那么听话的人,不知道会在大婚闹出什么事来。你跟玄瑚公主却仍可完婚,若那时我还在,我会衷心的祝福你们早生贵子,白发人送黑发人。”

端王总算皱了一下眉头,我见他如此,心里却萌生一丝快意。

“公主这是要为贤王守身?”

哈哈,思路清奇,不过我现在可是少一事不如多一事,挑拨一下又何妨?于是笑问,:“是又如何?”

男人真的都是很奇怪的生物,端王也不知道怎么就突然怒发冲冠,抱起我就往卧房里走。被他摔在床上压在身下后,本能翻身要逃,哪里还逃得出他的手掌心。

第9章 豪夺初夜秒变奶狗

酒后乱性,应该就是说端王的。酒后失身,大概就是说我的。挣扎无用,求救无门,端王粗暴的在我身上蹂躏出无数指印,但最终还是停在了我的一声惊呼中。

什么鬼?玄瑚还是处子之身?

端王的惊讶不比我小,他停下动作愣在那里,眼里满满的不可置信。但是我的头实在是太晕了,被他这一连串的摇晃翻滚已经耗尽了我最后的精力,眼前的端王变得模糊,越来越模糊,终于,我的眼前只剩下一片黑暗。

鲜少的无梦到天亮,睁眼就看见身边睡着一个袒露上身肌肉紧实小麦色皮肤光滑有弹性简直可以说是活色生香的大男人——端王。

我小心翼翼坐起身刚想下床,被端王大手一捞,给拖回到床上他的怀抱里。

耳边端王初醒喑哑的声音:“这么早你要去哪里?”

我并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睁着眼睛胡说八道:“哪里早,都日上三竿了。”

“还没到早朝的时辰,自然是很早了。”

“你怕是迟到了自己都不知道吧?”

“曹至都还没来叫我。”

“曹至是谁?”

“我的贴身护卫。”

“哦。那可能他也迟到了吧。”

“曹至不会。”

“我管你会不会!”

一把掀开他的胳膊,快速跳下床披上衣服。你还真当我跟你闲话家常,还不是看你仍旧迷糊,想跟你说几句话趁你不备赶紧跑路。

“瑚儿,再过来睡一会儿。”他对我招招手。

“端王请你自重。”我正在套鞋袜。

端王用手支撑起脑袋,微笑望着我:“瑚儿,私下里你叫我雷决就好。”

“你怎么跟贤王一个毛病,不直呼其名浑身不舒服是不是?”

“为何要提贤王啊?”他好像有点生气。

“为什么不能提?那可是你亲弟弟。”

“……”

端王总算不再说话,坐起来朝门外喊了一声“来人!”

果果一溜烟跑进来,看见我还跟我伸了一下舌头,然后跑到端王跟前跪下,“端王请吩咐。”

“更衣。”

“遵命。”

好大的架子,之前果果一直要伺候我换衣服我都不让的,现在竟然让我的果果跑去伺候你。

端王这一身衣服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层,他站在地上张开双手,果果则从旁边衣架上按照顺序一件一件取来,再仔仔细细的给端王穿好,抚平。果果被占用,另一个宫女萍儿要来伺候我,被我叫住,“你别动,我自己穿就行了,等会儿你来帮我梳个头就好。”

这小小的动静竟又惊动了端王,他在果果给他系腰带的时候回过身来,“瑚儿,你对下人倒是分外体恤的。”

什么体恤,我只是个平民百姓的出身,受不起你们这些王公贵族凡事都要旁人伺候的高级待遇,能自己动手的还要劳烦别人,也不怕会肌肉萎缩。

早饭当然也只能跟这位端阳山的山大王一起吃,吃得我是味同嚼蜡。果果始终在身旁伺候,端王连吃了两碗米粥,还要再添,还真能吃。

“瑚儿你是不是瞪了我一眼?”

竟然被他看见了,我赶紧否认:“我哪敢?端王你是不是看错了?”

端王放下粥碗,认真看着我说:“瑚儿,昨晚弄疼你了,我……”

“噗——”

我一口白粥差点喷在他脸上,果果赶紧拿了抹布来擦,这小妮子还偷偷瞄我一眼,一副八卦样。

“瑚儿,今晚我忙完正事就回来。”端王又开始自说自话了。

“端王!”我实在没办法适应他这个样子,放下筷子认真跟他说:“你想怎么对付我尽管放马过来,不要玩虚的,你又不是个演员!”

“演员是什么?”他居然歪头卖萌。

“就是戏子,天天做戏给别人看,连自己是谁都忘记了。”

他略思索了一下,说:“可是我现在没有在做戏。”

我冷哼一声,“你分明就是豺狼虎豹,现在装一副小奶狗的模样,还说不是做戏。”

“小奶狗又是何意?”

“天天跟在别人屁股后面要奶喝啊!”

“哦。”端王想了一下,表情变的有点微妙,“瑚儿,你说话愈发大胆了。”

我知道我骂他是狗确实是自己找死,可我发现他的眼睛故意朝我胸口瞄了一看,立刻明白过来,这厮简直就是个臭流氓。

捂紧胸口瞪他,如果能瞪死他,他现在应该早就被我瞪成筛子了。

那个传说中永不迟到的贴身护卫总算带着个精工镶玉的金冠来请他主子去上朝。换上头冠的端王临走还不忘恶心我一下。

“瑚儿,今日晚膳给你开荤,记得白天别吃太饱。”端王说着还来点了一下我的鼻尖。

我想拍掉他的手,没拍到落个空。在他低沉的笑声中,一行侍卫们簇拥着这位总算离开了皓月阁。

粥是吃不下了,我呆坐着,实在搞不懂怎么就过了一夜,端王又像是换了个人。

冷肃的第一面,杠精的昨夜,今天起床又走恋恋深情路线?

我抓住果果问:“果果,你老实说,端王他是不是有什么毛病?比如癔症,或者失心疯?”

“嗯?没有啊!端王身体强健,我在端阳宫里这些年从来没听说端王生过病呢。公主为什么这样问啊?”

“这不可能啊!那我再问你,端王平日里到底是个什么脾性?”

“这个嘛……端王的性子是跟皇后娘娘一样,都很和善,对我们都很好,一般小错端王都不会与我们计较的。”

“你胡说,我不信。”

果果一听,急急的扯了我的袖子,“公主我说的是实话啊,我曾在沐阳殿伺候过两年,有一次还不小心把热茶打翻在端王身上呢,那天正好皇后娘娘也在沐阳殿里,结果端王和皇后娘娘都没有责罚我,我说的可都是真的!不信公主再去问问看嘛。”

我怎么突然这么头疼。如果果说的不假,端王应该是个好人啊?

可昨晚上他明明就强迫我……

回忆那一幕,我禁不住老脸一红。果果问我是不是有什么不舒服,我摇摇头。果果又问我:“公主跟端王的大婚是不是要提前啦?”

这个小东西,我照着她的屁股就是一巴掌。

果果笑声如银铃,一边逃一边还在讨打,“公主害羞了,哈哈!”

第10章 四个女人一台好戏

暴雨骤来,果果他们急匆匆去用油毡盖住田圃,再回来已浑身湿透。

我让他们赶紧去换干净衣服,然后就在花厅里听三个女人叽叽喳喳个不停。

大肚子的这位名叫静瑶,二十四五的年纪,应该是在座几人里最年长的一位。另外两位,一位叫瑾萱,一位叫萦柔,看样子也都二十出头。

虽然作为张薇我已经三十岁了,可现在毕竟是装在玄瑚十七岁的身体里,虽然心不甘情不愿,我也只能客客气气叫她们为:静瑶姐姐、瑾萱姐姐、萦柔姐姐。

这三位是在雷决去早朝之后一起过来皓月阁的,我刚让果果他们奉上茶水点心,这外面就突然下起瓢泼的大雨。一时半会估计她们也是走不了的,就坐在花厅里谈天。

好不容易才算是把见面那些客套给糊弄过去,我想转移一下注意力,就到静瑶身边关心的问:“静瑶姐姐,你这身孕有五个月了吧?”

静瑶一脸怀孕中女人特有的幸福表情,却还是腼腆的用丝帕遮了一下嘴巴。

“瑚儿妹妹,你猜的不错,静瑶姐姐的身孕到明日就正好满五个月了呢。”瑾萱大概是她们三人里最开朗的,总是要抢着说话。

萦柔比瑾萱样貌温婉些,性子却相仿,跟瑾萱斗嘴道:“瞧你,姐姐都还没开口,话倒都让你说了。”

“姐姐才不会怪我,反倒要你多事挑拨。“瑾萱给了萦柔一记白眼。

“我哪里在挑拨啦?瑾萱你再冤枉我,小心我去告诉夫君!”萦柔气得跺了一下脚。

“你就知道告状告状,可惜啦,咱们夫君早就习惯了,才不会管你哭天抢地那一套呢!”瑾萱说着,调皮的去捏了一下萦柔的脸然后跑开。

“你!你给我站住!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这两个姑娘你追我赶,一下跑到静瑶跟前,一下又跑到我身后。瑾萱更是抓住我的手,“妹妹救我,妹妹救我!”

我迫不得已站起来想劝一劝,坐在那里温柔沉静的静瑶这才开口:“瑚儿妹妹,你不要理会她们,她们向来都是这样胡闹的。”

话虽如此,但瑾萱和萦柔两个就围着我打转斗嘴,弄得我非常尴尬。

老实说,这三个人早晨来的时候,我本来是做好了战斗准备的,还以为她们就是像宫斗电视剧里那样要一起来给我点颜色看看。可是瑾萱萦柔两个根本就是冤家一样,而静瑶又实在是温柔的能滴出水来,这三个人怎么看都不像是要来闹事的样子。

眼看着瑾萱萦柔追追闹闹的要跑出屋子,我赶紧阻拦,“两位姐姐,外面雨大,别出去再淋了雨!”

静瑶也及时出声:“你们两个不要再闹了,此番带你们一道是来与瑚儿妹妹商量正经事的,你们怎可如此喧宾夺主的坏了规矩,夫君知晓后若要责罚,我可不会替你们说话。”

瑾萱也闹够了,抓住萦柔的手,“好啦好啦,不与你闹了。”

萦柔噘着嘴,“谁要与你闹,还不是你总要气我。”

“嘻嘻,那我就给你赔个不是,别气啦,我们还要说正经事呢。”

“哼!”

哎……这两个姑娘总算是又坐回到椅子里去,口渴的分别喝了几口茶。

我不是自来熟的性格,其实我以前都没有什么好朋友,闺蜜这个词更是距离我异常遥远。总而言之,我不是很擅长跟女性处好关系,所以才会被称为薇哥。虽然这已经是隔着前世今生的往事了,但我这个性格恐怕是很难改变的。所以面对她们三人,我还是有些手足无措。

不过既然静瑶说有正经事,那就事论事的应该也不会出什么错。

果果已经回到花厅,又帮着添好茶水,站在我身后等着吩咐。

我问静瑶:“姐姐说今日前来是有事相商,不知道是什么事?”

瑾萱此时又插嘴说:“静瑶姐姐是叫我们一起来跟瑚儿妹妹商量大婚的事。”

“呃,大婚?”难道这里面有谁是还没有明媒正娶的吗?

静瑶笑道:“昨夜夫君宿在皓月阁,我想着算算日子也差不多了,作为侧妃,我们三人也当为妹妹和夫君的大婚先将端阳宫的一应礼仪先筹备起来。”

哦,原来是说我和端王的大婚。可这事情说办就要办了吗?这端王真的不会计较玄瑚跟贤王的种种?虽然说经过昨夜,至少知道玄瑚跟贤王没有突破最后那一道防线,但什么抱啊亲啊的我很确定都是常有发生的。

“咳咳。”我清清嗓子,“静瑶姐姐,这个事情,是端王让你们来办的吗?”

静瑶、瑾萱、萦柔三个人互相看看,静瑶才回我的话:“按照规矩,夫君纳新妃,我们这些已入宫的侧妃是要负责筹备的。若说奉谁的命,那自然是奉皇后娘娘的命。”

我见她们似乎有些严肃起来,知道自己问的不对,赶忙赔罪:“各位姐姐,瑚儿并非质疑,只是实在不懂夜幽的规矩,若有问的不对的地方,还望各位姐姐多多指教,千万不要生出什么误会。”

还是瑾萱比较直爽,听我这么说又笑起来,“对啊,瑚儿妹妹本不是夜幽人,不懂咱们的规矩礼数也是正常的,这也没什么关系,反正有咱们姐妹三个,咱们多来找瑚儿妹妹说说,给妹妹解惑。”

萦柔也在一旁附和,倒是静瑶,还看着我不知道在思忖什么。

过了好半天,静瑶才又开口:“妹妹虽是无心一问,却也正好提醒了我,这大婚虽是三年前昭告天下,但如今皇后娘娘和夫君都还没有明确示下。妹妹考虑的极是,此时我当先去请了母后的命,再来操办,才是正理。”

我心中警铃大作,这个静瑶好像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如果他现在去找皇后,恐怕她会说是我心存顾虑,需要一个正式的命令下来,我才肯听命完婚。当然也可能是我小人之心,但正常逻辑来说,皇后还没下令,她就先来找我商量,怎么都不合常理。

我觉得这事情最好不要通过静瑶去告诉皇后,像这种封建帝王制度,我一个女流之辈自己去找皇后谈也是不妥,那么还不如我先跟端王问问清楚再说。

思及此处,我又笑着说:“各位姐姐,大婚一事,端王昨夜倒是与我提起,我见他似是有所顾虑,不如我们还是等端王先考虑周全,到时再劳烦姐姐去请皇后娘娘的旨意,如何?”

“啊?夫君还有疑虑啊?可是时间只剩下两月左右,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准备。”瑾萱在一边嘟起嘴。

萦柔也略带思索跟着说:“就是说呢,瑚儿妹妹被夫君接入皓月阁那天,我还问过夫君此事,夫君也没有回我。现在想想,若不是尚有疑虑,夫君也不会不回我的。”

她们说话的时候,静瑶始终若有所思望着我,这种眼神我倒是见得多了,职场上谈各类合作,当对方试探我方虚实的时候目光与静瑶如出一辙。

第11章 大婚在即一脸懵B

暴雨来得快去的也快,说话的功夫屋外已经放晴。

静瑶说身子乏了,要先回去休息,瑾萱倒是还没玩够要多留一会儿,萦柔也跟着瑾萱说想再多陪我说说话。

送走静瑶,果果他们也已经把挡雨的油毡从田圃上撤掉。我带着瑾萱和萦柔参观了我的小田圃,萦柔还说等我的菜长熟之后,要我送她一些,她好叫小厨房做了新鲜的来品尝。

午饭这两位也要跟我一起吃,我倒不知道皓月阁到底哪里吸引了她们两人,我话也不多,她们却能围着我你一句她一句说个没完。

吃过午饭,在院里晒了会儿太阳,瑾萱突然感慨道:“哎,近来在宫里不是绣花,就是写字,实在是无趣。听说妹妹的皓月阁有田圃,还想着过来能学习如何耕种,可这田圃也都种满了。”

萦柔打趣道:“原来你是抱着这个心思啊?我跟你不同,我是想来讨些嫩竹叶回去酿酒,夫君一定会欢喜的。”

“竹叶酿酒,还不如让妹妹带你去落樱阁以樱花酿酒呢,那滋味才更沁人心脾。”

“对呀,瑚儿妹妹,你还会回落樱阁吗?能不能带我们一起去瞧瞧啊?”

落樱阁?那个鬼地方美则美矣,却是个人间地狱,如果可能,我才不想回去。

好在瑾萱又说:“瑚儿妹妹既已被夫君接入皓月阁,又怎会再回去?你这问题,妹妹要如何答你?”

萦柔吐一下舌头,“哎呀,瑚儿妹妹莫怪,我只是想取些樱花,再过几日怕是樱花就要落尽了。”

我瞧着萦柔一脸期待,实在是不知道怎么拒绝,便说:“今日晚膳端王会来,若他允许,我们再一起去落樱阁吧。”

“哇。”瑾萱叹道:“昨夜刚宠幸了妹妹,今夜又要前来,看来夫君是真的喜欢妹妹呀~”

萦柔则对瑾萱一撇嘴,“瑚儿妹妹可是未来的正妃娘娘,夫君自然要更宠爱妹妹一些啦,你这样说,难道是在吃醋?”

“你才吃醋吧,你看看你的脸,都酸的皱作一团了!”

“你又讨打,看我怎么教训你!”

于是这两位姑娘又你追我赶,斗嘴斗的不亦乐乎。

我看她们玩儿的兴起,心里还是挺高兴的,难得这两人共同服侍端王,却又能保持一颗赤诚之心,如同好姐妹一般相处,就算是加我这个半路程咬金,她们似乎也并不排斥,而且……

等等!

我站起来一把抓住萦柔,“姐姐,你方才说什么?”

萦柔笑个不停,指着瑾萱说:“我说她吃醋啦!”

“不是,不是这个,姐姐,你刚才说,我是正妃?”

萦柔和瑾萱停止笑闹,都看着我,萦柔说:“对啊,三年前就昭告天下了,怎么妹妹你不知道吗?”

“呃……我只知道端王要纳我为妃,怎么是正妃?”

萦柔望一眼瑾萱,瑾萱过来握住我的手说:“妹妹,虽不知玄苍与夜幽的规矩有何不同,但在我夜幽,这昭告天下的纳妃说的就是正妃了。侧妃以下的话,是无需昭告天下这么兴师动众的。”

正妃是什么?

那不就是端王的大老婆、太子妃、未来的皇后?是夜幽国未来的国母,将来要母仪天下的第一夫人?

我整个下午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暴击震的四肢无力,脑袋发懵。果果察觉到我的异样,给我端来汤药的时候跟瑾萱和萦柔禀报说御医吩咐,每天下午我都吃了药再睡上一觉,身体才能快些恢复。瑾萱与萦柔这才跟我道了别,各自回宫去了,临走瑾萱还说要再来找我玩。

从来到这个世界,我还没有认真去考虑过跟端王成亲的事,当然现在我也不是觉得我可以嫁给他,只是经过昨夜端王那不由分说的霸占,再加上今天静瑶有备而来的提醒,此事被一再具象化的摆放在我眼前。

如果只是个妾室,我可以像昨晚那样,让端王找个人顶替我娶了算数。可三年前所谓的天下昭告,偏偏对应的是娶个正房大老婆这么严肃的事,我想要拒绝就没那么简单了。

回房躺下,遣退宫女,我唤了几次,玄瑚才幽幽出现。

我让她躺在我身边,她听话的躺下,我上下打量她一番才说:“原来你还是个处女。”

玄瑚惊了一下,“啊!这种事……”

“你不是说你跟贤王已经这样那样,我还以为你早把身子给了他了。”

“没有,我没有,哎呀薇姐你怎么把这种事拿出来说?!”

“你害什么羞啊,我正经问你呢,你跟贤王到底怎么回事?我看他也是一副早已把你据为己有的姿态,原来你们没做过啊?”

“做……薇姐你真是的!”

玄瑚本来苍白的脸上竟然浮出红晕,转过身去不再看我。

清纯的姑娘调戏起来颇为有趣,但对我来说,这其实不是重点。我继续思考什么乱七八糟要结婚的事情,玄瑚背对我许久,慢慢回过头来问:“薇姐,你怎么知道我……我……”

“你昨晚不在啊?我还以为你就算隐身了也一直会在我身边的。”

“我也不知道,有的时候我可以在你身边或是你的孩子们身边来去自如,有的时候,我又好像是沉睡了过去,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

“这样啊,难怪。”我点点头。

“薇姐你还没说你怎么知道我……那个……”

我犹豫了一下,有点后悔带出了这个话题,但身体毕竟是玄瑚的,我还是老实交代比较好,于是说:“我告诉你,你可不许生气。”

“嗯?我为什么会生薇姐的气?”

“因为我和端王做了。”

“薇姐,你和端王做了什么?”

所以说,不只是男人要对处女负责,我现在也要为玄瑚的处女之身负起责任。带着一脸歉意,我继续看着玄瑚,等着她自己反应过来。

不多久玄瑚脸一红,表情非常震惊,而后纠结,过了一会儿又变得失落,再然后叹了一口气说:“我明白了,那么薇姐是决定要与端王成婚了。”

“这倒没有,事实上我正在想怎么拒绝,但是这个事情不太好办啊。”

“既然你跟端王已经……为什么还要拒绝呢?”

“我又不是自愿的,他霸王硬上弓,我哪跑得掉。”

“原来是这样……可是薇姐,你既然已经是端王的人了,就算不情愿也是木已成舟,只能嫁给端王了。”

万恶的封建社会落后思想,我弹一下玄瑚的脑袋,“谁跟你说木已成舟就要嫁?我偏不。”

第12章 逃跑计划浮上心头

玄瑚捂着脑袋揉一揉,“那薇姐你有什么打算?”

“我觉得,只有最后一条路了。我要弄一身夜行衣,趁着夜色逃走。”

“不行的!”玄瑚赶紧来拉我的胳膊,“逃不掉的,落樱阁都逃不掉,皓月阁是端王府邸里的宫院,守卫只会更加森严!“

“不试试看怎么知道?”

“我在落樱阁试过几次了,每次都被贤王的人抓回来。“

没想到柔柔弱弱的玄瑚居然也试过逃跑,我对她有一些刮目相看。但是她不行,不代表我不行,好歹我以前也有健身的习惯,力气谈不上大,可是翻墙爬树还是不在话下的,行动起来应该要比玄瑚更灵活自如。

“薇姐,你真的不要逃走,被抓回来是要受罚的。”

我摸摸她的头大概敷衍一下,要让她认可我的想法恐怕还是有一定的难度,那还不如什么都不说了,到时候来个出其不意,把玄瑚一路带到玄苍灵木谷去,完美。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这次看到玄瑚,她的双瞳比之前更黑,看久了有一种要被她的眼睛吸进去的错觉。

想问问玄瑚她是不是有哪里不对劲,但一转身的功夫,她却再次消失,再叫她也不出现,真是可惜一次能好好聊天的机会,我明明还想让她再跟我讲一讲玄苍有什么靠得住的旧人,如果能找到,应该对我的逃离计划会有帮助。

我让果果帮我找些黑布,黑布没找来,她倒是给我抱来了几匹黑色的缎料来。果果说夜幽以黑色为贵,锻料也分很多种,她给我在库房找出来的这种算是中上等,端王身上穿的才是最好的。

缎面虽然柔软但是会有一点反光,在夜晚穿着不如布料来的隐蔽。我虽然有点嫌弃,但为免令人生疑,也没办法要求果果给我在这端阳宫里去找粗制黑色的布料,只能先将缎面收起来,静待时机做成我想要的样子。

晚饭前看到果果她们在院子里收拾被雨打落的一地竹叶,我也插不上手,不禁感慨,宫中女人的生活确实无趣,瑾萱还会绣花写字打发时间,我只能跟果果大眼瞪小眼。

一想起瑾萱,就想到她那个冤家萦柔,在我逃跑之前这段时间里,她们搞不好没事还会来找我聊天,我又不擅长聊那些闲话,这怎么办?给她们找个什么消遣,能让她们觉得有趣,又不需要我废心思找话题呢?

灵光一闪,我想起曾经帮徐阳一起创业做游戏开发,当时我研究过的游戏里倒是真的有很适合,能解决我的困扰的类型。

三国杀!

但是我不会画那些人物,而且要用什么材料来做卡片呢?

雷决回到皓月阁看见的应该就是我蹲在院子里对付我自己为可以试着做卡片的那些个乱七八糟的材料。

等我看见雷决的时候,不知道他已经在我身后站了多久。

“呃……”我站起来拍掉手上的泥土,“你什么时候到的?”

“在你劈竹片差点划伤手的时候。”他笑着回答。

我算了算时间,距离他说的那回事应该也过去十几二十分钟了,他竟然就一直站在后面看,真是无聊。

“我只知道你有开园种菜的雅兴,怎么今日又捯饬起别的来了?”雷决像是对我的行为有些兴趣。

我懒得理会他的问题,只说:“我也知道你有自己带饭的习惯,今晚我可没让小厨房做饭。”

“饭菜已备好,马上会有人送来的。你先去清洗一下吧。”

雷决说着,用手指在我脸上擦了一下。

我有弄脏脸吗?应该没有吧。我等果果给我倒了热水又拿来镜子照了照,才看到我脸上沾上了一点泥巴。

都怪这个破天气,上午下雨,院子里有一点积水,一定是我在墙角那滩积水里搬石头将泥溅在脸上的。后来证明用石片做卡片非常不明智,太重不说,石片还很生脆,磕碰一下就要裂开。

我把脸和手擦洗干净,不愿再梳妆打扮,劳动了半天也饿了,便直接到花厅里去找雷决。见他又在喝酒,我进门就说:“今晚就算你拿刀架在我脖子上,我也决不喝酒。”

雷决笑着摇了摇头,“我在你眼里是什么凶神恶煞吗?”

我到他身边,依旧隔着一张椅子坐下,没好气的说:“能下令把落樱阁服侍过的宫女侍卫都杀光的人,你说是不是凶神恶煞?”

“谁告诉你那些人是我下令杀的?”

“不是你自己说的吗?”

“他们会死不假,命令却不是我下的。”

我撇撇嘴,这个时候想起来维护形象恐怕太晚了点。

雷决说晚上给我开荤,我要说我不期待,那是死鸭子嘴硬。

他给我夹了鸡腿,我用筷子夹不稳索性用手直接抓了啃,吃到嘴里虽然软烂,也有鸡肉的香味,可就是没什么油水。

我问:“端阳宫的鸡每天要做苦力吗?”

雷决一愣,“何出此言?”

“这鸡皮下面一点油都没有,你看那鸡汤上面都不见油花。”

“呵……”雷决笑出声来,“御医说过的话,你不记得,我可记得。虽说给你开荤,也不能全然不顾御医的嘱咐,瑚儿你先将就将就,待你身子好了,山珍海味全都随你。”

我点点头,行吧,虽然我不觉得我身体还有什么问题,但玄瑚猝死肯定也不是没原因的,我还是应该趁现在多调理调理,等我逃出去估计就没有这种饭来张口的待遇了。

“瑚儿,你慢些吃,没有人与你抢。”

“你管好你自己吧,天天喝酒也不怕喝出老年痴呆。”

“什么?”

一不小心又说了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话,我又拔了个鸡腿冲他摇摇头,“没什么。”

“瑚儿可是担忧我饮酒过度伤了身子?”

“我不担忧,你随便喝。对了,你怎么回事?为什么也开始瑚儿瑚儿的叫我?我跟你关系有那么好吗?”

“还有谁这样叫你?”

“你弟弟啊!”我像看白痴一样看他。

雷决收起笑容,“你为何总要提他?”

我耸耸肩膀,“我也奇怪为什么你总不让我提他。”

第13章 开荤被撩再赠宝刀

气氛有点僵,我两个鸡腿下肚,感觉不那么饿了,接下来可以慢慢吃饭,就着刚才的话题继续说:“还有你那三个侧妃,也都叫我瑚儿妹妹来着。”

“她们来过?”

“嗯,早晨你刚走她们就来了,说找我商量咱俩大婚的事。”

雷决自斟自酌了一杯后看向我,“此事母后也来催过,但那时你还住在落樱阁,我总觉得还不是时候。”

“嗯,我也觉得不是时候。”

“如今你已入住皓月阁,且昨晚你已以身相许,故而今日我去与母后知会过,大婚之事,将由母后亲自筹备。至于静瑶,她若有心,让她去找母后商议便好。”

他这话锋一转,我差点噎住,瞪着他问:“以身相许?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以身相许了,分明就是你酒后乱性殃及我这条无辜的池鱼!雷决,你可考虑清楚了,我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你娶我做正妃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你放心。”雷决大长胳膊伸过来,大手盖在我手上,微笑着说:“以身相许也好,酒后乱性也罢,你已是我的人,我自会真心待你。”

我就着他的动作,把手里吃剩的鸡骨头塞在他手里,“我说的代价不是这个意思。”

雷决也不气恼,把那根鸡骨头放在一边,拿起放在一旁的布巾将手擦净,笑道:“你若有意要掀起风浪,也不会等到今日。”

我嗤之以鼻,之前玄瑚确实是软弱了些,任由你那位高权重的弟弟欺负,我可不是玄瑚。

“瑚儿你可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相见时的情形?”

我不知道玄瑚记不记得,我肯定是不知道的,便摇摇头算回了他。

“那年你才七岁,我也不过十七,当时你与雷念站在一道,我见你面露惊恐,十分惧怕雷念,便问你想要住在哪里,谁知你却选了离雷念更近的落樱阁。”

这倒是闻所未闻,难道雷决曾经想把玄瑚从雷念手中救出?

玄瑚这个傻丫头,为什么又偏偏要跟着贤王走呢?当时如果选在离雷决近点的地方,到现在至少不会为情所伤,说不定还是可以活得下去的。

虽然我依然觉得雷决也不是什么善茬,但从果果这些小宫女和那三个侧妃的性格来看,雷决八成不像贤王那么阴郁变态。

我正想的出神,雷决继续说:“我本以为你与雷念会一直纠缠下去,大婚之事我也从未在意,直到那日你手腕淌血求救于我,我才知道受雷念摆布并非你所愿,也才能将你抱回这皓月阁。”

“所以呢?”我将一粒卤水花生丢进口中咀嚼,“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我想问你,为何你直至那日才想到要找我来救你?十年光阴漫漫,既不情愿,为何不早些向我求救?”

这个问题问得好,我继续吃花生,思考片刻,回道:“以前年纪小,胆子也小,后来不是差点死掉嘛,又活过来之后难免要重新审视自己的人生,也想试着换一种活法。”

说完我望向雷决的双眼,他只是笑着,眼神里倒是没有生出什么怀疑。既然我已经回答了他,那也该轮到我来发问,“你呢?你说从第一眼见我,到后来把我带回你宫里,又问我为何不早向你求助,难道你一直在等待着向我伸出援手?”

雷决饮下一杯酒,望着手上的空酒杯,“若我说是,你当如何?”

“若你说是?”我仰天一笑,“哈哈,那可真是辛苦你了啊,暗恋了我这么久。”

雷决眯起眼睛瞧我,每次他一眯眼,我就总觉得他在打什么坏主意,赶紧身子往后跟他拉开点距离。

“你当本王有恋童之癖?”

不好,这货半天都是以“我”自称,突然变成“本王”,恐怕是快要恼羞成怒了。

好汉不吃眼前亏,我谄媚的笑起来,“哪有,还不是你这么说让我起了误会嘛,既然不是,那说清楚了就好,我知道了,不是暗恋,端王您是个好人,见不得我受委屈,所以想着帮我一把,是我自己不争气。”

就算是端王,顺毛捋也是没错的,可是我这捋的是不是有点力道过猛,端王竟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完才感慨道:“瑚儿,你当真是一位妙人。”

又哪里妙了?

我见危机解除,老实坐好,他又自己倒了杯酒,我也才敢把觊觎半天的甜品端到跟前来吃。

“如此一来,我倒不知雷念为何要那般对你,若你只是副空有玄苍公主名号的空皮囊也就罢了,可你如此聪慧,性子也十分讨喜。”

呵呵,我暗中撇嘴,欲抑先扬,雷决这是说我刚才察言观色见风使舵的本领高超吧,怎么都不像是在夸我。

“这燕窝味道如何?”

我勺子里的一口还没喂进嘴里,见他一副眼馋样,干脆递到他嘴边,“你要不要尝尝?”

他含着笑把一勺燕窝吃下去,轻声说:“多谢公主。”

若不是我一把年纪,怕是真要被他那深邃的目光和轻柔的语气给撩到。打个哈哈蒙混过去,我继续吃我的,让他去撩空气好了。

吃饱喝足却不能爽快的打饱嗝也是一种折磨。

雷决吃饭是真的慢,再加上又在喝酒,就更加慢。我陪了一会儿,实在是无趣,就跑去院子里把劈好的竹片一股脑都搬进花厅。

找了半天,却怎么都找不到更小巧一点的刀具,总不能继续用菜刀来加工竹片,我问果果有没有匕首小刀一类,果果告诉我她要再去厨房找一找。

“我正好带了匕首,你拿去用吧。”雷决叫住果果,不紧不慢从袖管里掏出一把家伙。

果果去恭敬的接下,送到我手里,好么,我要用来刮竹片上的毛刺,你给我这种柄上裹金镶玉的宝贝。我掂量着这个应该是雷决随身携带防身的武器,试着用手指去划了一下刀锋,瞬间一道血口,奇疼无比。

“公主!你怎么能用刀子划自己的手呢?”果果急的跳脚,“你快把刀放下,我去拿药来啊,公主你可千万别动啊!”

“别费事了。”雷决又一次叫住果果,几步走到我跟前,把蹲在地上的我给拽了起来,“刀刃是浸过毒的,一般药物并无用处。”

说完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玉瓶,捏着我的手指往伤口上撒了一些玉瓶里的粉末。果然这些粉末刚融在血口里,疼痛立马缓解,止血效果也是立竿见影。

第14章 粗品三国表露心意

我觉得神奇,抢了他手里的玉瓶闻一闻,居然没什么气味,又倒出些粉末捻一捻,滑溜溜的粉质特别细腻,然后送到嘴边伸出舌头想尝一尝,被雷决拦住问:“你做什么?”

“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解药这种东西。”

“此药对症则是解药,胡乱吃下去会肠穿肚烂的。”

我赶紧拍掉手上剩下的粉末,觉得还不够干净,又在雷决宽大的袖管上擦了几下。

“是我不好,我不该给你浸毒的匕首,倒让你伤了自己。”

“是我自己脑子进水,跟你没关系啦,你不要站在我的竹片上,快点回去喝酒。”

把雷决赶回去之后,我喜滋滋的揣好刚从雷决那抢来的小玉瓶,等会要是不小心再划到手,我就可以自己解毒了,免得果果再大惊小怪。

要说这个匕首,刮起木片来是真的好用,很轻易就能把木片处理的平整光洁。

雷决边喝酒边问我弄这些竹片要做什么,我说我要做一副可以几个人一起玩的卡片游戏。他又问是什么样的游戏,我就大概跟他讲了几个三国人物和他们的技能。

然后雷决就变成了十万个为什么。

“为何刘备把牌给别人,别人不能够拒绝?”

“哈哈不知道啊可能因为他是皇叔吧。”

“为何不能杀手上没有牌的诸葛亮?”

“因为诸葛亮空城计嘛,就是他在一个敞开城门空城城头上面弹琴,把敌人都吓跑了的故事。”

“为何曹操可以拿别人伤害他的牌?”

“因为啊……”我站起来,两手叉腰,挺着肚子仰天高呼:“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演完我又蹲下补充:“刚那个是曹操说的。”

“好一个宁可我负天下人!”雷决拍了一下大腿。

果然啊,什么帝王将相都会喜欢曹操这样的乱世枭雄。

“那为何郭嘉一定要掉血换牌?”

“因为他就是这样为曹操效力的嘛。”

“为何他还有个技能叫天妒?”

“哈哈,因为死得早,天妒英才。”

“那黄月英……”

“喂!”我丢下手上的东西,“你有完没完啊!问问问,哪来那么多为什么?”

雷决一脸还想再问的表情,憋了半天,他说:“你这个卡片十分有趣,我今夜无事可以帮你一起做。”

这倒是个好主意,我问他:“你会画画吗?”

果果在一旁插个小嘴:“公主,端王的丹青可称得上是咱们夜幽的镇国之宝呢!”

“哦?”我怀疑的上下打量一遍雷决,雷决可能是对三国故事入了迷,那副笑脸甚至有要讨好我的嫌疑。

为了向我证明似的,雷决让果果去取了笔墨纸砚,先按照我的描述在纸上画了个关羽。别说,这美髯公画的还真是那么回事。

我将打磨好的巴掌大的竹片给雷决,他又开始在竹片上画,因为面积变小,绘画的难度比在纸上要高出许多,但雷决还是可以按照我的要求画好,并写上国家,血量,名字和技能。

每画一个人物,雷决都要我给他讲这个人的故事。我其实也只知道个大概,很多细节都是乱编的,他竟也听的津津有味。只是这样合作,效率依旧不高,到了后半夜,我累的腰酸背疼,雷决的眼睛也出现一些血丝。

“不行了,太累了,明天再做吧,受不了了我要去睡觉。”

我撂挑子就要走,雷决让果果收拾这些半成品后,一路跟着我到卧房门口。

“你回你的沐阳殿去睡吧,或者去哪个侧妃宫里去睡,我累得很,你别打扰我。”我堵在门口不让雷决进门。

雷决打了个哈欠说:“我哪也不去,偏要在你这里睡。”

“可我不想跟你一起睡。”

“瑚儿,你是怪我强要了你的身子?”

是啊,不提还好,提起来我就生气,狠狠瞪他一眼:“你知道还问?”

“我可以许诺,若你不肯,我再不会强迫你与我亲近。”

“你觉得我会信吗?”

“那你要如何才愿相信?”

我想了半天,不对啊,问题不是我信不信,而是我不能跟他在一张床上一起睡觉吧?

正想着该怎么赶他走,他却突然将我横抱起来,走到床边又将我放在床上,然后他就开始脱衣服。

“雷决!”我怒吼。

“瑚儿,我真的乏了,只是躺在你身旁睡一晚,不会做什么的。”

他的声音确实没什么精神,我纵然是铁石心肠,也很难再去驱赶这位皓月阁真正的主人。

于是我翻身下床,“那你睡在这里,我去跟果果一起睡。”

“你是要让她们都知道你有多厌恶我吗?”

“……”

这话是怎么说的,什么厌恶,我只是……只是跟你不熟。

雷决脱了外衣,还剩下贴身的柔软衣裤,走到我面前低头凝视我的眼睛,“瑚儿,我不该强要你,我知错了。请你念在你我即将大婚,不要与我计较。我说不会再强迫你,便绝不会再犯,万望,信我,万望,莫要厌恶于我。”

真是……他妹的……撩!

一个满脸倦容却难掩五官英气的男人,一个既高大身材又无可挑剔的男人。

啊,老天啊!

“行了,那我就相信你这一次。”我的内心在流泪,我这个没原则的家伙对美色妥协了。

雷决笑的无比温暖,也无比真诚。

果果过来侍奉了我们擦脸漱口后退下,我和雷决背对背躺着。

“雷决。”

“我在。”

沉吟片刻我才轻问:“是我的错觉吗?”

我知道我这样问非常没有章法,因为我实在不太确定我想问的问题到底是什么,只是,我更加清晰的从雷决眼里看到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难以用语言描述,却可以直达心底,不容忽视的东西。

雷决转了个身,我感到他离我很近很近,但仍然保持不触碰到我。

我听到他说:“若你是问我对你的心意,瑚儿,不是错觉。”

我心中一颤。

不是错觉,就是喜欢。

如果玄瑚早一些知道雷决喜欢着她,她也不至于被贤王摧残死去。

“你为什么不早些说,哪怕是再早一个月,仅仅一个月……”

雷决没有再回答我,我听到他均匀的呼吸声,他已经睡着了。

第15章 萦柔相伴唱首情歌

如雷决所言,他一夜规规矩矩,没有任何冒犯之举。反观我自己却放松了对雷决的警惕,醒来时居然整个脑袋都窝在雷决的胸口,惊讶之下猛然抬头不偏不倚撞在了雷决颇有棱角的下巴上,把他活活从美梦中撞醒,自己也疼的倒吸口凉气。

“瑚儿你这是要谋杀亲夫么?”雷决想必是很疼,捂着下巴哀怨的望我。

“谁让你离我这么近?”

我也疼的在头上揉来揉去,但输人不输阵,嘴上必须要反咬回去。雷决见状,将我拉进他怀中,帮我揉了好半天撞痛的头顶。

宽厚温暖又结实的胸膛就贴在我脸上,虽然隔着一层柔软的黑色缎料,我还是能够闻到从雷决身上散发出的特有的,好闻却难以形容的,带有明确男性特质的诱人气味。

格拉默认为,女性择偶时挑选与自己相似而又有区别的免疫系统,在这方面她们只能够通过信息素寻找答案。这纯粹是一个生殖问题,能够避免乱伦关系和近亲结合。此时这句话在我脑中转了一圈,我觉得现在让我迷醉的雷决身上的气味,肯定就是格拉默说的这个原因了。虽然我对雷决并没有什么择偶需求,但好歹他也是一个适龄美男,生物本能是不会被我的意志左右的,我会喜欢他的味道纯属自然规律,因此我并不需要感到纠结或羞耻。

给自己找个理由在雷决怀里多停留片刻,等雷决问我:“还痛吗?”

我才摇摇头,从他怀里滚出去,叫了果果进来伺候这位,我自己则快速收拾完毕,先跑去院里坐着等吃早饭。

吃早饭时我告诉雷决想带萦柔去落樱阁,雷决追问缘由,我实话实说是帮萦柔去取樱花酿酒。

“我命人去取就是。”雷决脸色变得不怎么好看。

“可我答应萦柔要带她去了。”

“未经过我的许可,你怎能轻易就答应她?”

“她也是想酿酒给你喝的诶,我不答应,岂不是辜负她对你的一片心意?”

“你竟已与她如此交好,要帮她来讨我的欢心。”

雷决这是又跟我杠上了,我本想还嘴,但想起昨夜雷决临睡前回答我的话,也就理解了雷决对玄瑚的关心。

调整一下心境,我耐着性子解释:“我和萦柔一起去,不会有事的,我们取了樱花就回来,绝不耽搁。”

雷决闷在那里许久之后才回我:“今天我把曹至留下,去落樱阁一定要带他同去。”

曹至可是雷决的贴身侍卫,我本想拒绝,雷决却又补充道:“取了樱花就回皓月阁,不要在那边逗留。曹至护送你回来之后会向我禀报,若他未及时来报,我再去寻你。”

曹至本在雷决身后站着,此时双手一抱,说了个:“遵命。”

好吧好吧,原来是让曹至监视我。

不过仔细想想我其实也有点担心碰到贤王,虽然有雷决的侧妃在身边陪着,可谁知道贤王那个变态会做什么。曹至跟我们一起去也好,贤王看见雷决的贴身侍卫在应该也不敢做什么过分的事。

雷决走后,我先让果果去把萦柔和瑾萱请来,不一会儿萦柔带着贴身宫女小妗跟着果果回来,说瑾萱在陪静瑶下棋来不了。

听我说雷决同意我们去落樱阁,萦柔高兴极了,叫小妗跟果果拿了两个大布袋子,我们一行人这才动身。

穿门过院又走入陌生的长廊,跟在曹至身后,我心里直感慨夜幽后宫之大,宫院之多,宫墙之高,墙头雕花之复杂……也不知道修建这整个皇宫用了多少人手,花了多少钱。

萦柔在旁与我牵手同行,没有了瑾萱,萦柔话也少了许多,只是提起瑾萱,萦柔依旧会扬起下巴说:“是她自己错过大好的赏樱机会,就让她去后悔吧!”

我笑笑,“两位姐姐如此要好,真让妹妹羡慕。”

“谁与她要好了?我最讨厌她,一百个讨厌一千个讨厌!与她说话,她句句都要与我作对,总是气得我说不上话来。”萦柔说到这里,又叹了口气,“哎,话虽如此,可若无她与我笑闹打发时间,这日子也实在是太漫长难过了。”

怎么聊着聊着突然感伤起来了,我不敢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说:“姐姐,你平日里都喜欢做些什么事啊?”

萦柔说:“平日里我会临一临母后的字画,誊抄一些典籍篇章,或是谱些曲子来弹,有时也会去找静瑶姐姐下棋解闷。”

古代才女无非琴棋书画,都让萦柔给占齐了。

关于书画我怕是没什么能聊的,相比之下可能音律门槛要稍微低一些,就继续问:“那姐姐最近有什么新作的曲子吗?”

“有倒是有,只是今日没有将琴带来,无法请妹妹品鉴了。”

“姐姐何不哼唱一段?”

“不妥不妥,若他人听了,岂不让人笑话。”

“姐姐怕什么,要不妹妹先来抛砖引玉?”

“真的?妹妹若先唱上几句,那我这做姐姐的自然也是要礼尚往来,奉陪妹妹呢。”

好吧,知道你腼腆了,就算是有才华也要人家请上几次才肯展露。

我倒是百无禁忌,只是唱个什么好呢?

“姐姐你来出个题吧,我按姐姐的题来唱。”那么多流行歌曲,总有对得上的。

萦柔想了一想,“前阵子我与瑾萱争执了一番,只是这争执……有些令人难以启齿。”

我将头凑近问:“没关系,你放心说,我不告诉别人。”

“就是……”萦柔又犹豫了一下,也将头靠过来,“关于男女之情,瑾萱说心有灵犀便好,我却认为应当碧海青天,魂牵梦绕,妹妹你觉得呢?”

一不小心居然让我知道了瑾萱和萦柔不同的爱情观,这一路走来收获还真不小。

问我,爱情?

这个要找一首什么歌,既不表露我的观点,又能把爱情这个事说出个一二三四来呢?

爱情来的太快就像龙卷风?不行不行。

对了,这个可以!

我清清嗓子,说:“姐姐,这个爱情啊——爱就像蓝天白云晴空万里,突然暴风雨,无处躲避,总是让人始料不及~”

萦柔顿时惊为天人,“妹妹,你再唱一遍?”

我拉着萦柔,在又为她唱了一遍的同时,跟着曹至走入一院落樱纷飞之中,而歌词最后四个字真是一语成谶。

“始料不及”刚唱出口,樱树下那清冷的身影像是等待良久一般,缓缓转过身来。

第16章 贤王咳血气息奄奄

一袭玄衣,绣有银色祥云腾龙纹样,身材瘦削,肤色苍白,脸上挂着温和笑容我却知道他笑里藏刀的人还能有谁,可不就是今天我来落樱阁最大的心理障碍——贤王雷念。

萦柔上前去微微福身行礼,“萦柔见过贤王。”

雷念也抱手还礼,“柔娘娘客气,当是本王向娘娘行礼才是。”

他们二人你来我往客气了几个来回,最后还是雷念更受萦柔尊礼一些。

我上前去跟雷念打招呼,曹至也跟着我给雷念行礼。看来这个曹至还真是能够体察雷决派他陪我来的目的,实打实的就在我身后一步半开外,连眼睛都只盯着我拖在地上的裙摆。

有雷念和他的下人们在,我的果果和萦柔的小妗也成了贵客,只需陪在我们身旁就好,去摘樱花的事都让雷念交代其他下人去做了。

茶水糕点摆上小桌,雷念、萦柔和我围绕桌子坐着,雷念亲自帮我们二人斟茶倒水,萦柔连连感谢,雷念都笑着颔首,一副很好相处的模样。

“萦柔早有耳闻,贤阳宫旁落樱阁内乃是整个后宫里樱树开的最好的地方,只可惜一直无缘来赏。今日是托了瑚儿妹妹的福,萦柔才能来这里看一看樱落纷飞,一院馨香的盛景。只是不知贤王您亦在此赏樱,如有打扰,还望贤王莫怪。”萦柔说着又欠了下身子,还看了我一眼。

那我也不能不说话啊,只能顺着萦柔的话说:“是啊,我们不知道贤王您在这里,贸然闯入真是打扰了。”

我和雷念都清楚,对外人来说落樱阁是贤阳宫外面的宫院,不归他雷念。但是实际上,落樱阁跟贤阳宫当中是开了一道暗门的,这里根本就是雷念的地盘。

雷念先对萦柔笑一下,然后又看向我,“娘娘与公主同来,本王可是求之不得,心中欢喜的很,何来打扰之说。“

萦柔还要客套,这客套话说几句就差不多了,我已不想再说,于是拿起碟子里粉色的小方糕丢进嘴里,外酥里软,还有樱花的香味,非常美味。

雷念见状,也结束了没完没了的客套话,对萦柔说:“娘娘也尝一尝我宫里膳房新做的樱花酥吧。”

萦柔道了谢,拿起一块,用袖子捂着嘴咬了一小口下去细细咀嚼。

我又捡起一个樱花酥丢嘴里,见雷念还在看我,我还了他一个白眼。

“说起樱花酥,本王还要向公主请罪,公主在落樱阁居住十年,本王却从来没有在春日里为公主奉上这应景的樱花酥,实在是失礼了。”

我噎了一下,喝两口茶水咽下去,心想我给你个白眼,你就非得说点话膈应我。可毕竟萦柔还在旁边,我又不能不理你,只能回他:“贤王折煞我了,虽然我曾住在落樱阁,而落樱阁就在贤阳宫旁边,可毕竟也只是我一个人的住处,就算是贤王也要避嫌,既然进不来,又怎么会有机会送糕点呢。不管怎么说今天也吃到了嘛,味道不错,要是贤王还有多的,等会给我打包一些,我拿回去给宫里两位姐姐品尝。“

雷念点头笑道:“我会命人装几个食盒送去皓月阁的。”

“谢谢贤王。”

我这都噼里啪啦说了这么多话了,萦柔还在那里捂着嘴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真是丝毫都不帮我分担雷念的套话。我担心雷念又扯什么有的没的,没经过大脑对雷念补充一句:“也给雷决装一盒。”

话一出口,我真想给自己两巴掌,怎么这么公开叫雷决的名字呢?这不是作死么?

萦柔讶异的扭头看我,雷念的笑容也僵在脸上,我看看他们,要解释?这不是越抹越黑么……不解释?哈哈,好尴尬啊,令人窒息的沉默。

还是雷念先有了反应,恢复假笑,“再过两月,兄长就要与公主大婚了,本王正在考虑送什么贺礼,正巧今天见到公主,想问问公主平日里喜欢什么。”

“哈……哈哈,贤王您送的贺礼自然都是最好的,送什么我都喜欢。”说完我又瞧一眼萦柔,她若有所思似的,但还是回去对付她那块久攻不下的小糕点,没有再盯着我看。

“我这里有一枚血玉扳指,是早年帝衡使者送来给父皇的,父皇又赏了我。我倒觉得这扳指精工细作的非常漂亮,想将它作为贺礼,赠与……咳咳……咳咳咳……”

雷念说着话突然咳嗽起来,一咳嗽就没完没了。萦柔赶忙放下没吃完的糕点给雷念递了一杯茶水,雷念接下来刚喝进嘴里,又呛了一下似的,咳嗽更加剧烈。

曹至见状,跨步到雷念身旁扶住雷念的肩膀,并轻拍雷念的后背帮他顺气,可仍旧没什么帮助,雷念咳的越来越猛烈,身体也支撑不住只能靠着曹至勉强保持坐姿。

“哎呀,我听说贤王近来身子不好,今日见了面还以为贤王已经好多了,眼下这……这……”萦柔已经被雷念咳的乱了方寸,揪着我的手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叫果果赶紧去找御医,果果刚跑出落樱阁,雷念就已经喘不过气来。

曹至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法在雷念背后点了几次,雷念如同一滩烂泥一样摊了下去,鲜红的血液顺着雷念的嘴角一路流进领口。曹至蹲下将雷念背起送进了卧房。

可能是有下人去传话,看着眼熟的一个与曹至打扮相似的人进了院子,对我们行了个礼后也冲到卧房里去。

而后曹至从卧房出来,见我还好端端坐在院子里,紧张的神情略微放松,回到我身后站定就不再动弹。

“妹妹,我们都是女眷,不便进去照看,不如等御医回来,我们就回宫去吧。”

萦柔大概是被雷念咳血的场面给吓着了,一直抓着我的手不放,说话口吻也是怯怯的。

我点点头,“等果果回来咱们就走。”

“嗯……”

这边稳住了萦柔,转眼看见玄瑚又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旁边。

玄瑚望着我,我摇摇头示意不清楚里面的情况,玄瑚便进到卧房里面去看雷念。

没过多久,果果带着御医狂奔回来,正巧就是我活过来那天给我磕过头的老御医,我让他别多礼赶紧进去看贤王,这老头连忙点头跑了进去。

老医生也是真够作孽的,一大把年纪了还要跟果果赛跑,果果都累的蹲在地上上气不接下气,我真是无法想象老医生此刻到底是身体更累,还是心更累。

果果休息了一会儿,我又让她喝了点茶水,待她缓过劲来,我跟落樱阁的下人说了一声,就提着两袋子樱花花瓣,牵着惊魂未定的萦柔准备离开。

可刚走到落樱阁门口,就听见玄瑚在后面叫我,“薇姐,能不能等一下再走?我想等御医诊脉的结果。”

看她那张小脸都担心的快要哭了,我怎么忍心拒绝?所以安顿小妗扶着她主子先回去,又跟萦柔说我稍后就回宫。

始终未开口的曹至在我身后突然问:“公主等什么?”

你妹的吓我一跳,我没好气的回他:“等你主子来救我。”

第17章 为等玄瑚惹恼端王

我答应玄瑚等御医的诊断出来再走,可是不仅最早进去的老御医不出来,后来又跑来许多御医都是一头扎进屋子里,再也没见出来过。

宫女送进屋子的热水出来就变成了血水,我数了数都已经第七八盆血水端出来了,屋里头还是没有新的动静。

究竟是死是活,总得有个消息啊,不然我要等到什么时候?我扭头问身后的曹至:“曹至,咱们在这等了多久了?”

“回公主,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就是两个小时,那岂不是都到午饭时间了?

桌上小碟里的糕点已经被我吃光,茶壶里的茶水也早已凉透,我叫果果去讨些开水来,果果去的快回来的也快,我这才终于又喝上了热茶。

“公主。”果果凑到我耳边,“我刚去小厨房讨茶水时,听见烧水的姐姐说贤王怕是不好呢。”

“烧水的宫女也知道这屋里的情形?”

“还不是方才端血水出去的姐姐到小厨房换干净热水时说的,说贤王血都要吐干了。”

难怪屋里往外端血水堪比古装剧里女人生孩子的阵仗,雷念这是呕血不止吗?虽然我不懂医,可是吐血就是内出血,一定是身体内部有严重的病变或者创伤才会有这样的症状。

玄瑚对贤王爱大于恨,如果贤王死了,玄瑚会有多难过?说不定她现在就在雷念床头哭泣吧?

雷念那个变态的死活我尚可以视而不见,可对玄瑚我可做不到漠不关心。正当我想要进去看看时,落樱阁院门外有侍卫高呼:“皇后、端王驾到!”

曹至和果果几乎同时跪下,一院子跑来跑去忙着给御医打下手的宫女侍卫也都立即停下动作,齐齐跪倒。

我一个人杵着总不像话,也就跪了下来恭敬的候着。

为首雍容华贵,仪态万千的一定就是皇后了,粗看之下都能看出雷决、雷念的长相跟皇后有几分相似。

雷决走在皇后身后,我跪的位置略远,雷决还是一眼就看到我,与我来了个四目相对,我对他眨眨眼,他却没有做任何表情,转移开视线,与皇后一起望向从卧房里跑出来迎驾的御医们。

“贤王病情如何?”皇后虽沉声发问,声音却还是明显颤抖着。

最早来的老御医跪在最前面,只见他须发已乱,官服都起了褶皱,颤颤巍巍的磕头回答:“回娘娘的话,贤王怕是……怕是撑不住了。”

皇后身子微晃,雷决赶忙去扶住皇后,又对御医怒道:“还跪着做什么?若救不回贤王,本王要你们命!”

御医们吓的连滚带爬又回了卧房,雷决扶着皇后,低语几句,皇后脸上已是泪流不断,头靠在雷决肩上,被雷决搀扶着进了屋子。

院子里跪了一地的人没有一个敢动弹的,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出。我也继续跪着,这院子的石板故意做的凹凸不平,跪在上面我的膝盖异常辛苦。

大概十几分钟后,雷决出来,对跪着的人说:“都起来!”

这才窸窸窣窣的一群人爬了起来,继续去忙刚才暂停的事去了。

我膝盖已经麻目,果果扶着我站了几次都没成功,一只温暖的大手此时搂住我的腰身,几乎是把我从地上给拦腰抱起来的。

“为何不早些回皓月阁去歇着?”雷决将我放在石凳上坐好,“你可还记得你与我说的话?”

我自知理亏,一边揉膝盖一边解释说:“我记得我答应过你的话,只是……我想既然我都看见贤王吐血了,也总不能当做不知情就回去了,好歹也要等一等御医怎么说的。”

雷决叹了口气,“罢了,跪了半天青石板,你也算是领过罚了。”

“原来你半天不出来让大家平身,就是为了罚我多跪一会儿。”

“我总要先安抚了母后才能出来。”雷决瞪我一眼,“膝盖疼的厉害?我让曹至去取点药油来。”

我赶紧制止,“你快别折腾了,眼下我的膝盖不是重点。你赶紧进去陪皇后娘娘吧,我没事,有果果陪着我呢。”

“你还不打算回去?”雷决皱眉眯眼,这货生气的表情我都已经摸索出规律来了。

我倒是想回去,玄瑚没出来,我怎么能硬走。

见我不回话,雷决劈头盖脸对曹至怒道:“你怎么办事的?!”

曹至噗通一声单膝跪地,“属下失职,请端王责罚!”

我抓住雷决的手,“你不要迁怒曹至,他今天可是很尽职尽责的在保护我,而且贤王发病的时候,曹至也是出了力的,你不能罚他。”

雷决听我这么说,让曹至起身把贤王发病的情况描述了一遍。原来曹至那时在雷念背后点的几下是封住了淤血在体内扩散的走向,让淤血都能被雷念吐出来。

听完曹至的汇报,雷决点点头,又问我:“膝盖还疼吗?”

怎么这么关心我的膝盖呢?我摇摇头回他:“不疼。”

然后这个家伙就拉着我的胳膊把我拉起来丢给曹至,“立刻送公主回皓月阁。”

曹至哪敢把我接到怀里,他顺手就拉了果果来做肉垫,果果把我抱住,“公主咱们走了,这里有端王在,公主就不用担心了。”

我被果果拽着,一边反抗一边说:“我没有担心,我……我现在不能走!”

“为何走不得?你非要等贤王醒来?”雷决口吻变得更加严厉。

这你让我怎么解释呢?我告诉你我是个吃瓜群众,真正的玄瑚在屋里?你们都看不见她,只有我一个人能看她摸她跟她对话?

话我倒是敢说的,我怕你们不敢听啊!

果果这个丫头怎么力气这么大,我冷下脸故意凶她:“果果你再不放手,本公主可要生气了。”

然后我发现,什么本王、本公主之类的自称确实有些威慑力,果果老老实实松开手,我拍拍被她抱的皱起的衣裙,又走到雷决面前,看着他的眼睛说:“雷决,我走不了,你别跟我浪费力气了,去忙正经事吧。”

“走不了?”雷决冷眼一扫,果果和曹至迅速往后退开几步不敢再旁听,雷决才低下头在我耳边说:“公主若再不走,怕是就连本王也帮不了公主了。”

说完雷决一甩手进了屋子,留下我一脑袋问号站在原地。

第18章 不令公主受损半分

我想了半天都想不明白雷决那句威胁性质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直觉告诉我,雷决不是在跟我开玩笑,我应该警惕起来,最好按雷决说的,我应该立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我在心里呼唤了玄瑚千遍万遍,事实证明,我是无法通过自己的意念跟玄瑚交流的。

想要让玄瑚知道我非走不可,要么我进去,要么她出来,或者,我得站在这紧闭的窗口朝里面大喊几声玄瑚的名字。然而就目前来说我还没有准备好去扮演一个满口胡话的疯女人,玄瑚和我的事,我也就只能藏在心里,跟谁都不能提起。

这次我心里放着雷决的话,总感到有事要发生,再也坐不住,在院子里踱步绕了一圈又一圈。

大约又过了半个时辰,屋里面突然传出一声惊呼,然后是一片求饶声,再之后是雷决的怒吼,让所有人都滚出去。

御医们真的就“滚”了出来,一个个排成排跪爬在房门口,我甚至能看到御医们被吓的浑身颤抖,有个最年轻的小御医似乎吓尿了裤子,衣摆和地上一片濡湿。

宫女、侍卫,那些本来端水盆、熬药、端药、不断里里外外忙活的下人们也都离开了屋子,在御医后面,真正是跪了一院子的人。

最后,屋子里开始哭泣,一个略低沉哭泣的声音应该属于皇后,另一个年轻可怜的哭声,毫无疑问就是玄瑚了。

“不会吧……这么快?”我自言自语一句,然后跟果果面面相觑。

果果不敢吭声,但看她的眼睛已经泛红,就连果果都看出来大事不妙,恐怕雷念在里面已经是凶多吉少。

先前跟曹至打扮相仿的侍卫此时出来,走到我面前拱手道:“皇后娘娘请公主进去。”

曹至向前一步靠近此人问:“何事要请公主?”

那人摇摇头,“兄长,无论何事,都不是你我能过问的。”

原来那个侍卫是曹至的弟弟,难怪看着总觉得面熟。我也奇怪曹至怎么会敢拦在前面问话,既然皇后召见,就算是要砍我的头,曹至只不过是个高级点的侍卫,又能保护的了我吗?

我恍然大悟,雷决说他帮不了我的情况,恐怕就是现在了。这晃眼半天的功夫,我竟忘了我其实是与贤王生死息息相关的一个关键人物,竟然还置身事外,以为只要等了玄瑚出来就可以利落脱身,也实在是过于异想天开。

大概能猜出个七八分,我稳定心神,再次整理一下衣裙,独自进到这间我再熟悉不过的卧房里去。

先跪下拜见了皇后和端王,皇后依旧悲恸,是雷决将我从地上扶起。

看见窗口桌上已经摆好了一把银柄的小刀,以及一个通体泛出青色的玉碗。

玄瑚伏在床上满身是血的人身上哭泣,皇后似有歉意的目光柔柔洒在我脸上,雷决已经走到窗前,将窗打开,任由屋外的花瓣飞落进来,却不回头,他望着窗外的樱树,站姿英挺极了。

这个情景,我也没什么可多说的。走到桌前,左手拿起小刀,右手手腕置于玉碗上。好在我也曾割腕自杀过,手法倒不陌生,只是要一刀下去流出足够的血来,还是需要莫大的勇气。

也许是我高估了自己,一刀,只流出几滴血来,又一刀,仍未及动脉,血倒是开始流淌,却还是太慢了些。

皇后捂着嘴闷闷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说:“这一刀刀犹如割在本宫身上,锥心之痛啊……”

呵呵,痛吗?还好吧。

我也割的烦了,最后闭上眼睛,扬起手中的刀瞄准手腕向下刺入。

为什么不疼呢?我缓缓睁开眼,却愕然发现雷决用自己的手挡住了我手中的刀,这刀直接穿透雷决的手掌,雷决却连眉头都未曾皱过一下。

“决儿!”皇后大惊失色,抱住雷决受伤的右手,想要抚摸却又不敢。

雷决对皇后说:“儿臣没事。”

说完,雷决又将插在他手掌上的刀拔出。

我无法理解雷决这个人做事的路数,便问:“端王你这是做什么?”

雷决露出一抹无奈的笑来,“若本王之血可救回贤王,定不会令公主受损半分。”

心中一汪静止的湖水,被雷决丢了块落石下去,激起一片涟漪。我望着他,他也望着我,我的血流淌进玉碗,他的血,则祭了这落樱阁的地面。

待一碗血装满,皇后急急叫了御医进来,将雷决和我的伤口分别包扎妥当。皇后亲自将这一碗鲜血喂到雷念嘴里。

半个时辰,雷念嘴角不再溢出鲜血。

一个时辰,雷念的呼吸变得清晰、稳定。

两个时辰后,御医又为雷念切了脉,脉象平稳。至此,雷念已无性命之忧。

我和雷决站在一处,他时而问我手痛不痛,时而又问我,膝盖是不是真的不痛了。这个家伙,怎么今天这么关心我,弄得我一阵一阵心跳的很不太平。

玄瑚总算是平静下来,她抚摸雷念的脸颊,也不知道雷念能不能感觉到。等她摸够了,回到我身边望着我说:“谢谢薇姐还愿意救他一命。”

救得了一时,救不了一世,我心中虽这样想,却还是对玄瑚笑笑,而后玄瑚又一次隐身消失。

皇后也终于放下心,走来握住我和雷决的手,又将我们的手叠放在一起,皇后眼中的感激是情真意切的,她对我说:“本宫会为你们筹备妥当,让瑚儿嫁的风风光光。”

这也许就是皇后感谢的方式吧,尽管这方式我并不认同,却还是低头拜谢,“多谢皇后娘娘。”

皇后从手上取下一个蓝玉手镯,上面镶嵌了一枚浅蓝色的猫眼宝石,“瑚儿,这是当年本宫嫁给你父皇时的嫁妆,如今就交予你来保管。”她将手镯套上我未受伤的手腕,又在我手背上抚摸了几遍。

“皇后娘娘,这太贵重了,我受不起……”

我想把手镯取下来,旁边雷决伸手过来按住我的动作,“你还想违抗母后的旨意不成?”

“我不是这个意思啊!”我瞪向雷决。

雷决换上一副笑脸,“那还不快点改口。”

原来这母子两个一唱一和的是要来让我认婆婆!我以为这种帝王家的规矩,怎么也得把媳妇娶进门才改口,没想到我才见皇后第一面,她就又送手镯,又要改口,也未免太着急了吧?

皇后和雷决都笑着等我,我纠结了半天,要是不叫一声母后,未免也太不尊敬长辈,也太不给这位堂堂端王面子了。

“母……母后……”我结结巴巴的,好歹也算是完成了任务。

“好孩子,母后在这里照顾念儿,你们二人早些回宫,安心养伤。”

太好了终于能走了,雷决和我行礼告退后,相伴走出落樱阁。

回皓月阁路上,我很想问雷决:如果我听你的话提前回皓月阁,难道你真要对你弟弟见死不救?

可是思忖再三,这个问题并不高明,即便问了,我也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第19章 雨露均沾有点困难

回到皓月阁养了几天,我腕上的伤已经大好。雷决没有我这样特异的体质,伤势恢复速度要慢了许多,而且御医说雷决的手筋也被伤及,怕是即便伤口愈合,手也没办法像往常一样灵活。

我非常担心雷决的右手,因为我的三国杀所有的竹片都已经做完了,就差雷决在上面画图写字,要是他的手以后都不能握笔,那我岂不是少了一位技艺高超的画师?

想起我的皮肤有特别功效,为了帮雷决疗伤,每晚他来皓月阁用膳,我都会用左手握着他的右手。就这样握了几天,他的伤口结出厚厚的痂,御医又说雷决的手伤应该并无大碍,等结痂脱落就算是痊愈了。因为我总是逼的御医更改说辞,后来御医再看到我,说起雷决的伤势也都是尽可能往乐观了说,免得再弄出什么反转剧情来打他们的脸。

雷决用左手吃饭倒还可以,夹菜就非常为难,他养伤期间都是我给他夹菜,顺便欺负他一下,不给他肉吃,也不给他酒喝。

终于雷决手上的痂脱落干净,吃了晚饭我连忙拿出竹片来让雷决给我画画。

雷决画画时我观察了一下,他的手似乎真的已经好全了,画出来的人物还是那么传神到位,每一条线条都非常美观利落。

田圃里的菜收了一茬,我去给静瑶、瑾萱和萦柔分别送了一些。瑾萱听说我田圃空了,嚷嚷着非要来跟我一起种田,萦柔也跟着一起来,我们三人种菜聊天,聊着聊着她们两个总算是聊到了重点。

萦柔明明就满腹心事,却故作轻松的说:“前几日陪静瑶姐姐去给母后请安,母后问静瑶姐姐宫中的事,问到了夫君呢。”

瑾萱正用小铲子翻土,听萦柔这么说便问:“夫君不也是常常去问母后的贵安吗?有什么还需要问静瑶姐姐的?”

“就是……”萦柔顿了顿,脸上浮起一朵红晕,“就是问,夫君近来都宿在哪个宫里。”

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萦柔这是要告诉我,我太专宠了。

瑾萱在一旁也听出话里的意思,但她对此事倒不怎么在意似的说:“静瑶姐姐有身孕在,自然不会是宿在静瑶姐姐那里。夫君跟瑚儿妹妹的婚期将至,想必也有许多事要商量,在妹妹宫里宿的多也很常理。”

萦柔赶忙解释:“静瑶姐姐也是这么说呢,我也是这么回母后的。”

“咳咳。”我假装清清嗓子,“两位姐姐,近来端王与我要商量的事也都商量的差不多了,今晚我有自己的安排,敢问两位姐姐,谁能把端王今晚的晚饭一起做了啊?”

瑾萱先回答说:“我只有小厨房,没有酒窖,更没有樱花花瓣汁子调出来的美酒,夫君不会喜欢在我那里用膳的。”

面对瑾萱的揶揄,萦柔的脸更红了,讷讷说:“那……那我备好酒菜……”

我与瑾萱互望一眼,瑾萱又对萦柔做了个鬼脸。

那么问题来了,晚上我该怎么说服雷决去萦柔宫里吃饭睡觉呢?

最近他依旧只在我这里睡,也都如约不会碰我,长此以往,我恐怕要影响他们夜幽皇室的香火啊,这罪责我可承担不起。

种田累了,我们三人去吃果果洗好的水蜜桃,我一时兴起让果果拿了我的三国杀出来。可惜人少了点,我让果果和萍儿两个丫头也加入。

大概讲了一遍规则后,各自抽了身份和英雄,一面玩,我一面来纠正他们对规则理解错误的地方。

不知不觉就消磨掉了一下午的时间,还是瑾萱提醒萦柔该回去准备晚膳了,萦柔才放下卡片,依依不舍的离开。

“瑚儿妹妹,你这游戏还是勾不住萦柔的魂呐!”瑾萱玩笑道。

我想了想,总觉得还是要道个歉,于是说:“妹妹近来有失分寸,姐姐可别生我的气。”

“我才不生气~”瑾萱伸个懒腰,“反正夫君本就很少会到我宫里看我,习惯了。”

“这么说来,我没进皓月阁之前,还是萦柔姐姐更得宠咯?”

“还是静瑶姐姐得宠,静瑶姐姐有了身孕才轮到萦柔,反正怎么都轮不到我。”瑾萱重新拿起看片细细端详,“诶?妹妹,这上面的人是夫君所画吧?”

瑾萱看得出,相比萦柔也看得出吧,我坦然回答:“是他画的。”

“啊——”瑾萱感叹了一声,“现在夫君就最宠你啦,肯为你画这么多小人相,这可要花不少功夫呢!”

“端王他只是觉得这些人物的故事有趣罢了,姐姐如果喜欢这些卡片,我可以把全套都送给姐姐的。”

“真的?”瑾萱将卡片抱在胸口,“妹妹真的可以全都送给我?”

这些竹片子可都是我一片一片自己劈开打磨的,可是话赶话的都说到这里了,我只能笑着点头。

“妹妹,我与你说笑的,我瞧着你还是心疼的,当我看不出来。”瑾萱笑着又翻来覆去看了几次画有孙权的卡片,“不如这样,反正我也闲着没事,这些卡片我拿回去自己临摹一套,然后再把夫君画的这套还给你。”

好好好,只要还能把我自己做的这套卡还给我,随便你怎么临摹都可以!

瑾萱今天是一个人来的,没有带宫女,我就让萍儿收拾了全部的卡片装进布袋,也有沉甸甸的一大包。瑾萱见卡片收好,就要告辞,我赶忙跟上去,说要再到她宫里去转转,顺便蹭个饭。

“妹妹可是舍不得这些卡片?”瑾萱问道。

我赶忙摆摆手,“不是不是,姐姐误会了。我是怕等下端王又来找我,他要是来了不走,我也不敢赶他走啊,姐姐请你一定要带我回去,再赏我一顿饭吃,行不行?”

“可是夫君见妹妹不在皓月阁,也有可能就留着这里等你,或是到我宫里找你,对不对?”

面对瑾萱很有道理的问题,我的内心是绝望的。

瑾萱见我为难,过来拉了我的手说:“妹妹,夫君喜欢谁,就想要跟谁在一处,现在夫君最喜欢你,你硬要赶他去萦柔宫里,不但帮不了萦柔,也会辜负了夫君对你的情意。我的话可能不那么在理,可我心里却真的不愿意有朝一日夫君是因为哪位姐妹赶走了他,他才到我宫里去看我。”

说完这番话,瑾萱轻轻握了握我的手,跟我正经告辞了。

是啊,我当然知道瑾萱的话没错,可我跟雷决的关系并不是瑾萱认为的那样。如果我和雷决是互相深爱的,我肯定不会让他去找别的女人,然而现在,雷决虽然对我很好,但我心里清楚,他身处在一个男子为尊的世界,又如此地位高绝,对哪个女人有了好感,觉得新鲜,这些都会让他误以为是喜欢,想要霸占,这怎么能称之为爱。

爱的前提,最起码应该是公平的,是两厢情愿的吧。

第20章 走了个心不欢而散

还没到饭点,雷决就已经回来皓月阁。近几天他回来看到我,都要在我头顶上亲一下,今天也不例外。

我跟他坐在院里石凳上,果果已经将我事先安排的一壶酒,一碟卤味放在石桌上。我倒上两杯酒,将自己那杯跟雷决的酒杯碰一下,我先喝光,他也笑着喝下才问:“平日怎么哄你都不喝的,今日怎么却有了饮酒的兴致?”

酝酿了好半天,我却还是没办法开口,只得再倒上两杯跟他碰杯喝下。喝完了依旧不知从何说起,我再次提起酒壶。

“瑚儿。”雷决按住我的手,拿走酒壶,表情严肃起来,“你可是有话要对我说?”

是的,我有话要说,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可是先前为救贤王令你受伤一事,你心中仍有委屈?”

我冲他摆摆手说:“不是。”

雷决看了我半天,我却不敢跟他正视,我脑子有点乱,自己都还没想清楚,要是被雷决看出我这么纠结,他又怎么能轻易离开皓月阁。可我心里想的事情毕竟只有我自己知道,雷决在那里猜了半天,叹了一口气说:“贤王一事,我确实应当再做解释,可又担心解释不清,反倒让你误会更深。”

你看,所谓人心隔肚皮就是这个道理,为避免他继续胡乱揣测,我决定自己为那回事做个总结。

“雷决。”我看着他的眼睛,“关于我割腕取血救了贤王那件事,我本不想再提的,因为我知道,那件事没有所谓的完美解释。无论怎么说,我取了血,受了伤,你也明知道我会受伤,却没有阻拦,你都是对不住我的。”

雷决蹙眉,抿了抿唇说:“瑚儿,我……”

“然而。”我打断雷决,“你帮我挡了一刀,你跟我一起受了伤,你的心意我明白,我也算是领了你的情,那之后我也并未再就此事与你纠缠,非让你给我个道理。”

“瑚儿,我帮你挡下一刀,并不是为了堵你的口。”雷决语气有些着急。

我点点头,“这我自然明白,若你是有目的而为之,我反倒不想再跟你废什么话了。正是因为知道你是……心疼我……”我顿了顿,“所以,你受了伤,我也是有些心疼的,也能够设身处地为你考虑,不愿让你为难。”

雷决的神情才又放松一些,望着我说:“谢谢你能体谅。贤王是母后最宠爱的皇子,若他死了,母后怕是难以承受。”

我再次端起酒壶,倒酒,碰杯,喝光,既然已经开了头,这事情不说透是不行了,我又问雷决:“你那日一再让我提早回皓月阁,也不过是试探我的心思吧?”

雷决愣了一下,随即沉默。

“你要试探的事,现在可有了定论?”

我知道我有些咄咄逼人,可我就是这个性格,心照不宣的事要么不说破,既然说破,就绝不能只说到一半。

雷决犹豫了半晌,又独自喝了一杯酒才缓道:“十年来你在落樱阁与贤王的种种,我本不以为意,直到你来了皓月阁,与你相处愈久,我便愈对你和他的往事如鲠在喉。那日你执意留在落樱阁,我分外心寒,可见你进到屋内未曾正眼瞧过贤王,眼里只装着我一人,我心中又觉得欢喜。若说定论,也并没有什么定论。”

“你说什么?我来了皓月阁之后?难道在那之前你就没有忌讳过?”

“直至落樱阁院内你扑向我求救之前,我都视你为无关紧要之人。我多年来对你漠不关心,现在看来,也算是一种惩罚吧。若我早知如今会倾心于你,又怎会让你与他积下这理不清的孽债。”雷决又倒上一杯酒,“细想之下,你与贤王的孽缘确实是我一手促成。”

我抢下雷决的酒杯,仰脖子喝光。我还以为雷决对我好,是因为他早就对玄瑚有心,按雷决现在的说法,那雷决真正有心的对象,是我?

这个消息让我脑子懵了一会儿,雷决在那边一杯接一杯的喝,很快,一壶酒就已经见底。雷决让果果再去拿酒,我当然还记得今天要把雷决赶到萦柔那里去,怎么可能让他喝爽了再去,要喝也得去萦柔那边再喝,于是我让果果不要拿酒,退下就好。

“瑚儿,我也想问一问你。”雷决握住我的手,“你与贤王,究竟有无过密之举?”

过密?这要看你怎么定义了。雷决问的一定不是行房事,这个他心里有数,如果不是指这个程度,那么很不幸,牵手、拥抱、甚至接吻,不只是玄瑚,我也跟雷念做过。

我的沉默算是给了雷决答案,他苦笑着放开我的手,“我不该问的,不该问。”

雷决这个反应于理来说,也算正常,毕竟男尊女卑,普通男人都很在乎自己女人的清白,何况雷决还是未来的夜幽皇帝。可惜我本不属于这里,对我来说,雷决的表现还是让我非常不悦的。

既然不悦,我也没必要伪装,老实告诉他我心中所想:“雷决,我早就跟你说过我不是什么冰清玉洁的身子,你到今天才来跟我计较,是不是太迟了?要知道,我这身子上如果有什么不干净的,你也是罪魁祸首之一。”

雷决一下子恼火起来,盯着我一字一顿的说:“可我是会娶你的!”

“谁稀罕?”我不屑道:“贤王也没问过我意思,要做什么都是他说了算。你要娶我不也是一样,你们的决定从来就不需要我同意,你却要求我为你单方面的决定而拼了命去跟贤王对抗以保证自己的清白之身?你这不是无理取闹是什么?”

雷决噌的一下站了起来,在石桌对面怒视我,“你为何非要曲解我的意思?”

我也站起来瞪他,“我哪敢曲解端王您的意思,如果您觉得我不干净,那大可以取消婚约,反正我也压根就没想嫁给你!”

雷决走到近前,捏住我的脸,咬牙问:“那你想嫁给谁?贤王吗?”

鸡同鸭讲,对牛弹琴。

我冷哼一声,任凭他捏的我脸颊生疼,也没有就此再做任何解释。

不知道是他捏的手累了,还是火气过后冷静了,他松开手,用手指在我脸上抚摩几下,低声笑了一下,转身朝皓月阁大门走去。

我对着他的背影喊了一句:“萦柔备好了酒菜在等你!”

雷决停了一下脚步,并未回头,很快又重新迈步,消失在门外的转角处。

第21章 突变怨魂薇哥吓尿

跟雷决吵架把他气走虽然不是我的原意,但他走了对我来说也算个利好,我总算是可以一个人清静清静,也总算有机会能把那些黑缎子拿出来做套夜行衣了。

夜里挑灯缝衣服,果果他们都被我下令不许进卧房来打扰,屋子里安静的厉害,以至于玄瑚出现时吓了我一大跳。

“玄瑚,你下次出现前能不能给个征兆?比如,让我这蜡烛晃两下,或者把什么摔不坏的小物件推到地上?总之不要这样突然吓我好不好?”我跟玄瑚打着商量。

“唔……”玄瑚揉着脑袋走到我身边坐下,“薇姐,我好难受……”

“啊?”我赶紧放下手中的针线,握住玄瑚冰凉的手,“怎么了这是?头疼吗?”

玄瑚本来低着的头缓缓抬起,我见他两只眼瞳大的异常,要不是已经如此相熟,我恐怕会被吓的叫出声来。

强压着心里的恐惧,我去摸摸玄瑚的脸,又端着她的下巴仔细瞧瞧她的眼睛,不看不要紧,这一细看,玄瑚黑瞳里竟然还藏着诡异的红光,我非常担心,“你这是病了?不对啊你还能生病么?”

玄瑚痛苦的皱着眉头,“薇姐,你不要看我,你看着我……我就……”

我赶紧放开玄瑚,她又把头低下去,额前的头发遮住她的双眼。她时不时去揉眼睛,或是按压太阳穴,我见她这么难受,又不知道该怎么帮她,胡乱问了一堆你要不要喝水,要不要躺一会儿一类的白痴问题。

现在的状况已经超出了我的认知,手足无措之下我又急问:“玄瑚,你到底哪里不舒服?”

“大约……大约是……”玄瑚的样子痛苦极了,她用力抱着头,缓了半天才继续说:“大约是灵木在唤我回去……我能听到……”

“灵木不是一个地名?这个地方还能召唤你?”

“灵木……是一株古树……是玄苍圣木……啊!”玄瑚哀嚎一声,倒在地上蜷缩成一团。

我想去抱住玄瑚,可她来回翻滚着,我根本无处落手,只得再问:“玄瑚,怎么才能让你好受一点?”

玄瑚突然停止叫喊,抬头盯向我的双眼,她的双眼再也看不到眼白,只剩下巨大的黑瞳里装着血一样的红色。

我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玄瑚,你……”

恐怖的是,玄瑚恐怖的双眼圆睁,只是盯着我,盯着我,然后嘴角裂出一个狰狞的笑,缓缓向我爬来。

我以为我这死而复活是碰上了穿越剧本,你妹的现在看来要改成恐怖剧本了啊!一面往后退,我一面在心里念以前听过的经,到底是什么经,金刚经还是古兰经?

退至墙角再无退路,我紧贴着墙,仿佛能够听见自己激烈的心跳声。乞求似的,我带着哭腔颤抖的声音又叫了一次:“玄瑚……你吓坏我了!”

“杀了他!”玄瑚口中突然说出三个字,声音嘶哑的犹如从地狱传来的死咒。

惊惧的眼泪已经不受控制从我眼眶里落下,“玄……玄瑚,你要杀谁?”

“雷、念!”

我难以置信的摇头,玄瑚先前才因为雷念要死了哭成泪人,现在为什么要杀他?

“不……不……”玄瑚突然再次抱住头,在地上挣扎惨叫,“薇姐,我不要他死……不要……”

我见玄瑚如此,已经没有勇气再去问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用尽浑身的力量拔起早已瘫软的双腿夺门而出。

果果见我冲出房门,迎了上来,我却连看到果果这双大眼睛都觉得分外可怕,推开果果径直朝皓月阁门外奔去。

一路跑,我一路向身后看,那双眼全黑的玄瑚死死跟在我身后,口中不断发出嘶哑的声音:“杀了他!杀了他!”

果果和一群侍卫也是一边追我,一边在叫:“公主!公主!”

玄瑚就像是甩不掉的噩梦,我也不知道跑了多久,跑到了哪里,一头撞进一个人怀中。我想推开他,可他岿然不动,眼看玄瑚就要到我面前,我将脸整个埋进那人怀里,再也抑制不住的哭泣起来。

“瑚儿?”

头顶上叫我的声音是雷决!我立刻拦腰抱住雷决,死活不愿再睁开眼,一边哭一边说:“你怎么才来?你怎么才来啊!”

“你不是叫我去萦柔宫里用晚膳吗?我方才用完就要回皓月阁瞧你,你倒好,跑了这么老远自己送上门来。”雷决居然还有心情取笑我。

我现在唯一的反应就是哭,不敢抬头,更不敢松开雷决。

“你这是怎么了,一副活见鬼的样子。”雷决也揽住我的肩膀,手抚摸着我后脑的头发。

可不就是活见鬼,可我又能怎么把这件事说出口呢,任谁也不会相信的。我依旧只是哭,闻着雷决身上的酒香,又透过衣料感觉到雷决的体温,我才渐渐平静,停止哭泣。

“好了,有什么事我们回皓月阁去说。”雷决又拍拍我的背,就要将我从他怀里拉出来。

我死赖在他怀里,生怕一分开,我又会看到玄瑚犹如厉鬼的样子。

这还是第一次雷决把我横抱起来,我却没有抗拒,反而觉得更加安心的情况。一路闭眼被雷决抱回皓月阁放在床榻上,雷决刚松开手,我赶紧拉住他,“你别走!”

雷决任由我抓着他,声音透着笑意说:“好,我不走,你的眼睛也该睁一睁了吧?”

我再往雷决近处靠一靠,慢慢把眼睛睁开一条缝,没看到玄瑚。我完全睁开眼,玄瑚突然出现在我视线所及的墙角暗处。

我吓得又一次扑进雷决怀中,这一次两手死死抱住他的脖子。

雷决安抚了我一会儿才问:“你看见什么了?”

我没敢转身,用手往后指了指墙角。

“那不过是衣箱罢了,你怕什么?”

废话我也知道那角落里有个衣柜,问题是衣柜前面还有个女鬼。

雷决硬是把我从他身上扯下来,扶着我的肩膀正视我问:“究竟何事令你如此慌神?”

我摇摇头,实在不知道怎么跟他说。

雷决叹口气,将我扶着靠在枕头上,轻声说:“我倒杯茶给你可好?”

跑了半天确实有点口干舌燥,我“嗯”了一声,雷决刚走出去两步,玄瑚又突然向我靠近一些,我赶忙下床跑到雷决身旁。说来也怪,只要我靠近雷决,玄瑚就不再向前。

雷决见我时不时向衣柜那边看,看一眼就吓得瑟缩一下,他将茶杯递给我后,双眼盯住玄瑚的方向问我:“你可是看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我躲在雷决身后,又瞄一眼玄瑚,见玄瑚依旧是那副吓人的模样,丝毫没有恢复正常的迹象,我才老老实实对雷决点了下头。

第22章 护子心切吐露实情

雷决问我要不要去沐阳殿就寝,我知道不管我去哪里,玄瑚都会跟着我,所以摇摇头,只说让他不要离开我。

这一夜,玄瑚时而挣扎着嘶吼,时而变成黑瞳的怨魂时时盯着我看,我窝在雷决怀里虽然闭着眼,每当玄瑚痛苦的吼叫着我的名字,我都会吓得一个激灵。雷决也睡的很不安稳,总是要拍着我的背告诉我不要怕,他在这里。

到了凌晨时分,我才迷迷糊糊睡着,梦里却又见到玄瑚,她周身散发着阴沉的黑气,正站在我那两个孩子们的床边。

旁边大床上徐阳正在熟睡,我可怜的小颖小泽却睁着无辜的眼睛跟玄瑚对视。以往梦中孩子醒着的时候总是活泼好动的,今天却非常安静。

玄瑚狰狞的笑脸贴近孩子们,终于,小颖“哇”的一声惊哭起来,小泽也紧跟着大哭不止。

徐阳开灯起床抱起两个孩子,却怎么哄都没有用,保姆很快到了卧室,可保姆和徐阳都对孩子的哭声毫无办法。

渐渐的,孩子们声音变得喑哑。

死咒一样的声音持续在我脑中回荡:杀了他!杀了雷念!杀了他!

梦里的玄瑚逐渐抬起手,一手掐住小颖的脖子,另一手,扼住小泽的脖子。

忽而惊醒,玄瑚就在我床榻边,如果惧怕是因为自己求生欲念的本能,此时我能从雷决怀中起身与玄瑚四目相对,应该算是为人母者护子心切的坚韧。

我算什么?早就是一个死人,我还有什么好害怕的。

雷决今夜睡的轻,我一个小小的颤抖都能让他转醒,更何况是坐起来这样大幅度的动作。雷决从背后揽住我轻问:“瑚儿,那不干净的东西还在惊扰你吗?”

我只是继续望着玄瑚,轻轻点了下头。

“我在这里陪你,让曹至去请祭司来做法,如何?”

我依旧望着玄瑚,轻轻摇了摇头。

我想,雷决怎么都想到我会对着他之外的“人”开口说话吧,可我此时却是这么做了。

“玄瑚。”我站起身,跟玄瑚对面而立。

玄瑚喉咙里发出的嘶嘶声格外刺耳,这也算是她对我叫她的回应吧。

“我虽然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变成厉鬼一般的模样,可我知道,你还爱着雷念。如今你以小颖小泽来逼迫我去杀他,这一定不是你的本意,对不对?”

雷决也已经站在我身旁,不解的问我:“瑚儿你在跟谁说话?”

“我不是你的瑚儿。”我仰头对雷决凄楚一笑,“玄瑚早就死了,她的魂魄现在就在我面前。”

谁知雷决竟笑了笑,“瑚儿,你这是做了什么怪梦,还没清醒吧。”说着,他就要将我往他怀里拉。

我挣开雷决的手,“雷决,我名叫张薇,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玄瑚死后我的灵魂进入玄瑚体内,而玄瑚的魂魄始终在我身旁,只是你看不到罢了。”

雷决蹙眉,将手放在我额头上摸一摸。

“我没有生病,也没有糊涂。我不知道你们夜幽有没有能看见魂魄的人,如果有,你去把人找来吧。”

虽然雷决脸上仍旧是不信,我眼神坚定的望了他许久,他却还是对我摇了摇头。

不信算了,随便你吧。

再度看向玄瑚,我苦笑道:“你让我去杀雷念,无论成败,刺杀贤王的罪名都足以置我于死地,结果没什么不同。我倒是不怕死,可我若真将他杀了,你的怨恨就能平复了吗?你对雷念的爱就能泯灭了吗?”

玄瑚发出鬼魅一般的狞笑,笑声过后,她似乎又恢复了一点神智,怔怔叫了我一声“薇姐。”

我赶紧去抓住玄瑚的手,继续说:“玄瑚,杀了雷念并不会让你解脱,你是知道的!你在落樱阁十年,是否曾对雷念动了杀心?是否又曾因深爱着他而打消了念头?你想一想啊!”

“薇姐……啊!!!”

玄瑚倒在地上,正在承受着撕心裂肺疼痛一般,她的手狠命捶打自己的脑袋,我想去抱住她,她的力量却大的惊人,好几次将我推开,我的头撞在床沿上,差点被撞晕过去。

有什么东西从我额头流下,抬手一摸,一手血色。

“薇姐,薇姐……对不起……我不是有意伤你……啊……薇姐,我好难受……救救我……”

玄瑚是个可怜人,我一直都是知道的,玄瑚还救了小颖小泽的命,她也是我的恩人。玄瑚才只有十七岁,却被爱恨折磨至死,死都死了,变成魂魄,竟然又遭受了这般的摧心之痛。

看着玄瑚,我心痛的无法呼吸,眼泪不由自主滚落,我怎么才能帮助她?

我固执的一次又一次去抱住玄瑚,将她的头揽在怀里,玄瑚一边与她的怨恨对抗,一边还在不断向我道歉。

在我遍体鳞伤之后,玄瑚才总算平静一些,她紧紧抱着我,在我怀里抽噎哭泣。

“薇姐……我这是怎么了?我不想让他死,也不想伤害你的孩子,薇姐,对不起,对不起……”

“我知道,我知道,你那么善良,怎么会伤害别人?你看,我了解你的啊,所以我并没有去杀雷念不是吗?没事的,不要怕,我会帮你的,相信我。”

听着玄瑚不断的哭诉,我终于后知后觉意识到我有多么自私。

我从来没有去深究过玄瑚内心里的痛苦,也从来没有真的帮玄瑚做过什么事,就连答应带她回灵木谷一事,到现在也是毫无进展。

想到灵木谷,我又安抚玄瑚道:“玄瑚,你不是说你听到灵木在唤你吗?也许我们回了灵木谷去,一切就都会结束了,你不会再怨恨,也不会再痛苦,可以安心的离开这个令你心寒的世界。玄瑚,你还记得灵木谷是什么样子吗?说给我听听,好吗?”

灵木谷是玄苍皇城正中的一处山谷,里面有一株千年古树,古树的叶片在夜晚会发出星星点点的金色亮光。相传古树枝繁叶茂,则玄苍国运昌隆,反之则会衰败,所以玄苍皇族总是悉心呵护着这一株古树,直到雷念举兵杀入的那一日,玄瑚亲眼所见渲染玄苍皇城,灵木枝叶凋零。

玄瑚说到心痛初,又低低哭泣起来。

我轻拍玄瑚的后背,口中讷讷重复着:“灵木会再度恢复生机的,我们很快就可以回去了。”

当冰凉的剑尖贴上我喉咙的时候,我扭头,正看到雷决执剑而立,目光阴冷。

我按住玄瑚的头不让她看到雷决的动作,轻轻对玄瑚说:“我不放心小颖和小泽,你去看看他们,好吗?多帮我陪她们一会儿,可千万不要再吓唬他们了,知道吗?”

玄瑚乖巧的点点头,随即离开。

我迎着剑刃站起,笑望雷决。

第23章 冷酷端王下令取血

我姓张名薇,现年三十岁,来自另一个世界。

我有一对子女,尚不满周岁,结过婚,离过婚,离婚的意思大概就是你们这里所谓的休妻,只不过结婚或者离婚在我们那里是两人共同决定,并不是其中某个人说了算的。

我的孩子们出生后不久,诊断出罕见的重病,前往别国求医途中,我遇到事故死亡,正巧那时玄瑚猝死,她救下了我的孩子并治好了他们的病症,我不知是什么缘由,魂魄进到玄瑚的身体里,继续活了下来,但玄瑚的魂魄因为无法回归灵木谷安息,只能停留在我身旁。

说完这些,天已大亮。

雷决坐在榻上捏着眉心,手里的剑已经垂地许久。

曹至在门外请雷决去上朝,雷决也不回应,只是坐着,头很痛的样子。又过了许久,雷决才缓缓站起,将剑收回剑鞘。

我等着他处置我的决定,他却并不言语,去木架边站了一会儿,跟我说:“过来帮我更衣吧。”

繁复的衣服一层一层被我套在雷决身上,他只是张开双臂闭着双眼,不知道在想什么。最后帮他束好腰带,又将他身上的衣服整理了一遍,我对他说:“已经穿好了。”

雷决没有再言语,甚至没有再看我一眼,离开了卧房,出去带着一队侍卫离开皓月阁。

简单的洗漱之后,我想到院子里坐坐,却被门口的侍卫拦住,说端王有令,玄瑚公主不得离开房间半步。

也不知道雷决看没看到我做了一半的夜行衣,想来我也不用再遮遮掩掩,虽然很可能没机会真的穿上夜行衣逃跑了,可既然已经做了,还是做完比较好,我在敞开的窗口继续用针线缝制,果果进来送水送饭,好几次想开口,最后还是没敢真的问我什么。

本想睡一会儿,再去梦里看看小颖小泽,可我躺在床上一闭眼,眼前都是雷决走时疲惫的脸,怎么都睡不着。

雷决大抵还是有些苦恼的吧,这荒诞无稽又怪力乱神的事突然劈头盖脸砸来,搁着谁都会难以消化,更何况雷决对于我这个假公主还多少动了些真感情。好在这感情萌生时日不多,应该还算不得多么深厚,否则他堂堂一个夜幽未来的君王却在不知情的时候与一个早已为人母的女人纠缠不清,也未免太令他蒙羞了。

我本以为雷决下了朝就会来质问或是叱责我,可是一直到夜晚他都没来。

第二天,雷决没来。

第三天,雷决还是没来。

后面的很多天里,雷决都不见人影。

玄瑚出现了几次,黑瞳依旧,时而还会有怨气出来,但只要我抱着她哄她说只要回灵木谷就没事了,玄瑚也能渐渐又恢复平静。

梦里见了几次孩子们,孩子们的嗓子哑了,除此之外再没有什么其他不良后果。

我想着等雷决再来见我,我一定要求他放我回一趟玄苍灵木谷去,玄瑚虽然暂时还算稳定,也不知哪天又会失去控制去伤害小颖小泽。

足足过了十天,雷决总算又出现了,只是他手上拿着一个玉碗,还有一把刀刃反着寒光的匕首。

“雷念身体又不好了吗?”我望着桌上的玉碗,也不知道是在问他还是在自言自语。

“贤王名讳也是你能叫的?”

雷决冰冷的声音让我心中一坠,是啊,我算老几。我跟端王行了个礼,“端王教训的是。”

我拿起匕首,咬牙切在腕上,我这刀法也确实是没有什么长进,一刀还是不见动脉。眼角余光处,端王冷肃的看着我的动作,眼中已透出明显的不耐。

“曹至!”端王对外唤了一声。

曹至进来单膝跪地,“属下在,请端王吩咐。”

“去帮她一把,贤王还在等着。”

曹至怔在原处,并没有马上听令行事。端王冷眼扫一眼曹至,“怎么,听不懂本王的话么?”

“属下……遵命!”

我对曹至笑一笑,没想到跟曹至总共也没说过几句话,他竟然会对我心生出一些怜悯。我将匕首递给他,笑道:“不妨事的,你来动手,我反倒能轻松些。”

曹至咬咬牙,抬目望了我一眼。这还是曹至第一次正眼看我,以往,他总是恪尽侍卫的职责,谦恭的绝不与我对视。

待曹至接下匕首,我将衣袖提起来一些,将整个手腕晾出来,“动手吧。”

曹至对我点头,“是。”

本以为曹至会握住我的手腕来割,没想到他只是捏着匕首,即快速的凌空一划,速度与力道让我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对了,是贤王,那次汤池共浴,贤王也是用这样的速度和力道来割腕取血的。

疼痛后知后觉才来,我倒是对这样的疼痛已经见怪不怪了,只见血液迅速装满一碗,曹至从袖管中取出一瓶药粉,在我的伤口上铺了一层。

端王令曹至拿好玉碗,曹至也顺便收好了匕首。

走前,端王对我说:“明日母后会差人送喜服来,注意礼数,不要坏了规矩。”

我诧异的问:“事到如今,端王还要娶我?”

端王冷笑道:“本王娶的,是玄瑚公主。”

目送端王和曹至离开后,我呆坐在桌旁,端王来时让果果退下,此时果果再来,瞧见我手腕上的伤口,惊叫一声,连忙跑去取了药膏一类。

“还费这个事做什么呢?曹至已经给我上过药了。”

果果眼里积了许多泪水,端着我的手腕一面吹气,一面仍旧要给我涂抹药膏。

这丫头许是憋了太多的问题,此时终于憋不住了,带着哭腔问:“公主到底跟端王怎么了?端王为什么要……要……端王以往不都是最心疼公主的吗?”

此一时,彼一时。既然端王没有将我灵魂入驻之事公布出去,我也不能再说给其他人听了,免得听到的人再惹上什么麻烦。

我笑着告诉果果:“我们就是吵了一架罢了,没什么的,你不要担忧。”

果果却摇着头说:“不是的,不是的,只是吵架的话,端王绝不会如此狠心。”

“你知道什么?这就叫伴君如伴虎。端王今后可是要做夜幽皇帝的,又怎会一直仁慈下去,心狠一些总是好的,便不会有什么事能牵绊得了他了。”

我宽慰着果果,其实也是在宽慰自己罢了。

果果抹掉眼泪又问我:“公主可是对端王心寒了吗?”

我一愣,“你何出此言呢?”

“公主都不叫端王的名字了。”

好像有什么从我心中掠过,在我心上划出一道痕迹来,我望着手腕露出微笑,心上那一道,一定要比手上这一道要浅的多。

第24章 贤王来访端王刁难

皇后派人送来的喜服华丽非常,光是上面镶嵌的各种宝石都让人眼花缭乱。因那从皇后宫里来的宫女说,要让我务必试穿看看合身与否,我还记得端王的命令,要注重礼数,既然皇后有这个要求,我让果果给我换上让这宫女看看便是了。

站在落地镜前,我望着镜中的“自己”,以往总觉得这脸,这身子,都是借来的,即便照过镜子,也都没有仔细瞧过。如今穿上一身喜庆,头上又戴了正经的华冠,仔细端详起来,我不禁要感叹玄瑚当真是有帝王之女的姿容。

那宫女问我喜服合身否,我先隔空谢了皇后,又说喜服非常合身,再称赞皇后置办的细致又隆重,最后再让那宫女帮我转达万望皇后娘娘保重凤体,不要因为为我的大婚而受累。

一连串的应付客套过后,我递给果果一个眼色,果果将那宫女送出门去,又塞了个不小的坠子给那宫女做感谢。

果果回来问我要不要脱掉喜服,虽然喜服上面的宝石堆砌起来也是有些重量的,穿着有些累人,可我还是让果果先退下去。

屋里没有别人,我叫了几声玄瑚,她显现出来后围着我看了几圈。

“玄瑚,这就是你出嫁时的样子了。”我说着走了几步给玄瑚看。

玄瑚那双骇人的黑瞳里流露着惊喜,她拉着我的衣摆,抚摸着上面亮晶晶的装饰,轻声说:“谢谢薇姐。”

“你可以慢慢看,等你看够了,我再把这身衣服换掉。”

玄瑚却笑了笑,将手上喜服衣摆放开,“不必再看了,薇姐,你的好意玄瑚明白,玄瑚感激在心。”

话刚说到这里,门口传来一阵不小的骚动,我和玄瑚到门口去看,侍卫正跪在门口阻拦想要进屋的人,贤王。

贤王见到我,先是一怔,而后打量我一个上下才回过神,对我行礼道:“本王今日特来感谢公主的救命之恩。”

贤王身后曹至的弟弟对着两个侍卫怒道:“你们两个还不让开!”

“可是端王有令……”

“端王是说不让我出门,何时说过不能让贤王进来?”我冷声呵斥。

拦路的侍卫面面相觑,最终还是抵不过贤王和我的威势,朝两边散开。曹至的弟弟应该就是贤王的贴身侍卫了,他守在门口,并没有跟贤王一道进屋。

我这卧房也就窗口那张桌子可以坐坐客人,比不得用来正经待客的花厅,我只能把贤王请进来,让到桌旁,我与他对面坐下,果果适时送来新泡的热茶。

玄瑚就坐在我身旁,黑瞳视线一旦落在贤王身上就再也挪不开。

贤王,你来的也是正好,今日让玄瑚看看她出嫁应有的模样,再看看她的心上人,也算是圆满了。

“公主被兄长禁足了么?”贤王直问不讳。

我尴尬笑笑,“是啊,我出言冒犯了端王,被端王小小责罚一下,不碍事的。”

贤王抿了口茶水,也不知道他信没信我说的话。

晌午的阳光刚好透过窗落在贤王脸上,他气色虽然还是不大好,可是看上去精神却还算不错。

“贤王,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本王说过,今日是来谢恩的。”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精巧的木盒,将木盒放在桌上推到我面前,“另外,这是上回本王与公主说的,要赠与公主大婚的贺礼。”

我没有碰那木盒,只是问他:“既是贺礼,为何不在大婚时再送?”

贤王微微笑道:“公主也知道我这身子,今日能出来逛逛,也不知明日还能不能从榻上起身,只好趁着身上有些力气提前送来。”

好吧,我这才打开盒子,看到里面一枚红玉镂空的扳指,在阳光里通透极了。

“帝衡多产血玉,这玉也是血玉里的上品,本王听闻常年佩戴血玉于身子有益,便想着应当给它寻个适当的主人。”

“既然戴着它对身体好,由你佩戴不是更加合适?”

贤王继续笑道:“公主说笑了,我这身子戴什么都是无用的。再者说,这扳指已被我雕琢出花瓣的图样,我就算身子不济,好歹也是个男儿身吧。”

见贤王有意打趣,我也就报以一笑,见旁边玄瑚也是欢喜的笑了。

以往我确实是非常讨厌贤王的,但是这几日下来,我只惦念怎么能让玄瑚好过些,再看贤王也不觉得有多么面目可憎。

实际上贤王总是挂着笑脸,聊起天来声音轻柔,语速较慢,听他说话并不会让人讨厌,如果与他没有什么过节,应该也是有些如沐春风的意思的。

我把扳指套在大拇指上,趁的玄瑚这雪白的皮肤更加吹弹可破,细看之下贤王所说的花瓣图样,不出意外也正是樱花的花瓣了。

我跟贤王道谢,“贤王有心了,这贺礼我很喜欢。”玄瑚想必也是非常喜欢的。

“公主客气了。上回我突然咳血,可曾惊吓到公主?”

“我倒是没有,萦柔被吓的不轻。”

“稍后我自当前去柔娘娘处赔罪。”

我笑笑,你去不去给萦柔道歉,就与我没什么关系了。

聊了三盏茶的功夫,果果在旁边伺候,门口又有侍卫守着,贤王倒也没有说什么奇怪的话。眼看午膳的时辰要到了,我问贤王要不要在我这里用膳,贤王却说不用,然后起身告辞。

无巧不成书,贤王刚出了门,正迎面遇到下了早朝的端王。

我在卧房门口瞧见端王黑着脸,连贤王的礼都没受完,就打断贤王让他好生回去养身体,然后几个大步就进入到我卧房里来。

果果见了端王也怕的很,端王叫果果退下,果果赶忙退出去将房门关严。可能玄瑚也很怕端王,此时也已悄悄离开。

“今日你穿上这喜服,就急不可耐的要给贤王瞧瞧了吗?”端王咬着牙,似乎非常愤怒。

我看看自己,要不是他提醒我,我这喝着茶都已经忘了自己还穿着这一身华服。

“还不将喜服换下!等着本王给你脱吗?!”

赶紧到衣架旁,将一件件配饰衣服取下来逐一搁好,我想再穿上日常的衣裙,却又被端王叫住,“过来。”

我只得调转方向来到端王面前。

“你说你已经有一子一女,那你定然擅长这男女之事吧?”

什么意思?端王大中午跑来就是专门羞辱我来的吗?我胸中郁结,无法作答。

第25章 再度强迫张薇心寒

端王继续不依不饶道:“难怪贤王大病未愈就要急着来看望你。”

我紧咬着下唇继续沉默,自知没有什么资本跟他顶嘴。

“不如你也让本王见识见识你于男女之事上究竟有哪些手段,或许本王也会拜在你裙下也未可知啊。”

嘴唇大约是被我咬破了皮,我尝到一丝血液的咸味。

见我久久不做声,端王抬手捏住我的下巴,力道大的让我怀疑他准备拆掉我的下颌。

“看着本王!”

呵呵,我心中发笑,却仍然不抬眼皮。

也许端王一生气就喜欢脱人衣服吧,当他大白天里粗暴的撕扯我的贴身衣物,我只能像木偶一样站着任他摆布。

“本王倒要看看,你这处子之身是否如这手腕的伤口一样可以自己再长回去!”

他一手按着我的手腕,这昨天才切的口子,又被他按出了许多的血来,

“我说不会再强迫你,便绝不会再犯,万望,信我,万望,莫要厌恶于我。”——不久前从同一人口中说出的话在我耳边余音未了,此时他再来改写,应该也不算太迟吧。

我侧头闭眼,无论端王说什么,做什么,我都不做回应。

也许是身下压着个木头毫无乐趣可言,端王事毕之后独自离去,果果进来一边哭泣,一边帮我盖了被子,重新敷药包扎好伤口,又问我要不要喝水,我说我想睡一会儿。

果果关门响动之后,我感到有人躺在我边上抱着我,也是在低低的哭泣着。

“薇姐……是瑚儿的错,若不是瑚儿怨念作祟,也不会逼得薇姐非要与端王说出实情。”

我抬起手搂住玄瑚的肩,“若我知道据实以告他会是这样的反应,那我应该再早一些告诉他的。”

玄瑚不明白我话里的意思,我反正也心乱的厉害,跟玄瑚说说,也算是为自己理清思绪了。

从在玄瑚身体里活过来开始,我根本就没有打算跟这个世界的任何一个男人去发展男女关系,可是我在这夜幽后宫里实在是太弱小了,就算逃得出贤王的控制,也逃不出端王的手心。本想做一身夜行衣逃走,皓月阁里白天耳目众多,晚上端王又非要来找我,眼看着端王好像对我越来越感兴趣,我心里其实是纠结的。

我知道端王喜欢的肯定不会是我躯壳里的灵魂,他的喜欢是本能与利益的结合。玄瑚年轻貌美迎合他的本能,虽然国灭却改变不了玄瑚公主的出身,样貌地位都可以说是足够配得上端王正又迎合了他的利益。就算玄瑚曾跟贤王牵扯不清,但毕竟也没有突破底线,端王虽然会耿耿于怀,但毕竟玄瑚初夜是交给了端王的,此事也还算说得过去。

可是如果玄瑚这还说得过去的身子里,住着一个早已育有一子一女的三十岁女人的魂魄……就算是真爱也段然无法接受,端王那不怎么纯粹的喜欢又怎么敌得过这份厌恶,甚至,恶心。

“迟迟不告诉他,我只是还在犹豫,还在想若他是动了真心的,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他把他的心意收回去。现在一切都变得简单了,他既然没什么真情实意,我也就不必考虑其他,他要怎样全都随他,我静待时机,离开便好。”

说到这里,我也累了,换个姿势躺,望着玄瑚的双眸。

玄瑚半晌后轻声说:“薇姐是对端王动了情了。”

我笑笑,“没有,你不要乱想。”

“薇姐嘴硬,若不是动了情,薇姐又怎会在意端王一颗心交付于你,于端王而言是否会终有一日伤了他的心。薇姐是怕端王伤心。”

我敲一下玄瑚的脑袋,“你懂什么?我只是不喜欢欠别人的债罢了。”

玄瑚抓了我的手握住问:“那薇姐你就真的不难过吗?”

“我难过,不是因为端王做了什么。我现在对你的处境有了更深的体会,夜幽皇宫里我们是没有任何依靠的外人,可以被他们随着心情对待,没有能力自救。玄瑚,我一直想问你,玄苍旧人是否还有靠得住的?”

玄瑚想了半天,摇摇头,“我七岁来到夜幽皇宫,从那之后再没有玄苍旧人的消息了。”

虽然能够预料,但玄瑚这么说,我还是有些失落。见玄瑚也是一脸愁容,我又拍拍她的手,“没事的,总有办法出去的,灵木谷我们是一定会回去的。你要想开些,不要再被怨念控制,你看,我已经招惹了端王这个麻烦,你可千万不能再给我添乱了哦~”

玄瑚将头靠在我怀里,“薇姐,你总是劝我,你也要想开些才是呢。”

对玄瑚,我越来越觉得她就像是我的亲妹妹,我想要给她希望,想要给她依靠,想要保护着她,却总是无能为力。

一下午跟玄瑚聊了许多,到了晚膳时间也不觉得饿。

果果端来饭菜,我让她端走,她却跪着求我,说我午膳就没吃,晚上好歹吃几口免得伤了身子。我也不想让果果这么担心,就起来坐到桌旁,刚吃了没几口,端王又来了。

现在只要端王出现,玄瑚都会立即离开,果果也被端王屏退,他坐在我对面盯着我看,我继续吃我的饭,就当没他这个人。

“本王当将你做妖女处置。”

听他这么说,我点下头,“好。”

“你谋害玄瑚公主,又强占公主身躯图谋不轨,论罪当装入铜炉,以碳火炙烤七个日夜。”

我夹了一块脆皮烤肉看看,估计刚装进铜炉我就已经跟这肉块一样外酥里嫩了吧,怕肯定是怕的,但怕也没什么用,我再度点头,“好。”

端王沉吟片刻,又问:“你还有何话说?”

我觉得可笑,放下筷子抬头看端王,“你要杀就杀,我无话可说。”

端王却咬了牙道:“若本王有意杀你,早已将你谋害公主一事公之于众!”

“呵,那你就是不想杀我,哦不对,你是不能杀我了。”

说完,如我所想,端王脸色变得更加阴郁难看。

“你不能杀我,无非还是那两件事,一,玄苍;二,贤王。我不知道你今天两次前来到底想干什么,你有话可以直说,我这个人可是又笨又固执,你指望我去摸透你的心意,那怕是要让你失望了。”

听了我的话,端王突然笑了起来,“呵呵,是本王妄想了。”

妄想?我没有听懂他的意思。他笑完起身,恢复冷漠,“明日早朝后,曹至会请公主前去沐阳殿。”

不给我发问的机会,端王已带着门外的曹至离开皓月阁。

第26章 帝衡使者前来退婚

沐阳殿是端王处理政事的地方,他叫我去沐阳殿,大概就是为了公然治我的罪吧。否则我一个后宫里无权无势的女人,有什么事还能上得了沐阳殿去?

一夜辗转,想到自己可能真的没有活路了,免不了还是要感伤一下。

我这辈子活的就像是个笑话,命苦就算了,运气也是差到极点,就算是给了我两条命,其中也没有哪条命真的被我活出点颜色来的,不是灰蒙蒙,就是惨淡淡,在哪都是没有什么助力,前一世好歹还能跟男人们公平竞争,这一世倒好,干脆连个努力的机会都不给我。

在夜幽活的这几十天,活动范围就在方寸之间,我甚至连玄瑚所在的这个世界究竟是个什么模样都还没见过,这就要一命呜呼了。

连个客串都不算,我就是个跑龙套的,马上要领便当了都根本没有人要听我的谢幕词。

自怨自艾的了一个晚上,早起顶着两个黑眼圈坐在屋门口,侍卫不让我出去,我只能吩咐果果他们将菜园的菜收了,送给静瑶瑾萱和萦柔。她们三个也是我这一世里说话说的最多的人了,我这将要走了,也该简单做个告别,不能亲口跟她们说,就用新鲜的菜代表心意吧,希望我的来和去,都如同云烟一般不留踪影,不给她们留下任何不悦的回忆。

曹至来请我去沐阳殿的路上,我还特意跟曹至多聊了几句。我问的都是曹至的年纪,是否婚娶,几岁入宫,师从何人一类,曹至有问必答,我若不问,他也就一路沉默。

沐阳殿巍峨肃穆,我在外面又感受了一下阳光的温度,才叹了口气,缓缓走入殿内。

端王坐在殿内最高处的宽大桌案后,殿内低处则分立几人,其中左侧一位服饰虽考究但与夜幽服饰明显不同的,约莫三十多岁的男人,他身后站着一位头戴幂篱,不以相貌示人,只凭身材看得出也是一个男人的人。右侧几个人倒都是夜幽官员的打扮,当中只有一个老熟人是坐在椅子里的。

我大概看了一圈体会了一下氛围,可以说是很严肃紧张的了。

走到殿内两拨人当中,我福了个身,“拜见端王。”然后又左后环顾一下,“各位,有礼了。”

“昨日使者于政殿之上要求面见玄瑚公主,这位便是玄瑚公主,既已面见,使者是否可以表明来意了?”端王高高在上向下问话。

我也不知道端王这是问谁的,左看右看,那个三十多岁打扮与夜幽不同的男人也没看向端王,直接走到我跟前,朝我一拱手道:“在下帝衡使者,见过玄瑚公主。”

我见这男人十分沉着,说话不卑不亢,声音也清晰有力,不愧是传说中帝衡大国派出来的人,气度果然不俗,对他做个礼回道:“使者不必客气。”

那人执着于礼数,又对我拱手道:“公主,臣下此次前来,是奉公主兄长,帝衡辰王爷皓渊之命,来为公主退婚的。”

啥玩意儿?

我以为我听错了,在座的恐怕也都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我凑近了一点又确认了一次:“你说什么?你家王爷是我哥哥?他要你来给我退婚?”

“正是。”

这一下大殿里面炸开了锅,不仅贤王从椅子里站了起来,就连端王,也从高处站起,缓步走下,来到帝衡使者面前。

“使者此言何意?”端王眯眼问话,已将不悦写在眉眼之间。

使者对端王一抱拳,从怀中掏出几张写有字迹的绢帛,将其中一份呈给端王,端王接下来,使者在端王看那些字迹的同时对我说:“这是十五年前,玄苍先皇玄雎与我帝衡辰王爷皓渊共同画押的手书一份,书中辰王爷将玄瑚公主认作义妹,两国玺印俱在。那时公主尚年幼,自然是记不得的,这手书公主的父皇和辰王爷各执一份,今日我带来的,便是辰王爷那份。”

端王此时已经看完,将手书还给帝衡使者,沉声质问:“既有如此约定,为何十五年来帝衡从未发诏天下?”

帝衡使者再对端王抱拳道:“玄苍先皇与我帝衡辰王爷高瞻远瞩,此事保密至今,自有他们的道理。有此手书为证,是否昭告并非关键,端王难道不认得帝衡与玄苍的国玺大印吗?”

我心中惊叹,这使者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跟端王这样说话。不过再想想,两国即便交战也不斩杀来使,现在夜幽帝衡并未交战,帝衡派来的使者,就算无礼,夜幽应该也不会太过苛责。

端王立在那处抿唇不语,在旁边站了许久的贤王此时向前,对使者抱手道:“夜幽贤王雷念,见过使者。”

“不敢,久闻贤王大名,今日相见,是小臣之幸。”使者转而对贤王行礼道。

贤王点一点头,轻咳了一声才继续说:“长兄如父,若贵国辰王爷与玄苍先皇确有如此约定,那公主自然当听从长兄的。可如今玄苍先皇已逝十年,这手书只剩下辰王爷手上这一份,又如何能证明玄苍先皇确有此意?”

“小臣敢问贤王一句,贤王又有何根据说玄苍先皇并无此意?”

好么,原来这大殿上议事也是可以开杠的,管他三七二十一杠就对了。我夹在当中虽然还有些莫名,但心下还是有些兴奋,如果这帝衡使者的手书是真的,那我心心念念的转机也就在眼下了!

玄瑚此事已经现身出来,在我旁边对我说:“父皇从未与我提起此事。”

呃,如果是这样,那这手书是伪造的?这是帝衡的什么阴谋吗?

沐阳殿内僵持了一阵,贤王大概是体力不支,回去坐下,端王思忖片刻又说:“近百年来,玄苍与我夜幽交好天下皆知,并未听闻玄苍先皇与帝衡辰王爷有什么故交。使者今日仅凭一封手书就要为玄瑚公主退婚,也未免太儿戏了。若使者没有其他依据,别说本王不信,怕是这天下人也难以相信。”

这使者微微一笑,回身看了一眼幂篱遮面的男子。

男子上前来,将幂篱取下,向端王抱拳,“玄苍国师暮长烟,见过端王。不知我玄苍保管的另一份手书,与我国师之名一齐作证,是否可堵住这天下悠悠众口?是否又能证明,我玄苍先皇确实与帝衡辰王爷有过如此约定?”

第27章 檄文痛斥三诏并出

“长烟哥哥!”玄瑚在我旁边惊叫一声,我愕然望她,她开心的指着暮长烟对我说:“那人是长烟哥哥!是我父皇亲自授命的玄苍国师!我自小他就带着我玩耍,虽然比我年长十五岁,却总要让我叫他哥哥!他是长烟哥哥,没有错!薇姐,长烟哥哥是忠臣之后,他来救我们了!”

很好……

我要的玄苍旧人,你总算来了!

暮长烟也从怀中掏出一封绢帛的手书,再次给端王过目。

端王看完,将手书奉还,而后立在那里良久,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夜幽的一众臣子本跃跃欲试想来论理,见到旧识,也都再说不出什么来,只能与端王一样,杵在原地,不发一语。

帝衡使者又拿出第二份绢帛,“此乃我帝衡当今圣上亲书檄文,三问夜幽。一问,玄苍夜幽历来交好,人尽皆知,夜幽为何趁玄苍不备,一夜之间将玄苍皇室尽数斩杀?二问,玄苍既已国灭,夜幽为何还要挟持玄瑚公主十年?公主千金之体,在夜幽可曾受公主尊礼?夜幽是否如对玄苍百姓一般,将公主奴役至今?夜幽如此对待友国遗孤,又是何道理?三问,玄瑚公主身份贵重,若要迎娶,夜幽当以帝王之名先发聘礼以表贵国诚意,如今玄苍皇室虽已不在,但玄苍国师在此自会以举国之力为公主做主,夜幽未行礼聘便要强娶,这又安的是什么狼子野心?是否欺负玄苍无人为玄瑚公主撑腰,你夜幽便可不顾联姻礼法,对公主为所欲为吗?!”

这连番的质问真是每一句都说到了我的心坎上,我不禁要往暮长烟和这帝衡使者身边靠拢,反观端王贤王人等,则是脸色变了又变,十分精彩。

玄瑚大概是受了太多的委屈,这使者一番话,竟让玄瑚悲从中来,在我身边低低哭泣出声。我不动声色拉了玄瑚的手握一握,玄瑚别怕,你的长烟哥哥今日就是要来给你评理的。

贤王又咳嗽了几声,叹口气道:“当年之事,国师也在场,我虽举兵闯入玄苍皇宫,也斩杀了不少玄苍皇族,可事实并非帝衡所言那般。”

暮长烟向前一步,昂首道:“我玄苍国事,当由玄苍自行处置,无论皇宫内有何变故,都不是夜幽能插手的。贤王举兵闯我玄苍皇宫是何居心,想必只有贤王自己心里清楚。玄苍皇族既灭,夜幽占我国土,奴役我国百姓,恰恰证实夜幽此行,并非义举,师出歹念。”

贤王张了张嘴,却还是咳嗽几声后作罢。

“若端王、贤王辩无可辩,那就请玄瑚公主听诏。”说着,帝衡使者拿出了第三张绢帛。

我立即走到使者对面,以我的身份也不知当不当跪,于是福了个身说:“玄瑚听诏。”

“帝衡圣上亲书三诏,一诏,请玄瑚公主即刻登基,承袭玄苍帝位,帝衡将力保玄瑚女帝一掌玄苍,但有不服,帝衡圣上将任辰王为将,举兵征讨!”

说罢,使者向我望来,我心中澎湃,但既要承袭帝位,也是与帝衡皇帝平起平坐了,便不再福身,颔首道:“玄瑚愿承袭玄苍帝位,不日将前往故土灵木,登基称帝!”

使者点头,目光透出些赞许,再度开口:“帝衡圣上亲书三诏,二诏,玄瑚女帝奉玄苍先皇之遗愿,与帝衡辰王结义兄妹,此约由帝衡圣上亲自鉴证,即刻起效,特此昭告,天下共知!”

“玄瑚愿尊父皇遗诏,与帝衡辰王结义兄妹,长兄如父,玄瑚当礼敬兄长,不负父皇遗愿!”

可能这使者并未料到我竟然这么配合,他嘴角甚至露出一闪而逝的笑意来,正色又道:“帝衡圣上亲书三诏,三诏,孤准辰王所奏,辰王以玄瑚女帝长兄为名,拒夜幽迎娶之诏,从今日起,玄瑚女帝与夜幽端王婚约废除,天下共知!”

使者收起绢帛,双手恭敬端着,等着我去领受。

我心里爽快到飞起,连忙回道:“玄瑚愿尊长兄之命!”说完,将那绢帛诏书接在手上。

帝衡使者一番慷慨激昂之后,便退后两步,不再说话。

端王神情凝重,踱步到我身旁,望了我片刻,他的眼神我很熟悉,愤怒夹杂着忧虑。被公然斥责,又在他的沐阳殿上下了帝衡皇帝的诏命,自然是让他很没有面子的,愤怒是当然的。至于这担忧,恐怕也不过是对玄苍一国又将独立,以及帝衡与玄苍联合,他夜幽恐怕难以抗衡的忧心吧。

也许事出突然,夜幽这边没有准备对策,而帝衡又占着道理,暮长烟和我一道更是与帝衡标同伐异,端王最终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请帝衡使者与暮长烟一道去皓月阁旁的颐轩阁休息。

我本要与暮长烟一道离开好替玄瑚与暮长烟叙叙旧,可端王却请我暂留沐阳殿。我望向暮长烟,他对我略一点头。

众臣告退,沐阳殿只剩下端王、贤王和我。

往日见端王在人前总是气度拔群,稳若泰山,经历这一场后,端王却踟躇殿内,许久后才说:“你可知帝衡此举是何目的?”

我虽然对天下局势并不了解,但帝衡十年来从不曾出面干预夜幽与玄苍之事,直至今日才出手,总不至于真的只因为当年与玄瑚父皇的一纸约定那么简单。

现在我与夜幽立场不同,又为什么要跟端王一起来分析局势呢?

我笑道:“玄瑚父皇有此未雨绸缪的安排,想必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虽然帝衡直至今日才插手进来确实令人费解,但我愿意相信玄瑚父皇的用意。”

贤王坐在一旁咳嗽了几声,却没有插嘴进端王和我的对话。

“若是。”端王立在我跟前垂目凝望着我,“若是本王将玄瑚公主已死,躯体却被不明来路的妖女霸占一事说出,想必第一个要取你性命的人,便是暮长烟。”

我心中一坠,如果端王真的说了,我就是暮长烟不共戴天的仇人,暮长烟确实不可能容得下我。

旁听的贤王咳嗽声变得剧烈,几乎要从椅子内摔落到地上。玄瑚已经蹲在贤王身旁,急急劝贤王不要难过,可贤王又怎么能听到玄瑚的声音。

而我也是第一次了解到,原来端王和贤王之间并没有我想的那么不合,此事端王要贤王知道,恐怕是要我就玄瑚之死给贤王一个交代了。

第28章 贤王揭开国灭真相

端王坐回高位,我也有些累了,可这大殿上就两张椅子,一张宽阔的端王坐着,另一把则被贤王坐着,我只能来到贤王跟前,盘腿坐在地上,等着他咳嗽结束。

好容易贤王总算止住了咳嗽,想与我说话却接不上气息。

“贤王你先平静一下,我将玄瑚的事情讲给你听,听完你有什么问题尽可以问我。”

贤王以手帕捂在嘴上,点了点头。

我将自己的死因一带而过,将以玄瑚之身复活之后的种种细细讲述,并告诉贤王,玄瑚的魂魄就在贤王身旁。

贤王愕然转头看向玄瑚的位置,玄瑚也正望着贤王的双眼。然而贤王却又很快转回头来对我说:“本王……不信!”

我耸下肩膀说:“那你可以问一些只有你和玄瑚知道的事情,玄瑚会告诉我,我说给你听,是真是假你再判断不迟。”

贤王调整了一下呼吸才慢慢提问:“落樱阁有多少樱树?”

我看向玄瑚,玄瑚回我后,我对贤王说:“落樱阁院墙内有八十一棵樱树,其中五棵花开的不好,你曾经想把那五棵树挖掉,玄瑚说那它们也还是在春日里努力盛开的,挖掉只能做柴火烧也太可怜了,所以那五棵树直到现在也还种在院子里。”

贤王听了,依旧缓缓摇头,过了一会儿又问:“我总要饮你的血才能活命,对此你我有何约定?”

玄瑚又低低与我诉说,听到她的话我先是有些意外,见贤王在等我回话,我才轻咳一声,“咳,玄瑚说约定有三,第一只割手腕取血;第二玄瑚胆小,自己没有勇气动手而你的刀法更为利落,就交由你来割血;第三,割血前不要告诉玄瑚,并尽可能不弄疼她。”

贤王神色露出忧伤,我心里也开始嘀咕,原来在落樱阁汤池里面贤王遵照约定来割我的手腕,我却并不知道情况,还狠狠给了他一巴掌。

“那个。”我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补充道:“贤王,那次汤池……我不知道你与玄瑚有此约定。”

贤王摇摇头,“罢了,罢了。”

什么罢了?

我等着他继续问我问题,他却半晌没有出声,等他抬头望我,我看到他脸色惨淡如死人一般颜色。

“瑚儿。”贤王唇齿微动。

我对贤王说:“玄瑚就在你面前蹲着,你有话就说吧。”

贤王对着空气凝望许久,将十年前的回忆,清清楚楚的跟玄瑚讲了一遍。

十年前,夜幽确与玄苍交好,好到就连玄苍国舅企图篡位,玄苍皇帝玄雎都是找了贤王的父皇帮忙。

那年帝衡先皇病逝,幼主刚刚登基,玄苍国舅就串通皇后一道,在玄苍皇宫里挟持了皇帝玄雎与诸位皇子。

夜幽端王领兵于皇城内压制国舅反军,夜幽贤王则率军冲破皇宫宫门,一路杀入灵木谷,然而还是晚到了一步。

玄苍国舅已经将玄雎与众皇子斩杀在政殿之内。

许是皇后并未料到自己的哥哥会如此狠绝,竟然连她的儿子也一并杀害,贤王抵达时,皇后正剑指国舅,见贤王举兵闯入,自知没有生路,用剑抹了脖子。

贤王受夜幽皇帝之令,若玄苍皇帝罹难,便要杀尽谋反之人,于是才有了七岁的玄瑚赤足跑进大殿,看到贤王正大开杀戒的一幕。

可是大殿里的夜幽皇族死光之后,没有人能够证明夜幽是来助玄苍平叛的。事发时还在殿内的国师暮长烟,已经趁乱逃离,从此之后,夜幽就背上了将玄苍灭国的骂名,一背就是十年。

玄苍皇室仅存玄瑚公主这一血脉,被贤王带回夜幽,本欲在公主成年后将真相告知,可玄瑚公主性格极为柔弱,贤王怕玄瑚承受不了自己母后即是叛国元凶,贤王就迟迟未能开口。

玄苍国灭之初,玄苍人口诛笔伐,贤王的父皇难以忍受,恐玄苍之事也会动摇夜幽的根基,只能开始镇压。但对玄苍的镇压也让夜幽皇帝内心饱受折磨,终于在三年前,皇帝昭告天下将玄瑚公主赐婚端王后,一病不起,直至今日。

玄苍之事,在夜幽也就渐渐变成了忌讳,夜幽的皇室与大臣都不敢再去提及。

对于端王和贤王来说,当年发兵去玄苍本是帮忙平叛,却平白被误会成奸佞之辈,心中亦有愤懑,他们的父皇无力料理朝政后,一应政务均由端王处理,对玄苍的镇压也就变得更加果断严厉。

话到这里,玄瑚已经听得怔在那处不知该作何反应,我心里也是不胜唏嘘。

端王这时又走到我跟前问我:“暮长烟目睹一切真相,今日却串通帝衡扶你继位称帝,这其中是何阴谋,你自己也想一想吧。”

我既不熟悉暮长烟,也没经历过十年前的那场血雨腥风,如果让我判断,我还真不知该信哪边。于是我戳戳愣了半天的玄瑚,“玄瑚,你如果还承受的住,我能不能问问你,你是否愿意相信暮长烟?”

玄瑚犹豫片刻,尽管一脸的悲伤,也还是回我:“薇姐,无论如何,暮长烟是玄苍人,是我玄苍的授命国师!”

“好。那你可信贤王说的?”

玄瑚这次丝毫没有犹豫,坚定的点了点头。

“好,你若难过,便哭一会儿吧,剩下的事交给我。”我摸摸玄瑚的头,她果真走到一旁去,蹲在地上低低啜泣起来。

我先看向贤王说:“贤王,玄瑚信你的话,我也愿意相信。但是十年来你隐藏真相,禁锢玄瑚,你可以说是在保护她,可是你是否想过,她愿不愿意被你这样对待?你断了她的生念不假,无论是玄瑚还是我,都不可能再留在夜幽任你摆布。”

说罢,我再转而面对端王,“端王,无论暮长烟是什么打算,你将玄瑚已死,由我寄生的事告诉给他,都改变不了他要给玄苍立新帝的决心。他是玄苍授命国师,他自有他的手段,即便我的灵魂不是玄瑚,我这一身血脉却做不得假,只要我有心重建玄苍,你以为暮长烟还会理会你的说辞?所以你要说便说,我也自有我的把握。”

端王抿紧双唇,许久之后才问:“离开夜幽后,本王再无法护你周全,是生是死,全看你的造化。你可想清楚了?”

我冷笑道:“至少,我不再被你掌控。即便是死,我也心甘情愿。”

第29章 帝衡居心昭然若揭

暮长烟与帝衡使者所住的颐轩阁与皓月阁仅一墙之隔,自从在沐阳殿上帝衡使者一番慷慨陈词后,端王撤了皓月阁的禁足,又派了更多下人来伺候,暮长烟与我也可自由往来。

玄瑚借我的口与暮长烟叙旧,说到灭国惨状,暮长烟跪地恳求我的饶恕。

暮长烟说,那日叛军血洗政殿,他本应拼死一搏报效先帝,但他武功低微没什么用,且若连他都死去,玄苍的忠臣就尽数覆灭了。这些年他忍辱偷生,寻找机会与帝衡辰王相识,机缘巧合下救了微服出巡的辰王爷的命,辰王作为报答,便答应帮助暮长烟复国玄苍的请求。

“一个王爷,竟能说动帝衡皇帝写下亲笔诏书昭告天下?”我对这个辰王爷知之甚少,只能将疑惑拿出来问暮长烟。

“回陛下,帝衡幼主六岁登基,现下也不过十六岁,辰王爷以皇叔兼相国的身份摄政已久,辰王爷的命令,就如同帝衡皇帝的命令。”

我点点头,扶着暮长烟的胳膊让他起身坐下,“长烟哥哥当年能够审时度势做出正确的判断,否则如今也不会有人来夜幽救我,我当感谢长烟哥哥才对。另外,我还没有登基,你叫我的名字就好,这跪地的大礼,以后也就免了吧。”

暮长烟却说:“陛下登基在即,长烟身为国师自不可先坏了礼数。”

“好吧,你管你的礼数,我以后私下里还是叫你长烟哥哥。”

暮长烟严肃的面容方才展露一些笑来,竟也如这春日暖阳一般令人倍觉亲切舒服。

按玄瑚的说法,暮长烟比玄瑚大十五岁,那他今年三十二岁,我叫他哥哥也是应该的。而且暮长烟望我的眼神,确实有出自亲人的殷切,只是里面还掺杂了许多的悲凉,我坐在此处,他往往盯着我半晌也不愿挪开视线,想必当年他确实是待玄瑚如亲妹妹一般看待,有着浓厚的兄妹情谊。

总觉得昨日沐阳殿和今天皓月阁的话题都太沉重,我想找个话题换换气氛,便问:“长烟哥哥你可成家了?”

暮长烟摇头道:“国仇家恨未报,长烟岂敢论及儿女私情。”

看来还是绕不出这些个话题啊,我放弃了,索性不再讲其他,问道:“那长烟哥哥,既然当年灭国并非夜幽所为,帝衡皇帝那一篇檄文又是怎么回事?”

“帝衡夜幽两国对立,即便辰王爷答应助我玄苍复国,也是绝不会帮夜幽正名的。”

“那我们呢?我们与夜幽本是交好,并无仇怨,也不将真相大白天下吗?”

“这十年夜幽多番压迫,我玄苍与夜幽也已经积了不少仇怨了,如今玄苍分崩离析,我们更是不宜得罪帝衡。”

我又点点头,暮长烟的话逻辑清晰,有理有据,而且聊到现在,我的直觉也更愿意信任暮长烟。

“陛下,夜幽宫内耳目众多,许多话等离开夜幽后,我再与陛下细说。如今帝衡使者沐阳殿上对端、贤二王一番折辱,长烟只怕那二位并不会轻放了我们。”

我笑着,将果果做的蜜饯糕点往暮长烟跟前推一推,又为他添了茶水,“长烟哥哥多虑了,那二人正如你所说,十年来对我并未按公主身份礼遇,也算是亏欠了我不少,那日你与使者离开沐阳殿后,我已试探过他们,他们不会为难我们的。”

“倒也无妨。”暮长烟恭敬的将茶杯双手捧起喝口茶继续说:“辰王爷已在帝衡、夜幽国界布兵,若夜幽真要为难我们,也算正中辰王爷下怀。”

我心中一惊,“怎么,辰王爷心心念念是要跟夜幽开战吗?”

“如今帝衡幼主也已长大,辰王爷见夜幽在十年间国力渐强,自然是想要打压一番的。何况本次若夜幽为难我们,辰王爷正好可以师出有名,号召玄苍旧部一道,夜幽外有帝衡大军压境,内有玄苍旧部奋起反抗,腹背受敌,根本讨不到什么便宜。”

我就说帝衡怎么这么好心,就算是为了报暮长烟的救命之恩,也报的太江湖侠气了一些,原来这里面还是大有文章的,国与国之间即便有什么恩情要报,也总抛不开利益两个字。

“可是长烟哥哥,现在开战的话对我们玄苍也没有好处,我们只不过是被帝衡当刀子使罢了。”我有些急切起来。

暮长烟颔首道:“陛下所言极是,此番我借助辰王爷之力是有所图谋,辰王爷亦是如此。不过辰王爷虽有意开战,只要夜幽这端、贤二王不来为难,帝衡使者能够顺利回去复明,辰王爷师出无名,便不会在此刻动兵,只能另找机会。”

我这才略感安心,回头想想,昨天沐阳殿里虽然端王和贤王没有不让我离开夜幽的意思,端王却一再问我是否明白帝衡的用意。

现在我算是明白了帝衡的用意了,不知道端王他明不明白?

万一端王哪根筋抽住,怠慢了帝衡的使者,或者又不让我们走了,战争岂不是一触即发?

我要不要去告诉端王帝衡的打算,让端王有个防备呢?

暮长烟告诉我明日帝衡使者就会去找端王要夜幽通行的令牌,若顺利,后天我们就可以动身。

送暮长烟离开之后,我在屋子里踱来踱去的拿不定主意。虽然在我眼中,端王算是个凉薄之人,可如果因为我没有将形势说明而引发了两国的战争,那殃及的可是无数生灵,其中更是有许多玄苍百姓,他们在夜幽的压迫下本来就活的十分艰辛,还要被帝衡挑拨跟夜幽作对,我实在是于心不忍。

端王在沐阳殿布置了宴席,要正式招待帝衡使者和暮长烟,下午我也收到了帖子,端王请我去当座上宾客。

在帝衡使者面前,我当然不能跟端王说什么帝衡想要打你之类的话,可过了今夜再说就怕是来不及了。我将帖子收好见距离晚膳还有些时候,差了果果去请端王,可果果回来却说端王去了皇后娘娘宫里。

直到晚膳时间暮长烟来请我与他一道前去宴席,我都没能等来与端王单独见面的机会。

到了沐阳殿,我只见到先前高处一张宽大椅子旁又摆了同样的座椅,正在想难道皇后也要来赴宴,端王就对我一拱手,当着众人面对我说:“尊上请上座。”

尊上?

我虽然有点发懵,但还是走了上去,被端王让在左侧椅中落座,他则坐在右侧椅中。

我以只有端王能听见的音量,用袖子掩了嘴跟他说道:“你别喝醉了,等下散场了我有话对你说。”

端王一定是听见了的,他斜眼瞟了我一下,复又转眼去望向帝衡使者和暮长烟。

第30章 名为宴饮暗藏刀光

宴席开始,端王先将帝衡称赞一番,使者也是礼尚往来夸赞端王治国有方,夜幽如何强盛云云。我无心听他们这些套话,自顾自慢慢吃菜,口渴了见到酒杯喝了一小口,却发现杯子里装的是不易醉人的果酒,暗叹端王考虑的还算周到,这样我就可以放心畅饮,不用担心喝醉。

端王客套完,夜幽大臣里站起一个看上去分量不轻的老臣,与使者互相行礼后笑道:“我夜幽与帝衡近百年甚少往来,此番贵国主君遣使者前来,也算贵我两国再通言路,意义不凡,不知我等可否向使者讨教一番,若使者不吝指教,想必会让我等受益非常。”

这老大臣说起话来字字清晰,铿锵有力。

帝衡使者对其颔首道:“顾大人不必客气,有话便问,小臣当知无不言。”

这位顾大人大约是未曾料到对方竟认得他,脸上略显讶异,随即又问:“不知使者官居何位?”

帝衡使者答:“小小闲职不足以道,顾大人直言便好。”

那顾大人碰了个小钉子,倒也不改笑容,“既如此,那老朽便问了。使者道我夜幽国强,然十年来贵我两国各自闭门而治,全无互通,我等难与贵国相较,不知以使者所见,我夜幽今日之强,可与贵国匹敌乎?”

帝衡使者浅笑道:“十年间,帝衡夜幽未动干戈,贵国专心自治,方得今日成果。”

“使者意为,我夜幽十年愈强乃是贵国意料中事?”

“倒也不尽然,夜幽之强大约超我预期两三成,近两年尤甚,可见端王治国有策。”

帝衡使者说话也是很难听了,这意思是端王治国的功劳只有那么一点点,同时也否定了端王父皇的治理能力。我看一眼端王,端王只是沉着脸喝酒,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顾大人已经面露不悦之色,却还是继续说:“使者还未回答老朽之问。”

帝衡使者再度笑答:“既为意料中事,又何来匹敌一说?我主远见,自不会见夜幽势强而无为旁观。顾大人,夜幽国强不假,却不足以与帝衡相较。”

那顾大人脸上已有愠色,背手而立说:“使者不妨列举帝衡长处,我等愿洗耳恭听。”

帝衡使者却说:“处处见长,何须列举?”

顾大人这次压不住怒气,指着帝衡使者骂道:“你这黄口小儿好大的口气!我夜幽……”

“顾大人。”半天不吭声的端王开口打断老大臣的话,“今日饮宴,不谈政事,不议长短。本王知你忠心,敬你一杯,此杯饮尽后请顾大人与使者各自入座。”

这顾大人被端王一番话说得虽心有不甘,也是无法再去争执,气呼呼的喝了酒,回到位子里坐下。

帝衡使者也已经坐回去,捡了桌上的果子吃,看上去并没有被这一番讨论影响心情似的。

暮长烟坐在帝衡使者旁边,也是一派悠然,似乎这沐阳殿里所有的人和话都不被他放在心上。

端王又对下面说:“歌舞助兴。”

然后乐师和舞娘整齐入殿,一曲舞毕再跟一曲。

歌舞间隙里,夜幽的大臣和帝衡使者、暮长烟也只是互相敬酒,再没有人讨论什么,直至宴饮结束,大臣散去,我跟暮长烟说有事要跟端王商议,就让他们也先回了颐轩阁。

端王依旧坐在原处,而我就坐在他身旁,我看着他又独自喝了几杯酒。

我有感而发说:“早知你如此隐忍,我也就不必担忧了。”

“担忧?”端王侧目望我,“你要与我说的话,是与帝衡相关?”

我点点头。

“帝衡蛰伏十年不动,此番必是有备而来,那使者言语间不掩讥讽,就是要将我激怒。若不隐忍,我真将他处置了,不正中了帝衡的圈套。”

我再点点头,我想提醒的话,原来端王自己早就想清楚了,那我也就不用再聒噪,于是对他说:“既然你都明白,那我没有别的话说了,我先回去了。”

“你准备何时启程?”

我见他还有问题,本想站起来的动作停下,又坐回椅内,“暮长烟说,明日帝衡使者会找你要通行令牌,后天即可启程。”

“后天……”端王默念一遍,又喝了杯酒,“不要将你死后复生的事说给第三人听了,我和雷念会让此事烂在肚子里。”

“嗯?为什么?”我问的是他们为什么要给我保密。

“世人只会将你做妖邪看待,于你不利。”他给我的却是另一个答案。

这个世界如果硬要用我所知道的历史来套,这里的意识形态恐怕跟三国是差不多的,如果被别人知道我的灵魂来自别处,也确实只会招来祸端,没什么好处。我心生感激,想要开口感谢,“端王……”

“叫名字。”

我心中拧了一下,但分别在即,我又何必执着一个称呼,于是说:“雷决,谢谢,也请你帮我谢过贤王。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这件事,我不会再告诉其他人。”

他又饮下一杯酒,“如此便好。”

我站起身来,朝他行个礼道:“请你和贤王多多保重。为免帝衡使者起疑,明日我就不找你了,后天一别,有缘再见。”

他仍旧不看我,点头说:“好。”

走下高台,走出沐阳殿,我的脚步异常沉重。

许多次我都想再回头看一看,可我知道,这头,我是回不去了。

皓月阁中果果放了一汤池的热水,我让他们都各自去休息,我一个人泡在水里,倍觉迷茫。

我曾想逃离这夜幽皇宫,如今真的就要离开,心中却有一丝失落。

帝衡、夜幽、玄苍,不知不觉我已经深陷其中,今后更是要统领一国,这些事到今天我都还没有什么具体的概念,难道凡事只能兵来将挡?

暮长烟忠臣则已,若玄瑚看走了眼……

还有,端王雷决。

“哎……”我叹口气,想不通就不想了,至少返回玄苍路上,我还有玄瑚作伴。

沐浴之后我独自回到卧房躺在床上,叫了几声玄瑚,想跟她聊聊天。然而玄瑚并没有出现,开启的窗却闪入一道黑影,那人瞬息间将我摁住,并捂住了我的口鼻。

他将遮面的黑布扯下,我瞧清他的模样,禁不住眼眶有些发热。

第31章 临别道歉已是无用

为了掩盖乍见之下难以控制的情绪,我笑着问他:“端王大人,你可是端阳宫的主人,怎么还要穿上夜行衣潜入呢?”

他总算放开了我,走到一旁去将黑衣的腰带解了,也将蒙面的黑布一道挂在架子上,才对我说:“今夜没有端王,只有雷决。”

我去倒了杯茶水,走回来递给他,又对他说:“端王和雷决,又有什么不一样呢。”

他将茶饮下,拉了我的手到桌旁一同坐下,他不理会我的话转而说:“若你离开夜幽,仅是为送公主魂魄去灵木谷,我可以带你去。”

我笑着说:“我告诉你我是张薇的那天,你就知道我是要送玄瑚回去的。”

“是。”雷决咬了咬牙,“我本该那时就带你去。”

“那你为什么到今天才跟我说?”

雷决凝视着我,“你总要给我些时间,让我想明白。”

我把手从他手中抽出,摇摇头说:“到今天你也没彻底想清楚吧。”

“是!”雷决狠狠点了下头,“我不知道我应当如何待你,可是,我绝不愿见你涉险!”

“你只是不想让我离开。”

“有何不同?”

“当然不一样。”我也收了笑,直盯着他,“你不想让我走,只是因为你对我曾产生了一点兴趣,你曾跟我有过肌肤之亲,在你心里,我早已是属于你的东西!你怎么会让属于你的东西被别人拿走!”

雷决眉头蹙起:“我没有将你视作什么摆设物件。”

“你也从没有将我视作一个人!”我知道我有点激动,缓了口气说:“或者说,你从未把无权无势,身份低微的人看做人。”

雷决眼神里都是不解,“我平日待下人也并不严厉,更何况是你。”

人与人之间,最难的事情就是去理解对方的想法,所以当我遇到三观不合的人时,也总是敷衍过去罢了,没有谁必须要去向谁妥协,即便是我曾经的丈夫徐阳,我也没有正正经经的跟他磨合过什么。

合则来,不合则散。

在我那个时空,我都觉得跟他人三句话后若发现路子不对,便难以做深层次的沟通,更何况换个时空,面对雷决。

不想再多说其他,我告诉雷决:“我去意已决,你不用再留我了。我的生死,我自己负责,绝不会抱怨别人,也包括你。”

雷决却抓住我的肩膀,迫使我看着他,正色对我说:“你又要将一切都放回自己心里,我倒宁愿你再跟我争吵,哪怕是骂我也好。”

“骂你有什么用?”我苦笑道,“我们不也是吵过架的么。”

“你指的是去萦柔宫里用晚膳那日?那一次我只是想到你和雷念也曾那般亲密……我在吃醋罢了。”雷决脸上有些微妙,对他来说承认吃醋已是极大的让步了吧。

我接着他的话,“是,你吃醋,可是无论是我还是玄瑚,我们与雷念的事,哪一件都不是我们能够做主的。你凭什么因为吃醋就大发脾气甩手离开,你甚至都没有对雷念下过什么命令让他不许碰玄瑚的身子,你这事后的醋,不能找你那宝贝弟弟雷念去追究,就要我和玄瑚来买账吗?你要我们对你磕头求饶吗?!”

已经有雾气蒙住我的双眼,我要推开雷决抓着我肩膀的手,可他的力气很大,大到我根本不能动摇丝毫,泪水盈满眼眶时时我再度笑了,“你看,你能这样抓着我不放,你能两次强要了我,你和雷念都是男人,即便雷念再怎么体弱,我和玄瑚光是力量也还是输给了你们,更何况,你们是夜幽的储君和小王爷,我和玄瑚只不过寄人篱下,将命拴在你们一念之间罢了,哪有资格说不。”

雷决立即放开我,“瑚儿……不,薇儿……我也正是明白了,那晚才又回来找你,却遇见你慌乱无措,以至于未能再将心中所想与你细说。”

“呵呵。”我起身背对雷决,“所以你要我感恩戴德是吗?还是又将责任推给我,玄瑚怨恨作祟惊吓了我,所以这又是我们两人的错了吗?”

“不是!”雷决否认的倒是果断。

我再看他,“你那时回来,是打算道歉的吗?”

“……”

雷决半晌沉默,我走回床榻前坐下,抹掉脸上的泪,“你看,你还是将错归在我和玄瑚身上,你回来,只是告诉我你不追究了,事情被你揭过去了。但是你想过没有,如果玄瑚的爹娘还在,你们兄弟对玄瑚做的一切,足够她爹娘以举国兵力相逼誓要与你讨还公道的。至于我,我没有爹娘可以依靠,也只能认命了。”

“薇儿,你……你的爹娘……”

“我父母在我十四五岁的时候就死了。”我想,我的身世对眼下的情况并没有什么意义,说到这里也就够了。

雷决又沉默了一会儿,来到我身旁坐下,“薇儿,我明白你为何要说我将你做物件看待了,你怪我不理会你的心思,是我亏欠了你,你怨我是应当的。”

“我只是替玄瑚鸣不平。”

“那你……”

我沉沉的叹了口气,“我怨的,是你曾与我说过的一句话。”

雷决赶忙看向我,“哪句话?”

“若本王之血可救回贤王,定不会令公主受损半分。”

雷决神情又沉重转为愕然,我笑着补充:“你挡了我一刀,又说了那句话,我的心便对你动摇了。可还是你,自己又推翻了那句话,你来取我的血给雷念。其实在那之前我已经想好了,每隔一段日子,我自己去找雷念给他些血,帮他继续活着,就算是为了你。可你将我禁足,你又自己来割破我的手腕,我的心便又寒了下去。”

“我……薇儿,我只是借个由头来寻你,想看看你。”雷决懊悔的垂下头去。

“由头?你说的轻巧。”我觉得无奈又有些好笑,“我的生母是将自己泡在热水里,割了腕子,为了能死的彻底,她将腕上的伤口浸在热水里免得血液凝结,在水变凉之前,她的血也流干了。”

“薇儿……”雷决用手抚住额头,声音有些颤抖。

“我母亲死后不久,我也割过一次腕子,若那时我死了倒也算干净,可是我被姑母救了回来,直到我真的死了,在落樱阁醒来。然后雷念又割我的手腕,你也要来割。呵呵……”我抬起手腕,茫然盯着自己被割了几次的位置。

雷决突然将我搂进他怀中,一句句对不起就在耳边,可我要这道歉有什么用呢。

轻轻叹息,我抬起脸在雷决不断道歉的唇上轻轻吻了一下,笑着说:“雷决,你要了我两次,却从没吻过我。”

而后,雷决的吻便来到我的唇上。

没有反抗,没有拒绝,我闭上眼开启唇齿,此时此刻,这也是我想要的。

我喜欢雷决俊美刚毅的样子,喜欢雷决身上的味道,喜欢他有力的怀抱,喜欢他酒量深不可测,喜欢他握笔绘画的专注,喜欢他时而霸道又时而笑着看我……其实我喜欢他很多很多,我只是不能承认。

既然今晚的雷决不是端王,那我就放任一回,待到明日,只当这是一场美梦就好。

第32章 寥寥人情依依惜别

不等天亮,雷决悄然离开皓月阁。

走前他嘱咐我,若遇到什么困境,一定要告诉他,即便天涯海角,他也会立即前去助我。我笑着应了。

他说,如果发现有什么危险,一定要早早逃离,设法回到夜幽。他给了我一个龙纹令牌,他说,只要我将令牌亮出,夜幽大小官员皆会有求必应,让我切记要将令牌收好。我又应了。

他说,他与我之间,我与玄瑚之间有许多剪不断,理还乱的牵扯,虽然我走了,但他会继续将这些事情想清楚,到他想通那日,他必会写信给我,让我了解他所思所想。我说好。

他说,他对我有情,要我信他。我说,信。

他说,终有一日,他要与我再续前缘。这话我没有回答,他也并不强求我去回答。

一个令牌,一把匕首,一瓶解药,我便从此随身带着。

皇后的镯子,我放在卧房桌上,这礼物我确实承受不起。

至于雷念的扳指,我问玄瑚要不要带上,玄瑚点头,所以我也将它继续戴在自己的大拇指上。

次日暮长烟向我禀报,说帝衡使者已经向雷决请到了通行令牌,明日我们可以顺利启程。但暮长烟又告诉我说,贤王私下找暮长烟请求随行,问我的意思。

我哪有什么意思,不过就是玄瑚的意思罢了。

“陛下,贤王如今虽然体弱,当年却是位名震天下的少年将军,武力与智谋都不容小觑,我们是否……”

“长烟哥哥。”我打断暮长烟的担忧,“贤王随行可提出要带夜幽的兵保护在他左右?”

“这倒没有,他只带他的贴身护卫。”

“那么,长烟哥哥手下是否有武力能与这二人匹敌的武将?”

“他们都住在夜幽皇城内的客栈,我们一出皇城,他们便会来与我们会和,只是这武力对比……”

我点点头,“那就没关系了,既然我们也有武力不俗的人,且人数又远胜过他们,想必他们两人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如果路上发现他们有什么可疑之举,我们半途与他们分开便是,不妨事的。”

暮长烟也就不再多言,只说会派人盯进雷念,不让他有机会给我们制造麻烦。

我倒是对雷念想要随行没什么负面的猜测,暮长烟虽然不清楚,可我知道雷念的命就系在我这副身体上,他要跟着也只是想要多活些时日,再往好了想,也许他是想要送玄瑚一程。

玄瑚在知道雷念的想法后,还是有些高兴的,现在她那漆黑的双瞳已经有所缓解,只是还时不时头疼,总说灵木在召唤着她,她想要早些回灵木谷去。

我又用了一个下午,跟瑾萱和萦柔道别,他们二人对我的事情一知半解,我没有跟她们说太多,只告诉她们我要回玄苍去。

“妹妹,这两日不见夫君,也见不到你,但宫里的人传言说颐轩阁里住着玄苍的暮国师,他是来请妹妹去继玄苍的帝位的。”瑾萱忧心忡忡握着我的手说。

端王平日对下人宽容,倒是养成这些下人散播消息的毛病。不过这些事她们迟早也是会知道的,也并没有隐瞒的必要。

我笑着回瑾萱:“我是玄苍皇室唯一的血脉,我只是要回玄苍去担负本就属于我的责任而已。”

“那他们说的都没错了,妹妹就是这玄苍的女帝了。”瑾萱对此下了结论。

萦柔本来就胆子要小一些,知道我是女帝后,就在一旁绞着手帕,讷讷半天才问我:“那妹妹还会再回夜幽来吗?”

瑾萱白了萦柔一眼说:“如今妹妹身份已经大不相同,即便今后再来夜幽,也是与夫君商议两国大事来的,不会有空来与你叙旧。”

“你!”萦柔气鼓了腮帮子,指着瑾萱,“你又这样!妹妹都要走了,你还要与我斗!”

“不与你斗与谁斗,我就偏要与你斗!”瑾萱也是分毫不让。

我抓了萦柔和瑾萱的手阻拦他们继续争吵下去,待她们都看向我,我才说:“若今后有机会再来夜幽,我是一定要来找两位姐姐聊聊的。这段日子多谢两位姐姐的照顾,我不会忘了我们的姐妹情谊的。”

“可是……可是妹妹与夫君的情意呢?”

萦柔这个问题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回答才更妥当,瑾萱见我为难,又去对萦柔说:“咱们可以有这些小女儿心事,因为咱们命中的身份,妹妹与我们不同,不能被儿女之情牵绊。”

我一直都知道瑾萱豁达又识大体,这一次,又是瑾萱用她的话再为我解围了。

告别之时,瑾萱将我和雷决做的那套卡片交给我。我想留给她做个纪念,她却说:“妹妹,不论今后如何,这都是夫君与你共同的心血,意义不凡。更何况这卡片十分有趣,你回玄苍路途遥远,在路上跟暮国师和其他人一道解个闷也是好的。这卡片我已经临了一套,现在我宫里的人都沉迷其中呢,我也多了个打发时间的法子,应当谢谢妹妹,怎么还能夺去妹妹的心血。”

好吧,瑾萱总是能说出一番极有道理的话来。

要说我来到这个世界,还能找到什么人是与我观念相合的,瑾萱首当其冲应当算一个。

回到皓月阁我也就没什么其他人好去打招呼的了,虽然我与皇后有过一面之缘,但那缘分实在太浅,专门跑去道别实在是交浅言深。至于静瑶,她肚里的孩子月份已经大了,我实在是没有必要跑去再叨扰一番。

只是果果哭的很是凄惨,她说若她不念着爹娘,势必要追随我伺候我的。我没想到为期不长的相处,竟让果果对我的离去如此不舍。果果哭,我心里也不大好受,笑着哄她费了我许多的心力。

翠竹环绕的田圃里已经没有再下种子,竹梢上那一轮圆月向下洒落清冷的白光,映的夜晚更加静谧冷清。

从未想过皓月阁名字的由来,这个月圆之夜,我立在皓月阁院中才明白,在这院子里透过竹叶去望圆月,才更能体现这如霜月色,躲入竹叶的羞涩与朦胧。

隔日晨起,我换上了暮长烟带来的正红色绣龙袍,一应头饰也不乏龙飞凤舞的装点。这一身红总有似曾相识的感觉,我想起被我搁在柜里的喜服,本想再去看一眼,摸一摸,却又摇摇头嘲笑自己婆妈,不够果断,于是作罢。

第33章 我是老大我说了算

可雷决却按玄苍的礼制,安排隆重的帝王仪仗为我送行。

沿途鼓乐不断,声势浩荡,我独坐数十人挽拉的华贵辇舆,而雷决,则骑着身披金铠的高头大马,慢行在辇舆一侧。

辇舆四周以红纱隔断,数次微风拂起纱幔,我望向雷决,他也都会看着我,报以一笑回应。

出了皇宫,早已守在宫门外的玄苍兵士加入了夜幽的仪仗,雷决依旧在我身旁不远处。

若不是暮长烟在辇舆另一侧向我禀报,我真的很难将那群玄苍兵士联想为玄苍旧部,他们没有统一的服制,一个个形同布衣。暮长烟在马上向我解释:“为免节外生枝,我等前来夜幽只着便服。”

这次暮长烟跟帝衡使者来夜幽本就要出其不意,我自然能体谅暮长烟的苦心。只是我瞧着这些兵士,总觉得除了暮长烟说的原因外,能让他在夜幽皇城内失了礼制的,恐怕还有其他难以启齿的缘由。

再看雷决,他靠近一些低声说:“我已为你备好充足的钱粮,你不必忧心。”

脸上有些挂不住,我知道玄苍人十年来过的苦楚,到今天才有了更深的感触,估计暮长烟所召集的玄苍人也是勉强才凑起迎回我所需要的物资吧。雷决虽然周到,可是我现在代表的是整个玄苍,又怎么能白收他的好处。

于是我也压低声音对雷决说:“端王的美意我心领了,但我不能收。”

“就当是我十年来未曾善待玄瑚公主的致歉。”

现在玄瑚并不在我身边,何况玄瑚已是魂魄,要这些身外之物又有什么用。我说:“真的不用了,玄瑚也不会收的。”

雷决垂目想了想,说:“你对玄苍现状并不了解,这一路怕是要有许多打点。若你有所顾忌,那就算我借给你的,待你日后方便时再行归还。”

人总是免不了对未知的事产生恐惧,刚才我也看到玄苍兵士身形消瘦的样子,雷决再这么一说,我又觉得不能逞一时之强,否则后面遇到困难,后悔都来不及。

“你可备好了这一批钱粮清单?”我问。

雷决一蹙眉,“没有那种东西。”

这就是侮辱我的智商了,钱粮出库没有清单这不是开玩笑么。

我对雷决伸手说:“清单拿来,否则不收。”

雷决盯着我的眼睛看了一会儿,我丝毫没有让步的意思,他才朝后面招手,曹至策马上来,听雷决吩咐,从怀中掏出一叠绢帛来。

我拿了绢帛清单大概扫了一遍,雷决简单告诉我说是钱粮,其实还有车马、扎营所需、食材炊具、干粮水囊……

这出手也实在是过于大方了。

“这些物资我出城后会再清点一遍,除去金银,其余物品也会对照估价,将来若我金库充盈则以金银偿还,若物资充盈则折算物资还你,利息我会按照借期长短另行计算。”

“你与我之间何必如此计较?”雷决脸上是真的不悦了。

我笑答:“即便你我个人之间,笔笔账目我也是要算清的,更何况你这些东西是助我归国的开销,这算是夜幽借给玄苍的,更是不能含糊带过。”我说完,便转头不再看雷决,面向暮长烟,我将清单交到暮长烟手上。

暮长烟面露愧色道:“陛下,如今玄苍亏虚都是臣等失职所致,待抵达灵木谷,臣等自会向陛下请罪。”

我本想安慰一下,可见暮长烟神色耻辱凝重,他的心境恐怕也不是我三言两语就能改变的,于是将没用的话咽了下去。

行至城门,我下了辇舆,要雷决撤去仪仗。我在布防将领的寝室内换上较为粗制的便服,再出来时已经跟玄苍其他人一样的扮相。

与雷决一起步行出城门外,在宽阔的护城河旁我与雷决道别。雷决坚持要再送我二十里路,我说不用,他又改为十里,叫我不要再推拒。

我本该换一辆低调朴实的马车来坐,雷决却请我上他的马。

虽然我已经换下华服,可毕竟还有玄苍旧部在周围,我不应该跟雷决共骑,但我却偏偏答应了雷决。

他只是策马而行,我坐在他身前,后背是他胸膛的温度。一路无言,走到十里外的一处长亭,我对雷决说该道别了。

上了马车,缓慢离去。从马车的后窗,我能看到雷决在长亭内凝望着我离开的方向,许久许久都不曾转移视线。

总算是离开了夜幽皇城,离开了雷决。

我的内心还是有那么一些波动的,甚至还想喝口茶。

马车行进的速度实在是快不起来,暮长烟问我要不要起灶,我看看外面村落农田还很密集,哪有什么地方扎营,就让暮长烟安排午饭吃些干粮,争取多走点路,入夜前能找个空旷些的地方扎营。

可是其他人吃的是干粮,暮长烟还是没禀报我,直接让人给我起了个小灶,等我发现时,他们已经摆好了桌椅。

回头我还是要定一定这赶路的规矩,但这顿饭已经做了不可能倒掉,我就到后面的马车里请了雷念,又逼暮长烟跟我们坐在一起吃饭。

刚吃第一口,怎么这么咸?我望向暮长烟,他也刚刚尝过,赶紧跟我道歉,“陛下,咱们没有伙夫随行。”

雷念也吃了一口咸到逆天的炒蛋,笑着揶揄:“这是将往来的盐商打死了吗?”

“哈~”我给雷念个白眼,“我们玄苍就是这么吃的,你要是吃不惯,回马车里啃干粮去。”

他奶奶的,是你非要跟着我回灵木谷,谁逼你来似的。

“陛下何必气恼?本王不过是见陛下赶路劳累,说个笑话调剂一下罢了。”

“是哦,那我还要谢谢你了。”

暮长烟却说:“陛下,贤王,我命人重新再做。”

“别麻烦了。”我拦住暮长烟,“我正想跟你说,以后白天赶路我也一起吃干粮就好,晚上扎下营再起灶,我自己的晚膳我自己做就好。”

雷念挑眉说:“你会做饭?”

暮长烟连连摆手,“万万不可!”

我懒得理他们两个,用馒头夹了咸鸡蛋,咬一大口,乌里乌涂的说:“我是老大,我说了算。”

第34章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吃这么一顿难以下咽的饭菜,又灌了许多水解渴。城郊风大,雷念被吹的咳嗽了几次,回马车里躺着去了。

暮长烟带了几个人回来,给我一一介绍,我只记住了掌管车马的余显廷和掌管甲兵的乔蕴。这两人大概就是随暮长烟来夜幽接我的人里面最大的两个官。不过他们具体的官职,暮长烟说给我听,我一来没搞懂到底是什么字,二来听着陌生,听过也就忘了。

第一轮介绍完,暮长烟说再去叫官职略低一等的人来,我赶紧把他拦住。

暮长烟不解,我说:“我知道长烟哥哥想快点让我熟悉这些官员,可是我记性没那么好,刚才那几个人我也只记住两个而已,后面的恐怕很难记住更多。不如这样,你这几日如有空闲,先给我画一张玄苍官制结构图,我先看看这些官制,再具体去瞧每个人,也就能记个八九不离十了。”

“陛下说的是。”暮长烟对我施礼,“那我明日就将官制结构图呈给陛下。”

我点头,“好,还有,咱们回灵木谷是怎么走法?”

“我这里有地形图,陛下请过目。”

从暮长烟手里接过皮制的地图,他给我指了我们现在的位置,又在地形图上以手指为我描画路线。

可是这路线怎么弯弯绕绕的?

“长烟哥哥,这样兜兜转转是为了挑官道走?”

暮长烟说:“是,官道路宽,夜幽也有布防,走官道比较稳妥。”

“那么按我们现在的速度,走这个路线要多久才能回到灵木谷去?”

“少说也要五个月。”

五个月才能到家,这不是媳妇都要熬成婆了?!

“不行,太久了。”我继续仔细看地图,看看有没有别的路走。

可是这种地图,跟我概念里的地图根本不是一回事,这地图基本上就只列了地形特征、大的城镇村落,以及官道、大道。小路一条都没画。

暮长烟想了想,对我说:“我们来时是走近道,用时三个月。”

时间还是太长,我抬头看他,“还有更近的吗?”

“没有,除非这座上屏山我们翻山而过,但此山其状如屏,陡垂异常,不可能翻越,便只能沿着山脚绕行。”

我让他给我在地图上笔画一下三个月的路线,一路上都还算平坦,唯独到了夜幽、玄苍交界处有那么一座高山。

暮长烟又补充说:“上屏山常有匪盗出没,我们来时人数不多,可灵活行进,现在车队浩荡,进山过于冒险。”

我扫一遍坐在四下里休息的人,“只不过加了我和贤王,也并没有增加多少人吧?”

暮长烟又行了礼,“陛下有所不知,自从帝衡发诏天下,夜幽皇城内外又有许多玄苍百姓加入我们,想必这回去的路上还会不断有人加入,人马车数只增不降,他们都盼着追随陛下回归故土,重建家园。”

原来是这样,难怪我看着人群里还有许多不像是兵士的人。说到这里我才突然想起一件事来,“长烟哥哥,那帝衡的使者去哪里了?怎么从我们启程就不见人?”

“那位已早我们一步离开了。”

“哦……”原来是已经走了。

“陛下,长烟还有一事未曾禀报。”暮长烟实在是很多礼,说话总是习惯先行礼。

我再点头,“你说吧。”

“那使者,其实就是辰王爷乔装的,因我与他早有约定,故而只能在他离去后,将他的身份告知陛下,还望陛下恕罪。”

我努力想了想那个使者的样貌,除了一脸嚣张之外,细节已经记不清了。他就是辰王爷的话,岂不就是玄瑚的干哥哥?堂堂一个摄政王,居然自己扮成使者跑来夜幽转了一圈,也实在是匪夷所思。

离开夜幽皇宫之后,暮长烟跟我说话好像变得更加拘束了,我本想问问,但转念也就想通。私下里他可以听我的稍微放松一些,可是在众人面前,他是国师,要做表率,所以跟我说话就要更注意礼数分寸。

我见众人也吃完休息了半晌,对暮长烟交代就走小路,暮长烟虽然一脸犹豫,却还是将我的命令传了下去。

马车空间不算太宽敞,但还是能躺下的,我躺了一会儿被晃的头晕,坐起来靠在车厢,倒是还能更安稳些。

下午玄瑚出现了一次,跟我说她就在贤王的马车里陪贤王,这个痴情的妮子一定是因为即将要与这个世界分别,想再多看看她的心上人吧。

直到夕阳西落,马车从晃悠变成了颠簸,我知道这八成是到了比郊区还要郊的地方了。掀起马车窗口的布帘看看,果然视线所及的地方只有一座小村落,和几块将要荒芜的农田。

总不能天黑了再扎营,我下令停车,看见我记住的那两个人余显廷和乔蕴,有序的指挥众人将车马分离,喂马的喂马,整顿物资和安营扎寨的人也都各自忙活起来。

雷念的护卫,就是曹至的弟弟到我跟前,说贤王让他来帮我起灶,我估计雷念是又饿了。

我问这护卫叫什么名字,他答,曹侃。原来护卫不止要武功高强,这生活能力也是不容小觑的,曹侃很快用石头和泥土给我砌了个灶,又问我要用什么食材,我说了两样雷决清单里有的,曹侃问:“就只做两道菜么?”

也对,雷念一个贤王,不能吃的太差,我就又让他再拿点豆子和冬瓜,想多做一个汤。

曹侃带人一起去不远的河边清洗食材,我让暮长烟给我找了砧板菜刀,乔蕴见我拿着刀让我一定要小心,他说他会安排兵丁过来给我切菜。我朝天翻个白眼怼他一句:“中午我见识过兵丁切菜的水平了,你不如找两个负责做饭的人过来看看我切菜的刀法,跟我好好学习学习吧。”

乔蕴神色一怔,然后好像有点慌神,赶忙去找了几个人过来围着我。

正好曹侃也把食材带回来,我借着旁边火把的亮光对周围的人说:“你们都看好了,切菜是要根据菜的品类、烹煮的时间不同,切法也不一样。比如这种青菜,小一些的不用切,大一些的切成两段即可。再说这个萝卜,若是煮汤可以切片或是切块,我现在要拿它炒菜,所以切条。”

一群人都“嗯嗯”的回应着,一个个都很怕我的样子,我问他们:“那你们知道萝卜在什么时候切丝吗?”

他们又都摇头。

“当然是凉拌的时候切丝啊!因为好入味嘛!炒菜的时候不切丝,因为切丝用热油炒了容易变软,萝卜不脆就不好吃了,对不对?”

一群人又点头“嗯嗯。”

我一边操作,一边讲解,曹侃给我生好了火,我等到锅中油热,开炒,加入调味,这气味闻着我自己都馋。

等我两菜一汤出锅,这群人就差给我鼓掌叫好,我让他们赶紧回去做饭,又让曹侃去把雷念请来一起吃饭。

第35章 贤王玄瑚再叙衷肠

我从高中前开始就是自己做饭,到结婚,再离婚,做饭也做了十几年。做饭的水平不敢吹嘘,但是做饭的经验还是非常充分的。

有了我这一番抛砖引玉,兵士们也学聪明了些,去找后来加入的百姓里的女眷去现学,那些女眷见兵士们实在是做不了饭,干脆自己去大锅大灶跟前,帮忙做大锅饭。

我依旧和雷念、暮长烟一桌,菜色虽然简单,雷念却说味道不错,还多吃了两个馒头。

暮长烟却一脸愁云惨雾,我问他在想什么,他说,没想到我在夜幽十年竟然还要自己烧火做饭,觉得我过的过于清苦了。

雷念一口馒头卡在喉咙里咳嗽半天,哭笑不得的说:“国师真是说笑了,我夜幽待你家陛下还是有一些分寸的,说起来,我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陛下还会烹煮膳食。”

我心想你就是唯恐天下不乱,明知道缘由,还故意要多嘴,我又不能骂他,只好笑着对暮长烟说:“长烟哥哥,我是觉得做饭比较有趣,所以才偶尔自己做一下,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这下暮长烟脸色才算缓和一些,也夸赞我手艺高超。

今天内我们一行人数增加了不少,雷决准备的帐篷已然不够。我跟暮长烟巡视了一圈,见有一家人带着三个幼儿睡在地上,我让他们去睡我的营帐。

暮长烟要将他的营帐让给我,我说我睡马车就可以了,暮长烟又说既然如此,他也当将他的营帐让给另一家年迈的老夫妻。

我的马车所在的地方已经被兵士圈了起来,每两步一人,火把也在地上插了一圈。

回到马车上躺了一会儿,可能是最近发生的事情有些多,我脑中乱乱的怎么都睡不着,听见隔壁马车里有人咳嗽,好像是贤王。我出了马车到旁边问:“贤王,你怎么不去营帐里睡?”

“陛下不也将营帐让出了吗?”

好吧,既然都睡不着,我叫曹侃去取两壶酒和一碟坚果回来,又从车里取了席子铺在地上,盘腿而坐,我朝贤王喊话:“贤王你也躺了一天了,不如出来喝点酒吧。”

不一会儿贤王从马车下来,果不其然玄瑚也跟着他出来了。

我还从未如此平心静气跟雷念喝酒聊天过,如今境况不同,也早已没有先前的抗拒。雷念眉眼之间能看到雷决的影子,我看着他,时不时就会恍神,以为自己又在跟雷决一起喝酒。

玄瑚在一旁静静坐着,我跟雷念共同的话题很少,聊完就只剩下沉默。看看玄瑚,她今夜黑瞳又缩小了几分,非常乖巧平静的模样。

反正周围的兵士也离的远,只有曹侃还在近前,我问雷念:“你有什么话想跟瑚儿说的吗?”

雷念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让曹侃去外围巡视一圈。

支开了曹侃,雷念才说:“瑚儿可在?”

我指指他身旁,“她就坐在这,深情款款的看着你呢。”

“薇姐!”玄瑚对我娇嗔。

我哈哈一笑,雷念问:“瑚儿说了什么?”

我耸耸肩,“我说她深情款款,她害羞了。”

雷念唇角也漾出笑容,神情悠远的说:“瑚儿做娇羞状,是极美的。”

我说:“你尽管夸她,她现在脸红的像熟透的蜜桃一样,别提多好看了。”

雷念微微笑出一些声音来,“那陛下帮我问问,瑚儿现在可还恨我,怨我吗?”

“你有话直接说就是了,她能听见,不需要我转述。另外,没外人的时候你我相称就行了,我们那边不流行尊称,听着累得很。”

“你倒是洒脱的性子,与瑚儿大不一样。”雷念依旧笑着。

“我如果跟她一样,也活不到今天。得了,你有话跟她说便说吧,她的话我会转告你的。”

我给自己倒了酒,这酒还是我在皓月阁喝的那个味道。

雷念看不见玄瑚,含笑垂目,“瑚儿,你还恨我吗?”

我看见玄瑚摇了摇头,转达雷念,“玄瑚说不恨你,不怨你。”

“瑚儿,我本以为知你懂你,见你那般依赖我,我以为只要我在你身边,你总还是快活的。是我错了,我没看清你心里究竟难过到何种地步,末了还是我害了你。”

我又听玄瑚说完,转告他:“玄瑚说,既然她已经知道真相,想了几天也可以理解你的用心了。那时她活不下去,也都是一场误会所致,并不是你的错。”

雷念还要开口,我打断他,“但是这个事情玄瑚说归玄瑚说,我倒还是想骂一骂你的。你明明知道玄瑚爱你,玄瑚也误会是你杀害了他的父母兄弟,你就不想一想,她能爱上杀父仇人,她得多纠结,她得多痛恨她自己。”

“你说的,也是我这几日想的最多的。”雷念与我对视,“那时瑚儿才七岁,我七岁时的事情如今已记不得几件,只觉得瑚儿应当也只有个粗浅的印象,并不会有那么深重的痛楚。”

“你觉得的事,就是真的了吗?玄瑚那时虽然还小,可是事情太过惨烈啊,她怎么可能忘记呢?”

玄瑚拉了我的袖子让我不要再说了,我才叹口气,握住玄瑚的手对玄瑚说:“你们两个人真是天生一对,他以为你不记得灭国之痛,就把你当金丝鸟养着,而你又把痛苦埋藏在心里,他对你做什么,你都不会往好处去想的。如果你们当中哪个人先把自己的心事说出来,那……那还有我什么事?你们开开心心活着多好啊?!”

玄瑚又一副要哭的样子,我心肠一软,“算了算了,你们两个的事你们自己说吧,我不插嘴了。”

然后我就听见这两个人异口同声说:“你不也是什么话都不告诉端王(兄长)。”

“哎哟!”我指着他们两个,“你们倒是心有灵犀啊,一起质问我,我和雷决,跟你们两个能一样吗?”

“有何不同?”这次他们又是异口同声。

我被他们的默契打败,干笑起来,“这个,我不是今天的主角,你们继续聊哈,继续聊,我只负责传话,其他的我一概不说。”

撂下这话,我就自顾自的慢慢喝酒吃豆,好好扮演传话筒的角色。

雷念很明显是不习惯由我传话给玄瑚的,他问话,说话,都特别的含蓄。我暗暗腹诽,这还是那个非要逼着人跟他一起洗澡的贤王么?倒好像是谁家极有教养却身体不怎么好的温润公子了。

第36章 起草官制被撒狗粮

隔日晨起,暮长烟就来给我送官制结构图,我瞧着他两眼发青,估摸着他是连夜赶出来的。我想让他在我马车里休息,我去跟雷念挤一辆马车,可暮长烟怎么都不愿意,我拗不过他,便让他上马,我则坐在马车里将结构图铺在小桌上仔细研究起来。

我对玄苍没概念,这个官制结构光看从上到下的官员品阶关系,跟唐代倒是有些相似,只是这些奇奇怪怪的名字我实在是没办法跟唐代官制对号入座,什么“鹰杀、文延、作征……”这都是怎么起名字的?到底玄苍的历史文化是个什么样子的?我根本不敢去胡乱揣摩。

好在暮长烟就骑马走在我马车右侧,我掀起窗户帘就能直接问他。

“长烟哥哥,我七岁就离开了玄苍,对咱们的官制就算听过也全然忘光了。我想问问你,这鹰杀说的是哪门哪部啊?”

暮长烟说:“陛下七岁之前尚未开始学习官制,不知道也是自然。鹰杀是掌正决刑狱,设鹰杀御一名。”

“哦~~~”我做恍然大悟状,心里默默跟唐代官制对了个号,“不就是大理寺么。”

“陛下说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那长烟哥哥,文延又是何部,负责什么?”

“回陛下,文延是掌历法、经典,设文延御一名。不过陛下,鹰杀御、文延御职位空悬已久,有待陛下回灵木登基后再行任用。”

我点点头,这个职位是不是就是唐代的秘书省?然后我又问:“作征是什么部门?管什么的?”

暮长烟道:“陛下忘了,乔蕴便是作征御,管禁卫与甲兵。”

我伸着脖子往前后看看,看不见乔蕴,暮长烟又说:“乔蕴领头,走在最前。”

“哦哦,明白了。长烟哥哥,你找个人给我拿点笔墨纸砚来吧,我想现在就开始拟新的官制命名。”

“陛下要改各部名称?敢问陛下是何缘由?”

“哈,哈哈……”我尬笑着,胡乱找个理由,“毕竟国灭十年,即使官制不变,这名字也是改换换了,有个开局的新气象嘛。不过如果你觉得不好,我不改便是。”

“长烟不敢置喙,陛下所言极是,我玄苍官制也已沿用三百余年,如今陛下身负复国大任,是应当创一番新气象的。”

我心里高兴,暮长烟真的是一个好哥哥,我都圆不好的话,他倒能给我圆个囫囵。

等来了笔墨纸砚,我光是练毛笔字就在马车里练了两个时辰,马车又颠簸晃动的我更是难以把握笔上软毛的力道,写出来的字就如同鬼画符。

夜色降临,暮长烟怎么都不让我再做饭,而是找了百姓里厨艺很好的人来做厨娘。我见这些百姓对于能近前来与我相见还是充满荣耀的,便不与那厨娘抢饭碗,继续躲在马车里练习我的毛笔字。

结果我一写,就写的忘了时候,而且关于唐代官制我的记忆也是不那么完整,一边绞尽脑汁去想,一边记录,到了天光微微亮起,我才算马马虎虎写出个大概。

我很没有追求,也很没有底蕴,我历史很渣,文学造诣也可以说是丝毫没有,所以我特别没有节操把唐代官制直接照搬过来。等暮长烟来问我早安,我把那纸张递给暮长烟。

暮长烟坐在马上,一边行进,一边盯着瞧,看了足足一个时辰之后,再转眼瞧我,那个眼神简直一言难尽……

“陛下,您这一改真可谓是汪洋辟阖、笔参造化!”

我觉得我笑的一定特别尴尬。

要不是玄苍的官制结构跟唐代确实很像,我可能也套不上什么好名字,正因为像,像的恰恰就是唐代那个机构名称相当撑场面的官制,我也才能用人家那牛气炸天的名字来用,实际上还不是为了我自己,要我去背玄苍官制恐怕难度太大,但是唐代官制我好歹还知道一点,正所谓方便我一人,造孽千万家,就是这个理了。

暮长烟是真的兴奋,他竟然拿着我的破字,策马而去,不知道他是跟谁商量了,等他回来,他竟然特别高兴,笑的露出整齐洁白的牙。

“回禀陛下,我与几位大臣知会过,他们非常赞许如此修改,只待我们回到灵木谷便可细定落实!”

我心虚极了,跟他说让他们再考虑考虑,然后放下窗帘,陷入对自己抄袭的深深厌恶之中。

等到这日再扎营,雷念也不知道怎么听到了消息,要来跟我探讨我定的部门名称。我只说这是我玄苍的机密,不便告知就将他打发了,但他又想请我帮忙,他想再跟玄瑚说说话,这个我是没办法拒绝的,于是又扮演起传声筒来。

帮玄瑚跟雷念聊天,聊的越多,我便越知道雷念其实也是很在乎玄瑚的。雷念跟玄瑚解释了他为什么有心事不习惯开口,说白了,雷念也是有童年阴影。

因为雷念那个哥哥太受他父皇的赏识,从小雷念就活在雷决的阴影里,且他们父皇为了保护雷决,所有正大光明能够立功勋的事都让雷决去做,反之,不那么光正的事就会交给雷念去做。

玄苍灭国一事,雷念饱受天下人唾骂,雷决因为当时并未入玄苍皇宫,所以骂雷决的声音与骂雷念的声音相比就几不可闻。雷念那时才十六岁,还是少年脾气,去找皇后诉苦,皇后去与皇帝理论,结果皇帝罚皇后闭门思过三个月。从那之后雷念就养成了有什么心事放在肚子里的习惯。

雷决说皇后最心疼的皇子就是雷念,这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了。

这果然应了那句话,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雷念对玄瑚说的话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深入,有时候会说的我脸上都发烫。我被强行灌狗粮,跑也跑不了,躲也躲不开,真是要让我胃胀气消化不良。

有时候雷念话是说给玄瑚听,眼睛却看着我,又让我有一种他正在对我诉说的错觉。

雷念的眉眼,在我看来也就跟雷决越来越像,有时候我甚至怀疑,我如此乐于帮玄瑚给雷念传话,或许也只是想从雷念眼中找一找雷决的影子。

第37章 你行你上我看好你

暮长烟和我都低估了从夜幽一路前往玄苍路上,玄苍百姓的数量。

我们才走了七日,队伍人数已经从原本不过百人,增加至五百余人,人数激增带来的问题非常直接:雷决为我们准备的口粮与物资消耗过快,原本可以至少满足五个月所需,现在恐怕连一个月都不过就要用尽。

考虑到继续前进,仍会有新的玄苍百姓加入到归国大部队里,我和暮长烟早早开始讨论要如何解决物资告急的问题。可是玄苍灭国十年,暮长烟虽然号召了旧部忠贞,这些人也实在是没什么家底,任谁都想不出能解燃眉之急的办法来。

我们先缩减了每日的用粮,但老弱妇孺的份是绝不能减少的。总体来看还是治标不治本。

正在我一筹莫展时,雷念指着地图上一个位置,“这里有一大户人家,少主姓言,其母是玄苍人,于两年前病逝。”

暮长烟听罢摇头道:“我早在五年前就请言家少主言域与我共谋复国大业,但这位言少主却说其父是夜幽人,他也以夜幽人自居,并不愿为玄苍复国出力。”

雷念问:“五年前你可告知言域玄瑚公主将要继任女帝之位?”

暮长烟说:“那年陛下才十二岁,我不会将心中所谋与任何人去说,以免有人对陛下不利。”

“那便是了。”雷念笑着说:“言家生意虽在帝衡,起家却是在夜幽境内,且玄苍已经国灭,你贸然去请,他为求自保自然不会跟你交底。现在你家陛下已经准备回灵木谷登基,时移世易,想必言少主也会审时度势,再做打算的。”

暮长烟想了半晌,还是觉得不妥,“依我所见,言域不会伸出援手。不知贤王如此提议,又是什么打算?难道贤王与那言域已有所密谋,要引我们前去?”

“暮国师太多疑了,如今我只身一人,即便要密谋,恐怕也是有心无力。”雷念虽然还是笑,可是口吻里已经变了味道。

“但我玄苍大队依旧在夜幽境内,只要贤王一声号令,夜幽将士一呼百应,我们不过寥寥残兵,怎能匹敌夜幽兵力!”

“暮国师,你今出此言,可是早已对本王心存怀疑?”

我见他们两人掐了起来,赶紧横身在他们当中,“好了好了,都少说几句。”

“长烟隐忍至今,实在不知陛下为何应允贤王随行,这分明就是夜幽别有用心啊!”暮长烟总算是把他的想法说了出来,他这一路恐怕早就看雷念不顺眼了。

雷念冷笑反问:“你身为臣子,竟敢质疑玄瑚女帝的决定,你难道不是有谋逆之心?”

暮长烟手指雷念,横眉怒道:“你血口喷人,用心何其歹毒!”

雷念轻飘飘瞄暮长烟一眼,“你十年来未曾尽过为臣之责,你家陛下在夜幽与本王却早以结下兄妹情谊,难道这也要与你说道,要你允许吗?”

“你们两个给我住嘴!”我恨不得一人给他们一巴掌,“暮长烟,你闭嘴,贤王随行并不是你想的那个目的。贤王你也闭嘴,暮长烟是我玄苍先皇授命国师,其忠心日月可鉴,容不得你挑拨。你们两个以后不许吵架,有什么疑问尽管来问我,不要憋在心里再养出什么心病来。”

这两人被我一通教训,分别沉默。

但暮长烟还是忧虑的,他再度开口发问:“陛下,贤王说他与你有兄妹情谊,可确有其事?”

“没有的事,我不喜欢到处拜大哥。”我不屑道。

“那陛下,他……”

我见雷念也是愕然,而这气氛又过于严肃了,便笑起来,“长烟哥哥,这个贤王只是爱慕我,又不敢让我知道,才跟你说他和我是兄妹情谊。”

“什……”暮长烟哑然望向雷念,雷念的表情也是一言难尽的精彩。

这个解释对于暮长烟来说可能更容易理解一些,他收起情绪,低声说:“我看那端王对陛下倒是分外关心,没想到贤王也对陛下怀有私心。”

雷念只得苦笑吃了这哑巴亏,我心里没什么过意不去的,反正雷念爱慕玄瑚是真的,我好歹也占着玄瑚的身子,严格说来我也不算撒谎。

许多事情只要涉及男女之情,再说不通的,也就能解释了。暮长烟不再纠结,只当是雷念舍不得我离开,硬要厚着脸皮将我送回灵木谷去。而雷念也并不辩驳,他是个聪明人,此事既然能让暮长烟不再疑虑,对雷念也没有坏处。

我于是顺水推舟继续说:“长烟哥哥,你看,贤王也是绝对不会让我陷入险境的,他提出去言家求助,恐怕也是觉得眼下只有这条路能够走通。”

“陛下误会了。”雷念却在这时不跟我打配合,又笑的很有内涵的看向我,“另有一法,必然通畅无阻,既可解燃眉之急,又不会让陛下涉险。”

我狠狠瞪他一眼,“那你还不快说!”

“陛下怕是忘了夜幽皇宫里,我那位一人之下的兄长吧?”

这厮简直是,我坑他一次,他也要反过来让我为难。暮长烟望着我,在等我的回答,我对暮长烟摆摆手,“不行,我们这趟已经欠了端王的债,不能再去找他借了。”

“如此这般,也就只剩下就近的言少主还算是个法子。”雷念话接的很滑顺,表情也是早知我会这么说的理所当然。

我和暮长烟又讨论了一下,暮长烟说他带一队兵士再去与言域谈判。雷念却说:“你家陛下去才是诚意。”

暮长烟总觉得会有危险,但我觉得雷念的话还是很有道理。

我试着说服暮长烟,最后,他才道出他的忧虑:“陛下,那言域不但是言家少主,更是被称为民间战神,我只怕陛下亲自见他,若他相对陛下不利,我们手下几员将领怕是合力也难取胜。”

还有这种事?难怪暮长烟要考虑这么长时间。我正准备再重新思量,雷念却说:“不知以暮国师所见,言域的身手与本王比,谁更胜一筹?”

对呀!雷念十六岁就是夜幽的少年将军,那武力应该也是不一般的啊!可我上下打量他一遍,肤色白的病态,因为常年病痛,脸颊都瘦削的看上去有些可怜。

暮长烟的担心与我一样,他用了比较客气的说法,“若贤王十年前不曾受伤,如今应当更胜言域一筹。”

“哈哈!”雷念大笑一阵,“比力气的是下乘战法,本王气力定不敌他,但若真动起手来,比的可不只是蛮力。”

我见雷念这么有把握,还是稍微增长了一点信心的,对暮长烟点点头,我觉得去言域家可以一试。

可是我刚跟暮长烟决定下来,那贤王雷念就突然咳嗽起来,咳的上气不接下气,让我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信心几乎立即倾塌。

“你到底行不行啊?”我发誓我真的没有鄙视雷念的意思。

雷念一边咳嗽,一边白了我一眼。好吧,男人不能说不行,你行你上,我看好你。

第38章 玄苍土豪闭门谢客

决定去找言域,所以我们就近找了个村落,靠着村落扎营安顿后,暮长烟、雷念、曹侃、乔蕴和我带了十名乔蕴手下最强的武将,一起赶了半日的路,总算抵达言家所在的县城。

此县城门上刻着“思白”二字,暮长烟说这县城原本是一片荒地,言家迁居至此后,出资兴修城墙、深挖护城河,开垦农田疏通水利,甚至在言宅外建起许多民居,提供给往来的商客和百姓居住。久而久之,越来越多人到此处定居,百姓感念言家照拂,便请石匠在城门上篆刻了思白二字。

言思白就是言域的爹。两年前言思白的爱妻蔺溪病故后,他便一蹶不振,索性将言家交给长子言域打理,他自己则远离红尘,进山清修佛法去了。虽然言思白已经离开思白县一年多,可言域依旧如其父一般继续周济贫苦百姓,年纪轻轻却深受百姓们的爱戴。

我心下感慨,言家如此确实令人敬重。

雷念又补充说,思白县本是荒芜,后被言家一手建立,且此处百姓对言家感情深厚,雷决也下了一道旨意,让言家每一任大当家兼任思白县的县令。言域承袭了县令一职后,夜幽朝廷里也偶有提及言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只是言域只愿意做思白县的小县令,几次升迁都被他拒绝,所以兄长也就随他去了。

“虽然只是小小县令,但好歹也算是你夜幽朝廷钦定的官员。你是夜幽的堂堂贤王,言域是肯定不会对你不敬的,我们先前的担忧岂不是非常多余?”我将心中的疑问说给雷念。

雷念笑道:“言域在朝中虽被评为人才,但是他脾气可不怎么好。端王下令要升他的官职,你可知他是如何拒绝的?”

我摇摇头。

雷念继续说:“他下令关闭城门,传旨的人连城门都进不去。”

“那端王也不生气?”我问。

雷念笑而不语。

我想起那天辰王爷扮做使者,在沐阳殿上对雷决多番挑衅,雷决也都没有被激怒。虽然,私下里雷决对我会有各样情绪,可是似乎他在这些正经事方面,忍耐力还很令人钦佩的。

“可是负责来传旨的毕竟不会是什么大官,言域见到你,想必还是会敬畏几分的。”我总觉得雷念对言域性格的渲染有些言过其实。

暮长烟却说:“陛下,长烟倒是听说有一次首辅顾大人奉命巡查,到了思白县,那言域也是闭门不见,只让管家接待了顾大人。”

顾大人?那不就是沐阳殿宴饮被辰王爷气的吹胡子瞪眼的那个老臣?原来他竟是首辅大臣。

我问雷念:“确有此事?”

雷念点头,“是有这么回事,顾大人回去之后还在朝上将言域那般无礼的情状跟兄长禀报过。不过兄长也只是安抚了顾大人一番,并没有追究罢了。”

“那倒奇怪了,言域不贪图高官厚禄,对夜幽的首辅大臣也是爱答不理的样子,那他花费心思财力建立这思白县,到底图了什么?”

雷念一脸莫测高深说:“若言域并不愿在夜幽辅佐兄长,那他这造福一方之举,或许就只是胸怀天下苍生的大爱,大道了。”

我再看暮长烟,他也是百思不解,沉默片刻才说:“或许这便是贤王提议我们去寻言域帮忙的道理了吧?”

雷念只是笑,不置可否的样子有那么一点让人讨厌。

今天思白县城门大开,我们一行人进入之后,见城内道路宽敞干净,四通八达,道路两旁的商铺、民宅也都规矩方正,一看就是经过了细致的规划后建成的。于是低声对雷念说:“你看着思白县,规划的比你们夜幽的皇城还要合理。”

雷念口吻不爽,“皇城乃是有四百余年历史的老城,调整布局伤筋动骨岂可轻易改建,自然是不能与这平地而起的新城比较。”

暮长烟知道言宅的位置,引路到言宅,这宅邸虽然高门大院的却并没有刻意装饰,显得既威严又有些朴实,很接地气。雷念说他没有见过言域,暮长烟倒是跟言域有一面之缘,所以去叩门的任务我就交给了暮长烟。

待大门叩响三声,里面有个青年将门打开,暮长烟自报家门后,青年将门关上回去禀报少主。

等了大约一刻钟的样子,那青年又将门打开一条窄缝,说少主今日不见客。

暮长烟碰了一鼻子灰回来,我又让雷念再去敲门。

雷念耸肩道:“我去也是一样的,不信你瞧着。”

于是我就看到开门的青年又用了一刻钟去请示,雷念受到的待遇跟暮长烟一致。

好吧那恐怕只有我自己上了……

我下了马车,再去叩门,待那青年来开门,我说:“我是玄苍先皇玄雎之女玄瑚,有要事与言少主相商,小哥帮忙问问言少主是否有空面谈吧。”

那小哥皱了眉头,“一个国师,一个贤王,怎么又来了个公主?我家少主说,今日不见客!你们别等了!”

“等等!”我伸手挡住大门,“这位小哥,我可是即将登基的玄苍女帝,这点面子你都不给?你就不怕你家主子知道你怠慢了贵客,狠狠的罚你吗?”

那小哥也是个倔脾气,根本不怕得罪人似的顶撞道:“玄苍哪来的女帝?十年前玄苍就国灭了,你如今套个名号就想吓唬我么?”

诶我这个暴脾气,我一脚踏入门缝瞪着他说:“你家少主不认我这女帝也就罢了,那你去问问他,他的亲娘蔺溪本是我玄苍人,难道他娘也会由着他的性子,对我这玄苍女帝不敬吗?”

在我发威的时候,暮长烟和雷念也已经站立在我身后,雷念更是拔出长剑,将剑倚在门上,一副若这青年再有阻拦,他就要大开杀戒的凶狠目光。

门内此时传出一年轻男子的声音:“何人敢在言宅门前闹事?是欺我言宅无人吗?!”

而后我便看到一翩翩白衣的男人,正缓步向我走来。

挡门的青年赶忙退至一旁,我推开大门,先一步走到那人面前,待我看清那人的模样,竟然震惊的完全说不出话来。

第39章 想入此门先请一战

这个男人一身白衣衬的颀长身形颇为飘逸,黑色长发随意的披散着,肤色白皙几近通透,最令人惊叹是他一双眼,眼尾微挑略带桃花之意,睫毛长而浓密,慵懒眨动间眼波流转,摄魂夺魄。

刚才他说话的声音是男人不错,可他这长相,若不是身高高出我一头半非女子能比,我实在是很想叫他一声天仙姐姐!

此人垂目望我,我也愣神看他,他说:“在下言域,敢问姑娘为何要硬闯言宅?是我言家哪里得罪了姑娘?”

我还没缓过神,在他说话时喉咙处找到明显的喉结在动弹,我才敢相信这男人的声音真的属于他。

“姑娘!”男子似是有些愠怒,右手上合起的扇子在他左手手心敲了一下。

我赶紧摇摇头抛开对他的惊艳,再自我介绍道:“我不是谁家姑娘,跟你家也没有过节。我是玄苍先皇玄雎之女,玄瑚,即将回灵木谷继任玄苍女帝之位。途径此处,得知令堂是玄苍人,特来拜会。”

男子冷冷一笑更增加一抹冷艳之姿,“家母已于两年前病故,你不会不知道吧?”

我刚才那么说,其实是灵机一动,想到暮长烟说言域并不承认他是玄苍人,我拿我的身份与他说话他也依旧可以那样回我。既然如此,我索性就说是来拜会他娘的,想必这样一来,他好歹也会给点面子。

我继续我的打算,回他说:“令堂虽已病故,却也依旧是我玄苍人。拜会,也并不一定要对在世的人,不知令堂牌位所在何处?”

他一脸探究,思量片刻,我见他眼睛往我身后一瞥,立即变了脸色,他对我一拱手道:“既是来祭拜亡母,又为何以剑挡门?”

回头去看,我愕然发现雷念手上的剑还未收回剑鞘,这也确实是太无礼了,我赶紧解释:“他……他跟我们不是一起的,我们是玄苍人,他是夜幽的贤王!”

雷念难以置信我会这样出卖他,以眼神质问我的功夫,我面前的绝色男子已经脚一点地,腾空而起,身子如离弦的箭一般冲向雷念。

坏了!我大叫不妙,赶紧转身追上去,边追边喊:“言少主你误会了!我们不是来砸场子的啊!”

谁知道雷念也是个怪脾气,他并不解释,轻盈向后躲避开言域一击,两人双双落在言家大宅门外的空地上。

这个阵仗立即引来思白县百姓们的侧目,这群人以为我们是来找言域麻烦的,纷纷涌上来围成一圈指着我们谩骂起来。

暮长烟对这些人拱手道歉,一再解释,也并没有改善半分,群情激奋愈演愈烈,但人群中,言域和雷念二人,一人执扇,一人执剑,正在屏息对峙,似乎周遭一切皆与他们没有一丁点联系。

曹侃跃至雷念身侧,言宅也跑出一群手拿棍棒的家丁,言域与雷念异口同声道:“退下!”

家丁和曹侃便让出当中的空地,这群家丁更是如同训练有素,分开围城圆圈,将人群隔离在圈外。

暮长烟到两人跟前对言域说:“言少主,我们此番前来并非挑衅滋事,实在是有要事要与言少主商量,还望言少主海涵,莫要动怒才好。”

“暮国师与家母同属玄苍旧人,我自不会为难你和那位姑娘。但是贤王举剑闯我府邸,便是向我言域下了战书了,为保我言家颜面,我只好接下战书,与贤王切磋几手便可高下立判!”言域话是对暮长烟说的,眼睛却死死盯着雷念。

暮长烟急的搓手,雷念却笑笑,也盯住了言域对暮长烟说:“刀剑无眼,暮国师不通武学,未免误伤,就请国师退后一些,静观便好。”

我是搞不懂这些练武的人都有一些什么规矩,但是对雷念我还是有一点了解的,他武功怎么样我没见过,他做人,一定不会故意犯错,让言域抓着把柄非要跟他打架。

除非雷念是故意的!可他那个身体,不发病都咳嗽的如风中秋叶,发病更是要死要活,怎么能经受得住比武的考验?我心里也很着急,如果今天雷念有个三长两短,我刚才那么出卖他,我岂不是罪魁祸首?我该怎么跟玄瑚交代啊?!

曹侃到我跟前,让我再退后些,我不肯,他便轻声说:“陛下不必过于忧心,若有危险,属下自当舍命相救。”

我见曹侃也是紧盯着雷念,他作为贴身护卫,想必武功也不会太差,我这才又往后退了两步。

忽而一阵风起吹响树叶,也像是吹响了战斗号角一般,雷念手腕微动,紧跟着手中长剑寒光一闪,剑尖朝着言域的面门戳去。

言域手中折扇“唰”一声开启,而后扇子被他向上抛起,在他面前以扇面划出圆形,正好挡住雷念的剑力,雷念收剑时,言域突然俯下身体,以腿脚去扫雷念脚底,雷念则灵活一跃,在言域头顶上空翻转身体,又将剑瞄准言域的背刺下,被言域闪身躲开。

他们二人动作飞快,我只看清了个开头,再往后他们你来我往,虽然雷念以长剑做武器,攻击总凶猛锐利,可言域的扇子也被他运用自如,既可展开做盾来挡剑刃,合起时又可做短刃蓄力还击。

周围的百姓们像是对言域充满信心,每当言域出击,这群人就一片叫好声,根本不担心言域会被打败一样。

所谓的民间战神,恐怕真的是武艺超群。但雷念即便身子不济,也是十多岁就上战场带兵打仗的少年将军,如果没有过人的本事,恐怕早就人头离体。

我已经看不大清他们的招式路数,只觉得我以往也太小瞧雷念,也太不了解这个世界。如今我才出夜幽皇宫没多久就遇到言域这样的人,也不可不说这世界至少也应该是高手云集,神秘莫测了吧。

言域说切磋几手就可以分出高下,可我看他们两个根本就是旗鼓相当,雷念的胳膊被言域的扇子划破,而言域腿上也被雷念的剑留下一道血口。足足半个时辰,他们的动作不但没有收敛,反而变得更加凌厉。

挡在我身前的曹侃突然沉声说了句:“不好!”

然后就看曹侃飞身而去,以手臂硬生生挡下言域的扇子,雷念几乎同时单膝跪在地上,咳嗽几声,吐出一口鲜血来。

曹侃不顾自己手上的伤,对言域抱拳,“言少主,我家主子有病在身,今日怕是不能再与少主较量了,望少主体谅。”

言域这才收招,看了看雷念问:“贤王为何要带病迎战,也未免太小瞧我言域了。”

雷念调整几次呼吸,被曹侃扶着站起都显得吃力,一脸惨白,唇齿染血却还是笑答:“本王这身子就没有一日不病的,今日有幸能与言少主切磋武艺,也算是圆了本王多年的心愿。”

“心愿?”言域不解。

可是雷念话刚说完,人就晕厥过去。我跑上去抓住言域的胳膊说:“贤王身子虚弱,这样一番折腾他定然是受不住的,我听闻言少主一心向善,就请借个地方给我们,让贤王休憩疗伤,否则贤王怕是会有性命之忧!”

第40章 少主不忿出题羞辱

也不知言域到底对贤王的身份有忌惮,还是我的恳求起了效果,总之言域被我抓着胳膊时盯着我的表情并没有特别的抗拒,随后便同意我们进入言宅,但乔蕴和他的十名战将则被拒在门外。

我让乔蕴就近去找个客栈住下等我,而后就跟在背着雷念的曹侃身后,一路疾行进到言宅内言域所安排的一处院落正中的厢房里。

曹侃将雷念放在榻上,这雷念就算不吐血,都是一副风雨飘摇的可怜样,再一吐血,整个人感觉就到了鬼门关,样子委实吓人。曹侃盘腿坐在雷念背后在雷念背上发力点了几次,这手法我倒不陌生,曾经曹至也是这个操作,为了封住雷念体内淤血的走向,能让雷念将血吐出。

在他忙活的时候,我让暮长烟去找言域叙旧,并试探言域有没有帮我们渡过难关的可能性。

暮长烟认为此事不急在一时,眼下确认雷念无碍才是紧要之事。我当然直到救活雷念最紧要,可是老子要放血救他,总不见得让你在这瞪着眼看个全程吧?

我便冷声命令暮长烟速去,也不解释更多。暮长烟虽有困惑,却还是遵从我的命令,退了出去。

如此就好,曹侃已经将雷念放平,我到雷念身旁,捏着雷念的脸颊让他将嘴打开,然后另一手手腕横在雷念嘴巴上方,对曹侃说:“取出你随身的匕首,下手利落点。”

“这……”曹侃居然给我发愣!

“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他的命都是我的血养着的?”

曹侃这才对我抱拳,“属下知道!”

“动手!等有人进来看到就麻烦了!”

“是!”

我别开脸不去看自己的手,只听见匕首悬空划破手腕的轻微声响,却未觉得疼痛,一股热流已经从腕处流下。很快,曹侃抓住我被衣袖覆盖的手肘,将我的手拉开一些,我再回头,曹侃已经快速在我的伤口撒上了厚厚一层药粉。

也正在此时,门外进来一个老管家模样的人,他身后还跟了一个布衣打扮,提着木箱的人。

那老管家朝我一行礼,“姑娘,老夫奉少主之命,带了大夫过来为贤王诊治。”

我赶紧收起有些染血的胳膊和衣袖,对老管家说:“那就麻烦您了。”

“姑娘不必客气。”老管家又扭头对那大夫说:“快!”

大夫也丝毫没有迟疑,上前去给雷念诊脉。我则信步到厢房外一间会客室坐下,有婢女来奉茶水,我便慢慢喝茶,等那管家和大夫出来。

不久,管家和大夫一起来,大夫说贤王似是有旧疾在身,又添新伤,脉象急乱。

我心里笑道,雷念刚喝完那么补的东西,脉象急乱就对了,然后又假意问了一些问题后,让老管家带着大夫去开方子。

让我意外的是,曹侃在管家和大夫走后,极郑重的到我跟前,对我叩了三个头谢恩。

以往在夜幽皇宫里,我这样救雷念,虽然也受过一些感谢,但从没有如此隆重过,倒有些不大习惯,让曹侃去好好照顾他主子,我又让言府的婢女给我打了盆水,我将衣袖上的血迹清洗之后,才又让婢女带我去找言域和暮长烟。

暮长烟这个人,虽然是忠心耿耿,为了将我救出也算使了一些手段,可究其根本,他还是一个老实人,这个老实,说的是他考虑问题比较正经古板,我还是有些担心他跟言域会说起什么忠君爱国一类的蠢话,惹恼言域,那我们此行的目的就又徒增了许多困难。

待我来到言宅正堂,果不其然,暮长烟正站着跟言域指手画脚,看那样子真是义愤填膺,像是要给言域上课一样。我赶紧进去,打断暮长烟道:“多谢言少主请了大夫去为贤王诊治!”

暮长烟见到我,一下子去了身上的硬气,往后退了一步,恭敬的对我作揖行礼。

言域神情不悦,眉头微蹙的样子也是仙姿佚貌,月坠花折啊,我心里一面感慨,一面警告自己不许将形容女人的词真的脱口而出。

见言域没搭理我,我又凑上去,对言域说:“言少主此番允我们入府,又请了大夫,玄瑚心怀感恩。如国师有言语不妥之处,还望少主莫怪。”

“哼!”言域一甩袖子背过身去,这家伙还挺傲娇。

“言域,你怎可对陛下如此无礼?!”暮长烟指着言域就要训斥。

我斜眼白了暮长烟一眼,暮长烟虽然又对我行了一礼算作回应,可他那个古板的神经,想必并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等我有空,我一定要好好给他洗洗脑。

“国师,我有事与言少主相商,方才大夫刚给贤王诊治过,贤王情况不大好,你就替我先去照顾贤王吧。”

“陛下……”暮长烟便更看不懂我为什么所到之处,就要将他赶走。

“你就快去吧,如果贤王有什么闪失,我们谁也别想离开夜幽国境,此事关系重大,你一定要帮我看好了!”

“臣遵旨!”

对付暮长烟,就得把事情上纲上线的说才顶用,他总算被我支开。

“言少主,我替国师给您赔不是了,还望您大人有大量,不要与我们计较。”我又绕到言域面前,想对他作个揖,又觉得不对,改成福了下身。

言域将眼睛瞥向别处,冷声说:“姑娘,你家国师总要我对你玄苍尽忠,但言域随父亲国属夜幽,与你玄苍有何干系?”

“是是是。”我赶紧赔笑,“言少主说的是,国师确有不妥,但他身为玄苍重臣,也是一心为我分忧,虽急切了些,但用心并不坏,也并不是非要强迫少主什么,就请少主别生气了。”

“这便是我不愿见你玄苍人的道理!”言域仍在气头上,不肯罢休。

我听见他这么针对玄苍,心里其实也不怎么爽快,可是我总不能跟暮长烟一样,指着人家鼻子说长道短,那样只有被再赶出去的结果,对事情没有任何帮助。

“不知道我为少主做些什么,能让少主息怒呢?”这么问着,我眼睛看到了手上的扳指,不行就送给他,这也算是一份歉礼,他总不能还跟我治气。

“姑娘若有心。”言域总算正眼看我,嘴角还勾起一抹笑来,他手一伸,指向墙边一处的琴案,“不如将姑娘初见言某之感谱曲写词,与我弹唱一遍。”

什么?!我即将登基的玄苍女帝,要被你当成歌姬来使唤吗??

第41章 半曲奏毕已是知己

四下望望,在言域说话的同时,婢女家丁已经都退出门外,甚至很有眼色的将正堂大门给关了。

偌大的正堂就只剩下我和言域,而他已经端坐上位,垂目品茶,不再发一言。

这是羞辱,我当然知道。只有专门伺候人的歌姬,才会被召之即来为人弹唱,用作消遣取乐。别说我即将登基称帝,就算还是当初的那个玄瑚公主,也不可能随便给谁弹唱的,言域这根本就是挑衅,想让我恼羞成怒!

但我是谁,我是张薇啊,你挑衅的了玄瑚女帝、玄瑚公主,你还能让我气的跳起来么?这是不可能的。

我暗中撇撇嘴,一边给活动手指,一边感受下手腕并不那么疼痛,再看看玄瑚这葱白柔嫩的手指头,一点老茧都没有,真要弹琴,一曲弹完不知道这手要毁成什么样子。

坐在琴凳上,将盖琴的红绸取下,折叠好,搁在琴案一角。

七弦琴,我并不陌生。虽然张薇那个世界里,学习七弦琴的人越来越少,但是我那脆弱的母亲却是古韵的铁粉,我从小就看她弹奏七弦琴,也有样学样的自己琢磨着弹,母亲大概见我有一些天分,后来也教了我许多年,直到她自尽的前一日,还用琴为我弹了首肝肠寸断的曲子。

只是我许多年已经不弹琴了,也不知道今天能不能驾驭的了。

双手放在琴上,简单拨弄几下,确定琴弦的音准正确。而后我两手请抚琴弦,闭上眼,回想有哪首古风歌曲,是和言域比较搭配的。

言域是个美人,美的不可方物,可他从小一定是被人品评容貌,早就听厌了的。

言域武功很好,骨子里说不定会有一些江湖侠气,否则他不求通达诸侯,又潜心练武,难道就是为了强身健体么?他一定有他练武的理由。

撇去言域的外貌,他当是此一带被百姓传唱的英雄人物了,既是英雄,又怎能少了柔情?

若说柔情,也不知道他婚娶了没有……

言域家里有钱,什么都不缺,这种不愁吃穿的人,往往都要考虑一件事,那就是追求什么,终点在哪,又要以什么样的姿态来一路走到那一天。

我要感谢当年陪伴徐阳创业的日子,做了许多尝试,接触到了更广阔的天地,其中也包括做一些文娱内容。我还记得有那么一首古风歌曲,如今唱来,倒是应景的很。又在心里大约回忆一遍那歌曲的旋律和词句,我睁开眼。

前奏悠悠,势缓渐入。

“天涯旧路,酒家萧疏,灯萦黄沙残雾。平野客宿,是你醉步,牵马孤旅日暮。我曾说日暮原是归途,也曾踏归途望日暮,不知此生漂泊几度,知足,天地虽大却不如斟两壶,与你一马一扇驰骋川谷,闲了琴筝懒了花囊绣布,身披日月饮江湖。从此管他几番岁月寒暑,逍遥人间笑看俗世痴怒。今宵对剑起舞,明朝海阔信步,携手归途。”

旋律从缓至强,再复缓且悠,弹至此时本该是间奏,还有下一段没开始唱,可当我不经意抬眼时,却见言域不知什么时候来到我身旁,一脸震撼望着我的脸。

我心里一惊,手下力道收不住,琴弦应声而断,划破了我的手指,我本能抬手想将手指放到嘴里吸掉上面的血痕,言域却抓住我被划破的手,然而这手正是刚刚割了腕的一只,被他握住手腕,我疼的瑟缩了一下。

言域闻声,一把掀开我的衣袖。糟了,弹琴的动作大概又触到手腕伤处,原本不用包扎也可以止血的伤口,现下血色已经染红衣袖。

我急忙想要抽回手,可言域却又抓了我的上臂,拉我到他刚才坐的位置,强迫我坐下,然后他蹲在我跟前,从怀里掏出药瓶来,细细为我又上了一遍药,随后从他白衣衣摆上撕下一片白布来,为我包扎妥当。

“多谢言少主,我没事的,不劳言少主费心了……”

我再次想抽回手,却又被他牢牢抓住我两只手,他将我掌心翻了朝上,盯着我的手指。我的手指头除了一根被琴弦割伤之外,其他几根也都因为弹琴而磨的有些泛红,如果被他看到我这手根本不像是弹琴的手,只怕是他会又起疑心。

想到这里,我赶紧攥起拳头说:“言少主,你这是做什么?男女授受不亲,还望言少主自重,快点放开我!”

谁知,言域却转为单膝跪地的姿势,仰起头凝望我的双眼道:“言某遍寻天下而不得的知己,如今便就在眼前了。”

哈?我愣在原处,就弹唱了半首歌,你就要认我做知己了吗?你们这些古代人还有没有点谱?

“姑娘,你那词曲,当是上阙,可还有下阙?”言域目光流露着深深的期待。

我尴尬的笑笑,“有是有的,只是我这手……”

“言域明白,言域只盼着待姑娘伤好了,能再将下阙唱与我听。”

我撇撇嘴,“你到底还是要我当歌姬来供你消遣。”

言域一张俏脸染上红霞,“方才……方才言域却有此意,但此番言域却是恳求姑娘,他日定要将下阙补齐。否则言域……”他欲言又止的讷讷了半天也没说完。

“否则?否则你就吃不下饭,睡不着觉,牵牵念念,心里痒得慌又挠不着,是吗?”

我本想逗弄他,他却老实的点了一下头,“姑娘当真是言域的知己,方才见面,竟已将言域看了个透彻。”

什么知己,我只是看言域这个表现觉得他八成是个乐痴,当一个人痴迷于什么而不得,可不就是心里痒痒得慌么。

被言域当做知己也没什么不好,我没必要否认,既然他想要那首歌的下半部分,我正好可以争取时间等雷念活过来,也可以再看看有没有机会跟言域好好聊聊让他来赞助我们大玄苍事业部的重建大业。

不过正经事反而更不应该操之过急,当言域问我能否在言家多留几天时,我故作苦恼一番后勉强答应下来,顺便提了个心愿:“既是知己,我也不瞒你,我虽欲如歌中那般策马驰骋,只可惜到现在却还不会骑马。如果言少主家中有马场,能否让我这几天学一学怎么骑马?马匹就不用言少主准备了,就把我马车上的马卸来给我就好。”

“既是知己,为何又要如此客气?今日你且歇着养伤,明日我带你去马厩选匹宝马赠与你就是。”言域很平常的在说财大气粗的话,恐怕他自己还不觉得。

我心里翻个白眼,有钱人的世界我不懂,嘴上却甜甜的道谢:“多谢言大哥!”

第42章 拜祭言母以退为进

言域让去休息养伤,可我还记得我见言域时说的话,坚持要先去拜祭言域的母亲蔺溪。

在言家灵堂里,我见识了什么是大户人家的家族灵堂,从上到下依照辈分摆放着一排排的灵位,然而蔺溪的牌位却不在最下面一排,难道言域这一辈也已经有人去世了?

我很多事的看了一眼最下面一排唯一的牌位上面,写着言婼两个字,应该是个姑娘,是言域的姐姐还是妹妹呢……我知道我这样的好奇心非常失礼,问是不能问的,于是就端正跪下,言域点了三根香双手递给我,我也双手接下,非常虔诚的将执香的手放在额前,磕了三个头,又把香交给言域,由他插入香炉。

而后我双手合十,闭起眼睛,嘴里默默念叨着:“言妈妈请你千万不要见怪,我实在是没有办法,如果再不找言家帮忙,我怕跟随我的那些玄苍百姓会受饥荒之苦,您既然是玄苍人,想必您也不愿意您的同胞受苦,我这才大胆的跑来言家想看看言域能不能帮帮我们。如果言域不肯帮忙,我也不会怪他,毕竟我这个伸手党的行为确实不怎么地道,如果实在不行,我只能去找端王再去借钱借粮了,哎……”

“姑娘在跟我娘说什么?”言域在一旁含着笑问我。

我说什么怎么能告诉你,我又拜一次蔺溪后站起来,也对言域笑道:“只是代我父皇与玄苍旧人说说话罢了,没什么的。对了,言大哥,你就不要再叫我姑娘了吧,显得我们特别生分。”

“是,是为兄不周,那为兄当如何称呼呢?”

咳,我想了想,“你也叫我瑚儿就好。”

“是,瑚儿。”

我被他带笑的温柔语气给酥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从灵堂出来,我才算是把自己跟言域一开始说的话给圆了,他要给我安排单独的住处,我坚持要住在雷念所在的院落隔壁,言域也都随我。

言宅虽然不比夜幽皇宫,但也是大的出奇,言域要送我回住处,我们一路比肩慢行,聊了许多无关痛痒的事。

比如院里种的老梧桐,是从附近山脚下移来的,刚移到院子里险些枯死,是言域的母亲每日悉心照顾,老梧桐才又复活。

再比如,不远处的湖景上的九曲桥,是言域的父亲为让他母亲赏景喂鱼而修建的,然而才修好不久,蔺溪就去世了。

聊来聊去,这个言域似乎对他母亲的事情有特别的倾诉欲,我都耐心听着,也主动应答着,当他望向我,我就对他微笑。可能最后是他觉得自己说话不妥,又跟我道歉说:“为兄失礼,让你听了这许多旧事,却未曾问你是否有未解的心事。”

哦,原来他是在跟我说心事呢,到底是多渴望有个知己能谈心啊!

言域有心交浅言深说了许多她母亲的事,我也不能蜻蜓点水过于应付,但是我总不见得说张薇的身事,要说也是玄瑚的,可想起玄瑚的那些事情,我心里实在是堵得慌,神色也就渐渐暗淡下去。

“若提起旧事令你神伤,那不提也罢,为兄今日也不知是怎么了,竟这般莽撞,倒让你难过了。”

我冲言域摆摆手,“言大哥,我的经历你应该也知道一些吧。七岁时我就没有亲人了,那时我还小,记不得多少事情,现在就是硬要回忆,想起的也不过是一片血光罢了,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言域停下脚步,转身面对我,我也只好停下。言域又牵起我的手握在他掌心里说:“为兄不是有意要勾起你的伤心事,为兄只盼你若心中苦闷,可以与为兄诉说,而为兄也会将所思所想毫无保留说与你听。如此一来,你我二人便可两心相照,再无嫌隙了。”

我依旧垂着头,对于言域这种一认知己就要交心的怪人,我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应付。

“若你为难,那便改日再说。”言域拍拍我的手背。

改日再说,一样还是为难啊,我叹了口气说:“言大哥,并非我不愿说,只是我的苦闷与你的苦闷还是不同的。我的苦闷,都是一些待我去解决的事,如今想不出解决的办法,说出来,就变成了要你来帮我。虽然承蒙言大哥不弃,视我为知己,我也不能如此厚颜。”

言域还要再说,被我拦住,“言大哥,今日就此打住,不要再说了。我为言大哥谱曲作词并非有意拉拢,相信言大哥定能懂我词曲中意,莫要让我背离了知己二字的本衷,好吗?”

我以深情状凝望着他,他也凝视着我,终究还是被我的话所动,又握了握我的手。我欲抽回手,再起步时,他却又牵了我一只手去,跟我一路沉默,将我送到地方后,他嘱咐我好好休息才告辞离去。

暮长烟来见我,我鲜少的训斥了暮长烟几句,让他这几日老老实实在雷念那里思过,不许再出那院子半步。

第二日晨起,言域便来寻我,他带我去了马厩,虽然我也不认得什么好马吧,可这马厩里一排马各个都是高头阔身,一身毛色极是油亮,马鬃马尾也是柔顺飘逸,所谓骏马,舍此其谁!

尤其是马厩里一干黑红色马当中有一匹白马甚为耀眼,这一身毛色几近银白,且它那双眼睛甚是黑亮,从我进来马厩,它便一直盯着我瞧。我不知不觉就走到它面前去,抬手想摸摸它,却被言域拦下:“此马性子甚烈,你还是选别个温顺的吧,免得伤了自己。”

可是我不服啊,我这个人还是很相信第一眼的缘分的,自从来到这个世界,除了玄瑚是我选不了的缘分之外,就只有这匹马能让我有一眼便认定的感觉,我指着马头,目光笃定对言域说:“我就要它!你且说你的话算不算数,是不是舍不得将它给我来骑?”

言域的表情变得非常不自然,甚至有那么一丁点伤感?

言域亲自取了马鞍脚踏装在马背上,又解开白马的缰绳,把缰绳递到我手里。

言域一手牵着我,我另一手牵着马,往马场走的路上我心想,什么烈马,跟在我身边走的这么乖巧,哪里像是要伤人的样子了?你不肯让我骑它,要么是它实在是个难得的宝贝,要么,就是它其实是你的坐骑吧?!

第43章 宝马相赠惺惺相惜

言域依然坚持这是一匹烈马,非要带着我骑两圈让马熟悉一下我。我本来就不会骑马,也不跟他唱反调,坐在他身前,他用两脚夹了一下马肚子,这马突然抬高前腿半立起来,向天嘶吼一声,随即在马场内狂奔起来。

我紧紧抱着言域一条胳膊才能勉强稳着身子,但是不出三分钟,我的屁股就受不了先疼起来,这马跑的实在是颠簸,马鞍也是硌屁股。

“两手如我一般抓稳缰绳,将脚踩在脚蹬内我的脚上,双腿用力,不要死坐在鞍上,要随马的动作起伏,否则不出半个时辰我便要为你请大夫了。”

言域的脸就贴在我耳边,我听的非常真切,赶忙按他说的照做,这可是脚要踩进脚蹬时我还是犹豫了一下,他催促之下,我咬咬牙,两脚结结实实踩上他的脚背。

被白马驮在背上在马场跑了十几圈,我才总算摸到一些窍门,原来马跑起来时人都要自己用力来控制的,只有马缓行的时候才能把屁股贴到马鞍上。难怪以前看那些马术运动员身材也那么好,骑马果然非常累人。

到十五圈时,言域“吁——”了一声,收了收缰绳,那白马便乖乖放慢动作,送我们回到马场入口处。

言域先下马后将我抱下来,我还在兴奋,笑的像个白痴一样,言域帮我理了一下额前的头发,“先到亭内饮杯茶,我再与你说说,待你记住了,就独自去骑吧。”

“好!”我连连点头。

言域是个好老师,他带我骑了十几圈,发现我只顾着腿上用力,身体却总是在他那处借力,他便告诉我,腰腹当如何用力,肩背又应该如何用力,讲的时候还特别夸奖我缰绳握的稳,给我提升了不少自信。

但是当我要自己去骑马时,他却递给我一根与那白马同色的马鞭来。

我愕然,“言大哥,这是做什么?”

“你需带着这马鞭,它才知道你不好惹,想欺负你时也当思量思量。”

我皱眉道:“我不要,马儿又没有错,若他不认我,自是因为我太弱,配不上它。那我只要苦练骑术,能让自己配得上它就是了,为什么要拿鞭子吓它?”

也不知我这话触动了他哪根神经,只见他脸上又露出一些忧伤来。

我到栏杆解开白马的缰绳,抚摸它的脸时,它并未对我发怒,我便与它说:“好马儿,我很喜欢你,即便你不那么喜欢我,也千万别让我摔的太狠,否则我便不喜欢你了,要杀了你炖汤喝!”

“你这不还是在吓唬它吗?!”言域在场边哭笑不得。

我对言域说:“那也要它听得懂,这与你那鞭子可不是一回事!”

说完我就踩上脚蹬,翻身上马。然而不等我坐稳,白马就迈开那四条有力的大长腿,一通乱奔,我不仅没办法腰腹肩背用力,就连言域说我最熟练的抓缰绳,都要抓不稳。情急之下,我索性抱住马脖子,它一路跑我就一路骂它,要将它炖成汤来喝。

白马似乎真的会看人下菜,刚才言域在,它就还算老实,现在就驮着我一个,它不但跑的没有章法,还时不时嘶吼一声来吓唬我。

我被它颠的屁股动不动就离开马鞍老远,刚想坐回去,又被它颠起来,最终我还是稳不住平衡,在白马一次腾跃时,惨叫着从马背跌落。

完蛋这个姿势是脸先着地啊!玄瑚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你的美貌今天就要被我毁在这马场里了!我闭紧双眼等待落地一刻,可却感到有人将我捞了起来,等我睁眼,我竟然又坐在了白马的马背上。

回头看看,是言域,正一脸揶揄望我,见我看他,他说:“给你马鞭,你偏不用。若非我及时赶到,你怕是就要摔破相了。”

我摸摸自己的脸,完好无损,再看言域简直犹如天神下凡,对比之下我哭丧起来,“言大哥,你救我就救我,还要奚落我,当我不要脸面的么?”

“我当你那般摔法就是不想再要脸面了,原来你还是要的。”

“你!”我恨恨的给了言域胸口一圈,气的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一上午,言域救了我八次,其中有一半都是脸朝下的摔法,简直是丢人丢到老家去了。

中午言域叫我跟他一起吃饭,大约是我在夜幽也没正经吃过什么太好的东西,看到言域这一桌子宴席就我们两个人吃,我先拔了个烧鸭腿啃在嘴里,才问:“暮长烟他们有吃的吗?”

“日常膳食都吩咐家丁送去的,你放心,他们吃的不比我们差。”言域笑着饮茶,并不着急吃东西。

我早饭只吃了婢女送的一点清粥,现在饿的要疯了,什么大鱼大肉统统往嘴里塞,吃的衣襟上都落了不少油迹。言域细嚼慢咽的吃法,就跟雷决雷念那类人一样,一看就没饿过肚子。吃得慢就算了,还一边吃一边看着我笑,好像在笑话我的吃相难看。

直到我被噎住,言域递来茶水才忍不住似的开口,“瑚儿,你慢些吃,没有人与你抢的。”

我心中突然紧了一紧,这句话,这个语气,都像极了记忆里的雷决。

当然,脸是完全不一样的,我暗骂自己脑子有问题,但也没了狼吞虎咽的心情,喝了茶顺了气,擦了手和嘴,开始拿筷子慢慢挑拣爱吃的小菜来吃。

“怎么了?突然不高兴了,是为兄说错什么了吗?”言域又倒了杯茶放在我旁边备用。

我摇摇头,“没有,就是噎了一下有点难受,过一会儿就好了。”

我胡乱应付的话却被言域当真,他来到我身后,一手扶着我的肩膀,一手轻拍我的后背,“这样好受些吗?”

我点点头,竟然觉得心底里有一丝委屈浮上来,将要热了眼眶时,我狠狠敲了自己脑袋一下。

“你做什么?”言域抓住我攻击自己的那只手。

哎,能不能行啊,作为知己,你也太温柔了吧……我低垂着脑袋,被打败一般低声说:“言大哥,我记忆里几乎没有对我很好的人。你不要这样,我命苦,禁不住温柔以待。”

言域又在我背上抚摸了半晌,慢慢将我的头揽入他怀里,柔声说:“如今既有了我,今后便不再让你受一点委屈。”

窝在言域怀里,我近似自言自语的说:“你待我的好又能到几时呢?若是一时兴起,还不如始终保持距离。”

“那白马,名叫小婼,是我已故的妹妹言婼的坐骑。我将小婼送你,许你永不言弃,你可信我?”

呃……

我推开言域,见他神情略有凄苦,却依旧柔柔的望着我。

第44章 收服少主攻心为上

一匹公马,名叫小婼。这很大小姐脾气,我心里竟隐隐的喜欢上这素未谋面的言家小姐言婼来。可惜斯人不在,否则说不定我也可以与她做个知己,一同探讨一下如何驯服小婼的话题。

总不能时时麻烦言域来教我骑马,下午我借故让他自己去忙,我则到雷念那处绕了一圈,见他已经转醒,大约关心了几句后,便不理会暮长烟,自己到马厩牵了小婼到马场去。好在马场的家丁都已经认住了我的脸,我来时他们也竟然恭恭敬敬的将我唤作“玄瑚小姐”。

我又跟小婼沟通了许久,它还是那副看似乖巧的样子,待我一骑上去便霎时暴躁起来,一圈一圈驮着我乱跑。要不是我也有被摔过八次的经验,怕是又要被甩下来,我按照言域教我的,双脚夹着马肚子,全身肌肉全部调用起来,整整三十圈都没有再让小婼得逞!

正在得意,三十二圈的时候,又被小婼腾跃了几次给甩下马背。完了,言域不在,我这回难逃一劫!

然而……凡事总有那么个然而,我又落在了言域怀里。

罢了罢了,一定是有家丁跑去传话又把他给找来了。

言域对教我骑马一时好像充满了兴趣,他又陪了我一下午。等到第二天我特别起了个大早想自己去马场,一出门又撞见言域。

第三天,依旧是言域陪着我,只不过小婼已经没有那么认生,只要我不犯傻,它也能老老实实驮着我跑了。

仅仅三天,雷念已经又恢复了精神,晚上我去看雷念,他正在用膳,我就坐下跟他一起,他要喝酒,玄瑚在旁边对我摇头,我就把雷念的动作拦了,说玄瑚不让喝。

雷念笑着,很听话的不再去碰酒杯。

但是第四天我肚子很不舒服,就又在言家休息了一上午,下午我去跟言域告辞,言域在那边纠结了许久,才答应我设晚宴为我们送行。

我心里觉得奇怪,言域这几天黏我黏的厉害,竟然这么轻易就答应让我走了?然后再想想自己来的目的,这几天跟言域相处下来,发现他对我可谓是真诚以待,我愈发不可能开口去跟他讨要资助,看来只能晚宴上面再发发力了。

于是我总算又搭理了暮长烟,先问他知错没有,他说知错了,我又问错在哪里,他说了半天,总归绕不出他都是一片忠心的逻辑。

“罢了罢了。”我懒得再听,“长烟哥哥,你的心意本没错,但是那言少主岂是你一番慷慨陈词就能说动的?对他这样的人,你当然要换个法子,不能拿他当咱们的臣子去要求他,对不对?”

暮长烟闷着不吭声,一旁的雷念插嘴道:“陛下说的没错了,国师,言少主本就孤傲,你又那般冲撞,非但说不动他,还要将他惹恼,坏了我们的大事。”

暮长烟瞪向雷念,“贤王,你这几日养伤倒是痛快,若你那般懂得趁风扬帆,看人下菜碟,今日晚宴你便展示一番,也让我瞧瞧你的本事!”

看来这几天我让暮长烟闭门思过他确实是觉得委屈了,我对雷念使个眼色要他别再插嘴,再转而对暮长烟说:“长烟哥哥,贤王受了伤才将我们顺利送进言域的家门,我们当感谢他才是。他毕竟是夜幽贤王,并非玄苍臣子,今夜他说什么也是无用。”

“那——”暮长烟这才开始正式问题,“陛下的意思,咱们此行要无功而返了?”

“不是。”我摇头,“这几日你没有出来坏事,我已经将言域的性子摸透,今夜你只需要将你那套大道理再义正辞严的与言域说一遍,他若不理你,你便像上次那样骂他!”

“这……”暮长烟一脸问号,“上次说也说了,骂也骂了,并没有用。”

“今日与那时不同,你需记得,当你与他理论时,每个观点最后都带上我,就说我虽未登基,却肩负重振玄苍的重任,我皇室全灭,无亲无故,唯有仰仗玄苍旧人,否则势单力薄只有被夜幽帝衡欺凌一类云云,就是把我说的越惨越好,记住了吗?”

“夜幽何时有意要欺凌你了?”雷念又插了一嘴。

我瞪他一眼,“不要揣着明白装糊涂,你给我闭嘴!”

雷念撇撇嘴,不再吭声。

暮长烟低头思索半天,恍然大悟道:“陛下这是苦肉之计!”

雷念一口茶呛在嗓子里咳嗽起来,我和暮长烟一起看他,他慢悠悠笑道:“国师此言差矣,这哪里是什么苦肉计,你家陛下这是在攻心。”

呵呵,就你聪明。雷大聪明。

交代完之后,我特地回自己的厢房,拿言域给我准备的七弦琴又将那首曲子弹唱了三遍,确定可以声情并茂游刃有余后,才安心。

晚宴寒暄之后,暮长烟果然犹如诸葛亮附体,在宴上对着言域好一番教训,每到激动处,便会对我行礼道,我玄苍女帝将要登基,却毫无根基,拖着一众残兵流民,衣食无着,甚至要自己做饭的话都说出来了,我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憋住笑。

但是雷念也并不是那么老实的不发一语,待暮长烟说罢,雷念也站起来对言域敬酒道:“本王可不希望言少主出手相助玄苍,毕竟言少主是我夜幽的贤臣,而我兄长也正有意要再向玄苍提出和亲请求,在本王眼里,玄瑚女帝已经是本王的嫂嫂了。”

我明知道他是来帮忙的,却还是拍案而起,故作恼怒状:“贤王!你夜幽欺人太甚!”

贤王大概是觉得自己功成身退,只是将酒杯放下,坐回位置上不再吭声。

我转而对言域说:“言大哥,你不要听他们胡说,他们不过是欺我一介女流,即便登基也做不得主,话都凭着他们一张嘴想说便说。”

言域若有所思瞧了我一眼,视线又扫过雷念和暮长烟。

我心下觉得不妙,这言域比我想的还要不吃套路,这可怎么办?

正在我失措之际,言域问:“瑚儿你手上的伤如何了?”

我将腕上的疤痕给言域看一下,“已经大好,不碍事了。若言大哥要听那下阙词曲,我现在便弹唱给你听。”

言域点了点头,婢女将琴案和琴凳一起搬来。

我事先并没有把这件事也拿出来跟暮长烟商量,暮长烟果然又站起来怼了言域一番,言域也不还口。我令暮长烟坐下,待他坐好,我久久的往进言域眼里。

如果声泪俱下唱给你听你还不为所动,那你的小婼我也不要了,你这知己,我们都清楚,不过是一句玩笑。

第45章 半数家产助你功成

“天涯来路,放眼过处,苍茫年华不复。天下客宿,与你醉步,饮马长河日暮。从此管他几番沧海变数,逍遥人间笑看红尘离苦。大漠长烟回顾,斜阳双人信步,日暮,归途。”

言域从歌曲中提了几句词念完,前来握住我的手说:“瑚儿,你我今日便约定了,今日我来助你,功成之日,你与我双人信步,日暮归途。”

我眼泪还没抹掉,被他这么一番话说得我有些懵,怎么我只是唱首歌,他却以为我是要跟他做下约定?

暮长烟站起来指着言域又要骂,我抬手制止,雷念也站了起来,蹙起眉头要跟言域理论,我也对他做个坐下的手势。

我看着言域的眼睛,猜想他对我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

知己?妹妹?会不会有什么男女之情?

话还是要此时说明,如果让言域产生什么误会,我就太作孽了。于是我问:“言大哥,你视我为知己,还是言婼?”

言域笑道:“既是知己,也是妹妹,你骑马的样子像极了言婼,但我知你不是她,在我眼中你便是你,独一无二。”

好好,只要没有男女之情,你当我是知己还是妹妹都可以!

我这才放下不安,又状似为难的说:“言大哥,言家虽然家大业大,但也并非是几日的成就,要你助我重返玄苍想来也要消耗不少,我实在是心中难安。”

“若只为你提供回玄苍的路途开销,就要你伴我仗剑天涯,我也未免太厚颜无耻了。”

“那言大哥的意思是?”我该不会是会错意了?

言域看一眼暮长烟,“国师虽然一通歪理,但我确实不愿你受半点委屈,既然国师已将玄苍重建种种困难说与我听,我想了想,这重建之路并非坦途,要你一人负重前行实在有失为兄之责,故而,明日我将召回长姐来打理家事,我携半数家产,与你同去玄苍。”

“……”

“……”

“……”

我、雷念、暮长烟三个人都没想到这个言域居然会做出如此惊人的决定,都是被震惊的说不出话来,我更是脑袋里嗡嗡作响,紧跟着就是痛恨自己。

言域如此待我,我却还想要对他用计,真是没有最小人,只有更小人!小人说的就是我!

刚收起的假眼泪,换上了倍觉内疚的真眼泪,言域见状将我往怀里一揽,“怎么又哭了?为兄哪里又说错了惹你伤心?”

我拼命摇头,一个劲的吸鼻涕,糊里糊涂竟然说出了心里话:“如果你是我的亲哥哥那该多好。”

“如今我不也算是了吗?别哭了,明天还要上路,哭肿了眼睛让你那些臣子们误会我有什么对不住你,他们要一起找我讨个公道,我怕是还没离开夜幽就要一命呜呼了,你可就没有我这处处护着你的哥哥了。”

我破涕为笑,又使劲点头,言域用他的袖管给我擦了眼泪,还不嫌脏给我擤了鼻涕。

这晚宴也就匆匆结束,言域要连夜去布置,我们几个都帮不上忙,就一起回到雷念那处。初一进门,暮长烟很是愉快,觉得不只是解决了未来几年的大难题,还得到一员猛将,可是雷念听了暮长烟的话却只是冷笑,对我说了句:“陛下好手段。”

暮长烟听他口气不对,就要争执,我先一步对雷念说:“不然呢?你真盼着我向你哥哥再开口借钱,借到还不清的那天,再嫁给他来还吗?”

“呵……所以陛下宁愿将自己送给言域还债,也不愿意嫁到夜幽来做皇后?”

“你胡扯什么?言域对我并非你想的那般龌龊。”我不耐烦道。

暮长烟也在一旁说:“我见言域待陛下也十分真诚,并没有贤王说的那样深沉的心思。”

“暮长烟,不是本王对你不敬,你这个人实在是木头脑袋,你身为男人,对男人的心思根本一无所知!”雷念居然真的开始发脾气了,这倒是不常见。

暮长烟也来了脾气,“那贤王倒说说,你口口声声似是为你哥哥争取嫂嫂,可你自己不也对陛下怀着不轨的心思吗?”

啊对了,之前我是这么跟暮长烟开玩笑来着,那时雷念也在,雷念大概也是想到那时情景,一口气憋着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好了好了。”我横在他两人当中,“别吵了。雷念,你的顾虑我明白了,即便言域现在对我没有男女之情,难保他以后不会有,我知道了,我会注意分寸,不给他什么遐想的机会,这样总可以了吧?”

“哼!”雷念冷哼一声,“只怕你拿人手短,像方才那般搂搂抱抱,就足以让他对你生出情愫,你却如此迟钝,我要如何信你?”

“那你要怎么样?!”我也是脾气太好了,这时候还要哄他,见他如此我也就开始不讲理起来,“你现在倒是为你哥哥考虑,以前呢?你以前没想过我跟你哥哥是有婚约的吗?你又是怎么做的呢?另外,虽然你站在你哥那一边,可是我这次回玄苍任重道远,你哥能像言域那样放下一切来支持我吗?如果做不到,你凭什么要求我?我答应你那是我人好,我不理会你也是理所当然,你可不要得寸进尺!”

雷念被我问的恨恨咬牙,从牙缝里吐出几个字:“你是有意要与言域亲近?!”

“关你屁事!”

我狠狠丢给雷念一个白眼,再不想理他,出了他的屋子院子,路上还听到暮长烟和雷念争吵的声音。

回到我的住处,坐了半天也不见玄瑚,我就一个人思来想去,发现有个问题没办法想通。

雷决一向都是忌惮我和雷念的关系的,这次我回玄苍带了雷念通行,雷决却直到我走,都没说任何关于雷念的问题。究竟是雷决不在意,还是他鞭长莫及索性憋了不说?如果雷决为了能让雷念活命,就任由我和雷念去自由发展,那雷念又凭什么咬牙切齿为雷决鸣不平?

这对兄弟真的是让我无语,明明就互相那么看重,当面却又是一副互相不怎么看得上眼的样子,别扭的要命,也搞得我晕头转向,这么久了都还不敢说自己完全了解他们的感情羁绊。

简直莫名其妙嘛!

第46章 壕无人性声势大振

什么叫壕无人性,这么说吧,原本乔蕴带来的玄苍兵士大概也就两百多人,言域把自家的库存装车,马匹清点出厩,家丁一半人划出,加入到乔蕴和余显廷的兵马里,能够起到护卫作用的人数直线增至千人,马匹增至八百,马车增至五百,且这夜幽也是真的没规矩,言域的库房里竟然还有兵刃铠甲,按正常逻辑家里敢屯这种东西,不是要谋反吗?可言域偏偏什么都有,刀枪剑戟一样不缺。

家丁兵士混编之后统一归余显廷管理,言域说他只在我身旁照看我,其他一应事物他都不想过问。就连他那一半的库银家产,也都如数清点给了暮长烟,暮长烟拿着清单名册来找我禀报时,一脸的喜出望外,跟我直说这次回玄苍的消耗还不到这些库存的万一。

夸张不?我数了数数百辆马车,还要去掉二十载人的,其余马车还有不少装运着粮草,剩下的车里装的东西有那么贵重吗?

然后仔细看了清单,我才知道马车里装的哪里是银两,统统都是金条和各类高价的珠宝一类,另外还有那么几车装的都是帝衡皇家钱庄印制的银票。我这才相信,我们这庞大的车队恐怕是极值钱的,再去观察马车,才注意到马车分成两类,有铁杆圈起,铁索三道的,应该就是装最贵重的东西的,木箱装起,一道铁索的大约就是普通器物。

就连我的马车,也换了三匹马牵引的宽大样式,里面铺了数层绵软的铺盖,无论坐着躺着,都察觉不到颠簸,十分舒适。

我的小婼暂时还最听言域的话,所以言域就一直骑着,在我马车旁慢行,时不时言域见到周围景色,就会喊我一声,让我跟他一道品评。

自从出发前跟雷念有一番口角后,雷念的马车就只是跟在我后面,他人也不来见我,要不是曹侃骑马在他马车旁护卫着,我都怀疑雷念可能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自己回夜幽皇宫去了。

虽然衣食无忧,我还是让暮长烟给我做了后面路途上的开销预算,暮长烟是个很谨慎的人,他做的计划详细到就连一根烧火的柴火也要写的清楚明白。我将自己的八菜一汤缩减为两菜一汤,言域听了非常不悦,我又赶紧加到四菜一汤,才勉强让他点了头。我缩减下来的分量,让暮长烟每日都去找两户随行百姓家去分了吃,虽然暮长烟也为这些人制定了伙食,可我总觉得路途辛劳,若能有一些贴补,哪怕极少,被贴补到的人家也应该是能高兴些的。

“瑚儿,你如此苦着自己不受为兄的好意,这岂不是本末倒置?若你有意要让随行百姓吃好一些,每家多加道菜便可,何苦要从自己嘴里省?”

言域还是有一些不解,他有话就会与我说的性子,我还是很欣赏的,这样直接的对话总比藏着掖着要舒服的多。

于是我笑答:“言大哥,国师为百姓定下的伙食,也能保百姓能吃得饱肚子,我没必要给他们添菜来增加我们的开销,毕竟还要细水长流。”

“那你却要省自己的菜?”

“言大哥我知道你为我好,可是咱们两个同桌能吃的掉八菜一汤吗?吃不掉的还不是浪费。与其这样,不如将多的赏赐下去,一来可以杜绝浪费,二来百姓不仅路途劳累,也实在枯燥乏味没有什么开心的事情,我的菜赏到哪家,哪家就能觉得快乐,何乐不为呢?”

“原来你是这个思量。”言域笑望我一眼,“你倒不是有意施恩,要让百姓记得你的好。”

“言大哥,我说的这第二条,跟你说的好像差不多意思哦~”

“不,不一样。”言域又笑道:“我说的是你以拉拢人心为目的来做打算,你说的,是你为百姓体会着想的打算。其实为兄知道你的心思,只是想问问看你我是不是心有灵犀。”

哈,哈哈,原来又是知己那些个交心的谈话啊,我干笑:“那我没有让言大哥失望吧?”

“自然没有,倒是为兄明知如此,还要发问,实在可笑,瑚儿不生气吗?”

我一下子躺进柔软的铺盖里,“言大哥,我们说话,就算有想法不合,也可以切磋一番争个高下,那样我都不会生气,更何况我们本就想到一处去了。你以后也不要总怕我生气,我心宽的很,不容易生气,也不容易记仇的。”

“瑚儿心胸宽广,为兄当向你多多学习。”

“言大哥你再捧我,我可就要像天上的云彩一样飘上天去找不着自己是谁了哦~”

我跟言域有一句没一句聊着天,聊的困了,就倒头睡着。

现在有言域的助阵,我在马车里睡觉不只是舒服了许多,也觉得分外安全,只等着一路面向玄苍,过了边境,就可以春暖花开。嗯,当然,玄苍到底什么情况,还是要过了边境看一看才知道。

乔蕴和余显廷作为暮长烟的左膀右臂,自从领了言家的物资车马后,跟暮长烟一道也算是将各类名目开销整理的井井有条,一开始暮长烟还自己向我禀报,后来便带着乔蕴余显廷一起来作报告。我总是和言域一起听了,言域从来没有疑问,我也觉得有暮长烟领着他们做还是能够让我放心的。

然而我先前做的官制改名方案,在暮长烟、乔蕴、余显廷那边都获得了认可之后,头疼的问题就来了——无人可用!

暮长烟先对我提出了掌管膳食的光禄寺、掌管刑狱的大理寺、掌管农耕的司农寺和负责打仗的兵部,都是最紧要的,却也都是职位空悬的。

光禄寺倒还好说,这皇宫里大不了就各宫各院设小厨房开小灶且过得去,可是缺了刑狱会令法度荒废,不理农耕百姓难以温饱,至于兵部,老实说就算我在玄苍登基,短时间内也不会考虑去筹建作战军队,只优先解决各处安保问题即可。

“陛下,这武官选授,领兵镇国乃是根基,无兵则无国啊!”暮长烟又在呜呼哀哉了。

我何尝不是考虑过各种情况才做出自己的判断的,便解释道:“长烟哥哥,咱们玄苍如今百废待兴,就算言家富可敌国,你我也都清楚养兵的消耗有多恐怖。我们储备有限,你当知此消彼长的道理,若壮大军队,就要在其他方面有怠慢。”

“可是陛下,无兵镇守,我玄苍岂不任人宰割?”

“就算现在耗尽储备开始统建军队,我们能否在三五年之内让兵力壮大到能与夜幽抗衡?”

暮长烟表情沉重的摇了摇头。

第47章 皮相过硬柔情似水

“那就是了。”我顿一顿,又换个角度来说:“长烟哥哥,你想,我们虽说是复国,却几乎等于重头建立国家,没有可用的人才不说,就连资金都要靠言家撑着,这等于命脉被他人扼住,随时都有再度颠覆的危险。依我看,言家的资金我们当优先考虑两件事,第一,民生,第二,要想办法用钱生钱,等我们国库充盈有持续的入账时,再考虑建设其他才更妥当。”

暮长烟欲言又止,我先前让言域也回避就是为了将这件事跟暮长烟说透,便要他开诚布公,有话直接说。

“陛下,不是长烟不愿说,正如陛下之言,玄苍百废待兴,现下又无人可用,更是免不了顾此失彼。民生与财政均为治国大计不容忽视,可若无国防,只怕依旧战乱不断,民不聊生,财政也要堵住战乱缺口,只怕是……哎!总之是难以周全。”

我问暮长烟:“所谓战乱,可是担心帝衡与夜幽来犯?”

暮长烟迟疑片刻才说:“帝衡辰王爷与长烟尚有交情,长烟可保帝衡五年不来进犯。”

我伸头看一眼帐外远处雷念的营帐,再回头笑着对暮长烟说:“依长烟哥哥所见,夜幽贤王在我们手上,夜幽可敢轻举妄动?”

暮长烟精神一振,“原来陛下竟是早做了如此打算?!”

我刚喝到嘴里的茶水差点喷出来,忍住了之后哈哈一阵笑,“哈哈,长烟哥哥,我虽然不算太笨,但也没有那么深的思量,你太高看我了,我只是见你能保帝衡短时间不来侵犯,自然而然想到贤王既然自己送上门来,我们也可以顺水推舟利用一番而已。”

暮长烟一扫先前的阴霾说:“只要贤王被我玄苍做质子押在手上,夜幽当不会轻易向我玄苍开战!”

“那便好。”我点点头,“既然如此,我们就以五年为限,至于这五年当中,我们也不能全然不做布防,就让乔蕴在玄苍各处设立农闲兵营,在农闲时,让百姓中的男丁都去兵营操练习武,我们则为他们发放补贴,一来可缓解农闲时百姓青黄不接之苦,二来全民皆兵,却不编制军队,帝衡夜幽当不会过多在意,五年后我们以合适将领统领兵部编制布防时,也就有了足够的人力支持。”

我只不过说了个常规的法子,却似乎给了暮长烟醍醐灌顶的效果,之间他肃然起立,端端正正对我跪下,磕了个极响的头。我赶紧去扶他,“长烟哥哥你这是做什么?”

“陛下!”暮长烟抓住我的胳膊,声音略颤抖的说:“先皇在天有灵,知陛下有如此治国大略,也会深感安慰呐!我玄苍复起有望,全仰仗陛下了!”

我略感汗颜,将暮长烟扶起来,又与他讨论了一番,乔蕴和余显廷以及在玄苍候着的一众臣子的长处短板。

难怪暮长烟不让乔蕴统领兵部,乔蕴忠心十足,执行力很强,但是遇事冲动莽撞,总要暮长烟给他讲清厉害,这样的人掌管兵部确实不妥,顶多也就继续管理甲兵,做个卫尉卿也算是抬举了。但我却认为兵部反正也暂时只是摆设,谁管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余显廷的长处跟短板也是特别明显,长处便是做事细致不怕麻烦,短板就是没什么大局观,做个太仆寺少卿尚可。与乔蕴一样,余显廷也是极其忠心的。

至于其他人,暮长烟大概说了,我也没能记住,毕竟没看到人,等以后见到真人,我再来一一对应即可。但暮长烟说了一遍我却总结出一点,暮长烟用人只看忠心与否,并不过分看重才干与能力。

“言少主倾力相帮,陛下可与他商议过让他任职何部?官位如何?”

暮长烟这个问题我是思考了几天了,言域自从离开言家陪我一道上路,就没有提过任何要求。他只是沿途赏景邀我品评,或感怀心事与我诉说,从来不提言家为我出力,要我给他个官位什么的。他不提,是他的气量,我若不说,就是我不懂道理了。

我告诉暮长烟,这两日我便会与言域商议,暮长烟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居然问我:“依陛下看,言少主能否作为日后统领兵部的人选?”

言域?兵部尚书?我脑补了一下,言域的性格跟兵部尚书怎么都不搭啊,但言域确实武力超群,又是我玄苍重建的最大投资人,难怪暮长烟会有这样的考量。

我不置可否,只说:“待我问问他的志向吧,若他有意过闲云野鹤的日子,我硬将他捆上高位,他也断然是做不出成绩的。”

这晚的讨论就此结束,近来暮长烟夜夜都要来问我国事,我已经好几天没顾得上玄瑚了。好不容易今晚暮长烟算走的早一些的,玄瑚赶忙过来拉了我的袖子,说让我带她去找雷念聊天。

自从我跟雷念不愉快后,虽然我也带玄瑚去找过他,但都是帮玄瑚传话去的,我自己跟雷念已经无话可说。但只要玄瑚让我去,我总还是要去的,每离灵木谷更近一步,就是离玄瑚离我而去的日子又近了一分。

往雷念营帐走的途中,玄瑚环顾周围,感慨道:“薇姐你好厉害,长烟哥哥跟你讨论的事情,我都没有听懂,你却总有办法。”

我笑笑,心想哪里是你不懂,只是你心里时时只想着雷念,没心思理会其他的人和事罢了。

等从雷念那里回到我自己帐内,言域早已斜躺在软垫上睡着。我取了薄被轻轻为言域盖上,却将言域惊醒,他揉揉眼睛见到是我,暖暖一笑道:“你回来了。”

“嗯,既然困了,言大哥为何不回自己帐内休息呢?躺在这里若是着凉可怎么好?”我说着去摸摸矮桌上的茶壶,里面的水也快凉透了。

言域拉了我的手道:“为兄在你眼中竟是如此体弱之人吗?”

我被他拉着坐在他身旁,看他这个唇红齿白的俏模样,也实在是没办法将他的脸跟他一身高强武艺联系上。

“你笑什么?”言域抬手刮一下我的鼻尖。

我摸摸鼻子说:“言大哥大约是不知道自己生的多么俊俏,就算你的身子骨再强健,看到你的人,也总要对你生出股子我见犹怜的情愫的。”

“哦?”言域挑起一边的眉毛,“若是旁的人胆敢评说我这副皮相,怕是已被我割了舌头。”

我赶紧捂住嘴,言域又拉下我的手轻道:“但你若喜欢看我这皮相,我心里却是十分高兴的。”

第48章 少主宠溺贤王找茬

“咳咳。”

我干咳两声,难怪这男女之间很难有真的友情,就言域这样对知己说话的深情模样,但凡我有一些少女情怀,绝对是要被撩拨的心里发痒的。还好,老夫十七岁的外貌,三十岁的心,你言域虽然家财万贯但在我眼里也不过就是个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而已。

我命人换了一壶热茶,跟言域聊了一会儿风花雪月后,我决定还是切入正题,便问:“言大哥,不知你是否愿在玄苍朝中挑个官位来坐?”

言域笑着摇了摇头,“我知你定要问我,便一早想清楚了。官位我是不要的,我只愿陪在你身旁,你何处要我帮你,我便帮你就是。若硬要定个官职,就难免受到约束,职责之外的分,我就算有心相助,也要碍于体统规矩,岂不麻烦?”

言域说的也在理,他有治理一县一城的能力,这当中当有许多经验能够运用于治国当中,我总觉得今后可能会有很多事情要向他请教的,如果真的限制了他的责任范围,等于一定程度上堵住了他的嘴。

但是如果不给他个合适的名分,他总在我身边陪着,也实在是说不过去。

言域此时又说:“瑚儿,我也知道,我若不领个官职,久而久之只会引人猜疑,陷你于两难境地,所以……”

“不会的。”我打断言域说:“言大哥为玄苍倾尽财力,我们都感念在心,又怎么会去猜疑你。”

言域牵起一缕我的头发把玩,“瑚儿你生性单纯,却不知人心难测,为免除你后顾之忧,我只希望你给我个随身护卫的头衔,如此我便可陪着你,看着你,随时随地你需要我,我便在你身旁。”

说起来我还真没有贴身的护卫,而近来言域所扮演的也似乎正是这样的角色。可是小小的护卫一职,竟然要用到言域这样高手中的高手,也未免太大材小用了。

我与他对望,本想再试着说服他,可见他云淡风轻的样子,又想到他是个怪人,我再尝试说服恐怕也没什么用,反而会让他觉得我不够贴心。

于是我无奈的摇摇头,“既然言大哥早已想好,想必我再说其他也是无用。明日我就让暮长烟传旨,命你为御前侍卫。”

言域笑着点头,让我躺下将头枕在他腿上。我照做之后,他让我闭上眼,便开始为我按压太阳穴,柔声说:“近来见暮长烟逢晚膳后便要寻你议事,为兄不便打扰,只是看着你日渐憔悴,心中万分焦急。”

我舒服的叹口气说:“玄苍灭国十年,千头万绪皆要重新梳理,他找我议事是他身为国师的本分,我也有我要肩负的责任。”

“为兄却只愿你安好,快乐,便足够了。”

我笑道:“忙碌有忙碌的满足,清闲也有清闲的趣味,能够乐在其中便不觉得有多艰辛了。”

躺的过于舒服,我迷迷糊糊转个身,脑袋差点从言域腿上掉下去,被他轻松揽回腿上,又扶着我往他身上靠了靠。方才我为他盖的薄被被他盖在我身上,他见我有困意,更是一下一下轻拍我的手臂,将我慢慢哄入梦乡。

早上醒来时我就见言域以极别扭的姿势坐着,手还搭在我身上,我稍微动弹一下,他就又轻轻拍我,人却没有睁眼瞧我。我轻轻抬起他的胳膊,扶着他让他躺平,可他头刚挨上软垫,就一把把我拉到他怀里,乌里乌涂念叨着:“婼儿,听大哥的话,别乱跑,乖。”

哎,他这是梦见他那早夭的妹妹言婼了。我等他睡安稳后,从他怀中轻轻退出,为他盖好被子,特意出帐外去洗漱。但我刚用热水把脸打湿,就正好遇见出来散步的雷念。雷念朝我帐中望了一眼,嘴角挂上一个极具讽刺意味的笑。

我怕吵醒言域,压低声音对雷念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你不要在那里浮想联翩。”

“岂止是本王会浮想联翩,你瞧瞧这些言家的家丁婢女,周围来来往往的玄苍臣子百姓,又有哪一个不是浮想联翩呢?”雷念阴阳怪气不说,音量还不是一般的大,故意说给别人听似的。

我如果生气,就是上了雷念的当,所以我压下不爽,笑着回他:“就算浮想,也只会被他们传为佳话,你以为人人都与你一样心思龌龊不堪?”

“龌龊?”雷念复述之后又继续笑道:“天下男人心思都是一样龌龊,只看哪个男人龌龊的正合陛下心思罢了。本王龌龊的不合陛下心意就是龌龊,言少主龌龊的恰到好处,便让陛下觉得体贴备至了。”

论到斗嘴,我是万不能认输的,可是言域照顾我一夜,我不能在帐前吵他,于是最后瞪雷念一眼,骂了他一句:“小人之心”后,便将脸插进脸盆的水里,再不想看雷念那副自以为是的嘴脸。

像极了杠精附体的雷决,真是讨厌。

让暮长烟去传旨时,暮长烟也讶异于我竟然只封言域做一个御前侍卫,虽然这职位隶属我直接管辖,不受命于他人,可说到底也只是个侍卫,伺候人的差事。我将我的理由告诉暮长烟后,暮长烟才算了解,去传旨后,等言域睡醒,他已经自行将一头随性披散的长发在头顶束起,也按玄苍的习惯用红穗点缀。

一路与暮长烟探讨政务,也有言域时常体贴照料,隔三差五跟雷念互相看不惯斗斗嘴,日子竟过的飞快,转眼就将来到上屏山范围。

上屏山是夜幽和玄苍的天然国界线,虽名为山,其实却是一条连贯绵长的山脉,此山为石头山,鲜少生长植被,最高峰被命名为上屏山,从夜幽进玄苍要抄近路,也就唯有上屏山脚下一条天然形成蜿蜒环山的道路能够通行。

暮长烟说上屏山常有山匪出没,我们这辎重流民的庞大队伍若是贸然进山,怕有不妥。于是我下令在山下一处空旷地带扎营,并就近取山石泥土搭建简易围墙,仅这些就耗费了三天的时间。

第四天,我召集暮长烟、乔蕴和余显廷以及他们手下的得力臣子一同商议,乔蕴那优柔寡断的性子又冒了出来,半晌说不出个所以然,余显廷倒是爽快,给我来了一句:“不如改走官道。”

我要走官道早就走了,还会等到今天?我白了他一眼,他老实的退了下去。

第49章 安营扎寨备战剿匪

连日与暮长烟商讨切磋,暮长烟对我的行事做派也算是有了一定的把握,待他思忖之后,暮长烟对我行礼道:“陛下,臣认为,陛下仅需派两队精兵,一队押运金银引蛇出洞,另一队趁机包抄断其后路,便可剿灭山匪。”

我点点头,“国师此言不错,如今我们已在营地布下重重防御,并不惧怕山匪前来滋事,既无后顾之忧,不如主动出击,将上屏山内山匪尽数剿灭,也算是大功一件。”

暮长烟却又显诧异,“陛下要将山匪尽数剿灭?”

难道你以为我只对付拦路的么?我有些无奈,补充道:“如今我们是要回玄苍复国的,待复国昭告天下皆知,尚在夜幽寄人篱下的同胞们也会如追随我们的百姓一样,急着想要回到玄苍,那么就势必会抄近道。如今不剿灭山匪,难道等着他们去洗劫迫害今后归心似箭的玄苍百姓吗?”

这一重大概是包括暮长烟在内的众人都未曾思及的,当我说完,他们互相看看,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来。

我心里哀叹:忠臣啊,你们这群忠臣脑回路都这么简单粗暴的吗?

哎。

为了让他们理解的更透彻,我索性将另一个打算也说出来,“上屏山一半属玄苍境内,一半在夜幽境内,若大家记得我们还欠端王一笔人情,那这次剿灭山匪后,我们也算是将这人情略微还上一些。无论回到玄苍后如何,近几年我都不愿与夜幽兵戎相见,面子上该做的功夫还是要做全。”

这次乔蕴不干了,上前一步对我行礼道:“夜幽灭我玄苍在先,那小小人情如何抵得过灭国之仇?陛下却还要感念在心吗?”

暮长烟一甩袖子:“你大胆!”

乔蕴这才知道自己一时冲动失了分寸,噗通跪下,求我开恩。

我知道,玄苍跟夜幽的关系现在不被人理解,除了暮长烟之外,我这些臣子恐怕都不明白为什么我似乎对夜幽并没有那么痛恨。如果这事情不说清楚,只怕是后患无穷。于是我让门口的言家家丁退下后,便对暮长烟说:“长烟哥哥,当年灭国一事的真相,你也当与诸位言明了。否则众人对夜幽怀恨在心,又如何能确保我们五年的太平。”

暮长烟沉吟半晌,总算点头,但开场还是先说了一通此事的利害关系,要让听到的人一起保密。

我暗暗笑着摇头,言域递给我一杯茶水,问我:“瑚儿累了吧?等议事毕,为兄再为你捏捏肩膀。”

“多谢言大哥。”我感激的看一眼他,他报以温暖的笑。

暮长烟跟大家说十年前的旧事,一开始是不被众人接受的,他们恨了十年的夜幽,居然并不是真正的仇人,当年灭国的起因竟然是内斗,这其中的心境转换实在不是一般人能够轻易承受的。

他们不断发问,暮长烟也就一一照实来说,我听的无趣,便拉起一缕头发来揪。

言域却按下我的手说:“瑚儿秀发如瀑,应当仔细呵护,莫要伤了它才好。”

啊哈哈哈,我有点尴尬,在言域眼里我身上哪一块都要好好保护的,于是我只能抓起桌上的文书卷宗,展开合起,实在无聊。

“瑚儿,这里有国师在,不如就让为兄陪你出去透透气,如何?”

也对啊,我干嘛在这里傻等,看乔蕴和余显廷他们那群人的样子,恐怕一个晚上都要跟暮长烟就十年前的事问个仔细。

我对众人说:“你们先聊,我气闷,去透透气。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结果这些人竟然没有一个人理会我,罢了罢了,我无奈的跟着言域出了议事大帐。

天上月明星稀,偶有薄云飘过,近来白天已经感到燥热难耐,到了晚上却凉爽宜人。

我比较懒,从来没有正经到百姓那边去巡视,今晚也算是天公作美,有言域陪着也非常安全,我和他走着走着就从大营中央走到了西北一处,我见这些百姓的帐篷还有少数亮着灯火,停下望了一会儿。

言域揽住我的肩膀,他这不分地点的亲昵我也算是习惯了,倒也没什么抗拒,由着他去。

“瑚儿,觉得凉吗?”

“没有,这夜风很舒服。”

言域不再说话,我却觉得他一定在看我,抬头确认,果然他正含着笑对我神情凝望。

我抿了下嘴唇,说:“言大哥,虽然我知道许多事我们都心照不宣,可你待我实在是太周到了,我心里总有种愧不敢受的忐忑。”

言域又刮了一下我的鼻尖,“你倒说说,你何愧之有?”

“我不知自己何德何能,难道仅凭一那首歌吗?”

“仅凭?”言域笑着叹了口气,“你可知道,你信手拈来的词曲,已在我心中烙下抹不去的印记。我愿一路追随,助你了却这许多牵绊,而后天空海阔,两人,一马,一扇,随心而去,除却彼此,再无贪恋。”

好吧,这已经不是言域第一次表达他对未来的期望了,虽然我不知道会不会有那一天,但如果能够无牵无挂浪迹天涯,对我来说也算是美事一桩。毕竟这玄苍并不是我张薇的玄苍,而是玄瑚的,阴差阳错我必须扛下这份责任,但当尽责之后,我也希望能有我自己的一方天地,去好好想一想我能为自己做些什么。

言域问我想不想去看看小婼,虽然整日赶路小婼也都被言域骑着在我身旁陪伴,但我确实有些日子没有自己跟小婼去聊天了。

到了临时搭建的马厩,见小婼正在吃草,我走过去猛地抱住它的头,将头在他脖子上使劲蹭蹭,一边蹭一边高呼:“小婼小婼,马无夜草不肥,这夜草是哪位哥哥给你拔来的呀?你有了好吃的是不是就把我给忘了呀?”

一通放飞自我的胡说八道,却很能缓解我这些日子的压力。

小婼很不耐烦用脑袋把我顶开,我才不管它愿意不愿意,又扑上去将它抱住,“小婼小婼,你这叫体嫌心正直啊!你傲娇,你不乖,你再不讨好我,我可就要将你炖了喝汤啦!”

言域在一旁笑出声来,“瑚儿,你又吓它,当心惹恼了它,它要用后腿来踢你。”

“小婼才舍不得踢我!哈~”

“嗯,有我在,它也不敢。不过瑚儿,你方才说的体嫌心正直,傲娇,那都是什么意思?”

“呃……”

第50章 清衣为名奉命出征

前一夜,言域道,他已任命做了我的护卫,总要立些功绩,好让我的朝臣们找不出机会在背地里非议。确实,言域作为投资人来说对玄苍贡献极大,但先前言域在暮长烟那处并不承认自己国属玄苍,我知道暮长烟心里对言域还是有一些顾忌的。于是同意言域带领家丁一百,上山剿匪。

第二天晨起议事也是暮长烟第一个不干了,说一百家丁进山是自寻死路,光暮长烟知道的上屏山匪就有七八伙,根本不是三百人就能对付的。

言域笑答:“言域可立下军令状,若未能得胜,可以军法处置。”

暮长烟并不是想为难言域,见言域如此,暮长烟赶紧解释:“言少主言重了,暮某并非质疑,少主对我玄苍有大恩,暮某只是担心少主的安危,还望少主三思。”

“国师当改称呼了。”言域正色起来。

暮长烟又改口:“望言侍卫三思!”

“言域多谢国师关怀,但我言家家丁日常操练从不耽误,上阵杀敌绝不会比玄苍兵士逊色。再者,言域虽不才,山匪也不过乌合之众,我本打算独自前去剿匪,带上一百人已经是顾全了国师的忧虑了,就请国师不要再多言。”

暮长烟又向前一步还要再说,我起身一个手势拦下暮长烟。

来到言域面前,我抬眼望他说:“言大哥,上山剿匪并非儿戏,你请命前去,就务必要大胜而归。”

言域对我抱拳道:“陛下放心,言域说得出,做得到。”

“好!”

我命人拿来两碗酒,一碗给言域,一碗自己端好了面对众人高声说:“言大哥高义,非三言两语可表,得此忠臣良将乃玄瑚之幸,玄苍之幸!我玄苍君臣上下齐心,今日可破山匪营寨,明日便可复振玄苍!”

这群人被我忽悠的兴奋起来,异口同声说:“言侍卫高义!我等预祝言侍卫大胜而归!”

碰了碗,干了酒,我还觉得不够,将那碗重重摔在地上砸烂,言域也笑着学我将碗砸在地上。

再看言域,他双眸含水说:“我速去速回,你等我回来。”

我用力点下头,“等你!”

白马白衣,红穗束发,言域在脸上戴上了一张与衣服同色的狐脸面具,提扇指向上屏山方向,沉声高呼:“出发!”

一百轻骑兵白色服制的家丁便策马追随言域而去,待马蹄扬尘落回地面,我才从抱拳躬身的动作回复直立。

暮长烟在我身旁感慨:“言侍卫文武全才,陛下能将他招揽,定是陛下惜才之心感化了往昔孤傲的言家少主啊。”

我点点头,“嗯。那个,长烟哥哥,你看他们言家这铠甲服制都喜欢白色的,咱们这御前侍卫索性改个好听的名字吧。”

“嗯?陛下要改成什么?”

我笑望暮长烟,丢下“清衣卫”三个字后,迈开大步回了自己的营帐。

言域若得胜而归,我奖励他什么,都不如再送他一首歌。于是我提笔坐在桌案前,不吃不喝整整三个时辰,半个字都没憋出来。脑子里来来回回都是以前听过的各种古风歌曲,其中一首《不染》,不正是与言域极为匹配的吗?以我这半文不白的文化素养,怎么都写不出比那更妥帖的词曲了。

让婢女搬来琴桌琴凳,我试着弹唱,当唱到“一壶清酒一身尘灰,一念来回度余生无悔。一场春秋,生生灭灭浮华是非,待花开之时再醉一回。”时,我真的要给这首歌作词作曲的大佬跪下了。

“以往也不见陛下有这般闲情逸致,自打与言少主相识后,陛下竟是突然开窍了吗?”

帐门外这个挑衅找茬的声音还能是谁?

我让婢女把琴撤了,才慢悠悠踱步到门口,“怎么,贤王是看今天天气不错,要来请我去赏个日头么?”

雷念冷笑道:“本王只是上个茅房路过此处,听见帐内传出歌声便来看看,不知道陛下口中那花开之时再醉一回的词,可是写给言少主的?”

“肤浅。”我吐出两个字后不打算再跟他纠缠便问:“你到底有什么事?有事说事,没事就赶紧跪安吧,本女帝可是忙得很,没工夫跟你胡扯。”

雷念又冷冷看我一眼,转过身头也不回走进他自己的营帐。

这次扎营把雷念的营帐放在我不远处实在是失策,下次再扎营,我一定要把他扔的远远的,免得见了心烦。

正在想着,玄瑚在身后叫了我一声“薇姐。”

哎呀,我竟不顾玄瑚,把雷念给气走了。我赶紧让婢女们都退下,拉了玄瑚的手到帐内一侧的榻上坐下,“玄瑚对不起啊,我刚才有点生气,对雷念说了不客气的话,他就走了。”

玄瑚笑着摇摇头,“是他太放肆了,不怪薇姐。”

我抿抿嘴,想来我这帝位本是玄瑚的,还是免不了一腔歉意又说:“如果你还活着,便可自己统领玄苍,我这越俎代庖的有时候难免入戏太深,你不要与我计较。”

“薇姐,你怎么这样说呢?”玄瑚纠结起来,“我若活着,顶多被长烟哥哥从夜幽皇宫里救出来,之后我便如同废人一般起不了什么作用反而还是个拖累,哪能像薇姐做的这样好,能招揽到言少主,更是懂得如何号令施恩,统筹审度。薇姐,瑚儿感谢你还来不及!”

我简直羞愧的脸颊像是要着火,“玄瑚,不是你说的那样,如果你在我现在的位子上,也是自然而然就能做的好的!”

“不。”玄瑚固执的摇头,“父皇说过,做帝王是要看天资,看命数的。薇姐你有天资,也有命数,而我,命里注定如此。所以薇姐你不许再说这样的话来伤我的心了。我这副身子给薇姐用,我十分欢喜,我知道薇姐能够复兴玄苍,而我绝对做不到!”

眼看玄瑚急切的要哭出来,我赶紧摸摸她的头,“好好好,我不说了,你别难过。你看你这小脸生的这样娇媚,哭花了可就不好看了。”

“嘁——”玄瑚破涕为笑,推了我一把道:“薇姐真是,总要取笑我。”

我捏捏玄瑚的脸,“那薇姐这样逗你,你是喜欢薇姐呢,还是讨厌薇姐啊?”

玄瑚脸一红,钻进我怀里,“若薇姐是男儿身,瑚儿定要对薇姐生出思慕之情来的。”

哇这话可不能被雷念听见,如果被他知道,他就不只是没事来跟我抬杠这么简单,搞不好要一剑杀了我的。

第51章 血衣归来是封杀神

言域说他少则三日,多则五日必返。

第三天我在大营门口站了两个时辰,没等到言域。

第四天我在大营门口站了三个时辰,依然没见到言域。

第五天我从日出站到日落西山,夕阳隐没之时,上屏山方向传来阵阵马蹄声,我立刻狂奔向那处,暮长烟等人也紧跟在我身后。

待看清后,清衣而走的百人,竟已都被血色染红衣衫,为首言域的坐骑小婼也全身覆满血迹。

言域策马在我面前十步外站住,我仰视着他,满眼殷切,他却如走时那般目光含水,俯瞰我问:“五日不见,陛下可好?”

我用力点头,再次拔腿,他也从马上纵身落地,迎着我张开双臂。

反正这一干臣子也看惯了言域与我的亲昵,我便毫无顾忌准备扑进言域怀中,然而距离还剩三步时,言域却神情一变,收回展开的双臂,迅速单膝跪地低下头去。

我停下脚愣在原处。

言域说:“言域已将千余悍匪就地斩杀,其中有国属玄苍因生活所迫误入歧途的三百余人被我捆回,请陛下发落。”

如此便是身为人臣不得已的礼数了,我心中知道,言域不可失礼,但我可以!

走到言域面前,我扶着言域的胳膊将他扶起,我拨开被血污黏在他面具上的乱发,我望着他的双眼问:“你受伤了吗?怎么一身的血呢?”

言域自己摘下面具,柔柔一笑,“都是山匪的血,我毫发未伤。”

我点头时,有泪滑落。言域一惊,抓住我的胳膊问:“怎么哭了?”

我笑着流泪摇头,“没什么……没什么……只是有些,心疼。”

言域眼里也升起些水汽来,大庭广众公然煽情总是不好,我回头看一眼暮长烟,他立刻会意,与一干臣子下人一道来将一百言家家丁扶下马,嘘寒问暖以表关切。

我拉着言域往营内走,他挣了几次,“为兄满手血污,不要脏了你的手。”

什么鬼话?我故作生气瞪他一眼,“五日不见,这手牵上就放不开了。你硬要放,砍了我的手好了。”

“哎……”言域叹口气,笑着哄我:“我回帐里去清洗干净,半个时辰后我再来寻你,你便知我毫发未损了。”

我这才笑着点点头,待他进了自己的营帐,我也回到自己帐中,一颗心怎么都平静不下来。

言域进了上屏山五天,杀了一千多人!难怪他身上没一块能看出衣服原色的地方,光是想一想那副景象都让我汗毛倒竖。

跑出去找了个一身血的言家家丁,我问他:“你们进山后是怎样的情境?”

那人满脸劳累,眼中却杀意未退般冷笑说:“陛下,少主带领我等直闯山匪营寨,逢人只问一句是不是玄苍人,若那人摇头,便不论男女老幼,立斩马下。一连五日,马蹄不停,最后数出四百三十自认玄苍人中扯谎的,又一并杀了一百一十二人。我等将尸身堆起,一把火烧尽了才跟随少主回来复命。”

“……”

我放开那人,那人便跟随其他人走了。

言域,好狠的一个人!

暮长烟来问我如何处置国属玄苍的山匪,说这些人被捆成一串在马后奔行,有的已经累晕过去,是被马活活拖在地上拖回来的。我心中又是一震,让暮长烟安排大夫先去施救,能救活的人给水给粮,继续捆着看管,等我想清楚再说。

雷念不知何时到我身旁,低声说:“陛下初见大肆杀戮仍镇定自若,雷念佩服。”

“我没心情跟你抬杠。”我极不耐烦瞟他一眼,转身要走。

“陛下留步。”

我回头蹙眉看雷念,雷念却拱手一笑,“本王曾忧心于陛下身旁无人能代陛下行这杀伐果断之事,如今再看,本王放心了。”

“你什么意思?挖苦我吗?”我是真的来了脾气。

“陛下误会了。言域之于陛下,正如本王之于兄长,总有些事当做,陛下却又做不得的,有言域在,陛下可免此忧,重振玄苍便指日可待了。”

我知道,雷念以往都是帮雷决去做一些见不得人的阴狠差事。可我并没有要言域做我身边的雷念的想法啊!

“陛下当善待言域,此时他心中正苦,陛下就不要多问他什么了。一副词曲,足矣。”

雷念,你这个人聪明起来还真是太他娘的洞悉人心,我起疑道:“你不是看不惯我跟言域在一起吗?”

雷念笑着摇头,对我作揖道:“这是两码事。”

我没有多的话,对雷念略一点头后回到帐内。

婢女按我的吩咐,布上酒水,抬来七弦琴。

我坐稳后,双手放在琴弦上,稳定心神,凝望帐门,只等言域进来,我无需说话,将那首练了几天的歌给他唱一遍也就罢了。

谁知复见白衣人影出现在门口,我开口第一句便又红了眼眶。

【不愿染是与非,怎料事与愿违。

心中的花枯萎,安宁它去不回。

但愿洗去浮华,掸去一身尘灰。

再与你一壶清酒,话一世沉醉。

不愿染是与非,怎料事与愿违。

心中的花枯萎,安宁它去不回。

回忆辗转来回,痛不过这心扉。

愿只愿余生无悔,随花香远飞。

一壶清酒,一身尘灰,

一念来回度余生无悔。

一场春秋,生生灭灭,浮华是非,

待花开之时再醉一回。

一壶清酒,一身尘灰,

一念来回度余生无悔。

一场回忆,生生灭灭,了了心扉,

再回首浅尝心酒余味。】

勉强唱完,我已泪如雨下,哽咽不止。

言域此时才不用再顾及礼数规矩,将我揽入怀里。

我抽噎着道歉:“言大哥,是我破坏了你的安稳人生,是我……”

言域将脸贴在我头顶,轻拍我的背,时而笑出声来,时而又反复说:“瑚儿知我,便足矣。”

当情绪平静下来,言域拉着我的手,见我手指红肿,帮我敷上一些药膏。

我问他:“言大哥你会弹琴吗?”

言域笑着点头。

我又问:“给我弹一曲,好吗?”

于是言域就坐到琴案前,闭上双眼,真正弹了一首古韵,时而荡气回肠,时而柔美婉转。

他说这曲子便是我了。

可那曲意境明明柔情似水,气吞山河,我又如何配得上。

第52章 入境玄苍国号“挣钱”

复又整顿三日,被言域带回的玄苍山匪命大,一个没死。跟随我们的百姓认出了十几个山匪,说是故人,但考虑到这些人做匪盗已久,不能轻易混在百姓之中免得生出事端,所以我让乔蕴继续绑着他们双手,派专人押他们与我们一道前行。

这就是需要设立大理寺的必要性了,我告诉暮长烟务必在入灵木谷前至少物色出一个公正廉明的大理寺少卿来。

言域听我严厉下令,骑在马上笑而不语。我等暮长烟退去找其他臣子商量此事,才问言域笑什么。

言域说:“你也知病急投医选出的人,顶多只能做个少卿。”

“嗯?我这样做不妥吗?”

“没有。”言域又笑,“你拟定新的官制我已看过了,不紧要的部你一概宁缺毋滥,但紧要的,暂时选个差不多的顶上去可解一时之急,给个副职也便于日后重整。你考虑的很周全。”

我笑做回应,但心里暗想:难道这个世界女人智商都很低吗?为什么我有个什么想法,不是被暮长烟点赞,就是被言域点赞,再这么下去我可真的要自我膨胀起来了。

过了上屏山,再走半个月即可进入玄苍皇城范围,而灵木谷就在皇城正中。

皇城皇城,总不能连城的名字也就硬叫皇城吧?又一日扎营后我将暮长烟叫来,想再补补课。

暮长烟告诉我,皇城二字不变,每任君王会在前面加上国号。例如夜幽皇城,全称应该是秩宣皇城;帝衡皇城,应该叫罡岳皇城。

“秩宣、罡岳?那我们玄苍国号呢?”

“先皇在时,国号盛乾。”暮长烟回我。

“剩钱?”我一愣,“哪两个字啊?”

“盛世乾坤。”暮长烟浅笑,深以为豪的样子。

我掩住嘴笑了一会儿,清清嗓子,“咳,那新国号呢?谁来定?”

暮长烟赶紧对我行礼道:“自然是陛下来定,自陛下登基日起,改历新国号元年。”

这就为难我了啊,我回头看言域,他只对我做了个“请”的手势,也不愿意帮我想名字。

盛乾剩钱,怎么听都是个不祥的国号。

“有了!”我一拍桌子,“我们就叫挣钱!”

身后言域笑出了声音来,暮长烟却很慎重问我:“陛下,这二字是何意?”

我挠了半天头,勉强解释:“这个就是,匡正的正,乾依旧是乾坤的乾!我们不是灭国十年嘛,如今这名字就是要有一雪前耻的感觉!”

没想到自圆其说的我居然还能说出个所以然来,有种特别给自己长脸的感觉。

暮长烟品味之后,郑重跪下道:“匡正乾坤,陛下这是要告知天下,我玄苍新帝即位,再不任人践踏欺凌了啊!”

也不知道是什么触动了暮长烟的情绪,他居然抬起袖子擦了擦眼睛。

我起身到暮长烟跟前将他扶起,叹口气说:“长烟哥哥,十年来你殚精竭虑,为的不就是这一天吗?”

“是……是……长烟失态了,陛下莫怪。”这哥哥还在抹眼泪。

我拍拍他的肩膀,“长烟哥哥,你可是我的国师啊,不要动不动就感伤。你看咱们都是一群年轻人,连个正经年长的大臣都找不出来,你得要显得更波澜不惊一些,最好再老态龙钟一些,才能让别人都觉得咱们像个正经的朝廷,不是闹着玩的,对不对?”

暮长烟赶紧憋回眼泪去,对我又作揖道:“陛下教训的是,臣谨记在心!”

我满意的点点头,“好了,那你先去休息吧。”

“臣告退。”

待暮长烟出了我的营帐,言域过来刮一下我的鼻子,“你又拿国师逗乐子了,他难道还不够老成持重吗?暮国师他才三十出头,便每日像半百老臣一般,也实在是苦了他。”

我撇撇嘴狡辩道:“我不逗他,难道看着他继续哭吗?”

言域拉了我的手笑说:“他那是喜极而泣。”

我耸耸肩,决定妥协,“好啦,我错了,言大哥,以后我注意,下不为例~”

言域又轻轻刮了下我的鼻尖说:“你要闹便来闹我吧,那暮国师严谨的很,你每句话都要被他当正经圣旨一般认真遵从的。”

好吧,言域说的有道理,我点点头。言域如往常一样,在我议事完就要给我捏捏头和肩膀,我舒服的闭上眼慢慢享受,言域轻问:“瑚儿,待送你进皇城,我要向你告假几日。”

“嗯……”我舒服的本能回应,脑子却慢一步,睁开眼问:“言大哥,你有什么事吗?”

言域一手继续扶在我肩上,另一手指着我面前桌案上的地形图,“皇城外有一处梧桐林,我要去那处,大约两三天便可回城。”

可你还是没说有什么事啊?我拉下言域的手望着他问:“言大哥,这梧桐林有你什么故人需要去探望吗?”

言域还是寻常那样笑着,我却看出他笑里有一丝黯然,他默了片刻才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就不与你说了。”

可他越是不说,我就越觉得此事不平常。言域从来都不会对我刻意隐瞒什么,他又一副有心事的样子,我怎么能不管,于是我站起来,又再问他:“言大哥,你不肯说,那我只有跟你一道去了。那梧桐林也耽误不了我们多久的路程,我让暮长烟改道先去梧桐林,再回皇城。”

“不行!”言域收起笑容斩钉截铁拒绝,“怎能因我的私事耽误几千人进城,瑚儿你不要胡闹!”

“言大哥的事就是我的事,我管不了那么多。”我口吻严肃说完坐下,再不愿理会他。

言域叹了口气,继续到我身后帮我捏肩,不一会儿我又听他叹口气才道:“那梧桐林,是婼儿香消云陨之处。我算了算日子,待你进皇城,也差不多到婼儿的祭日了,我想去那里去与她说说话。”

“……”

原来是这样,我一时不知如何回应,想起之前言域梦话里叫着言婼的名字,想必言婼的死对言域来说是难以平复的心痛。

抬手覆上言域在我肩上的手,却被他翻起手掌握住,我此刻方知语言的苍白,我竟不知道该如何宽慰言域。

“言大哥,还是先进皇城,然后我陪你一起去,其他人就在皇城里先安顿下。言大哥,我也想跟言婼打个招呼呢。”

“瑚儿,你与我不同,你是一国之君!”

“哎……”这次轮到我叹气,从袖管暗囊里取出离开雷决前他给我的令牌递到身后,待言域接下,我继续说:“这一路我见夜幽在玄苍的驻军仍未撤离,有这个腰牌在,无论遇到什么事,我都可以就近去找夜幽的官员帮忙。”

第53章 少主疑心张薇怀孕

我本是想借腰牌说服言域,可他却好像心事更重了,将腰牌还给我后,将我拉到榻上,要我舒服躺下枕上他的腿。

照做之后,他一面继续帮我按摩,一面说:“为兄从未问过你与夜幽那两个小王爷的事。”

我回忆一下,言域确实对任何事都提不起兴趣的样子,唯独喜爱照顾我的日常,陪伴着我,无论是政事还是私事,我若不说,言域从不主动问什么具体的事情,但今天这腰牌居然让他对我的私事有了兴趣,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瑚儿不开口,可是不愿提起吗?”

连发两问,那就不是一般的好奇心了。

我也不是不愿意说,可又从何说起呢?我问言域:“言大哥,你先告诉我你知道什么?”

“只知道玄苍国灭,你被贤王带入夜幽秩宣皇城,以及三年前你与端王定了婚约,而后就是你闯言宅的那天了,当中的事,我一概不知。”

我咬了咬唇,对于我和玄瑚的事,我答应过雷决不能再跟别人提起,虽然言域……但我不想再因此衍生出什么麻烦来。思及此,我才开口:“我在夜幽皇宫内的落樱阁住了十年,贤王的贤阳宫就在落樱阁旁,原本多由贤王来打点照顾我的生活,大概五个月前吧,端王把我接到了他贤阳宫内的皓月阁居住,就改由端王照顾我。”

“嗯。他们待你如何?”言域声音轻柔。

我心里却有些苦涩,“他们对我,还好。”

“我见贤王与你一道,原本心中困惑,慢慢的见你总与他有许多话要私下说,便想,你们应当是在十年间结下了深厚的情谊的。只是贤王身子不好,让你受苦了。”

这是怎样的误会啊,我打个哈哈说:“哎哟,言大哥,我跟贤王也就一般的交情,没有你说的那样深厚。待回到灵木谷去,我与他要说的话也就说完了,以后不会再背着你跟他聊天啦~”

“可贤王的命不还要用你的血来吊着吗?”

我一惊,坐起来盯着他问:“你怎么知道的?难道这世上的人都知道我的血有这种功效?”

言域轻笑摇摇头,“若世人都知道,天下人生个病受个伤便都要来找你求血了,你怎么受得住。”

“那你……”

言域缓道:“家母曾说,她年幼时曾患重病,那时你父皇正微服游历各处,正巧碰到我母家长辈相谈甚欢,便赐了几滴血给家母。儿时我只当这是一段传说,并未当真,但偶见你腕处有伤,且逢你腕伤后,贤王身体便能好上几日,再联系家母所言也就心下明了了。”

居然还有这样一段故事?我问:“那言大哥倾力相助,也是要为伯母报恩吗?”

言域又摇摇头,“报恩也只是顺便的事了,我来助你,只因此人是你而已,即便你换个身份,是个十恶不赦之徒,为兄也不改初衷。”

啊,好难理解啊!我一直假装能理解他这个缘由,可是我实在是不能理解啊!

装不下去,我纠结的问:“言大哥,万一哪天你发现我跟你想的不一样,怎么办?”

“又在胡说。”言域抬手刮一下我的鼻尖,“你我相处愈久,我便愈觉两心相照。你只需按你的心思行事便好,不要胡思乱想。”

我被言域按着又躺回他腿上,他说:“如今我知你与贤王交情一般了,听你所说,你与端王的交情也不过数月,他却以令牌相赠,也算待你不薄的。”

就一个刻了龙纹的令牌,一个字都没有,也不知道言域是怎么又知道腰牌就是雷决的了。

对于雷决,我又该怎么云淡风轻的一带过去呢……

好在言域也没有继续问,我就默认了他那句话吧。

“瑚儿,你近来胃口不大好,早起尤甚,明日早膳我让我家随行来的婢女为你准备些清淡吃食,你尽量多吃些。赶路辛苦,你又有那许多事要操心,切莫饿坏了身子,我见你这臂膀都清减了许多,实在忧心。”

我自己的身体,当然是自己最清楚了。但言域这么体贴入微,我也只能答应他,便说:“我只是前阵子觉得自己胖了,觉得还是瘦一些好看,故意少吃的。言大哥既然说了,我听言大哥的话,明天开始一定多多吃饭~”

言域被我哄的开心起来,我让他快回去休息,可他依旧要陪着我,等我睡着才肯走。

我拉了枕头来翻个身滚到床榻内侧,背对言域,他便给我盖了薄被,而后轻躺在我身旁,轻柔规律的拍我的上臂,他总喜欢这样哄我睡,拿我当个小孩子一样对待。

言域很美,美的让人根本生不出邪念,美的像从天上掉下来的仙女投错了男胎。

最初我也担心言域对我会怀着什么少儿不宜的心思,但是相处下来,他虽然总是在我帐内,吃饭睡觉也都要一一照顾我,可即便像这样跟我一起躺着,他也从来不会有逾越的举动。

这样一个人,愿为知己不要安稳人生,不要万贯家财,不要高官厚禄,对男女之事也没有半点欲望似的,他到底图什么呢?

无人可乱他遗世独立,无事可扰他孤月清风,绝世妙人,舍他其谁。

清晨睡醒时,言域已神清气爽站在我床头,见我睁眼,他便将手上温热的软巾覆上我的脸,洗脸这种事都是他代劳的,我只需仰着头任他擦拭便好。

我起身起的猛了些,有一点头晕,他赶忙扶住我关切的问:“瑚儿,身子不适吗?”

将咽喉里的难耐咽下,我强笑着说:“饿的头晕,看来我是要好好吃饭了。”

本以为借着昨天的话说就能应付过去,谁知言域却神色一凛,抓了我的手腕过去,我看他将三根手指搭在我腕上,赶紧将手抽回问:“言大哥你干什么啊?”

“你连续数日早起都是如此症状,我当我是多虑了,但你见我要为你诊脉便慌乱至此,却恰好印证了我心中所想。”言域又要来拉我的手。

我赶紧将手抱在胸口,“言大哥,你什么时候还学会诊脉了?你无所不能吗?”

“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将手给我。”

“我不!”

我从未见过言域有如此恼怒的神情,他一双桃花眼像是要将我看穿一般,“好,既如此,我这去找那贤王问个清楚!”

见他要走,我赶紧抓住他,“这关贤王什么事啊?你不要乱猜好不好?”

“好!”言域蹙眉望我,“为兄问你,孩子的爹若不是贤王,还能是谁?”

第54章 不好女色求喜当爹

我知道,瞒不住。

我想,能瞒多久就算多久,我知道言域仔细,可我想他一个尚未婚娶的大男人,怎么都不会注意到我这小小的变化,我只是早起偶尔头晕,没什么胃口罢了,甚至都还没开始孕吐,言域居然也能早早看穿。

既然已被看穿,我还有什么可藏着掖着的,我苦笑坐到桌案前,将手腕搁在桌上说:“言大哥不是要诊脉吗?”

言域见我如此,并未过来真的切脉,而是转身出去,我以为他要去找雷念便赶紧追出去,却发现他是抓了言家随行来的大夫回来。

原来言域是在诈我,他根本不会诊脉!

但我的态度已经是向言域招认了,等他和大夫进我的帐内,我只能任由那大夫切了脉象。

言家大夫说:“从脉象来看,陛下是有喜了。恭喜陛下,恭喜少主。”

我和言域都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这大夫以为我和言域……

言域的表情就像是吃了个苍蝇一样表情纠结了一阵,交代大夫不许说出去后,便让大夫退下。大夫走后,言域立在原处呆愣了半晌,我以为他就要入定了,他却又突然转头过来:“你快说,孩子的爹是谁?我这就去寻他。”

我摇头。

言域过来把我从椅内拉起,抓住我的双肩,盯着我又问:“几个月了?”

我扳着手指头数了数答:“一百零四天。”

言域一怔,“你我相识之前十日?”

我点头。

言域又问:“那时你还在夜幽皇宫?”

我点头。

言域问:“孩子的父亲究竟是不是贤王?若是,我这就去找他让他下聘,你们需速速完婚!”

我摇头。

言域咬咬牙,放开我的肩膀,在我跟前踱了十几个来回。

见言域为我着急,我心中感动,却又觉得有一些好笑,于是轻笑出声来。

言域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又把我拉到他面前与他对视,他怒道:“你竟笑的出来?你为何不说那人是谁?究竟有何苦衷?”

“苦衷倒是没有。”我走到桌旁倒了杯热茶,递给言域,“言大哥,不管是谁,反正不是贤王。你问那人,是想去找他让他娶我,可我并不想嫁给他。所以,他是谁也就不重要了,不是吗?”

言域将茶杯重重放在桌上瞪我,“你不打算要这孩子?此事你不问那人,便要自己做主吗?”

“孩子我是一定要的,但那人,我是一定不会嫁的。”我说着,抬手去抚一抚言域的眉心,他生的这样美,发怒实在不适合他。

言域虽被我动作舒展了眉头,却还是一脸探究的望了我许久许久。

望的我都累了,只好又坐下,让他慢慢看。

“那人伤了你,是么?”

我笑着摇摇头,“没有。”

“那人,可是端王?”

猜来猜去,总算猜对了,但我早有准备,保持面色不变,摇头说:“也不是他。”为故作镇定,我还喝了口茶。

“总不会是夜幽那病了数年起不来床的老皇帝吧?”

“噗——”茶水喝了多少都被我如数喷出来,更是呛的不善咳嗽起来,“咳咳……咳咳……你……你别乱猜好吗?”

言域大大的叹了口气,过来给我拍后背,一边拍一边说:“你可知你尚未嫁人便生下孩子,你的臣子与百姓会如何看你,如何在背后说你吗?”

我慢慢缓过气来,抓住言域的手也让他坐下。等他坐稳,我望进他眼里,“言大哥,我都知道,这一路上我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若天下人非要唾骂我,那我便让他们唾骂,若臣子觉得我有失体统,那我便也任由他们去说,总归我是玄苍皇室唯一的血脉,这皇帝我还是做得下去的,顶多也就是背个……**的骂名……”

言域将手覆在我唇上说:“不可如此妄自菲薄!”

我拉下他的手,心中苦楚,却只能微笑,“言大哥,我的意思是,我不会嫁人,我会带着孩子在玄苍好好生活,这一生我都不会再跟男人有染,这骂名即便现在背了,慢慢的也就淡了,不碍事的,我扛得住。所以言大哥,其他的事情我都可以告诉你,唯有此事,我不想说,你也别再问,可好?”

言域又望了我许久,眼里流露出的心疼让我都觉得难过,他问:“你执意如此,绝不后悔?”

我用力点了一下头,“绝不后悔。”

一番话说得我们情绪都有一些紧绷,言域将表情放松下来,复又恢复他平日的温暖笑容,将我揽进怀里抱住,将脸贴在我脸侧,柔柔的说:“为兄知道了,既如此,那大夫说孩子是我的,我便认了。待我传信给长姐,由长姐正式到玄苍来提亲。”

“啥?言大哥,你要干啥?”我想推开言域,却怎么都推不开。

“为兄不好女色,这一生也不想耽误谁家姑娘,故而一早便下定决心,此生不娶。若你也决定此生不嫁,你我岂不正好凑做一对,共度余生,也算不负你我相识知己的缘分。”

我脑子转了半天,言域这到底是发什么神经?就算他不好女色,好我也切身体会到他不好女色,可这时间的美男子应该也不少吧?怎么这么想不开非要喜当爹呢?

等言域抱够了我,我才能退开一些,仔细看他的模样,笑的温柔,双眸剪水,没有丝毫异样。

我试着说服他改变主意,“言大哥,你才二十四岁,大好的青春年华,也许你尚未遇到过真心喜爱的人,可是未来一定可以遇到的,我已经破坏了你原本平稳的少主生活,我不能耽误你一辈子。”

“为兄也说过,决不让你再受一点委屈。你当为兄只是一时兴起信口开河吗?”

言域问的我哑口无言。

话说到这里,摆在我眼前的只有两个选择:

第一,回夜幽找雷决,并让他娶我。

第二,等着言家长姐来提亲,嫁给不好女色的言域,跟他一生相伴。

我是玄苍即将登基的女帝,雷决是夜幽将要继位的帝王,我让雷决娶我,他八成是会娶的,可是如此一来,夜幽和玄苍又算是什么关系?另外一边兵强马壮的帝衡刚把我从夜幽解救出来,我转头就又嫁给端王,这分明是存心向帝衡挑衅。

什么辰王是我义兄的约定,也只怕会顷刻化作一张废纸。

我不能看着玄苍刚有复国的希望,又变为帝衡打击的目标,我还要抱紧帝衡的大腿稳住玄苍五年的太平。

第55章 宝贝疙瘩奸商美男

自从我对言域的提议不置可否开始,言域对我的照顾就更加无微不至。但凡我有个头疼脑热,言域都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偶尔我和雷念拌嘴,言域就黑着脸瞪雷念,私下代玄瑚与雷念聊天时雷念还问我他是不是什么地方得罪了言域,弄得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很快言域的关心就又延伸到每日我跟暮长烟他们议事的时长上,言域要我每半个时辰便要休息一会儿,我好说歹说才把半个时辰增加至一个时辰。暮长烟、余显廷、乔蕴这些忠臣又都是很刚正的脾气,有时候议事难免要争上几句,每当他们话语间稍有激烈,言域便将手上扇子“唰”的展开。言域何许人?上屏山杀神啊,是就连乔蕴这个掌管甲兵的大将都要畏惧的狠角色,只要言域这么一吓唬,下面的人立马收敛了情绪,再急的事也会改为缓缓说来。

我虽然觉得这样久而久之不是办法,慢慢却发现这一招还挺管用,便由着言域去了。

原本在玄苍边境一带生活的百姓,在见到言域为我做的“玄”字大旗时,都纷纷前来跪拜,拜完后,便拖家带口也要跟着去皇城。

暮长烟说玄苍本就不是人口大国,再加上十年的祸乱,现在百姓人数比十年前少了大半,即便百姓全部聚集起来,皇城安置不下,皇城外方圆一百里也就差不多了。

我问暮长烟难道这些百姓的农田家园都不要了吗?

暮长烟说,夜幽驻兵玄苍后,常有夜幽兵夜里偷摸做一些抢掠之事,而夜幽兵又多驻于村落聚集的宜居之处,为躲避夜幽兵的祸害,玄苍百姓或进了夜幽境内,或在玄苍荒凉偏僻之地偷生罢了。玄苍荒凉的地方土地都不宜耕种,春日播种下去,秋天收回来的根本不够一年吃食,百姓们都在粮食中和以杂草甚至泥土来果腹。

我总是夹在大军百姓的正当中,放眼望去周围全是车马人头,根本看不到更远的地方日子过的有多苦,但从百姓们面黄肌瘦的脸上也可见一斑,反而是最初在夜幽就与我一道的百姓气色更好。

也许正是一路跟来的人都能够有食物补给,看上去过的好些,玄苍境内的百姓也生出信心,想跟着一起到皇城去,指望着能有新帝带领着过上好一些的日子吧。

我既然无法停下脚步,便没到一处夜幽驻军的位置,便让暮长烟拿了雷决的腰牌去要求驻军将领不许再祸害玄苍百姓,希望这个法子能有一些效用。

在我意料之外的是,在这个古的可以跟三国时期相比的时空里,还是有很多极具投资眼光的商人居然瞄准了我大玄苍重建事业部,争相找上我们,说愿意出资助我重振玄苍。

我让暮长烟去一一了解情况,对方自然不会像言域一般不求回报。这些商人里有一半都是从帝衡专程跑来的,另外一半里掺杂着多数夜幽人,也有少量玄苍人。

暮长烟给我整理了名单,包含他们的经商范围,出资情况以及期望的回报内容、周期。

无奸不商,说是来帮忙,却打什么主意的都有,只有玄苍商人不知道是畏惧还是真的忠心,都口口声声不求回报,愿以言家为榜样,将自己的力量贡献在复国大业上。

我在名单里勾选了一些人交代暮长烟根据分类,待日后后分批请他们到玄苍皇宫里去,我再跟他们好好谈谈这些生意。

言域却不怎么理解,甚至问我:“难道言家家产将要耗尽?”

我赶忙安抚说:“言大哥误会了。言家富可敌国,只是你的家产再多也有个上限,我让这些人来找我,却是要想办法将有限变为无限。”

“论到生意,若你要做,我帮你打典就是了,还需要劳烦你亲自动手么?”言域虽然笑着,口吻却有些责备的意思。

对啊我这一下子忘了言域这富可敌国的家产可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既然他不想让我辛劳,我顺着他就是,便说:“好~那名单暮长烟用完,我就让他给你,你看了之后若有别的想法也可以再改,我不过问就是。”

言域这才换上轻松的笑,“瑚儿,你且告诉我你头一年想赚回多少。”

好直接啊,我讪讪笑着,“现在还没有确定的数目,但是我不要只有玄苍皇宫挣钱,我要的是玄苍百姓能够温饱。一年如果不够,两年也可以的。”

“一年足够。我定会让玄苍皇城内,及城外方圆一百里的百姓吃穿不愁。另外,既你有意让百姓围绕皇城聚居,我便在皇城外一百里再修建一圈城墙,只是这功夫怕是要用的多些,三年为限,如何?”

“言大哥,百姓还没吃饱饭,哪有力气修城墙?”

言域却一挑眉,“你那名单里,不是有许多帝衡擅长筑建的主吗?”

“喂,言大哥,那可是需要花钱去请的哦!”

“喂,瑚儿,你当为兄看不透你的心思?你真会耗费金银去请吗?”

我吐吐舌头,这个言域怕是快变成我肚子里的蛔虫了。

言域也不再逗我,索性将他的想法说出,“玄苍既要复国,对商贾来说便遍地都是契机,往来商客频繁,出入城门次数便多。皇城东南西北四面城门,城外一百里城墙再设八面城门,玄苍人外,他国商人出入皆根据货物收取一定比例的过门费,若无货物则收取定额,筑建城门的商贾便从中抽成,至于抽成年数可根据对应的筑墙品相、长短、高低而定。”

哇,我只想到要收过路费,根本没想过这后面的问题,如果按言域说的,那么造城墙的建筑商一定会想尽办法将城墙造的更加牢固,我们岂不是连监工都省了?

不愧是言家少主,这经商的头脑真不是一般二般。

大约是我看他的眼神过于敬重崇拜,言域本信心满满昂首而立,被我看的抬起手干咳一声,红着脸说:“瑚儿,为兄说起这经商之道,就有些收不住了,让你见笑了。”

我跳起来抱住言域的脖子,“言大哥,你真是老天爷赐给我的宝贝疙瘩!我喜欢你还来不及,怎么会取笑你呢!”

言域赶紧将我牢牢抱住,责备道:“你身怀有孕不宜上蹿下跳,动了胎气可怎么办?唉……”

第56章 久病成医难掩喜脉

眼看着还有两天就进皇城,扎下营,吃了晚饭后暮长烟这群人又来找我,他们几人碍于言域不敢与我争辩,就在下面互相争论不休。

起因还是我想让言域负责大玄苍皇家商业部门以及大玄苍二环城墙建造,这少说就要动用到度支、工部、和太府三部的力量,另外由于商业范畴过于广泛,又涉及司农、太仆、甚至连礼部也涉及在里面。然后因为要皇家从商,这负责纠察弹劾的御史台理论上也要用到,也许有人中饱私囊呢?如果真的有,那么都官和大理寺也要有关系。

我被他们吵的实在是头疼极了,忍不住捏了捏太阳穴,只听见言域在后面又“唰”一下打开了扇子。

正嚷嚷的人瞬间闭嘴,这把扇子可真是个宝物。

“唉——”我夸张的叹口气,做出凝重神色道:“我知道你们都忠心,可是你们如此争论,一时间能定得出什么结论呢?有什么问题,你们总要一件件说,让我一件件听,对不对?”

乔蕴第一个就要拱手来说话,我抬手做个手势示意他别吭声,转而看向暮长烟:“国师,我见你似是有一些解决之道,不如这样,你们先讨论,讨论之后,你将所有的问题分门别类给我列个单子,行不行?”

暮长烟又上来作揖,我赶紧也制止他的发言,继续说:“国师,我知道,你昨天说过你也认可复兴玄苍,振兴经济乃是第一要务,既然这样,我只有一个原则,就是所有规矩都要为这第一要务来服务,但也不可疏于监管。各部暂缺总管、副职,任用人才也将可兼顾双全的人作为优先考虑。你们好好琢磨琢磨怎么变通,再好好研究一下找些什么样的人才能胜任各部副职之位,好吗?”

暮长烟认真听完,刚要作揖回话,我再次拦住他,又问:“那大理寺少卿,你可有合适人选了?”

“有,陛下……”

“那就好~~”我拖个长音打断他后继续对其他人说:“你们都去国师营帐里议事去吧,各自把问题按轻重缓急给我列出来然后交给国师,国师你给我把大理寺少卿的情况也写下来,明早这两件事都以书面形式呈给我便好。”

下面的臣子们面面相觑,那乔蕴又想跟我说话,被言域一扇子吓了回去。

几人告退后,言域帮我揉着太阳穴,他的指腹非常温暖,总是能缓解我的不适。

我被大臣们搞的有些无奈,深呼吸了几次对言域说:“你瞧你,也不要个什么大官当当,话都让他们说了,你却站在我后头一个字都没有。”

言域浅笑道:“这大官,再大大得过国师么?”

我摇头,“我下面就是国师,这是我父皇就定下的,要是连这个都改掉,我怕这些人更要给我念叨个没完。怎么,言大哥想做国师?”

“不想,为兄做你的清衣卫就极好。暮国师虽木讷些,但为兄自问没有他那样的一腔热血,你让我做国师岂不误国。”

“可是清衣卫没什么话语权啊。”

“你有便好,他们总要到你这处来说说话才能显出他们忠诚勤政,你也有你的办法赶走他们。既然你已游刃有余,为兄就不凑热闹了。”

“哪里是我游刃有余。”我往后靠靠,靠在言域身上,“还不是你已被他们视作杀神,你一出山,那扇子就背上了上千条人命,他们是怕你发威。”

说完我又觉得这话说的不好,怕是触到言域的痛处,仰头看他,他果然正拿起扇子,眼神却空洞悠远未将视线真的聚焦在扇上。

我又赶紧找别的话题说:“再过两天就进皇城了,我们去梧桐林的事明日我就与暮长烟说,想必又是一番争论,此时你不宜在场,我跟他单独说就好。”

言域这才收起扇子笑着看我,“此事为兄也思量过,不如请贤王一道吧,他是夜幽贤王,真遇到夜幽兵刁难,有他在便可事半功倍了。”

我本要拒绝,可能玄瑚是听了言域的话现身出来,两眼看着我眨巴眨巴。

好吧,离玄瑚与雷念分离所剩时日不多,我还是应该多多照顾玄瑚的心境,于是点头答应。

既然玄瑚出现,这群大臣又已经退下,我也该去找雷念了。

对于我近来每晚都抽空去找雷念,言域从没问过什么,我也不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索性跟他一道闭口不谈。

进了雷念的营帐,曹侃对我跪地行礼后便退出营帐。雷念又身子不济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吊着一口气。

我从雷念床头柜子里取出锋利的匕首,坐在雷念榻上问他:“你还活着吗?活着的话自己动手。”

他这才睁开眼,看我已经将手腕横在他脸上,便不客气的抓了我的手腕,另一手拿了匕首。

可是我别开头去等了半天不见他动手,回头一看,他正瞪大眼睛盯着我的手腕,而他的手指恰恰就落在我的脉门上。

坏了!

我赶紧收回手,怒道:“你干什么?”

雷念一脸愕然问我:“你有身孕了?”

卧槽这是个什么世道!这男人都比女人还懂女人吗?怎么怀个孕这么快就又被雷念发现了!

雷念似乎并不需要我回答,继续说:“久病成医,本王也略通医术,你这脉象分明就是有身孕了!”

然后他起身下床,可能动作幅度大了,他咳嗽了半天,还是硬撑着走到桌边铺开纸张,一边研墨一边说:“我这便写信,快马送回告知兄长,让他速来将你迎娶回夜幽。玄苍遍地疮痍于养胎不利,你不宜在此久留。”

我跑过去抢下他手上的墨条摔在地上,“你发什么神经?我是玄苍的皇帝,我不留在玄苍去你夜幽做什么?”

“你……”雷念又捂着胸口咳嗽半天才说:“你有所不知,我父皇怕是没多少日子了,一旦父皇驾崩,我等皆要为父皇守丧三年不可婚娶,兄长娶你需从速,不能再耽误了!”说着,他又俯身去从下面柜中取了几根被绢帛包裹仔细的墨条来。

“雷念,有所不知的人是你。”我冷声道。

待雷念停下动作望我,我冷笑一声,“呵呵,第一,我是不会嫁给端王的,死都不会。第二,孩子不是端王的。”

第57章 何德何能遇此知己

“你说什么?咳咳……咳咳咳……”雷念咳嗽的更加剧烈,等他咳嗽告一段落,回复了些力气,他干的第一件事竟然是举起砚台,狠狠砸在我脚下,并凶神恶煞一般怒问:“你敢再说一遍?”

“再说十遍百遍也是一样的!我不会嫁给雷决,孩子也不是雷决的!”我开始变得激动起来,声音有一些歇斯底里。

雷念颤抖的手指向我,勉强站起时唇角已经溢出不少鲜血,他双眼泛红,恨恨的问:“你怀着我夜幽皇嗣却不承认,究竟是何目的?”

“哈哈!”我大笑起来,“难道全天下只有你夜幽的端王能跟女人生孩子吗?那别的男人岂不是都要断子绝孙?”

我没想到雷念到今日还有胆量扑过来给我一巴掌,他不仅这么做了,打完我,他还骂了我一句:“你这恶毒的**!”

我早知道会被人这样骂,可真的被人骂却是另一番滋味,我被他一掌打的脸颊生疼,虽然脸上还在笑着,眼泪却从眼眶滚出,一颗一颗终于连成了串。

雷念这回是真的支撑不住,颓然跪趴在地上,却还是恶狠狠盯着我,咬牙低吼:“孩子,是谁的??”

此时有人掀开营帐门帘进来,我听见背后“唰”一声扇子开启的声音,尚未来得及回头,就见一把扇子划出圆形飞向雷念胸口,将雷念击出一米之外,撞在桌角上。雷念吐出几口血后,便如死人一般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曹侃冲进来已经晚了一步,他迅速到雷念跟前探了鼻息,蹙眉不解的望我。

言域挡在我身前朝曹侃伸出右手,曹侃蹙了下眉,却还是不发一语捡起地上的扇子,递到言域手上。

“记得提醒你家主子,今后对陛下不敬前,先想想我手上的扇子答应不答应。”言域撂下这句话,拉我的手要走。

我挣开言域的手,对曹侃说:“将雷念扶到榻上躺平。”

曹侃迅速点了头照做。

我又回到雷念榻旁矮凳上坐下,将手腕交给曹侃。

言域走到我身后站住,没有再说什么。曹侃已经帮雷念数次割我的腕,这一次他却犹豫的看了我身后的言域一眼后,才咬咬牙,动作虽利落,却没有以往割的那样深,不过总算血流也算足够。

这一次雷念无法自己吞咽,总是曹侃扣住雷念的咽喉一趟一趟向下用力推送,才帮助雷念将几大口我的血咽下去。

等曹侃帮我处理好伤口,我又在雷念床边默默坐了半个时辰。这段时间里,玄瑚都在床尾默默流泪看着,我见玄瑚如此,心里也是十分难受。

半个时辰后,雷念总算呼吸平稳了些,我才起身,言域跟着我离开雷念营帐,回到我的帐内。

言域沉默了许久,才问:“孩子是端王的,对吗?”

我自认不是个怎么矫情的人,可是言域这么问,我鼻子又有些发酸。但是言域这个人,雷念给我一巴掌他都能不管不顾把雷念打到吐血,如果真让他知道我和雷决的种种,不知道言域又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虽然知道不该骗言域,我还是稳了稳情绪问:“你都听到了。”

“我听到贤王帐内你们起了争执,又听见什么东西摔在地上,便自作主张过去瞧瞧,只听到你否认孩子是端王的,以及贤王打了你并言语羞辱你便忍不住动了手。瑚儿,回答为兄的问题,你如此难过却还要为贤王续命,因为他是孩子的叔父,端王是孩子的生父,是不是?那端王竟敢未娶你国门便要了你?”

言域很聪明,我一直都知道,言域的心也细,我比谁都清楚。

我让言域坐在我身旁,将头靠在言域肩上。

我说:“言大哥,我与端王是两情相悦。那时我并不知道自己还能回玄苍,更没想过暮长烟会找了帝衡帮忙,让我做玄苍的皇帝。我以为我这一生都会在夜幽度过,我与端王是有婚约的,皓月阁内,端王对我……很好,这的很好,就像你对我一样好。所以我便以身相许,指望着跟他能长长久久的在一起。”

不知道是我的诉说起了效果,还是言域被我诉说时的感伤语气说的心痛了,他紧绷的肩膀这才放松下来,抬手环住我的肩,动作轻柔极了。

“言大哥,我随身的包裹里有一套卡片,一把匕首,一瓶解药,你可以去看看。那些卡片所用的竹片,是我用那匕首一片片做好的,端王送我匕首那天我割竹片划伤了手,我不知道匕首是浸了毒的,他很自责的用那瓶解药为我疗伤。竹片上那些图画和字,都是端王的笔墨,我一面跟他讲那些图画里的故事,他一面画画写写,那时我们……很快乐……”

“后来,暮长烟来了,带来了帝衡使者,他们要我回玄苍登基。我是玄苍皇室唯一血脉,他们也只能找我回去登基。我做了玄苍的皇帝,便无法再与端王在一起了,帝衡不会看着玄苍和夜幽捆绑在一起,玄苍也只会给夜幽拖后腿,就算我和端王联合在一起,现在也不可能是帝衡的对手。”

我心中酸楚,想忍耐下去,却每做吞咽的动作喉咙都堵的一阵疼痛。

言域柔声道:“所以你便傻傻的不承认腹中孩子是端王的,你是怕端王对你有情,他得知后,会不顾大局来娶了你,从此三国再无宁日。”

我点点头,心道:言域,谢谢你总是愿意信我的话……谢谢你。

“为兄明白你的苦心,你放心,为兄不会做让你为难的事。你心中的苦,为兄陪你一道承受,以后不要再将委屈憋在心中,一切有我,便是要我拼了这条命,我也绝无二话,知道吗?”

说罢,言域面对面将我抱住,依旧是轻柔的动作。

前世今生,我何德何能,遇到言域。

我哭,哭我直至今日仍无法对言域毫无保留,哭我对言域的歉意,哭我竟然现在才发现我对雷决并不像我想的那般可以视作过眼烟云。

言域哄我的声音都已经变得不稳,颤抖里带着叹息,“好了好了,为兄不该勾起你的伤心事。你看,明日若贤王醒了,我去向他请罪可好?他是端王的弟弟,你顾全他也是应当的,是为兄鲁莽了。好了好了,瑚儿不哭了,哭多了对孩子不好,日后孩子还要唤我做爹爹的,我即便不心疼你,也求求你顾着我们的孩子,别哭了吧?”

第58章 城不似城宫不成宫

大概是怀孕了情绪确实会有波动,言域虽然始终在哄我,可我还是哭了个昏天黑地,第二天睡醒眼睛肿的像核桃一样。暮长烟来给我送公文都吓了一大跳。

言家大夫来给我诊过脉,说我体虚。怀孕的事大夫没有说出去,却将我需要静养告诉了暮长烟。

暮长烟送完公文,嘱咐我过两日再看不迟,让我先休息几天。他还跟我道了歉,说近来他不该安排这么多事来让我操劳。我心中有愧,实际上也并没有多么操劳,顶多就是被吵的有点难受而已,真正要自己动脑子想办法的事也没几样。至于我的身体情况,只是因为昨天又放了血,加上怀着孕哭了一夜,缓一缓也就好了,没那么要紧。

言域关注着雷念的动静,在雷念醒后,他第一时间真的去跟雷念道歉。我不知道言域是怎么说的,反正见曹侃将言域送出营帐,两个人还很客气的互相作了揖,看着很有种尽释前嫌的意味。

我不休息还好,休息了两天,身体更娇贵起来,早起吃什么吐什么,急的言域团团转又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好在,我们总算进了皇城的城门。

过城门时,我见那敞开的厚重城门已经歪斜倾倒,上面还有无数兵刃砍过的痕迹。本以为进到城里,能见到炊烟袅袅的生活气息,可是放眼望去,房屋不是倒塌就是残破,几乎没有哪家那户的房顶是完整的,这一景象比我想象的还要糟糕。

路虽宽,皇城破屋里的人都出来夹道迎接,一个个穿着破衣烂鞋,瘦的皮包骨头,却还在不断给我磕头,齐呼恭迎,我看着实在难受,于是假意头痛捏眉心,闭上眼,由马车拉着我又走了许久才进了皇宫的宫门。

皇宫的景象就更令人心惊,我甚至在宫门墙角处看见了一截白骨。

暮长烟骑马走在我左侧,言域在我右侧,言域时常关心的望我,递给我一个温柔的眼神,而暮长烟,脸上都已经老泪纵横了,却始终高昂着头。

城不像城,宫不似宫,断垣残壁,颓然凄凉。

尽管如此,我还是看到了玄瑚心心念念的灵木谷。

原来,玄苍皇宫是围绕着灵木谷呈环形修建,正当中沿着灵木谷的陡壁修了长长的阶梯,我站在谷边向下望去,谷底正中有一株早已枯死的古木。

我望一眼身旁的玄瑚,玄瑚正盯着谷底的枯木流泪。

回过头看这谷外的一圈建筑,那门前粱柱倾塌的大殿应该就是政殿,走进大殿,这就是当年玄苍政变,雷念平叛杀戮的地方吗?如今虽被打扫干净,依旧看得出曾经庄严肃穆的影子,却再也没有那威武雄壮的气势了。

留守在皇宫里的大臣们在政殿内一起跪拜了我,我让暮长烟先去将随行的官员百姓安置好,待三日后再恢复晨起议事。

暮长烟知道我这三天要跟言域出城,要不是我以女帝之名去强压他,他根本不可能同意。即便他现在不吭声,我也知道暮长烟有多担心。

至于雷念,言域本希望雷念也陪着,如果遇到夜幽兵刁难,雷念可以挡了。但是前两日言域刚把雷念打伤,在那之前我还没来得及跟雷念提这茬就被雷念发现我怀孕了,一阵折腾到现在,雷念虽然也醒了,也能骑马了,就是不知道他是不是还在气恼。

因为我跟暮长烟交代要他在我出城后再把这件事告诉其他人,他也就没再吭声。我悄悄找到雷念住的那还算完整的院子去,雷念正坐在门前台阶上晒太阳,瞥见我来,他转头就进了屋子。

我只得又跟进屋子里面去,讨好的问坐在榻上的他:“贤王,你今天身子还好啊?”

雷念冷笑一下,不吭声。

我又说:“贤王,你看,你打我我也不追究了,言大哥也跟你道了歉了,你就消消气吧,我还有事想请你帮忙呢。”

雷念再冷笑一下,“如今到了陛下的地界了,有什么吩咐陛下直说便好,小王万死莫辞!”

你看,本王都变小王了,这还不是在怄气。

雷念这个态度,我觉得让他跟我出城是没戏的,可既然来了,问总要问问,万一成了呢,对吧?

我继续陪着笑,“贤王,我和言大哥要出趟城,想问问你有没有兴趣一道去。”

雷念一挑眉,“同一件事,言域刚走,你又来问。”

“言大哥来过?”

雷念又不吭声。

“那你答应不答应一起去啊!”我真是伺候不了这位了我。

“小王随身腰牌已被言域借走,夜幽驻军关卡可通行无阻,至于小王,身子未愈,不便同往。陛下请回吧。”雷念这就下了逐客令。

曹侃过来请我出门,我只能往外走,刚走到门口却心中一惊,回头看雷念,他却正挂着副狡诈的笑脸。

“雷念,你的腰牌是不是在夜幽境内也是通行无阻的?”我跑回他身前急问。

雷念笑容不改,点了下头。

这个言域,该不会拿了雷念的腰牌跑去夜幽找雷决了吧?!我大叫不妙,一路横冲直撞见人就问有没有见到言侍卫,直到有一人说见言侍卫正在大殿门前领人扶正那倾倒的门柱,我又赶紧跑去政殿。

看见言域正指挥言家的白衣家丁捆了柱子喊着口号用力扳正,我提到嗓子眼的心才落下,大喘着气到言域身边责怪:“言大哥,你让我好找啊!”

“嗯?我不是让你自己躺一会儿嘛?你怎么又出来了。”言域一脸无辜,阳光下这双含水的桃花眼笑的格外好看。

我这才能笑出来,推一下言域的胳膊,“你找雷念要腰牌去了?”

“我本无意要拿腰牌,只是请他同去他不答应,将腰牌丢在我脸上,我只得接下了。”说着,言域提起挂在他腰上的银色龙纹牌子给我瞧瞧。

我哑然道:“他倒是忍心用腰牌砸你这张俏脸。”

言域最禁不住有人逗他的容貌,脸上染上淡淡红晕,低声训了我一句:“当心你的舌头。”

我朝他吐吐舌头,“略略,有本事你就割啊,我绝不反抗。”

言域笑着刮一下我的鼻尖,“你若休息好了,我们这就上路。我已吩咐下去,言家家丁会听从乔蕴的调遣,先将皇宫内修整一遍。待我们三日后归来,这皇宫当有个皇宫的样子了。”

第59章 若要爱谁只能是你

言域与我共骑一匹小婼,马蹄未动,身后玄瑚叫了我一声“薇姐”。

我回头看她,言域也跟着我回头问:“瑚儿,怎么了?”

我没理言域,看着玄瑚,回到玄苍皇宫后,玄瑚脚上的鞋子怎么不见了,赤足站在地上,一双小脚模样还挺好看。

“薇姐,我好像可以在灵木谷周围自由活动了,那……梧桐林我就不陪你去了,我想多陪陪雷念。”玄瑚一脸乞求的样子。

我冲她笑笑,手上比了个OK,玄瑚开心的笑起来,“薇姐,回来后我听不到灵木唤我了,那我先不入灵木谷去,等你回来,与你告别后我再进去,可好?”

我鼻子一酸,这傻孩子,当然好,我恨不得你不要走,天天陪着我。

又笑着点了下头,玄瑚原地转了几圈,裙摆飞扬,美的令我炫目。回到玄苍,哪怕遍地都是惨痛回忆,玄瑚也是真的开心。

玄瑚,带你回来,我做到了,现在你自由了,去吧,去你心上人身边,好好将他记在你心中,若有来世,我祝福你们携手相伴,花好月圆。

望着玄瑚一路欢跳着往与我相反的方向去了,我才回过头,整个人窝在言域怀中,闷闷的说不出话来。

“瑚儿,别难过……”言域在我头顶蹭蹭,他可能以为我是在感伤十年前的往事吧。

我吸吸鼻子,“嗯,不难过!走吧!”

“属下,遵命。”

轻柔声音伴随着一吻落在我头顶上,我愕然之际,言域双腿夹住马腹,“驾!”的一声,小婼便蹄下生尘,纵身急奔出去。

言域一手握紧缰绳,另一手环抱着我,将温暖的大手轻柔覆在我的肚子上。

每策马奔跑半个时辰,言域都要让小婼降低速度慢行个二十分钟,慢行过程里,言域便将我抱在他腿上坐着,说小婼再好,奔跑久了也会让我难过,要我坐在他腿上缓一缓。

晒着太阳,坐在言域腿上,靠在他怀里实在是过于舒服,我居然还迷糊的小睡了一会儿,醒来时刚好言域将水囊的壶嘴对到我唇上。

这么完美的一个男人,居然不喜欢女人,真是天下女子的不幸啊……

我摇着头叹口气,言域立刻低头问我:“可是累了?下马休息好再走可好?”

“嘁——”我笑起来,“你这样照顾我,我如果还要喊累,岂不是变成全天下最难伺候的女人了。”

言域见我如此才收起担忧,笑说:“你就是太好伺候了,为兄未能周全之处,你竟也从未察觉。”

“啊?你都这么细致了,还有没周全的地方?你是不是对自己要求太严格了一点?”

“待你,再怎么入微都觉不足,为兄会日日自省,隔日便能做的更好些。”

我心中实在是惭愧的紧,戳戳他胸口说:“言大哥,你这样我会内疚的喔,我明明都没有为你做什么。”

“那瑚儿想不想为为兄做些事情?”言域笑问。

“想啊!”我立刻来了精神,“言大哥你想让我做什么?”

言域突然将脸贴过来,在我以为他就要亲在我嘴上时,他却调个方向将唇贴在我耳旁说:“为兄要你爱惜自己,你能安好,为兄便知足了。”

这个人……

我愣着盯了他半天,在他的笑容里,我慢慢缓过神来,才意识到他是在戏弄我。

“喂!你这个人,你知不知道对女人不能胡乱……那个样子,让人误会怎么办?”我有些气恼起来。

言域又用那双桃花眼垂目望一下我,轻道:“误会又如何?若瑚儿爱上为兄,不正好免了许多麻烦。”

“你在胡说什么?”我开始觉得言域今天有一点不对劲。

“寻常男女皆可彼此爱慕,你我为何不可?”言域还在他那奇怪的频道里不愿意出来。

“言大哥。”我顿一顿,组织了一下思路才又说:“你不是不好女色的吗?”

“不好女色,偏爱瑚儿。”

言域该不是认真的吧?

我忐忑的想在他脸上寻找蛛丝马迹,可只看到他那平常温暖的笑,并无其他。

调整一下姿势,我从言域腿上下来改为自己骑马的姿势,言域也依着我。

内心纠结的要死,其实我心底深处最怕的就是这件事,我和言域就算再亲昵,就算真的要结婚,我也从未将他当成可以去谈及情爱的对象。可言域为我做了这么多,如果我不小心真的让他对我动了情,我要怎么办?

谁知正在我苦苦思索时,言域竟然笑出声来,“呵呵,瑚儿,见你如此为兄就明白了。”

“什……什么意思?”我却连头都不敢回。

“思慕之情,最是不稳。为兄只愿你我的情谊天荒地老,永不相弃。”

呃……他在试探我?试探我是不是对他动了情吗?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还没来得及问,言域又令小婼奔腾起来,他的手也再次覆盖在我的腹部。

直至夜幕降临,言域策马寻了一处半个房顶塌落的草屋,叫门无人应答,言域便将小婼拴在屋外木桩上,带我进了屋子。

屋里一副空置许久的模样,言域也不知在哪寻了个扫帚,将屋顶完好那一面的地面打扫干净,又找了许多干稻草铺在地上,从随身的包袱里取出一张虎皮铺在稻草上,让我躺下休息,他才去生了火,先烧了些热水给我喝,又用小锅为我煮了些米粥,看着我就着肉干吃完,他才弄了他那份去吃。

平时言域都不忌讳跟我躺在一起的,今天却直到夜里,他还坐在火堆旁。

我躺的迷迷糊糊间问:“言大哥,你不过来睡吗?”

言域才又熄灭了火堆,到我身旁躺下,平时总面朝我的,今夜却非要背对着我。

我不知道他怎么了,只能胡乱猜测,“言大哥,你若是担心我对你会动情,我可以向你做出保证的。”

“那是我的指望,又为何要担心。”

“……”我简直被言域搞懵了,拉他的胳膊,他才转过来面对着我,我借着月光望着他的眼睛问:“言大哥喜欢我吗?”

言域直接点头。

我咽了口口水,艰难的继续问:“言大哥,爱我吗?我是说,男女情爱的那种爱。”

这次,言域望了我许久才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若这世上我要去爱谁,便一定是你了。”

第60章 三省六部九寺五监

这究竟是什么意思呢?我脑子里快乱成浆糊了,言域却把我抱在怀中,让我枕在他胳膊上,对我轻轻的说:“为兄不懂情爱之事,若你懂得,你教我。若你想要情爱,不要找别人,我给你。”

天啊!原来是这个思路!我使劲推言域,推不动,气得我踹了他两脚骂道:“你当你是什么?你当我是什么?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情爱就是情爱,也会有其他的感情深厚到一辈子都分不开啊!你怎么能这样?!”

言域紧紧抱着我并不解释,等我挣扎的累了,平静了,他才又说:“记得,你要的,我能给的,都给你。否则你让别人伤了你的心,我当如何?既不能杀他,也不能将你嫁给他,我当如何?瑚儿,为兄不会伤你,永远都不会。”

我发现,我对言域越来越没有办法,他大概就是那种最顶级的利他主义者,而他认准了我,就真的将我放在最紧要的位置上,其他的一切在他眼中都变得微不足道。

依旧是想不通,言域图什么。

次日午后我们就抵达了梧桐林,这自然形成的树林倒不像玄苍别处毁坏严重的样子,梧桐树依旧枝叶繁茂。

在梧桐林内,有一处木屋,言域和我刚牵着马走近,木屋里就跑出来两个言家家丁模样的人来向言域问安,原来言域一直都安排了人在这里照看这片树林。

木屋里有一张供台,上面也放着一个言婼的牌位,牌位前香火不断。

言域告诉我,在言婼十四岁时,言域因言婼偷跑出去玩耍而训斥了言婼,言婼便骑着小婼一路到了梧桐林。梧桐林内原本没有木屋,木屋处本是一颗极高大的梧桐树,言婼爬到树上去午睡,却不小心从树上摔下来,头撞在梧桐树凸起的树根上。

在言域找到言婼时,言婼已经没了气息。

那之后,言域命人砍了那颗大叔,并盖起木屋,在木屋里放了言婼的牌位,并安排家丁常住木屋内为言婼供奉香火。

两个家丁不知该如何称呼我,言域并未告诉他们我是玄苍女帝,而是让他们称我为“少夫人。”那两人喜出望外,看样子整个言家应该都盼着言域能尽早娶个夫人进门。

第二晚,我们由两个家丁伺候着吃完晚饭,便在木屋内歇下。

木屋内有一张琴,临睡前言域弹奏了几曲,说都是言婼爱听的。他默默弹,我就默默的听,听的困了便睡过去,半夜醒来言域已经抱着我睡熟了。

第三日天刚泛出鱼肚白我们便起来洗漱完,言域再骑上马,已经没有了先前的反常,一路说说笑笑,再没有试探我的举动,我也就未再提及之前的话题。

回到皇宫里,不得不说乔蕴还是很为修缮皇宫出了把子力气的。虽然被毁坏严重的宫院只来得及将修补的用料堆进院子里,可那些毁坏不严重的,已经修的看不出什么痕迹。

我在雷念房里找到了玄瑚,进了门玄瑚就来跟我打招呼,还亲昵的拉着我的手问长问短。我说我一切都好,玄瑚又蹦蹦跳跳回雷念身旁。

雷念正在画画,我也看不懂画的好坏,乍看之下跟雷决画的也差不多,只是画中人不同,雷念画的是玄瑚温婉柔美的样子。

仅靠回忆,雷念竟然也能将玄瑚画的那样传神,对照画纸我与玄瑚一一对应,提醒雷念说:“你的瑚儿现在没有穿鞋子,她好像很喜欢在皇宫里光着脚跑来跑去。”

雷念便将这张画纸收起,又开始重新画。

画到一半,雷念说:“瑚儿,你何时离开?”

玄瑚本高兴的小脸一下子紧张起来,我代她问:“她问你,你想让她何时离开?”

“我?”雷念怔了怔,苦笑道:“我想你回来,不要离开。”

一句话,玄瑚的眼泪吧嗒吧嗒开始往下掉。

我一边哄玄瑚,一边质问雷念:“你怎么又说这种话招她哭呢?”

雷念看我一眼,冷道:“与你何干?”

我无奈,问玄瑚还有没有话要我转达,玄瑚摇摇头说:“薇姐,要说的话路上都说过几遍了。我看着他就好。”

点点头,我告诉雷念玄瑚可以在皇宫里自如活动,让雷念不要做什么猥琐的事情脏了玄瑚的眼睛。雷念蹙眉时,我冲他翻个白眼离开了他的屋子。

帝王之下,国师首辅,这是玄瑚父皇时就有的规制,我不做变动,下面的官制我又跟暮长烟他们讨论了许久,最终沿用、改制、扩充之后,基本还是接近唐朝的中央三省六部制,品阶九品三十级。

暮长烟继续任国师,协助帝王总理朝政;

三省:中书省、门下省、尚书省;

六部:尚书省下属设六部为吏部、户部、礼部、兵部、刑部、工部。

一台:御史台;下设台院、殿院、查院。

九寺:太常、光禄、卫尉、宗正、太仆、大理、鸿胪、司农、太府。

五监:国子、少府、将作、都水、军器。

最后单设一卫,即清衣卫,掌直驾侍卫、巡查缉捕,言域任常侍,言家家丁全部编到清衣卫下。

官制虽然跟唐代对上,名字也齐活了,可是人手却依旧是个极其严重糟糕的问题。

大理寺少卿纽朔,此人十年前就是玄瑚父皇的臣子,当时也负责刑法一类,所以尚且可用。然而与大理寺相关的还有个刑部,两部虽有近似,却分工不同,不可让纽朔兼任刑部侍郎,所以刑部职位全部空缺着。

乔蕴可作为卫尉寺少卿,暂兼任兵部侍郎,反正现在玄苍的兵一共也没多少,之前还是言家家丁凑出来的人数,现在言家我已经另有编制,这兵丁数量就更加少的可怜。

余显廷任太仆寺少卿,暂兼任内侍省常侍。

另外随暮长烟一道去夜幽接我的一个名叫成匀的,经过几番考察,我发现他很是重视民生,便任他为户部侍郎;驻守玄苍的一位叫龚驰的,可以做司农寺少卿。

其余林林总总不怎么要紧的位置上还都能挑的出人来,正经紧要部门反而一时间无人可用,我便一甩手,全部由国师暂理。

暮长烟在朝上一脸亚历山大的表情,我又有什么办法,反正现在最忠心的是你,除了我之外最大的也是你,只能先让你管着,等我慢慢来找合适的人再帮你分担好了。

第61章 登基称帝昭告婚讯

玄苍统历387年9月初,言域长姐言澈携重聘抵达玄苍。

同月,我在玄苍登基称帝,改国号正乾,皇城更名正乾皇城,历起正乾元年。登基大典上,我颁诏玄苍,与言域于次月大婚,封爵言域为凤亲王。

自从与言域结识后,言域与我亲近是人尽皆知的,这诏命下来,暮长烟倒并不意外,反而带领众臣喊了许多口号来支持。

大典之后,我又在皇宫门外的庆典广场受了玄苍百姓的跪拜,还宣读了言域帮我起草的告天下书,还坐在华贵辇舆上绕了皇城一周,这才算结束,回到寝殿里我已经再也扛不住这一身华服的重量,脖子也快要被龙钗步摇等压断。

言域扶我坐下,帮我一件件去掉这些繁复沉重的东西,边说:“庆典后长姐便回去了,让我与你说一声。”

“啊?”我扭头间言域又扶着我的发髻让我别乱动。

“你姐这来去匆匆,我还没跟她私下里聊聊天呢。”

“言家事多,你又有孕在身,长姐说大典后要我照看你好好歇息,待下月大婚她再快马赶来为我们主婚,到时候你便可与她闲话家常了。”

听言域柔柔说出这番话,我心里还是倍觉内疚,“言大哥,孩子的事……长姐并不知情吧?”

言域取下金片龙鳞的步摇,在眼前晃了晃,“这金匠做的步摇倒好看,下月大婚,他会再做一套新的来与你的喜服配。那喜服与头饰都是我绘了画稿叫他照做的,若他做得好,就将他留在宫里做你御用的金匠,如何?”

对我的问题言域避而不谈,应该是他觉得没必要说吧,我也只好顺他的话,“言大哥觉得好就留下,但是这些花哨的东西有一两套撑个场面就行了,没必要花销太多。”

“皇帝有皇帝该有的服制规矩,我知道你一向从简,但也要顾着你的大臣们,若你过于简朴,他们也于心难安。”

道理是这个道理,我点头,“那言大哥看着办吧。”

“我见你近来总是困乏,这些小事你就不要再费神了。只是国师他们并不知道你有身孕,免不了日日禀报你许多事务,你若是觉得辛苦,我私下去找他讲明。”

“别!”我赶紧拦着,“我还没想好怎么跟他说呢。”

言域叹口气,蹲在我身旁看我,“瑚儿,我早发现你凡事总要去想你当如何办,如何说,你可曾想过你身旁有我?”

我挠挠被发髻揪着有些痛痒的头皮,不解道:“我有这样吗?我还觉得我做的太少了,事情大多都丢给你和国师了。”

言域听了却有些不悦神色出来,既然言域说有,那可能我真的不知不觉会有些自说自话吧。既然怀孕的事迟早要说,言域要去让他去就是了,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我又对言域笑笑,“那国师那边,就有劳言大哥去打个招呼吧。”

言域这才放缓表情,又恢复笑容,“这样才对。”

我的头饰服装至少耗费了言域半个时辰的时间才总算是卸完搞定,时间也到了午膳时候,现在宫里各处都是自己小厨房开灶,只有我这里暮长烟坚持要启动光禄寺御膳房按时奉膳的流程,但也没有个光禄寺管事的,还是言域放了几个信得过的家丁厨娘在里面,出膳时又有暮长烟安排的内侍再验一遍才送过来。

麻烦是麻烦了一些,但暮长烟现在要负责太多个部门,他的建议我都还是能听就多听些,免得他受累之余再觉得委屈。

虽然还没成婚,但是我已经封了言域亲王爵位,午膳便不再由着他非要回清衣卫那边去吃,而是要他坐下跟我一起用。自从进了宫后,我已经许久没有和言域坐在一起吃饭了,有他为我布菜,可比那些婢女要贴心太多。

什么东西,该吃几口,按什么顺序吃才好,言域都是有章法的。若我挑嘴不肯吃,他就哄着我吃,一双桃花眼里满溢的宠溺简直让我心醉,不知不觉也比平时吃的更多些。

“瑚儿,夜幽帝衡于你登基前已送了不少贵重的贺礼来,此番你我婚讯传出,不出二十日夜幽帝衡便会再有快马送来贺礼,我会提前安排好接待前来的使者,你到时见一见她们便好。”言域又将一块夹着瘦肉末的青瓜菜盒送到我嘴里。

我一边咀嚼,一边乌里乌涂的说:“好,听你的。”

“十月十日是帝衡辰王爷寿辰,贺礼我已备好,过几日派人送去。”

“唔,好。”我继续嚼嚼嚼。

“十月三十日是贤王雷念生辰,他人在玄苍,我会提前备好寿宴。”

“好的,好的。”

“对了,八月十日是端王生辰,我送的贺礼在八月九日就到了,此番你登基夜幽送来的贺礼中有封端王亲书的信,我放在你的书案上了。”

“喔喔……”我习惯性先应了,又一愣,“谁?你说雷决生日是八月十号?”

“是。国师与我商议过,贺礼我们先送去了,那几日你身子不适便没禀报你,想来也是例行的祝贺没什么要紧的便索性不扰你了,只是端王却写了信夹在送你的登基贺礼之中。”

我始终望着言域,他说话间虽然没有异常神色,但是口吻里却还是有那么一些试探的成分。

点点头,我做平常状,“还要将感谢的客套话写到信里,多此一举。”

“客套话送礼来的使者也转达了许多,想必信里就不会全是客套话了。你若要回信,写好我派快马送去。”

我摆摆手说:“我与他没什么话说。”

言域狐疑的瞧我一眼,我递给他一个笑,他也笑着回我,又将一口菜夹到我的嘴边。

吃完饭言域特意说他要去找暮长烟,给了我独自看信的机会。我到书案跟前,桌上正中躺着玄色的信封,信封表面没有任何字迹。

拆除封口处龙纹图样的蜜蜡,从里面抽出一张金色暗纹的信纸,雷决那苍劲有力的字迹映入眼帘:

【薇儿:本欲你登基时亲往祝贺,无奈父皇病情急转,孝字当先,只得遣使者前去。再将母后相赠之物做贺礼之一,以此物铭心。你已是我的妻,万望允我,明媒正娶。——夫:雷决】

而信封里还有一物,正是离开前被我放在皓月阁的,夜幽皇后亲手送给我的猫眼蓝玉手镯。

第62章 国家机器艰难重启

趁着言域不在,我又一个人到雷念的住处转转,雷念已经画了许许多多玄瑚的像,就挂在屋里的墙上。

这件事暮长烟还问过我,说贤王对我的思慕之情昭昭影响不好。我见玄瑚在一屋子自己的画像里幸福之情溢于言表,心想思慕之情昭昭就昭昭吧,我管他影响好不好,只要玄瑚开心,就没什么不好。

玄瑚呢,自从发现她可以在皇宫里自由活动后,就一直窝在雷念房里,我见她没有进灵木谷的意思心里也觉得高兴,毕竟与玄瑚相处了这么久,如妹妹一般看她,只要她留下来是高兴的,我十分希望她可以就这样一直“活”下去。

登基大典雷念是没有参加的,他现在几乎不出门,每天就写写画画,玄瑚告诉我雷念经常会跟她说话,也会猜测她会回答什么,总有七成能猜对,玄瑚为他们的默契感动着,却又因为雷念态度上跟我对立而惴惴不安,怕我生气会罚雷念,拉着我的手跟我撒娇,请我不要与雷念计较。

可是我没办法跟玄瑚心灵沟通啊,我只能开口说:“我又没有夜幽贵胄的习惯,一个不开心就要罚谁。他看不惯我就看不惯吧,我来这里也不是看他来的,我是来找你说话的。”

雷念正在作画的手一停,冷哼一声,“你一介平民出身,自然没有贵胄之风。”

我嗤笑一记,回怼道:“如今我们可是颠倒了,你也不过是寄人篱下,还要呈口舌之快,你是看准了我看在玄瑚面上不会动你。”

“本王既敢说,便敢当,你倒是动我试试,看看夜幽将士答应不答应。”

“哟哟~”我走到雷念身旁,“看把你牛的,你咋不上天?”

玄瑚横在我和他当中劝我:“薇姐,你看他就是这个脾气,到哪里都不会服软的,他生下来就是皇子,傲慢无礼总是有的,薇姐千万不要气,玄瑚替他道歉好不好?”

我摸摸玄瑚的脸蛋,“逗你的,我才没工夫跟他斗嘴,现在我也看过你了,你一切都好就行,我走了,改天再来。”

玄瑚抱了抱我,像是在感谢我的大度。

走到门口我想起口袋里的东西,折回雷念跟前,将那玉镯放在雷念的画纸上,雷念抬眼目光阴寒,“你这是何意?”

我说:“我登基你哥送的贺礼里有这个镯子,这是你母后当年的嫁妆,我既不能收,也不知该怎么保管,不如还给你,反正都是你们家的东西,也算物归原主。”

雷念将镯子拿起,绕过书案走到我面前抓住我的手将镯子塞回到我手上,然后一字不发又回去坐下继续画画。

好吧好吧,你看我不顺眼我还想让你帮我个忙,也是想太多。

司农寺少卿龚驰已经在皇城及皇城外设立了许多粥厂,新帝登基是玄苍普天同庆的大喜事,暮长烟又让龚驰在粥厂里多布了三类吃食,说是要百姓一道同贺三个月。

户部侍郎成匀已经用最快的速度为百姓重新分配安置了可住的房屋,修缮加固一应事物也正以皇宫为中心向外逐步进行。

皇宫内的修缮与重建由言域负责,他带领的清衣卫是最快速完成逐级编制投入动工的,从言家家丁到清衣卫身份职责变化几乎无缝衔接。有清衣卫作为表率,暮长烟带领群臣在各部统筹部署也极有效率,具体执行时也能再选拔出几个可用的人放在各个位置上。

玄苍这部老朽锈蚀的国家机器终于在嘎吱作响的嘶哑噪音中缓缓重启。

在甄选二环城墙的建筑商方面,言域可以说是慧眼如炬,他每见一批人,便来告诉我他认为哪些是好的,好在哪里,总是能分析清楚利弊后,再将他的结论告诉我。因为言域说的实在太有道理,我甚至都不用动脑子,直接点头就好。

很快,户部的成匀遇到了一个难题,玄苍经过十年饥荒,虽在我回玄苍前,暮长烟已经命人将遍地白骨分为几处掩埋,那些埋放地点距离百姓住处太近,就近的人总说夜晚听到惨叫哀嚎,搞得人心惶惶。可是人骨一旦掩埋,再想挖出是对死者的不敬,恐怕百姓也难接受再将人骨挖出换个地方埋的做法。

马上就要到言域和我大婚的日子,我想着要在大婚前解决这件事,可是问了暮长烟他们几天,谁都拿不出一个靠谱的法子来。

玄苍人对灵木古树都有一种来源已久崇拜情绪,我干脆让暮长烟去灵木谷下沿着谷壁开凿出许多山洞来,然后将无主的白骨全部运进皇宫。我代表玄苍皇族,念了一段玄苍对灵木做祝祷的经文后,就算帮这些白骨超度了,然后将白骨放入山洞内。

死后白骨能够受灵木照拂,玄苍百姓竟流传出一个说法:若是在玄苍立下功勋,女帝便准此人死后葬入灵木谷,灵魂受灵木护佑,这福泽也会向下影射三代人。这个说法一时间激励起全民生产大自救挣功劳的热情,加上我让暮长烟和成匀推出的裕民节制租税策略,人民生产动力极大振奋。

借着这个说法,我又让匠人将灵木谷山洞内的白骨分门别类做成各式图腾悬挂起来,这里我效仿的是人骨教堂,毕竟山谷里堆着白骨也还是让人瘆得慌,不如赋予这些逝者更多的精神意义。

户部成匀确实如我判断的那般体恤百姓,在我没有下令时就去对照玄苍十年前的户部卷宗整理出十年间玄苍失踪、死亡的人名清单,其中虽然仍有四成无法追溯,却还是有六成的名字确认已经死去。成匀奏本上来,请求我在灵木谷石壁上将名单篆刻上去,让白骨与碑刻的人名都能够魂归灵木。

如此一来,逝者以玄苍人高度认同的方式被缅怀,生者也有了目标和寄托。

而我在其中起到的作用其实微乎其微,一个亡国十年的国家,其臣子与人民竟然能这么快走出阴霾,开始走上凝聚自强之路,这一情状带给我的震撼难以言说,我心中对玄苍人油然而生出极高的敬重,与其说是我带领着玄苍人,不如说是玄苍人帮我更加坚定了决心与信念。

然而我肚子的月份越来越大了,虽心中撼动,却又只能暂时将政务交托暮长烟。我心里暗下决心,待孩子出世,我定要励精图治,不负天下玄苍人的托付。

第63章 辰王端王齐聚玄苍

登基大典未能从简,我便想着这大婚能省的则省去。但是言域说什么都不同意,平时任何事都好商量的一个人,非要跟我就大婚何时穿什么、佩戴什么计较的非常细致。计较就计较了,绣娘提上来的第一版喜服上面就因为龙纹的一足上指甲配的宝石颜色的不好,言域就打回去让绣娘七日内必须再绣一套新的上来。

反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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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你算老几也配抢人

我一身红色绣龙袍,端王一身玄色绣龙袍,再加上辰王一身金色绣龙袍,我们三个人在我寝宫正厅分别落座,辰王饶有兴致上下上的打量端王几遍,笑道:“我当方才与我谈天的凤亲王是我瑚妹的未来夫君,不想端王才是我正经的妹夫啊?”

端王咬咬牙,显然没有准备好如何应对这位意外来客。

辰王未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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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1) 有你陪着一切都好

“瑚儿!”

“薇儿!”

两声惊呼,雷决距离近先到我跟前蹲下,言域却推开挡他的雷念紧跟着过来,怒气冲天一脚将雷决踢了个趔趄。

被言域横抱起来,我将头枕在言域肩上,只觉得胸口剧痛难忍,呼吸也变得异常困难,喉口一热,吐出些血来。原来这就是吐血的滋味啊……我一边感慨,一边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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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2) 情缘已断再无留恋

我身披龙袍,躺在榻上。言域在前进门朝我走来,他身后跟着雷决和雷念。

行至屋内,言域在我榻旁执扇而立,雷决在三步之外与我对望,雷念垂目站在雷决身后。

我见雷决疲惫不堪的脸,血丝满布的双眼,想对他笑一笑,却怎么都扯不出一个像样的笑来。

雷决依旧是那四个字:改写诏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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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3) 大婚之日醉酒之时

夜幽端王雷决已悄然离开玄苍,帝衡辰王爷皓渊却在玄苍皇宫里捡了个清衣卫的宫院住了起来,言域则亲自调派侍卫婢女伺候着帝衡这位虽不明来意却算我娘家尊长的王爷。

虽然我身负内伤,可毕竟体质特异,到大婚当日我已经恢复了许多,天未亮婢女们便忙活着将我装扮起来。

大红绣龙的喜服怎么看都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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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4) 强大处下柔弱处上

身子沉了,时时都提不起精神。我本想在言域他们晚宴期间多处理一些公文奏本,可也只勉强撑着眼皮把言澈这次带来的言家剩余人口与资产的清单看完,就已经困倦的双眼模糊起来。

早早洗漱完躺在榻上,脑中还在想着近来几件重要的事。

其中一件就是言澈要将言家迁居到玄苍皇城。

先前言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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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5) 酒醉归来满目情迷

雷念编故事的能力很强,我看着他将自己凄惨度日的情形写的生动极了,就连在饭食里吃出老鼠尾巴都能被他编出来写到纸上,想必夜幽皇后看到信后脑补一番,怕是要心疼的立马找雷决去要求雷决一切都依着玄苍,以免我真的把雷念的头砍掉。

待他写完,我又将信看了三遍,满意的点点头,“贤王好文笔。”

雷念笑道:“送信之人,唯有曹侃,兄长才不会生疑。”

“你当我傻么?曹侃是你的亲信,他能送信回去,就能送更多消息给你哥。”我翻雷念个白眼。

雷念轻笑出声,“你倒谨慎。”

我知道他并不是夸我,撇嘴道:“玄苍的夜幽人多的很,要将信送给你哥,我有的是办法。以后每隔一段时间你就要写封家书回去,免得你母后觉得你被我弄死了,你哥一怒之下杀过来,给那帝衡坐收渔翁之利。”

雷念从椅中站起,对我抱拳说:“雷念遵命。”

我觉得雷念有点奇怪,想了半天,问他:“你怎么不本王本王的了?”

他笑而不答,跟我告辞。

不知不觉已经夜深,我让他先回去休息,可他才刚刚抬腿要走,书房的门就被打开,一身正红色绣凤喜服的言域两颊绯红,脚步略显不稳的走进来,先看见了雷念,言域一愣。

雷念对言域颔首一下算打了招呼,言域也对雷念点了下头。

等雷念离开,言域到我身旁,我闻到他身上浓重的酒气,抬头问:“果然还是被灌了很多酒吗?”

言域笑的迷离,“嗯有些醉意了,怕再喝下去回来会失了分寸,伤了你,便让国师顶着,我先溜了。瑚儿,这么晚了,贤王来做什么?”

我把手上写满字迹的信纸拿给言域看,“是我叫他来的,雷决已经走了两天,我让贤王写封家书去对他母后哭诉一番,如此他母后便会盯紧雷决,雷决一时间也就不会对玄苍下手了。”

“哦”言域拿过信纸,扫了一遍,将信纸撂在桌上,不大关心此事似的看向我说:“国师在酒宴上已将你身怀有孕的消息放给几位大臣了,今后你可不必再有意以衣袖掩盖了。”

自从肚子大起来,我总是用龙袍的袖子挡在肚子上,言域心细,又怎么会看不出。

我见言域说话时字与字之间总连在一起,知道他是真的有些醉了,便将他的手搁在我肩上,“走吧,我扶你回榻上休息。”

言域却借势将脸靠过来,嘴在我耳边吐气说:“那就有劳娘子了。”

哎,看来他不只是有些醉了,而是醉的还挺厉害。我暗暗摇头,架着他出了书房,门外侍卫见了赶忙上来扶住言域另一条胳膊,帮我一起把言域送进寝殿卧房,放在榻上。

婢女端来了漱口的温盐水,我将水送进言域口中,看着他漱口后将水吐在婢女端着的盂里。

我再从另一婢女手中接下温水浸过的布巾,给言域擦了脸和手,然后便命令婢女们都退下,我才开始研究言域这一身衣服该怎么个脱法,好像要先解开腰带?

我想让言域翻个身,我好去解开腰带的系扣,言域顺着我的力道翻身时睁了睁眼,见到我在亲自伺候他,他立刻坐起身来,“你怎么能你不能”

大概他是说我不能做伺候人的事吧,反正他说着就自己把腰带解了,丢在地上,然后又把外面的衣袍胡乱脱了,统统丢在地上。

再温文尔雅的人醉了酒也会一反常态,我叹口气要去捡地上的衣裳,却被言域抓住了我的胳膊。

言域说:“你不要走。”

我坐到他身旁哄他说:“我不走。”

言域朝我张开双臂,“让我抱一抱你,可好?”

我心想平时抱的还少么?却还是依着他,靠到他胸口,让他将我拥抱在怀里。

“你总是这样,我抱着你,你却不肯抱我。”言域糊涂的声音里流露着明显的不满。

哎,我也将手环保在言域腰上,这一抱,我直感慨言域果然是天仙下凡的俊美男子,就连腰身都如此纤细,可他明明就是个习武的人,怎么做到的?改天我一定要好好问问他,等我生完孩子也要效仿一下。

“瑚儿”言域讷讷的叫我。

“嗯。”我拍拍他的后背。

“今日起你便是我娘子了。”

“哈是啊,理论上说是这样没错。”我只当是个玩笑,又拍拍他的背。

“我不喜欢你叫我言大哥。”

“好,那就不叫,以后我叫你言域。”我继续哄着。

“不。”

嘁,二十四岁,平时再怎么温柔沉着也不过还是个半大的孩子,我又哄他说:“好,那就叫凤亲王。”

“夫君。”

我以为我听错了,“嗯?你说什么?”

“我要你叫我,夫君。”

“”

我沉默片刻,想离开言域的怀抱,他却抱着我不肯放手,我在他耳边说:“你醉了。”

“我们做一对寻常夫妻,不好吗?”

“言大哥你真的醉了。”

“我只是借着酒劲才敢说,瑚儿,做我真正的娘子,好吗?”

我咬了咬牙,冷下声音说:“言大哥,你放开我。”

言域身子紧绷了片刻,缓缓将双手放下。

我往后退开一些,刚准备开口,言域眼中却闪过一抹异样的**颜色。我赶紧起身想要远离,言域却再度抓了我的胳膊,紧跟着他整个人朝我贴了上来。我也不知道我哪来的力气,以双手撑住言域靠过来的胸膛,瞪大眼睛盯着言域双眼,惊道:“言大哥!你干什么?!”

“我要你。”言域神情暗淡,双眼却燃烧起灼灼的火焰。

我眼看撑不住这个距离,赶紧抬手盖在言域唇上,言域一吻落在我的手心,又要拉开我的手再次袭击我的嘴唇。

情急之下,我来不及思考,一巴掌落在言域脸上。

言域被我打的别过脸去,许久都没有回过神。

“言言大哥”我看着自己的手,后悔又心疼。

言域笑了,眼睑低垂,凄凉苦楚。他笑着离开床榻,笑着到桌旁凳旁坐下,笑着说:“我是醉了,抱歉。”

第70章(+6) 国籍问题是个问题(jiang52125打赏加更)

我与言域第一次相对无言,大喜的日子,言域也不能去别处睡,最后还是躺回我这张宽大的龙榻,我在里侧,他在外侧。

好几次我都想说点什么,最后还是言域先开了口。

“瑚儿,离开酒宴前,最后一杯酒我是与辰王爷喝的,许是他在酒中做了什么手脚,我适才才会对你无礼。你不要多想,快些睡吧。”

这是他的宽慰吗?

我起身看他,他却刻意让脸朝下,一头如瀑的长发挡住了我的视线。

“言大哥?”我低唤一声,去拉他的胳膊。

言域稍微抗拒了一下,却还是转为仰躺的姿势。

从他回来我见到他开始,就觉得他这张脸上桃红的颜色有些异样,本以为是他酒量不好,可我将用手去探探他面颊的温度,岂止滚烫!

我赶忙下了床榻,倒上一杯凉透的茶水,扶起言域将茶递到他唇边。

言域一口将水喝尽,我又去倒,他一连喝了五杯,才说觉得好些了。

“这个皓渊,胡闹也该有个分寸,难道真当玄苍是他的地方竟敢对你下药!明早我就去找他理论!”我一边帮言域将发丝整理到他背后去,一边气急败坏起来。

言域将手覆在额上,“我见他神色有异,他再要我喝我便借故推脱离开了。好在只有一杯掺入酒水的药量,否则我定会难以自控,怕是真的要伤了你和孩子。”

哎,言域被下了药,我居然还给他一巴掌,见他似是头痛,我坐在他身旁帮他揉捏太阳穴,他也无力的将头靠在我肩上,又说了一句:“瑚儿,抱歉。”

“你有什么错?倒是我,伤了你的心。”

言域肩膀一紧,想必是听懂了我的意思。

懂了就好,我抚摸他背后的发,他才又放松下来。

第二天一醒来我便更衣,与言域一道去皓渊在清衣卫选的住处,可清衣卫的人却说皓渊昨晚就没回来。

早朝时暮长烟告诉我昨夜宴饮过后,辰王爷便跟暮长烟道别离去,还是暮长烟把辰王爷送出的皇宫宫门。

恶作剧之后拔腿就跑,好一个泼皮无赖的做派。

虽然皓渊的行为让我深恶痛绝,可早朝也并非全无收获,暮长烟又为我举荐了一些人才,我瞧着这些人的出身资历,想必暮长烟又是按照他的观念,优先选择忠诚的人。我深知暮长烟饱受灭国之痛,他是求稳为先,我不能怪他,可玄苍人少,若只是紧着玄苍人挑选,恐怕再过三年我这三省六部九寺五监抄袭来的官制也难以填满。

清一色玄苍人才的名单末尾,我瞧见“帝衡”两个字,精神一振,见其履历原是帝衡皇家钱庄总号的掌柜,账目做的极好,被暮长烟列在名单最末尾。

“国师,这个名叫元启的帝衡人是何人举荐给你的?”

暮长烟出列作揖道:“回陛下,此人乃司农寺举荐。”

“龚驰?”

司农寺少卿龚驰也出列来对我行礼道:“陛下,元启是臣向国师力荐的。”

我点点头,“既然是力荐,你且说说你的理由。”

“是。”龚驰又行了礼后,挺直腰板,“元启本是帝衡皇家钱庄罡岳皇城总号的掌柜,在帝衡朝中也算是有个官职。此人有过目不忘之能,金银账目凡经他手,从不出错。去年,元启醉酒调戏了钰金楼的姑娘,那姑娘原是帝衡计侯爷的相好,元启因此得罪计侯爷,便被撤了官职发配到帝衡边境河子村。元启此生再难被帝衡朝廷复用,想必正是愤懑难书,陛下将其招揽,正可填补太府寺的少卿之位。”

乔蕴是个武官,听龚驰这么说,耿直劲上来上前一步对我抱拳道:“陛下,臣以为任用这等放浪之徒,有辱我玄苍的威仪。”

大理寺的纽朔也是个正派直言的性子,立出来附和道:“乔大人所言极是,且那元启国属帝衡,又怎会对我玄苍尽忠。”

龚驰见这两个人冒出头来阻拦,又补充道:“元启不过是醉酒调戏一青楼女子,还算不得放浪之徒,且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就算他是好色之徒,这与在朝为官又有什么干系?”

新上任不久的宗正寺少卿晋系此时也出来对我拱手道:“陛下,臣以为,龚大人言之有理。”

“晋大人,你的意思是本官没有道理吗?”乔蕴不干了,这就准备硬怼。

晋系这个人我让他上任正是看上了他处事圆滑,可以在朝堂上给我做个润滑剂,反正宗正寺是管宗室属籍的,现在玄苍也没什么宗室好管,便把这个闲职丢给他。他也算能够体察我的心思,时不时在乔蕴这类人干起来时跑出来圆个场什么的,我只管看戏也少废了许多口舌。

可是今天晋系居然立场清晰,帮着龚驰说话,这倒是很少见。

晋系笑着对乔蕴说:“乔大人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那元启既然有些本事,不如先将人请来瞧瞧再请陛下定夺是否留用,实在不必此时就下定结论。”

乔蕴还要说话,我抬手制止他,这个人给他几句话发挥一下就行了,真让他再继续下去,恐怕就需要暮长烟出来圆场了。

奏本名单是暮长烟给的,既然他将元启写在名单里,我再问他也不过多此一举。

“凤亲王。”我开始点名,言域出列对我行礼回道:“陛下。”

“依你所见,元启是否可用?”

言域对我颔首,“陛下,元启可用。”

“哦?你认识他?”

“是,言家银钱大多存入帝衡皇家钱庄,臣与元启也算旧识。此人有才不假,也并非好色之徒,陛下可令龚大人将人请来,一探便知。”

言域发话之后,乔蕴这些人也就都退了下去。

其实这群人里只有言域最懂我的心意,我早跟他讨论过,玄苍人太少,我想从另外两国找一找合适的人来用。对此言域虽有顾虑,今天在朝上,他却明确的支持了我的想法。

我让龚驰去把元启叫来给我看之后就散了朝,回寝殿路上,言域告诉我,元启曾找过他,想通过他的举荐来玄苍做官。

“那他怎么又跑去找龚驰了?”

言域说:“我是夜幽人。”

第71章 冬雪纷飞岁月静好

十月末正乾皇城气温骤降,十一月中皇城已银装素裹,我才知道玄苍的冬季常常飘雪,要从十月末持续到二月中。

好在暮长烟早有准备,在天寒之前已经让成匀带领玄苍百姓一道建起碳窑,早早将过冬的碳火准备充足。

我前世生于南方很少有机会欣赏雪景,如今见到玄苍皇宫飘洒的鹅毛大雪景象壮观,便时常命人在我寝殿院子的凉亭内点几个火盆,搁一张躺椅,我便将自己裹得厚厚实实,在躺椅里赏景。

每逢我又要去看雪,言域也总是陪在我身旁,看着火炉上的水壶,水开一壶,他便为我添上热茶。

“我现在身子笨重,天寒地冻的我也不太敢到处走动。”我捧着茶暖手,跟旁边的言域有一句没一句聊着天。

言域问:“你想去何处?”

我想了想,“有几日没见贤王了,他身体如何?”

“还是老样子,十月末他在生辰晚宴上着了凉后就总是躺着,也不知道是因为病痛,还是因为被端王卸了他贤王的头衔而郁郁寡欢。”

“是啊,他已经不是贤王了。做了二十六,不,十月他生辰后当是二十七年了,他做了这么多年夜幽的小王爷,现在却被贬为庶民,感伤一阵子也是正常的,随他去吧。”

“水开了。”言域从我手上取走尚算温暖的茶杯,将茶水倒掉后,又为我添了一杯新的,递到我手上。

装茶水的杯子是辰王爷送我的许多礼物里的一份,全套的血玉茶具,这玉杯用过一次我便发现有一定的隔温作用,将开水倒入后也可以直接将杯子握在手中,并不会感到水温滚烫。

说起生辰的话题,言域的生辰是每年开头的第一天,跨年和生辰双喜的日子总要更特别些。

“言大哥,你的生辰,国师想为你筹办,我今日已经让他去找长姐一起商量了,我想,长姐总是最懂你的,这样才能办的更合你心意。”

“那我就不推拒了。”

我看一眼言域,他正对我温柔的笑。

今天言域除了一身清衣卫白色衣袍,身上还披了件长及地面的白色披风,他束发用的红穗穗子垂在肩上,一如既往柔情似水的模样实在是赏心悦目。

“言大哥。”

“嗯?”

“你今日,极美。”

言域脸一红,略嗔怒的瞪我一眼,起身走出亭外,在落雪中站了一会儿。他还是老样子,受不得我夸他的容貌,一夸他就要羞愤起来,样子着实可爱。我望着言域背后披风上银色的绣凤图样出神,自言自语道:“所谓岁月静好,就是这般模样吧?”

言域回头,脸上羞色已去,他说:“大夫说你怀的是双生子,你曾梦见过今日的景象吗?”

“梦?”我一时没想明白言域的话。

“你与雷决说过,在你梦中,你生了一双子女。”

说完,言域蹲在地上,将厚厚的白雪捧起一些在手上捏成雪球。

我回忆一下,雷决来要我撤了跟言域大婚的诏令时,我曾当着言域的面说过这话。想起前世的两个孩子,我已经许久不曾梦到了,徐阳是个好父亲,有他照顾孩子们,我即便有再多牵挂也只能慢慢放下,不禁一声叹息。

“到你生辰时,孩子也将要出世,若果真生下一龙一凤,你可想好了孩子的名字?”言域将雪球越捏月大,好像是想要做成雪人的样子。

我思索一番后问言域:“先出生的,叫小颖,后出生的,叫小泽,怎么样?”

言域暂停手上的动作,蹲着思忖片刻,“玄小颖,玄小泽?似乎有些儿戏,你再仔细想想吧。”

“玄?”我一愣,“怎么不姓言?”

这次换言域怔住,我见他如此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可能因为孩子不是言域的,他并不想让孩子冠他的姓,于是我又故作轻松笑道:“啊,也对,你是言家唯一的儿子,这个姓氏不能乱用的。”

“瑚儿。”言域站起走到我跟前又蹲下,将双手放在我膝上望我,“你觉得,我还会跟你计较一个姓吗?”

言家现在已经举家搬到玄苍,他的家产也始终用于弥补玄苍的空虚,这些我都记挂在心里,言域对我总是大方的不合常理。

我说:“看来是我误会了。”

言域说:“孩子将来是要继承你的皇位的,孩子姓言,岂不等于你将玄苍拱手让给了言家?”

我一拍脑袋,“对啊,我怎么忘了这一茬!”

言域拉下我的手,用没有碰过雪的温热手背揉揉被我自己敲打过的额头,“你也是要做娘的人了,却只将心思放在国事上,也不仔细着自己和孩子的事。”

“哈哈哈”我这孕傻已经开始了么?好像最近脑子是不太够用,哎。

“二月中,你生辰到时,孩子也该出世了。等你出了月子,正好春暖花开,我们带着孩子们去踏青可好?”言域笑问。

二月十七是玄瑚的生日,想必那又是个玄苍举国庆祝的大场面,玄瑚看到一定会高兴的。

我笑着点过头,这夜里的雪景也赏的差不多了,便让言域扶着我起来,慢慢走回卧房,见一案的奏本,想再去瞧瞧,言域却说他为我念让我听着,若需要批示他来代笔就好。

想想也没什么问题,反正那些奏本本来就已经被暮长烟备注过的,我除了定个是或否,也没什么其他好写的,就答应了言域。

可言域才拿了第一本,就看了半晌都没有声音。

我躺在榻上见言域神色不对,便问:“是有什么紧急的大事吗?”

言域合上奏本,转头望我,“夜幽皇帝驾崩,端王即将登基。”

雷决的脸在我脑海盘旋不去,我叹口气,“遣个使者前去吊唁,你亲自去库里挑几样宝贝,让使者一起送去吧。”

“贤雷念,要传个信给他么?”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你去看看,若他还没睡下便告诉他吧,若他已经睡下了,明日晨起你再说。”

“是。”

言域走后,我还是到桌前,拿起暮长烟亲书关于雷决登基的奏本看了许久。

对玄苍来说,只有奏本上这寥寥数语。

对雷决来说又是怎样的一番光景呢?

第72章 帝衡献上十二美男

二月中,飘荡了四个月的大雪终于停止。

十月初最后收了一茬庄稼后,直到二月末,玄苍百姓都因天寒而无法耕作,整个玄苍都是靠着言家的银票,在帝衡不断采买粮食才撑过了一个冬天。虽然言澈已经前往帝衡打理言家在帝衡的生意,有言家持续将生意所获填充进玄苍国库,可账面上已经显出入不敷出的趋势。

正乾元年,言家帮玄苍顶过了一个冬天。二年,若再不解决农耕食粮的问题,只怕再入冬后,言家也要扛不住了。

要在天气回暖后大兴农耕,遇到最严重的一个问题就是夜幽驻兵仍未撤离,且他们霸着的地方都是玄苍历来土地肥沃,人口聚集之处。

我虽然已经登基复国,皇城内已没有夜幽驻兵,但皇城外的城镇之中却依然有夜幽兵驻扎,一个冬天过去也不见雷决将这些驻兵撤走,想来他也是不会主动撤离了,我得想办法在明面上不得罪夜幽的前提下,把皇城外的夜幽兵再往外驱逐一百里,才能保证玄苍百姓有地可种。

然而还没等我想出对策,我肚子里的孩子就等不了了。

二月十七本是玄瑚生日,天未亮我便觉得腹部阵痛,言域立刻找了大夫和产婆来,我整整痛不欲生了两个日夜,终于听见两个孩子先后啼哭的声音。产婆将两个孩子抱给我看,一男一女,皱巴巴的丑样子。

我又断断续续昏睡了三天,再醒来时言域正握着我的手坐在我身旁就那么垂着头睡着了。

口渴难耐,我想起身却吵醒了言域,他赶忙扶着我靠在枕上坐好,又帮我倒了温水来喝。

“孩子呢?”我有气无力的问。

言域说:“在偏殿,乳母和婢女在照顾着,我这就去把孩子抱来给你瞧。”

说完言域出去,不一会儿他怀里抱着两个襁褓回来放在我身旁,三日不见,孩子已经从皱巴巴的样子变的雪白粉嫩,两个孩子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眼睛还不能完全睁开的样子竟然让我觉得很像一生气就眯眼看人的雷决。

“这个是小颖对吧?她是姐姐,她先出生的。”我在小颖脸上轻轻抚摸一下,又将手转去摸一摸小泽,“他是弟弟,小泽,虽然生的晚一些,却比姐姐胖一圈。”

“你果然还是要让他们叫玄小颖和玄小泽吗?”

“哈”我疲惫一笑,“玄小颖,玄小泽,虽然听上去随意了些,却是我用了许多心思取的名字。”

言域便笑着柔声说:“你觉得好便是好的。”

我看了孩子们一会儿,又觉得累了,言域便将孩子送去偏殿。

言域也十分疲惫了,再回来后合衣躺在我身旁,跟我说我生产有些困难,他不能进来,只能站在寝殿外面干着急,然后把我搂进他怀里,不一会儿他就睡熟过去。

整整一个月,暮长烟他们都没有来打扰我。

我问言域前朝有什么事,言域总说没事,叫我不要操心,凡事出了月子再说。

哎,这女人做皇帝果然还是有一些生理上的劣势,一个月不处理朝政,万一当中出什么乱子,我岂不成了玄苍的罪人。

好不容易,我总算是坐完月子,再上早朝,群臣没一个奏本要报的,气得我将桌上的镇纸扔了下去,“你们究竟是帮我还是害我?我不过生个孩子,你们当我死了吗?”

下面众人连忙跪倒高呼陛下息怒。

暮长烟看了一眼言域,才上前向我禀报这个月他暂代处理的事务。

第一,元启一行人已经进入夜幽,按照我教的办法,几乎没有成本拿下了夜幽边境一县的商铺。

这个元启,以前本就是帝衡皇家钱庄的掌柜,我将他叫来与他聊过,发现此人具备极强的经济头脑,但却对做官非常执着,想来玄苍做官,做大官。我手上要钱没有,要官位那可是多的不得了,于是我给他出题,让他只带少量资金去夜幽先将靠近上屏山边境一带各县城的商铺尽数收购。只要他做到收购完成,一年持续盈利,我就派人去接手,将他调回正乾皇城入朝为官,官职大小全看他的经营成果。

元启一开始认为这是做不到的,待我跟他讲了一个杠杆收购原理的例举后,他立即举一反三又推出更多的做法,而后他就带了一些人和少量的金银启程。

言家的生意更多集中在帝衡,我怎么可能只紧着言家用,把大好夜幽视作无物?对玄苍来说,帝衡人各个腰缠万贯,夜幽人也都是财大气粗,两边有钱我都要赚。元启是帝衡人,他去夜幽正好可以避人耳目,夜幽应该不会那么快发现元启背后其实是玄苍,是我。

“好,国师你亲自写封信去表扬他一番,不出三月,元启就该把他挣的银子往玄苍送了。”

暮长烟赶忙答应后,再禀报第二件事。

玄苍百姓春耕遇阻,乔蕴已多次与夜幽驻兵将领交涉,对方均以未收到夜幽帝命为由,拒不离开。

哎,这就是我生孩子前正在考虑,到现在也没想出办法的问题。我让暮长烟继续禀报。

暮长烟神情变得古怪,“还有一事,帝衡辰王爷送来十二位美人,”

“美人?做什么用?”难道是见我玄苍大臣里有很多单身汉,送来解决一下这个问题?

“这十二位美人就在殿下候着,陛下是否召见?”

我说:“既然是兄长送来的人,自然是要见的,你让这些美人进来吧。”

然后我就目瞪口呆看见十二个活生生的大男人陆续走了进来,他们停在暮长烟身后,整齐的单膝跪地对我抱拳行礼。

我问暮长烟:“这就是你说的美人?男的?”

暮长烟苦笑着对我颔首,“是,这十二位是辰王爷送给陛下的美人,辰王爷说,请陛下务必笑纳。”

我简直就是一脸懵逼,皓渊到底是什么意思?

再逐一去看这十二个人,天真可爱、阴柔媚态、高大精壮、笑靥如花、刚毅板正、傲娇不屑没有重样应有尽有,而他们的共同点都是炸裂的颜值。

我还是不明白皓渊到底要干什么,于是我问这些人:“兄长可有交代让你们来做什么?”

这群人里天真可爱的小正太站起来说:“我们是王爷精挑细选出来伺候陛下和凤王爷来的呢!”

第73章(+1) 陛下不收我们就死

这小正太歪着脑袋笑起来还带两个梨涡,样子可爱的紧,说的话却是让我更加困惑。ω δ..

“什……什么意思?”我觉得我问问题的样子一定蠢透了。

小正太又嘻嘻一笑说:“回陛下,王爷说要咱们来给凤王爷差遣,帮着凤王爷一起伺候陛下,填充陛下空置许久的后宫呢~”

啥?

我望向言域,言域似乎是早知道这件事,虽然黑着一张脸,却并没有什么惊讶神色。

难怪我这一个月问言域前朝有什么事,言域总是推三阻四的不愿意告诉我,原来事情里面竟然有这样一桩匪夷所思的。

皓渊在跟雷决碰面的时候,曾用我扩充后宫一事讥讽过雷决,我本以为他那就是故意要让雷决不痛快,没想到他却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还一下子给我送来十二个男人!

“咳……”我干咳一声掩盖尴尬,望向暮长烟,“国师,兄长送来十二美人,你便毫不客气替我收下了?”

暮长烟连忙行礼道:“陛下,臣先后书信三封快马送与辰王推拒,辰王亦有回信给臣,说陛下若不愿收下十二美人,就……”

怎么还吞吞吐吐起来了,我追问:“就怎么样?”

暮长烟非常为难的回头扫了十二个人一眼,为首的正太将一张笑脸变作委屈的哭脸,眼泪竟然顷刻间就吧嗒下来,哽咽的说:“若陛下不收下我们,那就请陛下下令,将我们赐死便是了!”

正太说完,十二人一道默默给我磕了个头。

好一个皓渊!我咬的后槽牙牙根发疼,只觉得这十二个人如同烫手山芋,不知要怎么处理。

正在此时,十二人里一位虽将发髻高高束起,发尾却并不服帖,看上去发质极粗硬的男子起身向我一抱拳道:“我等不欲令陛下为难,若我们不合陛下心意,陛下直说便是。我们也是有些自觉的,无需陛下下令,我等自去寻个地方了结干净,免了陛下惹辰王爷不悦的忧心。”

这倒是个耿直硬气的角色,直接将辰王爷送人,我不收的后果抬到台面上来说,这是想威胁我。

我这韬光养晦的打算里自然是不能去招惹皓渊不爽,相较之下,这十二个人就放在宫里养着还容易些,若是再能做其他用途……我心下已经有了办法。

对这十二人笑笑,我说:“诸位,你们在帝衡可有官职?”

那暴脾气剑眉星目的家伙又说:“我等并无官职,在帝衡,我等不过是伺候辰王爷的下人罢了。”

哦?我想起辰王爷在我和言域大婚上,对着言域的手摸了又摸,那时我就觉得奇怪,难道皓渊是个好男色的基佬?这十二个人本来都是他的后宫?

我点点头,“虽无官职,却也是兄长悉心挑选送来的人,你们诸位一定各有过人之处。眼下本帝后宫由凤亲王统管,你们就编入清衣卫,一切听从凤亲王吩咐。”

言域一怔,我见他如此,心里好笑,叫你一个月瞒着我,这烫手山芋便丢给你吧,谁让你不早早跟我商量。

怔忡之后,言域对我作揖道:“臣遵命。只是这具体的官职……”

我再一思索,不多不少十二个人嘛,我就说:“清衣卫在你之下再设一级,清衣十二宫。”

言域想了想,“敢问陛下,是哪十二宫?”

我忍住笑,一一报出:“水瓶、双鱼、白羊、金牛、双子、巨蟹、狮子、处子、天秤、天蝎、射手、摩羯。此为清衣十二宫。”

言域还有疑惑,我对他使个眼色,他便领命退下。

十二人也一起下跪谢恩后,我让他们先跟着侍卫去清衣卫等言域。

等十二宫离开,乔蕴也憋的急了,跑出来说:“陛下!这帝衡居心叵测,陛下不能不防啊!”

我笑道:“叵测肯定是叵测的,但是怎么防?你倒说说看。”

乔蕴急道:“辰王安插十二个人到陛下身边,就是安了十二道眼线,从此往后陛下一言一行便尽在辰王眼皮之下了!”

我再笑问:“是啊,你不是要防么,怎么防呢?”

乔蕴犹豫一下,高声道:“将这十二人杀了算数!”

暮长烟一甩袖子,“胡闹!”

纽朔虽然为人正直,却比乔蕴要多了许多思量,出列对乔蕴说:“乔大人,这十二人,杀不得。”说完,他又对我行礼道:“陛下既愿收下这十二人,又编入清衣卫,想必陛下是信任凤亲王能将这十二人管束妥当。”

晋系此时又来圆场:“纽大人所言甚是,陛下如此决断,自有道理。”

乔蕴被暮长烟骂过,稍微收敛一些,却还是嘟囔着:“留着这些人总是祸患,我让陛下提防也是为玄苍着想嘛……”

我微笑安抚乔蕴:“乔大人忠心,我岂会不知。国师为我收下这十二人,自是不愿得罪帝衡,国师思虑周全。纽大人,晋大人所言也是我接下来要说的。”

这几人被我分别点名后,纷纷作揖而后退入队列等我继续说。

我这才继续,“百姓春耕受夜幽驻兵所扰,此事迫在眉睫,绝不能误了百姓的耕种。我正在考虑如何应对,那夜幽如帝衡一般,我们眼下也是得罪不得。如今帝衡送来十二个人,若是他们领兵去将夜幽驻兵驱逐出一百里外,岂不两全其美?”

“他们不过以色侍人,哪里懂得带兵打仗?”乔蕴这是出自本能的鄙视十二个人。

暮长烟却又训他道:“休得对陛下无礼!”

晋系机灵,只想了片刻便说:“陛下此法甚妙,那十二人本是帝衡人,虽被辰王送给陛下,夜幽又岂知辰王将人送来的用意?便是送来十二将领助我玄苍布防,于情于理也比送来十二男宠更为可信,想必夜幽不会起疑。既如此,那十二人是否擅长领兵并不重要,他们的身份国属,才最重要。”

乔蕴听晋系说完,才一拍脑袋:“对啊,原来陛下是做这个打算!”

接下来就是一众人说不完的好话和夸赞。

我再看言域,他也是将黑脸换成柔和的笑,与我四目相对时,他对我点了点头,用口型说了个:“厉害。”

户部的成匀有一番话倒是我没想到的,他说:“将入春耕之时,百姓亦需激励,那十二人皮相颇好,若他们不时下地与百姓一道耕种,想必也是一道空前绝后的景致,更能激励百姓农耕热情。”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一边干活一边有绝色美男作陪,谁会不高兴呢?

我立刻下令:“成大人所言极是,乔大人,凤亲王,你们再在卫尉寺、兵部和清衣卫里选出容颜出众的,到时与十二宫一起下地陪着百姓耕种。凤亲王,你自己也要去。”

言域脸一红,抱拳道:“臣遵命。”

第74章(+2) 十二宫之可爱正太

下了朝回寝宫路上,言域虽端着我的胳膊走在我身边,却满腹心事的样子。

“若那十二人问你,你说十二宫是天上十二星宫的名字便好。”

听我这样说,言域摇摇头,“我不担心那十二人,我担心辰王此举还有后招。”

“只要他不发兵,不来硬的,总有办法化解,你现在担心也没什么用,不如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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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3) 十二宫之骨皮生花

在十二宫领兵出城之前,我也总要挨个见一遍,免得有什么不好听的话传到皓渊耳朵里再给我惹什么麻烦。有了褚悦的前车之鉴,言域再不愿陪着我见十二宫的人。

第二日下朝,十二宫里的长染求见,言域将他带来便退出门外候着。

这个长染,走起路来轻飘飘的,浑身上下像是没什么重量一般,对我磕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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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十二宫之火爆烈马

长染走后,言域才进来,给我倒茶送到我手里,笑问:“你如今可知十二宫的厉害了?”

我叹口气,“啊,知道了,知道了。这个长染真是美艳无双,我险些就要把持不住。”

言域一蹙眉,到我面前,“你对他动心了?”

我喝完一杯茶将茶杯丢给言域,言域接住却不放杯子依旧盯着我,等我回答。

我说:“要动心也是对你,他们十二个人加在一起可有一个你好?没有嘛,所以别担心,动心什么的,不存在的。言大哥,今日还有谁要见?一起见了吧,免得耽误他们出去驱逐夜幽兵,百姓还等着种地呢。”

言域说:“还有凌霄在外面候着等你召见。此人性子刚烈,怕是会有冲撞了你。”

“是不是那个头发很硬,在正殿上威胁我的那个浓眉大眼的家伙?”

言域点了头说:“是他。”

“叫他进来吧,你要是担心,就在旁边陪着,我也觉得这个人脾气太差。”

言域出去叫人,我就在椅子上调整下坐姿,随手抓起一个奏折翻看,言域将人带进来,这人对我下跪行礼,我也没搭理他。

让他跪在地上许久,我也懒得理他,想让他吃点苦头,好好想一想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应该说。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的样子,我让言域帮我倒茶,假意抬头,“哎哟,这位是什么时候进来的?你瞧瞧,我这忙着看奏折,竟然没有发现。凤亲王,还不赶紧将人扶起来赐座!”

言域瞥我一眼,我对他吐下舌头。

言域将凌霄扶起,叫他坐在凳上,凌霄谢恩却不落座。

我问:“怎么,你是有话要说?”

凌霄一抱拳道:“昨日正殿内,凌霄对陛下不敬,陛下罚凌霄的跪是应当的。只是凌霄有一事不明,陛下既要罚,又为何不敢承认?是怕凌霄去找辰王爷告状吗?”

这人……

我细细看他,两道剑眉斜插入鬓,只是眉心总是微蹙着,很不开心的样子。鼻梁挺拔,嘴唇丰盈有型,颌角分明,看身材肌肉应该也不错,再加上肤色健康,应该是个练武的人。

凌霄被我看了许久,似乎更加不爽,又抱拳问:“陛下要看美人,这屋里就有位凤亲王可看,凌霄不过是个粗人,没什么好看的,别污了陛下的眼睛。”

我听了这话倒没什么,言域却神色一凛,眼里泛出凶光来。

“凌霄,你是不是跟谁说话都这么不客气?好像全世界都欠了你的一般放肆无礼?”我轻笑着提问。

凌霄说:“我是一介武夫,向来有一说一有二说二,比不得穷酸文人说什么都喜欢拐弯抹角。”

“那你的武功一定很厉害咯?”我又继续笑问,“不知道跟夜幽的贤王比,你们哪个更厉害些?”

言域不着痕迹瞧我一眼,他也知道我是要搞事情了。

凌霄耿直,哪知道我在下套,说:“夜幽贤王如今已被贬为庶人,我倒是听说他武功厉害,却没有机会比试。”

我一拍大腿,“这倒巧了,如今贤王正在玄苍做客,只是贤王身份贵重,这没有说法的比试,想来他也是不会应战的。”

“那我就正式下挑战书给他,就让凤亲王来裁决最终胜负,如此他可愿应战了?”凌霄对比武的事似乎是很感兴趣,一双星目也兴奋起来。

“好啊那你就先回去写战书吧。”

“好!”凌霄起身准备走,走出去两步又折回来问我:“若我赢了,陛下便应我一件事,如何?”

“好啊,你说”我心情很好,反正你也赢不了。

“若我赢了,陛下准我不侍寝,让我做个清衣卫的侍卫便好,如何?”

言域展开扇子上前一步,“陛下给你几分脸面,你却敬酒不吃吃罚酒,那本王就不客气了!”

“凤亲王且慢!”我抬手阻止言域,还没等我说下面的话,那凌霄问:“怎么,凤亲王盼着陛下宠幸十二宫吗?凤亲王如此大度,倒让凌霄佩服。”

“你!”

言域一个字之后再难继续,这就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我笑道:“你去写战书吧,无论输赢,我都答应你,不宠幸你,但是不是做侍卫,要看凤亲王如何安排了。”

凌霄开心的绽放灿烂笑容,“多谢陛下恩典!”

说完便阔步走了出去。

言域那扇子打开后就在手上攥着,我走过去接下扇子,帮他慢慢将扇面收拢,再放回他手里,宽慰道:“他没有羞辱我的意思,只是单纯的不想侍寝罢了,你气什么?”

“能为你侍寝,那是他的福气!这般不识好歹!”言域气不过,用扇子砸了下他自己的手心。

“那他哭着喊着要我宠幸,你就能高兴了?”

言域蹙着眉,“你明知故问。”

哎,男人啊,真是麻烦的生物。我握了言域的手与他对望,“这十二宫竟如此厉害,让你也乱了方寸吗?你瞧瞧,自你与十二宫打交道,就变得与平日不一样了。”

言域沉沉的叹了口气,“我哪里与男宠打过交道,他们一个一个简直不似男人,麻烦的紧。就拿那长染来说,为了让我为他美言几句,不惜对我……”

“对你怎么?”我已经忍不住开始联想。

言域咬咬牙,“他不惜用美色,诱惑于我!”

我回忆一下长染那一身骨皮生花的特异姿容,再看看言域,两个天仙美男,一个诱惑另一个,另一个慌张不知所措……

“瑚儿!”言域扳住我的肩膀,“你在想什么?”

哈哈,我笑道:“那你可是被他诱惑了,所以今天第一个便安排他来见我?”

言域脸色忽而泛红忽而泛青,好看极了。我拍拍他的手哄道:“好了,言大哥我与你说笑的。说起来雷念最近身体如何了?我月子里只放了一小碗血给他,也不知他还能不能打架,万一他被凌霄打死了,我可没法对夜幽皇后交代。”

换个话题,言域总算变得平静一些,他问我:“你要见他?我去将他请来。”

我想了想,“还是我去看看他吧。”

第77章 你敢杀人我便诛心

玄苍冬季颇长,入了春乍暖还寒,午后便觉得有一丝凉意。言域为了披了秀龙图的正红披风,我不想坐辇舆,也不想被人簇拥着,于是便由言域一人陪同,一起到了雷念的住处。

虽然已回玄苍半年,这各宫各院的命名也陆续定了下来,可是雷念住的这宫院我却迟迟不知该叫个什么名字好。在门口我瞧了眼空白的门头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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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1) 平静如水波涛喧天

言域整整三天没有跟我说一句话。

晨起陪我上朝,下朝后陪我用膳,下午我批阅奏折他去清衣卫,晚上他将小颖小泽抱来给我,待就寝时他又让乳母婢女将孩子抱去偏殿。三天,言域该做的事一样不差,只是眼睛并不看我,我跟他说话他也绝不回我。

朝堂上,乔蕴与纽朔对夜幽杀我使臣之事气愤难平,尽管我封雷念为玄苍贤王是对夜幽极大的羞辱,可这毕竟未折损夜幽一兵一卒,仍旧难以平息朝臣的愤怒。

第四日上朝,乔蕴又提起此事,我被他吵的有些头痛,便抬手指一指暮长烟。

暮长烟对乔蕴说:“说到底,乔大人是想要血债血偿,可如今你兵部有多少兵丁你心中没有数么?陛下若真杀几个夜幽人,虽可泄一时之愤,若夜幽举兵攻来,乔蕴,你兵部与卫尉寺是否抵挡得住?你要逞一时之愤,将陛下苦心毁于一旦么?”

“国师此言差矣!”乔蕴虽对暮长烟抱拳,口吻却满是不屑,“漫长冬日,玄苍数万百姓皆于各处兵营操练,如今披上战甲亦可作战!”

暮长烟对乔蕴也是无法,连续几日暮长烟都是旁敲侧击,今天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再挑明一些,便是妄自菲薄,暮长烟自然懂得分寸,可是乔蕴却咄咄逼人。

户部成匀为万民着想,对乔蕴说:“陛下与国师能够隐忍,乔大人又为何不能忍一忍呢?真将百姓推上战场,于玄苍而言又是一场灭顶之灾!”

司农的龚驰也上前说:“如今百姓正在备耕,十二宫也已各就各位,此时不稳,会误了农时,今年若农耕延误,玄苍怕是难以过冬。”

纽朔本是力挺乔蕴的,今日却也有些动摇,站在那处不表态。

乔蕴又说:“误了今年农时,大不了就是一起饿肚子,我率兵士狩猎也可助百姓过冬,但这辱国之仇,却不能不报!”

唉,我暗暗叹口气,起身时众人纷纷退后一些。

走下龙座高台,我先在各位大臣跟前踱了一圈,然后立定在乔蕴面前,直望着他问:“乔大人可是觉得我妇人之仁了?”

此问一出,朝上众臣齐齐跪地,乔蕴也双膝跪地对我叩个头说:“臣并无此意,臣只是咽不下这口气!”

“你咽不下这口气?”我反问一遍,冷笑一声,“呵,你这是要让玄苍为你这口气陪葬!乔蕴,在朝为官难道仅凭你一腔义气?你既有把握,我便命你率军征讨夜幽如何?你可有必胜的把握能一路攻入夜幽皇宫,将雷决给我从夜幽皇位上扯下来?”

我从未在朝上如此激愤过,乔蕴再怎么莽撞也不敢跟我硬碰硬,他又磕了个头,“陛下息怒!臣……臣失言了!”

“你站起来。”

乔蕴闻言,快速站起,却依旧垂着头不敢看我。

“乔蕴,我玄苍兵部、卫尉寺、清衣卫与受训后可征战的百姓加在一起,可有十万人?”

乔蕴说:“回陛下,不足八万。”

“好,那夜幽不计其他,只算正规兵士编制,共计多少人?”

“回陛下,少说也有五十万。”

我冷哼一声,“好,拼凑的八万人,与至少五十万正规军对抗,你倒说说,你凭什么以少胜多?是你手上有百战不殆的将领,还是刀枪不入的铠甲?你是有一吼平天下的功力,还是准备好了战败后再去做夜幽的奴?两国开战的前提需先知己知彼,你连你自己几斤几两都搞不清楚,你还想打仗?我看你这兵部侍郎和卫尉寺少卿是不想做了!”

不等乔蕴下跪,我一声令下:“来人,将乔蕴押入大牢,你去吃几个月牢饭好好思过!”

暮长烟上前一步想要说话,我却冷冷瞥他一眼,“你身为国师当知人善任,乔蕴是否可用你应当最清楚。今日下朝后国师你好好想一想错在哪里,明天写封自省书给我。”

乔蕴已被侍卫带走,暮长烟不敢多言,恭敬说道:“臣用人不当,陛下请息怒。”

我回到龙椅坐下,运了运气,对言域说:“凤亲王,去将贤王请来。”

“是。”言域领命离去。

等待贤王的过程里,众臣皆不敢言语,安静等候。

我与暮长烟交换了眼神,其实以前暮长烟提醒过我乔蕴不可重用,是我考虑的不够长远,如今却要暮长烟背锅,我虽对暮长烟有愧,也只能盼着他明白我的苦心。暮长烟眼神倒是明朗,似是并未因此与我计较。

雷念一袭玄衣而至,单膝跪地,却不吭声。

我也没什么好客套的,直接下令:“贤王,今日起你任清衣卫副常侍,官职低于凤亲王,高于十二宫。给你十日,你率十二宫与清衣卫一道将皇城外夜幽兵驱逐出三百里,每占领一处便命清衣卫驻守。夜幽兵但有不从,格杀勿论!”

雷念惶然,双眼透着无措,言域在雷念身旁也是神情复杂的看着我。

我不理会他们,又转向暮长烟,“国师,你写封信给帝衡辰王爷,就说我新封的亲王要请他见见,他是我兄长,我请他给我把把关。”

待暮长烟领命,我起身宣布退朝。

回寝宫我一路步行,侍卫们抬着辇舆紧跟在我身后。言域走在我左侧,雷念走在我右侧,皆是一脸凝重,心事重重。

到我寝宫门前雷念也不回宫,跟着我进了书房。

我坐在椅子里翻看奏折,言域给我倒了茶来,雷念则站在我书案对面,凝望我许久。

三盏茶下肚,雷念依旧不吭气,我抬眼看他,“你想说什么?”

雷念唇角却勾起笑意,倒让我为之一怔。前所未有的,雷念双膝跪地,对我正正经经磕了个头,起身后轻道:“雷念愚钝,竟从未看出陛下有这般筹谋。”

“呵……”我轻笑着问:“贤王该不会以为我口中的韬光养晦,便是任人宰割?”

雷念微微摇一摇头,“我不会那么天真。我只是觉得似乎从未了解过你,你近来的手段,才是真正的你,对吗?”

什么是真正的我?这个问题,我根本没有办法回答,苦笑一下,我问:“你不愿领命,是吗?”

雷念浅笑片刻,“臣愿领命。臣只是好奇,陛下如此决断,心境是否平静如水,亦或是波涛喧天呢?”

笑着问完,雷念又一作揖后,恭敬的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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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2) 不可方物心狠手毒

雷念说他不了解我,我又何曾了解过雷念。他在朝上还一副惶恐万状的样子,才这么一会儿工夫,就已经看透一切,做了我希望他做的决定,却又要掀起我心中的波澜。

我握着手上的血玉茶杯,还剩下一口茶水在杯底,微微晃动,水便沿着杯壁画圈。

言域在我身后,将双手放在我肩上轻轻按摩,“瑚儿,我误会你了。”

将头向后靠在言域身上,我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言大哥,我不能像这茶盅中的水一般,任人摆布,随波逐流。即便手上并无兵刃,我也要有滴水穿石的耐性和韧性。”

“瑚儿,抱歉,我……”

“言大哥。”我打断他无意义的道歉,“我在下一盘棋,走错一步满盘皆输的棋,我在其中也不过将自己当成一颗棋子罢了,你以为我会让情爱蒙住我的双眼?你误会我对雷念有情我可以体谅,我担心的是你为情所困,与我的棋局再难契合。”

“瑚儿……”

言域低唤之后,沉默良久。

我起身将自己投入他怀中,微微仰头,“我知道你我之间早已超越知己的情谊,并非我有意装傻,而是我不能明说。你若要我回应,我今日便给你。”

说罢,我抚上言域的脸,指腹划过他一双含情的桃花眼,又顺着鼻尖,将手指停在他的唇上。指尖微微用力,便令言域的唇开启一道缝隙,我踮起脚将自己的唇迎了上去,言域却在我将要吻上他时别开脸。

我便苦笑着退后一步,背过身去。

言域从背后环抱住我,在我脑后印下一吻,“瑚儿,我不愿自己去做那扰乱棋局的人,我愿做一颗棋子,追随着你,待到尘埃落定,你再随着你的心意,给我个答复。”

“或许,那答复并不会如你所愿呢?”我终究还是不愿意伤害言域的。

“那便许我个来世吧。”

眼中酸楚,我既许不了今生,又如何能许下来世?

何况我根本不相信来世。

雷念动身前,我又给了雷念一碗血。雷念负责领兵,言域负责监视雷念,十二宫和清衣卫倾巢而出,十日,言域与雷念一道归来。

我本以为言域既然去了,真要动手,也是言域下令杀人。可是他们回来后,言域告诉我,但凡夜幽兵不愿撤退,雷念便先挥剑斩杀将领,再下令剿杀剩余的夜幽兵。

这样杀了三个据点后,其他夜幽兵得到消息纷纷退离,撤出三百里外再扎营。

十二宫在刚开始下挖地基的一百里二环城墙外建起大营,分散布防,将夜幽兵远远隔绝在百姓农耕范围以外。

帝衡辰王爷皓渊姗姗来迟,他见到我时,对我身后一左一右站立的言域和雷念只有八个字的评价。

“不可方物,心狠手毒。”

对此,言域有些恼羞成怒,而雷念却只是笑答:“王爷过奖了。”

皓渊亲眼见证了凌霄向雷念的挑战,我有些低估了凌霄的实力,雷念在气力尚佳的情况下仍被凌霄缠斗了半个时辰才获胜。皓渊似乎没有看够,问我可不可以安排雷念和言域来一场比武让他看看。

雷念适时开始咳嗽,还吐了一小口血,我赶紧命人把雷念送回贤阳宫,如此一来也就将皓渊的想法推拒的顺理成章。

乔蕴被我打入大牢后先后写了数道自省书,我虽将他放了出来,但卫尉寺被我并入清衣卫,兵部暂时继续让乔蕴做副职,但我已告知暮长烟,必须在三个月内给我找到一个真正能够统管兵部的将领。

从我将皓渊请来震慑夜幽到现在也已经过去半个月,皓渊没有走的意思,我也正考虑着把皓渊哄高兴了,让他借我点兵来用。

十二宫虽然是帝衡人,他们手下若再放些帝衡军,才算是真正能够达到我的目的。

只是我这个打算却苦了言域,皓渊此番来,我将十二宫轮流召回伺候皓渊,可皓渊一双眼睛却总盯在言域身上,时不时就要对言域轻佻一番,弄得言域异常恼火,却又不能发泄,我看着都不是一般的憋屈,更何况言域。

喝酒作乐变成每晚日常,我一个女帝,总在晚上坐在上位看着皓渊搂着美人放浪形骸的模样,也忍不住暗骂自己实在是荒唐无度。

言域和雷念一左一右坐在我身旁,皓渊的座位距离我最近,其次是暮长烟,今晚被我召回伺候皓渊的是十二宫里的长染因为言域实在被皓渊骚扰的不善,而我能想到十二宫里与言域的相貌最相似的就是长染,索性将他叫回来挡一挡皓渊对言域的骚扰。

长染演起骚柔之态是着实卖力的,皓渊酒过三巡彻底放开,将长染拉到怀里抱着,一杯一杯将酒往长染嘴里灌,长染被呛了几次,也依旧是谄媚的笑脸相迎。

暮长烟犹如入定一般,对皓渊的举止视而不见。

言域也垂目观心,眉心却有些微蹙,他对皓渊早已深恶痛绝,想必听着殿上的调笑也十分刺耳。

雷念就不同了,他自斟自饮颇为享受,时而还会与皓渊聊上几句,对皓渊那口无遮拦的话题,雷念也能够应对自如。

“哈哈哈哈!”皓渊被长染逗的开心了,将人搂着亲了一口,我忙扭开头假装没看见这令人尴尬的一幕。

皓渊笑完,却并不满足,又将杯子举起对言域展开攻势,“妹夫,本王见你今夜心事重重,可是有什么苦恼?不如与本王说说,本王给你想想法子!”

诶,好机会哟,我对言域挤挤眼睛,言域心领神会,忍着一腔不悦也举杯面向皓渊的方向敬上一敬道:“多谢王爷关怀,我确实有桩心事,正想请王爷帮忙。”

“哦?”皓渊将怀里的长染放开,长染不着痕迹的拢了拢胸前被皓渊扒开的衣裳。

言域敬的酒,他二人一起喝了之后,言域才说:“王爷知道,十二宫在皇城外一百里驻守一事。”

皓渊挑眉道:“知道是知道,但本王将他们送来,并不是让他们做这个的。”

“王爷美意,瑚儿与我自然感念,只是玄苍如今无兵可用,不得已也只能劳动十二宫了。然,十二宫手下清衣卫人数太少,我实在担心外围的夜幽兵会伤了十二宫,故而近来十分忧愁,想来恐怕也只有王爷帮忙,才能解决了。”

第80章 辰大王爷左拥右抱

其他大臣并未参与的宴饮,言域唤我瑚儿也是为了跟皓渊显得亲近些。

虽然近来我们竭力伺候着这位大国王爷,他喝酒高兴了也表现的极为放纵,但老狐狸毕竟是老狐狸,言域已经把话说到这个地步,皓渊还装作不能理解,做出苦恼状思索后又问:“小妹夫原是夜幽贤王,难道也镇不住这些夜幽兵?我听说小妹夫为了驱赶夜幽兵可是大开杀戒啊!”

这几日都是这样,只要话题接近借兵,皓渊就顾左右而言他。言域递给我一个眼神,我便看了雷念一眼。

其实我并不寄希望于雷念,他知道我想跟帝衡借兵,不捣乱就不错了,想要他帮忙应该是难比登天。

可雷念却在此时端了酒杯,走到皓渊身旁对皓渊躬身问:“王爷,小王陪您喝两杯可好?”

什么路子?美人计?

皓渊目光在雷念身上扫了一遍,眯眼思量一番,抬起手拉住雷念端酒的手腕,将雷念拉至自己身侧坐下。

我去,这皓渊好胃口,来者不拒啊!

我与言域交换眼神,言域也是一眼茫然。

“王爷,既然贤王陪您,那长染就去侍奉陛下”长染很有眼色的捏着嗓子柔声提议。

皓渊对长染摆摆手,长染便轻飘飘来到我身旁,没坐进雷念那把椅子,而是在我宽大的龙椅上落座,人也微微靠在我身上。

“陛下。”长染用酒杯遮住嘴,轻声说:“贤王此举,可是要与辰王密谋什么?”

这音量不大不小,刚够我和言域听见。

言域咬了咬牙,也端了杯酒下去,到皓渊另一侧坐下,他这是跑去监视雷念去了。

所以眼下的情况就是,我和皓渊互相交换了身边的人,我那两位亲王,俨然变成皓渊左拥右抱的美人。

言域也就罢了,本来他就是被皓渊盯上的,论容貌也确实极美。可雷念,他就是个病态版的雷决,棱角分明的男人,相貌跟雷决相似自然是不会差的,可也实在是跟美人扯不上什么关系,硬要说也只能说五官挑不出什么毛病,算得上英俊二字。

“这辰王究竟什么口味?”我也压低声音,问长染。

长染想了想,“只要是好看的,都喜欢。凤亲王这款是王爷最爱,这贤王细细看来,也颇对王爷心意。”

“哈?”我下巴差点掉下来,“口味这么杂的吗?他后宫到底多少人?”

“三百余人。”

这人数已经超出了我的理解范畴,我将脑袋放空片刻,把这件事赶出脑海,再不去想。

再向下看,雷念的开放程度让我大跌眼镜,皓渊搂着雷念的腰身雷念便笑着将头时不时往皓渊肩上靠一靠,对比之下言域就像是个木桩,只是直直坐着,被皓渊那不消停的手摸到腿上时,言域眼里迸射出的杀意实在是容不得我忽视。

暮长烟实在是看不下去,起身垂目抱拳,“陛下,辰王爷,小臣不胜酒力,先告退了。”

也实在难为暮长烟,如此正经八百的人,却总要陪着看这糜烂的场面。

我对暮长烟点头,皓渊对暮长烟说:“国师,改日本王定要与你促膝长谈一番!”

暮长烟道了声“好”便退出正殿。

再然后,老实说我也坐不住了,可我似乎又不能走,但看皓渊的意思我也没有留下的必要?

“咳。”我轻咳一声,拉了长染的手走下高位,到皓渊面前,“兄长,时候不早了,咱们不如明日继续?”

皓渊可是一贯的反客为主,他对我笑笑,“今夜就让长染伺候你吧,我与你这两位夫君还有许多话要说。”

我本意是将言域带走,皓渊这么一说倒让我措手不及。

雷念也笑着附和皓渊道:“陛下明日还要上朝,就让长染伺候陛下早些休息,小王与凤亲王今夜就陪辰王爷喝个痛快。”

“你身子不好倒不用上朝,凤亲王可是日日上朝从不耽误的。”我笑着提醒雷念。

皓渊此时又将手搁在言域大腿上拍一拍,“既如此,你也先回去歇着?贤王与本王倒是契合的很,今夜有贤王在,本王便心满意足。”

你妹的,怕就怕雷念跟你单独相处,你这明摆着就是威胁言域。

言域扯出个极不自然的笑,“王爷正在兴头上,我又怎敢不奉陪到底呢?”说完,言域对我点下头,示意我可以先走了。

回寝宫一路,我心里直感慨自己怎么不是个男人这恐怕是我第一次深刻的感受到身为一个女人的无力。不是因为女人柔弱,而是因为他皓渊偏偏喜欢男人!他这个取向,弄得我完全没有应付的能力,若我是个姿容不错的男子,如今这美人计我自己上场就是了,也不至于让言域那样痛苦。

叹息间,长染轻问:“陛下可是担心凤亲王?”

怎么可能不担心呢?我点下头,“他骨子里极是孤傲,我只怕他一时不忿将辰王剁成肉泥。”

“那,长染将陛下送回寝宫便回去伺候辰王,也好与凤亲王有个照应。”

“辰王已经下令要你今夜伺候我,你再折回去,岂不让他怀疑。”

“陛下所言极是,那凤亲王”

我仰头看看天上的星星,一眨一眨亮晶晶,“言大哥应该不至于不顾大局。”

“嗯。”长染想了想,“也希望贤王不要给凤亲王添乱才好。”

“哈哈”我干笑道:“你也知道贤王与我们不是一心了,他怎么可能不添乱。”

“长染是想,贤王笼络辰王也是无用,倒不如帮凤亲王一把,好歹也算尽些玄苍贤亲王的本分。”

我略微一笑,雷念的命系在我身上,他去勾搭辰王顶多也就是给我增加些许阻力,并不会动摇我的根基就是了。

长染伺候人的功夫是非常到位的,连漱口盐水的温度也要求严格,婢女们忙了好一通,还要被他教训说是粗手笨脚。待我躺在榻上,长染就席地而坐在我榻旁,将头靠在床榻边沿,静静地陪着我。

“你去偏殿寻个屋子睡吧,不必在这里候着了。”我说。

长染笑一笑,“陛下睡得着吗?要不要长染陪您说说话?”

此人凤目含笑,样子极好,又因为习惯伺候人,说话总是有一股讨好的意味,且也实在是贴心,知道我一定惦记言域难以入睡,才如此乖巧的陪在旁边。

第81章 人各有命习个武吧

我虽一时半会难以入睡,可跟长染又有什么话说呢?

见长染因喝下不少酒,身上的桃花尚浓,我便捡个话题问:“你这一身的桃花,当真是生下来就有的吗?”

这是我对长染最好奇的一点了,哪有人生下来就自带桃花的,岂不是很容易被人视作妖怪?

长染眼神悠远的想了片刻,回道:“不瞒陛下,我出生时身上并无桃花,长到六岁时,父亲见我样貌不俗,便请人用鸽血在我身上纹了一身的桃花。那之后,凡身上发热,桃花便会显出。”

“你父亲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了将我送给辰王爷。”

我一时语塞,天下竟然还有这样的爹,将自己好好的一个儿子送给别人做男宠。

“那个,你今年多大了?”

“回陛下,长染今年正满十八岁。”

十八,是跟玄瑚一样的年纪,在我眼中还是少年而已,却已经做了辰王十二年的男宠。心下感叹,但长染脸上依旧笑着,看不出他又什么难过。

长染将头往我身旁靠一靠,轻道:“长染十分羡慕凤亲王。”

“嗯。”我联想之下,也能体会一二,“你与他都是姿容出众,命数却是天差之别。”

“命数天定,长染不敢抱怨。长染只是羡慕凤亲王文武双全,能够辅佐陛下,而长染身无所长,只有副没什么用的皮相。”

我笑笑,将手放在长染头上轻拍着抚慰:“你才十八岁,想要学武都还来得及,我也正有学武的打算,你正好可以跟我做个伴。”

长染一双凤目绽放出光芒,“陛下,真的吗?长染可以与陛下一道习武?”

“为什么不可以?”我反问之后随即明白过来,“哦对,你还要镇守在城墙工事之外,不过我可以准你每月回宫三日用来与我一道习武,其他日子你自己多多练习,这样应该没问题吧?”

“嗯!”长染喜出望外,“驻守在外的日子,我定会苦练武功,绝不松懈!不过,陛下,请问咱们是跟谁学武功呢?”

“凤亲王。”

我如此回复,长染竟兴奋地站了起来,一身桃色更加红艳,他嘿嘿笑着在我床榻旁走了个来回。我见他如此,觉得有些好笑,也坐起来靠在枕头上笑着看他。

长染大约又觉得自己失礼,跪在我面前仰着头,脸上泛着红晕说:“陛下恕罪,我实在是太高兴了。”

“看来你也变成言大哥的迷弟了啊,这果然是个看脸的世界。”我不禁又要感叹言域实在是魅力无敌。

“陛下,迷弟是何意?”

“就是说你也开始崇拜凤亲王了。”

长染用力点头的动作略显得有些孩子气,睁大眼睛说:“初见凤亲王时,长染也不觉得凤亲王有什么特别,可是在清衣卫里听说凤亲王上屏山剿匪的壮举后,长染便对凤亲王生出景仰之情。”

我不大愿意去想言域剿匪归来的模样,便说:“恐怕也只有你会乍看之下觉得他没什么特别。”

“嗯?”长染有些疑惑不解。

我浅笑着摇摇头,“我是夸你,因为你自己样貌长的好,看别人便都觉得普通了。”

“陛下,长染初次见凤亲王时是在正殿,因进正殿第一眼瞧见的是陛下,对陛下过于惊艳,才没注意到凤亲王。”

我脸上一烫,怎么好端端拍起我的马屁来了。

长染却依旧沉浸在兴奋里,“陛下,长染想跟您讨样东西。”

我问:“什么东西?”

“凤亲王不是惯用扇做兵器吗?长染不曾准备扇子,还望陛下赐长染一把折扇,长染便可日日用扇习武。”

这有何难?我说:“折扇我没有,不过我可以让凤亲王送你一把,他在清衣卫里有间房专门放他那数不清的折扇,送你一把想来也无妨。”

“多谢陛下!”长染说着要磕头,被我阻止后,他又问:“陛下呢?陛下也用折扇做兵器吗?”

“我?”我还没想过这个问题,现在想想,总觉得扇子不大适合我,便说:“扇子这种兵器,看着没什么杀伤力啊,我觉得我还是学剑比较好。”

长染又跪立起来好奇的问:“贤亲王是使剑的呢,陛下也会让贤亲王教授剑法吗?”

哎,我有点后悔扯出练武,勾起长染的兴趣,这个话题怕是一时半会止不住了。

又想一想,我说:“一开始肯定是练基本功,用什么武器应该不重要的吧如果真的开始学剑,我可能也会向贤王请教请教。”

见长染又要张嘴,我忙抢在他之前说:“不过这习武的事情,还是要等言大哥回来先问一问,你明日晨起还要赶回城外驻守,早些睡吧。”

说完,我躺平闭眼,长染替我将被子盖好后,我本以为他会离开自己去偏殿找地方睡,可却听见他在屋里绕了一圈吹熄烛火的声音,而后脚步声又回来,短暂的窸窣声后便安静下来。

睁眼看看,果不其然,微微光亮下,长染唇上含着笑,将胳膊放在床榻边沿,头则枕在他自己的胳膊上,闭起的双眼睫毛微微颤抖,诉说着他心中尚未褪去的喜悦。

迷迷糊糊睡到半夜我闻到一股酒气醒来,知道是言域回来了,便睁开眼,见言域站在榻旁,正看着长染。

“皓渊怎么把你放回来了?”我压低声音问。

言域也放轻声音答我:“贤王把辰王灌醉了。”

“啊?”我可以说是很惊讶了,“雷念酒量那么好吗?”

言域点了下头,依旧站在那里瞧着长染。

我本以为言域会把长染叫醒的,可言域只是定定看了一小会儿后,对我说:“我抱他去偏殿。”

“哦不过他怎么睡这么熟的?”

“喝了酒。”

对,长染被辰王灌了不少酒,我怎么忘了。

言域蹲下,丝毫不费力一般将长染横抱起来走了出去,再等言域回来,他已经是洗漱过并换了一身衣裳。

合衣躺在我身旁,言域将一条胳膊伸给我让我枕着,我枕了上去之后,言域这只手便在我肩上轻拍,说:“我本想在清衣卫睡下,但又怕你见不到我会睡不安稳,没想到却扰了你。先睡吧,睡醒了我再与你细说。”

“我确实睡不安稳,见到你我就放心了。”我闭着眼嘟囔完,窝在言域臂弯里睡熟过去。

第82章 陛下之命臣必从之

上朝前,言域跟我大概讲了下昨夜雷念将皓渊灌醉的过程,而后又告诉我,他觉得雷念不大对劲。

“父皇驾崩没回去送终,哥哥登基却将他贬为庶人,被迫做了玄苍的亲王,又亲自跑到城外代表玄苍去杀了几百个夜幽兵。”我将雷念的经历串了一遍,叹口气,“我可能真的将他逼的太紧了。”

言域帮我系上腰带,整理装饰的红穗时说:“我听说夜幽已将贤王视作叛国奸贼。”

“叛国”我重复一遍,只觉得这个词分外沉重。

“我曾是夜幽的一个小官,来玄苍后也被骂叛国,个中滋味我也算有些体会。”言域已经帮我收拾妥当,站直了望我,“瑚儿,贤王在夜幽原有极高的声望,如今却落得如此田地,他的心境只怕是比我被骂叛国时要苦上不止千万倍。”

我见言域神情凝重,便问:“言大哥是怪我对雷念过于狠绝?”

言域摇头,“不是,瑚儿做什么我都支持,只是昨夜辰王酒醉时拿夜幽与贤王玩笑,我见贤王已对辰王起了杀念,恐贤王会对辰王动手。”

“辰王会不会武功?”我问。

言域说:“大约只能挡下贤王三招。”

我心中暗骂皓渊,堂堂一个强国摄政王,居然是武学上的三脚猫,如今还要我来考虑怎么保护他。

转念再一想,我又说:“他在玄苍皇宫里杀了辰王,就等于让玄苍为辰王陪葬,那么我也势必会要了他的命。”

言域思忖片刻,又望着我说:“怕就怕,贤王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我心下一惊,“会吗?”

言域对我缓缓摇了摇头,“难以看清。”

“下了朝去贤阳宫。”

“是。”

在寝宫外上了辇舆,前往正殿途中,我却远远瞧见了皓渊,而雷念就陪在皓渊身旁。这两个人有说有笑,见到我的仪仗,两人停下脚步各自微笑着看我。

皓渊不说了,还是那金色绣龙袍非常难以让人忽视的摄政王装扮,雷念还在守丧一身没有花纹的素玄衣,袖子上白色孝布在这晨起的阳光中分外刺眼。我对皓渊颔首算是打了招呼,然后望着雷念双眼,雷念笑望我的模样看不出任何异常。

可是雷念不表现出异常,才是眼下最奇怪的事!

早朝上,成匀和龚驰一并汇报了百姓农耕的情况,灌溉的水渠已经与河道相连,水闸也都布好,户部和司农都去验过,只待时候到了开闸放水。

言域也将十二宫近来辅助农耕的作为说了一遍。

纽朔提议大牢里的山匪也可以参与耕种,这个劳动改造的想法不错,我便准了纽朔的奏,又令乔蕴负责好山匪外出劳作的监管。

近来朝上重点便是农耕一事,讨论结束我便散了朝。

让仪仗自行撤了,我跟言域步行到贤阳宫门口,免了侍卫进去通报,便进了贤阳宫的院子。

由于正是午膳的时候,我想着贤王在正厅请辰王用膳才是礼数,可到了正厅却并未见到他们,又问侍卫,才知道他们两人传膳是传到了贤王的卧房里。

贤王那个卧房,也被他当书房用,整面墙都是玄瑚的画像,怎么把人请去那里了?

我不请自来就算了,辰王既然在,我要进贤王的卧房也还是得打个招呼。见曹侃在门外守着,我便让曹侃进去禀报,曹侃去后,辰王贤王一前一后出来,我闻见酒味,便对辰王笑道:“兄长好兴致,这个时辰便开始喝酒了?”

“小酌而已,瑚妹也来寻小妹夫共进午膳?”

明明雷念年纪就比言域大,皓渊却非要按他们被封亲王的顺序来分大小。

我说:“我正有此意,没想到却被兄长捷足先登了。”

“哈哈!瑚妹说笑了”辰王笑了一阵,对曹侃说:“去将瑚妹的午膳传来此处。”

曹侃望一眼雷念,雷念略点了下头,曹侃又看我,我让曹侃照辰王的话去传令。

结果说传膳过来,也并不是指去雷念的卧房,辰王率先走到正厅,我们也只能跟着他走,好似他才是这玄苍贤阳宫最大的主子。

御膳房将我的午膳送来前,我胡乱找个理由将雷念拉出正厅,一路拽着他进了他的卧房。

“陛下有话便说,不要拉拉扯扯。”雷念进到屋内停下脚步,将我的手从他袖管上推开。

我左右环顾一圈,未见玄瑚,便问:“玄瑚呢?”

雷念说:“臣何时竟能看见瑚儿的踪迹了?”

嗯,雷念说的没错是我太急躁了。

稍微整理一下思绪,我说:“贤王,近来你心情不好,我可以理解,以后若非必要,我不会再强迫你做什么了,你好好调整一下心情。”

“强迫?”雷念却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陛下的令,臣只有遵从,何来强迫一说?”

“雷念!”我急的一跺脚。

雷念立即单膝跪地回道:“臣在。”

“你给我起来!”

“是。”雷念这才又站起来。

“雷念,我知道你一定是怨恨我的,但你能不能认真听我说几句?”

雷念浅笑,“臣在听,可是陛下知道您究竟想说什么么?”

“我”明明装了一肚子的话,可我看着雷念的笑,却实在不知该从何说起。

雷念笑意更深,“陛下,您是君,我是臣。您实在不必做一副无奈模样。陛下若有令,下令便可,臣自会依令行事。”

我被雷念的笑惹得有些愤怒,“好,那我命令你,不许杀皓渊!”

雷念低笑出声,“呵臣,遵命。”

“什么?”我总觉得他答应的也过于爽快了些。

雷念便又单膝跪地,抬高声音说:“臣,遵命!”

我将雷念硬拉起来,雷念也真是有性格,又把我的手从他袖管上扯下,“陛下,还有其他命令吗?”

我说:“没有。”

雷念说:“陛下不是想跟辰王借兵么?不知先借个两万人,可够陛下调用?”

我问:“雷念,你究竟想干什么?”

“臣?”雷念停顿几秒,歪了下头说:“陛下要臣做什么,臣便想做什么,仅此而已。”

“为什么呢?你怎么可能乖乖听我的命令?!”

雷念并不答我,却对我拱手笑道:“陛下,凤亲王应付不了辰王,咱们该回正厅了。”

第83章 纨绔王爷乐不思蜀

与雷念一番对话,给我的感觉就像是一拳砸在了棉花堆里,非但没有探出雷念的想法,更是将自己的思绪搅成一团乱麻。

努力让自己情绪平复,我盯着雷念的双眼。

世间万事唯人心莫测,若是言域,我大约能看透七八分,知道他何时恼了,何时心中苦楚了,可这人却是雷念,在夜幽时我觉得他是个嗜血的变态,回玄苍后,我又总觉得他随时随地可能会给我使绊子,总之我从未将雷念当成一个可以让我差遣调用的人。

虽然为了平息朝臣对雷决杀玄苍使臣的愤怒,我封雷念亲王,假意嫁他,又让他领兵去驱逐夜幽兵,也算是将雷念做我的一颗棋子来用过,可是我比谁都更清楚,棋子本是非黑即白,而雷念却不黑不白,将他做棋子等于给棋局绑上了一包极不稳定的炸药,风险极大。

今日我只不过想告诉雷念,那一步棋后,我再不将他做棋子使唤。

可雷念却诡谲而笑,如同在回答我:这棋子,我雷念做定了!

言域还在正厅陪皓渊,我和雷念也确实不宜离开太久,我捏了捏拳头,暂且将所有的话压回心中,眼下还是要先将皓渊这惹不起的纨绔王爷稳住,至于雷念,我有的是时间和机会再跟他好好谈一谈。

抬腿前我对雷念说:“我只望你能以大局为重。”

“彼此彼此。”雷念唇角的笑意似乎已经长在了他的脸上,除此之外,似乎他再没有其他的表情。

恢复淡然神情,回到正厅时,见膳食已经布满圆桌,皓渊背后也多了一个人——十二宫的宏仪。

宏仪见我,跪地行礼,我让他平身,落座时我特意将皓渊身旁另一个空位让给雷念,雷念也很自觉的到皓渊身旁坐下。

见言域为我盛的暖胃汤里浮着的细细花蕊,这心思并不是御膳房惯有的,我问宏仪:“这午膳是你去御膳房做的?”

宏仪答:“回陛下,是。”

雷念也将一碗汤送到皓渊面前,皓渊接下汤碗时故意抚了抚雷念的手,此一幕看的我简直要长针眼。

“嗯——”皓渊品了口汤,十分满意道:“宏仪,你的厨艺又长进了不少啊!”

宏仪笑答:“王爷谬赞,宏仪惭愧。”

“哈哈哈……”

我一边喝汤,一边暗暗观察,皓渊今天心情也是一如既往的好,至于宏仪,虽然我今天确实是让宏仪回来伺候皓渊的,可他到的也太早了,竟然能赶上去准备午膳,看来这宏仪也是费心计算着时辰赶回皇宫的。

宏仪这个人,算是十二宫里样貌最不显山露水的,年纪也是最大的,如果我没记错,他应该比雷念还要再年长两岁。

一般男宠怎么会快三十岁了还能得宠?这个问题曾在我脑中掠过,由于与我实在扯不上关系,我也没有去探寻过答案。今日见宏仪回来,皓渊似乎对宏仪不错,我才又将这问题提入脑海。

宏仪成熟稳重,面貌亲和温暖,看人时眼中永远蒙着一层薄雾一样,柔和、安全。如果换个角度说,宏仪也确实没有什么存在感就对了。

在我想的出神时,言域手在桌下轻轻扯一扯我的袖子,对我使个眼色。

我顺着言域的意思看向皓渊,皓渊正笑望我,似乎在等什么。我便说:“兄长,抱歉,我走了个神。”

“呵……”皓渊低笑一声,“瑚妹心系玄苍,就连用膳也不得闲,还要去思索这国家大事,我这做兄长的看了着实心疼。”

“兄长又取笑我了。”我掩着嘴假笑,耳根有些发烫,我分明是真的走神,哪里是在考虑正经事。

“本王方才正与两位亲王探讨瑚儿的治国之策,瑚儿你便分了神,莫不是本王说的重农抑商之措不合瑚妹心意?”

什么时候都开始聊这么高级的话题了?我接下言域递来的茶杯喝口茶,清清嗓子才说:“重视农业无可厚非,玄苍眼下也是将农耕作为头等大事,故而我才会让十二宫也参与到农耕之中去,以表朝廷对百姓农耕的重视。”

“哦?本王倒想听瑚妹说说重视农耕的道理。”

我心里翻个大白眼,虽然我早就看出来皓渊对我一介女流统领一国是颇不屑的,但他先前跟我聊天也都不聊正事,现在他是被我如此礼待愈发膨胀了么?竟然出题考我?

这问题我即便分析透彻回答深刻对我也没好处,于是我一句话带过:“民以食为天,重视农耕才能保证百姓不饿肚子。”

果不其然,这轻描淡写的回答让皓渊眼里对我又生出些许鄙夷来。

“那么,瑚妹对这抑商又是如何看待的呢?”

我想了想,其实按照帝衡现在的国情,百姓已然富足,他应该要将抑商的举措改一改才对,可他依旧以重税压制商业发展,这对我最直接的影响就是言家在帝衡的生意,其中被帝衡的税收咬去了一大块,对此我早有不爽。

可是你帝衡抑商的弊端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于是我巧笑倩兮回答:“兄长,帝衡就是我玄苍的榜样啊,既要重农,势必要抑商啊,如此一来国与民才能安稳嘛。”

我这马屁也算是拍对了位置,皓渊抬手以指腹摸了摸自己下巴上修剪整齐的胡茬,又低低笑了一阵。

皓渊听说我效仿帝衡,便似乎对我的治国之策彻底失去兴趣一般再不提及,只是时不时去跟雷念亲昵,什么将唇靠到雷念耳边说话,或是将手覆在雷念手上一类的行为,我每看到,就觉得饭菜堵在喉咙里怎么都咽不下去。

艰难的吃完午饭,我见皓渊不走,自知下午也没机会跟雷念私下说话,便离开贤阳宫回了我的寝宫书房去看奏折,顺便也让言域跟我一道离开。

言域问我为何不让他留在贤阳宫监视雷念。

我说,若皓渊真的有心与雷念暗度陈仓,我们根本防不胜防,不如就先由着他们去吧。

帝衡国强,夜幽亦然,他们根本无需阴谋手段就可以易如反掌的干掉玄苍,既然如此,我还提防什么?近来让言域盯着,想一想也不过是庸人自扰罢了。

第84章 借兵两万是何代价

有言域日日关照,乳母和婢女尽心尽力的照顾,小颖小泽长的白白嫩嫩,可爱极了。只是我每天只有晚膳后才能得空跟小颖小泽玩上一会儿,大概是我对孩子的陪伴还不及言域多,两个孩子竟然只认言域,只要他抱着便太平无事,我抱起来不出三分钟,孩子肯定会哭。

“哎,小颖小泽如今只认爹爹,不认娘亲了。”我无奈的将孩子交还给言域。

言域两手各抱一个婴孩,桃目低垂,看看小颖,再看看小泽,宠溺之情溢于言表。每当看到言域这个模样,我心里还是会歉疚,只能找个旁的话题带过便问:“言大哥,我也躲了皓渊两日了,这两日他还是痴缠着雷念么?”

“辰王与贤王依旧是形影不离,这两日入夜也都是贤王将辰王灌醉了才送回清衣卫。不过昨夜贤王遣人报我,说今夜起辰王便住在贤阳宫了。”

“什么?皓渊要去雷念宫里住?”

见言域点个头,我呆愣的坐进椅子里。

事情怎么会朝这个莫名其妙的方向发展?虽然贤阳宫院落众多,可是皓渊要搬过去自然不是想跟雷念做个邻居那么简单,皓渊这是……

我眉头微蹙,不敢再往下想。

“瑚儿,你可明白贤王此举究竟是何用意?”提起此事,言域也一脸想不通的样子。

“他只说他不杀皓渊,至于其他……我也看不透。”

言域将孩子们放回摇篮,动作轻柔的摇晃着,又说:“除去偶尔一封给夜幽太后的家书,贤王与夜幽也已经算是断了联系。玄苍势弱,若贤王有心要帝衡对玄苍不利,玄苍自是无力抗衡的。可是让帝衡对玄苍动手,对贤王有有什么好处?夜幽从中又能获利多少?”

这问题我心中已经想了不下百遍,根本就没有答案。就像言域说的,玄苍这个国家太弱小,帝衡要打就打了,根本耗费不了多少军力财力,打一个玄苍对帝衡影响微乎其微,既然影响不了帝衡,夜幽又能捞到什么便宜?最后还不是被帝衡压着不敢轻易抬头。雷念根本没道理去挑拨帝衡和玄苍的关系。

那雷念是图什么?他又会为他心中所图做到何种地步?难道他真的会委身给皓渊?

可是玄瑚还在贤阳宫里啊,这雷念是知道的,他能让玄瑚看着他被皓渊轻佻调戏,还能让玄瑚看着他被皓渊给……霸占了吗?

我本对龙阳之癖没什么成见,以往不曾见到时只觉得是距自己比较遥远的,别人的取向和别人的生活罢了。如今皓渊这个人的出现,让我不得不开始正视起断袖之好,尤其是皓渊瞄准的对象,先是言域,后是雷念,这两人对我来说都是分量极重的人。

而雷念将自己送到皓渊嘴边,却正好将言域解救出羞愤的处境。

难道雷念只是单纯的帮我,帮言域?这怎么可能呢?

实在是想不明白,我叹口气说:“将皓渊请来本是震慑夜幽,可请神容易送神难,皓渊怕是一时半会不准备回帝衡了。”

“倒也未必。”言域将孩子哄睡着了,到我身后来为我捏肩,“辰王忌惮帝衡皇帝,想来也不会在玄苍逗留太久。”

“你是说,帝衡那个小皇帝跟皓渊有嫌隙?”

言域轻笑道:“帝衡皇帝与你差不多年纪,若将他换做是你,你头上压着这样一位摄政王,你会作何感想?”

仔细想来,我精神为之一振,“言大哥所言有理,那小皇帝绝不会甘心做个傀儡受皓渊摆布!”

“这也是辰王虽有意攻打夜幽,却迟迟不下决心的忧虑了,只有帝衡稳定,辰王这摄政王的宝座也才坐的安稳,一旦开战,胜则辰王之功,败则辰王之罪,对辰王来说他又怎能不犹豫再三。”

言域分析的很有条理,我又思索一番,说:“既如此,我们要送走这位尊神也就不难了,只需要捏造一封夜幽密信发往帝衡便好。”

头顶被言域吻了一吻,言域轻道:“收信的人,便是帝衡的小皇帝。”

“可是,如此一来玄苍再无人能震慑夜幽,若夜幽要来与我讨那些被雷念杀掉的夜幽兵的债,玄苍岂不又一次陷入困境。”

“我让长姐将国属帝衡的家丁挑出送来玄苍可好?”

我摇摇头,“没用的,只有帝衡朝廷编制的兵士才能起到掣肘夜幽的效果。”

“那……我明日再去找辰王问问借兵的事。”

我轻轻拍一拍肩上言域的手,“我们太低估了辰王,他虽纨绔,却不会毫无所图的借兵给我们的。你即便去,也顶多是再被他揩一通油水,最后他也不会答应你。”

既然计无所出,也只好再做考虑,言域将孩子送回偏殿后,我们便准备歇息。

正在婢女为我准备汤池热水时,外面侍卫来报说贤阳宫侍卫求见。

贤阳宫侍卫不就是曹侃?

言域跟在我身后,我们一同走到寝殿门口,我看见曹侃便问:“你怎么来了?是不是有什么急事?”

曹侃先递给我一张绢帛,我看了字迹后脑袋嗡的一声,言域也近前瞧见了上面的字,讶异道:“辰王写给帝衡皇帝的手书?辰王已同意借兵两万给玄苍?”

曹侃点了下头,“辰王要陛下过目后,派人将手书快马送去帝衡。”

言域立即下令:“来人!”

我抬手打断,“言大哥,且慢。”说完我又看向曹侃,“你来,只为这一件事?”

曹侃又从怀中掏出一封未封口的信,我将信纸取出乍一看,这字迹居然是雷决的!

信件内容,竟然是雷决密信帝衡皇帝,要协助帝衡皇帝除掉皓渊!

言域看了信,一双桃目圆睁,“这……”

有言域亲自派人看管,雷念和雷决绝对没有通信的可能。我见左右无人,低声问曹侃:“这是你主子仿照他兄长笔迹所写,对不对?”

曹侃再一点头,“主子说,此信何时送出,陛下自有定夺。”

言域脸上的震惊又蒙上深深的困惑。

我的一颗心则渐渐下沉发冷,雷念雷念,你原来早已布好全局。

但是辰王的两万兵马,是需要条件去交换的。

雷念,你究竟做了什么?

在我要问曹侃时,却见玄瑚赤着一双脚朝我飞奔而来,她一张巴掌大的小脸早已哭的不成人形,边哭边对我喊:“薇姐!救他!薇姐,求你救救他!”

第85章 本章男男不喜误入

我几乎是听清玄瑚哭喊时便立即提起龙袍朝贤阳宫跑去。

以往我只觉得贤阳宫离我的寝宫太近是个麻烦,今天我只觉得这段距离异常遥远,痛恨自己为什么不把雷念放在我的寝宫旁,不,干脆放在我自己的寝宫里!我的寝宫那么多偏殿,给雷念住一间又能如何?我为什么要将他放那么远……

贤阳宫外,无人把守。

冲进大门,径直跑向雷念的卧房,却远远瞧见院内一个人正将两手交错揣在袖内,仰头瞧着这一天的繁星。

我并未搭理这人,以最快的速度冲向雷念卧房的门,伸出的手将要触碰到门的一瞬,我听见屋里交叠的喘息声,便一下停住脚,怔在当场。

难耐、疼痛、征服、顺从……

交叠的男人声音里,一个是皓渊,一个是雷念。

那强势征服的声音毫无疑问是属于皓渊的。

另一个顺从迎合的,便是雷念了。

在玄瑚止不住的痛哭中,我眼眶被灼的生疼。

“瑚儿……”言域将手放在我肩上。

我侧身推开言域的手,低笑,步履不稳走到院中的石桌旁坐下。

晚了,我来的太晚了。

见我如此,言域从腰间取出扇子就要去推卧房的门,却被曹挡住,曹侃凝望言域的眼睛摇了摇头。

在院中仰望星辰的宏仪走到我跟前来问我:“陛下因何落泪?”

我哭了吗?抬起手摸一下脸,脸上却真的挂着泪水。

宏仪说:“辰王爷随性惯了,还望陛下息怒。”

“呵……”我笑问:“随性,便可以在玄苍为所欲为?便可以随便动我的人?那是我玄苍的亲王!是我的……夫、君!”我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最后两个字。

“陛下息怒,请听宏仪一言。”此人温厚笑着,对我揖手。

此时言域也已经到我身后站好,而曹侃则脸色铁青的守在卧房门口。

我冷笑着看宏仪,“事已至此,你还想说什么?”

宏仪却还是副宽厚模样,缓道:“贤王此举,目的有二。”

我蹙眉,难道宏仪知道雷念的布局?雷念怎么会这么大意?

宏仪却继续说:“他是夜幽人,陛下为掣肘夜幽将他囚禁玄苍,他虽爱慕陛下,作为质子,他在玄苍的日子也着实并不好过。但今日往后,陛下每每见他便要心怀愧疚,定要想着法子哄着他,顺着他,要他高兴,以弥补陛下对他的亏欠,如此,他便可在玄苍稳立,此其一也。”

好一个深藏不露巧舌如簧的家伙!

我又冷笑一声,“其二呢?”

宏仪对我又一作揖道:“他是夜幽人,断不会放任玄苍亲近帝衡,如今陛下与辰王爷走得近是人尽皆知的事,但今日往后,陛下便对辰王爷起了芥蒂,再不复往日的兄妹情谊。如此,贤王的挑拨算是成了,此其二也。”

“呵呵……”我微微摇头低笑,“十二宫竟有如此功于心计之人。”

宏仪却只是含笑,怪异的是他还笑着看了言域一眼之后才跪地对我叩首,缓缓退出了贤阳宫。

“他在贤阳宫,就是等着我来,跟我说这些话的。”我讷讷的自言自语,心下悲凉。

言域在我身后说:“听了他这番话,你还会对贤王心怀歉疚吗?”

“当然会!”我斩钉截铁,“就算他处心积虑,就算他机关算尽,可……”屋里又传出雷念一声闷哼,我指向屋子的方向,“言大哥,难道我真的能对此视而不见,铁石心肠?”

言域本还算平静的神情,慢慢透出哀伤,他缓缓闭上双眼,苦笑道:“若非他今日之举,在辰王身下之人,怕就是我了。”

“为什么?”我站起来盯着言域,“你明明最清楚,若夜幽打来,我还有一道王牌可用!”

言域微微睁眼,浅笑望我道:“既是王牌,岂可轻易亮出。”

“就算借不到兵,也总有别的办法!为什么你们两个这么默契想到了一起?”我如今问不了雷念,便只能问言域。

言域略一歪头,笑的格外温柔,“瑚儿,你直至今日仍不明白,你已是玄苍的女帝,你想做的事,便是圣意,是圣旨啊。”

闻言我倍觉错愕,“我?我并未下令……”

“呵呵。”言域笑着抚摸我的脸颊,“瑚儿,你怕是不知道,你的神情举止,无一不代表着你的命令。”

……

言域从不出言伤我,直至今日今时,他的一句话,却让我在这个世界建立的自我瞬间坍塌。

什么是帝位,什么是权利,我根本对此一无所知,在我模棱暧昧的暗示之下,一定会有人去赴汤蹈火也要完成我的心愿,或者,用尽心机投其所好变成我的牵绊。

我本以为我与这个世界毫无关系,现在我有了两个孩子,有了言域的陪伴,今天过后,我和雷念也是再也理不清了。

人活在世,谁又能独善其身,若非心意已决,作为女帝,我绝不应该被人看出端倪,给人可乘之机才是。

是我的错,是我错了。

不知过了多久,卧房里总算安静下来,皓渊一派慵懒从屋内走出,见我坐在院中却并不意外似的,笑看我的眼神,分明就是挑衅。

我对皓渊笑笑,又对侍卫说:“贤阳宫是本帝赐给贤王居住的宫院,辰王挤在此处不妥,去将先皇的盛乾宫收拾出来,今后便做辰王爷的寝宫使用!”

侍卫领命后,皓渊对我邪佞一笑,饱含鄙视怜悯。

一个弱国的可怜皇帝,要将他帝衡摄政王当父皇来供着,被他占了自己的夫君的身子还要笑脸相迎——这足够天下人鄙夷耻笑的了。

我却只能咬牙忍了。

曹侃进屋后又出来,说是他随身的伤药不够用,问言域有没有带。言域本就有随身带伤药的习惯,便取了药瓶给曹侃。

等到曹侃又出来,他对我抱拳道:“主子知道陛下来了,请陛下进去。”

言域说:“你独自进去吧。”

我点了头,打开房门,走到榻旁,闻到一阵药味里夹杂着男性特有的体味。

见雷念面无血色躺着,我坐到他身旁强撑着笑问:“死不了吧?”

雷念竟笑出声来,“呵……死不了的……瑚儿。”

我拉了在我身旁哭泣的魂,对雷念说:“瑚儿在这里,你说吧。”

谁知雷念却依旧只是看着我,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第86章 荣辱与共同舟共济

等玄瑚哭声结束,可是等了很长时间,她也依旧没有停下的意思。

我捏着太阳穴许久,直到雷念又问:“怎么了?”我才指了指旁边说:“你的瑚儿还在哭,你能不能说点什么劝劝她?”

然后我就将这个难题丢给雷念,起身去倒了杯茶回来,却见雷念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无奈模样。

将茶杯递给雷念,雷念虽抬了手,却无力接下,我便一手将雷念的头抬起些,喂他喝了杯茶下去。

待我放好茶杯,雷念才缓缓开口,笑道:“好在他是个男人,我也算不得是负心人了吧?”

神神逻辑!

再看玄瑚,她抹了眼泪,低着头想了一会儿才开口。

我便转达给雷念:“玄瑚说,她难过的是你勉强自己做不愿意的事,又因此受了伤。”

雷念难堪的笑着咳嗽起来,“咳咳咳瑚儿,我此生做过不情愿的事还少吗?不差这一桩。至于受伤这男男欢爱我还是头一回,谁知他也没个尺度分寸,待我伤愈之后,砍他两刀讨回来便好。”

被雷念这样避重就轻一哄,玄瑚虽停了啜泣,眼泪却还时不时流出来。

我见雷念已经没什么力气,玄瑚也不吭声,便问雷念:“喝些血吗?”

若是雷念摇头,我就真的要头疼了,好在看到雷念动作轻微的点了下头。

我本想到门口叫曹侃进来帮我割一刀,可是喊了两声,进来的却是言域。

雷念看见言域进来,言域也与雷念视线对上,在加上空气里弥漫着心照不宣的气味,场面一度非常尴尬。

言域说:“曹侃找大夫去了,他担心呃嗯担心贤王,呃,那个伤口不过别担心,我只让他去问问讨些药,他并不会带大夫回来为你疗伤。”

雷念点了下头说:“知道了。”

我清一下嗓子,“咳,言大哥既然你人都进来了,就帮我割一刀吧,眼下贤王没什么力气,我的刀法又差,只能靠你了。”

“我?”言域先一愣,又为难道:“我怎能伤你?”

雷念居然还有力气嗤笑,“嘁,你不动手,她便不会受伤吗?”

我觉得雷念说的有道理,便对言域说:“贤王说的对。”

就见言域很是苦闷的走到我身旁,我从贤王床头的柜里取了匕首递给言域,然后别开脸去。每次手腕被割,我都还是忍不下心自己去看那一幕。

等雷念喝完血,言域给我包扎好伤口,玄瑚总算不哭了,可是因为言域在,玄瑚也就不说话,反正我也碍着言域无法转达,几个人就坐在这里沉默。

还是雷念先开口问我:“你不回去睡么?明日不用上朝?”

“啊!”我犹如梦中惊醒,“对,还要上朝的!”

言域也说:“那便回吧,时候不早了。”

我又想了想说:“还是等曹侃回来吧,不然我不放心。”

于是又沉默了一阵,雷念问:“借兵的信发出没有?”

我又犹如遭受一道电击,赶紧把怀里的借兵手书取出交给言域,“言大哥赶紧派人去送信吧。”

言域道了个“是”后退出。

我以为玄瑚跟雷念会聊聊天,可是他们两个依旧不吭声。

今天的沉默,格外多些。

“自从你封我亲王,我便处心积虑想要你明白,你此举便是将你我绑在一起,要荣辱与共的了。”雷念似是恢复了一些力气。

我蹙了下眉,随即叹气道:“是我愚钝,非要你做到如此地步才意识到。如今皓渊羞辱了你,便是羞辱了我和玄苍,我便再也无法跟他合作,甚至看到他就讨厌。”

雷念又笑道:“你也可以不理会我,自去与他合作便是。”

我瞪了雷念一眼,“你真当我是毫无底限没皮没脸的人么?”

“我赌你不是。”

雷念话接的过于快了,我听后心里却一坠,道:“你这赌注未免下的大了些吧?”

雷念又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我说:“事前口风紧的很,问你你也不说,现在倒愿开尊口了。”

雷念浅笑,“呵,你我的交情,还不到你来向我嗔怨的地步吧?请你自重。”

我笑着摇了摇头,“雷念,我看不透你。”

“看不透便不要看,你只需要知道,只要你无意针对夜幽,我便不会害你,如此足够。”

总觉得雷念这话说的有些怪异,我问:“你看玄苍现在这个样子,我根本无力针对夜幽的啊。”

雷念又笑,“我无意与你交心,点到即止吧。”

“可是,既已荣辱与共,难道不该同舟共济?我也可以保证,只要夜幽不犯玄苍,我也绝不会害你。”

“你非要这般不识趣么?”

“哈哈!”我仰天一笑,“你今天才知道?我可是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

见雷念那仿佛钉在脸上的笑有要崩塌的趋势,我对雷念伸出右手:“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现在非常讨厌皓渊,不如我们一起谋划一下,怎么把他搞倒。”

雷念已经皱起眉头,看看我的眼睛,再看看我伸出的手,问:“你这手是何意?”

“你答应就与我握个手,这笔买卖就算成交了。”

雷念叹息道:“如你所说,你想动帝衡,且也要先看看自己的分量。”

我笑,“人活一世,路阻且长,我们是如此,皓渊亦然。没有机会便罢了,只要有机会,我一定会跟他讨回他辱我玄苍的这笔债!何况,如今我这条船上还有你。”

雷念却陷入沉思,我的手已经伸的累了,便问:“你怎么想的,给个回复。”

“那么,当初在夜幽你所受的也要讨回?”

我索性拽了雷念的右手过来握住,盯着他的双眼说:“夜幽欠我的,你今日已经还清。至于今后,我们有一笔记一笔,谁也别想赖谁的帐。”

谁知我话刚说完,雷念便用力将我拽进他怀里,他顺势将我抱住,然后含着笑在我额头上亲了一下。

“你有病啊?!”我捂住额头怒骂。

雷念却笑着朝门口望了一眼。

不知何时回来的言域难以置信望着我和雷念,而雷念却在我耳边轻道:“这一笔你且记着,待我伤好后还你。”

本来我封雷念做亲王的时候言域就是非常生气的,今天再给言域看见这一幕,我简直是跳进护城河也洗不清了。我挣扎着想从雷念身上爬起来,雷念手上此时却不知哪来那么大的力气,拽着我动也动不了。

见我与雷念仍在纠缠,言域神色一凛,转身拔腿而去。

“言大哥!言大哥等等我!”

我怎么喊言域都不回来,情急之下我索性一口咬在雷念抓着我的手背上,雷念吃痛撒手,我狠狠骂了他一句:“神经病!”后跑出贤阳宫,朝夜色中疾行的那一抹白色人影追去。

第87章 唯独情爱无法算清

言域大长胳膊大长腿,又有一身极好的功夫,疾行起来简直健步如飞,我一路追到寝宫门口都只能看见言域一个背而已,门口的侍卫从见到言域开始就跪着,我跑进寝宫大门还要费事喊一声:“都起来吧!”

追进卧房不见人,我又跑去书房,看见言域拧着眉头正在整理先前被我翻看后随意搁置的奏折公文。

大半夜收拾桌子,言域这是气的不轻啊,我一面暗骂雷念,一面调整下急促的呼吸,陪着笑脸往言域身边凑。

“言大哥?”我来到言域左侧,歪着头对他眨眨眼睛说:“都这么晚了,别收拾了,我们先就寝如何?”

言域看都不看我,手上放置奏折的动作却加大力道,将桌子砸出沉闷的声响。

我又跑到言域右侧,抓住他的胳膊,“言大哥,你也半天没喝茶了,口渴吗?我给你倒杯茶喝啊?”

言域依旧不理会我,甚至还将胳膊从我手中挣开。

我斜眼瞧见靠墙的琴案,又跑到言域跟前仰头问:“言大哥要听我弹琴唱歌吗?我好久没有给言大哥唱歌了呢!”

言域突然将一双桃花眼盯向我,只是这眼中的怒火却让我心惊,他冷声说:“如今你连送我的词曲也要翻出来做棋子用吗?”

“这什么意思?”我被言域的表情吓了一跳,脑子有些反应不过来。

言域冷笑一声,逼近我问:“我是你的棋,我认了,我愿意。你今日是否要告诉我,贤王也是你的棋,因你将自己视为棋,两颗棋子纠缠不清也就都是你的身不由己了?”

我往后退一步,言域眼中的阴寒是我从未见过的,我已经不知所措,讷讷说:“言言大哥,你在说什么?”

“我说,贤王!”言域咬了咬牙,“他日日作画,画的全是你,此番又为你献身给辰王,今后他便成了你心尖上的人,而我,也该有些自觉,将你半张床榻让位给他了!是不是?”

我发懵的摇摇头,“他他怎么会上我的床榻?”

“他爱你之情,你知我知,国师知辰王知,所有的大臣及整个清衣卫全都知道!他如此为你,不是为了让你倾心于他?”

我看到言域双眼开始布上血丝,想起贤阳宫院里宏仪的一番话。那番话与我而言只是攻心之计,既然我明白,那计谋也就攻不下我的心,可是言域

难怪宏仪说完话离开前,还对言域浅笑了一下。

我定了定心神,牵起言域的手握在我两手之中,他的手即便在冬日里也是暖的,今夜却异常冰凉。

一边抚摩言域的手背帮他暖手,我一边说:“你将宏仪的话放进了心里,这半天的功夫又自己前后联想杜撰一番,便认定我今后要对雷念因歉生爱了。可是言大哥,雷念是小颖小泽的叔父,你是知道的,我要如何昏聩才会对孩子的叔父动情?”

“言大哥,雷念那个人虽然我还看不透他,但是按他原先的做法,他应当是对我在离开雷决后立即就投入你的怀抱深恶痛绝,这是他对他哥哥雷决的忠心所致,所以他见不得你我二人相处和睦,只要有机会他总要挑拨的。比如方才,我本邀请他与我一道谋划除去皓渊的大计,他见你进屋便突然将我拉入他怀里,那就是故意做给你瞧的啊”

“你竟一夜间先后中了宏仪和雷念的挑拨之计,言大哥”我笑望言域双眼,“你何时变得这么糊涂了呢?”

言域眼中的愤怒已经褪去许多,我望他时,他双瞳微动,独自思忖了半晌后,苦苦一笑,点头道:“是我又误会了你,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我见言域要将脸别开,便抬手抚上他两颊让他继续看着我,我问:“究竟是什么让你如此易怒?”

言域似笑非笑,苦涩道:“十二宫中,你与谁调笑我都不会嫉妒。可是贤王,他对你痴情至此,你的性子,人情利益你都算的清楚,唯独情爱之事,你算不清。你对我便是如此,你对贤王,即便眼下不是,以后呢?”

我忍不住笑出声来,“言大哥,雷念对我没有痴情。他那些画”我停下来想了想,继续说:“那些画里的人,已经死了。”

“死了?”言域不解。

“怎么说呢,自从我跟雷决两情相悦,画里的人便在雷念心中死去。他画的只是那人生前的样子,绝不是我。”

我既答应过雷决不能将张薇的身份说出,又不想欺骗言域,只能将这事挑不那么骗人的部分大概讲出。

总觉得言域似懂非懂,但他也没有再往下追问。

我却觉得即便这次又说服了他,以后雷念若是再有挑拨,怕是言域还会发作。

于是我再次拉了言域的手坚定的望着他说:“言大哥,我此生绝不对雷念动情,如有违背,万劫不复。”

言域却一蹙眉捂了我的嘴,“什么傻话?若非要万劫不复,那你还是”

后面的话言域却怎么也说不出。

我拉下言域的手,笑嘻嘻的说:“说出去的话收不回来了,以后你如果见雷念又有什么诡异的言行,便想想我的毒誓吧。”

见言域叹了口气,我知道这一夜的折腾总算是结束了。

洗漱后躺在榻上,言域握着我一只手缓缓睡去,我侧过身来在微弱烛光下瞧着这个人,这张脸。

对男人来说这脸也未免太小了。

见他浓密的睫毛似有颤动,淡淡朱砂色的唇也略微抿起,是开始做梦了吗?梦里,你又看见了什么呢?

将他额前一缕发丝整理到枕上,我轻轻拍着言域的胳膊,希望他能睡的安稳一些。

言域说过,他不懂情爱,要我教他,我若需要情爱,他便给我。

虽然我没有教过他什么,可是情爱这东西,一旦他要给我,就再也由不得他控制,渐渐的竟真的给了我。言域也了解我,他并不要我此时就回应他,而是要我如约,在我了却玄苍的事之后,再给他答复。可是玄苍之事究竟要耗时多久才能终结?

我难以估量,言域想必更难估量。

难道我要让言域大好的青春年华就葬送在我手上?

思来想去,我又有些后悔对他说了那一番誓言,也许让他误会我和雷念也好,也许让他因此而痛恨我,离开我,回到本属于他的地方去,这才是我应该为他做的吧

第88章 八珍奇汤宏仪相帮

雷念是装病的一把好手,自从他被皓渊“宠幸”后就“一病不起”,对皓渊再到贤阳宫的“探望”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鬼知道我怕雷念是真的病倒,喂他喝了几次血。

鬼恐怕都不知道,为了配合雷念演戏,我都干了些什么。

也就只有上午要上朝,我还能像个皇帝一样。可即便就算是上朝都要掐着时间,生怕误了贤王大人的午膳这位贤王可是指定要吃我亲手做的饭食的!

由于玄苍是个内陆国家,虽有两条大河流经,却并不靠海,雷念却偏要吃海里的东西。

夜幽疆土广阔,一面沿海,据雷念说那些海里的食材都是镇进血玉冰桶,八百里加急从沿海一路奔送进的夜幽皇宫。我就觉得奇怪了,我在夜幽也住了些日子,除了偶尔吃条河鱼外,餐桌上哪来的海鲜?

但是玄瑚却说,雷念幼时就爱吃沿海急送进宫的海鲜,又因为雷念受他母后,现在的太后宠爱,这海鲜一类几乎是没有断过,是会持续送进夜幽贤阳宫的。

好吧,耐不住玄瑚胳膊肘子拐向雷念,我只能命人去帝衡沿海一带采购海鲜类以血玉冰桶送回,在海鲜送来之前,我便要洗手作羹汤给这位大老爷,否则他就要死要活,半死不活,说自己食不下咽,命不久矣。

贤阳宫的小厨房总是缺少雷念那些奇奇怪怪要求所需的材料,我不得已只能去御膳房,又因为辰王大人皓渊动不动就要宏仪回来给他做饭,我就免不了要在御膳房里跟宏仪撞上。

这下了朝又接到曹侃送来的菜单,好么,八菜一汤,真不怕吃成个肥猪。

这些菜也就算了,可他这一汤只写了三个字“八珍汤”,这分明就是大夫给我开的补血调养的药方名字,我怎么做?熬一锅药给他送去?

虽然说这补血什么的也很适合雷念喝吧,可是他要的肯定不是药嘛!

我问了一圈御厨,哪个也说不出这八珍汤到底要怎么个做法。倒是宏仪,一脸温厚的笑正守着炉火炖煮着什么,香味扑鼻。

之前在御膳房碰见宏仪,他对我行礼后我都不再搭理他的,现在我有问题,他应该是听见了,却也并不搭理我。

“咳咳”我一面假咳,一面来到宏仪身旁。

宏仪转过身来对我作揖,“陛下可是喉咙不适?”

“啊,没有没有。”早知道我就不假装咳嗽了。

“那,陛下可是有话要问宏仪?”

我将菜单交给宏仪,宏仪扫了一遍,视线也停留在八珍汤上面。

“依你看,这个八珍汤是怎么个做法?”

宏仪略思索一番,“或许,就是将药材混入食材来做。”

诶?这倒是个思路,药膳嘛!我又问:“人参、白术、白茯苓、当归、川芎、白芍药、熟地黄、甘草?是这八味药材没错吧?”

宏仪笑答:“正是。”

“那是不是把这八种药煮了,放点调味,就成了?”

“呵”宏仪低笑片刻,“陛下,那不也还是药么?”

我挠挠头,“啊这贤王究竟要吃什么东西啊!”

近来我宠着贤王,亲自给贤王做饭也是许多人知道的事了,我也没有瞒着的想法。

宏仪问:“贤王平日里吃药,惧苦么?”

我很费力的想了半天,贤王吃药什么模样?我不记得啊!

此时言域正好来寻我,听了宏仪的问题便说:“贤王惧苦,每次服药后都要含一颗黑糖。”

宏仪心下了然,对我又作揖道:“若陛下信得过宏仪,宏仪愿意一试。”

有人代劳我自然高兴,赶忙说:“你去试吧,反正你做完的东西还有人验毒的。”

宏仪大约没想到我如此直接,一愣过后浅笑,“宏仪岂敢。”

我摆摆手,管你敢不敢,老子看你不顺眼不想跟你说客气话罢了,该干嘛干嘛去。

然后我拉了言域出御膳房,到门口台阶上坐下问:“言大哥事情办妥了?”

“是,已经安排了国属夜幽的侍卫扮做夜幽信使前往帝衡。”

“此人可靠?”

言域笑着点头:“言家对他有大恩。”

“好!”我心下高兴,用力拍一下大腿,“那最多再过半月,皓渊就会收到消息,不得不离开玄苍了!”

言域拉了我不安分的手,“你拍疼了自己可怎么好?要拍便拍我吧。”

嗯,这就是恢复正常的言域应该有的样子,对我温柔的随时随刻能捏出水来。

算算日子,我又问:“帝衡借来的两万兵马快到了吧?”

“不出七日便可抵达城墙工事,你是要他们就地由十二宫各自领去,还是先由我去与他们立立规矩?”

“嘿嘿,言大哥懂我。如今十二宫虽然还算懂规矩听话的,可是那两万人毕竟乌压压一眼望不到边的人数,让十二宫这种没有领兵经验的人直接领走不妥,需要有人先去给他们立好规矩才行。”

言域一笑,“是,瑚儿与我想到一处去了。”

每到有默契时,言域总是会很高兴的。

我不想打击言域,可两万兵马不是小数,我还是得将顾虑提前说出,便说:“言大哥,你虽上山剿匪过,严格说来你也没有带兵打仗的经验啊”

“瑚儿信不过我?”言域脸色立马就变了。

我赶紧摇头,“不不,不是,我的意思是,你先去让这两万人在城墙工事外开垦土地,趁着春耕时节未过,赶紧把地先种上,一定要让他们起早贪黑,累的他们晚上倒头就睡,没有精力给我们搞事情。等到春耕结束,我们一起去训话立规矩,然后你再将他们操练一番,如何?”

言域哭笑不得望着我:“你这是借兵,还是借了两万头牛来帮你耕地的?”

我撇撇嘴道:“我们玄苍百姓冬季可以操练做民兵,那他帝衡人凭什么就不能做民兵使唤来种田呢?你就告诉他们,他们这些人的口粮就要他们自己去种了,若是收成不好,他们就等着饿肚子吧!”

“他们怕是要去与十二宫哭诉,要十二宫求辰王将他们调回帝衡。”

“言大哥不知道么?雷念不止让皓渊写了封调兵手书,还让皓渊画押了一份借兵两万,为期五年的字据。”

“哦?字据何在?”

我无奈的摊手道:“在雷念手上,他要我伺候他满三个月后才会交给我。”

言域立即起身,“贤王的午膳还差什么?我也一道帮忙!”

第89章 照顾贤王人人有责

我与言域回到厨房,宏仪已经不知从哪搞到了八味药材,正让几个御厨帮忙磨成粉。

在宏仪手边还有一个布袋,我走进看看,捏一些布袋里的粉末捻一捻,“糯米粉?还是木薯粉?”

宏仪笑道:“木薯粉制作八色木薯粉球,每一色粉球混合一类药材粉末,如此便可令煮出的粉球弹韧,汤羹清透。若是糯米粉,汤羹便是白汤了,白汤会令后面的黑糖难以着色,即便完成,看上去污浊不说,入口也会混味。”

我听得一愣一愣的,“那就用木薯粉,木薯粉好。”

宏仪又笑,“是,陛下。”

我和言域其实没什么好插手的,虽说是我接了雷念的菜单,实际上我顶多就撒把盐,其他的都是御厨在忙。

而今天这道难题八珍汤,也完全没我什么事,我就看着宏仪用各色蔬果汁子给木薯粉上色,闲得无聊揉了两个粉球,还被宏仪挑了出来,说大小形状与其他不同,要弃用。

言域和我就靠在墙边,看宏仪他们忙活着,做饭这种事不看便罢,真要去看还是很有意思的,言域似乎也对此颇有心得,还能跟我讲解御厨片肉的刀法如何。

宏仪做饭,手速快却又十分细致。

他自己煲的汤并不耽误,同时很快速做了八种颜色的木薯粉球,然后起了两个小锅,一个小锅装水后放入晶糖块,另一个小锅装水后放入黑糖块,在两个小锅将要开锅时,他又起了个极小的锅,在里面直接放入蜂蜜、晶糖和黑糖熬煮糖浆。

煮好的粉团,一半混入煮好的黑糖糖水中,入味片刻后,宏仪将这一锅倒入大汤碗里。

旁边一个御厨便急忙上前用扇为这到出的团子扇风散热。

而后,宏仪将他最后熬制的糖浆快速在黑糖团子上铺了一层,另一个御厨也早有准备,夹了块炙红的火炭,在这糖浆上方烘烤一番。

“我去,这是做了一层焦糖啊!”我自言自语的就差给宏仪鼓掌。

然而这并没有结束,宏仪又将晶糖糖水炖煮的小团子覆盖在黑糖团子上面,这我就不解了,便问:“宏仪,你这一倒进去,那层被你烤过的糖皮不就化了吗?那你还费事去烤它做什么?”

宏仪浅笑:“只是为了黑白分层罢了,那层糖皮融化之时,分层已成,又因那糖皮本就混着晶糖黑糖,便又令分层略微融合,若贤王取用时一匙见底,取出汤匙一瞬便可见黑白相融之妙了。”

“那若是没有一下舀到底,岂不是辜负你的心思?”

宏仪又笑道:“也无妨的,当白汤用过,将要用黑汤时,可尝出这野生蜂蜜的清甜。”

做个饭也居然用这么多的心思我不禁望向言域,见言域也正望向我,相视一笑间,宏仪又在白汤上做了一层脆皮焦糖出来。

八珍汤完成,宏仪擦净双手对我作揖道:“想必是贤王连日吃药,吃的口舌泛苦,才会出这道题给陛下,许是试探陛下是否能够体察他的细微感触。陛下再令大夫开药时,可多说一句,选取味甘之药,少用苦药,想必贤王定会感念陛下细心。”

言域已经命侍卫端着托盘进来取膳验过,再送去贤阳宫,我望了宏仪一会儿,笑道:“你这件事办的不错,我很满意。说吧,你想让我赏你什么?”

“宏仪不敢讨赏,只愿陛下与凤亲王、贤亲王身体康泰,恩爱绵长。”

我分明感到自己眉角抽动了两下,冷笑一声说:“借你美言,我们定会恩爱绵长的。稍后我会命人将赏赐拿来给你,你就收着吧。”

“宏仪遵命。”

转身离去,听见后面一片跪拜恭送。

言域本是骑着小婼出去办事回来,小婼就被拴在就近,侍卫见言域出来便将小婼牵来。言域让我上马,他牵马而行,远远我们看着前面正送膳食往贤阳宫走的侍卫背影。

我问言域:“你倒知道雷念怕苦,喜欢喝了药后吃个黑糖。”

言域头顶束发的红穗被微风吹着微微摆动,望我含笑道:“你凡事未必仔细,我只有替你多看着了。”

“我不仔细么?”我有点不服气,“我好歹是个女人,再粗心还能比男人更粗心?”

言域笑问:“那你说说,你每日沐浴汤池里都放了什么花瓣?沐浴后婢女又给你用的是什么香粉?”

“呃”我想来想去,“好像是玫瑰花瓣?牡丹香粉?”

言域低笑片刻,“呵呵,是芍药花瓣,山茶香粉。”

我抓起领口闻闻自己,果然是山茶花的香味,讷讷道:“怪了,我怎么记得是牡丹呢?言大哥,是不是你用的香粉是牡丹的啊?”

言域脸色一僵,“你胡说什么?我一堂堂男儿,用什么香粉?!”

我吐一下舌头,一不小心又将自己心里的天仙美人定位给脱口而出了。

“我在你心里竟是如女儿家一般模样?”言域却好像受到了一万点暴击般颓然。

我赶紧否认:“不,不是,言大哥,我只是想着那牡丹味道非常熟悉,我身旁也就只有你形影不离的嘛,那不是我的味道,我自然就想起你了。我没别的意思啊,言大哥是我心目中的大英雄!武功盖世,无人能敌的那种!”

言域也不禁夸,我这一番话他又脸红起来,“会涂脂抹粉的大英雄?”

“哈哈哈言大哥你好有趣哦,真是的”我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嘴巴,以后我再拿言域这个姿容说事我就自断经脉气绝身亡算了。

“所以说你不是个仔细的性子,你还不信。”言域脸上红色渐退,便又是琼脂白玉一样的面容。

“我信,我现在信了。”我赶紧认怂。

“你说的玫瑰和牡丹,那是近几日我让婢女采摘应季的鲜花插入玉**,牡丹摆在你寝宫的卧房,玫瑰放在你书房的书案上。”

听言域这么说,我再想一想,好像是这么回事。

“还有一事。”言域又抬头看我,我问:“什么事?”

“昨日午后,你批阅奏折时,贤王与我说,让我将贤阳宫里的树全挖了,移栽樱树进去,不多不少,就要八十一棵樱树。”

我心中似被牵扯一下,随即明白过来,便说:“你依着他就是。”

“好。”言域利落的应了。

“欸?言大哥,你现在也经常去探望雷念么?怎么他的口味你也知道,他还会拜托你种樱花?”

言域脸上又升起一抹尴尬,“我只是想着我多照顾他些,你便可少为他操些心了。”

我见言域如此,心中温暖。言域虽对雷念有颇多忌惮,可他依旧愿意放下他那一身傲骨,主动与雷念修好,想来言域还是不愿意见我夹在他两人当中,左右为难。

第90章 亲王相克已是明朗

一路行至贤阳宫下马,言域将缰绳交给守在门口的曹侃问:“膳食进了卧房还是正厅?”

曹侃说:“进了卧房。不过方才辰王来过,主子又咳了血后,辰王才回盛乾宫。”

又吐血?我跟言域对视一眼,快步走入,进了雷念的卧房。

雷念正静静躺在床榻上,屋里有股药味,应该是他咳血后又喝了药了。

布膳的人都离开后,我到床榻跟前,见雷念双目紧闭,轻问:“贤王?”

雷念缓缓睁眼,而后扫视一遍,见到与我同来的只有言域,才将双眼上那层虚弱的朦胧褪去,自己坐了起来。

我觉得好笑,“你这是又吓唬皓渊玩儿呢?”

雷念不答我的问题,却自顾自问:“本王要的八珍汤在哪?”

我指一下桌子,“你能自己下床吃饭么?”

雷念抬腿下床,也不穿鞋就要站起。

言域上前拉住雷念的胳膊,“地上凉。”

雷念瞧瞧言域,“那你给本王穿啊。”

言域蹙了蹙眉,在我以为言域会一个大嘴巴子抽到雷念脸上时,言域却就地蹲下,抓着雷念的脚腕,将放在脚凳上的鞋子取来帮雷念套上。可是言域也只帮雷念穿了一只鞋而已,到另一只时,雷念推了言域肩膀一下,自己捡起鞋穿好。

我们三人分别落座,自从我负责起雷念的午膳,这午膳我便是和言域一起跟雷念在贤阳宫一起吃了。

先前雷念和言域总是一左一右坐在我身边,今天言域却换了位置,跟我两人把雷念夹在当中。

雷念可能也觉得奇怪,侧头盯了言域一会儿,问:“你做什么?”

言域并不理会这个问题,而是将远端一盘蛋羹换到雷念跟前,取了匙帮雷念盛一碗说:“今日的八珍汤是甜口,饭前食用影响胃口,你先吃碗羹暖暖胃再吃旁的菜,最后再用八珍汤。”

说完,言域的大长手伸过来又给我也盛了碗蛋羹,最后言域才盛了自己那一碗。

雷念蹙眉望我,我耸耸肩,今天言域什么情况我也不明所以,恕我无法解释。

得不到我的回应,雷念狐疑的舀一些蛋羹送入口中,慢慢咀嚼吞咽后,又望言域问:“你是来要皓渊借兵的字据的?”

言域眉毛一竖,怒道:“我就不能是来照顾你的吗?”

“你无事献殷勤,分明就是别有居心!”

“你凡事以己度人,别人便都与你一样是恶人。”

“你……咳咳……”雷念被怼的咳嗽起来,我赶紧放下碗筷,一手扶着雷念肩膀,一手在他背后轻拍哄道:“你别这么疑神疑鬼的,言大哥方才还去了御膳房,说要帮我给你做午膳。他确实是好心。”

雷念咳了好一阵,还是言域给他端了茶喝下,才止住咳嗽。

待雷念顺了气,言域那股子气也消了,轻声说:“辰王一事,本该是我去借兵……如今我欠你的。”

哦,我心下明白,原来言域是这个逻辑。

雷念面露窘态,“此事……与你无关。”

“有无关系,不是你说了算的。”言域又将雷念那碗蛋羹端起,甚至用小匙盛了一匙要喂雷念。

雷念别开脸道:“你将碗放下说话。”

言域轻笑道:“你这是害臊了?”

雷念“噌”一下站起来往后退两步指着言域,声音不稳说:“你为何如此?本王何处得罪了你你要将本王视作女人来折辱?!”

言域总算将雷念的碗放下,笑道:“不想受辱便不要多言,过来好好用膳,否则本王便一口一口喂你吃。”

鲜少听见言域以“本王”自称,他这忽然一说,倒是很有气势。

我心中已经笑入膏肓,却只能忍着,看雷念在那处迟疑了许久,才慢慢回到桌旁,坐下时还将椅子往我这边拉近一些。

而后雷念果真不再说话,言域将什么菜换到雷念跟前,雷念便老老实实的吃。

吃到第五道菜时,雷念蹙了下眉说:“饱了。”

言域桃目一瞪,“你点了八菜一汤,这就饱了?”

“哈哈哈哈哈!”我实在是没办法再忍,拍着桌子笑起来。

言域又伸长了手挡在我的手和桌子当中,我强忍笑泪对言域说,“好,不拍桌子,不拍。”

雷念被我笑的一阵难堪,想起身,却被言域摁住肩膀说:“至少将八珍汤喝了。”

自作孽不可活就是说雷念,他心心念念的八珍汤被言域盛了一碗,我看着那碗汤心想,宏仪的心思恐怕除了我之外没有人还会在意了。

雷念却盯着面前的碗迟迟不下口。

我也笑的差不多了,对雷念说:“甜的啦,放了很多糖,还有蜂蜜,你放心喝。”

雷念却瞥我一眼还想刁难,不屑道:“若没有八味药材,又岂能叫做八珍汤?”

我有心揶揄,便指着言域对雷念说:“言大哥说你怕苦,喝了药还要吃糖,所以这八珍汤虽然用了八味药材,也还是做成甜的了。”

“……”雷念脸上真的是五颜六色十分精彩。

在我和言域的双重注视下,雷念喝了一碗甘甜的八珍汤后,似乎觉得还不错,又自己盛了一碗喝。

我想起宏仪的话,便说:“早知道你讨厌苦药,我该早跟大夫说,给你开方子的时候尽量避开苦的。”

雷念却说:“这等小事,无需你费心了。”

我心想你现在的饭都要我来做,还怕我费心么?但嘴上还是放柔声音说:“毕竟是你的事,我看不见便罢了,让我看见了,我总还是要管的。”

“或者……”言域接了我的话,待我看他时继续说:“贤王的事可以交给我,由我来操心着便好。你还是多去与国师聊聊,近来你书房的奏折越堆越多,不能再耽误了。”

言域这话是说给雷念听的,我知道。

须臾之后,雷念也看向我,“你用完膳便去忙正事吧,我这里没什么事了。”

“嗯。”我点下头,“那我晚膳时再来。”

“不必!”雷念赶忙拒绝,“我的膳食你不必再做了,曹侃会让我宫里的膳房看着办的。”

言域却一笑,“曹侃虽忠心却也是粗枝大叶,随身的伤药说没就没了也不知道早早备齐,还能指望他什么?你日后膳食便由御膳房一道做了,我会安排好,你在宫里等着便好。”

这心细如发的人再加上记忆力太好,就是件很可怕的事。言域居然还在诟病皓渊与雷念那晚,曹侃伤药不够一事。

难怪我宫里的侍卫婢女每次看到言域都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有这么一位主子,也确实够下人们喝一壶的。

“不过。”言域又一顿,待雷念看他,他才笑道:“瑚儿一向克己恭简,御膳不过八菜一汤,以贤王你的饭量,四菜一汤也足够了吧?”...

第91章 春夏交替防洪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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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衡兵马到的时候,百姓刚忙完一茬农耕,言域如我所说前往城墙工事处布置耕地事宜。

皓渊尚未得到夜幽密信帝衡小皇帝的消息,仍在玄苍皇宫里游手好闲,时不时去调戏雷念,雷念便上演吐血晕厥,皓渊也拿雷念没什么办法,我便令十二宫每两天轮一个人回来陪着皓渊。

又轮到长染回来时,他高兴的与我说,言域已抽了空单独教了他一些练体的方法,他如今每天练习,相信不久后就能练出个好身体,可以将习武推进到下一个阶段。

见长染十分爱惜言域送他的折扇,我对长染也生出些许心疼。

关于长染,我和言域聊过,言域也是知道了长染的身世后心生怜悯,所以能照顾长染他便多照顾一些。长染本就崇拜言域,如此一来更是将言域当做天神一般崇敬。

望着长染一脸对未来的希冀,我笑道:“你将他当做你努力的目标了?”

长染却惊了一下,赶紧摇头说:“长染不敢,长染自知不及凤亲王万一,只盼着能追随陛下和凤亲王,但凭陛下与凤亲王吩咐,长染万死莫辞。”

这就是胡说八道了,长染别的不说,样貌虽阴柔了些,这姿色也实在不能说是输给言域的。

只是他们都是男儿身,我这个比较放在心里已是不妥,万万不能真的说给他们听。

“陛下,长染有些担心……”长染站在我面前有些手足无措。

我将手上的奏折放下,“你担心什么?”

“近来练的太勤,身上不似以往那般柔软,今夜伺候辰王不知会不会被辰王责罚……”

我想了想,这十二宫本都是辰王的人,一个一个都是按着辰王的要求长的,长染锻炼起来难免会长出肌肉,可不是会惹辰王不高兴么。

看看天色,我对长染说:“那你先坐着等我,待我看完奏折,将晚膳传到盛乾宫去用。我陪你去见皓渊,就说我喜欢言域那种紧实的身子,不喜欢你太柔弱,想必他也就不会追究你的过错了。”

长染立即隔着书案跪下对我磕头,“长染多谢陛下!”

“好了起来吧。”我没抬头,却被他这少年热血的模样感染,心中扬起笑意。

谁知长染却炫耀一般,到我身旁,拉起他左面胳膊的宽大袖管,用力捏了捏拳头给我看,“陛下快看,长染这副身子是不是变得强健了?”

这孩子,真是。

我拍拍长染的胳膊说,“嗯,结实了。对了,那书架上好像有本书是讲身上血脉经络的,你去找出来看看,兴许对你练武有用。”

我那一面墙的大书柜里有些什么书我根本就不知道,这就是信口胡说,为了让长染赶紧消停下来,我好将暮长烟给我堆放成山的奏折好好消化掉一些。

长染立刻跑去找书,我笑着摇摇头。

农耕的河道水渠都已疏通,水闸虽然都验过确定可用,但是这春夏交替时多雨,极易引起流经玄苍的两条大河发生洪涝。

生产力低下,以农耕为基础的时代,太过于看老天爷的心情了。

暮长烟已经在地形图中标注河堤最易决堤之处,这河堤已经十年不曾加固,四年前发生决堤的缺口还是被暮长烟和乔蕴他们匆忙堵上的,近四年因雨季雨量不大,倒没有再发生决堤,然而今年雨季雨量如何无法估计,应该要早做打算。

从地势来看,玄苍皇城及周边一带地势平坦,不高不低就是一马平川,再往西面走甚至还有上屏山一条山脉直接挡住水流,而上屏山又正好对地势较低的夜幽形成天然防护……

这夜幽,位置实在是好的很啊!

而玄苍往东三面都被帝衡领土包围,这帝衡地势最高,又有数条江河流经帝衡,也不知道他们的堤坝造的怎么样,不要也决堤了给我把洪水聚集到玄苍来才好。

看着这个地形地势图,我的内心是绝望的……

帝衡发大水会往玄苍流,玄苍发大水本该往夜幽流,却被上屏山给挡住,上屏山又是个弯月形的山脉,这个弯的凹陷正好在玄苍一侧,这不等于是一发大水,上屏山直接变成玄苍的浴缸边沿,把水全都拦在了玄苍境内?

我第一个反应就是:能不能找点炸药炸了上屏山?

然后我再看暮长烟后面说的,玄苍皇城不受洪涝影响,然后还附了皇城的地下排水系统图。

仔细看看这图,我去,简直机智!没想到玄苍这灭国十年的破败皇宫的地下居然有如此庞大的排水系统,而这个系统排水的出口位置却非常玄妙,怎么是皇宫的正下方呢?

这是自排自淹,闲的没事干?

见长染还在翻书柜,我对他说:“长染,你找找看有没有玄参皇宫地形相关的书,有的话拿来给我看。”

长染道了个“是”后,不久将他找出的书拿来放在我的书案上。

打开这一本,那些密密麻麻的字先略过,翻到绘图的部分我停手,这书里的图比较清晰的从俯视、侧面给出了玄苍皇宫的解释。

原来灵木谷是可以向下通行进入到地下天然形成的岩洞里,而岩洞七拐八绕一直向下可以通往地底极深之处,图上用朱色在那身处绘了一片红色。

“地底?岩浆么?”我自言自语着去找对应的文字。

这地底红色之处被描述为“地火”,说是那处炙热异常,寻常人走至那处便再难以下行罢了,红色只不过代表着温度,实际上是看不见熔岩或者火光的。

我又回头仔细去看蜿蜒曲折下行的路线,看见灵木谷下方只是有岩洞,并不全然是空心的,还是有坚固的岩石承重,我才放心。否则这灵木谷哪天坍塌下去,我岂不是要跟灵木一同葬身在此?

看来玄苍皇宫将排水水道连至地下,就是顺着这些岩洞排入地底深处,利用那里的热量将水烧干的逻辑。

那么,玄苍这种地下特殊的岩洞分布地形难道只在灵木谷下方?如果其他地方也有类似的地形,岩洞若是足够宽广,将泄洪水道引去不也是可行的么?

我心中记下此事,准备次日上朝再问问暮长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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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两位亲王又练武了

跟皓渊一起吃饭实在不怎么舒服,要看他那副轻视我的嘴脸,还要看他调戏长染。

不过我跟皓渊解释了一下,他对长染一副娇躯要练肌肉也没什么明显的意见,吃好饭我也就放心将长染留在盛乾宫,一路步行去贤阳宫找言域和雷念。

为了能让我有更多时间处理政务,言域近来往贤阳宫跑的十分勤快,我常常一下午都看不到他,直到就寝时分他才回我寝宫。

我倒是从来没想过有一日言域能跟雷念成为朋友,虽然他们两个也相识了不算短的时间了,可言域以往都提防着雷念,雷念也看言域不那么顺眼,现在他们二人频繁往来的光景,也算是我活久见的其中一桩了。

到了贤阳宫门外,见大门紧闭,平时守在雷念近前的曹侃却带着几名侍卫守在大门口。

见我来,他们下跪拜我,我让他们起身后问曹侃:“你怎么站在这里?”

曹侃说:“回陛下,两位亲王在院内练武,让我在门外看辰王来了立即进去禀报。”

我点头,也是,雷念装病躺了许久,一身骨头也快躺废了,言域又在,跟言域切磋一下活动活动身体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让随行的侍卫都在门口守着,我一个人进了贤阳宫,快走到院内也听不见什么兵器碰撞的声音。

等我看见言域和雷念,他们正赤手空拳的比划,我也不发出声音,靠在一处墙边静静观看。

言域和雷念身高是差不多的,肤色嘛,两个人都比较白,言域是白中带有微微桃色的健康,雷念则因为身体的原因皮肤是冷调的白,只是此刻将要日落西山,天边火烧云的映衬中,雷念那原本该是苍白的肤色竟也映上些许红润来,并不似往日那般凄惨可怜。

除了身高差不多之外,言域的身材虽颀长,与雷念相比却还是更结实挺拔一些的,雷念身子单薄,此时他们练武都是脱去最外面硬挺的外装,且腰带紧束,对比之下雷念腰身竟然还要比我亲自丈量过言域那细腰还要再细上几分。

再看这两人,都是大长胳膊大长腿,招式挥洒起来十分飘逸好看,而他两人又分别着白衣与玄衣……咳,当真是一副不能再好的景色了。

我虽然不想跟这个世界任何一个男人去谈情说爱,但是扪心自问,言域和雷念这比武的身姿确实美的摄魂夺魄,我看着看着,也觉得心里波澜起伏,有些心跳加速起来,当下也就立刻理解了为什么会有“花痴”这种生物的存在。

我能够看得出,言域是防多攻少,十分顾及着雷念的身体。

雷念因为手中无剑,攻击似乎也没有我以往看见的那样凌厉,只是他目光专注,与言域那微微含笑的神情比,就显得认真许多。

果然还是言域武功更好吗?我还记得在言宅门前,雷念吐血认输的样子,以及回玄苍路上营帐中,雷念怒急之下给了我一巴掌后,被言域一扇子打吐血的惨状……

正想到这里,雷念对言域做个“停”的手势,而后捂住胸口咳了几声。

言域立即去旁边石桌上倒了茶来,递给雷念。

雷念喝了茶后,顺顺气道:“你们言家厉害的是掌法,你为何要用扇?”

言域一笑,“你说今日不用兵器,原来是来探我的武功路数。”

“你尚未答我。”

“用扇只是我的个人喜好,没什么特别的缘由。倒是你,看来只擅长剑法。”

雷念冷哼一声:“我的剑法是战场厮杀的用途,与你这单打独斗见长的江湖武功自是不同。”

言域浅笑着对雷念抱拳道:“贤王十四岁带兵,十六岁便已身经百战成为夜幽人人敬重的少年将军,言域佩服。”

雷念虽被言域捧了,却并不高兴,蹙眉叹气道:“如今也不过是你言家掌法的手下败将罢了。”

“那是因为你曾身负重伤,若非如此,我是绝无可能赢你的。”

“……”雷念斜眼看了言域一会儿,“你到底怎么回事?”

“嗯?”言域不解,“什么怎么回事?”

然后这两人就对视半晌,直到雷念别开脸说:“罢了,随你吧。”

雷念抬腿要进卧房时,总算是看见躲在墙角默默偷窥的我,一愣,蹙眉望我问:“你又是何时来的?”

我嘿嘿一笑,朝他们走去。

进了雷念的卧房,雷念掀开被子躺到榻上,气息略有不稳,可能是切磋的有些累了。

言域让门外的侍卫去端盆热水,待热水送到,言域亲手湿了手巾,到榻旁递给雷念说:“先擦把脸,我已命人准备汤池,过一会儿你就可以去沐浴了。”

雷念一脸的不爽,接了布巾胡乱抹了脸后,将布巾丢回言域手上。

言域含着笑将布巾洗净晾上,才到桌旁坐在我身边。

“言大哥明日要去城墙工事么?”我问。

言域说:“下了朝,与长染一道去,明晚就不回宫了。”

我点头,“近来辛苦言大哥了。”

“不妨事的。”言域笑答。

雷念在榻上不甘寂寞插嘴:“既然有事,就不要动不动来我宫里,我这里不缺下人。”

言域却只是含着笑,给我倒了茶。

我低声问:“言大哥,你原来治理思白县时,可做过加固河堤一类的事情?”

言域摇头,“夜幽河提稳固,我不曾为此出力。”

“哦……”我有些怅然,“国师说玄苍将进入雨季,我本来还想问问你有没有加固河堤的经验,哎,还是明天上朝再问问其他大臣吧。”

言域想了想,又说:“若我没有记错,贤王曾负责夜幽河堤加固一事。”

诶?我立即望向雷念,雷念却在闭眼假寐。

我提高音量假意问言域:“言大哥,你们打了半天这晚膳也消化的差不多了,我已经让御膳房稍后送些甜品来,不过看贤王这浑身乏力的样子,看来也只能麻烦言大哥一口一口喂贤王吃了!”

言域的桃花眼含笑答道:“臣遵命!”

雷念一双眼迅速睁开,拧着眉头说:“你让你的臣子去将河堤加固的规划绘制成图,附带加固所用材料清单,一并拿来给我看!”

第93章 防治有方引洪入库

经过暮长烟的讲解,我总算明白,玄苍确实是一个地底岩洞分布较多的地形特征。

但是像灵木谷这样,能有连通的岩洞一直通往极深处的,却并未发现第二处。所以我第一个想法,将水引入地下算是泡汤了。

不过虽然不能将全国的积水向地下引,这皇城周边却还是可行的,暮长烟说他会再斟酌几日,看能否将皇城及城外一百里的工事范围内的地下排水也挖入灵木谷地下去。

至于这城墙工事之外大片的领土,对于我来说也都算是未知区域,虽然我已经将玄苍人集中到皇城及周边居住,但洪水这玩意儿真要爆发也还是会冲到皇城一带,目前最有效的控制方法,还是只有紧着河堤来做文章。

然而暮长烟虽身为国师,但是他并没有亲自出马去加固河提的经验,玄苍十年前这一类任务都是交给各个地方官员去办,现在玄苍中央官员都还不齐,更不要说地方官。我想在朝上找个有防洪经验的大臣竟十分困难。

不得已,我也只能先让暮长烟带着几个有那么点经验的人一道做出规划图和用料清单来,暮长烟对我的命令总是严肃以待,第二天就呈上了我要的东西,下朝后,我便直接去了贤阳宫,想一道与雷念用膳后便让他来看这防洪举措是否可行。

因为言域还在城外工事处没能回来,只能由我来给雷念夹菜,也不知道这个雷念是天生傲娇还是越养越刁,在夜幽我没看出来他的毛病,现在在玄苍,他这吃饭实在是不给人省心。

看他又要放下筷子,我问:“你以前吃饭不是吃的挺多的?现在怎么动不动就饱了?你是身体有什么问题么?”

“我与你以往常常一道用膳么?”雷念不答反问。

我想了想,说:“从夜幽来玄苍路上,你每天啃馒头不也啃的挺起劲的?”

“那是因为马车颠簸,吃的东西不多久就吐光了。”

“……”我有些无语,“果然是养尊处优身骄肉贵的小王爷,连马车都坐不了,你以前究竟是怎么带兵打仗的?”

雷念白我一眼,“你找我不是为了哄我用膳的吧?”

“我没言大哥那么好的心。”我否认后想了想,“但是你还是要把这碗饭吃完,现在言大哥盯得紧,等他回来要是见你瘦了,又免不了要给你进补一番。你要是不想麻烦他,就自己好好顾着自己,按时吃饭吃药,少任性些。”

一说到言域,雷念好像就有些忌惮,思忖了片刻后又端起碗来,一口一口缓缓将一碗饭吃完。

午膳之后,我将暮长烟的方案图铺上雷念的桌案,雷念坐着看了许久。

我见他仔细,便补充说:“玄苍与帝衡不同,帝衡玄苍交界之处有一处峡谷,而帝衡泄洪的最后一道防线是将水引入峡谷,峡谷谷底水流再汇聚入海。我也曾想过利用这个峡谷,但那峡谷靠近玄苍一侧却是延绵几百里的高原,玄苍要将泄洪水道挖去峡谷,势必要将水道挖的极深,这工程太过浩大,怕是十年也难以完成。”

雷念说:“此法不可行,玄苍只能将洪水引入地势更低之处,反其道行之即便挖通,也与水流方向相反,兴师动众却事倍功半。”

“是。”我点头,“但是玄苍整体地势是个斜坡,靠近帝衡一侧高,靠近夜幽一侧低,与夜幽交界处的上屏山又会拦住洪水,若水势凶猛,即便玄苍被淹没,水也是无法越过上屏山排入夜幽的。”

雷念侧脸过来对我一挑眉:“你想让洪水泄入夜幽?”

“怎么会呢~”我讪笑起来,“夜幽那么多百姓,我怎么能不顾他们性命做那样的打算,你不要把我想的那么阴暗好吗?”

虽然话这么说,我心里还是有点慌的,毕竟防洪一事我最早想到的方案就是炸平上屏山--|||

雷念却冷哼一声,“哼,你最好不要动对夜幽不利的心思。”

我赶紧陪着笑,“不会不会,你看啊,我现在跟你商量的不就是怎么把玄苍的洪水控制在玄苍境内,这样一来,夜幽不也就安全了许多嘛~”

这样苦苦解释一番,雷念才又低下头去看图,轻道:“拓宽、疏通河道,加固河堤是必要的,这加固的用料需国师亲自监督准备,以免层层盘剥之后真到了河提上却偷工减料。”

“是是是,国师也是这么说的。”

“但即便如此,洪水若过于凶猛,漫过河堤,却还是会向外泛滥。”

我又赶紧点头,“说的就是这个道理,你看,帝衡的最后防线是将洪水泄入峡谷,而夜幽最后一道防线是将洪水流泄入海,只有玄苍,被峡谷高地和上屏山夹着,又哪一面都不沿海……”

雷念也不知道听没听见我的话,此时打断我又自顾自说:“但玄苍地广人稀,如今百姓聚居皇城一带,环上屏山一带也只剩下荒弃的村镇,若是将上屏山通往夜幽的山谷封死,将洪水引入这处。”说着,他将手指指向上屏山那弯月形的地带。

我犹如醍醐灌顶,凑上去看着他指向的地方问:“你是说,将泩河与伥河的洪水一路引到玄苍地势最低之处,然后汇聚在那里……你的意思是这里弄一个水库?”

雷念抬眼瞥我一下,“怎么,你还有更好的办法?”

我赶紧摆摆手,“不是质疑你,我只是觉得你这个办法极好!上屏山只有一处山谷将玄苍和夜幽打通,若是将那山谷填了,确实用时最短。”我再指着泩河和伥河的流向说:“这两条河,以此为界,上游拓宽河道,向下深挖,加固河堤,而这里向下,则根据地势再稍加引流,便可使溢出的河水自然流向上屏山。”

话说到这里,曹侃突然来报,说皓渊来了。

雷念立刻将桌上的图纸卷起放入柜中,而后迅速到床榻上躺好。

我倒了杯茶,坐在雷念榻旁一面帮他盖好被子,一面说:“咳两声。”

雷念赶紧咳了起来,我则一面帮他拍拍胸口,一面抬高音量说:“哎,怎么这么许久了,你这身子还是不见好?实在是让我忧心。来为你瞧病的大夫也换了好几位了,若你再不好,我还是去求一求兄长,请他在帝衡找几位名医来为你诊治。”

雷念瞪我一眼低声道:“胡扯什么?咳咳……咳咳咳……”

皓渊应该是听见了我的话,进门时说:“待我回去,将宫里最好的御医派来为你瞧病!”

第94章 送走瘟神准备亲巡

听见皓渊的声音,我赶忙起身,回头对皓渊略曲腿行礼道:“不知兄长来了,未能出门迎接,望兄长莫怪。”

皓渊瞄我一眼,笑道:“瑚妹太多礼了,你的身份,不必如此。”

说归说,也没见他给我回礼。

皓渊来贤阳宫肯定不是找我的,他是来看雷念的,我又帮雷念将被子往上拉了拉,将床榻旁的位置空出,皓渊也并不客气,走过去坐在雷念身旁。

我觉得皓渊一定是不想让我在这里旁观的,可我的图纸还在雷念书案柜中,怎么能走?于是厚着脸皮到桌旁坐下,不往床榻方向看,自己斟茶饮茶,又捡了碟子里的小糕点吃。

我只听见皓渊说:“你这一病不起,让本王好生自责。”

雷念又咳了一会儿,轻道:“是雷念这身子无用,害王爷挂心了。”

“不可如此妄自菲薄,既你已跟了我,不如此番就与我一道回帝衡去,本王会用最好的药材与补品为你将养身体。”

雷念听了这话又使劲咳嗽了一阵,“王……王爷,雷念这身子,怕是禁不住长途跋涉……”

我插了个嘴说:“兄长,贤王的身子极是虚弱,先前与我一道从夜幽来玄苍,一路上至少有四五次生命垂危的情况,现在他实在是没办法再折腾了。”

“瑚妹,你是舍不得我这小妹夫么?”皓渊对我笑的有一点威胁的意思。

我笑成一副怂样说:“兄长送了十二宫给我,我又怎么会如此小气跟你计较一个人呢?只是我知道兄长极重视贤王,恐怕也见不得贤王因赶路辛苦而一命呜呼吧?何况……他这个身份,我怕他出了事,夜幽那边会为难我啊!”

“夜幽?”皓渊像是听了个笑话,低笑道:“呵,如今有我两万精兵为瑚妹镇守皇城,量夜幽也没那个胆量。”

“兄长说的是,小妹胆小怕事,让兄长笑话了。”

“嗯,你不过一介弱女子,为兄自能体谅。”皓渊说完便转回头去看雷念,我对着皓渊的背后比了个中指。

我这动作皓渊看不见,雷念却看了个清楚,向我投来一抹不解目光。

咳,这么粗鲁的动作,还是快快收起比较好。

雷念无力的看着皓渊问:“王爷言下之意,这就要动身回帝衡去了么?”

皓渊点头,“嗯,皓悭有急事寻我,我明日一早动身。你再考虑一夜,若愿随我回去,明日我们便一起走。”

所谓皓悭,就是帝衡那个小皇帝了。

雷念勉强道:“王爷,雷念虽愿追随王爷……咳咳……可……咳咳咳……”话没说完,雷念咳的整个人都不好了,皓渊忙扶了雷念,雷念则顺势将头靠在皓渊肩上,咳的浑身颤抖,随后一口血,吐在皓渊肩上。

“贤王!”我赶忙大喊出声。

皓渊手在肩上一摸,摸到一手的血,神情也是一惊。

对这种情况曹侃是有经验的,他适时将大夫带进来,皓渊便从榻上起来到桌旁与我对面而坐,等着大夫诊脉的结果。

但凡雷念吐血,大夫就会说贤王病入肺腑,命在旦夕云云,我是听惯了的,皓渊的眉头却紧蹙的像是能夹死苍蝇一样。

“兄长。”我伸出手拍拍皓渊的胳膊,等皓渊将视线从雷念身上转到我脸上,我继续说:“你瞧,贤王现在是活一天少一天了,不如兄长先不要回去,多陪陪贤王吧?”

我看见皓渊这眉头愈发拧的厉害,心中发笑,皓渊要走一定是收到风声,以为帝衡小皇帝皓悭跟夜幽皇帝雷决已经串通,正谋划着要干掉他皓渊。

这么大的事,皓渊要是能不回去,那我就真要相信他对雷念是真爱了。

如我所想,皓渊摇头道:“事态紧急,为兄不能再逗留了。贤王……瑚妹定要好好为他诊治。”

“那是一定的,他如今是兄长的人,我怎么可能不尽心尽力照顾呢。兄长,你真的要回去……那我这做妹妹的也就不再劝了,只盼着兄长回去后赶紧派御医来,相信兄长派来的御医一定比我这里的大夫更加医术高明。”

皓渊点了下头,雷念又咳了口血,晕了过去。说晕就晕,真刺激。

大夫也是两手的血,跪着对我们请了半天的罪,我假装骂了大夫几句便让他去抓药熬药。

“兄长,你衣服上染了血,快回去洗洗,明日一早你还要动身,今天就让褚悦好好伺候你吧。”我还记得今天回来陪皓渊的是十二宫里那个小正太褚悦。

反正雷念也已经晕了,皓渊跟我也没什么话说,便起身离去。

待曹侃说皓渊已走远,我看看我这白花花的手腕,哎,雷念一吐血,我就要放血,这究竟是怎么样的孽缘!

等雷念喝完血醒来,我瞧着他还很虚弱,便拿了暮长烟的绘图想走,却正好碰见风尘仆仆归来的言域。

言域见曹侃正在擦拭雷念的嘴角,便望向我问:“又咳血了?”

我点了个头,“皓渊来过了,说明天回帝衡。”

言域走近拉起我的手腕看一眼,见我手腕已经包扎妥当,还是不太放心的说:“记着,伤口莫要沾水,就寝时我再为你换药。”

“你每次都嘱咐的,我忘不了。言大哥,我现在去找国师,你留下照顾他吧,我怕等会皓渊又来了。”

“……也好。”

又用了一下午的时间跟暮长烟他们商量了雷念治水的方案,户部成匀倒是赞同这个办法,却说那将被淹没之处曾有许多村镇,想安排几位画师去将那里的风貌记录下来,免得那处今后做了水库用,便再无人知晓水底曾经是什么模样。

成匀本就体恤百姓,有这样的想法更是让我觉得他心思细腻,对百姓有着深厚的同情,便让他去着手办理。

乔蕴近来总惦记着将功补过,我便让乔蕴做暮长烟的副手,将这治水之策落实下去。

快入夜时,司农的龚驰兴高采烈回来,说十二宫居然深受百姓喜爱,而率领十二宫的言域已然成为百姓心目中皇宫形象的代表。百姓在田间都在说,如今皇宫里住的都是极美的仙人,是上天垂怜玄苍十年苦楚,将许多仙子派来帮忙重振玄苍。

我笑了一会儿,这百姓们脑洞还真是十分清奇。然后想起一事,我对余显廷说:“余大人,明日免你早朝,晨起后你便去起了仪仗,将帝衡的辰王爷一路送至城墙工事处。”

听见皓渊要走,这些臣子们都是大大的呼出一口气,我又说:“过几天,我亲自带两位亲王去两万帝衡军驻地看看,顺便也看看百姓耕种的情况。”

第95章 万物复苏准备造船

早朝刚上朝,暮长烟就说上朝前余显廷已经将皓渊送出皇宫,现在应该正在往皇城外的方向行进。

这个话题一开始,朝上大臣们又讨论了许久皓渊匆匆离去是不是帝衡出了什么问题。

我这朝上的大臣,也就暮长烟比较稳重老成,乔蕴自从被我罚吃了牢饭之后说话谨慎了许多,但提起夜幽和帝衡,他还是会恨得牙痒痒的,再加上大理寺哪位忠正的纽朔附和,这两人总是能慷慨激昂许久,直到晋系出来转移话题。

上朝不容易啊,还好有暮长烟。

重要的事,暮长烟都会聚精会神的听或者参与讨论,若是不那么重要的,我瞧着暮长烟双眼放空,我也就不用理会了,跟言域时不时对上眼睛,言域就会口型告诉我:“可以散朝了。”

我等这些人说的口干舌燥,便总结一下:“嗯,各位大人说的都很有道理,不过此事还需要从长计议。今日且先这样,退朝!”

开会难,开这大会就是难上加难,就连暮长烟都会放空走神,最近这农耕与防洪之事,应该已经真的是思路清楚,没什么太值得我忧心的了。

皓渊一走,雷念总算是从贤阳宫放了出来,第二日甚至还心情大好的跑去上了我的早朝。

有这位夜幽前贤王,玄苍现贤王在,谁都不敢说夜幽一个不好,且也不敢对帝衡妄议太多,大家都紧着玄苍自己的事情讨论。

说起防洪大计,暮长烟有一处为难,便是这上屏山与夜幽通行的那条山谷近路,若是填上,只怕会给正在夜幽经商的元启带来诸多不便。

上屏山一带作为水库使用,就会增加元启来往的路程,不想增加路程呢,就只有在水库上走水路,玄苍没有什么造大船的经验,以往也不过再泩河和伥河放些渡船罢了。

我疑惑道:“那言家以往是如何将物资跨河送进皇宫的?”

言域回道:“是用渡船,每一趟能够运送的物资有限,往往要在渡河一事花费不少时日。”

“这么麻烦?那倒是真的有必要造几艘大船,言家和元启想必都要用到。你们当中,没有人造过船?”我虽知道没什么指望,还是只能再次确认。

一群臣子都默默摇头。

言域身旁的雷念走了出来,对我拱手道:“臣知道如何造船。”

众人皆是一阵侧目,那几个忠正的还暗暗白了雷念一眼。

我想了想,问雷念:“贤王,你这造船的经历,可否与我和诸位大臣们说一说?”

“是。”雷念点头后,背手而立面对众臣,“各位大人,本王在夜幽为臣时,曾于沿海统领水军。”

这倒是闻所未闻,乔蕴疑道:“我听说夜幽沿海也设有水军布防,却从未听闻水军是由贤王统领。”

雷念又说:“本王身为先皇嫡子,又岂能常年沿海统军?”

“既未常驻沿海,贤王这造船一说,又是从何谈起呢?”乔蕴又问。

雷念笑道:“乔大人,谁告诉你一定要常驻沿海才会造船?本王奉命前往沿海练兵,虽只有短短量年,别的功绩不敢说,这水军所用船只,确是本王亲自绘图,监督改造的。乔大人率领兵部,却对我夜幽水军过往并不了解嘛~”

乔蕴被雷念说的一阵难堪,还想再辩,却被言域拦下。

言域说:“贤王在夜幽沿海改良战船一事,我也有所耳闻,想必此言不虚。”

暮长烟这时也说:“贤王自幼领兵,无论水军还是陆军,贤王都颇为熟悉。臣只是担心,这战船与商船结构不同,不过贤王既然请命造船,想必也是成竹在胸的。”

“那倒没有。”雷念却很不给暮长烟面子立即否认,而后又说:“我只懂造战船,这个商船怎么造法,还需要凤亲王帮忙想一想了。”

“我?”言域愕然,“我虽在帝衡沿海使用商船运送货物,却对造船从未有过了解。”

“你懂得什么样的商船好用便可,其他的本王自有主张。”

讨论到这里,我这造船的大难题也算是初步解决了。但雷念毕竟是夜幽人,我这些臣子恐怕还是对他有颇多的顾忌,我便又说:“贤王,你绘制的造船结构图,绘好了便拿来给我看看。”

雷念道:“造船所需花销不小,自然要陛下首肯才可落实。”

听见雷念这样说,乔蕴他们也就纷纷压下那许多的疑问。

我心下感激,深深望了一眼雷念,雷念却只淡淡瞥我一眼,便侧头去跟言域低声说话,也不知道他们两个在商量什么。

算了算皓渊也应该走远了,我便下令,再过两日便由言域、雷念陪同,清衣卫护驾前往十二宫驻地的城墙工事,进行为期半个月的巡视,然而以暮长烟为首的大臣们也都纷纷表态,要跟我一起去,要去帮百姓把剩余未种的地一起种完。

反正这外圈有十二宫守着,皇宫就算没人也无所谓的,我便准了所有人一起同行。

但是这么多人,十二宫的府邸是塞不下的,暮长烟说他们这些臣子都可以住营帐,我倒也怀念起住营帐的日子,便一时兴起说要跟他们一起扎营,再重温一下从夜幽返回玄苍途中的感觉,忆苦思甜。

这说法竟然又引起大臣们一片高呼,夸的我天花乱坠,我一阵羞愧,便又匆匆散了朝。

本以为言域会被雷念叫去贤阳宫讨论如何造船,实际上却是言域把雷念叫到我的寝宫,他们两个在我书房里一窝就是半日,婢女送进去的茶水点心是碰也不碰,两个人全情投入,我去了几次都没有我插嘴的余地,我也就老老实实在我卧房的案前看我的奏折。

我先前让司农的龚驰去想一想有什么法子能够让这粮食多种几茬,龚驰的折子上写了许多的话,意思是粮食春耕秋收,跨了三季才能长成,实在是没有办法多种。

我拿了纸笔大概画了个温棚种植的雏形出来,我画画那是相当丑陋和写意的,也不知道龚驰能不能看懂。

总之就是利用冬季碳火的热量与黑色油毡的吸热作用一道,将玄苍四个月的冬季也运用起来。

想了想,这农作物大多需要日照,我又不知道怎么造塑料,便又画了几朵蘑菇上去。

温室种菌菇总可以吧?然后我又画了一些鸡鸭鹅上去。

第96章 帝王出巡亲王在侧

我还记得初入玄苍,到皇城一带所见分明是残败的景象。这过了将近七个月再次出宫,却见到皇城内外街道整洁,新建的民宅虽用料朴素,却也是结实规整的。望着道路两旁簇拥的百姓不再干瘪枯瘦,眼神也都绽放出希望的光彩,我心中撼动,想下了辇舆就近去与百姓说说话,却被雷念拦住。

“百姓手无寸铁,你还怕我有什么危险?”我有些不解。

雷念无奈的摇摇头,对言域说:“凤亲王你且下马走入百姓之中,让陛下瞧瞧。”

言域便下了马,拨开拦着百姓的清衣卫走到人群里。

百姓们蜂拥而上,顷刻间言域就淹没在人海之中。男女老幼一双双手都朝言域身上扑上去,口里高喊着“凤亲王”,热情的要将言域生吞活剥一样。

我看的目瞪口呆,赶紧对清衣卫下令:“快将凤亲王接回!”

一群清衣卫冲入人群把言域拽了回来,等言域再上马,我看他头上的红穗都已经被扯至松散,一头黑发也变得凌乱。

言域只能拆了头上的红穗,双手归拢长发,重新在头顶束起。就言域这迎风束发的动作,又引起百姓一阵欢呼雀跃,什么“凤大人!”、“凤仙人!”的高呼简直振聋发聩。

“你知道我为什么拦你了?”雷念对我一挑眉。

“知……知道了。”我老老实实点了点头。

等言域扎好头发,骑马走在我另一侧的雷念越过我对言域说:“这阵仗可比我料想的更加凶猛,可见你在百姓中极有声望。”

言域苦笑一下回雷念:“你下马去怕是更加凶猛。”

我插嘴道:“我不信,贤王都没出过宫,百姓哪里认得他?”

言域含笑对我轻道:“你这雕龙的辇舆两侧,一侧是我,另一侧百姓自然晓得便是贤王。我倒常常出宫与百姓见面,贤王可是第一次露脸,若他下马,只怕是衣裳都要被百姓撕回去供在家里时时瞻仰。”

不说还好,言域这么一说,我玩心大起,转头对雷念嘿嘿一乐。

雷念立刻理解了我的意思,“你不要妄想了,当初在夜幽我都不曾做过这等事!”

“哎呀~”我哄他道:“你不下马也可以,你对百姓笑一个让我瞧瞧就行,怎么样?”

“不可能!”雷念拒绝的斩钉截铁。

“那我可要下令了啊!”

“你!”雷念气到无语,狠狠瞪了我一眼后,扭头望向他那一侧的百姓。

也不知雷念是用的什么表情,百姓们都倒抽了一口凉气向后退了几步,有一妇女怀中抱着的小孩“哇”的一声哭起来。

“停!”我下令后,辇舆停步。

我对雷念怒道:“你这个人,吓唬小孩算什么本事?”

雷念抿了抿唇,又冷冷瞥我一眼,纵身下马,朝着那正在哭的孩子走去。

根本不用清衣卫拦着,这群人见到雷念靠近,就犹如见到瘟神,一个个吓的不断退后,却又被后面的人挡住退路。

哎,雷念毕竟曾是夜幽的贤王,而也有又压迫玄苍百姓多年,如今这些人看见雷念,只怕是惊惧更胜好奇吧……

看着雷念走到抱孩子的妇女旁,也不知跟妇女说了什么,妇女便忐忑的将孩子递到雷念手上。

雷念将那男孩抱在怀里,笑着哄了半天,又从曹侃手里接下一小块黑糖喂进孩子口中,孩子吃了糖后高兴的笑起来,雷念便也笑着去用脸微微蹭了一下孩子的额头。

真是极诡异的一幕,可我分明还觉得有那么一点温馨。

待雷念将孩子还回去,这些人对雷念的恐惧也褪去不少,有几人还试着跟雷念聊了几句。

雷念回来,我问他:“你跟百姓说什么了?”

“我说不久之后,我要跟他们的女帝也生一个那样可爱的孩子。”

“……”

我有点后悔闲着没事又惹了他,再看言域,言域却对我柔柔一笑,并不计较的样子。

庞大的队伍从皇宫挺近城墙工事,当中扎了四次营,到了第四天傍晚才总算是到了。

乔蕴和余显廷一道负责扎营,我和言域、雷念与乳母和孩子便一道先去了十二宫里最近的金牛宫去歇着。

说起十二宫的宫名,我随便用十二星座命名也是给自己铺了不少的笑料,这一宫的仲羽出宫来迎我时,我越过他看见宫门上雕刻的牛图腾倒还算正常,再低头看仲羽腰间挂着的玉佩,竟然也是个雕刻成牛的图样的玉佩,便忍不住暗笑了许久。

仲羽二十五岁,十二宫里除了擅烹饪的宏仪,就数仲羽最大。仲羽气质出尘,神情总是清冷,若我不问,他便不说话,非常的安静。

他来迎我,也不过跪拜问安,而后便一直跟在我和言域、雷念身后,进到宫里正厅,我和言域雷念落了座,侍卫进来奉茶。

我看这侍卫的装扮既不像玄苍也不像夜幽,等他退出去,我问仲羽:“你是从帝衡军里挑了人做侍卫?”

仲羽习惯站立时两手交叠放在身前,对我颔首说:“回陛下,是。”

“清衣卫的侍卫不合你心意?”我又问。

仲羽道:“仲羽用不惯帝衡以外的人。”

我浅笑着喝了口茶,心想这个仲羽虽看上去快要修仙得道的清冷样子,却又是如凌霄一样是个不怕死的。

凌霄见我时表达了不想侍寝的意思,现在仲羽又根本看不上我的清衣卫。帝衡摄政王辰王爷身边的人一个个性格倒是鲜明的很。

赶了几天的路雷念脸色又有些发白,言域倒是没事,见我不吭声,言域便让仲羽去瞧瞧膳房晚膳准备的如何了。

仲羽走后,言域到我身后帮我一边捏肩膀,一边柔声说:“仲羽与十二宫其他人不大一样,他父亲是帝衡的高官。”

“嗯,我记得,他父亲仲毅是帝衡掌管刑狱的。那个部门叫什么来着……”我挠挠头,三个国家官制不一样实在是难记。

“刑建狱部,仲毅是部正首,相当于玄苍的大理寺卿兼刑部侍郎。”

“对。”我点头,“仲羽是仲毅的庶子,皓渊强行把仲羽接去辰王宫里,为此仲毅和几个大臣不是还连续一个月不上朝抗议过么?”

“看来你还是将十二宫的事都记在心上的。”言域笑着将手放在我的太阳穴上,轻轻按压。

赶路辛苦,有了言域贴心照顾,我顿时轻松不少,便闭起眼睛享受,断断续续聊起仲羽的八卦。

第97章 高官爱子沦为男宠

“仲羽心气颇高,虽是庶子,却也是仲毅老来得的最小的一个儿子,仲毅对仲羽十分疼爱。”言域口吻似有唏嘘。

我也有些感慨道:“本来是个前途无量的高官爱子,硬是被皓渊看上,真是作孽。”

“说来也是仲毅爱子心切,多番向皓渊举荐想让仲羽也如他三位嫡子一样入朝为官,却不想被皓渊召见后,皓渊却是以那般的下作手段对待这位重臣之后。”

“哎……”我叹口气,“我倒是可以理解仲羽见到我总是那副冷漠的样子,也并不怪他。不过他这性格,皓渊看久了也会心生厌恶吧?”

雷念此时总算是缓过气来一般,轻道一句:“十二宫除去宏仪,其他人想必都是失宠已久,不然皓渊岂会将他们送来给你?”

“你又知道了?”

“我怎么不知道?”雷念白我一眼,站起来舒展了一下他那一对大长胳膊,“仲羽五年前被皓渊霸占,他父亲仲毅跟几位朝中重臣一道拒不上朝,而后被皓渊威逼,说要治他们勾结谋逆之罪。仲毅没办法啊,只能跟他的老友,那几位重臣一起继续听命于皓渊。”

“那皓渊岂不是得罪了许多大臣?他这摄政王的位置还能坐稳?”我不意外皓渊干出这种事,我意外的是帝衡大臣怎么还容得下皓渊。

言域说:“所以后来帝衡朝内就起了党争,以仲毅为首的一派支持帝衡皇帝皓悭,也有不少得了皓渊多年礼遇的大臣是支持皓渊登基的。”

“登基?”我惊了一惊,“这皓渊还想抢皓悭的皇位啊?”

言域正要开口,雷念却抢先笑了一声:“呵,登基?痴人说梦。”

“好好的你为什么要怼言大哥?”我拍了下桌子。

言域拉起我这只手握住,雷念蹙了蹙眉望我,“我说的是皓渊。”

……

我发誓,我不是脑子短路,我只是适时卖个萌。

经过这番对话,等仲羽带着侍卫来正厅布置吃饭的桌凳时,我瞧着仲羽,心里竟隐隐的有些不忍。

既然是在仲羽宫里用膳,他自然也是要跟我们坐在一起吃的。

雷念和言域分别坐在我的左右侧,仲羽坐在言域右手旁的位置,饭桌上除了我吃相差点,剩下三个人都是细嚼慢咽,不发出一丁点声音,让这个饭吃的异常沉闷无趣。

直到言域给雷念夹了个鸡腿,言域胳膊可是不输给雷念的长,隔着个我递鸡腿毫无压力。

雷念表情微妙,将鸡腿又夹给了我。

鸡有两条腿,言域就又给雷念夹了个鸡腿。

……

还挺有意思的,我就把我的鸡腿夹给了言域。

言域望着我柔声问:“不想吃吗?”

我摇摇头,“鸡腿太油,给我鸡胸肉。”

言域也不大喜欢油腻,就把鸡腿夹给了仲羽。

仲羽:“……”

雷念总算不再纠结,咬了一口鸡腿。

仲羽盯着鸡腿半晌,问:“贤王还要么?”

雷念:“不要!”

仲羽:“……”

我满足的吃着言域给我夹的鸡胸肉,这整只鸡烤的酥香软烂,就连鸡胸肉都一点都不柴非常好吃。

见我吃的香,言域便又给我夹了一些过来,并嘱咐说:“吃完这些就罢了,换另一道菜吃。”

“唔,好~”我笑着应了。

雷念吃完鸡腿就不再动筷子,言域见状问:“这几日路途辛苦,贤王要多吃些。”

本就是一句关心的话,雷念却如临大敌,拿起筷子开始吃他面前的酱牛肉。

“肉食少些,我见你这几日舌苔显白,方才让膳房为你备了苜蓿芽小米粥,吃口可能差些,你也要忍耐着,多吃两碗。”说着,言域便把雷念跟前的酱牛肉拿走,换了一小盆小米粥放在雷念面前。

这还不算,言域也不嫌麻烦起了身,到雷念身旁去要帮雷念将粥盛到碗里。

雷念却有些恼怒,“我跟你说过多少次,我不用你照顾,你快点回去坐下。”

言域笑望雷念说:“那这粥你吃上两碗,再多吃些素菜。”

“好!粥我吃三碗都行,你快回去!”

我总觉得,言域怕是已经成了雷念的克星,只要言域对雷念温柔,雷念就绝对是难以招架言听计从的。

对于我来说,两位亲王相亲相爱的场面我已经习以为常,但是仲羽却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情状,他坐在那里似乎有些拘谨,一粒一粒夹着米粒送进口中细细的咀嚼却不见他吃菜。

“仲羽。”我叫一声他的名字,他便扭头看我回道:“陛下有何吩咐?”

我有心宽慰,便说:“你父亲是帝衡刑建狱部正首,你的几位兄长也都在帝衡做官,如今你虽身陷囹圄,但也不要太灰心了,你还年轻,还有许多事可以做的。”

仲羽本清冷的神情一怔,又略苦笑道:“即便陛下恩赦放仲羽回了帝衡,仲羽的身份,也早已失了入朝为官的资格了。”

“即便我让你回帝衡,辰王爷怕是也不会同意。难道你不回帝衡便什么都不做了?就形同游魂虚度光阴?”

“陛下的意思是……”仲羽眼中满是疑惑。

我笑着为仲羽盛了一碗鱼汤,仲羽起身接下后才落座,我说:“好男儿志在四方嘛,玄苍正是用人的时候,你既是仲毅之子,自幼耳濡目染,一定也是学了些本事的。既然帝衡已经不可能用你,你不如想一想在玄苍是否可以一展抱负。”

这番话说出口,不只是仲羽,就连言域和雷念也皆是愕然。

我只管笑着看仲羽,他讶异之后,咬了咬牙问:“陛下这是羞辱仲羽,仲羽身为帝衡人,怎可为玄苍效力?”

“这位。”我指了指言域,“是夜幽人。”

“这位。”我又指了指雷念,“是夜幽先皇嫡子,夜幽现任皇帝的亲弟弟。”

我又笑问仲羽,“难道他们是因为我羞辱了他们,又强逼着他们,不得已才来辅佐我的么?”

言域虽慢了一拍但此时已经领会我的意思,便笑着对我作礼道:“臣自然是因为陛下英明。”

再看雷念,雷念虽是不爽,也抱了个拳说:“陛下英明,我皇兄亦不能及!”

这牛皮吹的有点大吧?我丢给雷念一个白眼,恢复笑容再去看仲羽说:“你不想为玄苍效力也已经做了十二宫之一,更是为玄苍春耕之事付出许多辛劳。如今我只是给你指条明路,走与不走,全看你自己的意思了。”...

第98章 甜甜闺蜜贴心有趣

仲羽并没有立即给我答复,我瞧着他已经有所动摇,这就够了。

吃完晚饭乔蕴来报说大营已经扎好,我们带着乳母孩子一道准备离开仲羽的金牛宫时仲羽也没有留我。这仲羽根本就没有讨好我的打算。

言域和雷念的营帐就在我的营帐左右两侧,我跟乳母婢女一起逗弄小颖小泽,言域便进了雷念的营帐去,说是他们要抓紧商量造船的方案。

两个孩子一路上被精心照顾着,倒是没有任何不适,我瞧着孩子们能吃能睡便放心让乳母抱已经睡熟的孩子们去我大帐之后的营帐休息。

想一想又是许久没有与玄瑚聊天了,出了皇宫她应该只能在我附近活动吧,我唤了两遍,玄瑚果真出现。

“薇姐~”玄瑚笑嘻嘻来拉了我的手,“怎么不见你的言大哥呢?”

我捏上玄瑚柔软的脸蛋,“我的言大哥正跟你的雷念商量正经事呢!”

“唔……”玄瑚捂住脸,大眼睛忽闪了几下,又笑起来,“自从言大哥跟薇姐在一起后,我都不太敢找薇姐呢。”

“你害怕他?”这倒奇怪,言域又什么可怕的。

“怕倒是不怕的。”玄瑚说罢,跑去我的榻上躺下,“在皇宫里啊,我也找过薇姐几次,但是见言大哥不是帮薇姐捏肩,就是跟薇姐互诉情话,我可不敢打扰。”

难得终于能进行小女子之间的对话,我便也躺到玄瑚身旁说:“你明知道我跟言大哥不是那种关系,还要胡说。”

“可是言大哥很爱你啊,我都看得出来,薇姐你会不知道吗?”

“我倒觉得他现在对你的贤王大人更有兴趣。”

玄瑚一下子现出苦恼状,“说的也是呢,言大哥照顾雷念也是很用心的。”说到这里,玄瑚又再度笑起来,“不过比起照顾薇姐,那还是差了许多,我都瞧见了。”

“你倒是心宽。”

“我只是觉得雷念在玄苍总是孤孤单单的,现在有言大哥陪着,他们两个斗斗嘴,说说话,雷念便可以不那么孤单了。”

玄瑚这点小心思,说来说去都是为了雷念。

想到玄瑚和雷念之间的这些经历,我又免不了起了感慨,叹出口气。

“薇姐怎么了?是有什么心事吗?”

我笑着对玄瑚摇摇头,“没有,就是好久没跟你聊天了,怪想你的。”

“薇姐很忙嘛,我虽然不懂,可是我瞧着薇姐总是为国事忙碌,就连生了小颖小泽,都只能每日晚膳后见那短短的半个时辰。薇姐为了帮我,真的是太辛劳了。”

玄瑚一张小嘴说话间,我心中更是渴望她能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如果我有什么办法能让玄瑚活过来该多好。

“薇姐?”

我被玄瑚叫的心中发疼,握住她的手问:“玄瑚,你告诉我,还有什么办法能让你复生?”

“……”玄瑚瞪大眼睛错愕了片刻,摇头道:“应该是没这样的法子的。”

“借尸还魂?或者,转世投胎?玄瑚,我以前是不信这些的,可是与你相处了这么久了,我也慢慢的好像愿意相信这种事了。你再想想,有没有类似的办法?”

“薇姐,那些都是戏本子里写的东西,怎么可能成真啊。”

“可是你看看,你现在不就在跟我说话嘛,既然你变成魂魄都已经是真事了,说不定真的会有办法呢?不行,明天我要去问一问言大哥。”

“薇姐~~要是真的有法子,雷念早就让我活过来了,还会等到现在?”

呃……

长长的叹出一口气去,我有一种仿佛身体被掏空的感觉。

玄瑚搂住我的胳膊宽慰道:“薇姐对我好,心疼我,我知道的。”

“老实说,我只要一想到雷念和你明明互相牵挂着,他却看不见你,你跟他说话他也听不见,你呢,看得见听得见却摸不着,我这心就揪着疼。”

“好了好了,不疼不疼。”玄瑚又笑嘻嘻的拍拍我的心口,“哎呀薇姐,你的这里长大了!”

说的是我的胸,我无奈道:“生了孩子可不就是这样嘛。”

“哈哈~薇姐,我去那边看过小颖小泽呢,徐阳照顾的特别特别好!”

我点点头,捏一捏玄瑚的手说:“你总说我帮你,可是你呢?分明是把苦都往肚子里咽。现在你看着我忙,有什么难过也都不找我说了,对不对?”

玄瑚垂下眼睑想了想,又看着我,“在宫里,雷念每日都会与我说许多的话,他告诉我他此生不会去爱别人。我想着,有他这份情意在,我心中应当知足的,慢慢的便不觉得难过了。这趟出宫,我路上也看见玄苍百姓过的好了,心里更是万分感激薇姐,感激上苍,不敢再有半分的怨怼。”

“可你与雷念终究还是……”

“薇姐。”玄瑚柔声打断我,“不打紧的。以前在夜幽的落樱阁里,我虽触的到他,心却与他隔得很远。如今,我虽触不到他,却觉得与他更亲近了。玄瑚知足了。”

哎,这个小妮子,真的是又甜又傻,招人心疼的紧。

将玄瑚一把抱进怀里,揉了半天,我问她:“咱们去偷看言大哥和雷念,好不好?”

“好!”

我们两个蹑手蹑脚跑到雷念营帐前,我对门口守着的曹侃和侍卫们摆摆手,小声说:“下去,都退下去!”

这群人面面相觑,还是曹侃先对我抱拳,才将这些侍卫一道带走。

“你去看看他们在干什么。”我轻轻的对玄瑚耳语。

玄瑚便小跑着进了雷念的营帐,不一会儿出来说:“雷念不肯喝药,言大哥正在劝。”

“喔,雷念好任性啊!”

“对啊!”

“你再去看看他们在干什么?”

玄瑚又跑了,很快笑嘻嘻的回来说:“雷念还是不肯喝药,被言大哥硬灌了一碗药下去!”

“哈哈!”我心里给言域鼓掌,还是很小心的不敢笑出声音。

玄瑚也是一副笑成傻乎乎的模样,我们正猥琐笑着,突然雷念就冲出了营帐,瞧见我蹲在暗处一愣,问:“你干什么?”

“呃……”

好尴尬啊……

“那你要干什么?”我机智的反问。

“曹侃呢?”雷念四下寻找。

我嘿嘿一乐,“你是找曹侃要糖吃吗?”...

第99章 十二宫之侯府义子

由于十二宫是在城墙工事外呈环形等距离分散驻守,而我这次挑了金牛宫附近扎营巡视,就近的白羊宫宏仪与双子宫白湛在第二日也策马而来给我请安。

其他九宫距离远些,我便免了他们前来,令他们原地驻守,待我巡视到哪处,哪处再过来拜见便好。

白羊宫的宏仪是皓渊的死忠,这一点我早就已经心中有数,他虽然来拜我,我却未与他多说什么。

双子宫的白湛则是一个极嚣张的人,这个嚣张倒不是敢公然与我顶撞,只是他一来,宏仪与仲羽都被他数落一番,这数落的内容……

“仲羽,以往在帝衡你傲气便傲气了,我们也都容忍着,可此番你也是与我们一道来了玄苍的,在玄苍你仲家可是无权无势,还做一副清高样子给谁看?你是要让陛下觉得你与我们不同,博陛下另眼相看是不是?”

“宏仪,你明知陛下昨夜就到了金牛宫,为何不早早前来金牛宫伺候?那金牛宫的膳房粗制的膳食也是陛下入得口的吗?我看你是被辰王爷宠的忘了自己是谁了吧?哼!”

我这大帐里刚被大臣们挤在一处上了个早朝,大臣退下后,我就一面喝茶,一面听帐门外宏仪和仲羽被白湛好一顿训斥。

言域在我右侧站立,也朝帐门外看了看,回过头来轻道:“可吵着你了?”

“没有。”我笑笑。

以往只知道这帝王制度之下,女人在后宫里一个个斗的十分欢脱,如今我做了帝王,虽然也有个所谓后宫,后宫还是十四个人……可毕竟他们都是男人,在白湛之前,我根本没想过这十二宫和我两位亲王之间可能会有什么争斗。

白湛满足了我对男人在后宫争斗的一部分幻想,听着他这番训话,我倒觉得还有些意思。

宏仪这个人十分深沉,被白湛骂的难听,也都低笑着化解了。

那白湛便将矛头又对准仲羽。

“我可告诉你,你们仲家如今也并不得辰王爷重用,仲家迟早是要被辰王爷治罪的,你少在这里摆仲家公子的傲气!”

呵,这白湛说起话来还真是不计后果。

而后我便听到仲羽冷冰冰说了一句:“计家一小厮罢了,猖狂什么?”

“你好大胆子!”白湛声音变得尖锐起来,“计侯爷认我做义子,我这身份与你早已不相上下,且计侯爷得辰王重用,我便是高你一等了,你还敢对我无礼?!”

如此这般,白湛骂个几句,仲羽冷冷刺激一次,两个人在帐外好生热闹,偶尔宏仪再劝和劝和,也没什么用。

“言大哥,他们口中的计侯爷,便是元启调戏青楼姑娘得罪的那一位吧?”

言域道:“瑚儿好记性,此人正是元启得罪的那一位。”

“先前你给我十二宫的资料,我重点看了仲羽,这白湛不过一扫而过,只记得他是计侯爷的义子,却不知他曾在侯爷府里做过小厮。这是怎么回事,言大哥与我说说。”

言域见我茶杯见底,又为我续了杯茶,捎带着也给坐在旁边半晌不吭声的雷念倒了一杯。而后再折回我身边才缓缓道来。

“计侯爷全名计震,在帝衡属皓渊一派。此人处心积虑讨好皓渊,家中豢养了不计其数的美貌小厮供皓渊享乐,算是皓渊王宫之外另一处后宫所在。”

“这白湛,便是计震豢养小厮中较出众的一人,相貌自不在话下,做派跋扈却也正得皓渊喜爱。说起来,其他人胆敢无礼,皓渊绝不能忍,唯独白湛,一面嚣张一面还能活命到现在,也是有些手段的。”

“呵呵。”我浅笑道:“表面跋扈罢了,关起门来比的还不是伺候人的功夫。”

言域面皮薄些,脸上微微一红道:“想必是这个道理。”

我垂目想了片刻,自言自语道:“仲羽自小受仲毅喜爱,仲毅又多番向皓渊举荐他这小儿子,我是想着这仲羽应当有其可取之处,放在刑部做个副职也不知他能不能胜任,当然这是后话,如今他意向并不明确,还需要慢慢观察。”

雷念此时才开口问:“你胆子是真的大,刑部这样重要的部,你也敢让帝衡人去管?”

我看向雷念,耸肩道:“我敢用你,为什么不敢用帝衡人?”

“这……不一样。”雷念大约是有些气了,却又忍着不发出来。

言域也说:“贤王与他们不同,贤王毕竟将命系在你身上,绝不会害你性命。”

“但若是让他在夜幽与玄苍之间做出选择,他绝不会选玄苍。”反正帐内就三个人,我也不怕有话直说。

这话出口,言域便再不替雷念说话,雷念那眼中的怒意也不得不尽数退去。

我又说:“这已经过了半年多了,玄苍可用的人,相信国师他们都已经遍历过,我也实在不愿意凑合。大理寺有纽朔,现在但凡有刑狱判决皆是大理寺处置,甚为不妥,且大理寺的牢房数量少得很,刑部官员任用,如今除了仲羽,我想不出第二人。”

“好,那我就帮瑚儿多去游说仲羽,他是否有这个才干,我也会探个究竟。”言域想必已经了解我的心思,如此应答。

“嗯。”我也无需客气道谢,继续说:“再回头说白湛,我本想着他是计震义子,也应该有些能力。可若只是豢养的男宠,想必他也就是个草包罢了,哎。”

雷念冷笑一声道:“他不过是得了皓渊的宠幸,计震才认了他做义子罢了,可不就是个草包。他方才那般羞辱宏仪不过是要你听见,为了讨好你。”

“我知道。”我对雷念点下头,“可惜我对美色没什么兴趣,要让他失望了。”

“没兴趣?”雷念挑眉,斜眼看了下言域。

言域立即蹙眉对雷念怒道:“你这是何意?”

我起身拉住言域的胳膊,对雷念笑道:“这世上要论美色,确实无人能与言大哥相比。你也比不了。有言大哥在,我自然对其他美色都没有兴趣。”

恩爱还是要秀的,雷念很鄙夷的对我翻个白眼,我并不计较,对言域说:“言大哥,咱们不是约好到了春天带着孩子们一起去踏青的么?现在人都到齐了,不如带他们一道去?”

言域本对“美色”一说甚为不悦,我这么一说,言域又恢复温柔,点头道:“好,我去安排,午膳后动身。”...

第100章 春日踏青做个人情「求订阅」

做个女帝,就连出去看看景色都要清衣卫开道,所谓踏青也不过是在清衣卫圈起的一片草地之上,树荫之下,布置矮桌蒲团,酒水糕点。

实在是很不自由。

左雷念,右言域,身后宏仪、仲羽与白湛,在这绿地上走了一圈,看了看这一马平川的河山也就罢了。

回到树荫下在蒲团上落座,雷念便开始自顾自的饮酒。乳母婢女带着我两个孩子在另一处树荫下,春日微风中,孩子们并不哭闹,十分乖巧。

宏仪跪坐在雷念身边,不断帮雷念斟酒动作不停却并不吭声,脸上始终温厚笑着,与世无争的样子。

白湛则坐在言域身侧,为言域添茶,言域是个有礼之人,便对白湛道个谢,白湛立即笑脸相迎,轻道:“伺候凤亲王是白湛当做的。”

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立下的规矩,只要言域在我身边便没有人敢跑来伺候我,言域便为我倒茶,也会挑拣我爱吃的糕点送过来,见我不伸手,便一脸宠溺笑着将糕点送到我嘴边。

仲羽端正跪坐在我对面,垂目不动,清冷无语。

我看宏仪总是不那么顺眼,便叫了他一声。

宏仪对我颔首,恭敬回道:“陛下有何吩咐?”

“没有。”我又张嘴接了言域递来的果子,一边咀嚼一般换了个舒服却伸长了腿不怎么雅观的坐姿,斜靠在言域身上才继续懒散的问:“我就是想问问,我兄长辰王爷应该已经到帝衡皇宫了吧?”

宏仪笑道:“算一算日子,应该已经到了。”

“嗯。兄长回去之后,应该会与你往来书信的吧?”

宏仪脸上表情一僵,复又笑道:“王爷若有要紧的事,也是将书信快马送进皇宫与陛下商议,想必王爷并不会与宏仪交代什么。”

这个雷念,我都这么明显在套宏仪的话,怕宏仪把雷念身体康复的消息传回帝衡,他怎么还没反应过来?

我便将脚索性伸到雷念腿上碰了碰。

雷念递给我一个不大高兴的眼神。

言域将一切看在眼里,便提醒宏仪道:“你那一壶酒若是凉了,便放在炉火上温一温。贤王身子不好,喝不得凉的。”

这你总该领会精神了吧!我趁宏仪转身去将酒壶放在炉上的机会狠狠对雷念呲了个牙。

“咳咳。”雷念非常敷衍的咳嗽了两声。

白湛隔着张矮桌急道:“贤亲王可是着凉了?”

雷念懒得回他,言域便说:“贤王受不得风。”

那白湛就又对几步外背向我们的曹侃喊道:“曹侍卫,你还不快将贤王的披风拿来为贤王披上!”

曹侃回过头似乎并不知道是谁在喊他,茫然扫了我们几人一遍,却还是将雷念那玄色的披风拿了过来。

“我来吧。”宏仪抬手。

曹侃将披风交给宏仪,宏仪便动作轻柔的将披风给雷念披上,又略整理了一番,确认妥当后才撤了手。

酒温热了,宏仪便将酒为雷念斟上,轻道一句:“饮酒伤身,还请贤王莫要贪杯。”

雷念抬起眼皮冷冷看了宏仪一眼。

白湛似乎就在等着机会,见雷念对宏仪不悦,白湛哼了一声后说:“宏仪,今日陛下与两位亲王难得清闲半日出来踏青,你说这话,若是扫了贤王的兴致,陛下定饶不了你!”

我心中好笑,言域也默默与我交换个眼神。

虽然我看宏仪一向都是不怎么顺眼的,但这个白湛也实在是表演欲过于强了些,虽无伤大雅,却十分聒噪。

清清嗓子,我望向白湛,慵懒的问:“白湛,你这么机灵,一定深受我兄长的器重了?”

白湛总算等到了我搭理他,赶忙对我叩首,“回陛下,白湛承蒙王爷错爱,才能有幸在王爷身边伺候了七年。”

“七年?时间很长嘛!”我刻意语气夸张些,可惜说完言域又切了一片雪梨塞进我嘴里,顿时让我失去了气势。

白湛跪坐好了又对我作揖回道:“回陛下,虽然白湛伺候王爷七年,但如今白湛却是陛下身边的人,今后便是要尽心竭力伺候陛下的。”

我已经忍不住要刁难刁难他,便笑着拉了言域的手问白湛:“怎么,你瞧着我身边像是缺人么?”

白湛这才明白我并非对他有兴趣才提问,愣在当场。

坐在我对面的仲羽此时一张冷脸却染上一丝笑意,看来我调侃白湛,也是颇令仲羽解气的。

“仲羽。”我又点个名。

仲羽抬眼望着我拱手道:“陛下。”

“你这半天也不吭声,想什么呢?”我刚问完,言域又塞了口雪梨来,我转看言域说:“言大哥我吃不下了,你不要再喂了。”

言域用拇指帮我擦拭了嘴角,轻道:“好。”

然后我再看仲羽,他才语调平平回我说:“仲羽在想,陛下就是陛下。”

“嗯?”我不明所以,“什么意思?”

仲羽唇角扬起极难察觉的笑意道:“陛下用膳要凤亲王喂,饮茶要凤亲王喂,吃瓜果也要凤亲王喂。有凤亲王在,陛下还要这十二宫做什么?我们这些人不如尽数散了算了。”

“噗”雷念那刚喝到嘴里的酒喷了出来,大概是呛着了,一阵咳嗽,宏仪赶忙帮雷念拍背。

我这是太久没有被人怼了,突然被怼一次,立刻兴奋起来,盘腿坐好,我笑的可能有点狰狞,死盯着这个仲羽的眼睛。

仲羽却并不怕我一般,目光清冷与我对峙。

言域知道我对仲羽怀着什么心思,见我被怼也没有去训斥仲羽。

雷念的咳嗽平息下来后,低低笑了两声,似乎是对仲羽怼我的行为非常赞许。

我与仲羽眼神电光火石碰撞之间,白湛却会错意去骂仲羽道:“仲羽!你敢对陛下无礼!还不快来人把仲羽押下去!”

“你给我闭嘴!”我从牙缝挤出这句来丢给白湛。

此人立刻认怂,将头垂了下去。

“陛下,仲羽自知有罪,但凭陛下责罚。”仲羽仍旧是一丝不惧我的威慑。

“呵呵。”我咬牙冷笑一声,将茶杯里的茶水泼在草地上,手伸向宏仪下令:“斟酒!”

宏仪忙为我斟满一杯。

我又道:“为仲羽斟酒!”

宏仪也迅速照办。

我面向仲羽举杯,仲羽愕然,却还是将杯子举过来,我将自己那杯与仲羽碰一碰后,痛快的一饮而尽,又将空杯倒置给仲羽看。

仲羽眯眼望了我片刻,终于做了个无奈的笑脸,缓缓摇一摇头,也将酒饮尽了,空杯给我看。

是的,我要以德服人,而且虽然被怼不那么痛快,喝了杯酒也觉得其实没什么大不了。

所以我又一次摆出懒散姿态靠到言域身上,挑衅的对仲羽说:“我偏要凤亲王喂吃喂喝喂瓜果,你能耐我何?”

这次言域和雷念都低笑出声,宏仪温厚的笑里也加深笑意。

仲羽又摇了摇头,笑道:“陛下洒脱,仲羽再不敢置喙什么了。”

再看被我骂过战战兢兢的白湛,他一时半会应该是不敢再给仲羽找麻烦了吧。

第101章 帝衡军营惨遭突击「求票」

这一次出巡目的虽多,但排在最头上的,还是要看看两万帝衡军究竟是什么德行。

自从这两万人到达城墙工事,便被言域安排在工事外进行耕种,一整个白天里两万人都在田间忙碌,入了夜都疲惫不堪倒头就睡,竟真的直至今日也没有给我惹过什么大麻烦。

小麻烦么,倒是有一些。

言域说这两万帝衡军是由帝衡一位年轻的将军率领的,这年轻将军名叫凌海,若是换算成玄苍官制,他先前不过只是个七品校尉,因皓渊匆忙借兵两万来玄苍,帝衡又不愿派出老道的大将率领这两万人,便提拔凌海,他也就做起了如我玄苍五品将军的职位来。

而帝衡军的小麻烦,多数都来自于凌海。

二十岁正是血气方刚,凌海又被提拔了两个阶品,总是免不了膨胀。

玄苍没什么正规军,清衣卫虽高手如云,但在两万帝衡军面前人数实在过于少了,每日清衣卫驱策帝衡军去田里务农,这些人早已对清衣卫不满,时不时便要找清衣卫麻烦。

“上行下效,他们敢找清衣卫麻烦,想必也是因为凌海对言大哥不敬吧?”

言域苦笑,“是,凌海并不服我,也瞧不起十二宫,但他也没那个胆量与你的旨意作对,便每日就在军帐之中喝的酩酊大醉。”

看来这个人虽然升了官,但是被派来玄苍还是倍觉委屈的啊?

我瞧瞧外面天色已晚,这刚吃了晚膳也应该要消化消化,便问言域:“这个时辰,他们应该都从田间回到军营了吧?”

言域点头,我又问雷念:“贤王可有心情陪我去军营走一趟?”

雷念对军营似乎很有兴趣,我刚问完,他便已经起身叫了曹侃一道。

由于兵营内本来就有过半数的清衣卫在,这夜色之中应该也没有人会注意一袭便衣的我就是女帝,我们便轻装策马,不久便到了帝衡军营。

两万人的大营,场面异常壮观。

守在军营外的清衣卫远远的跪下恭迎,我让他们起身后,径直走入这距离大门最近的大帐,看着大帐的规模位置,应该就是凌海的军帐了。守在凌海军帐门前的却是帝衡侍卫,他们不认得我,只认得言域,也并没有下跪的意思。

我虽懒得计较,想直接进军帐去,这些侍卫却不长眼,偏偏要举起手里的长枪将我拦住。

言域上前一步怒道:“见到女帝竟不跪拜还敢阻拦?”

这几个侍卫面面相觑一番后,一个皮肤颇黑的大汉却并不准备退下,朝我简单抱了个拳道:“凌将军已睡下了,陛下请回吧。”

言域已取出折扇,雷念也将手放在腰间的佩剑剑柄上。

我抬手先让言域雷念不要动手,笑望这个大汉问:“你家将军好大的架子,竟养的你们这些人也胆大包天。为免你们回头嚼我这不讲道理的舌根,我给你个机会,去请你家将军出来迎我,我便不计较你们不敬之罪。”

那大汉却是个脾气彪悍的,我的威胁似乎变成什么玩笑一般,他仰头哈哈笑了一阵,道:“陛下怕是不知道我们帝衡的规矩,我们虽被派来玄苍,却依旧是帝衡的兵士,帝衡兵士又岂可听令与他人?”

我又一笑,“你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那人却很是硬气,打量我们四人一番,“就凭你们几个?”

呵呵,有骨气。

我将阻止言域和雷念的手放下,轻道:“留条命便好。”

语毕我退后一步,曹侃横身将我护住。

言域雷念,一扇一剑,招式飘逸漂亮,下手却也都是果断狠绝。

举着长枪拦我的人,胳膊都与身体分离。

那个跟我说话的黑熊成精一样的家伙,不仅被拆了两条胳膊,更是被雷念将剑深入喉咙,将舌头连根翘起,戳在剑尖之上。

雷念左手揪着黑熊男人胸口的铠甲,右手执剑,将剑尖血染的舌头放到黑熊男面前。

变态就是变态,我早知道雷念是个变态,但是他狞笑着又将这根舌头塞回黑熊男嘴里,并冷冷下令:“吞下去。”

这……就是我意料之外,变态中的战斗机了。

黑熊男哪里知道突然冒出来的雷念是何方神圣,又转眼之间被雷念砍了胳膊拔了舌头,整个人剧痛之下还处于没有回神的状态,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雷念那阴森森的三个字。

雷念一剑又戳进黑熊男的大腿,抬高音量又说一遍:“吞、下、去!”

我总觉得这吞舌头一定是又恶心又刺激的一幕,睁大眼睛准备看戏,却被一袭白衣挡在眼前。

言域含笑望我,轻道:“别脏了眼睛。”

哎,言大哥,我分明很想看啊!

被言域挡着视线护送进军帐,身后是一声剑刃拔出肉身的声响。

雷念也跟了上来,又与言域一左一右将我夹在当中。

我大步到军帐正中的宽大将军椅上落座,翘起二郎腿抖上两下,感觉自己身边有言域和雷念在,既安全,又威风,爽的不得了。

在账外一片此起彼伏的哀嚎声中,左侧屏风之后晃晃悠悠走出一个人来。

约莫二十岁的年纪,却身高马大,醉的迷迷糊糊脚下不稳,却梗着脖子牛破天际的模样。

在那脸红脖子粗的醉意之中,此人盯着我瞧了半晌,忽而上前指着我大骂:“你这女人好大的狗……”

“胆”字未出口,言域一脚,就将这比言域高大粗壮许多的醉鬼踹的飞出了军帐。

我已经来了军营的消息这番便传遍了军营,所有清衣卫自发到了我所在的军帐将军帐围起布防,而在清衣卫的防卫范围之外,也已经被帝衡军围了个水泄不通。

“我该将十二宫的清衣卫全部调来才是。”言域握着扇子对外面的紧张局势发愁。

我笑着安抚道:“他们没那个胆子动我,可是我今夜却要好好给他们上一课。”

“上课?”言域雷念皆是不解,一起问我。

我心中兴奋,望着他二人问:“抛开帝衡不说,若你们手下有两万兵士却不服你们,你们该怎么做?”

言域没有领兵经验,犹豫了一下。

雷念却勾起唇角,再次拔剑出来,沉声回我:“打到他服!”

社会我雷哥,人狠话不多,小女子佩服,佩服。

言域听见雷念的回答,深深望我一眼,“瑚儿这是要让贤王给我上课。”

不等我回答,雷念转身面对言域,冷笑着问:“那凤亲王是否愿意受教呢?”

言域轻轻叹出口气,将折扇展开,对雷念一抱拳,“多谢贤王赐教!”

第102章 你们打架我嗑瓜子

这两万帝衡军虽然不知道雷念是什么情况,但是他们至少还是认识言域的,我虽是轻装坐在军帐内,但我这轻装的腰带却是正红色绣龙纹的。

傻子都知道,绣龙纹不是皇帝,就是皇嗣。

所以言域到军帐门口下的令,也就是我的圣旨。

言域下令,半个时辰之内,两万人自行推举出一百战力最强之人,于军营正中校场集合。

这一百人可轮流上场挑战,若能战胜,赏黄金万两。

“我们有两万人,才选一百人?你们清衣卫人数远超一百人,凤亲王你这是要以多欺少吗?”帝衡军里有人不忿高声发问。

“是啊!你们以多欺少难以服众!”

“清衣卫?”言域淡然一笑,“你们尽管挑战,应战的只有三人,贤亲王,我,还有……”言域合扇向下一指,“凌霄!”

我半天都没看见凌霄也在帝衡军的人群里,被言域点名,才从乌压压的一片帝衡军里走出一剑眉星目的俊朗男子,对言域一抱拳:“凤亲王。”而后又对雷念抱拳,“贤王。”

凌霄的天秤宫应该距离这里很远啊,他怎么会混在帝衡军里?

“凌霄,本王允你与帝衡军一道耕种操练,这恩情你今日需还上了。”

凌霄思忖片刻,对言域颔首,再度抱拳道:“凌霄遵命。”

说完,凌霄便到言域身侧,与两位亲王一道面对众人。

“你们只有三个人?哈哈!凤亲王未免太小瞧咱们帝衡兵士了!”

“对!且你们三人都是玄苍皇帝的男人,若伤了你们,你家皇帝再向我们王爷告一状,那咱们怕是要人头落地!”帝衡军里又有人出言质疑。

雷念向前一步,剑指向众人,冷笑一声道:“今夜比武,不论生死,觉不追究。是男人的,半个时辰后校场与我一战!”

众人听闻无需担责,一阵叫嚣着都想挑战,清衣卫按言域的命令开始清场,让帝衡军自己去选这挑战的一百个人。

待言域、雷念回来,凌霄也一并跟进军帐,要跪我时,我说:“免礼吧。”

于是凌霄便对我抱了个拳道:“凌霄护驾不力,让陛下受惊了。”

咦,这个小子以前见我不是很不客气的么,现在居然学会好好说话了?我对凌霄摆摆手示意他免了这些客套。

有清衣卫进来奉茶,言域亲自给我倒了茶水,我递给言域一个疑惑目光,言域便轻道:“凌霄有从军的志向,来求了我,我便让他与帝衡军一道操练。”

“嗯,这个我猜到了。但是你为什么让他跟你和贤王一起应战?不是还有曹侃么?”

言域又道:“凌霄是清衣卫十二宫的身份,免不了被帝衡军排挤。这次选他出来,也是助他立威。”

我颇感慨,“言大哥,你为十二宫也算是煞费苦心了。”

凌霄本帮雷念斟茶,听到这处,凌霄对言域抱拳道:“凤亲王栽培之恩,凌霄无以为报,凤亲王有需要凌霄之处,凌霄万死不辞。”

言域对凌霄笑一笑算是回应。

我虽然知道言域和雷念身手极好,至于凌霄,他曾挑战过雷念,虽是输了,却也耗了雷念不少气力去应付。

但三个人要面对一百人,这人数差距也未免太大了些。

“言大哥,贤王,凌霄,你们三人对一百人,会不会太勉强了?”

言域与雷念对望一眼,我见他们相视一笑后,言域对我说:“瑚儿放心。”

既然如此,如果我再多说就是给他们泄气了。

收起所有的担忧,我换上坚定的笑容,对三人说:“既如此,我就不去观战了,在此帐中等你们得胜而归。”

三人对我抱拳后,离开军帐去做挑战前的准备。

帐外被雷念言域拆了胳膊的人早已被清衣卫带走并清理干净,但那人高马大的小将军凌海却被清衣卫捆了跪在帐外,由于酒醉甚至打起了呼噜。

“曹侃,让清衣卫把凌海带进来,再取取一盆水将他泼醒。”

曹侃得令照做,待一盆冷水泼下去,凌海浑身打个激灵清醒过来,看清我腰带上的绣龙纹后忙将头叩在地上。

“什么酒这么好喝?也去给我搬一坛来尝尝。”

我随便点了个清衣卫去给我搬酒,言域不在,给我斟酒的差事曹侃便自行担了。

一口酒下肚,先辣嗓子后辣胃,我十分嫌弃这种将力道写在脸上的酒。

喝茶呢,总归太无趣了些,眼下又没什么可挑的酒,我便缓缓的,一小口,一小口去慢慢喝这烈酒。

一旦接受了这个味道,好像也没那么难以下咽。

嘴巴馋了,我又让清衣卫去给我找点零嘴,清衣卫便给我端了盘瓜子来嗑。

凌海被反捆着双手头叩在地上的姿势保持了许久,大约是实在跪不住了,脸朝地问:“敢问陛下突然驾临所为何事?”

“我没事就不能来了?”我吐出一口瓜子皮在地上。

“不,末将不敢,陛下误会末将的意思了。”

“我误会你?哎呀,你此时倒是清醒了,方才也不知是谁喝的酩酊大醉,指着我的鼻子骂我好大的够胆?!”

“这……”凌海重重在地上又磕了个头,声音颤抖略带哭腔求道:“陛下恕罪!”

我笑一笑,起身走到凌海跟前蹲下,拍拍他宽阔强壮的肩膀,“恕罪呢,也不是不可以。我跟你讨样东西,你给我,我便饶你一命。”

凌海立即抬头,“陛下想要什么?”

我又靠近些,在他耳边轻轻说出两个字:“兵符。”

凌海匍匐跪地的姿势突然起来,曹侃及时将他摁住,我轻笑几声回到将军椅落座,叹道:“你这将军椅好生气派啊,我坐着实在是舒服,便想着今后长长久久的都要坐在这里。要坐在这里,没有兵符怎么行?凌海将军,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呢?”

凌海被曹侃摁着,挣扎了几次无果后,便瞪着我说:“我帝衡兵符分为左右两半,一半在辰王爷手中,你即便拿了本将军那一半也绝无可能调兵自用!”

“呵呵。”我有些欣赏凌海的勇气,笑道:“谁告诉你我要调兵?我的目的很简单,即便那另一半兵符拿来也调不走这两万帝衡军,足矣。”

第103章 桃花一朵莫名盛开

凌海听罢,思忖片刻,惊道:“你并不打算将两万兵马还给王爷?!”

我再嗑几个瓜子,粗鲁的将皮吐了,懒洋洋道:“五年内是不可能还的了,五年后嘛,就要看这些帝衡军自己想不想走了。”

“我帝衡兵士忠君爱国,绝不会受你蛊惑!”

“忠的是哪个君?是你们的小皇帝皓悭,还是你们的辰王爷皓渊呢?”

“你!辰王爷是你义兄,你竟敢直呼其名?!”

“啧啧。”我含着笑摇一摇头,“你不为你家小皇帝说话,却要维护皓渊,可见你所谓忠君爱国也不过是扯淡而已。”

“忠心于王爷便是忠心于帝衡国君!”

“好好好~你忠君,你爱国,好了吧?把兵符交出来吧。”

“你休想!”

哎,那可就怪不得我心狠手辣了。

对曹侃使个眼色,曹侃是雷念身边的人,手段自然不会差到哪去。

手起剑落,凌海被困在背后的左手手指便断了三根。

凌海虽年轻,却也是个硬骨头,被砍了手指只闷哼一声。

可惜我要这两万帝衡军,就绝不能再让凌海统领,可他的手指我还有一个用途,曹侃自然是不知道的。

我索性跟曹侃明说:“曹侃,你主子比武归来之前,拿到兵符,且让他亲手画押一份认罪书,这认罪书里随便什么罪名都可以,末了交代一下他是畏罪自杀便好。”

曹侃立即抱拳,“曹侃遵命。”

门外清衣卫来报说仲羽求见,仲羽进来时看见曹侃正在对凌海用刑,眉头蹙起,绕开那血腥之地到我跟前跪拜道:“仲羽带金牛宫清衣卫前来护驾。”

“你也收到消息了?”

仲羽点了下头。

我将仲羽扶起,瞧着他身上这件披风不错,便说:“我乏了,屏风后那床榻想必也是酒气臭气熏天,你将披风借我铺上躺一躺吧。”

仲羽便解下披风,先一步到屏风后,我跟随而至,仲羽已经将干净的披风铺上床榻。

只是这枕头依旧是个问题。

罢了,我侧身躺下,将胳膊垫在头下。

仲羽见状,走到榻旁将我的头抬起,他坐下后,又将我的头放在他腿上。

虽闭上了眼睛,我还是轻声说了句:“有心了。”

“陛下不必客气。”仲羽的声音总是没有温度,清冷淡漠的。

可是这屏风另一侧凌海虽未惨叫,也是痛的闷哼不断,实在扰人,我有些头痛,便得寸进尺道:“平日里,凤亲王总是为我捏捏头我才睡得着的。”

听见仲羽轻轻叹了口气,随后他的手便放在我的太阳穴处轻轻按压起来。

又听见仲羽轻道:“上午议政,下午踏青,夜访军营,陛下行程实在紧凑。”

我笑一下,叹息道:“我也想什么事都不管,可我没那个命。”

“敢问陛下来军营是和目的?”

“换将,立威,拿兵符。”

“陛下不怕仲羽告诉辰王爷?”

“怕~”我拉着仲羽的手,让他按压的位置往上一些,松开手后又补充说:“怕的不得了。”

“那陛下——”

“我知道你不会告诉皓渊。”

沉默片刻后,仲羽说:“我当陛下是准备杀我灭口。”

我睁开眼,无辜的看他:“在你眼里我这么狠毒吗?”

仲羽朝屏风望一望,虽看不见屏风另一侧的情况,但凌海分明正在被曹侃不断折磨。

“好吧。”我撇一下嘴,“我狠毒,行了吧?反正你也瞧不上我,我还解释什么。”

仲羽停下为我按头的手,望着我的眼睛,轻浅笑道:“我没有瞧不上陛下,我不过是试探陛下的胸襟。”

我换个仰躺的姿势更方便看仲羽,问:“还好我没有因为踏青时你的不敬而惩罚你。”

仲羽笑着垂目,“我的心思,想必陛下早已看清了吧。”

“没有!绝对没有!”我立即否认,“其实我就是胸襟广阔,不跟你计较,你看,我这气量还可以吧?”

没想到仲羽也有笑的露出牙齿的时候,也不知是不是我逗得他太高兴了,他脸上竟染上一丝红晕,轻道:“陛下豪迈,且……”

“且什么?我劝你想清楚再说话啊,外面这个凌海就是骂我我气不过才让曹侃用刑的!”

我这是真的不想再听仲羽挤兑我了出言警告的话,仲羽却还是那般笑着,抬起眼皮柔柔望我一眼,“且,有些可爱。”

……

我靠,我拿你当可用之才一般敬重,你却当我是你浪漫少男心交付的对象?

慌,我现在慌的不知所措,愣愣的盯着仲羽,他分明就是翩翩公子春心萌动的样子,他这是……

“喂!”我坐起来,推仲羽一把,“我敬你是个人才,你可不要对我抱有非分之想!”

“被王爷送来,又被陛下封了十二宫的身份,仲羽早已是陛下的人,为何不能对陛下抱有非分之想?”仲羽却微微向我靠近了些。

“我……我从来没把十二宫当我的后宫看待!”

仲羽却抓了我的手去,本是清冷的眸里却不复冷漠,柔中含笑,轻吻了一下我的指尖。

这简直是意外中的意外,大大的意外!

我用力将手抽回,不敢再与仲羽对望,起身想走,却被仲羽一把拉回坐在他的腿上。

“陛下,可是想让仲羽为玄苍刑狱一部出力?”仲羽笑着发问的样子哪里还是什么清冷公子。

我被仲羽揽着腰身动弹不得,只能一面推仲羽的胸膛,一面蹙眉道:“那也要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

“那陛下考一考仲羽。”这人还在笑,而且他力气怎么那么大!难道也是个会武功的?!

“我会让凤亲王去考你的,你快点放开我,不然我喊人了!”

果然还是威胁有用,仲羽总算将我放开,我起身跑出去两步再回头瞪仲羽。

仲羽笑道:“凤亲王不擅律法刑狱,陛下不如让凤亲王和贤王一起来考仲羽。”

“你好大的口气!”我非常生气,“考你而已,还需要我两位亲王一起出马吗?”

“陛下糊涂了,陛下考的并非仲羽,而是玄苍未来的刑部尚书,不是么?”

……

我运了半天的气才让心绪平复,心道:好你个仲羽,看上的居然是我刑部尚书的官位,好大的胃口!

第104章 连番试探老子怒了

本来还想眯一会,被仲羽这么一搞,我是绝对睡不着了。

再加上凌海一阵阵痛苦的闷哼,还有屏风外一股股浓重的血腥味。

我放弃了,什么睡觉,不睡了,喝酒嗑瓜子也不可能了。

走出屏风我见那凌海上身早已衣物剥落,背上被曹侃做片皮鸭一样片的血肉模糊之中隐约可见肩胛骨,好惨,心里默默哀叹一声,走到军帐门口,呼吸着夜里微凉却清新的空气,捡了个插“皓”字大旗的石墩子坐下。

手撑着头,膝盖撑着手肘,总觉得这一夜不能睡觉,又漫长,又难过。

仲羽没有跟出来,算他识相。

心里刚说完,曹侃一身血走了出来,我还以为是他血看多了恶心出来透透气的,便说:“你可以休息一会儿再继续的。”

曹侃却说:“金牛宫让找些调味料。”

“他要做饭?”我倍感莫名,又指着那军帐,“在这里面?”

曹侃摇了摇头,“他说要帮助属下给凌海用刑。”

“用调味料?”

我先一愣,后反应过来,啊,这个仲羽也是个狠角色啊!于是我对曹侃说:“吩咐清衣卫去弄点辣椒,盐,其他调味都弄些来,再搬个烤炉过来。”

“烤炉?”曹侃问,“陛下要用烙刑?”

“刑个屁,我饿了,搬个烤炉,反正也要拿调味料就分我点,再给我找点牛肉,鸡翅,嗯还有土豆,对了还要大蒜,我闲着没事干,想烤点东西吃。”

曹侃听了之后,回身去对清衣卫吩咐一遍。

不多久,我的烤炉和食材被清衣卫搬了来,只是这炉火的碳不大好,直接上火烤怕要窜味,我又跟清衣卫说去给我找个圆盾牌洗干净拿来。

铁板烤肉,油花丰盈,在铁板上滋滋作响,香味飘散开来让人垂涎三尺啊!

但是好像有一些不了解情况的清衣卫在窃窃私语什么。

我以为他们想吃肉,就问了句要不要一起吃,这群人很怕我,都纷纷摇头说不吃。

奇怪了,这肉明明就很香。

待我吃的差不多,仲羽从军帐走出,在侍卫备好的一盆清水里洗了手后,到我对面蹲下闻了闻肉香。

“你要吃么?还有很多。”我不遗余力推销我亲手做的美味。

可是只有一双筷子,仲羽便撩起袖管,伸手来将筷子拿去,夹肉喂进嘴里慢慢咀嚼咽下。

“不知道的,还以为陛下在吃凌将军的肉。”这是仲羽吃完一口后说的第一句话。

啊,我好像明白刚才那几个窃窃私语的清衣卫是怎么回事了。

被这样误会,好像影响不太好。

一个女帝,割人肉,烤人肉,吃的津津有味,这女帝怕是非妖即魔。

“陛下,兵符。”

“嗯?”我还在想吃人肉的事情。

仲羽将握着的手又往我跟前伸近一些,“兵符,拿到了。”

我看看他攥起的拳头,摊开我的手掌,等着他把兵符交给我。

他却并不张开手,仍旧握着个拳头。

“兵符给我。”这话我都觉得多余。

“兵符是仲羽用刑拿到的,难道陛下不赏赐仲羽么?”

“好,你想要什么赏赐?”

“请陛下赏赐仲羽,一枚香吻。”

!我收回手抬腿就走,仲羽却紧跟在我的身后,“陛下不要兵符了?”

“要!”我怒。

“那陛下这是要去哪?”

“去校场!”我继续怒。

“陛下,校场人多,不利于清衣卫护驾!”

“我不管,我要去找凤亲王,问问他是怎么将你纵容成这副模样的!”

“陛下息怒!”仲羽快跑上来将我拦住,“仲羽知错了!”

我这一晚上真的是被仲羽给气着了,我当然知道校场不能去,言域、雷念、凌霄此时应该正被一百帝衡军中高手挑战,根本无暇顾及我的安危。现在我只有在曹侃身边,在清衣卫的保护之下才最稳妥。

怒急之下好在也没走出去太远,我便狠狠瞪了仲羽一眼,又往回走,到凌海军帐附近停下,既不走近去看凌海的惨状,也实在是没其他更合适的地方可去。

仲羽已经收起那副轻佻的样子,单膝跪在我面前,低垂着头。

“仲羽。”我脑中有些凌乱,顿一顿整理思绪后说:“虽然你运道不好碰上皓渊,算是将你的前途毁了一半,可我念在你父亲自幼栽培你的苦心,念在你壮志未酬当是异常苦闷,当然,我刑部正副之职空悬也是事实,总之是有着许多情由,我对你有了拉拢启用的心思。”

仲羽忙改为双膝跪地,回道:“承蒙陛下错爱,仲羽惭愧!”

“你是该惭愧!”我冷哼一声,“我们玄苍是弱,我也确实是一介女流之辈,比不得你们帝衡国力强大,比不得你们有一位皇帝还有一位摄政王。可是即便如此,我也是用人不疑的,对你我并没有试探的意思,顶多看看你能否胜任,看看适合将你放在什么位置上,这总没问题吧?”

仲羽回道:“知人方能善任,陛下明见!”

“好,那我倒要问问你,踏青时你来试探我的度量,试探我会不会为你一两句不敬的话而大发雷霆。那便罢了。现在,你又来试探,看我是不是个好色之徒,会不会如皓渊那般仗着自己的权势非要将你据为己有。你这连番的试探,让我差点信以为真,你这是欺君之罪!”

仲羽又叩首一次,“仲羽知罪,请陛下息怒!”

“你这连番的试探,你当我没有脾气么?你当我玄苍的女帝可以任你戏弄是么?仲羽,你若无心入我玄苍的朝堂,我绝不会强迫你,你若是想回帝衡,我这就给皓渊写信让他将你领回去!”

“陛下!”仲羽扯住我的裙摆,“仲羽知错!请陛下不要将仲羽送回帝衡!仲羽再不想被人欺凌!”

“兵符拿来!”

“是!”

仲羽这番恭敬的两手端着兵符呈给我。

我一把抢了兵符在手上,“你就给我跪在军帐前思过,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去找凤亲王。你是清衣卫的十二宫,便是凤亲王的属下,我懒得治你的罪,若你觉得你有罪,你自去向凤亲王领罪吧!”

不等仲羽回答,我握着兵符便进了军帐。

调味料腌渍过的凌海看着凄惨,我只扫了一眼,见曹至和几个清衣卫蹲在地上在找什么东西,我问:“你们找的是兵符么?”

曹侃起身抱拳,“方才兵符明明落在地上。”

我真的是无语,举起手上的兵符,“这么重要的东西差点被人偷了,曹侃,等你主子回来,你自己找你主子请罪去。”

曹侃还能说什么,也只能抱拳说了个“是。”

第105章 有心备战不领兵符

天空泛出鱼肚白的时候,我斜躺在将军椅上迷迷糊糊之中听见言域的声音,便一个激灵醒过来。

言域和雷念两个人正在在军帐门口面对面争执着什么。

两个人的头发和身上的衣服都略微凌乱,但是我打量几遍,未见他们身上有明显的伤势,便放了心。

唤了声“言大哥”,言域跟雷念才一道进军帐内。

两人皆是一蹙眉。

言域问:“为何帐内这么重的血腥气味?昨夜可是有事发生?”

雷念也四下看一遍问:“曹侃何在?”

我站起来伸个大大的懒腰,走到言域雷念跟前,将凌海的认罪书、兵符,以及我一夜写了改,改了写数次才完成的给皓渊的书信一并拿出来。

雷念毕竟是有多年带兵的经验,第一眼就看见兵符,拿在手上细细端详。

言域则将两张纸接下,快速看完。

“我想着,你们今夜必然将那一百个帝衡军打的服服帖帖,可是武力威慑毕竟还不够稳固,所以在你们比武的过程里,我让曹侃对凌海用刑,逼他签下认罪书,交出兵符。”

说到这里我倍觉困倦的打了个哈欠,“那凌海被曹侃剐的体无完肤,曹侃正带着几个清衣卫将凌海搬走善后去了。”

言域将手中的纸与雷念手掌的兵符交换,雷念看完纸上的字再看我时,目光流露出探究问:“这才是你来帝衡军营真正的目的?”

我挠挠头,“算是吧。”

雷念与言域面面相觑,言域对此倒不太计较,上来扶着我让我坐回椅内,转至我身后帮我捏肩时道:“原来我们不过帮你将帝衡军都带去了校场,好方便你对凌海刑讯。”

雷念却蹙起眉头,坐进椅子里不愿意再搭理我的样子。

可是我这一夜没怎么睡,又生生闻了许久的血腥味,又头痛又恶心,也就顾不上去哄雷念了。

言域轻问:“帐外仲羽可是跪了一夜?他怎么惹你了?”

“我让他想明白了找你去领罪,就让他自己跟你说吧。”

“也好。”

闭上眼享受言域的按摩,我说:“帝衡军今天下地耕种不能耽误。”

言域说:“已经下令了。”

“好,那言大哥,这兵符就交给你保管。”

言域沉吟片刻,“贤王比我更擅领军。”

我微微眯眯眼瞧雷念,雷念又在跟言域瞪眼睛,瞪了半天后道:“这兵符我不能接。”

“为何不能?你是镇不住这两万帝衡军?”这是言域问的。

“纵是百万也不在话下。”雷念不屑道。

言域又问:“贤王不愿将领军才干用在玄苍?”

“不是!”雷念果断否认。

我拍一拍言域的手,缓道:“贤王是怕哪天夜幽军打来,他这帝衡的兵符不知道该如何使用。”

一语说中雷念的心事,他又蹙眉望我道:“你既知道,这兵符给言域便是。”

“哟”我笑起来,“一夜并肩战斗,你跟言大哥已经是可以直呼其名的关系了啊?”

雷念一怔,言域笑道:“我与他私下里早已如此,只是当着你他还会拘束罢了。”

点点头,我跟言域要了兵符,走到雷念面前,他便继续坐姿,一脸不悦的抬头看我。

这次再看,雷念脸上还是沾了些灰尘,还有那么几滴污血。

将兵符递出,雷念摇头。

我拉起雷念的手,将兵符放在他手上道:“帝衡兵符有两半,这一半虽不能调兵出击,却也足够下令布防了。我与你有过约定,我不会故意挑起与夜幽的事端,你也答应过我,只要我不生事,你要护我周全。”

“护你周全与领兵布防是两回事!”

“防御不再,我又如何周全?若玄苍再次惨遭血洗,我对不起整个玄苍的托付,只有以死谢罪。”

雷念站了起来,将手从我手中抽离,眯起眼冷声道:“你威胁我。”

用身高优势吓唬我啊?我含笑仰头毫无惧色望雷念道:“一则,威胁无误。二则,兵符给你最为适合。三则,你领兵领惯了,总在皇宫里过养老一般的生活,你敢说你心中就无半点苦闷?”

雷念抿了唇沉默不语。

我又说:“这次来军营后,你整个人都变得与往常不同,连我都知道你是属于军营的将领,你自己岂会不知?”

“不要自作聪明!”雷念甩了袖子背过身去。

“呵呵。”我轻笑后道:“你在夜幽皇宫里,在玄苍皇宫里,都是一副得过且过的样子。昨夜你一入军营,才显出你骨子里的男儿本色,想必言大哥也都看在眼里。”

言域也走到我身旁揽了我的腰身让我靠在他身上,这样确实能够让我不大舒服的身子松快一些。

言域对着雷念的背影轻道:“贤王,瑚儿苦心你都看在眼里。若论稳妥,兵符我拿了最稳妥,无论何人来犯,我都会竭力一战。但正如瑚儿所说,你在军营的将领之风,你领军数年的才干,都是我没有的。瑚儿与我都愿意信你。我们也知道你在军营如鱼得水,会比在宫里过的高兴。”

话说到这里就够了,既然兵符已经在雷念手里,我也不想再矫情什么。

捡了个好奇,我问言域:“言大哥你和他刚才在帐外争执什么呢?”

“造船的事,他想造商战两用的船,我觉得上屏山离夜幽太近,战船恐有挑衅之疑,正与他商量如何让这船看上去是商船,却能起到战船的效用。”

我再看一眼雷念的背,“厉害了啊,我的贤王,你这分明就是要备战,领个兵符还要婆婆妈妈。”

雷念立即转身瞪我:“你说谁婆妈?”

“说你,怎么了?”我仰头用鼻孔瞪他,“你还敢打我不成?”

雷念上前一步就要抓我胳膊,我去,我知道雷念是敢打我的!

脖子一缩,往言域背后一躲,伸出个脑袋对雷念吐舌头:“略略略,打不着!”

“你!”雷念又要来抓我。

言域将雷念的手腕握了,笑着对雷念说:“你还不知道瑚儿么?她这是哄你呢,你就别计较了。”

我就看雷念脸色变了又变,挣扎了几下怒道:“你要将我的手腕捏断吗?!”

哈哈哈哈,言大哥虽然扮演和事老,可是他抓雷念的力道应该也是为了给我解恨的!

第106章 拔营而起巡往别处

凌海指着鼻子骂我,这一条就够治他个死罪。言域命人将早已面目全非的凌海关入清衣卫大牢,又派大夫去诊治,而后我便在帝衡军中宣读凌海画押的认罪书,并让几名帝衡将领过了目。

对女帝不敬是凌海一罪,违反军规日日醉酒是一罪,这第三条罪还是关于我的,凌海自认女帝有意饶恕,在为他松绑后他伺机行刺。

帝衡军似乎都相信凌海干的出行刺的事,没有一个人表示怀疑。由此可见,凌海在这两万帝衡军里根本就没有建立过什么威望,众人听命于他也不过因为他一个身份,手握兵符。

皓渊借兵给我的字据雷念在拿了兵符后已经正式交到我手里。

那字据写的极好,“借兵期间,凌海需听命于玄瑚女帝。”

就这一句,我就可以先治凌海的罪,再加封雷念为正二品镇国大将军的头衔,将兵符正式授予雷念。自此,雷念便常驻帝衡军中,他有的是手段和时间去调教这两万人。

言域问雷念:“两万帝衡军毕竟国属帝衡,即便借兵五年,恐怕也难以让这两万人真正为玄苍所用吧?”

雷念却拍一下言域的肩膀道:“虽兵士有国属,但你以为这从军之人真有什么忠君爱国之心?他们不过是谋条生路罢了。离开帝衡时间愈久,他们便愈会与领军之人齐心,逐渐成为领军之将的私部。”

“贤王所言不错。”我又继续补充:“这便是夜幽、帝衡每年便将各处将领互调,为的就是不给这些将领培养私部的可能。”

言域点头,“是,这我也有所耳闻。”

“所以。”雷念转头斜眼瞥我,“你要在一年之中再挑出个合适人选,一年满时,与我调换。”

“这规矩是要的,但是是对你的手下。你自己看着办吧。”我对雷念摆摆手,将锅甩给了他。

“你不怕我培养私部?”雷念问。

我笑笑,“你尽管培养,我不怕。”

玄苍现在一共也没多少兵,就帝衡这两万,相比较之下,利用雷念的领兵能力先让帝衡军齐心才最关键。我只能选择信任雷念,若是我再用什么手段让雷念觉得我对他有戒备,这岂不尴尬?

况且五年借兵期满,皓渊肯定来要人,届时愿意跟随雷念的人越多,我便越有拖延不还的说辞。

总而言之,提防雷念并不明智。

小小弱国,还是要有一些觉悟的,区区两万帝衡军也顶多是震慑夜幽的作用,真打起来,这两万人还不够夜幽塞牙缝的。

就让雷念领着这两万人,该种田种田,该操练操练,把这治安巡防搞得好一些,给百姓多一些安全感,这基础的目标只要做到,我也算没白忙一场。

这抢兵符和刑讯凌海的事情我当然是不会跟我那些大臣说的,连暮长烟我都只是说凌海自己认罪并且交出兵符。

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少数几个人知道就行了,免得让我这些大臣觉得我阴险狡诈,心狠手辣。

不过谣言还是会有一些,其他的都还好,只是这凌海因为对我不敬,认罪领罚时我割了他的肉烤来吃,还吃的津津有味,这传言就像是被人写成了什么戏本子快速传播开来,言域去平息了多次,收效甚微。

总不能将说话的嘴全堵死,谣言罢了,传就传吧,我这么劝慰着自己。

第三日我的大营拔起,下一个目的地是尹轩的狮子宫。

与狮子宫就近的是巨蟹处子两宫,处子的方绩暂且不论,巨蟹的尹暖和狮子的尹轩是一对双生子,都是二十三岁,这两个小伙子还是有那么一点点让我头疼的。

十二宫对言域施展过美人计的,第一个是长染,长染之后就是尹暖和尹轩,且这两个人言域威逼利诱都没有用,他们但凡看到言域,一定是会贴上来使出浑身解数无所不用其极极尽勾引之能事。

以至于言域根本不想靠近那两宫。

更有甚者,言域请雷念在我这趟出宫巡视完再正式走马上任这镇国大将军的职位。

雷念本不愿意,也不知道言域又与他私下达成了什么约定,雷念就暂任曹侃监军,凌霄协助,让他们留在帝衡军营率清衣卫镇着,雷念自己则继续随我们一起上路。

“曹侃差点丢了兵符,你不罚他?”我路上想起这件事很是不爽。

雷念瞥一眼我道:“我们出发曹侃来送时两腿发抖你没瞧见?”

“哦。”我想了想,好像是这么回事,但又觉得雷念护短,便问:“打了多少棍?”

“八十。”

“八十?那他还站得起来?”

雷念瞪我一眼,不回答我。

我坐在这宽大的辇舆上,感觉自己被他瞪的半分女帝的威严也没有,可我还真的怪不了他什么。

“对了,言大哥,我让你和贤王一起去考考仲羽,你们考的如何了?”

言域笑答:“你言大哥我于刑狱之事也是不及贤王的,你问他便是。”

这次我还没问,刚转头看左边骑在马背上的雷念,他便望着远方自顾自回答:“刑部侍郎是委屈了他,刑部尚书,他又过于年轻了。”

“那到底怎么说?玄苍反正也没有老臣,既要用他,不如将他抬举上去,也比让他觉得委屈了好。”我如此追问。

雷念又瞪了我一眼道:“此事你不去问国师??”

“哦,对。”我拍一下脑袋,“那你去给我把国师请来。”

“瑚儿。”言域在另一侧唤我,我去望言域,他笑道:“贤王已将他的评判告诉国师了,想必国师正在考虑,待国师有了主意,他会上奏给你的。”

“上奏归上奏。”雷念此时又开了尊口,“只是这仲羽并非习武之人,同样八十棍打下去,没有三个月他是起不来床的。”

“他也受了八十棍?”我目瞪口呆,“不对啊,他力气很大怎么会不是练武之人?”

“你如何得知他力气大小的?”雷念挑眉。

咳咳,我假意轻咳,“就是,就是知道呗。”

言域又道:“瑚儿你身为女子,自然觉得男人力气极大。不过我也想知道,他究竟做了何事让你对他的力气如此在意?”

“没,没什么事,我不过是看他与曹侃一道对凌海用刑有这个感觉罢了。那个,言大哥,你记得派大夫去照顾仲羽啊,可别让他留下什么后遗症,影响以后的任用。”

“随行大夫已经留了两人在金牛宫,瑚儿放心。”言域这便打消了疑惑。

嗯,稳得很,我坐的累了便往后一趟,舒舒服服在辇舆里打起瞌睡来。

第107章 孤男寡女交颈而卧

巨蟹宫尹暖,狮子宫尹轩,这一对双胞胎兄弟出身普通。

长相,皓渊看得上的长相总归是好看的,我先前见他二人时也觉得两张一模一样的俊脸看着确实赏心悦目,可是这十二宫哪个不好看呢?恕我审美疲劳,已经瞧不出究竟哪个更好看一些,只觉得眼花缭乱,引出了我病入膏肓的脸盲症。

要说特别之处,尹暖尹轩也没什么特别的本事,言域说他们兄弟两个似乎是感官互通,就这一条便让皓渊对他们宠幸不断。

听到这里我暗想,皓渊也真是会玩的,同时宠幸一对感官相连的双胞胎,那岂不是摸这个,那个叫唤,摸那个,这个也……

啧啧,香艳,刺激,爽翻天。

在这两兄弟面前,就近处子宫的方绩就除了美貌,再无所长。

我有心再做一做功课,快到扎营地点时问言域方绩到底好在哪里,言域支支吾吾了许久,脸颊泛出桃色说:“据长染说,方绩的好,只有与其交欢之人才知道。”

“什么意思?”我还是没明白。

“就是说上了床才知道,估计是有什么交合事中的奇yin技巧。”雷念不耐烦的快速解释。

难怪言域脸红,我生出逗弄的心思问言域:“言大哥你脸红什么啊?”

言域略含嗔责的望我一眼。

雷念在旁哈哈一笑,“哈,怕是言域已经试过了吧?”

“哦?”我做出惊讶状。

雷念胡说是要付出代价的。

当晚扎营后,去狮子宫用膳,言域便令尹暖尹轩两人去好好伺候贤王,这身材略娇小的两兄弟便一左一右坐在雷念两旁,劝酒的劝酒,喂菜的喂菜,搞得雷念这顿饭吃的非常痛苦。

这还不算,雷念用冷眼吓退双胞胎兄弟后,言域亲自上阵,硬是用小匙一口口喂雷念吃了三碗桂花马蹄羹。

我的镇国大将军雷念因逞口舌之快又享受了一次言域亲手喂饭的待遇,此一幕让在我身旁服侍的方绩瞠目结舌。

入夜尹轩求我留宿狮子宫,怎么可能留宿,我可无福消受你们这一对双胞胎。

赶紧跟言域雷念一道回营,暮长烟又送了一堆奏本,其中一本正是请我任命仲羽为刑部尚书的。

暮长烟办事一向极有效率,我是知道的。

夜幕深沉时,言域从外面归来,婢女伺候完他的洗漱,我也已经躺在榻上,昏昏欲睡。言域躺在我身旁,照例将我的头挪在他肩上枕着。

我咕哝了一声:“小颖小泽今天睡的早,明天早起议政前你再把他们抱来让我看看吧。”

“我回来前去看过了,他们睡的很安稳,你放心。明天一早我便去抱他们来。”言域说着,在我头顶亲了一下。

“国师上奏本了,让仲羽做刑部尚书。”

“国师懂得用人之道,只有抬举仲羽,才能令他忠心不二。”

“嗯……”我更觉得睡意浓浓,却还想说话,便问:“你和雷念相处的越来越好了。”

“是,他的才干我不具备,我愿意与他修好,不令你左右为难。”

我总觉得言域这口吻有些落寞,微微睁开眼,却看他平躺着,双眼闭起,似乎没什么不妥。

极难得的,我主动抬手揽住言域腰身,再度闭上眼轻道:“言大哥是最好的,无人能及。”

“言大哥心里,瑚儿也是无人能及的。”

啊……能这样跟我说话的言域,便是正常的言域了,我心下踏实,又稍微调整下睡姿,准备进入梦乡。

可在我半睡半醒之间,却感到唇上一热,立即睁眼去看,言域竟然……

我想推开言域,可他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他只是以唇覆盖在我唇上,柔柔的啄了两下,便含笑退开。

心跳声雷动,我捂住自己的嘴睁大双眼,闷声问:“你……你干什么?”

鼻尖被言域温热的指尖点了一点,他轻道:“跟你讨些甜头,要你知道,还是我分量更重些的。”

糟了……我这心跳……捂着嘴的手又被我挪到胸口。

言域注视着我的动作,惺忪半睁含情脉脉的桃目中闪出一抹欣喜,“瑚儿对我动心了吗?”

我慌忙摇头,“不……不是,我不知道,我有点怕你这副模样……”

言域又换上无奈的笑来,“若你怕我,这甜头我以后不要便是。快睡吧。”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太过敏感,只觉得言域口吻酸楚,我又是一阵心疼。

“言大哥?”我晃一晃言域,言域并不吭声。

是假装睡着了,还是不知道该跟我说什么……

咬一咬牙,我爬起来,言域睁眼看我的一瞬,我俯下头去,吻在言域唇上。

言域讶异之下牙关微启,我便将舌尖探进去,轻轻触了触言域的舌尖,听见言域呼吸突然变得粗重,我赶忙离开。

脸颊滚烫,我起身做在床榻边沿,平息一下呼吸。

言域也坐起来,我听到他深呼吸了数次。

“言大哥……对不起……我……我一时没控制住自己。”这没羞没臊的话想必也已是让我的耳根红到恨不得滴血了吧。

半晌听不见言域吭声,我回头看他,却见言域也是面颊绯红,盘腿而坐,眼观鼻鼻观心似乎正努力压抑着什么。

“言大哥,我出去吹吹风,等下进来睡,你先睡吧!”三十六计走为上,此时不开溜只怕是要闯祸。

言域却拉住我,他率先下了床榻,背对着我说:“你睡吧,我去夜巡。”

夜什么巡啊,清衣卫不是会自己夜巡的嘛?!

真是作孽,好端端的突然玩什么突破防线的游戏,这让人还怎么睡啊?

我一面跟自己怄气,一面抱了被子躺下,慢慢让心跳恢复平静。

以前总听说,单身久了,看一只金毛都眉清目秀一类的话。

我这条单身狗,对着本来就眉目如画的言域,竟然也不知不觉中真的动情了?

不对啊,大白天里看言域也没有这种心跳的感觉啊!

不不不,这不是动情,不是动心,这只是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交颈而卧,荷尔蒙分泌互相被本能牵引着犯错!一定是这样的!

绝对是这样的!!!

玄苍已经有让我头疼不完的各种事要操心,我真的,真的,真的,不想玩什么恋爱游戏。

第108章 夜幽发兵攻打帝衡

早起百灵叫我起床,我被百灵伺候着洗漱完毕,终于还是按捺不住问:“言大哥一夜未归?”

这百灵原本是言家的婢女,我登基后,因为百灵聪慧又不多话,便被我留下做了我贴身的大侍女。

平日里言域总是在旁照顾我,百灵也不过是给言域打一打下手,只有言域不在时,百灵才会仔细的近身来侍奉。但她紧守着慎言的本分,也从来都是有需要她就自动出现,否则她就形同空气一般并不会发出任何声响退至角落。

听到我这么问她,百灵忙将为我洁面的帕子放下,福身回道:“回陛下,凤亲王昨夜夜巡归来,见陛下已睡着,便回自己的大帐歇下了。”

“在自己大帐睡了……”我讷讷自语一遍,昨夜情状又浮现眼前,尴尬之余只觉得心中郁闷。

“奴婢伺候陛下更衣吧。”

我暗暗叹口气,站起来张开双臂。

这龙袍内外依旧是熏过香且温热的,穿上身温暖舒适,像这样被人伺候享受的细节我是万万想不出来的,若不是言域操心着,我哪里有这样舒坦的日子过。

当百灵将触手生温的樱花图样血玉扳指取来,双手呈给我时,我瞧着扳指半晌。

这扳指是帝衡送给夜幽的礼物,被雷念亲手雕了樱花送给玄瑚的,虽然她如今无法佩戴,可是我终日这样戴在手上也未免太过怪异。关于这扳指,言域没有问过,我也没有提起,甚至每天戴着也已经成了习惯,可是今天再盯着扳指看,心里怎么都不大爽快。

“去将大婚时言大哥叫人做的那白玉镶金的扳指拿来,这血玉的,你替我收好。”

百灵福身后速去速回,我将白玉扳指套在左手拇指上,大小合适,龙纹镂空的图案也跟合我现在的心意。

低头看一眼腰带上挂着同样白玉镶金雕龙的玉佩,这与白玉扳指才是一套的。

收拾妥当进议政大帐,众人已在等我,暮长烟领着大臣们拜我,我垂目扫了一遍,言域在,雷念没来。

言域本该时时饱含一汪秋水的桃花眼却分明挂着两个黑眼圈,想必这一晚他就算是睡了,恐怕也是辗转难眠。

在我私自抢了凌海的兵符后,我将凌海的认罪书和我写给皓渊哭诉的信一道交给暮长烟,暮长烟又补了一封他的亲笔书信,总归就是因凌海对我不敬,其罪当诛,即便诛了也不能就这么抹平,扯了许多的两国交情、规矩,我玄苍的律法、当有的处置云云,反正就是不依不饶的跟皓渊要说法要交代。

今日早朝暮长烟便说他已将我的书信、暮长烟的书信、凌海的认罪书一道密封,快马送往帝衡去了。

说起这件事,乔蕴义愤填膺,他那性子免不了又要说几句。

“陛下!那凌海欺人太甚!陛下宽宏留他一条狗命,臣却觉得当杀之而后快!”

纽朔此时出列,向我拱手后对乔蕴道:“乔大人莫急,凌海已正式移交大理寺,我大理寺自当依律处置。”

乔蕴又道:“我并非质疑大理寺,哎。”叹完气,乔蕴又对我抱拳:“陛下已封贤王为镇国大将军,此举用意国师已告知我等,臣并无不服,只是忧心难抑,恐若夜幽来犯,贤王难以玄苍为先。”

此时言域默默出列,将一封密信交给乔蕴,“乔大人,我放在夜幽的密探探得夜幽正欲举兵发往帝衡。”

“什么?”我站起身来快速走下,乔蕴立即将那密信转呈给我。

这信件上蜜蜡是言家家丁密信的羽毛图样,蜜蜡已经残缺,信是被言域看过的。

取出信纸,上面也不过简单的几句话,说的正是夜幽皇帝雷决已任命三员大将各领兵十万,军粮军备就绪,不日将发兵帝衡。

“确定是打帝衡去的?”我心中讶异,盯着言域的双眼问。

言域点头,“我派出去的密探绝不会谎报。”

“这信是昨夜到的?”否则言域必定早就呈上了。

言域又点头,“我夜巡至后半夜收到。”

我微微叹一口气,将信交给乔蕴去看,我则右手放在左手扳指上,转动扳指间,我在大帐里踱步自语:“夜幽三十万人就敢打帝衡,若不是雷决得知帝衡出了什么乱子,就是他雷决脑子秀逗了。言大哥,帝衡那边什么情况?”

言域道:“仍旧只是皓渊皓悭内斗罢了,并无政变消息传出。”

“没出乱子?那雷决哪来的自信敢用三十万人去打帝衡两百万大军?”我只觉得雷决是脑子坏掉了。

暮长烟此时靠近我一步,拱手道:“陛下有所不知,昔年玄苍政变,雷决兄弟两人只领了上屏山就近不到三万夜幽兵便攻破玄苍叛贼的十万叛军。雷决虽未入皇宫,却在皇城为雷念杀出血路,将雷念与一万夜幽军送入皇城,他自己则率剩余两万夜幽兵将叛军悉数杀尽。”

“三万对十万?”我一愣,“不对啊,我们玄苍当时肯定也有人与叛军作战的不是吗?不可能那十万人都是他们雷家兄弟杀的吧?”

暮长烟神情苦楚,“陛下,叛军一夜之间叛变,忠君之人最早殒命,所剩不多的尚未搞清状况便见夜幽军杀入,陛下可想而知,夜幽军与叛军,自然是夜幽军更像敌人。所以那时雷决对阵的,并不只是十万叛军,还有许多不明真相的玄苍忠烈,十万人数臣已是说少了。”

乔蕴又道:“陛下,臣当时便是将夜幽军视作敌人了,只是那时臣得到消息为时已晚,抵达皇城时夜幽兵已经封锁城门,臣实在进不去皇城。如若进得去,臣势必也是要与夜幽军血拼到底的!”

哦,我虽然知道乔蕴也是十来岁就在玄苍从军,也做了将领,但这些细节我确实并不了解。

暮长烟此时再进一步说:“臣趁乱逃离逃到城门时,乔蕴刚命攻城车攻破半边城门,臣见乔蕴手下兵士只数千人,即便入得皇宫也是无用,便请乔蕴与臣一道暂避于山野之中。”

这番话说完,暮长烟跪了下去,乔蕴和余显廷、纽朔也是先皇旧部,都随暮长烟一道跪下。

“陛下,臣等护驾不力,愿追随先皇同去!”

我无奈极了,把暮长烟扶起来,也让另两人起来,又好生安抚了一遍,才算让他们这一腔悲恸略微平息。

第109章 为求自保不惜色诱

也就是雷念没来议政,如果他来,今天这夜幽与玄苍的旧事提起来还不知道会是怎么样一番诡异的场面。

玄苍本就在休养生息,鼓励农耕,做一些基础建设之类,平时议政琐碎事多,变故少,此时传来夜幽要打帝衡,便成了今日议政最紧要的一桩。

与我一样,我这些大臣最担心的就是夜幽与帝衡开战,玄苍会被无辜牵连。

但是夜幽的行军路线这种高度机密的情报,想必是极难获取的,言域虽已令密探再去探,但也并没有一定能够探得的把握。

下了朝我便与言域一起去雷念营帐,见他正蹲在地上捯饬地上的一堆木料,而尹暖尹轩这对双胞胎竟然也在。

在归在,尹暖尹轩却被困了,用布巾堵着嘴,衣衫不整的躺在雷念的榻上。见我近来,这两兄弟都口中“呜呜”的哭诉一般,挣扎间先后从榻上掉在地上,接连摔出两声闷响。

我望言域,言域也望我,我们两个对此一幕都是饱含困惑,不明所以。

言域去给尹暖尹轩解绑,我则到雷念跟前一道蹲下,拿了两根木条互相敲一敲。

雷念顺着声音过来把我手上的木头拿走,说:“这木条尚未打磨,当心有刺。”

我一乐,“哟,贤王如今也知道心疼人了?”

雷念这才瞄我一下,冷下脸说:“你既来了,就下道令,将你这巨蟹、狮子两宫禁足。”

由于我和雷念是背对床榻的方向的,雷念这么一说,我蹲着回身一看,好么,言域刚给这两兄弟解绑,这两人就一左一后抱住言域在那里一顿揩油告状。

言域跟雷念性格自然是不同,说到底言域还是吃软不吃硬,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这两个受了委屈巴巴要哭的样子。可言域也是受不得什么美人计的,被左右抱住,他只能抬高两手不去碰这两人,满脸无奈,甚至不敢去看娇小两兄弟的脸,一双桃花眼颇受惊吓一般朝我递来求救目光。

我赶紧将头转回来,这两个美人的功夫我怕是也难以招架,只能先让言域为难了。

“他们两个来讨好你,你就将他们绑了?”我有点明知故问的意思。

雷念正将两块木块进行拼凑,不大上心的回我:“烦人的紧,绑了清静。”

“哦,难道不是因为你消受不了这份艳福?”

雷念将手上木块扔下,大剌剌一屁股坐在地上,两条大长腿盘起来对我冷笑道:“一进门不由分说扯开衣襟便扑上来,一个解我腰带一个上下其手,换成是你,你倒是能消受的起。”

想象了雷念说的画面,我又看一眼言域,他已经被那二人如八爪鱼一样抱住,眼看就要失去平衡跌进床榻。

雷念也往床榻方向看一眼,低骂一句:“下贱!”

浪荡是浪荡,可他们是皓渊送来的人,仲羽才刚被打了八十棍,我难道再罚尹暖尹轩?这岂不是要告诉所有人我准备对十二宫动手了?

“你们……”言域也不知道被摸了什么地方,隐忍不住终于骂了句:“你们……放肆!”

看,言域就是个连骂人都使不出难听字眼的温柔的人啊,我抬脚踹雷念膝盖一下,“你还不去帮忙?”

“不去!”雷念想都没想就厉声拒绝。

哎,要是曹侃在就好了,可惜他现在还在两万帝衡军营里监军。

求人不如求己,我站起来到床榻前,见尹暖尹轩也不知是哪一个的手已经伸到了言域衣襟内。

而那人见到我竟也不怕,反而满目情迷对我媚声柔道:“陛下,凤亲王这肌肤,当真是柔滑极了,陛下来摸摸~”

我纵是脸皮厚过言域,也是厚不过这两兄弟,便在那手伸向我时冷声道:“你们闹够了没有?”

“陛下,来嘛~~”这次另一个也对我伸手过来。

“你们二人是不知道仲羽被打了八十棍,屁股都开花了,怕是今后辰王再来,仲羽都没办法服侍辰王了。”

我将这话以森冷口吻说出后,尹暖尹轩两人赶忙收回手去。

言域从床榻上慌忙起来,耳根泛红,怒瞪了我一眼,应该是在责怪我帮他帮的太晚了吧。

我虽然给了言域和雷念统领十二宫的权利,但这十二宫的命却只有我说了算,想必尹暖尹轩这媚态劲头上来,也并不太惧怕我两位亲王。

坐到两兄弟当中,我尚未开口,他二人便向我贴来。

我向左右各冷眼一瞪,“你们要在我身旁坐到几时?”

如此质问便是个傻子也明白我是不高兴了,他们赶忙翻身下床,在我脚前跪下齐声道:“尹暖求陛下恕罪!”

我翘起二郎腿来,“你们且说说,你们何罪之有啊?”

“我们心急想侍寝,又无法接近陛下,便想着借两位亲王的口去求陛下召我们侍寝,这……我们有罪!”

我险些被一口口水呛到,“你们勾引凤亲王和贤王,是为了让我召你们侍寝?”

这脑回路是不是太神奇了一点?不管怎么说,言域和雷念算是我两个夫君,这两位求他们,这分明就是去求不痛快吧?

“我们兄弟没什么本事,自小就学着如何侍寝,来到玄苍后陛下并不召我们侍寝,两位亲王也不召我们侍寝……陛下,我们好怕,怕陛下不喜欢,怕以往在帝衡得罪了哪位哥哥,若哥哥更受陛下喜欢,陛下会为了哥哥杀了我们兄弟!”

“哥哥?”我脑子转动一番,“你们两个虽然看上去年岁不大,但也是十二宫年龄排序靠前的了,比你们大的无非就是宏仪、仲羽和白湛。你们且说说,这三个人哪个想弄死你们?”

尹暖尹轩两个说话总是极有默契,一个说另一个势必殷切望我,这话我问时,他们其中一个却拉了另一个人想开口的人的胳膊去阻止。

“难道是白湛?”我觉得白湛那挑事的性格,可能也只有他。

机智就是说我的,尹暖尹轩垂下头去并不作答,看他们的样子,我知道我这是猜中了。

“你们放心,白湛还没有在我枕边吹风的本事。至于你们,只要记得,我对十二宫一视同仁,但你们若再勾引两位亲王,惹我不痛快了,那才是另当别论。”

“我们不敢了!”

尹暖尹轩叩首后,我便让他们先回各自宫里休息去。

第110章 贤王之举更有深意

“他们也并不是很难对付嘛~”

尹暖尹轩走后,我拍拍手,到雷念和言域背后。

言域早已蹲在雷念身旁跟他一起捯饬那一堆木头,我的话雷念只当没听见,言域回头对我笑一下道:“你这话我也一字不差对他们说过,但我说与你说,对他们而言是不一样的。”

雷念却不满言域的分神,催促道:“你快将桅杆拿来给我。”

言域便将手上的木头递过去。

原来雷念折腾这些做的奇形怪状的木头是要做船的模型,这家伙对于造船的事情还真是无比投入。

可惜,我今天来却又要扰乱你的心了。

“贤王,言大哥放在夜幽的密探来信,说你哥哥要打帝衡了。”

一枚重磅炸弹被我轻飘飘一句话丢了出去,雷念肩膀一紧,猛然站起来回身望着我问:“兄长对帝衡发兵了?”

站着说话总不是个事,我便走到圆桌旁坐下,雷念和言域一前一后也跟了来与我一道坐下。

言域倒了三杯茶,将茶分别递给我和雷念后,言域对雷念说:“密报虽快马送来却也还是有些耗时,夜幽军备已经就绪,继献任大将军,昶楷任左将军,秋远任右将军,夜幽共计三十万大军即将出征帝衡。”

雷念蹙眉半晌,抿唇不语。

他不说话只好我说,“夜幽的正规编制兵士共计五十万左右的样子没错吧?那帝衡,同样编制人数可是两百万。雷决三十万大军打个玄苍犹如探囊取物,可是要去打帝衡就犹如以卵击石。”

雷念抬眼瞥我一下道:“你担心兄长发兵说打帝衡目标实则为玄苍?”

“不是我小人之心啊!你想,你哥又不傻,怎么会送给帝衡去蹂躏?我有这个担心也很正常嘛!”我摊手,感觉自己说的有理有据。

“那是你不了解他。”雷念倒并不跟我斗嘴,“兄长说发兵帝衡,便一定是去打帝衡的。他根本不屑用声东击西的手段。”

“呵呵~”我尴尬一笑,“那我只能说,你哥哥雷决他的头怕是铁做的。”

“何意?”雷念不解。

“头铁才敢往帝衡身上撞嘛~”

往日我这么说话,雷念不怼回来也要嘲讽几句的,今天他却格外严肃,不理会我的玩笑,眉头始终蹙起,手上的茶杯被他在指上转动不停。

就好像我思考的时候会喜欢转自己的扳指一样。

想着我就不自觉转了转左手的扳指,雷念却眼尖的看见了,“那血玉扳指呢?”

自作孽,我没事玩什么扳指。

将手放到桌下去,我回道:“那扳指我让婢女收起来了。”

“为何不戴了?”雷念又问。

“因为跟我腰上白玉镶金的玉佩不搭嘛!现在这个不是重点好不好?说你哥发兵的事情呢!”

雷念却还是又说了一句:“我改日再给你做个血玉腰配,正好我这里有几块血玉放着没用。”

“那我先谢谢你了,赶紧的,你哥发兵这个事情你怎么看?”

连番催促之下,雷念才总算又思忖了一番,然而他的结论却是:“若无必胜把握,兄长绝不会发兵。”

“三十万对两百万,你确定雷决能赢?”我也真是服了,雷念这又是哪来的信心。

“两国交战,兵力相差悬殊,人少一方本无胜算,兄长睿智又岂会不知?以我对兄长的了解,兄长定是料到帝衡将有内乱才会让继献领兵出征。”

“继献是何人?他领兵跟别人领兵有什么区别?”

雷念似是回忆起往事,目光变得悠远,缓道:“继献本是我的副将,我身负重伤后,他便代我之职至今。继献是夜幽将领中战术与我最像的人,推崇出其不意、先发制人,擅长突袭、奇袭,以少胜多并非绝无可能。”

那不还是迷之自信。

我陪着笑脸说:“我知道你厉害,当年你和你哥三万人硬是杀了玄苍十万叛军,可那也不过以一敌三的比例,且玄苍当时局势混乱,叛军应该也并没有发挥全部威力。如今的帝衡,与那时的玄苍可不一样。”

雷念浅笑一下,“帝衡若比那时玄苍更乱,不正给了兄长可乘之机?”

“这怎么可能嘛!”我摆摆手,“皓渊摄政多年,帝衡也有许多朝臣支持他,那小皇帝皓悭就算要搞掉皓渊,也要顾忌皓渊手握兵权,哪能说动手就动手呢?”

“谁说一定是皓悭先动手?”雷念笑意却更深。

“……”我一时无语。

言域在旁听了这么多的话后,这时转头看雷念说:“你可是从皓渊口中探得过什么消息?”

雷念喝口茶后道:“只是与他做了个不打紧的约定罢了。”

“什么约定?”言域帮我问出了我的问题。

雷念轻描淡写说道:“他要我常伴他左右,我只不过告诉他,我们都是皇姓,我为嫡出他为庶出,他出身我已经瞧不上,即便摄政说到底还是身为人臣更是入不得我的眼。我说我会等,等到他称帝那天,我自会沐浴熏香,再去他榻上等他。”

……

我望向言域问:“你们男人之间谈论床笫之事是可以这样直言不讳谈条件的么?”

言域一愣,脸颊染上淡淡的桃红色道:“我……也是第一次听说可以这样。”

“我的事情,你害的什么羞?”雷念有些愠怒,瞪了言域一眼。

言域干咳一声,“咳……抱歉。”

我却看到雷念那总是病态苍白的脸上,也竟飞起一抹红色来。

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发出“啪”的一声,我怒道:“你们两个搞什么?难道你们真的认为皓渊会为了雷念这句话,就去把皓悭从皇位上搞掉?这是政变啊!失败了满门抄斩株连九族党羽全部绞杀到连渣渣都不剩的大罪啊!你们把这事情看的也太简单了吧?!”

“有件事你恐怕没有搞清楚。”雷念话说一半又卖关子。

我立即熄火,换上笑脸,“你说,你说,我洗耳恭听。”

“我曾仿照兄长字迹书信与皓悭,前几日与言域谈起此事,我才发现你对我此举有颇大的误解。”

“误解?你难道不是为了让皓渊赶紧离开玄苍不要再纠缠你?”

“他不纠缠我,我如何拿得住他?你怎么会这么想。”雷念白我一眼,继续道:“他每每前来看我,我皆是装病,不过欲擒故纵罢了,你当我真怕了他?”

“你……那你写信给皓悭到底是为了什么,你直说好不好啊?”我真是被雷念打败了,这个人藏着掖着不知道多少心思,我实在是很难看透他。

“我不过给皓渊一个理由,让他对皓悭先动手罢了。”

第111章 雷姓兄弟天下无敌

我以为雷念只是为了让皓渊离开玄苍,却根本没有往后面一步去想。

原来,雷念是早已看穿皓渊对帝衡皇位虎视眈眈,却又有些迟疑不前,他推了皓渊一把,他告诉皓渊,若他在不动手,皓悭便会联合夜幽,让皓渊不得不正视皓悭日渐长大对他摄政王地位的威胁也是与日俱增。

我考虑的是如何保护雷念,才想要去搅乱帝衡的政局。

雷念考虑的是一定要搅乱帝衡的政局,他对他自己的安危全然没有过过脑子。

而雷决,想必也是收到消息,帝衡皓悭与他勾结要对皓渊不利。我虽不知雷决是否了解那封作假的勾结密信的细节,但直觉告诉我,雷决这次出兵,跟雷念的谋划撇不了关系。

即便雷念被我封锁了与夜幽的信件往来,他们两兄弟之间的默契,也绝不是我能够猜得出,拦得住的。

我端正了神情,复上下将雷念打量数遍。

夜幽自幼封王的人,自幼见惯了血腥杀戮,朝堂倾轧的人,果然是不一样的。

这是我第一次真正发现我站立的高度,与雷念站立的高度完全不是一回事,此刻我望着他,他也冷目望着我,我竟感到他似乎是站在山巅之上,俯视我这爬至半山腰的渺小的人。

阳光照下,雷念的投影将我完全遮盖,山巅的太阳并不会对我有任何的眷顾,谁在上面,谁才能够真正沐浴在阳光之中。

午膳已经跟着我被传到了雷念营帐,我们三人静默吃饭,雷念又在巴拉着饭菜,胃口很不好的样子。

言域神色也有些飘忽,既没去管雷念不好好吃饭的表现,也没怎么为我夹过菜,想必也是被雷念一番话说得有些恍神了。

“不好吃,不吃了。”雷念嘟囔完,撂下筷子要起身。

言域这才忽然回过神,第一个反映是抓住雷念的胳膊说:“你才吃了几口。”

雷念挣开言域的手,却没有真的起身,反而稳稳坐在他的凳子上说:“你们玄苍的吃食太粗制了,很难入我的口。”

这话本是刺耳,我应该骂他,可我此刻心中竟然真的有些同情起他来。

言域也异常迁就的哄道:“你且先将就吃些,我立刻召宏仪来跟随侍奉,后面你的膳食都由宏仪来做,可好?”

“叫他来做饭便好,不要让我瞧见他。”

“好,听你的。”

本以为言域这样温柔答应了,雷念也该息事宁人的,没想到他却变本加厉。

雷念用筷子拨拉着米饭,“这米不香,嚼劲也不好。”

言域低头瞧瞧自己吃到一半的饭碗,尴尬道:“是,这是从帝衡买的米,并非夜幽所产,你吃不惯也是有的。”

雷念说:“夜幽皇宫所用稻米是耕部悉心培育了五代得的稻种,种出的香米香糯可口,越咀嚼越香甜。”

言域柔声哄:“好……我想办法去夜幽买些来给你吃。”

“买不到的。”雷念叹口气,“那种香米是皇家特供的香米。”

“呵……那,就买差不多的。”言域显得有些难以招架了。

“没有差不多的,皇宫里用的最好,到民间,便都差了很多。”

“那……那你想怎么样呢?”言域依旧声音轻柔。

我可没那么好的脾气。

“喂!”我用筷子去敲一敲雷念的饭碗,“我一碗饭都吃光了,你还在这里说米不好,合着你的舌头是舌头,我的舌头是木头吗?”

雷念对我蹙眉却不说话,瞪着我半晌。

言域在一旁又劝雷念:“你最近身子刚好了些,若吃得少,身子免不了又要疲弱下去。”

雷念依旧瞪着我说:“不好吃,怎么吃?”

流水的膳食,铁打的病娇,我直接炸了,丢掉筷子站起来:“你要米又香又甜对吧?”

雷念不吭声,我就算他默认了。

本想叫曹侃,想起来曹侃不在,我又存心想给雷念点惊喜,便一溜烟自己跑出去,悄悄吩咐门口的清衣卫,让他们去给我找两样东西回来。

很快,清衣卫回来将两样东西交给我。

我嘿嘿一乐,走到雷念跟前,将晶糖和香油一股脑倒进雷念碗里道:“这回足够香甜了吧?”

雷念拍案而起,我丢掉香油瓶和装晶糖的小盅,对言域说:“言大哥你盯着他,不吃完三碗饭就不许他离开饭桌。我吃完了,我先回大帐去看奏本了!”

说完便脚下抹油,从雷念营帐跑走。

回到自己营帐里,我看着奏本,心思却总是飘到别处去。

我本以为雷决对帝衡宣战会让雷念大惊失色,可雷念却只是一瞬的讶异,过后便再无波澜。

若不是雷念对雷决有十足的信心,他怎么可能就一碗米饭跟我纠结再三,这等小事与两国交战的大事相比根本就连个屁都不算。

每当我想不通一些事情,暮长烟总是会默契的出现,此时清衣卫来报,说国师求见。

我赶紧跑到帐外,见暮长烟便轻唤了一声:“长烟哥哥。”

私下里我每这样叫他,他也总是会报以柔和一笑,这是我与暮长烟之间小小的秘密。

将暮长烟请进帐中落座,我问:“长烟哥哥可是来与我说雷决宣战的事?”

“长烟想,陛下对夜幽与帝衡过往尚不算了解,便想来与陛下说一说。”

我坐的也累了,便蹲在暮长烟对面,“是,我正在想这件事。长烟哥哥,你说,这雷决难道真的有实力以少胜多?”

暮长烟告诉我,玄苍国灭之前,帝衡先皇在时,皓渊也算是一员大将,他虽不擅长阵前杀敌,但却擅用计谋,往往在对战时能够出其不意。直到夜幽雷姓兄弟长大,开始领兵与皓渊对阵。

“帝衡夜幽大小战事,但凡贤王领兵,兵力相近时,贤王十战九胜。”

“这么厉害??”我心中讶异,那挑嘴不愿意吃饭看上去病恹恹的废柴,居然真的有这样的本事?

“然而,贤王擅领兵杀敌,这战事全盘的掌控,却是在身处后方的夜幽新帝,那时的端王,雷决的掌握之中。”暮长烟凝望着我,言语间竟流露出明显的钦佩之情。...

第112章 孪生兄弟的另一面

我回想起雷决那张俊朗刚毅的脸,以前在夜幽与他虽相处过一段时间,却实在没有机会去了解他过往的种种。按暮长烟的说法,雷决的军事战略部署能力应该当今天下非常顶尖的了,而雷念强的则是战术能力与率军杀敌的能力。

这一对兄弟,我直至今日才算是窥视了他们真实一面里的冰山一角吧。

“长烟哥哥,可我见皓渊是认识雷决的,却似乎对雷念并不熟悉?”雷念跟皓渊的事暮长烟并不知情,我只能轻浅带过心中疑惑。

暮长烟微微摇头,笑道:“陛下,雷姓兄弟是辰王心中最深的恐惧,他又岂会不认得贤王?但辰王向来自负,有何心事,并不叫旁人看出罢了。”

我叹一口气,无奈笑道:“这天下纷争,从来都是看帝衡与夜幽的,即便十年前,想必玄苍也不过是夹缝中求生存的弱者角色。”

暮长烟对我拱手,垂目道:“长烟惭愧,然事实却如陛下所言,玄苍鲜少与帝衡直接冲突,而夜幽,也历来不犯玄苍,直到玄苍叛贼政变。”

我摆摆手,“长烟哥哥不要再回忆灭国的事情了,我们被灭国之痛束缚太久了。虽然当今天下仍要看帝衡和夜幽如何表演,但我玄苍再不是当年的玄苍,我们且慢慢养着,待到时机成熟,这天下之争,我势必也要插上一脚,让帝衡夜幽都知道我们绝不任人宰割。”

我知道暮长烟很喜欢我给他打鸡血,我这一针新鲜的鸡血下去,暮长烟就要下跪,我赶紧扶住了他,又嘱咐道:“我的心思,你知我知,切不可让其他人知道,否则我这野心传出去,玄苍怕是要大难临头。”

暮长烟便深深鞠躬作揖,“陛下苦心,长烟谨遵圣命!”

与暮长烟又聊了一番百姓耕种收尾的情况,聊到尹暖尹轩那对妖孽双胞胎,暮长烟却说这二人尤其受百姓喜爱。

问原因,暮长烟说这两兄弟用言域在清衣卫库银里调拨给他们两宫的用度给两宫管辖的耕种区域百姓办了个春耕节庆,这耕种人均亩数最多的三户人家不但得了两兄弟发的金银奖励,更是被这两兄弟接到他们宫里去享受了三天受人侍奉,享受锦衣玉食的待遇。

“春耕节庆?”我倒是没想到这一出。

“是,我玄苍历来倒也有各个时节过节庆的传统,只是现在玄苍国库仅靠言家与元启在帝衡、夜幽经商所获支撑,长烟便将这过节的传统暂且压下了,想着待国库充盈后再办不迟。”

我点点头,“现在礼部也无人负责,长烟哥哥做的对。”

“虽长烟未曾授意,巨蟹、狮子两宫兄弟却能节省用度调拨款项筹备节庆,且他二人行事低调,并不求功求赏,实在难能可贵。”

我对这两兄弟此举也是心中升起赞赏,看看时辰,言域劝雷念吃完饭他们两个人肯定还要研究造船的事,我这临近午膳又将尹暖尹轩教训了一顿,想必他们两人正心中委屈。

思及此,我便对暮长烟道:“那两兄弟虽出身低微,却也正是这微寒的出身更能令他们体恤百姓所苦,他们有心了。不如你亲自去将他们二人请来,我要给他们些赏赐。”

暮长烟领命出去,我又看了约莫一个时辰的奏本,才见暮长烟领着两人回来。

我这位国师大人虽一身整洁,可跟在他身后的两兄弟却是换了便于干活的短衣长裤,更是将库管高高卷起,还各穿着一双麻布粗制的鞋。

将要进入我的营帐,两兄弟在门口台阶上蹭了半天的脚底,我又才注意到,他们的腿脚、库管上竟沾染着许多的泥土。

我将手中奏本放下,起身离开桌案。

暮长烟进帐后对我行礼,礼毕立至一旁。

尹暖尹轩见我都有些怯意,一起双膝跪地给我磕了头问了安。

让尹暖尹轩平身,又让清衣卫去将帐内餐桌旁的圆凳搬来给两兄弟坐,他们二人却面面相觑,并不敢坐。

“让你们坐便坐,我此番请你们来是有好事等着你们的。”

听见我这么说,尹暖尹轩才歇下惧怕,各自乖巧一笑后,规矩的坐在凳上。

我踱步到他二人跟前仔细打量一遍问:“你们这一身泥土,是从哪来的?”

“回陛下,我们是从农田里来的,国师说陛下等着,我们不敢让陛下多等,只简单洗了手便赶来了,请陛下饶恕我们失礼之罪。”他们俩我也分不清是谁这么弱弱的回我。

虽说这两个人勾引言域又勾引雷念的行为我确实看不上,可是他们为了春耕付出这么许多辛劳,我又如何能不动容。

我笑道:“国师已将你们使用自己宫内用度给百姓办了农耕节庆的事告诉我了,今日你们被我训斥却并未矫情,反而下地去干活,若如此我还要罚你们,我岂不是个大大的昏君?”

尹暖尹轩赶忙要跪,我说了句:“不许跪!”

这一句大约也说的口吻凶了些,他们便愣愣停下动作,惊恐的不敢望我。

我见两人不约而同皆有一个将脚踝扭动的姿势,便将声音放柔了问:“你们的脚怎么了?”

其中一人便拘谨的将脚稍微伸出来一些说:“陛……陛下,我的脚好像让水蛭给咬了……”

我蹙眉蹲下去,这两个人确又要起来,我只能再喊一声:“坐好!不许动!”

两个人倒是老实了,我去抓起被这被水蛭咬的脚,果然看到一只比我手指头还要长的水蛭正贴在他的布鞋边沿贪婪吸食着他的血液。

“来人!去请大夫!”

我一声令下,清衣卫不敢耽搁赶忙跑了出去。

“怎么被水蛭咬了不早跟国师说?”我只觉得有些气恼,二十三岁按说不小了,竟然还不懂的为自己说句话么?

“陛……陛下息怒……”这人却被我训的更加胆怯。

无奈的抬起头,看见这张颇俊逸的小脸极为怯懦,我无奈笑道:“我这么可怕么?你们先前不还胆大的想要色诱我么?”

“这……陛下不受美色蛊惑……我们便,便再不敢了……”

“嘁—”我笑一下,抬起手揉一揉他的头问:“你是尹暖还是尹轩?”

“我是尹暖,我是哥哥,他是尹轩是我弟弟。”

我再看一眼尹轩,点点头道:“水蛭处理不当会伤了肌肤,稍后大夫来会为你哥处理妥当,你们也要记得处理的法子,知道吗?”

尹轩便用力点头答应道:“我们听陛下的!”

第113章 言大哥一起沐浴吧(谢言散人打赏)

大夫来时,我正蹲着跟尹暖尹轩说话,等大夫跪拜之后,我到一旁坐下。

大夫取了药摸在水蛭周围,那水蛭便自尹暖皮肤上脱落,之后大夫又换了一种药膏为尹暖涂上。

有趣的是,那药膏涂在尹暖脚上,尹暖吃痛的“嘶”了一声,尹轩竟然也感同身受一般瑟缩一下。

这大约就是先前我听到这对兄弟的特别之处,他们的感官相连,一个痛了,另一个也会有所反应。

默默品了口茶,脑袋竟不受控制去幻想皓渊宠幸他二人的场面,虽然那画面我可能是想不了多么具体,但也大约能够了解那定是无比新奇有趣的体验。

大夫走后,我问尹暖尹轩想要什么,这二人却想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还是尹暖胆子略大一点,讷讷说:“我们……想要……侍……”

“不许说这个!”我果断拒绝,侍寝侍寝,什么毛病?!

“那……”尹暖又想了半天,“那,那我们就没有想要的了。”

尹轩却悄悄拉了一下尹暖的袖子,两人对望之间,我问:“尹轩你有话直说,不要怕说错。”

这回尹轩才轻声说:“我们下地干活,这一头的头发实在碍事,想请陛下准允我们将头发剪去一些。”

“剪头也要我允许?不是想剪就剪了吗?”

尹暖又道:“辰王爷是不许我们随意改模样的,所以我们不敢自己做主。”

原来如此,皓渊还真是多事。

我回到洗漱的面盆架子寻了半天,才寻到言域剃须用的小刀,这刀倒是精巧,看着也十分锋利,我便拿了小刀再回来说:“你们将发髻解开,我给你们修剪一下。”

“怎敢劳烦陛下动手!只要陛下准允,我们寻别人去帮把手便是了!”尹暖吓的声音都变得略显高亢起来。

我笑道:“我亲自动手,我兄长辰王爷才不会怪罪你们。快将发髻解开吧。”

这兄弟两个才算是听话。

言域和雷念来时,我已经将尹暖尹轩的长发削短直齐耳长度,为了区分两人,我特意给尹暖留了鬓角,而尹轩则将刘海留长一些。

扳着尹暖尹轩的脸看了半晌,如此他们两人更有股子年轻男孩的爽朗,褪去了许多的媚态。

我倍觉满意,便对在一旁观望的言域说:“言大哥你瞧,他们这样子是不是好看多了?”

言域却说:“你若修整完了便将刀放下,不要割伤了手。”

待尹暖尹轩高兴的谢了恩退下后,我将刀子还给言域,顺便说了句:“我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言大哥也还是要刮胡子的,便用了你的刮胡刀。”

言域将刀放回原位又觉得不大对劲一般问我:“我这剃须……有什么不妥?”

“没有没有~”我赶紧笑着摆手,“男人刮胡子再正常不过,没有不妥。”

我才不会说每日看着言域面色如玉的俏脸,竟忘了他也像一般男人一样会长胡茬的--|||

雷念手里捧着个挺大的船模型,已经跟暮长烟两个人探讨起来,雷念逐一讲解这船底船身的结构,暮长烟仔细看了,连连点头,想必暮长烟跟我一样也并不懂造船的门道,除了点头可能也说不出什么。

我问言域:“你们这船模做了一半来找我,是想问我什么吗?”

“关于造船用料,想问问你更注重船身轻重,还是更想要船坚不可摧。”言域说着,帮我将袖上方才修理头发留下的发丝细细清理干净。

我想了想,问:“不能两全么?”

雷念大约是与暮长烟探讨完了,横插一句:“亦可两全,只是需要铁匠锻造厚薄适宜的铁皮覆于木料之外,这做工便更久,开销也更多。”

“且看上去更像战船,恐夜幽起疑。”言域补充一句。

原来这时代的船,用铁越多越偏向战船外观,那这也很好解决嘛!

我便说:“在铁皮之外绘制木纹不就得了?”

雷念闻言一愣,言域也是一脸懵的样子。

随后雷念像看傻子一样看我:“通常绘图所用颜色,入水便化在水里了,即便调制特殊彩漆,天长日久也有磨损会将铁皮露出。”

“那把铁水染个色嘛,染成黑色,铁匠将铁皮直接锻造出木纹纹理,看上去不就是乌木造的船了?”

“……”

雷念望了我片刻,从暮长烟手里抱了船模转身离去。

“他什么意思?”我倍觉不爽,指着雷念背影问言域。

言域笑答:“他这是觉得你说的有道理,又回去琢磨去了。”

半晌插不上嘴的暮长烟此时才捡到机会,作揖开口:“陛下此法甚妙,毕竟商船停靠尚在玄苍境内,只要安排人手在驻泊码头巡防,便可防止闲杂人等靠近商船,船身看似乌木所造实则铁皮覆盖一事,也可遮掩过去了。”

我却泼了盆冷水下去道:“防君子不防小人罢了,这个办法不过给夜幽个面子,不要让别人瞧着我玄苍在码头对夜幽耀武扬威。若雷决无意动玄苍,我们这样也可糊弄了,若雷决有心搞我们,我们便是用稻草做船,他也不会放着不管的。”

暮长烟连忙再度作揖称是。

言域思忖后却问:“你又如何得知雷决并无意针对玄苍?”

“我当然不知道,我只是觉得他既然都要对帝衡发兵了,那他便有更大的目标。就算他有以少胜多的本事,一面宣战帝衡,一面还要来节制玄苍,他不累么?不如先干掉帝衡再来理会我,在他看来我这都是小孩儿过家家一般的把戏罢了,他也懒得此时就来干预。”

“哦?瑚儿这一番揣度有何根据?”言域对此很感兴趣一般又继续追问。

我指着雷念离开的大帐门口方向说:“雷念比谁都了解雷决,他敢造商战两用的船,他心里肯定是有把握的,对吧?”

言域低笑,算是被我的逻辑说服了,暮长烟在一旁也恍然大悟。

晚膳乳母将小颖小泽抱来,我和言域各抱了个娃逗弄的不亦乐乎,言域傻乎乎的逗着才出生没多久的小婴儿要让小颖叫爹爹,我看的好笑,又不忍说破,便也哄着小泽让孩子叫娘亲。

只是到了夜里要就寝的时候,孩子已被乳母抱走,我大帐里只剩下言域与我四目相对,想起前一夜的时,我们都是一阵尴尬,对坐着无语。

沉默了半天,言域总算开口,声音依旧轻柔,口吻却很不自然,“今日事格外多些,你也该累了,我叫婢女烧水去了,等下你沐浴后早些睡吧,我去夜巡之后回自己营帐里睡。”

我赶紧拉住言域的袖子情急道:“言大哥,你就跟我一起沐浴……啊呸不对,你就还是跟我一起睡吧!”

第114章 天下未定何谈订阅

言域闻言先是一怔,随后桃目低垂柔柔望着拽住他的我。

言域个子是挺高的,皮肤也挺白的,长得毫无疑问是特别好看的,尤其他的桃花眼,即便无情也是流波婉转的,更何况,他此时眼中却含情脉脉,这眼神便更加温柔缠绵的像是要将我融化在他一双剪水的眸中。

我拽着他的袖子,他不再动弹,任由我拽着。

我急切的瞪着他说了一通胡话,他便就这样望着我,唇角含着笑意,脸颊还染上了一抹桃色。

我于是在他的凝望下,越来越怂,越来越怂……最后我放开了他的袖子,往后退一步,别开视线说:“没,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我不知道,我乱说的……”

可是平日里温柔待我的人,此时却并不愿意放过我,步步逼近过来,甚至垂下头,将唇俯在我耳边说:“所谓强大处下,柔弱处上的我的陛下,此番是要处上还是处下了呢?”

这……这言域嘴里怎么能说出如此龌龊不堪的话?

我再往后退一步,屁股却撞在桌案上不能再退,言域又要逼近,我赶紧伸手撑住他的胸膛,惊慌道:“言大哥!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言域握住我推拒他的手,我怎么抽都抽不出来,他便顺势将整个身子贴在我身上,轻笑着问:“你治国大略中八个字被我借用而已,却叫你害羞成这副模样?你是对哪个词,哪个字会错了意呢?”

我被言域这与我呼吸交融的气息扰的乱了方寸,头垂的像是要硬生生别断自己的脖子,近乎乞求的说:“言……言大哥,你别这样……”

听见言域轻叹一口气,他终于将我放开,退后半步,幽幽道:“雷念说的没错。”

我赶忙跑到桌案后椅子里坐下,调整了半天呼吸,却依旧不敢看言域,又有些好奇的问:“雷念说什么?”

“他说,我与你相处一定是极累心的,一定是我的一番心意尽数给了你,你也未必能够领会的。”

听见言域口吻中的落寞,我心里骂了雷念祖宗八代一遍,才转头看言域。

只见言域脸上桃红分明,他究竟是怎么说出刚才那番让人脸红心跳的话的?该不会是雷念教的吧?

“雷念……”我念完这名字,咬了咬牙就想去找他算账,刚跑出桌案范围却被言域一把揽了腰身将我轻松搂到他怀里。

我以为言域又要做什么奇怪的事,他却只是将我抱了,回到床榻处坐下,让我坐在他腿上,他则耳根泛红,也是不敢看我,低着头说:“这么晚了你去寻他,岂不让旁人以为我失宠了?”

……

我这心里,真是又气,又好笑,再也没有了先前的紧张,我捏一捏言域的耳朵说:“你明明自己也很害羞,为什么还要那样说话?”

言域沉默了许久,又叹口气道:“以往做知己时,我也不知道什么话算是情话,乱七八糟的对你说了许多也并不会脸红心跳。如今却是说什么都像对你倾诉爱意,多说个一两句,心就像是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一般。”

“什么做知己时,我们现在明明也还是……”

言域却忽然抬头望我,唤了声:“瑚儿。”

我赶忙点头,“我听着呢。”

言域再度叹气,“他说的没错,若我爱你,当早些与你说清楚的。只怪我不曾与谁谈情说爱,过了这么许久,我才知道,我原来是爱你的。”

这……这算是表白?

言域对我表白了?

没有吧,这是玩笑吧?

我“噌”的站起来,在床榻前踱了几个来回,抚着下巴分析了半天,总觉得哪里不对,我便停下脚步问言域:“你跟雷念一天到晚究竟在做什么?怎么还会聊到你和我的事情上面去?他让你对我表白?难道他知道小颖小泽的事了?言大哥你要提防他啊!他那个人可是极聪明的!”

言域笑的无奈,抓了我再度坐在他腿上,逐一给我解答。

“我和他八成时间还是说正经事的,只是时而谈及皓渊,他便问我是否了解男男欢好是何道理。我哪知道这是什么道理,便只能与他说大约与男女欢好差不多,他却说我不像是生过孩子有过情事的样子,而后便时常出言戏弄我,我脸上发烫他看在眼里,便说我与你是先有夫妻之实,却并无夫妻之爱,于是自发做了我的师父,要教会我。”

“什么玩意儿?”我简直难以相信他们俩在一起还有这种情况,“他还做你师父?你不知道他也从未婚娶是个单身了二十七年的单身狗么?他凭什么做你师父?”

“单身狗?”

我摆摆手,“不要在意这个形容,我的意思是,他教你一定是不安好心,存心等着看我们的笑话的。”

“可是昨夜那一吻,与今日……你分明会变得与平日不同。”

“啊!!!”我惨叫一声揉了揉脑袋,然后扳住言域的脸,认真跟他说:“言大哥,你是男人,我是女人,你那个样子我肯定会紧张,也会有一些反常,可是那不是你啊!你瞧瞧你这黑眼圈,做了自己不习惯的事,你不也是自己受罪吗?”

“可若是瑚儿你喜欢……”

“我不喜欢!”我果断打断言域,见他眸色又暗下去,我缓一缓心神,耐心劝道:“言大哥,若你是有意为之,我便不会喜欢。我只希望你与我能自然而然的相处,你高兴了,难过了我都看得懂你,我不想你突然变了,变得让我觉得陌生,我会害怕的。”

“可是雷念说瑚儿你最喜欢避重就轻,若我不主动,你便永远不会知道我是爱你的!”

我不禁又一次蹙眉,仔细想想,我真的不知道言域对我的情意么?我是知道的,我也与言域说过我们的情意远远超越知己,可我从未承认过我知道言域爱上了我。

我将手从言域脸上放下,无力的笑一笑,“他说的没错,可是我太狡诈,我不想让事情变复杂,我自私,我丝毫没有为言大哥考虑。”

“瑚儿,我并非要为难你。”

“我知道。”点一下头,我看着言域的眼睛说:“言大哥,我知道我们如此亲昵,产生情爱是迟早的事。我不愿伤你。”

“瑚儿……”

“言大哥你听我说。”我再次将言域的话打断,心中泛起的疼痛让我难以呼吸,我却还是定下心来,轻道一句:“玄苍未定,何谈情爱?”

“言域,我不爱你。”

第115章 没有订阅就开虐了

不知何时,何地,我开始下定决心,若言域再问,我绝不顾左右而言他,我会给他一个痛快。

也给我自己一个痛快。

然而言域问时我还是企图糊弄过去……我实在是,小人!

话真的说出了口,我瞧着言域眼中的焦急变成愕然,那双极美的桃花眼里涌上的水雾之中似乎再看不清我的模样,言域缓缓闭眼,浓密的睫毛微微颤抖,就连他那如朱砂点染过的唇也颤抖起来。

言域的手自我腰身处滑落,我便起了身,走到满是奏本的桌案旁,随意抓起一本来翻看。

对不起,言域,我并不想跟你玩什么情窦初开的游戏,我没有游戏的心境,也没有游戏的资本。

对不起,我的言大哥,若我让你心伤,你可以选择离开,毕竟,我已经培养了元启,如今没了言家,玄苍也不至于彻底倾塌,我这后手,一早便是为今日设下的。至于清衣卫,我确实还没有太好的办法,但是没关系,我总不能为了留下清衣卫,再继续耗着你。

若我不是已经育有雷决的子女,若我没有这整个玄苍的责任,若我不是身系雷念的性命,或许我可以与你好好谈一谈的。

若不是这样,至少我可以让你再等一等我,等我这颗慢热的心再对你敞开一些,等我能够毫无保留与你诉说我的担忧恐惧,在那之后,若你还爱我,我便爱你又如何?

可是对不起了,我的言大哥,若我今日回应了你,以雷决的性子,他知道小颖小泽是他亲生,他迟早不会放过你,雷念……也不会,他只会为他的哥哥效忠而已。

我一日不能与夜幽抗衡,便一日不能对你动情。

待我能保护你时,你再来问,可好吗?

现在,我只能在心里默念一千遍一万遍的对不起,言大哥,求你不要难过,为了我,不值得。

听见言域脚步沉重,缓缓出了我的营帐,渐行渐远的不知去了何处。

我抹掉脸上的泪,低声笑了片刻,将手中的奏本放下,便径直也走了出去,转而进了雷念的营帐。

雷念门口的清衣卫岂敢拦我,见我怒气冲天,他们只能跪下,大气都不敢出。

玄瑚正站在雷念身旁专心看雷念摆弄船模,见到我,玄瑚开心的跑来,我却绕过玄瑚走到雷念身旁,在雷念抬头看我时,我将胳膊抡圆了狠狠一巴掌糊在雷念脸上。

雷念被我打偏了脸,缓缓转脸的同时,慢慢起身。

“薇姐!你怎么了?你为什么打他?薇姐!”玄瑚扯住我的胳膊将我往后拼命拉扯。

雷念却拉住我另一条胳膊将我拉近,低头阴狠的盯着我,咬牙道:“你撒的什么疯?!”

我冷笑一声,“这是在夜幽落樱阁汤池,你打我的一巴掌,我今日还你!”

然后我挣开玄瑚的手,狠狠推了雷念一把,他竟没稳住身子向后踉跄两步,我又追了上去,再度将胳膊抡圆了跳起来狠狠抽了雷念另外半边的脸。

抽完不等雷念问,我又冷笑道:“这是你知道我怀了身孕的那一巴掌,我今日也还给你!”

打完这两下,我已用光了浑身的气力。

回过头,我朝雷念营帐大门走出去三四步,却再也走不动一般,蹲在地上,两手抱住膝盖,将头深深的埋在两条胳膊当中。

我听见玄瑚急急的想去拦雷念,可她根本触不到雷念,又如何阻拦。

我的胳膊再度被雷念扯住,而后便被他从地上提了起来,力道之大让我脚跟离地,仅剩脚尖勉强能够触碰地面。

待雷念看清我的脸,我却见他脸上更加愕然。

“你……怎么了?”雷念问的口吻,并不像是要来跟我算账的狠绝,而是真的疑惑。

我用没被他扯住的手又抹了一把脸,冷声道:“你若气不过,要打便打吧,废话少说。”

雷念提着我的力道放松了一些,我的脚这才算稳稳落地。

本来嘛,雷念这个人就是会打人巴掌,也会用极难听的字眼骂人的,我想着他怎么也要打回来,即便不打,也会狠狠羞辱我一通,毕竟我不是真的玄瑚,在雷念看来我不过是个平民百姓,我敢抽他这天之骄子的皇族贵胄,他哪能忍。

“所以,你深夜来我帐中,是来找打的?”雷念挑眉问。

我……我确实欠打,我伤了言域的心。

“你要打就快打,打完了我还要回去看奏本的。”我气势已经弱了下去,这句话也说的甚为怯懦。

雷念却笑了,笑出了声音,笑的那一张苍白的脸泛出红晕来,笑的有点上气不接下气……

“你笑什么?”我很郁闷。

雷念笑的咳嗽起来,他一面忍笑忍的辛苦,一面拍一拍他自己胸口顺气,叹息着说:“你这是看奏本看乏了,跑来让我打你好给你提提神的吧?你莫不是奏本看的太多,把脑袋给看坏了?”

我抬腿一脚踢在雷念大腿上,挣开被他捏着的手转头就走。

雷念却收了笑声在我身后说:“要不要喝酒啊?一醉解千愁。”

我有点动心,回身狐疑的看他问:“我打你诶,你真的不生气?”

“本就是我打你在先,你不过讨回的晚了些罢了,我生什么气。”说着,雷念对门口清衣卫下令:“去取几坛酒,再备些下酒菜来。”

一杯一杯,我还从来没这么豪迈的喝过酒。每喝完一杯,雷念便伸着他那大长胳膊来给我倒酒。

直到我喝的打了个嗝,雷念又浅笑出声道:“真是没有分毫女子该有的矜持模样。”

玄瑚挨着我坐着,此时赶忙对我说:“薇姐不要听他胡说,不要与他一般见识。”

我摸摸玄瑚的头,跟玄瑚说:“他说的有什么错,我确实举止粗鲁。”

说完我再喝完一杯,头渐渐发晕,眼前也变得模糊。

雷念又为我倒了酒,端起他的杯子敬我一敬,却先于我喝完,笑问:“你这是为了言域?”

我心中烦闷不堪,胡乱回道:“我为了我自己,我看你不顺眼就来打你了,不行吗?”

“呵……”雷念低笑,“我与你交情虽浅,却也知道你并不会为着自己的事情发那么大的脾气。说吧,你和言域怎么了?”

我这才喝了刚才雷念敬我的那一杯,只觉得挡不住酒力上头,脑袋沉的厉害,便由着脑袋往桌面撞去。

玄瑚赶忙要来扶我,却还是雷念动作较快,以手掌接了我的脑袋,叹口气道:“你闲了也该练练酒量。”

“要你这个死变态管!”我乌里乌涂骂完,后面我还有一肚子的骂词,出了口却难以连城完整的句子。

在我“混账”、“脑残”、“自大狂”、“臭狗屎”、“大傻X”一类的关键词里,我感到有人将我横抱了起来。

以为是言域来接我回营帐了,我便靠在那人肩头,讷讷念了几遍言域的名字,而后便失去意识。

第116章 不管我要下地干活

头疼欲裂,我捂着脑袋从床榻上起来环顾一圈,只有百灵,没有言域。

早起帐中议政,言域和雷念站在一起,我见到雷念贴在言域耳边说了些什么,言域便抬眼望了望我。

言域今天不但黑眼圈依旧,那双桃花眼里甚至还布上了许多的血丝,看的我心里一阵绞痛。

胸闷的紧,议政后我便令暮长烟、乔蕴和龚驰陪我去田间看看。

可是帝王视察,再怎么精简阵仗还是太大,我甚至连田埂都去不了,只能在田地之外较宽敞的道上远远瞧着,不多久从田里跑来两个人,正是尹暖和尹轩。

这兄弟两个换上了清爽的发型,干活出了一头的汗,在太阳下看着阳光健康,笑容也朴实灿烂。

跑到近前来,两兄弟齐齐跪下,先拜了我,又拜了暮长烟,而后再拜两位亲王和其他大臣。

我让他们起身,又叫清衣卫端了茶来,我亲手接下两杯,递到尹暖尹轩手中。

“谢谢陛下!”两兄弟赶忙接下茶杯,受宠若惊中又十分的喜悦。

我这次出来没让起皇帝的仪仗,也没让举“玄”字大旗,但是尹暖尹轩跑来拜我,还是让田里务农的百姓知道了我就是出巡至此的皇帝。

这一番就不得了了,人们先是放下手中农活望着我所在的方向,而后渐渐聚拢过来,在清衣卫的防线之外陆续跪下,此起彼伏的高呼“陛下万岁”。

万什么岁,能活过八十我就知足了。

虽然心中萎靡,我却还是将头扬起,做出副女帝应有的架势,朝我的百姓们缓缓抬手,沉声道:“春耕农忙,大家都辛苦了,快快平身,去清衣卫处饮些茶水吧!”

这群百姓非常敬畏我的样子,便又陆续起身,清衣卫早已设下无数小凳茶桌,百姓们有序的逐一去领了茶水喝,我又听见百姓们高兴的谢恩声音。

这不行,我跑出来视察春耕,不下地成何体统?

这些百姓看着老实本分,我就算下了地也没什么危险啊,何必非得这么高高在上的拘谨着自己,疏离了旁人。

想到这里,我抬手开始拆头上的乱七八糟的东西。

言域上前一步问:“你做什么?”

一整晚没见人,议政时也一个字都不说,这时候却跟我说话了么……

我听见言域的声音又莫名觉得自己有些委屈,虽然这委屈也是毫无理由毫无根据,我自己都觉得心虚,可我就是委屈。

我便闷闷说道:“我要跟尹暖尹轩下地干活去。”

“胡闹!”言域竟然厉声斥责我。

我抬头瞪了言域一会儿,等他脸上的怒意消退,我又说一遍:“我要下地干活去。”

“你……”言域左右看看,又靠近我一些,低声说:“瑚儿,地里刚撒了灭水蛭毒虫的药,那些虫子还没死透。”

“我不怕虫子,被咬了让大夫给我开点药就是了。”

“可是……”

“让她去吧。”雷念打断言域,靠近后低声对言域说:“她这是一腔苦闷无处宣泄,我们陪着她下地就是了,没什么危险,放心。”

“你说谁一腔苦闷?”我瞪雷念的同时,跟头上这些龙钗杠上了,又忍不住吐槽,“这百灵怎么回事,给我梳个头插这么多七零八碎的东西!”

言域叹口气,将我的手拉下,轻道:“我来帮你。”

身后是言域在帮我拆头饰,身前是雷念一脸很有内涵的笑。

“你再笑我就把你剁碎了做农田的肥料。”我恶狠狠压低声音威胁道。

“嘁——”雷念却更是笑出了声音来,靠近一步,两手绕过我的腰身。

我以为他要抱我,吓得我要退后,雷念却说:“别动,你要下地总不能也穿龙袍吧?至少将外面一层脱掉。正好我今日这外衣较柔软,等下给你套上便是了。”

然而我要下地,我的大臣们也不能干看着,暮长烟带头脱了外衣,卷起裤腿,褪去鞋袜。

等我套上雷念玄色的外衣再回身时,就看见我这些大臣一个个光着脚模样搞笑的都在望着我。

“噗……哈哈哈哈!”我指着暮长烟大笑起来,“国师,原来你腿上这么多毛!”

暮长烟老脸一红,“陛……陛下……”

乔蕴龚驰也是忍不住了,纷纷发笑,惹的这随行的将士和清衣卫们也都笑起来,一派温馨和谐的景象。

言域不让我卷裤管,说我不宜露出体肤,他取了两根束发的红穗将我的裤管收在脚踝处,连同袜套一同束紧。

我瞧着他蹲下在我脚边忙活的样子,忍不住去摸了摸他的脑袋。

“嗯?”言域便抬头,以为我是有什么事。

“没……没事,就是你有一缕头发乱了,我帮你理一理。”我紧张的别开视线。

雷念已经将库管卷好也脱了鞋,他这苍白的肤色却掩盖不住小腿修长紧实的线条。

春耕已至末尾,这一片田也是尹暖尹轩管辖范围最后一片,我们不过是将稻苗插入水田里,我跟着尹暖学了几遍已经掌握方法,言域在一旁看着也已经领会贯通。

但是雷念,这身骄肉贵的贤王大人,被尹轩手把手的教了近一个时辰,还是不停出错,废了好几束稻苗,气的尹轩在水田里直跺脚。

实在没办法,尹暖也跑去,跟尹轩两个人一左一右围着雷念教。

我和言域肩并肩,不时弯腰将苗插下,见尹暖尹轩雷念距离不那么近,我轻声对言域说:“我以为你再也不理我了。”

言域一怔,用那桃花眼浅浅的白了我一下道:“被你拒绝就不理你,我在你心里就这么小气?”

我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言域道:“当叹气的是我吧?”

我就又叹了一口更长的气。

“不要再叹气了,我这心里已经够疼了,你再叹气,是要我心疼死在这水田里吗?”说完,言域将他手指上的泥巴点到我脸颊上。

我便跳起来,两手泥汤朝言域俏丽无双的脸上糊过去。

“瑚儿!瑚儿别!我错了,我错了!”言域拔腿就跑,被我一路追出了稻田。

笑闹半晌,田里的雷念不干了,对着我们大喊:“你们到底是来种田的还是来调情的?”

我对言域吐吐舌头,言域用干净的胳膊肘帮我蹭掉脸上的泥,温柔美好。

阳光刺眼,我却迎着阳光看言域看的不舍得收回视线。

“瑚儿累了吗?要不要去歇息片刻?”

这还是我的言大哥,真好。

我笑出个痴傻模样,摇摇头,“我不累,不过……言大哥,谢谢你啊。”

言域背着光,笑的宽容体谅。

白色衣衫上是绣凤的纹样,墨染的发被红绳束在头顶,垂下的红穗就在言域脸旁随风飘扬。

第117章 天蝎宫内诈行军图

与言域有了一起种地的经历,言域似乎又将他的浓浓爱意收起。

虽然我不知道爱意这东西到底能不能收放自如,可是看言域又如以往一般陪伴着我,我也就逐渐安心下来。

唯一的区别就是,言域说为了做给外人看,他还是要与我同寝的,特意问了我是否介意,若我介意,他便在我的榻旁打个地铺,说的我心中难过闷声不语,言域却又说:“若你不介意,那我仍旧睡在你身旁。”

睡就睡吧,我沉默不就是答应了嘛。

言域却又说:“我不会再有不当的举止了。”

我皱起的眉头估摸着都能夹死路过的苍蝇,喉咙里堵塞的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并肩而坐,言域唉声叹气了半天催促道:“都这个时辰了,你介意不介意……给我一句话可好?”

我转了头狠狠的说:“我介意早就介意了还等到今天!”

言域被我凶的愣住,“哦”了一声。

第一夜这么尴尬着躺下,我卷着被子,言域连被角都不敢拽一下,最后还是我用力把他那半边的杯子丢在他身上,他才盖好,轻道了句“谢谢”。

谢什么谢……

离开尹暖尹轩驻地,又到了下一处扎下营,天蝎宫的青川却抱恙拒绝接驾。

老实说我是一点都不想再跟十二宫里不那么熟悉的面孔打交道了,好在就近天秤宫的凌霄正跟曹侃一起守在帝衡军营里,就剩下射手宫长染一个人跑来迎驾。

有阵子不见,长染已不再穿那桃花图样的柔软衣衫,而是着一身干练的清衣卫白色衣裳,腰间别着言域送给他的扇子。

这少年练武练的如何我不清楚,可是看他本柔弱无骨的身板渐渐变得精壮起来,隔着衣服我似乎都能瞧见他的肱二头肌,再看他那凤目含笑的样子,想必如今他过的日子,比早前在帝衡要舒心的多。

长染与我也算是亲昵惯了的,拜完我后便靠过来端着我的左手,轻道:“陛下近来好吗?”

“我有你老大言域照顾着,当然是好的。”我见长染的笑,心中也觉得温暖高兴。

长染回身看了下跟在我左后方的言域,又回过头对我一乐说:“凤亲王听陛下这么说,正笑呢。”

我好奇之下去看言域,言域却嗔责的丢给我个轻飘飘的白眼。与其说是白眼,还不如说在放电,谁让他眼睛长的那样好看。

见我步行方向是天蝎宫,长染又说:“陛下,青川病了一个月了,也不知道是什么病,陛下不忌讳么?”

“他病了我更要去看他,免得他背井离乡又因为我的冷落遭旁人慢待。”

“陛下总是这样体恤我们的。”长染又笑起来。

我暗暗掐了长染胳膊一把,“说话不许再掐嗓子了。”

长染便清清嗓子,粗声粗气说了个:“长染遵命!”

“你故意压低嗓音对吧?你是故意的吧?”我指着他问。

长染笑起来点点头,“哈哈~陛下英明!长染骗不过不下~”

我低笑着摇摇头,这个长染,一旦处的熟了,也当真就是个少年性子,有时候喜欢开个不打紧的玩笑,倒很可爱。

一同进到天蝎宫的正厅,怪异的是先前去的几宫也是新建成的进门都还多少会有一些泥灰与涂墙粉料的气味,天蝎宫里却没有,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果香。

虽春已过半,但玄苍现在也都在农耕,即便有一些农户种下了果园,果园也不过都是幼苗,瓜果一类如今可是非常罕有的,我吃的那些也都是言域令人在帝衡采买的。

我闻着淡淡的清甜气息,又想不出个所以然,便问长染:“这香味是什么水果?”

“陛下,不是水果,是青川调的香,香炉在那处,陛下瞧。”长染指了指墙角。

墙角处实木花架上本该放置花瓶,天蝎宫正厅四角的花架上却各方一个香炉,细看之下,香炉正燃着,一缕缕淡色青烟缓缓由香炉四散出来。

门外有清衣卫的侍卫来报,说青川实在是下不了床榻,也是不能来正厅见我的。

我瞧着自打我们来,长染虽是陪着我,却总是看向言域递出笑去,我便对长染说:“你跟言大哥去瞧瞧午膳备的如何了,记得给青川单独备些便于入口的,瞧完了膳房你便跟言大哥练武去吧。”

长染凤眼冒光,“谢谢陛下!”

见长染立刻从我身旁跑去言域跟前,亲昵的唤了声:“凤亲王!”

言域对长染本来就非常照顾,他对长染点了下头,抬手拍一拍长染的胸口道:“身子果然练的壮实些了。”

“长染日日练体从不耽误!”长染更加高兴,邀功一般回言域。

“好,我们先去膳房,之后我便开始教你掌法。”

“真的吗?多谢凤亲王!”长染喜出望外就要下跪。

言域拽了长染的胳膊阻止他下跪,又与他一道走出正厅而去。

我对着这两道绝美的背影出了会儿神,就听见坐在一旁的雷念说:“你没什么正经事做了吗?”

收回视线,雷念每每赶路之后再扎营时都比平时虚弱一些,此时他正瘫坐在椅子里,两条腿岔开的坐姿显得这两条腿更是长破天际。

但是这个人说话还是老样子,惹人讨厌。

我走过去踢一脚雷念的脚问:“要血么?”

雷念脖子往后一仰将头靠在椅背上,叹口气道:“自然是要的了。”

我便将袖子撸起递给他,他伸手来接的时候,我却跳开一步,大笑一声:“哈哈!我今天就不给你!你想要血就给我画个雷决的行军路线图来换!”

“这……”雷念脸上为难,“这等机密要事,密探也打听不来,我身在玄苍又如何知道?”

“你不是了解你哥么,你们一个负责部署一个负责打仗合作了那么许多年了,你难道猜不出来?”我这也是一时兴起信口乱诈的。

雷念却望着我沉默思忖了片刻,点了下头,“若你要的是预测,那我倒可以给你画出三张来。”

“三张?”我蹬鼻子上脸道:“要三份那么多干什么?我就要一份!”

雷念站起来低头瞪我:“说是预测,岂有一测便能测中的?”

我想了想,雷念这么说好像也有些道理。

第118章 种田的兄弟得瘟疫

既然来了天蝎宫,那青川病的起不来床,也就只有我到他卧房里去瞧瞧了。

雷念虽因疲倦脸色比平日又苍白了几分,好歹走路还没什么问题,便跟着我一道穿过正厅,在天蝎宫清衣侍卫引路下到了青川的卧房门口。

有趣的是一般寝宫院落多是种些树就得了,青川这院子里却一棵树都没有,而是将院里的地全做了小田圃使用,进青川卧房前我问那侍卫这田里种的什么?侍卫说都是青川从帝衡带来的各类花种。

这个爱好很不错,要不是我那皇宫寝宫都已经被砖石铺满找不出空地来,我倒也想闲了再开垦几个小田圃,种点菜,再养一缸鱼,最好再弄几个鸟笼养几只叫声好听的鸟儿,这是何等的惬意啊~

“你在皓月阁的时候不是喜欢种菜的么?”雷念也想起这一段,冷不丁冒出一句。

“那个时候除了种菜也没什么别的事可做嘛。”我耸耸肩膀。

“琴棋书画,哪一样不比种菜有趣?”

我撇着嘴摇摇头,“老实说,除了琴之外,另外三样都没有种田有意思,要不是我要治理一国,如今我寝宫书房那些书我也是绝对不想多看一眼的。”

说完我便率先走入了青川屋里。

这屋里的味道可以说很熟悉了,每次进雷念卧房也是一股药味。

回头瞧一眼雷念,他正四下环顾,见我望他,他冷声问:“你看什么?”

我对雷念翻个白眼,我一个皇帝,看你就看你了,你有什么好不满意的。

绕过屏风便见到了床榻,床榻上正沉睡这一人。

肤色比雷念还要惨白,未束起的长发在枕上散开,虽然额头上布满汗水,却依旧掩盖不住此人清丽的面容。

我走到榻旁坐下,瞧着青川眉头紧蹙,想必他病中应该是极难受的,便将那仅盖在他腹部的被子拉起一些盖至他的胸口。

“大夫瞧不出青川得的是什么病吗?”我疑惑道。

一旁侍卫忙上前抱拳:“回陛下,上个月大夫说宫常侍是着了风寒,可按着风寒的方子吃药也不见起色,大夫换了几次药方依旧无效。”

雷念站在我两步开外对侍卫说:“将上月至今的药方拿来给本王看。”

侍卫听令去了,我想起来雷念久病成医兴许也是有点用的,便问:“要不你来切个脉?”

见雷念不置可否,反正他不拒绝就应该是答应的,我便起身将榻旁位置让出。

雷念坐到青川身旁,自被中拉出青川的胳膊,三指切上青川脉门,垂目静坐了一会儿,又将青川的胳膊放回被中盖好。

“怎么样?”我问。

雷念答:“确实是风寒的脉象,待我看了药方再说吧。”

“好,好。”我反正也帮不上忙,只能点头如捣蒜。

雷念又说:“你无事就去院子里坐着等。”

“为什么?屋里不是挺好的么?”我这是习惯性与雷念斗嘴。

“你就不怕也染上风寒?”

“我还真不怕,我身体好得很,从来不生病。”

雷念抿了抿唇,看我的眼神有些无奈,“随你吧。”

说完雷念转眼去望青川不再看我。

我这才后知后觉的想,好像刚才雷念并不是要跟我开杠,我是不是有点不识好歹?

正想开口挽救一下刚才幼稚表现亏损的颜面,侍卫却已经回来了,将数张纸两手呈给雷念。

雷念一张张看过,自言自语道:“药方未见不妥。”

而后雷念又将手放在青川额头上探了一下,“这高烧不退有几日了?”

侍卫答:“前天夜里烧起来的,宫常侍便一睡不醒了。”

雷念将药方还给侍卫,“你下去吧。”

“是。”侍卫便行礼后恭敬退出。

待侍卫走后,雷念再度抬眼看我,“这天蝎宫的大夫都是言家的人?”

“是。言大哥来玄苍时带来了近百位大夫,十二宫每宫安置一两位。怎么,言家的大夫有什么不妥吗?”

“倒没有不妥,不过既是言家的大夫,那便是夜幽人了,夜幽已十数年未发过疫灾,也难怪他们瞧不出这是疫病。”

“什么?”我紧张起来,再靠近去看青川时,雷念推了我胳膊一把说:“虽是猜测,你也当避开,一个皇帝怎么听见疫病还往上凑?”

“我没事,一般小伤小病对我来说都不碍事,我身上毕竟有玄瑚……”

“你闭嘴!”雷念厉声打断我的话。

我被雷念吓了一跳怒问:“你凶什么啊?”

雷念眼睛快要从眼眶里瞪出来,我恍然大悟,雷念这是担心隔墙有耳。

想通了我又乐了,“嘿嘿,贤王还是很关心我的嘛~”

“废话少说,我要将来过天蝎宫的人聚集起来问一遍,你也近过青川的身,在我问清之前你不能出天蝎宫。”雷念说着起身,丢下我出门离去。

叹口气,我怎么会不知道疫病的厉害,可若青川得的真是疫病,我正襟危坐也没什么用啊。

再度坐到青川身侧,见他烧的厉害,气息微弱,嘴唇苍白皴裂,我便去桌上倒了杯茶想喂给青川。

青川嘴闭的很紧,我一只手掰又掰不开,想将茶杯先在一旁放一放两手去掰,杯子未能放稳掉在地上摔成两半。

侍卫闻声进来,我说没事,侍卫又出去继续守门。

哎,自从做了皇帝,有了许多人伺候,我自己想干点什么竟然也变得笨手笨脚的,这么吐槽自己,我去捡碎裂的杯子,却偏偏又被那破碎的锐利边缘划伤了左手食指。

吃痛之下想去吸掉指尖流出的血,又想起我这血可是神药啊,便硬将青川的嘴掰开,把流出的血全部都滴入青川口中。

看雷念的样子,对于应对疫病应该是有经验的,有经验归有经验,这青川可是已经病了一个月了又连续烧了两天,如果不给点猛药下去,就算青川救的回来恐怕也要烧坏脑子。

瞧瞧这脸,这身段,要是烧成傻子了岂不可惜。

且这个青川严格说起来跟夜幽的皇室还是有一些亲缘关系的,也算是雷念的一个远远远房表亲,他能亲自给青川切脉想必也是逃不开这一层情由。

再者,毕竟都是喜欢没事种个小田的兄弟,我且先将你救回来再好好与雷念一道解决疫病的问题吧。

第119章 十二宫之夜幽皇亲

来天蝎宫路上我研究过青川的资料,青川一位远房姨母是夜幽先皇的侧妃,这个远房姨母,是青川舅父的远房表妹……

我自幼就对这个亲戚关系搞不大清楚的,青川和雷念的关系我就琢磨了半天,最后还是不明白,问雷念他也不理我,倒是言域听见了,告诉我说虽然亲缘关系是远了些,但是青川应当叫雷念一句表兄的。

按理说,即便是远亲那也是皇亲,青川应该不会落得个做人男宠的尴尬境地。经过言域的解释,我便知道这又是一桩进献美人的戏码。

青川生母是夜幽人,生青川是难产死了,青川的父亲是个做熏香生意的帝衡商人,青川自幼帮他父亲打理店铺生意,被微服出巡的皓渊一眼看中,青川的父亲就将儿子送给了皓渊。

这一送,青川的父亲就摇身一变成了帝衡罡岳皇城里最大的熏香商号老板,也接了不少帝衡皇宫里的生意,可谓是鸟枪换炮,财源广进。

一个长染,一个青川,都是被自己亲生父亲送给皓渊的。

趋炎附势,卖子求荣之徒也配有孩子?

我喂青川喝完血又吩咐侍卫给他喂点水喝,而后到院子里,替青川拔一拔他花圃当中长出的杂草,边拔边想青川的身世,又想起长染的身世,胸中气闷,狠狠将手上一把杂草都至一旁。

“这是怎么了?”

听见言域的声音,我起来拍掉手上的土,气呼呼回过头对言域说:“青川和长染的爹真不是个东西。”

言域靠近我弯下腰去帮我拍龙袍下沿沾染的泥土说:“天下不平事何止千万,你桩桩件件都放在心上岂不苦闷?”

我说:“长染来玄苍后过的高兴,我倒也不会想太多。但是见青川病重,我怎么能不可怜他呢?”

言域道:“所以我才按照十二宫的顺序,将青川与长染放的近一些,长染平日里多与青川走动,也能常常劝慰青川。”

我低头看言域帮我仔细拍灰,心中觉得温暖,便拉了他的胳膊将他拉起来与我对望。

言域额上有一层薄汗,我举起手用干净的手背帮他擦一擦,轻道:“言大哥对身边每个人都如此细心,会不会太辛苦了?”

他却拉下我的手,微微摇一摇头,笑道:“练武练饿了,午膳已传去正厅,长染已经在正厅候着了。”

“你瞧见雷念去哪了吗?”我问。

“他正带清衣卫四处抓人,我问过他,他说他午膳跟清衣卫的人一起用了,叫我们不必等他。”

我点点头,与言域相视了片刻,言域那双桃花眼里的眼眸便开始躲闪我,大约是害羞了。

与言域一道回天蝎宫正厅路上,言域问:“你方才还气愤着,现在怎么又一直笑了?”

我轻浅的叹一口气,“我只是感慨,我何德何能,遇到言大哥这样温暖的人,如今就连雷念也愿意帮我。”

“我对你就不必再多说了,至于雷念,若你无能,他又岂会听你调遣。”

自从雷念帮言域出馊主意搞得言域对我表白失态后,我和言域说起他来,各自都点到即止。

雷念造船这件事已经告一段落,他的船模我翻来覆去瞧了许多遍,看不出什么毛病来。但真要造大船,是要在伥河泩河河边造的,现下暮长烟已经安排大臣按照雷念绘制的方位去两河流域实地考察,看雷念标出来的船厂船坞选地是不是合适,有没有问题。

晨起的议政我便在路上跟暮长烟简单聊了聊,他说还没有造船选址的回信,请我再等一等。由于刚到天蝎宫,大臣们还在扎营,我想着明日早起议政再问问看此事有没有什么新的进展。

午膳有长染陪着,边吃边聊的让我格外舒心。

不免又提起青川,长染似乎已经与青川走的颇近,跟我说了半天青川生病如何,最后还扯出一桩青川的旧情。

“青川与我还是不一样的,我自幼便跟着辰王爷了,青川才跟了辰王爷两年。两年前青川还在他父亲商号里帮忙时,与那商号相邻的布庄家的二小姐很是相投,青川本想着跟他爹提下聘过去的事,尚未来得及开口,辰王爷便看上青川,将青川带走了。”

我午饭前的火气又被调起来,骂了一句:“我这兄长还真是毁人不倦!”

就见言域不悦的瞥了长染一眼,长染赶忙过来晃晃我的胳膊,“陛下不要生气,这都是过去的事了。”

言域却冷下声音说:“早知道你要说这些没用的话,就不该让你来伺候用膳。”

“王爷,长染知错了……”长染被言域吓唬一通,蔫巴巴的将头低垂了下去。

静默片刻,我吃了言域夹过来的菜,见言域并没有什么怒意,反而唇角还忍着笑,便拍一下言域的手说:“你吓唬的是长染,我却也被你唬住了。”

言域轻笑出声,“长染确实越来越没规矩,不趁机骂一骂,也不知道他今后会不会骑到我头上来。”

长染急道:“我哪有那么大的胆子啊,王爷你可不要冤枉我!”

“你看,可不是没规矩的样子。”言域笑着望我,却用筷子指了一下长染。

细看长染,不涂脂抹粉了才知道他的眉毛长的虽细如柳叶却也还是较浓密的,在言域的教导之下,不出几年,长染应该也会长成个英姿出众,风姿绰约的翩翩公子,再不是以往供人享乐雌雄莫辨的玩物。

“陛下,长染脸上有什么脏东西么?”长染被我看的有些莫名起来。

我笑道:“我只是想说,你要好好跟言大哥学习,你会前途无量的。”

“长染不要前途无量,长染只要多少能帮着凤亲王为陛下出力,鞍前马后的侍奉陛下和王爷,那长染也就不枉费活了一场了。”

这种话我听了总要窝心的,言域想必也心声感慨,却碍着都是男人,只能轻声说了一句:“想到御前伺候,你还需再勤勉些。”

“是!长染听王爷的!”

言域笑过,转眼望我,嘱咐我继续吃饭,等我动了筷子,言域又说:“我派人去打听过,青川家中老商号隔壁布庄家的二小姐仍待字闺中,待青川醒来,若他有意,我会请帝衡罡岳皇城商会会首出面,为青川说媒。”

第120章 清丽公子饮血转醒

想必青川过往的情史也是长染告诉言域的了。

雷念已经下令隔离天蝎宫,我和言域都知道疫病的厉害,自然也会配合雷念的安排,便与长染一道在天蝎宫里面等待。

下午应当是我批阅奏折的时候,今天我不能出去,暮长烟也进不来,奏折若送进来,出去时还要麻烦,我便令人传话暮长烟,若无紧要的事,就且先将奏本放在大营内我的营帐中,待我出去后再抓紧处理。

传话的侍卫带回暮长烟等一干大臣的保证,说一定让乳母婢女照顾好小颖小泽,又带话来千叮咛万嘱托,要我千万要保重龙体。

怎么保重?抱紧自己?

实在没什么事情干,长染又着急想要跟言域学武功,下午我坐在阴凉下看他们两个天蝎宫正厅外空地上练武,不知不觉就嗑掉了两盘瓜子。

许久没这么无聊过了,瓜子嗑的多了嘴里又十分寡淡,我便喝了几杯茶后走出阴凉,再次蹲到青川卧房外的田圃里面去拔草。

言域也不知道从哪给我弄来了一顶遮阳的草帽,我索性拆了一头的头饰,又换了身清衣卫小号的衣服,如此再下地干活可就利索的多了。

“王爷,你看陛下穿一身清衣卫的衣裳,倒像个清秀的小侍卫了呢。”长染扎着马步还不忘记与我们玩笑。

言域用脚去顶了顶长染的脚,“两脚分至与肩同宽,后背挺直,不许说话。”

“是!”

我对言域和长染笑一笑,便离开他们练武的空地,又穿过正厅再次去了青川的田圃里去劳动。

刚蹲到田圃里拔了没几根草,就听见卧房方向传来一声虽虚弱却掩盖不住怒意的问话:“谁让你动这花圃的?”

呃,我扭头看看那人,笑道:“你这么快就能下床了?”

青川虽起了床,可还是要扶着门框才能站稳,他那双因病而无甚光泽的眼却死盯着我的手,“你……你不是天蝎宫的侍卫,你是何人?”

我捏着那几根杂草站起来靠近青川说:“你这个问题问的极好,那我走近了让你瞧瞧我是谁。”

头上的草帽明显不是给女子设计的,我戴在头上盖住了我整个额头,帽檐又挡住我半张脸。

如此走到青川面前,我仰起头对青川一笑。

青川本愠怒的脸瞬间变为惊惧,见他就要下跪拜我,我端了他的胳膊说:“你还病着,这跪拜的礼就免了吧。”

虽然我这么说,青川还是对我躬了身道:“青川不知陛下驾到,未能出宫迎驾,方才还出言不逊,请陛下赐青川的罪。”

“行了,你也别客套了。”我冲青川摆一摆手,又对一旁的侍卫说:“膳房里应该还温着中午新做的米粥,你去叫人送来。”

侍卫领命去了,我扶着青川回到他的卧房,将他送至床榻旁看他坐下。

青川先前虽拜见过我,与我说过的话满共也不超过十句,这一下在他卧房独处,我见他坐姿端正,腰背紧绷,低垂着头不敢看我。

想让青川放松些,我说:“我方才在帮你拔去花圃里长出的杂草,你放心,我还是分得清花苗和杂草的,并不会伤了你心爱的花苗。”

青川忙虚弱的一揖手道:“陛下如此,青川实在惶恐。”

我踱步到桌旁倒了杯茶回来递给青川时问:“都说长染与你走得近,我是什么脾气,你应该听长染说过。”

青川双手接了茶杯,轻道:“长染常说陛下对下宽容体恤,凤亲王对十二宫照顾有加想必也是陛下授意,青川代十二宫谢过陛下。”

“嗯。”我到桌旁椅子落座,既然寒暄完了也该说些正经事,便问:“你可知你得的是什么病?”

青川摇头道:“大夫说是风寒,按风寒来治未见起色。昨日那碗药想必大夫又换了方子,一觉醒来,青川觉得身子好多了。”

“昨日?”我笑道:“也对,你当然不知道你已高烧昏睡两日了。”

“这……青川确实不知。”

“你还记得你生病前做过些什么事情么?”

青川苦思片刻后道:“总不过是白天巡视耕种,夜里就拾掇院子里的花圃,并没有做过别的什么事。敢问陛下此问何意?”

我也并不隐瞒,便说:“贤王来看过你,他说你得的可能是疫病。”

“疫病?!”青川站起身来急道:“陛下快请远离天蝎宫以免染病啊!”

“晚了。”我仍旧微笑着,“不止是我,凤亲王、长染,你宫里的人以及来过的人,此时都已被限制外出,外面的人也都进不来。所以我才闲的发慌跑去收拾你的花圃嘛。”

“这……青川有罪!”

青川噗通一声双膝跪地,我阻拦不及,只能看着他给我磕了个响头。

“你起来说话。”

“青川身染疫病却未及时上报,如今牵连陛下,想必更是延误了疫情,青川罪不可赦,只求一死谢罪!”

“现在贤王也只是猜测罢了,他还要去逐一询问才能知道有多少人得了跟你一样的病症。若真是疫病,你死了也是无用,不如好好想一想你究竟做过什么,在哪里染了病,也好帮着贤王快一些查明病情的起源。”

青川这回总算是明白了轻重缓急,起身又仔细回忆他染病前几日的情形。

言域和长染听传膳的侍卫说青川醒了,长染自己端了粥跟着言域一道来到青川的卧房。

有长染在,青川不再那么紧张,一面缓缓吃粥,一面细想,总算是想到一件与往常不同的事。

“长染,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这天蝎宫建造之处,地下原是有个地窖的,地窖里还有一具白骨。”青川与坐在桌对面的长染说。

长染点头,“记得,那白骨不是被你送进皇宫灵木古去了么?”

“对,可是春来天暖后,那地窖里又生出了许多的老鼠来,一月前我不过路过近处,竟被地窖里头跑出的老鼠给咬了一口。”

我蹙眉望向言域,言域神色也如我一般凝重。

青川此言后,长染也与青川面面相觑,而后长染声音略颤抖的问我:“陛下,青川得的,该不会是鼠疫吧?可若是鼠疫,青川的命也太大了,竟还能再活过来?!”

言域不着痕迹递给我个询问眼神,我便老老实实把自己受伤的手指头在桌下亮给言域看了一眼。

第121章 贤王换个姿势饮血

青川被老鼠咬了一口就生了病,雷念又说青川的病症类似疫病,这两个信息相结合,我心中基本确定,青川得的应该就是鼠疫了。

寒战高热,神智模糊,但是并未咳血,皮肤也未见病变……

我问言域:“若我没有记错,鼠疫大致有三种,青川这症状是较轻的一种,所以用风寒药方也压制了这么许久。”

言域道:“不错,既疫病起源是天蝎宫地窖里的老鼠,我这就带人去放毒鼠散。”

见言域要走,我忙拉住他,“言大哥,传信出去通知贤王速将已经染病和可能染病之人尽数关进天蝎宫隔离,另外通知国师将玄苍的大夫和灭鼠成药调拨过来,病鼠八成已经四散出去了,不能只盯着天蝎宫一处。还有,令大夫对应三种鼠疫将药配好,至于药方,一定要贤王亲自过目!”

言域慎重的点了头,我才将他放开,目送他阔步离去。

“青川。”我再转头回来望向脸色苍白的人问:“将你宫里的软棉布全部出库,令所有婢女带好剪刀针线半个时辰内正厅外空地集合!”

“是,陛下!”

青川得令离开,我又对长染说:“长染,你速去准备生石灰,带二十个侍卫,将天蝎宫内外铺满生石灰,任何一处都不能遗漏。生石灰若不够,就传话叫外面的人送来。”

“是,陛下!”

我坐在青川屋里闭目自省了许久。

玄苍灭国十年,原本尸骸遍野,明处的虽然已经收拾清楚,可暗处还藏着多少?即便那些尸骸都已经化作白骨,可若是阴暗潮湿之处,也还是容易滋生病菌,再加上我确实未曾下令春耕同时加大灭鼠力度……

治国并非儿戏,我究竟还有多少疏漏?而我的疏漏又会衍生出多少问题?

说到底,若由天蝎宫开始爆发出鼠疫,这归根结底,也只是我没有治国经验所导致。

情况紧急,多想无用,在正厅门外婢女集合后,我亲往讲解一遍口罩的做法,要求每个口罩要里外两层并涂抹上大夫调配的药汤。

在婢女们按照我的要求抓紧制作口罩时,我又吩咐侍卫于天蝎宫各院落都起了锅灶,从今夜开始,每个人换下来的衣物必须以沸水浸泡杀毒。

下午便不断有病患被送入天蝎宫,大夫立即为这些病患诊脉,根据症状喂下早已熬好的对症汤药。

无论是否患病,婢女制成的口罩都会分发下去,每人佩戴。

晚膳我让天蝎宫膳房直接做了大锅饭,宫内与外隔离的人轮流吃饭,用过的碗筷全部开水烧煮后方可再用。

只是青川这天蝎宫的主位生病,确实阻塞了天蝎宫管辖民间疫病病情的上报,夜里雷念总算带了最后一批人回来,这批都是天蝎宫辖区的百姓。

见雷念脸色实在惨白难看,我迎上去问:“生病的都找到了?”

雷念摇了摇头,“就近的罢了,我回来是想告诉你……”雷念四下扫视一遍,周围的侍卫正由青川和长染领着撒生石灰。

再望向我时雷念赞许的点了个头,“我要说的,你已经准备了,如此便好,我要彻夜搜查,不与你多说了。”

说完雷念转身要走,我忙说:“你等等!”

雷念回头问:“何事?”

“你随我来。”

周围人多不便说话,我对雷念说完使了个眼色,雷念也不多问,跟着我一路走进无人的院落侧面厢房里。

我将手腕伸出说:“你脸色不好,喝了血再去,不然我不放心。”

雷念轻笑一下,握住我的手腕说:“我还没时间给你画兄长行军路线的预测图。”

“难道你还会赖我的吗?”我也笑了。

“也许——”雷念拖个长音,我对他一挑眉,他又笑着说:“也许不会。”

雷念看向我手腕时,眼尖的瞄见我指尖上的小小伤口,他用拇指抚摩一下那个伤口道:“我方才见青川有力气与侍卫一道铺生石灰,便知道是你给他饮了你的血。”

我说:“现下即便知道是鼠疫也没有完全对症能够保证治愈的药,青川试了我的血若能痊愈,这疫病也就并非无法了。”

“不到万不得已,切不可再用你的血。若一定要用,也要当心,不要被人看见。”

虽然我心里觉得雷念流露关怀之情有那么点怪异,但现在并不是讨论这等小事的时候,我便点一下头,“好,我知道了。”

本以为雷念会取出匕首割我的手腕,可他只是用那匕首在我指尖伤处轻轻一点,而后将我的手指含入他的口中。

手指传来被他舔舐的酥痒感觉,我本能想抽回手,他却握紧我的手腕阻止了我的动作,并含笑戏谑的瞧着我的脸。

尴尬之下,我只能转开眼不看雷念。

吸吮完毕,他又嘬了一下我的手指道:“我还当你是女儿家身子里藏了个粗鄙的大汉,原来你也有这含羞带怯的时候。”

我怒而瞪他,“你说这种话不怕我找言大哥削你?!”

“啊~言域啊~”雷念仰起头,唇角勾起一抹浅笑,“言域对你确实忠心,但我也与他周旋了这么久了,你当他如今还狠得下心对我动手么?”

“哈哈!”我抽一抽手,还是抽不回来,只能嘴上使劲说:“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们都清楚,没有人会上你的当!”

“难道皓渊不知道我的为人?”雷念反问,问完又道:“我吃得下皓渊,自然也吃得下言域。至于你,我不过对你没动那个念头罢了,否则,你以为你逃得出我的手掌心吗?”

指尖伤处又溢出一丝鲜血,雷念伸出舌尖将最后这一丝血舔去后放开手,递给我一个似笑非笑的眼神,转身走出厢房。

这不是自大是什么?

也不过就是个皇族王爷,武功还不错,能领兵能打仗,有点小聪明,长的还可以,身材……好像瘦削本身也有一种病态的美感……

尽管如此,言域跟皓渊又不是一类人,皓渊见一个爱一个,言域可是又深情又专情,哪会那么轻易被你搞定?

再退一万步来说,你雷念一个男人,动不动就瞄准另一个男人做目标,这不奇怪吗?你就没有一点羞耻之心和身为男人的傲气傲骨吗?

甩一甩头将这一脑袋的问号抛却脑后,我还有正事要做,谁要在这无人的厢房里去研究雷念那些花花肠子。

第122章 为救病患乔装婢女

天蝎宫聚集的病患越多,言域就越不许我往人多的地方走。

婢女们按言域的吩咐,将距离正厅最远的一处院落收拾出来,我便被言域“请”了进去,进去之后,再想出那院子,根本就是痴人说梦,难比登天。

我说我无聊,言域就亲自给我搬了琴来让我弹奏着打发时间。

我说我不放心正厅及其他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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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邪魅狂狷宣布主权

待我睡醒睁眼,看见一顶临时搭建的帐篷正帮我遮挡着阳光。

眼睛酸涩,四肢酸痛,想爬起来手指刚刚触碰到身下的软垫,就痛的我倒吸了一口凉气。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我被这高声齐呼的声音给吓的不轻,坐起身来,发现我睡觉这院子里跪了一院子的人。即便再怎么脸盲,昨晚我亲手给他们灌了药,有几张脸我还是记得的,这几个人都是反复呕吐不止,我也是反复给他们灌了不知道多少趟药。

“天将亮时你倒头就睡,这些人却都陆续醒了,天亮之后还是有人认出你来,知道你为了照顾他们彻夜未眠,累倒在这里,他们便说什么都不愿离去,说要跪在这里等你醒来,好好跟你谢恩。”

听见身后传来言域刻意压低的声音,我回头去看,他正盘腿坐在我睡觉位置半步之后。

看样子他也是守了我许久了。

我想起身,言域便过来将我扶起,我对着跪下的百姓们说:“你们虽然都醒了,可身子还很虚弱,怎么能跪在这里等我?”

百姓中一位须发花白的老者带领他们又对我叩首后,老者说:“陛下心系百姓,为救治我们竟不顾龙体彻夜操劳,我们就是跪上三天三夜也道不尽对陛下的谢意!陛下是我们的大恩人啊!”

众人又以排山倒海一般的声音高呼:“我等愿肝脑涂地以报陛下救命之恩!”

我赶紧对傻站在周围的清衣卫招招手,“你们别傻站着,赶紧把人都扶起来。”

清衣卫听令行事,我又对百姓说:“我是玄苍的女帝,心系玄苍百姓是我应当做的。若你们真的感念,就跟着清衣卫去各处歇着,听大夫的话,按时吃药,好好吃饭,先安心住在天蝎宫里,帮着侍卫们维护好天蝎宫的秩序,耐心等着疫情平息后再回家与亲人团聚。”

人群又争先恐后的答应了我的话后,被清衣卫有序带离。

雷念正好此时又带了一批重病患回来,看见又不断有昏迷的人被搬进这院子,我叹口气,低头去找我别在腰上的绣花针却怎么都找不到。

言域伸手出来,“你将此物别在腰间睡去,也不怕扎着自己。”

原来针被他收着。

我去拿针,可是我十个手指头都被戳的不成样子,一下子竟未能接下细针,两指互相触碰却疼得我呲牙咧嘴。

雷念已经走到我身边,见我张开的双手十根手指头指腹上戳出密集的针眼,丢了我一个白眼压低声音说:“十指连心,你这个戳法,还不如直接放一碗血来的痛快。”

“是我考虑不周。”言域想握我的手又无从握起,只能轻轻拉了我的胳膊,“就按雷念说的办,走吧。”

“一夜下来,我这身骨头也要散架了,免不了要再跟你讨些补补。”雷念说着,紧跟上我和言域的脚步。

本想挤兑雷念两句,他昨夜装的一手好姿态只舔了指尖上少量的血去。但想起雷念那轻佻的举止,我又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要让言域听见了又联想到什么奇怪的地方去。

回到言域给我单独辟出的最偏僻的那个无名院落,雷念说他来动手割血,言域却拦下雷念的动作。

雷念问:“以前让你下刀你总要推拒,今日怎么这般主动了?”

我也与雷念一道等言域回答。

言域漂亮的桃花眼经过一夜辛劳略染血丝,手在我的手腕上抚摩了几个来回才道:“经过昨夜我总算知道,瑚儿并不是我一人的瑚儿。”

雷念抬手到言域额头上探一下,做出疑惑神色道:“也没见发烧,怎么说起胡话来了?”

抬脚想踢雷念被他躲开,我只能瞪他一眼说:“你要是没什么正经话说,就出去找个碗来!”

雷念低笑一声出去,不多久再回来时,言域已经将匕首握住,轻轻对我说了句:“忍耐片刻就好。”

言域的刀法自然不在话下,我还没觉得疼血就放满一碗,言域快速为我敷药包扎妥当,又将我扶至床榻旁,看着我躺下后,再为我盖上锦被。

雷念倚在屏风旁,端着血碗一口一口如饮酒一般慢慢品味下咽,含笑的唇齿染着血色,他一双眼却丝毫不避嫌瞧着言域与我的每一个小小动作。

被看的心里不爽,我冷下声音对雷念说:“你少喝几口也不会死,多留点血让言大哥拿去救治病患!”

言域听见我这么说,便起身来走到雷念跟前。

雷念将血碗交给言域时,言域轻问:“外面情况如何?”

“不算太差。”雷念简单四个字回答。

言域接下碗后再说:“忙了一夜也该累了,侧面厢房已经收拾妥当,你且去那处歇一歇吧。”

“嗯。”雷念笑着点了下头后却身形一晃,言域眼疾手快一手搂住雷念的腰身,雷念便整个人趴进了言域怀里。

我以为雷念又要晕倒便要掀被下床,却看见雷念将下巴搁在言域肩上,朝我做出个挑衅的笑来。

什么意思?我没看明白。

言域抱稳了雷念却仍旧情急的说:“你这是太累了,我送你回房去,可好?”

雷念做给我看的笑容加深,声音却透着无力一般在言域耳边轻道:“要劳烦你抱我过去了。”

言域可没有雷念那么多的套路,此时一定认为雷念劳累过度体力不支,我看言域将血碗放置一旁,又低头纠结的看看正趴在自己怀中的雷念。

我本想开口戳穿雷念的把戏,嘴刚张开,就看见言域咬了咬牙,俯身下去另一手绕过雷念膝后,将雷念这么个大男人横着就抱了起来。

要死的是,言域做这动作的同时,雷念竟然还微微轻叹了一声,略显销魂啊这声音。

我正直温柔的言大哥真的就把另一个身高跟他差不多男人“美人抱”出了我所在的厢房。

心中一万匹某种生物奔腾而过,难道昨夜雷念说的是真的?他对言域当真抱了那样的心思?

我刚才是被秀了一脸的断袖之好?

雷念这是向我示威?向我宣布他要从我身边抢人了吗?

这究竟是为什么啊?我到底又何处惹了这邪魅狂狷不可一世的主了?谁能提醒我一下啊??

第124章 醉翁之意并不在酒

“你究竟要干什么?”

我跨入雷念所在的厢房径直走到床榻旁一把掀开雷念的被子。

雷念只穿了贴身的寝衣,虽然玄色的缎料并不透明,可是缎面柔软,隔着衣料我很轻易就看清了他这瘦削的轮廓,起起伏伏……

我只好又抓起被子一股脑盖回到他身上去。

“言域走了?”雷念略微坐起靠在枕上。

“废话。”我没好气回完,走到这间厢房窗口凳上落座。

雷念若有所思望了我片刻,笑道:“我看上言域了。”

我愕然之后哭笑不得,见玄瑚在雷念床榻旁现身,便指向玄瑚说:“玄瑚现在在了,你有本事就再说一遍。”

雷念低笑不语,我以为他怯场,不想玄瑚却走到我身旁坐下。

清浅的叹气声从玄瑚一张小嘴吐出,这姑娘幽幽的给我来了一句:“薇姐,我早就看出来了。”

“你看出什么来了?”我紧跟着问。

玄瑚继续幽幽的说:“薇姐你有所不知,雷念这个人又古怪又善变,比如吃饭喝药这等事,搁在以往哪个下人敢多劝一句都会被他下令杖毙的,现在言大哥三言两语,他便乖乖听话,而且一点都不生气。我想了许久也想不通,今日听他这么一说,我总算是明白了。”

“不是啊玄瑚!他听言大哥的话是他在扮猪吃老虎,你懂吗?”

“有吗?”玄瑚歪了脑袋,对我眨眨眼。

我朝天翻个白眼,耐心道:“我本来也以为是言大哥制得住他,可是他昨晚亲口告诉我他这是故意跟言大哥周旋。”

“为什么呢?”

啊!我内心惨叫一声,继续说:“我的傻白甜妹妹,因为他打不过言大哥,便要使用手段让言大哥今后不与他动手,他就可以为所欲为啦!”

“可是他说他看上言大哥了嘛!”玄瑚将小嘴撅起来,委屈巴巴的样子。

我心想完了,赶紧对雷念说:“你快解释清楚,玄瑚要哭了我可哄不住。”

本就不是多么有深度的对话,想必雷念通过我的话也猜得出玄瑚说了什么。

可雷念却丝毫不怕玄瑚难过似的依旧是垂目而笑,讷讷低语道:“瑚儿知道我看上旁的人必定会难过的,你知道旁的人看上了你的言域,却是这般反应。”

……

这厮,醉翁之意不在酒!

我站起身准备要走,雷念忽然起身下床横身挡住我的去路,他盯着我双眼说:“你对言域并无男女之情,对不对?”

我慌不择言张嘴就骂:“你……脑袋被驴踢了!”

雷念见我发怒,收起那凌厉的眼神,抬手挠了挠头,自言自语道:“你生了气的话……难道是我猜错了?”

我跳起来一巴掌糊到雷念脑袋上骂道:“你这么有精神,就再给我去外面搜查一遍,若是落下一个病患,我让你看不见明天的太阳!”

被我打过雷念也不讶异或愤懑,他只是揉了揉被我打的脑壳,仍旧想不通似的低语:“我顺便去瞧了瞧小颖和小泽,小颖倒是清秀,眼睛也有几分像言域,可是乳母说小泽眉宇俊朗,更像我一些。”

我作势又要打,雷念退后一步摆摆手道:“罢了罢了,我不过是去瞧瞧两个孩子那边有没有备下预防疫病的药,乳母也不过随口一说,我不该多想。”

“你看看你这张脸哪里就眉宇俊朗了?说眉宇俊朗也是说言大哥的,与你有何干系?乳母讨好你的话你也要放在心上,我看你这贤王就是太闲了,还不赶紧出去搜查病患!”

雷念大约是觉得理亏,平时斗嘴鲜少认输的人,此番却老老实实去寻了他的衣袍穿好。

目送雷念出了院子,我暗暗松了一口气。

玄瑚到我身旁,拉了我的手轻声说:“小颖小泽相貌确实像雷念更多一些,也难怪他会这样试探薇姐。”

我何尝不知道小颖小泽越长越像雷决,而雷决跟雷念兄弟两个本就相貌相似。

平日里我很少让雷念跟孩子们见面,雷念对小颖小泽似乎也没有多大兴趣,即便见了也并不会多看的。我怎么都没料到,这次闹鼠疫将我和孩子们隔开两地,雷念居然会跑去暮长烟他们所在的大营专门去瞧小颖小泽。

还有那乳母,我明明吩咐过叫她少说话的。

这恐怕就叫做人算不如天算,我只希望今天这样糊弄雷念他能够放下心中的怀疑,别再将目光对在小颖小泽身上。

回房躺下却睡不着,与玄瑚聊了会儿天,玄瑚告诉我雷念年少领军与帝衡的一场战役中,帝衡军不战而退的事情。

那时雷念才十四岁,还是一员副将,率领十万人马与帝衡二十万军马对峙三月有余,当时两军对垒在夜幽鲜少人烟的边境村落,帝衡军中突发疫情,仅仅半个月就宣布休战撤军。

可帝衡军刚刚撤离,雷念这边军中也爆发疫病,为免疫病蔓延,雷念以他贤王的身份强压下主将撤兵之令,硬是在原地又驻扎了数月,直至疫情平息后,才率领活下来的人回到皇城。

十万人马,一场疫病后,回来只剩下三万人。

据说,死去的七万人中,大多数是确认染病后,被雷念下令囚禁,不计其数的囚室一夜间同时燃气大火,里面的人便都烧死了。

至于那一场火,究竟是天灾,还是雷念命人放火,玄瑚也并不知道实情,她曾经心中好奇问过,雷念只字不答,她便不敢再问。

“从哪之后,夜幽对各类疫病防治都十分重视,消灭蝇虫鼠蚁,广建汤池提倡清洁,时常分发预防药品便成了夜幽必不可少的功夫了。”

且不论那把火是不是雷念放的,现在我算是知道雷念为什么对于疫病如此敏感而又经验十足。

我起床研墨,给暮长烟写了封信。

第一,将疫病防治之法做成布告张贴于玄苍各处布告栏上,并派人宣读,让百姓们了解疫病防治的知识;

第二,按照节气特点列出一年起始不同时候各处官员应当带领百姓消灭易传播疾病的蝇虫鼠蚁,并给各地订立规范标准严格执行;

第三,根据现在玄苍百姓聚居特点,定制公共汤池浴场与医馆分布的方案绘图,先由各部大臣商议一致,待我出了天蝎宫后再与大臣们讨论确定。

第四,今后但凡疑似疫病出现,公立医馆隔离救人为先,同时快马加急上报回皇宫,如有延误重惩不怠!

手指上本就被针戳了许多密集伤口,一封信写完,我张开两手手指在空中呼扇着缓解疼痛。

言域忙了一圈再回来时看到我这副模样免不了又是一阵心疼,直说是他考虑不周才让我受这十指连心之痛。

我便一面笑着宽慰言域,一面在心中又将让言域为此揪心的多嘴的雷念骂了三遍。

第125章 病愈不走都是刁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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疫病就像燎原之火,我每以为火势已灭之时,疫病却又显出死灰复燃之势。

天蝎宫里有我不时以血入药,反倒成了疫病诊治最稳之处。

病患疫病去除,大夫们再观察三日,如无复发就需要将病患放出天蝎宫回家去。可现实的情况却是,病患的病好了,却不敢出天蝎宫去,所有人都认为天蝎宫里才是最最最安全的地方没有之一……

这就苦了青川和天蝎宫的清衣卫,无论怎么安排,就连院子里都铺上了稻草铺盖的通铺,还是不够住。

总不能现场砍伐木头做上下铺吧?

我的身份,这等事让我去做思想工作明显是杀鸡用牛刀,我就让言域和雷念去想办法把已经病愈的人弄到外面去。

雷念果断,当下就要带人去来硬的,言域呢,又觉得要慢慢来,使用柔软一些的办法。

于是我在我的厢房里嗑着瓜子,又看了一出黑白亲王大打嘴架的好戏。

雷念不是有多么好的耐性的人,被言域劝说了一阵,雷念眉头蹙起道:“这已经过了几日了,你且告诉我,即便你亲自出马,那些已病愈的百姓可曾听你的劝真的离开了?”

“虽少有人听劝,可这劝说,总比你那带人强硬驱逐要让百姓好过得多。”言域也不复往日温柔,脸色甚是不悦。

雷念冷笑一声道:“玄苍上下都敬畏着你,为什么?因为你上屏山剿匪下手狠辣!自你开始做这凤亲王起,你就越来越瞻前顾后,越来越妇人之仁!”

“剿匪与疫灾怎可混为一谈?百姓受灾本就难过,我们难道还要去雪上加霜吗?”

“在我看来都是一回事,有什么不能放在一起说的?!”

“你简直岂有此理!”言域甩了袖子,背立过去不再看雷念。

雷念便也一甩袖子与言域背对背而立,冷哼道:“哼,天蝎宫已无处安置更多的人,若再不将病愈之人驱逐,新的病患进不来,疫情便会在天蝎宫外蔓延。你当我愿意与你多费口舌?还不是……”

说到这里,雷念斜眼瞥了我一下。

看来我嗑瓜子看戏的休闲时光也不得不就此告一段落了。

丢下瓜子皮,我起身拍拍手,先走到雷念跟前,对雷念笑道:“贤王你说的对,我准你的奏请,你带人去按你的意思办吧。但是你要注意分寸,不要伤人,但凡有百姓被驱逐受伤的,你就要在天蝎宫正厅处罚跪以平息民愤的。”

雷念那冷硬神色略略缓解,对我抱了个拳后,率先出门领了清衣卫而去。

我扯一扯言域的袖子,言域并不回头。我也只能绕到言域面前,抬手摸摸言域的脸说:“言大哥,你实在不适合做一副冷峻的模样。”

言域拉下我的手,仍旧不悦。

我望着言域的眼睛说:“言大哥的苦心,我是知道的。借着这次闹鼠疫,我在百姓心里建立起空前的声望,你并不愿意将我的血换回来的声望毁去,所以你并非对百姓下不了狠心驱逐,你不过是为了我着想,对不对?”

言域的桃花眼里总算是有了一些反应,缓缓将视线对上我的双眼,叹口气道:“我也知道当断则断,可你治国艰难我全都看在眼里。旁人可不顾你的苦,我又岂能如他们一样?”

我拉了言域的手将他带到椅子处落座,待他坐下,我缓缓为他揉肩。

言域是练武之人,肩膀虽看着并不至于十分宽厚,真捏上手,实际上是很结实精壮的。只是今日言域的肩膀又比平日紧绷几分,想来也是他近来少眠多操劳的缘故。

“瑚儿,我并非有意与他争执要你为难。”

我轻笑一下,“你无需解释,我都知道的。”

“你也坐下吧,近几日取了你不少的血,我瞧着你脸色也不怎么好。”

我用手指帮言域梳理了一下背后的发,感慨道:“言大哥,我才发现你的头发已经长这么长了。我刚认识你的时候,你头发才到腰吧,怎么长这么快的?”

言域抓了我的手将我拉到他身旁,递给我一个眼神,示意我在他腿上。

我虽按他意思坐了,手却还是牵了他一缕头发来绕在手上把玩。

“手指还疼吗?”言域用他的指尖碰一碰我的手。

我摇摇头,“不疼。”

“手腕呢?”

我看一眼我的手腕,上面新缠的棉布绷带上还有血色渗出来,但也许是习惯了吧,这疼痛我也觉得没多么难忍,便又摇一摇头说:“不疼。”

“瑚儿,我……”

听言域欲言又止,我调转视线看他,却见他脸上略有桃色。

难道又要表白?我顿时有些慌乱,想从言域腿上起身,却被他揽住了我的腰身。

对于言域的情意,我无视过,也拒绝过,但我知道他只要在我身边,就迟早还是要来与我诉说的。只是我始终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应他,拒绝,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吗?

若是拒绝有用,上一次便已经起效了。

“瑚儿,不要怕,我只是……”言域说了一半,这回耳朵根都开始发红了。

我将手上言域的头发放下,紧张的说:“言大哥,你……你要是没想好,就别说了。”

言域将额头抵在我靠近他一侧的肩上,沉沉的笑了两声,轻道:“好,不说了。”

这低沉隐忍的声音却又让我的心一阵抽痛……

我……我真的很不擅长应付这种事啊!

言域碰上我,也真的是倒了八辈子的邪霉,我极其自我厌恶的对言域道歉,“言大哥,对不起。”

言域却又抬了头,盯着我说:“瑚儿,我思来想去,还是想问一问你。”

“那,那你如果想好了,你就问嘛……”虽这么说着,我却还是往后倾了倾身子。

“我不求你答应旁的事,只想问你可否……可否再让我吻你一次?”

“……”

言域问是问了,但他整张脸到耳朵都已红透,那桃花眼的双眼皮也在他问完后垂了下去盖住了他的瞳。

这个,答应言域的求爱,与答应跟言域接吻,有什么区别么?

好像是一回事,又好像有些区别,至少在言域看来应该区别是很大的吧,不然他也不会这么问。

我于是开始陷入挣扎……就好像你问我,性跟爱是不是可以区别看待?那我肯定回答是要区别看待的。

但是吻与爱是不是可以区别看待?我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现想的话……大概……

???大概什么来着?

第126章 亲一个两个怕什么

要不是我瞧见桌上那把通体黑色的剑,我可能还得纠结一会儿。

接吻算什么,算什么……还记得我复活在落樱阁也被雷念吻过,后来不是也没什么事吗?

虽然言域跟雷念完全不是一类人,虽然,接吻可能会让我和言域的关系变得更加剪不断理还乱,可是无论是否接吻,现在看来,言域对我的感情都是无法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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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言域被雷念抢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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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念这个人要么不动手,动起手来就特别狠,这个我是知道的。

所以雷念将病愈的百姓驱逐出天蝎宫的时候,我一点都不意外他敢真的伤人。

虽然青川说当时的情形有多么混乱,雷念也是多般忍耐,忍无可忍,才将挑事的人架着扔出了天蝎宫……

但确实是有不下三十个人,被清衣卫扔出去的时候摔伤了屁股,然后这些人便在天蝎宫外面跪着拉横幅,真的是拉横幅,横幅上面写着要凤亲王给他们做主。

就连天蝎宫的百姓们都聪明的看出了天蝎宫里除了我之外,言域的命令最管用。毕竟言域是清衣卫里最大的一人,雷念官职还比言域要低了一等。

我有言在先,要是雷念敢引起众怒,便要他跪在天蝎宫的正厅里受罚。

跪了一夜,第二天雷念又让清衣卫丢出去几个领头的人,所以雷念就又跪了一夜。

就这样一夜的跪,第二天再把闹事的人丢出去,被丢出去的人就一直拉横幅,雷念干脆也不用等我下令,每用完晚膳便自己去正厅跪下,直至天光亮起他再起来去赶人,丝毫没有悔改的意思。

连续四五天,雷念的身体开始吃不消了。

跪到第六个晚上,青川深夜领了侍卫把晕倒的雷念背来给我,然后青川跟长染一起给雷念说情,要我千万不要再罚雷念的跪。

青川算是雷念的表弟,他的话我当然不听。

可是长染也来求情,这就成功的引起了我的注意。

长染的原话是说,若非贤王亲自带人驱赶病愈百姓,那天蝎宫外正病着的人根本安排不进天蝎宫,正是有了贤王不怕触犯众怒与天威,才让天蝎宫里救治疫病恢复秩序。

话虽如此,我让青川和长染退下后,好心的喂了雷念些血喝,待他转醒,我还是告诉他,继续去跪。

雷念也没有二话,说去就去,半个字都不多说。

然后言域就坐不住了,这四五天里,言域但凡看见雷念都是垂目不语的,雷念也不跟言域说话,他们俩之间蔓延的尴尬让我都有些不知所措。直到雷念晕倒了转醒我还要罚雷念的跪,言域等雷念走了,坐到我身边来柔声说:“明日晨起我带人去效仿他的做法,叫他回来歇着吧。”

“你要效仿他的做法,把病愈又带头不走的人扔出去?”我不大相信言域能干的出这种事。

言域点一点头,“是,绝不留情。”

“百姓敢拉横幅叫你做主,也一定敢拉横幅叫我做主的,难道后面你也要去罚跪?”

言域又一点头,“我去罚跪便是。”

……

“言大哥,其实只需要我一道旨意,百姓们自然遵从。”

“不,你下旨便是断了百姓的言路,此时百姓受灾,正需要你与他们站在一处,你不可与百姓对立。”

我挠一挠头道:“把这其中利害关系说清楚,百姓应该明白的。”

言域笑一笑道:“还是会有人不明白,实在不必如此费事,跪一跪于我而言不打紧的。”

我当然知道雷念那身子怎么都比不过言域,可是要言域跪我又不大忍心,于是坐在原地想了半天难以决断。

言域又轻声道:“就这么决定,好吗?”

叹口气,我总算点了点头,“言大哥都这么说了,那就这么办吧。”

“嗯。”

言域温柔一笑便要起身,我问:“这么晚了你不歇着?前面不是有青川和长染看着吗?”

“我去膳房,给你煮几个芝麻汤团来吃。”

“我又不饿。”我讷讷说完,又想起来,我不饿,可是前面跪在正厅里的人肯定是跪饿了的。

看破不说破吧,我又摸摸肚子说:“虽然不饿但是馋了,言大哥多煮些给雷念送一碗去,我吃两三个就够。”

言域面上却还是显出些许尴尬,略一点头后走出厢房。

侍卫给我端来了汤团,我只喝了些里面的甜汤,既然吃不下,又不想睡,不如去看看言域将汤团送去雷念会是个什么样子?

我又换了婢女的衣服,这深更半夜的,只要我不抬头应该也不会轻易被人认出来。

于是我悄咪咪的带了两个侍卫一溜烟跑去正厅,躲在墙角伸长了脖子往里面偷看。

果然是井然有序啊,正厅里面不像之前那样躺满了人,想必各个院落里面都能安置的下。

言域正端着热气腾腾的一碗汤团站在雷念跟前。

雷念这跪姿可以说是很帅了,两腿分开,脚尖不知道是因为言域来了紧张的还是怎么的,就那么顶在地面上,整个人跪直身子,右手握一把套着剑鞘的黑剑戳在地上。

输人不输阵啊,领个罚摆这么帅的跪姿给谁看呢?

“先起来,吃了东西再跪。”言域说着,要去扶雷念的胳膊。

雷念抬手躲开言域的手,低声道:“不吃,拿走。”

“哎,我听侍卫说你晚膳也进的不多。吃一些吧。”

“不吃。”

“甜的,芝麻馅的糯米团子,我尝过,好吃的。”

“不吃!”

“你不是喜欢甜口吗?我放了三勺糖的。”

“不吃!!”

“雷念……”言域很是无奈。

雷念猛地抬头瞪向言域,“言域,你这是做什么?!”

“我?”言域一愣,“我给你送吃的啊。”

“你为什么这么做??”雷念十分困惑。

言域也非常困惑,如此英姿的人竟然挠了挠头,又柔声说:“我觉得你大约是饿了,所以就送来了。”

“你!”

“……”

我偷看到这里,也是倍觉无力的了。

雷念前阵子跟言域表白,据我所知言域是一句话都没说,也就是没有任何回应。

理论上,言域这个表现算是拒绝,对吧?就好比言域跟我告白,我顾左右而言他的就是拒绝,一个道理。

那再理论上来说,雷念现在心里应该正受到告白不成的打击,就好像言域被我拒绝后也顶了几天的黑眼圈。

但是言域明显就是没有推己及人,又赶上言域偏偏早就习惯了照顾雷念,见不得他饿肚子。

温柔是罪过,雷念啊,你就慢慢受着吧。

见言域原地盘坐了下来,用小匙盛了个汤团在嘴边吹凉了就要去喂雷念,我觉得我继续看下去恐怕不妥,便趁着还没人发现我,又带着两个侍卫溜回了我那无名的院落。

好久没看奏本了,现在言域又将注意力放到了雷念身上,我好闲啊,闲的恨不得找点酒来喝的那种闲。

第128章 打了不少人的屁股

天蝎宫一带疫情控制已见成效,大夫瞧了我也没有染病的迹象,总算将我从天蝎宫放了出去。

但是天蝎宫作为救治疫病的大本营,言域还是走不了的,言域本担心我的安全无人保证,帝衡那两万大军却拔起军营,浩浩荡荡的驻扎到了天蝎宫外围,壮观的简直吓人。

曹侃的胆子是真的大,雷念命令他在帝衡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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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八百条奏请求订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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屁股都被打烂了伤还没好全,仲羽却还是那个仲羽,敢怼我也敢调戏我。

我不接扇子,长染也不敢吭声,仲羽就那么端着扇子笑着,笑了不多久,他的笑脸开始不稳,求饶道:“陛下,仲羽有伤,这姿势撑不了多久的。”

“陛下,仲羽知错了,不该口无遮拦,请陛下饶了仲羽吧。”

“唉,陛下不是让仲羽来侍寝的,陛下叫仲羽来,是商量正经事的。”

“陛下……我真的知错了。”

我一口一口慢慢喝茶,瞧着仲羽跪姿已经松散,举着扇子的手也开始打哆嗦,才磨磨唧唧问:“知错了?”

仲羽点一下头,“知错了。”

“错哪了?”我又问。

仲羽却又给我笑了出来,我蹙眉瞪他,他赶忙摇摇头说:“错了,就是错了。陛下这么问,倒像是寻常百姓家闹别扭的小娘子揪着丈夫耳朵问的话。”

“……”长染震惊的说不出话。

“……”我则是对这个人很无语。

“陛下,仲羽跪不住了。”这人居然自己把扇子放到桌上,还活动了活动两条胳膊。

“陛下找仲羽说的正经事,要是不想说了,那仲羽走了。”

我眼睁睁看着仲羽扶着后腰从地上爬了起来,又对我揖手之后,缓缓转身背对我,又缓缓一瘸一拐的往外走去。

“哼。”我故意冷哼一声,笑道:“这男宠做惯了,骨子里的轻佻怕是去不掉了,也就派不上别的用场了。”

长染现在俨然已经变成我肚子里一条小蛔虫,我当着他的面这么说话,顶多回头解释一下他也就不会在意了。

我就是要刺激仲羽,明明他就惦记着刑部尚书的官职,私下里做了那么多的功夫,见了我却只字不提,这动不动就喜欢跟我玩个心眼的行径着实可恨透顶!

仲羽听罢,回过身来笑容无改,一双清冷眼眸凝望我道:“做得男宠,上得朝堂的人仲羽又不是第一个,陛下此言就不怕冷了两位亲王的心吗?”

桌上长染的扇子又一次被我仍出去砸在仲羽脸上。

仲羽叹了口气,很无奈的捡起扇子,一瘸一拐走回来,将扇子再次放在桌上后缓道:“陛下在天蝎宫的辛劳,我都听说了。”

我挑眉不语,但看他后面还要说什么。

仲羽说:“我拖着这伤口未愈的身子赶来天蝎宫也帮不上什么忙。”

“那你还来?”

仲羽苦笑起来,“我若不来,国师举荐我的奏本不知道要被陛下遗忘到哪个角落,我只有到陛下跟前晃晃,才能让陛下想起来这回事嘛。”

呃……我怎么会有一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仲羽缓缓的又扶着腰跪地,对我叩了个头道:“仲羽早已通过两位亲王与国师大臣的考核,请陛下启用仲羽,仲羽定会对陛下,对玄苍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好了,终于把我要听的话说了。

我起身,将仲羽从地上扶起来,对他说:“国师说你对玄苍律法提了三百多条建议。”

“至今日已经增至五百六十三条了,不过并非建议,是奏请,待我上任后便将奏请呈给陛下。”

我分明感到眉角抽了一抽,退开一步瞪他道:“五百多条?等你上任的时候岂不是要超过六百条?”

“大约……”仲羽思考了一下,说:“不止,应该会超过八百条。来天蝎宫后无需再处理金牛宫的事物,闲暇时间颇多,手又闲不下来。”

我抬起手按住我的太阳穴问:“你存心的,对不对?”

“呵,怎么会是存心的呢?我这都是为了陛下,为了玄苍啊!”

我斜眼上下瞄一遍仲羽,摆摆手道:“你去候旨吧,至于你那八百条奏请,先去与国师商量,商量完了再说。”

仲羽低笑出声道:“我与国师虽不在一处,日常书信往来讨论却并不耽误,所以我说八百条,就都已经与国师商量过后的八百条。”

见我眉头蹙紧,仲羽脸上笑的格外开心的样子,哪里还有一丁点清冷公子的风貌,分明就是个要盯着我处理政务的亢奋变态老大臣!

比暮长烟还变态的那种!

“好了,我知道了,你先退下吧,我要就寝了。”

仲羽却愕然一下,“这么早?桌上的奏本不管了?”

“你!”我指着仲羽的鼻尖怒道:“你胆子很大啊?!国师都不敢催我!”

仲羽呵呵笑了一声后,对我说:“那以后臣会与国师一道多多督促陛下,勤政。”

说完这个人就走了,他就走了,身形摇晃,一瘸一拐的走了。

但是看着他那滑稽好笑的姿势,我分明觉得额头上挥之不去的一团黑气,压得我有点喘不过气来。

长染叹了口气,又过来为我捏肩膀时道:“仲羽今天的模样与平日里完全不同。平日里,他跟谁都是冷冰冰的从不多话的。”

我这给自己找了个麻烦,还得高高兴兴接受这个麻烦,我可做不到,苦着脸说:“我方才拿话激他,你别放在心上。”

“长染明白的。不过陛下,仲羽入朝为官免不了被人明里暗里诟病。”

“你觉得他刚才的样子,像是怕人诟病的样子吗?谁敢羞辱他,他搞不好直接自比两位亲王,再给人扣个不敬亲王即是不敬皇帝的罪名,将人拉去刑部关起来。”

长染疑惑道:“仲羽真有这般手段?”

我回想去帝衡军营抢兵符时,经过仲羽的手,凌海被凌迟成什么模样。

此事知道的人不多,也难怪长染对仲羽的评价依旧是会被白湛欺负的一个清冷沉默的高官之子。

言域不在,小颖小泽又已经睡了,方才仲羽那两句要我勤政的话说的轻松,却还是让我心中生寒。想着他那八百条修正律法的奏请,若他真呈上来,我怕是要昏天黑地的看几个日夜。

现在桌上这些奏本,我还是老老实实加速都处理完吧,免得留到仲羽开始对付我的那天,再给仲羽来挤兑我的机会。

这次雷念出去,说是会顺路再去看船坞船厂的建造选址,他看了若没问题,这造船的事情也要赶紧启动了。

暮长烟奏本里又有一道,泩河伥河通往上屏山的泄洪渠已经按照贤王给的规格抓紧深挖,预测雨季来时就可以挖通了。至于上屏山通往夜幽的那个山谷小道,各类填料已经运送到位,正准备开始填谷。

第130章 一场大战即将开场

天蝎宫爆发鼠疫,为平此时耽误了我原本的出巡计划。

等到疫病平息时,春耕已经全部结束,就连防治病虫害的举措龚驰都已经做完了。

后面三宫管辖范围我大约去瞧了一眼,见井然有序,便起驾回了宫。

仲羽正式走马上任,做起了刑部尚书,果不其然,他一上任就不断的给我上奏本,朝上这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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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青川大婚剑走偏锋

帝衡罡岳皇城商会会首做媒的亲事比我想象的顺利,青川大婚了。

青川清丽,温柔沉静,布庄家女儿落落大方,款款情深。

这一对金童玉女自幼相识,一起长大,情根深种,如今修得正果,我和言域看着都替他们高兴。

未免皓渊找青川家的麻烦,我已经亲书了一封信去帝衡,信使回来却告诉我皓渊并不在帝衡皇宫。至于皓渊去了何处,信使问过,问不出。反正青川这一桩婚事我是要负责搞定皓渊的,信送了去不管皓渊看不看,我这个主婚人都是做定了。

在青川的大婚婚礼上,我见到了青川这对小夫妻的父母。

关于青川这个爹,我是没有半分的好感,他现在知道青川结婚虽赶来参加,却私下里找了暮长烟商量起他的香料生意。

暮长烟对青川的爹也是深恶痛绝,话不投机,私下找我商量过,我让暮长烟静观便可,这个人我自会处理。

婚礼上,我主婚的宣告读完后,剩下的事都让言域去打理,我换了身不怎么显眼的衣服斜靠在暗处墙边,含笑望青川领着新娘子跟众人道谢。

晚宴我也不打算正式出现,还是那身随性的衣裳,又到晚宴某处墙角靠着墙嗑瓜子,看青川与每个人碰杯饮酒。

长染跟青川交好,小正太褚悦也好像很喜欢青川,这两人做了青川的伴郎,挡酒挡不下的时候,仲羽和方绩也去帮忙。十二宫一个个都是喜庆的样子,就连宏仪也是神情温厚,笑着祝福,只有一个白湛,脸色并不好看,青川去敬酒时,白湛还丢了青川一个白眼。

“你好歹是个皇帝,成天躲在墙角窥视,成何体统?”

我于是也像白湛一样翻了个白眼,这声音还能有谁?

懒得回头搭理,我继续嗑瓜子。

雷念走到我身旁,他这一身守孝的素玄衣倒也算隐蔽,站在我旁边也没什么碍事的。

瞧见白湛一脸羡慕嫉妒恨的又主动跑去找青川斗酒,长染早已醉的浑身桃色盛开,却还是很仗义的帮着挡了两杯,然后就见长染身子一软,正好言域走到近处,大长胳膊一捞,把长染捞起来,叫来侍卫将长染抬了出去。

感叹言域的温柔时,我扭头看了一眼雷念,见他视线正锁在言域身上,眼中略带微光。

我将装瓜子的盘子往旁边递出,“嗑瓜子不?”

雷念飘看我一眼,抓了一把瓜子在手上剥。

“你哥那边,开打没?”我问。

雷念低头一边剥瓜子一边回道:“两国数年未曾交战,再交战时免不了要先对峙叫阵一番。不过也快了,不出三日吧,应当能收到快马送来开战的消息。”

“打个仗还有这么多道程序?”

“你不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慢慢学吧。”

我“嘁”了一声,瞧见酒席间笑的放浪的青川他爹,便用手指了指那人对雷念说:“青川的那个爹,你去想个办法,让他把生意全部挪到玄苍来做,要让他永远不敢再回帝衡去。”

雷念瞥我一眼道:“你要做什么?”

“我看他不顺眼,但看他口袋里的钱很顺眼。弄过来,让他帮我赚钱,有事没事再教教他应该怎么给人做爹。”

“……你这么无聊么?”

“无聊?”我仔细想想,笑道:“总要有些无聊事调剂一下,不然日子岂不过的苦闷无边?”

听着雷念剥瓜子的声音,我偷懒墙根看的都觉得无趣了,他又说:“两国交战,你有何打算?”

“有,也没有。我想听听你怎么说。”

雷念将握紧的一个拳头伸给我,我不解,他说:“手伸开。”

我照做后,他将他刚才剥的瓜子一股脑放进我手里后才说:“我养了几只病鼠,先前去驱逐夜幽兵的时候,顺路去帝衡放生了。”

“……”我蹙了蹙眉,盯上雷念的双眼,“你这一手也太歹毒了,帝衡百姓是无辜的。”

雷念却冷笑一声,轻道:“谁让他们生在帝衡。不过我已放出消息,我手上有应对鼠疫的灵丹妙药,若鼠疫爆发,皓渊会来找我的。”

“找你?你开玩笑吧,我这一身的血够帝衡百姓喝的?”

雷念仰起头看了看天,又看向我,将攒了一手的瓜子皮丢进我放瓜子的盘里,后道:“他这次来了就别想走了,你想想把他葬在哪里合适。”

“雷念!”我怒喝一声拽住他的手腕,“你疯了!现在不能杀皓渊!”

“不杀?”雷念又做出苦思状后笑望我说:“那么我势必要去帝衡帮皓渊治鼠疫了,你陪我去?”

“……”

这个家伙,到底是做的什么打算?

雷念又笑问:“你难道不想去帝衡?”

“我为什么想去?帝衡对我来说犹如龙潭虎穴,我去了还不是找死。”

“那你自鼠疫一事之后,于玄苍广建女帝祠是什么道理?龙椅坐的不满意,你还想再挂上个女帝神教的教主头衔不成?”

……

我将一盘混了瓜子皮和瓜子的盘子推到雷念手里,又将他给我的瓜子仁倒进嘴里,抬腿往我寝宫方向走,雷念便端着盘子跟在我身旁。

回到寝宫书房,坐下喝了两杯茶我才又说:“国师与皓渊有交情,说是可保玄苍五年太平。夜幽,我手上有你,你哥也不会轻易来犯。我本想五年内尽力奠定玄苍根基,没想到你哥会突然向帝衡宣战。你哥胆子也太大了。”

“所以这一战,便打乱了你的计划。鼠疫一事,你又见玄苍人对你是多么景仰膜拜,视你为神仙下凡,于是你便想到了能够快速壮大玄苍的办法。”

我心里不大爽快,事实上我的打算根本还不算已经启动,雷念竟然已经看出了端倪。

可我并不知道雷念怎么解读我的打算,便问:“你既然看破,我也不想隐瞒,是这么回事。那么依你所见,我这个法子好不好呢?”

雷念为我倒了一杯茶后,笑道:“我放几只病鼠也要被你说歹毒,可在你这神教的筹谋下,我不过小巫见大巫。”

我总算听明白了雷念的意思,挑眉问:“你以为我要弄的是个邪&教?”

“战事起,疫病泛滥,百姓蒙难,若你只做个平常教派虽也可以在帝衡招纳信徒,不过说到底也只是隔靴搔痒罢了,三五年内难以壮大到可为你所用的程度。”

我心中默默叹口气,虽然我已经在建女帝祠,可这一教是正是邪,是急是缓,我心中确实还在纠结,未曾定夺。

像这样的事情,我跟言域和暮长烟都是没办法开口商量的。也就只有雷念,他看得穿,也懂得使不同的力道,结果全然不同。

第132章 入帝衡开始跳大神

雨季到来,连下半月的雨后,河堤坚固,河水未曾漫出。

造船一事,雷念派曹侃监督,进展顺利,泩伥两河再过数月即可大量通行货物。

百姓农耕作物防止虫害得当,并无虫灾告急。

玄苍中央官制各部皆已有人可用。

夜幽帝衡战况每日有快马送来,帝衡节节败退,连失七八座城。

不过总算老天有眼,他们的战线偏偏是雷念预测的第三张图所示之处,距离玄苍边境颇远。

这种情况下,皓渊居然带了一万骑兵跑来玄苍,不由分说要将雷念带回帝衡。

雷念在帝衡放的病鼠数量究竟有多少,怕只有雷念自己心里最清楚,皓渊说帝衡后方鼠疫爆发,又得知雷念有灵药药方,便从战事前线赶来接人,毫不客气对我说:“贤王不随本王回帝衡去,本王就一锅端了玄苍!”

暮长烟去与皓渊讲理,皓渊不听。言域也私下去找了皓渊,回寝宫后羞愤异常。

只有雷念,但笑不语,等着我的命令。

而我,因为有雷念的提前预告,对皓渊这次到玄苍强势拿人也已经做好了准备。

有了我的授意,雷念跟皓渊表明他所谓灵丹妙药是需要我来做法才能完成的。无稽,荒唐,皓渊一定不信,却又不能不信。

当皓渊要强行带走的人名单里多出一个我来,暮长烟与我的大臣们恨不能当下就与皓渊拼命,但是皓渊带来的一万大军已经进了皇城,玄苍根本无力阻拦,雷念手下两万帝衡军自然也是不会听我那些大臣调遣的。

言域告诉我他要夜间去盛乾宫行刺,我便让雷念带了几个人把言域押进了仲羽的刑部大牢,而后交代仲羽,待我离开一月后,将我亲笔的书信交给言域,等他看完,再将他从牢里放出。

与皓渊一起去帝衡路上,皓渊夜夜笙歌,雷念夜夜奉陪,我身旁只剩下一个宏仪,他总是一脸宽厚与我对坐无言。

十二宫里,最终皓渊选择带走的,只有宏仪一人而已。

又听着隔壁大帐里歌舞作乐,宏仪为我斟酒,问:“宏仪敢问,陛下岂知凤亲王不会领清衣卫杀去帝衡将陛下救回?”

我这被软禁着随皓渊同行的路途实在难过,也就不打算保持沉默。

说一说话,总能解解闷的。

我便问宏仪:“你觉得言域是个什么样的人?”

宏仪思忖后,笑道:“精通商道,并无铜臭,武力拔群,不染俗烟,重情重义,心存善念。”

我轻笑着饮下一杯酒,将酒杯再度放到宏仪面前。

宏仪又道:“陛下两首词曲,凤亲王便将陛下视为知己,与陛下朝夕相处,凤亲王又对陛下生出深厚情义。此为玄苍上下传唱的佳话。”

“是吗?他们都是这么说的啊……”我感叹一遍,只觉得自己身居高位,听不见这些传唱的声音,实在是可惜了。

“所以,宏仪此问,陛下何解?”

我又喝了宏仪递过来的一杯酒后,自嘲的笑了片刻后,淡然答道:“那两首歌,无论词曲,都不是我的。这知己,言域认错了,而后的情意便都是错的。”

宏仪执杯的手一滞,温厚的笑也僵了一僵,“陛下留给凤亲王的信……”

我笑着点点头,“是,我告诉他了,然后请他务必帮我稳住玄苍局势,以及照顾我的两个孩子。”

宏仪再度帮我倒酒道:“看来,两位亲王,还是贤王更受陛下宠信。”

“呵呵……”我苦笑着摇一摇头,道:“贤王志存高远,岂是我能把握的人。他如今有了辰王,又怎么会将我放在眼里。”

“贤王这是要易主了?”

我望了宏仪片刻,反问道:“同为夜幽先皇嫡子,端王登基称帝,贤王沦为玄苍人质,换成是你,你会认命?”

“所以贤王此番便将陛下作为献礼,送给辰王做人质么?”

我再饮下一杯,摆摆手道:“他的心思如何,你去跟你主子一道琢磨吧。如今我这个落魄女帝只想醉生梦死罢了,你不要与我说这些伤脑筋的话,我能活几日便是几日了,懒得与你分析这么许多。”

说完我便起身,进到屏风之后,懒散的躺在榻上,闭眼睡去。

皓渊以往所有的伪装,在离开了玄苍后便尽数卸下。

每当皓渊冷眼看我时,我都觉得他根本就当我是一根路边的野草,后来他就连看都懒得再看我了。

我们这一浩浩荡荡的部队,并没有直接开进帝衡的皇城。进了帝衡国境后,皓渊直接领着我们去了闹鼠疫的地方。

街市冷清寥落,走到郊外只见到一座又一座被高大的栅栏圈起的禁区,栅栏外堆放的大量木柴火油。

若是禁区内的人疫病不除,皓渊就准备直接将人全部烧了掩埋——事实上,在我们到来之前,已经有几处禁区围栏内被烧过了,具体烧死了多少人,我心算不出,也无人可问。

我是被雷念送进栅栏内的,在里面已经布置好了法阵。

图腾,符箓,鸡血。

粟米,朱砂,火盆。

好在皓渊惜命,也知道我和雷念进了栅栏插翅难飞,并没有派人监视,我总算是跟雷念有了单独对话的机会。

望着法阵和各种物件,我问雷念:“你以前是做过什么法式,竟然安排的这么周祥?”

“万事俱备,就差你到这祭台上去请神灵附体,度化苍生了。”雷念以指尖幅度极小的指了指用鸡血画了阵的祭台。

这个跳大神,我一点经验都没有,上了祭台我只能先盘腿坐到满是血腥的法阵正中虚张声势。

雷念去高喊了一圈,神女下凡,来救你们的命了。

缩在各个茅屋里的人便互相搀扶着聚拢到祭台周围。

咿咿呀呀的,我念了一段莎士比亚。

哼哼唧唧的,我又唱了一首爱在西元前。

然后我便左蹦右跳的到祭台桌案前,咬破手指将血滴入砚台,用毛笔沾了墨水开始画符。

画的正是长了胡子的乌龟王八各一只,叠在一起下个蛋,蛋下架了一把火,烧烤乌龟王八蛋皓渊。

雷念就在旁边,看明白了我画的东西,低下头去肩膀抖了几下。

符箓入水碗,又将粟米过了鸡血放进去,再倒上酒,引了火在碗内点燃,然后雷念便让所有人依次取了喝下。

喝完的人,我再用笔沾了朱砂,每人眉心点一下。

点完回到祭台,雷念低声问:“眉心这一笔朱砂是何意?”

我道:“一人一个守宫砂。”

雷念再次将头低下去,肩膀抖的比刚才还要厉害。抖完他才又去分发他所谓的灵丹妙药,实际上不过都是一些治疗风寒之症常规药材制成的药丸。

第133章 帝衡皇帝传旨召见

如此一连十数个灾情地点,都被我跳大神跳到疫病去除,跳到皓渊从不信,到深信,到开始正眼瞧我,又到将我奉为座上宾客,以礼相待。

能与我私下说话时,雷念告诉我皓渊已经让帝衡御医开始拆解他的灵丹妙药配方。

我便在下一次做法时不再咬破手指,而是偷偷让雷念含了一口我的血,当场吐血到碗里去。

雷念这个吐血之症皓渊是见识过的,如此便可混淆视听,让皓渊很难将灵药配方怀疑到我的血上面去。

与此同时,雷念这美色卖的也是尽力,皓渊很快就封了雷念个“辟邪天将”的头衔,而我就被封为“辟邪天女”。

前方战事告急,皓渊竟然将去疫病的任务直接交给雷念,这到底是多相信雷念的忠心啊……我不禁又要叹息雷念的美色实在诱人。

但是皓渊刚领兵动身去往战场前线,帝衡的小皇帝就下旨过来,请我去帝衡皇宫,他要见我,谢我。

疫病还没彻底解决,小皇帝就要让我进宫?不管百姓死活了么?

我让传旨的人快马回去,告诉小皇帝我还要继续做法化解疫灾,可是很快又接到快马来报,这一次小皇帝下了圣旨,正式的那种,金色的卷轴,背面有龙纹图样,正面盖着国玺的那种。

这道旨意如果我不遵从,就是抗旨了。

无奈之下,我只能暂且放下游走做法的事情,跟雷念一起进了帝衡的皇宫。

要说三国皇宫,玄苍的最朴实,夜幽算是一半庄重一半富丽,这帝衡皇宫根本就是金雕玉琢,恨不得将地砖都用金砖来铺,奢侈至极。

进了宫肯定要到正殿去见小皇帝皓悭的,我本以为皓悭对我也大概就只是客气,没想到自打我进宫,便是宽大辇舆前来迎接,两旁侍卫夹道相迎,铺了一路红色镶金边的地摊给我的辇舆走,还有威武的将士在前面为我开路。

好生隆重啊!

我去找雷念,却见我辇舆后还跟着一个略小一圈的辇舆,雷念正斜躺在里面饮酒歇息。

到正殿门前,下了辇舆,只见约莫上百身着帝衡金色官服的人跪成了一片,高呼:“恭迎玄瑚女帝!”

吓我一跳啊,这么多人,这么大声音!

雷念也走到我身边来,向我递出一只手臂。

我便将手放在雷念的手臂上,由他扶着我,一路受了跪拜,缓步进入正殿。

偌大的正殿高位龙椅内落座着一个虽很年轻,却目光阴沉的人,相貌有三四分像皓渊,年岁却大约与玄瑚相仿。

跪我肯定是不能跪的,于是我颔首沉声道:“玄苍女帝玄瑚,见过陛下。”

皓悭沉默了数秒后,从龙椅上起身,走下高位到我近前。

哟,小小年纪,个子倒是差不多跟雷念一般高。

皓悭那一双阴沉的眼盯着我的眼睛片刻后,缓缓抬高两手,对我作了个揖,同时将头低了下去,唤了我一声:“小姑。”

皓渊是我的义兄,若严格按照辈分计算,皓悭叫我一声小姑姑也是应该的。可他完全没必要这么屈尊降贵不是么?

我见皓悭如此,也只要还了个揖道:“陛下。”

谁知皓悭又将腰弯下几分,再度唤了个:“小姑。”

……

我看一眼雷念,雷念微微一笑,对我点了下头。

我便直起身子,扶了皓悭的胳膊道:“悭儿,你我之间不必如此生分的。”

此话说完,皓悭抬起头时,露出一个少年模样的笑来,他很自来熟的拉起我的手说:“我盼着小姑来盼的辛苦,小姑来了却不进宫,还要怪我生分。”

呃,什么路子?套近乎?

套近乎可比跳大神容易多了,我反手就跟皓悭来了个手指相扣,靠到皓悭近旁说:“我也想早些来看你啊,可是你叔叔不让,我也没办法嘛~”

皓悭眼里闪过一抹精光,他也靠到我耳边说:“小姑莫怕,有我在,不会让小姑受委屈的。”

话是少年一般天真的话,可这一双眼睛,却实在没有少年的清朗。

我呲牙一笑,拍一拍皓悭的手背道:“有你这句话,小姑就放心了。”

皓悭对跪着的众臣一个眼神,里面站起一人,阔步到我面前,对我深深的作了个揖道:“刑建狱部仲毅,见过女帝!”

仲毅?

我赶忙双手去扶住仲毅的胳膊,“仲大人免礼!”

仲毅却又揖了一遍,才缓缓抬头。

这便是仲羽的父亲了,饱受皓渊欺辱,在帝衡朝堂上聚集党羽公然与皓渊唱反调的仲毅!

仲毅满目感激,压低声音道:“小臣无能,犬子承蒙陛下错爱方得脱离苦海,小臣感激不尽!”

我又赶紧对皓悭赔礼道:“悭儿,小姑自作主张启用仲大人之子掌管玄苍刑部,此事未曾与你商议,你不要责怪小姑。”

皓悭笑着摇摇头道:“此事悭儿感激小姑还来不及的,怎么会责怪?小姑,仲大人,不如我们到后殿坐下说话。”

仲毅赶忙答应,我也对皓悭笑笑。

皓悭拉着我,仲毅与雷念跟在我们后面,四人一行,穿过正殿,来到后殿。雷念很自觉走到门外去。

待我们分别落座,下人来奉了茶水点心退出后,仲毅露出悲愤之情,沉声怒道:“小臣犬子仲羽,实是被皓渊给生生糟践了!”

我笑着将仲毅的茶杯往他跟前推一推道:“不瞒仲大人,我启用仲羽也是听闻仲大人爱子心切,我也是有孩子的人,自然能够体会为人父母的心情,能帮一把便帮一把。”

“多谢女帝,哎……”

仲毅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苦不堪言的样子。

皓悭又凑过来一些说:“小姑,晚上为你设宴。”

我摇摇头道:“疫灾未平,我来见过你就要出城去做法度化灾情的。”

我将做法一事说的稀松平常,皓悭眼里阴沉中透出一丝狡黠,笑着问我:“小姑,你真的是神女下凡吗?”

“当然了,你不知道玄苍灵木谷吗?那灵木便是与我共生的神树。”我仰起头,反正按年岁说我也只比皓悭大一岁,有些少年傲气又如何?

“哎呀,小姑,灵木谷我听说过呢,好想去看一看!”

“好啊好啊,等疫灾平复,你随我一道回去。我跟你说,我只要把手放在灵木上,那书的驱赶里便会金光流淌,十分漂亮!”

“真的吗?”

呵呵,当然是真的。

我又扬起下巴挑一下眉毛,期间之间仲毅跟着我和皓悭的声音,看完这人看那人,若有所思,一副探究的样子。

第134章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说来说去,这皓悭做一副少年模样跟我聊了许多事,却唯独不谈让我赶紧出去做法平疫灾。

晚上他还是给我摆了宴席,我本来就脸盲的很,他那些来给我敬酒的大臣,我依旧只记住了一个仲毅。

酒量不好也是个脱身的由头,当我说我不胜酒力时,雷念自发的要送我回寝宫休息。

神奇的是,皓悭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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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深夜遇刺果断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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皓悭将我安置进天宁阁后形同软禁。

虽然他隔三岔五会来找我一起吃个午膳或者晚膳,也会拉着我的手叫我小姑,可是无论我怎么跟他旁敲侧击说疫灾紧急,他都不接我这个话题。

天宁阁这个地方也是地砖恨不得用金子来做的奢靡宫院,没有田圃可以给我种东西玩,只有那么一片景观湖和湖心亭旁边的一座假山。

湖里面倒是有不少锦鲤,我每天拔个柳条去逗鱼,鱼都是吃饱喝足懒得搭理我的懒散模样。

无聊,无聊的我都开始提笔画锦鲤了,你说这到底是有多无聊。

雷念应付无聊的办法比我厉害的多——画画,画玄瑚;喝酒,千杯不醉;练武,抓几个侍卫一起跟他打,然后把这些帝衡侍卫全部打到趴在地上求饶。

晚上我在天宁阁的杂物房里找了一圈,找到一盘棋盘两盒棋子,便跑去书房抓雷念跟我下棋。

雷念执黑子,我执白子。

当我把第四颗白子放到棋盘里时,雷念蹙眉道:“你为何将白子摆成一条线?”

我说:“这你不要管,该你了,赶紧下!”

雷念狐疑的又落一子后,我将手上第五颗白子落下,跟其他四颗连起来。

“我赢了!”说罢,我丢给雷念一根尖红椒,“输的吃辣椒。”

“什么?”雷念又低头去看棋盘,不解道:“怎么赢的?什么道理?”

我哈哈一乐,“我下的是五子棋啊,五颗白子连成一线,我赢了。”

“……”

雷念拿起辣椒一口塞进嘴里,咀嚼间表情痛苦,雷念喜甜,惧苦惧辣,这都是言域告诉我的,我记住了。所以今天找到棋盘时,我顺便跟婢女要了些辣椒,想着晚上可以好好折磨雷念解闷。

可是当雷念发现我不会下棋,只会下所谓的五子棋后,他便以极快的速度掌握了下五子棋的门道。

除了一开始的三局是雷念吃了辣椒,再往后,雷念便都是含笑、微笑、轻笑、大笑着看我被辣的涕泪横流的熊样。

简直岂有此理!

灌了许多茶水,又吃了两块糖糕解辣,我不服气的对雷念招招手,“继续继续,今晚上我不赢你不睡觉了。”

“你这五子棋……”

雷念话说到一半,我见玄瑚突然现身,对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嘘——”我便拉住雷念的袖子。

“何事?”雷念问着,未被我扯住的右手伸至桌上提起他那黑色的佩剑。

我望向玄瑚,玄瑚说:“薇姐,我瞧见屋顶上有几个蒙面人。”

蹙起眉,我手指向上对雷念口型说:“屋顶,有人。”

雷念一把将我拉至书案处,不由分说将我塞到桌子下面去。

玄瑚也跟着我蹲到书案下。

雷念缓缓将剑拔出,两腿分立,牢牢挡在书案之前,面对书房正门方向。

“有几个人?”我低声问玄瑚。

玄瑚说:“我从院子晚上看,至少看见了五个人。”

这可是皓悭的寝宫,一下来了至少五个蒙面人,皓悭果然是等不了了吗?

我将手伸到怀里,取出匕首,将鞘丢在地上,双手将匕首紧紧握住。

“外面的朋友既然来了,不如现身出来当面打个招呼。”

雷念高声对门外喊话。

难道是什么江湖对决么?对着刺客喊的哪门子的话?!

门外并无声响,雷念又冷笑后高声道:“呵呵,不敢出来?无胆鼠辈!”

此话一出,本紧闭的书房大门被“砰”的踹开,一身形高大的黑衣蒙面之人在门前伫立。

平时院子里帝衡侍卫守卫巡视从不消停,今晚侍卫却连个影子都看不见。

雷念右手将剑举起,剑尖指向黑衣人道:“贤王雷念,敢问阁下大名?”

为首高大之人身后果真跟着四人,都是蒙面黑衣,他们先后迈步进来,又将书房门关起。

为首之人左右手各执一把两指宽,长一尺的短剑,对雷念略一抱拳道:“无名无姓,贤王见谅。”

这人说话自带低音炮,极强的胸腔共鸣。

雷念笑道:“早前听闻帝衡影卫无血亲,无姓名,隐匿帝王周围于暗处护驾,如今看来你们影卫也不仅仅只是为护驾而设,还要负责行刺杀人这等不齿勾当。”

低音炮也低笑后答:“贤王年少成名,征战四方,胆识过人,如今亲眼所见便知此言非虚。”

雷念再度轻笑后,剑尖微动。

低音炮对身后人一摆手,那四人便整齐划一将两手短剑亮出,跃起腾空,四人八刃一并朝雷念袭来。

雷念猛然俯身将手中长剑挑起对准四人中一人下盘劈砍出去,那人便立即收了攻势变换方向退向侧方。

这样原本四人围剿过来的攻势便露出一块破绽,雷念借机取而代之,跃至更高处,一剑甩出刺中一人,两脚则一脚一个将人踹到书房两面墙上。

花架书柜被撞翻一地,叮叮当当,轰隆隆砰砰砰,我缩在桌子下面探个头出来,只觉得雷念跟这几人斗的热闹极了,招式速度快极了让我眼花缭乱。

不过也就是片刻光景,雷念的剑先后在这四人身上戳出了许多的血洞。

虽然雷念忙的不可开交,他还得空将刚刚刺中的一个人甩到我缩在的书案近旁地上。

那人腹部的伤口正在喷血,恰好喷在我紧握匕首的手上。

温热粘腻,腥气难闻,人血的气味真的是令人作呕。

玄瑚被这人挣扎的动作吓了一跳,“啊”的叫了一声。

雷念挡下黑衣人的短剑攻势后冲我喊道:“你那匕首握在手里是装样子的么?”

我……我特么的长这么大还没有杀过人好不好啊?你这突然给我甩一个人过来,也得我下得去手才行啊!

躺在我面前这黑衣人想必也是不信我能动手,他挣扎着想要去抓方才被雷念击落的短剑。

你妹的,等你拿了武器,还不是要来砍我!

我将心一横,反正这些人要杀我在先,我现在就算弄死他也属于正当防卫,于是我举起匕首深深戳入那人颈项。

颈动脉一旦破损,那血就像喷泉一样,“噗噗噗”喷了我一身一脸。

玄瑚又“啊!”了一声,我想回头安抚一下她,她见到我身上脸上猩红的血,就像是看见了什么厉鬼一样,钻出桌子,跑到墙角面对墙角蹲下瑟瑟发抖起来。

拜托,你才是鬼好不好?身为一个鬼胆子这么小,不合适吧?

第136章 刺客之首身份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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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知后觉,急促的心跳声雷动。

虽然黑衣人中死了一个,另外三个也分别受伤,我见雷念依旧从容,想必另外三人死在雷念手上也是迟早的是。

将目光转到最屋里最高大那个低音炮的身上,他不过两手握住短剑,立于一旁静观。

从来还没听说过刺客会讲什么礼仪道义,明知道自己手下不敌雷念,竟然能憋到现在还不动手,这人难道是准备等手下死光了之后他再跟雷念单打独斗?

正在暗忖,雷念却又将他剑上戳着的一个黑衣人丢到我跟前。

但这个人手中短剑尚在,反手朝我就是一剑,我连忙退开,可胳膊还是被他的剑刃划伤。

连滚带爬出了桌案范围,我一边往倾倒的书柜处跑一面骂雷念:“你这到底是保护我还是要弄死我?”

然而方才那人一剑未中我的要害,翻身便追了过来,要不是他腿上已经被雷念砍伤,我的速度哪里还能甩得掉他。

雷念踹开与他缠斗那人便又将手上长剑蓄力掷出,朝我扑过来的人被剑戳中应声倒地。

我拍拍胸口,好险好险,再看雷念,他手中没有武器,赤手空拳之下被黑衣人连伤两处,我又赶紧拔下死人身上的剑朝雷念丢去。

但是我这个准头也是差的无人能及,黑衣人莫名接了我丢过去的剑,呆愣一瞬。

雷念口中“啧”了一声,以手肘暴击那人后脑,便将人击晕过去。

待雷念以足剑挑剑握在手中,割断被他击晕之人喉管后,这间大的离谱的书房才总算又安静下来。

我总觉得死人数量不对,雷念怎么停手了?

往低音炮站立的暗处看去,那低音炮右手短剑上,竟然戳着最后一个死人的尸体。

一番激斗,雷念胳膊与肩背被伤了不下五处,我见他脸色惨白,额头渗出薄汗,本担心他后面与低音炮若再交手怕是要体力不支。

见低音炮自己解决了一个手下,我走到雷念身旁,一手扶住雷念的胳膊,问那低音炮:“你究竟是来干什么的?”

低音炮虽然鼻梁以下都被黑布遮盖,一双眼却并未遮挡,我见他目光锁在我身上,深邃之外好似还有许多我读不出的复杂内容。

低音炮将剑上的尸体甩落,向我和雷念靠近一步。

雷念便以受伤较严重的左手将我护住,右手举起剑指着低音炮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低音炮将双剑收入剑桥佩挂在两面腰侧,而后缓抬右手,卷起左侧的袖管。

当袖管卷直肩膀,我见低音炮上臂有一块烫伤的痕迹。

雷念手中的剑突然落地,朝那人冲了过去。

怎么要打架不带武器啊!

却见雷念冲到那人面前,抱住那人胳膊仔细看了半天,而后抬手撤下那人脸上的面罩。

一脸狰狞,低音炮脸颊以下的脸就像是被烙铁烫过,遍布扭曲的伤疤,红里带紫的看着分外吓人。

“大……大哥?”

呃,雷念不是就雷决一个哥哥么?

难道打架受伤已经让雷念神志不清了?

低音炮比雷念高一些,垂目望着雷念,嘴角恐怖的伤痕牵扯出一个极其诡异的笑来。

“你不是已经……那时我领兵闯入皇宫,分明看见了你的尸身啊!后来也是我亲手将你下葬的……怎么会?”

我听着有些不对啊,不是只有玄苍被人闯过皇宫么,怎么夜幽也有如此一段不堪回首的历史?

低音炮抬手拍一拍雷念的肩膀道:“那时尸身不过一身形近似的忠仆易容而成,你将那人下葬前可看过他手臂上有无烫伤痕迹?”

“看了,可那人手臂被砍下了一大块皮肉,我……大哥,你这些年就藏在帝衡皇帝身边统领影卫?”

“这也不过是机缘巧合,并非我有意为之。三弟,我……瑚儿她……”

雷念猛地回过神一般,回头看我,雷念脸上那个矛盾纠结的表情就好像是便秘了一个礼拜一般。

你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大哥跟你叙旧,关我什么事情?我跑去书案边捡起匕首的鞘套上,又转眼去墙角去找玄瑚,但玄瑚捂着嘴瞪着低音炮泪雨如下的模样实在是……

什么情况?怎么个意思?合着你们都是老熟人?

我便又愕然的看向低音炮,这番再看他的眉眼,好眼熟啊,好像在哪见过。

雷念蛋疼的表情里,对我使个眼色道:“你看不出来么?这是你大哥,玄陌。”

姓玄,玄瑚的大哥……

玄苍先帝所生的大皇子??????

我眼睛瞪的能从眼眶里掉出来,脑子明显是不足够用,我现在该怎么办?扑上去,还是跪下来?

雷念口中又“啧”了一声,快步走到我背后低声道:“抱着哭!”

然后他就狠狠推了我一把,将我一口气推出去几步一脑袋撞在玄陌铜墙铁壁一样的胸口。

玄陌一双大手将我揽住,沉沉的叹了口气,低念了“瑚儿”二字。

我没办法转身就别了脑袋回去瞪雷念,雷念丢给我一个白眼。

意思很明显:你自己看着办。

“瑚儿……大哥对不起你……对不起……”

背后被玄陌有力的大手抚摩着,他低沉的声音在我耳畔呢喃,喑哑而痛楚。

情绪是会感染的,我将脸靠在玄陌的胸口,听见里面心跳的声音,听见他每每低唤,嗓音里沉闷的低鸣。

默默叹口气,眼泪浮上我的眼眶,我终于将手也抱上玄陌的腰侧,喃喃唤了声:“……大哥。”

玄陌搂着我的手臂又紧了一紧,恨不得将我揉进他的身体里。

雷念忙着将四具尸体整理到门口,玄陌与我抱着哭了一番,待玄陌初见玄瑚的激动渐渐平复,他帮我擦拭干净脸上的眼泪,又捏了一下我的脸蛋道:“我的小妹出息了,做了女帝,还能杀人。”

我默默望一眼墙角尚未停止哭泣的魂,心道抱歉啊,我不是你小妹,我也不是很有出息,杀了人到现在我胃里还在犯恶心。

说到恶心,又闻到一屋子的血腥味,再加上哭了半天,我喉咙一下堵住呕了一下。

“瑚儿,怎么了?”玄陌连忙扶住我的胳膊,弯下腰来,目露关切。

我捂住嘴摆摆手。

“瑚儿是有孕了?”

我讶异于玄陌的脑洞,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没想到他直起身子隔空冲着在门口处理尸体的雷念怒道:“三弟!”

雷念赶紧跳过来否认:“不不,不是我干的,她八成是杀了人犯恶心了……或者就是,她又怀了言域的孩子了。”

第137章 多年潜伏有苦难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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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陌将我扶到桌旁落座,雷念收拾完尸体也回来坐下。

分着喝了一壶的凉茶的功夫,我总算解释清楚了我并非怀孕的事情。

谁知道玄陌又瞪了雷念一眼道:“瑚儿为言域生了一对龙凤胎,你怎么还沉得住气?”

雷念尴尬笑道:“哈……哈哈,大哥教训的是,我今晚开始一定奋发努力,多生他三个两个的。”

“回玄苍后再去努力!帝衡不是你生孩子的地方!”

“是是,大哥说得对!我回玄苍再努力!”

“哼!”

我左边看看玄陌,右边看看雷念,背后还站这个魂,被他们夹在当中我别提有多么尴尬。

雷念当然知道我不是玄瑚,对玄陌的事情我是一点都不清楚,所以每当玄陌问我什么,雷念都抢着回答化解。

说到玄陌为何在玄苍覆灭后这么多年从不现身,如今又做了影卫的事,玄陌细细讲述,我认真倾听之下,总算是将我先前心中的许多疑惑理清。

玄苍覆灭之时,暮长烟偷偷逃走。

这件事我就困惑了许久,暮长烟那个忠心的程度,当遇国难时,他就算拼命拼不过别人,按暮长烟的个性,他怕是也要饮恨自尽。怎么会自己一个人偷偷跑出了皇宫,在外面偷生那么多年?

玄陌说,当年玄苍政变,玄陌正领着侍卫夜巡,与叛军先锋部队交锋后,玄陌负伤躲在一处杂物房内,并立即派出贴身侍卫去看皇宫里的情况。

那名侍卫虽冲进了皇宫,却没有命跑到玄苍先皇身边,而是死在了暮长烟的脚边。

临死前,那侍卫告诉暮长烟大殿内大皇子的尸体并非真身,求暮长烟速去救援玄陌。

至于擅长易容的那个冒充玄陌的忠仆是什么情况,玄陌却说他并未吩咐,那人应当只是单纯想为玄陌创造一线生机。

暮长烟跑了,并不是自己去逃命,而是以自己一介文臣的微薄之力,硬是背着人高马大身负重伤的大皇子玄陌,东躲西藏的溜出了玄苍皇宫,快马逃出几十里外。

暮长烟多次告诉过我,他跟皓渊有交情,皓渊短时间内不会动玄苍。

可以我所见,皓渊虽然对暮长烟算客气的,但暮长烟一不大懂武功,二又是个分外古板老实的人,以暮长烟的性格来说,他当年是如何救下微服出巡的皓渊,与皓渊攀上交情的?

玄陌说,玄苍政变后,由于夜幽百口莫辩,当时夜幽与玄苍一度都十分混乱,暮长烟为了给重伤的玄陌疗伤,便将玄陌带去当时最太平的地方——帝衡。

“咱们家的血统,不是都自带疗伤功效的么?”我插了个小嘴。

玄陌道:“一般伤势自然无碍,那时伤的太重了,危及性命。”

听了玄陌的话,我便心中了然。

在帝衡养伤恢复之后,玄陌本准备带着暮长烟去夜幽将玄苍政变一事说个明白昭告天下,再让夜幽帮玄陌复国玄苍。

可是巧就巧在,半路正好遇见喊打喊杀的一些人,玄陌出手救下的,便是微服出巡,乔装易容的皓渊。

皓渊怎么可能让玄陌帮夜幽洗白,连哄带骗,后来干脆直接将玄陌抓回了皓渊的摄政王府,幽禁起来。

所以皓渊欠暮长烟的人情,说的就是欠玄陌的人情。

玄陌被皓渊幽禁期间虽逃不出巡防密不透风的皇宫,但是撂翻几个看守还是不在话下的,他听说小皇帝皓悭跑来摄政王府玩,就将看守放倒后,跑去小皇帝跟前,送了个亲手做的草蚂蚱给小皇帝皓悭。

“草蚂蚱?”我讶异的是一个草蚂蚱就能让小皇帝对玄陌产生兴趣。

雷念白我一眼道:“你小时候也最喜欢大哥做的草蚂蚱,那蚂蚱摁一下尾巴,可以跳出去一步的,与一般草蚂蚱不同。”

“哦。”我点点头,心想还是不插嘴了,免得再露出破绽给玄陌看见。

皓悭小时候非常任性,那时候他还根本不懂什么党羽纷争一类的事情,只缠着自己的叔叔皓渊,要让玄陌做自己的贴身侍卫,天天给他做草蚂蚱玩。

皓渊这个人在我看来虽一无是处,但是他好歹还有那么一点点人性,知道玄陌救过他,他不能要玄陌的命。

可皓悭又天天嚷嚷着要玄陌去做侍卫,皓渊怕玄陌去帮夜幽洗白,又似乎不得不杀玄陌。

玄陌看出皓渊的忧心,当着皓渊的面,用烙铁毁了自己的容貌,以保证无人能够将他认出。随后又吞下了皓渊准备好的毒药。这种毒药一经服用,必须每个月吃一颗解药,否则就会毒发身亡。

如此皓渊便觉得自己掌握住了玄陌命门,放心的将玄陌派去给皓悭使唤。

我又忍不住笑着插嘴道:“可是皓渊并不知道,咱们家的体质,是不会中毒的。”

玄陌狰狞的伤疤又扯出个笑来,“是。”

我等着玄陌继续往后说,可是玄陌说到这里,却不再继续。

雷念与我对视一次,他眼里也满是疑惑。

“大哥,我也曾受过伤,一般刀伤体肤也可以恢复完全,看不出来的。你这脸上……”

雷念在下面踢了我一脚,玄陌一挑眉问:“瑚儿不知如若火中添了朱砂,伤处便不会恢复如初?”

“啊,对啊,朱砂,我怎么把这个给忘了。”我赶紧做恍然大悟状。

好在我这个魂魄复生的事情也不是谁都能看得透的,玄陌虽疑惑却也并未深究,只看了一眼雷念说:“胳膊上的伤就是儿时在过年祭祀上染了朱砂,又被三弟用火把烫了一下留下的。”

哦,难怪雷念对玄陌胳膊的伤那么敏感,觉来伤口是拜他所赐。

我说话总是出错,便看一眼雷念,让他继续去问其他问题。

雷念请咳一声问玄陌:“大哥,既然你已脱离皓渊的掌控,又为何不离开帝衡皇宫,回夜幽找我和二哥?”

二哥?二哥又是谁啊?我真的是一个头两个大。

玄陌叹口气道:“一则,皓渊不会放过我。若我去了夜幽藏身不出也就罢了,若我复国玄苍,皓渊会立即发兵再度将玄苍灭国,玄苍无力与之相抗,即便夜幽帮忙,那时夜幽……也不是对手。”

我和雷念分别点头,玄陌又道:“二则,我在一日,皓渊便觉得皓悭的命握在他手上,他一道密令,我手起刀落罢了。因此皓渊不会急着对皓悭下手。若我不在,以皓渊的性子,恐怕会立即要了皓悭的命以绝后患。”

“……”

“……”

我和雷念皆是无语。

玄陌又道:“皓悭,虽非明君,却是我一手带大的。他待我亦兄亦父,依赖信任我。我虽惦记着瑚儿,可想着瑚儿有二弟三弟照应着,应当无碍的。”

这话是怎么说的,你亲妹妹你不管,你去管人家家里的小崽子?你这大哥也未免太不负责任了吧?

第138章 既是兄长也是二哥

见我气的要拍桌子,雷念在桌下按住我的手,对我摇了摇头。

我一腔愤懑无处发泄,便指着雷念鼻子道:“你怎么做人三弟的?我在夜幽那些年你是怎么对我的?雷决是怎么对我的?你良心都被狗吃了?!”

雷念没想到我会突然对他发飙,错愕极了。

我当然气,气得要死,我背后玄瑚一声不吭,可她分明就是因此而死的!

如果雷念能照顾好玄瑚,如果玄陌能放下帝衡种种去夜幽找玄瑚,玄瑚有了玄陌的爱护,她怎么可能会那么轻易死去!

玄陌听出我的弦外之音,眼神冷了下来质问雷念:“三弟,怎么回事?”

雷念明显比较惧怕玄陌,苦恼了半天,叹气道:“大哥,此事说来话长。简而言之就是,我并不知道你还活着,瑚儿年幼,我便未曾将玄苍政变一事与她明说,让她在许多年里都误以为我是害玄苍灭国的元凶,她对我爱恨交加,备受折磨……”

“你倒是轻描淡写!”我怒意更浓,甩开雷念摁住我的手,背身过去不再搭理雷念。

“你为何不将政变一事与瑚儿讲明?”玄陌不解问道。

雷念哀号一声道:“啊,大哥,那个时候瑚儿才几岁啊?她性子柔弱,怎么受得住自己母后叛国的事!”

“性子柔弱?”玄陌对这个描述似乎不大认同。

雷念尴尬的笑了几声后道:“以前柔弱,她知道了这些事后,就变成了现在这样了。”

“……”

听见他们两人分别沉默,我气不过的站起身来,在他们二人身旁踱步几个来回,还是咽不下胸口怒火。

玄陌想来拉我的手,被我一巴掌拍开,我又指着玄陌鼻子骂道:“你凭什么当别人大哥?你去当皓悭的爹和大哥好了,你就永远不应该告诉我你是我大哥!你知不知道玄瑚她已经……已经……”

“你闭嘴!”雷念起身一把将我扯到他的背后。

玄陌沉默不语半晌,低低说了句:“瑚儿,抱歉。”

我以手指向门口,喊出一个字:“滚!”

玄陌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什么话来。

缓缓起身,玄陌行至门口,雷念对玄陌说:“大哥,瑚儿登基复国,是你……”

玄陌点一下头,“是我请皓渊帮长烟的。”

雷念不再吭声,玄陌快速将门口的尸体搬出书房,不多久,天宁阁的侍卫们又默契的回来,该打扫的打扫,该伺候的伺候,就仿佛刺杀之事根本没有发生过。

玄瑚越是不说话,我就越能感受到她的悲凉。

原来导致玄瑚死去的那许多的痛苦,根本都不是玄瑚以为的那样。

玄瑚之死算什么?

笑话吗?

我咬着牙,很想劝玄瑚几句,可是我这个夺人身体复活的人有什么资格说话。

可玄瑚却很宽容,许久的无言之后,玄瑚轻唤了我一句:“薇姐。”

我忍了半天的眼泪在听见玄瑚声音时滚落,把陪在我身旁大气也不敢出的雷念吓了一跳。

“薇姐。”玄瑚又叫我一次后,对我笑一笑道:“我知道薇姐为我抱不平,可是薇姐,我都死了那么久了,这些事,离我太远了,我已经不会为这些事心疼了。”

“你这是什么话?”我一边流泪一边站起来走到玄瑚面前,“你本可以不死的,只要你大哥去夜幽保护好你,只要雷念能……保护好你……”

“薇姐。”玄瑚又扬起一个笑脸道:“我累了,我先走了啊,你早些休息。”

说完不等我吭声,玄瑚原地消失。

我连忙起身在屋子里找了一圈,又跑去屋外找了一遍,可哪里还能看见玄瑚。

雷念不论我去哪他都跟在我身后,见我又回了卧房才问我:“瑚儿又不见了?”

“对!不见了!还会不会出现都不知道!你满意了!”

雷念紧蹙眉头,抿唇许久后说:“事已至此,你发这么大的脾气有什么用?”

“好,事已至此,你也知道我这女帝名不副实,明天我就跟玄陌把真相交代了,让他去做玄苍的皇帝!”

“胡闹!皓渊不会放过他!”

“那是他的问题,让他自己想办法处理啊,怎么他造的孽要我来帮他还吗?说白了你们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跟我有没有半毛钱关系?没有!”

“小颖小泽你不管了?言域你也不管了?你辛辛苦苦奠定的一切你统统都不管了?”

听见孩子的名字,我又咬了咬牙,到床榻靠着墙躺下。

雷念熄灭烛火后,躺在我身边说:“你冷静一些,大哥并非不顾念瑚儿,我和兄长也并非故意刁难瑚儿,没有谁处心积虑要害瑚儿的命。”

我冷哼一声道:“瑚儿是你的瑚儿,你能想得开就行了,用不着管我怎么想的。”

“我只知道,瑚儿决计无法担下玄苍女帝之位,你虽差强人意,却敢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如今即便是玄陌大哥,也未必能够做的比你好了。”

“呵呵,谢谢你高看我。”

“也不是高看,只不过玄苍如今之势与你十分契合罢了。这与你油滑至极,脸皮颇厚,情感又分外迟钝脱不开关系。玄陌大哥和瑚儿这几处都比不过你。”

“……”

雷念这么评价我,我居然脸不红心不跳,看来我确实是一根被地沟油反复炸制的老油条没跑了。

“除了皓渊,帝衡应该无人知道大哥身份,你注意些,不要闯祸。”

“……”

“大哥刺杀不成,想必已经有了跟皓悭交代的办法,你无需担心。”

“……”

“皓渊不让你进帝衡皇宫,一定是不希望你们兄妹相认,你不知情下进了宫,消息应该早传给皓渊了,皓渊应该也快回来了,要做好准备应对。”

“……”

“暮长烟并未将此事告诉给你,你……怎么想?”

“能怎么想?他直到去年才跑去扶我称帝,为什么?肯定是见到玄陌这个死样子恨铁不成钢,退而求其次才选的我,他怕他说了我就不登基啊,毕竟玄陌是长子,他登基才是正理。”

“这……你也不能这么说大哥,他留在帝衡好歹也能稳住皓渊,他也是在保护你和玄苍。”

“雷念你闭嘴,我要睡觉了。”

“还有一事……”

我转个身来瞪雷念,雷念瞥我一眼道:“大哥既活着,兄长便绝不会攻打玄苍,你尽可以安心了。”

“这两件事有什么关系?”我不大明白雷念的意思。

“玄陌大哥,兄长和我,幼时结拜,玄陌是我和兄长的大哥。”

我坐起来倍感无语,“你和雷决本来就是兄弟,还结拜个什么劲?”

“都说了是小时候的事了,你怎么听不懂人话呢?”

雷念这番转身,面朝外侧背朝我。

但我分明看得出,我这个问题问的雷念非常难堪、尴尬、又无可奈何。

第139章 无聊盛谈辱人不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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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起睁眼,听见院中雷念跟帝衡侍卫练武,侍卫惨叫的声音。

总觉得屋子里迷蒙不清,我还以为是我眼睛出了什么问题,穿好我随身带来的正红色绣龙便服推门一看,这院落竟然犹如缭绕在云中一般,若不是几个帝衡侍卫金色的服制实在扎眼,我恐怕连院子里练武的人都看不见。

起雾了,大雾,虽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能见度也绝不会超过十米。

刚用了早膳,我那刑部尚书仲羽的亲爹仲毅便不请自来,跟我说这是帝衡入夏后第一场大雾,帝衡礼建正部筹备了颇久的清烟盛谈会等这场雾等了许久,今日午后便要借着雾气正式开幕了。

仲毅奉皓悭的命请我同去参加盛谈会。

不管是盛谈还是扯淡,反正我现在受制于人,皓悭怎么说我怎么做就是了。

雷念问仲毅午后盛谈开幕后是否会有座谈议题,仲毅笑答:“开幕座谈议题,正是当今三国名士公子风貌品评。”

我心中发笑,与雷念一道将仲毅送到天宁阁门口。

目送仲毅雾气中远去的背影,转身向回走时,我忍不住将腹诽说出:“皓渊在前线作战,屡战屡败,大后方的皇帝端坐龙椅,搞的却是这种风花雪月的盛谈。仲毅也是有意思,明明属于力挺皓悭一派大臣之首,也不知道劝谏,陪着搞这类乱七八糟的活动跑的倒很勤快。”

雷念方才从仲毅拿处了个三国名士的名单,正展开在手里看,一面看一面说:“皓渊一派多武将,如今多数随皓渊一并去了战场。皓悭一派多文臣,这文臣遇到一起,不风花雪月,难不成还……欸?”

“怎么了?”

雷念右手手指在名单上弹了一下道:“去年盛谈他们将言域排在了第五,今年名单却将他列到了第八。”

我拿过名单一看,第八位果然写着“夜幽言域”四个字。

再仔细看名单,除了这许多我不认识的名字之外,第三位的雷决、第七位的雷念,还有……第一位的皓悭……

“这什么玩意儿?不是三国名士吗?怎么将三国君王官员也都列入了?妄议他国君主官员也就罢了,皓悭也喜欢听人对他展开品评?”

雷念轻笑片刻,道:“你对帝衡风气实在知之甚少,帝衡这个朝堂本就阿谀逢迎成风。皓悭举办盛谈,不过是给他那些文臣溜须拍马的机会,沽名钓誉一番,再将这许多牵强附会的排序道理编撰成册,宣告出去,久而久之天下人便都认为皓悭理所应当排在第一了。”

既然是这个目的,那么皓悭势必是要跟其他国家帝王对比,排个高低,才能达到他想要的效果。如此我便明白为什么雷决、雷念和言域都会被列了进去。

可再看一眼名单,我又发现新的问题,便说:“皓悭将自己排第一也就算了,可是雷决第三,他们当中这个第二位的是何方神圣?”

“你说计青?你可记得白湛的义父,计震?”

“计侯爷?自家府邸做皓渊第二后宫使,豢养了许多男宠的那位?”

雷念点头,“计青是计震长子,接了计震二品总军侯之职,如今也在战场为皓渊效力。”

“就算是个二品军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比得过夜幽皇帝啊。不过既是风貌品评,那计青可是容姿、气度胜过你哥?”

“呵呵,若只是风貌品评,言域又岂会位列第八。皓悭将计青放在第二,不过是怕得罪皓渊一派,又要压低夜幽罢了。”

我挠挠头,倍觉费解道:“那他不将皓渊列进去?这不已经是得罪了嘛?!”

雷念道:“说的是名士公子,指的是年轻公子,三十岁以上就不会再列入了。”

“呵呵。”我干笑一遍,“这也实在是——”

雷念接着我的话总结道:“幼稚把戏,无聊至极。”

既然是无聊至极的小儿把戏,我也就不需要准备什么了,午后跟着仲毅派来的人一道去了帝衡的正殿。

被皓悭牵了手带到他龙椅下设置的两席,我和雷念便顾自落座。

皓悭和我一道受了帝衡大臣先后的跪拜喊话,反正有皓悭这位正主,我也就不用说话,斜靠在靠垫上接了雷念给我倒的酒,便慢慢品酒,再揪个果子吃。

礼乐歌舞,仲毅念了段开幕词后,众文臣便分别坐定。

皓悭将议题与名士公子名单发放给每人后,这群人便开始此起彼伏滔滔不绝的奉承。

当然,也要顺便去踩一踩别人的。

雷念人还坐在这里,皓悭和仲毅都知道雷念的身份,想必这些文臣也都知道,可是他们踩起雷念来却丝毫不给面子。

什么屠戮盟国、两姓逆臣、叛国叛兄、不孝不忠的话,真是张嘴就来,就好似我身边坐的这位是一坨屁,被这群人说的奇臭无比。

我是记不住说坏话的人姓甚名谁,只在他们说的过分时余光看一眼雷念,雷念含笑一杯杯饮酒,充耳不闻一般好整以暇,从容里甚至还透着股子受辱不惊的优雅。

我一定是脑子有问题,居然觉得雷念度量不凡。

皓悭抬手打断唾沫横飞的骂词,转头望向雷念道:“如今贤王可是我帝衡的坐上之宾,若贤王有什么委屈,不妨在这里辩上一辩。”

雷念对皓悭拱手道:“多谢陛下美意,不过本王并无委屈。”

“哦?”皓悭一张少年模样的脸却扬起一抹诡谲笑容来,道:“那么,贤王对这番品评没有任何异议咯?”

雷念浅笑着摇一摇头,举杯敬向帝衡众臣高声道:“各位大人说得对!本王确实如各位所说这般阴险狡诈、罪大恶……”

“我有异议!”我突然将右手抬高,就像小学生抢着回答老师问题那般。

雷念微蹙了眉,递给我一个“莫要生事”的眼神。

我还给雷念一个呲牙咧嘴的笑,大概笑的有些过火,雷念竟好像被我吓着了,微微缩了一下脖子。

当我缓缓站起,皓悭才反应过来一般,对我作揖道:“不知小姑有何高见?”

我冲皓悭冷哼一声,背了手,在偌大的正殿里头踱了一圈,挨个跟这些脸生的大臣对了一遍视线。

第140章 众目睽睽拔腿就跑

眼瞪眼的以我这一身王霸之气将这些大臣的势头压了下去之后,我再回到龙椅下方,依旧背着手,问皓悭:“你方才唤我什么?”

皓悭有些尴尬的答:“小姑。”

“哦。”我点一点头,然后伸手出去指向雷念,又望着皓悭问:“那他是谁?”

皓悭蹙眉道:“贤王。”

“好。”我再一点头,继续问:“贤王是我的谁?”

背后大臣皆是倒吸了一口凉气的声音,皓悭慢慢站了起来,眼中的阴霾恨不得将我生吞活剥一般,冷声问:“小姑此言何意?”

我递给雷念一个眼神,雷念便走到我身旁。

我微微往雷念身上一靠,笑着对皓悭说:“贤王是你小姑姑我的男人,你不会不知道吧?”

皓悭咬了咬牙道:“孤,知道。”

还孤,你也知道天下没有一统你还不能自称朕啊?那你嚣张个屁!

我再一冷笑,朝皓悭挑一挑下巴问:“那你还不快点叫声小姑夫?!”

后面大臣里不能忍的跳出来了几个,高声开始骂我:“你大胆!竟敢对陛下无礼!”

回身,我指着那几个跳出来的人骂道:“你们这几个我可都记下了,你们胆敢当众羞辱你家陛下的小姑夫,本女帝亲封的贤亲王,辰王亲封的辟邪天将!今日我们姑侄两个皇帝就要在这里将你们这些逆臣贼子一道发落了,我倒要看看哪个还敢对我侄儿不敬!”

我这番话说的是东拉西扯,恨不能把所有能拉上的关系全拉到一起,越混乱越好。

瞧着这些大臣们被我说的云里雾里又不敢还嘴,我暗暗用胳膊肘顶一顶雷念压低声音道:“兵符。”

“什么?”雷念却没明白我的意思。

“兵符!”

“……”

雷念这才反应过来,从怀里取出皓渊借兵两万的那个兵符。

我将兵符握在手中,又将手举过头顶。

再回身去看这些大臣,大臣们见到兵符立即露出畏惧神色。

“辰王亲封辟邪天将、辟邪天女,在此手执兵符,命令驻守皇宫的武将开路,护送我们即刻出皇城,平疫灾!”

我就不信这正殿上就没剩下任何一个武将。

果然,当我喊话完毕,有那么两个高大的官员面面相觑之后,出列单膝跪地道:“末将领旨!”

我拉了雷念的手,将我手心的汗都蹭到雷念手里。

高昂着头,高举兵符,我和雷念缓步慢慢走出正殿,走下阶梯,又走出去几百米后,见后面正殿里的人还没反应过来,我便对雷念说:“快跑!遇到阻拦的侍卫就用兵符压下去!”

雷念愕然道:“你吃了熊心豹胆吗!”

“哎呀你赶紧的,拉紧我,我跑得慢你可别把我甩了!”

听见雷念笑了一声,随后我的手被雷念紧紧握住,他两条大长腿一旦迈开,我简直拼了命也跟不上他的速度。

一路但凡侍卫阻拦,雷念便举起兵符高喊:“辰王有令,速速放行!”

光天化日之下,雷念拽着我就这么跑出了皇宫,在皇宫宫门守卫那里抢了一匹马,又策马将我一路带离帝衡皇城。

我累的整个人靠在雷念怀里,他一手紧握缰绳,另一手挥动马鞭,赶路不停。

耳边,雷念又笑了许久后,我听见他说:“你这一招出其不意,等皓悭反应过来要气的跳脚了。”

可是我从皇宫正殿跑出皇宫那一路已经用尽了身上所有的力气和胆量,现在是手软脚软,连“嗯”一声的力气都没有了。

雾气不散,对雷念和我跑路十分有利,一直跑到了天黑,路过一处城镇,雷念去为我买了一身低调的青色衣裙。

找个暗处换了衣服,我们又在夜深前换了个小镇,住进客栈。

雷念为了方便保护我,住客栈只开一间房,我累的倒头就睡,睡着前,看见雷念一个人坐在桌旁,桌子上是从客栈买的酒,五个大坛子。

脑子里闪过“酒量真好”四个字后,我睡着了。

睡到自然醒之后,看见雷念一手撑在桌上托着头熟睡,桌上五个大酒坛子封口全拆了,我脑子里再度闪过“酒量真好”四个字。

本以为雷念是喝了一夜的酒,下了床榻我走近再看,他手肘正压着几张纸,而桌角处也放置墨水尚未干透的一方砚台。

虽是被他的手肘挡住了一块,我还是能够看出,这纸上画着的,正是夜幽的行军图。

离开玄苍前我研究雷念画的三张行军图,已经将那三条路线熟记在心,跟他现在画的再一对比,才发现他画的这个线路根本就不是夜幽真正行军的路线。

坐到桌旁抽这张纸时,动作稍稍用力了点,雷念便轻哼了一声转醒过来,迷迷糊糊睁开眼睛迷茫的看我一眼,声音糊涂的问:“你怎么醒了?”

“睡够了当然就醒了。”我继续拽图纸,拽不动,便又说:“天色还早,你去躺好了再睡一会儿。”

“唔……”

雷念应了一声,起身走到床榻跟前,噗通一声躺了下去再不动弹。

如此,我看清了行军图全貌,又发现下面一张纸上面被雷念密密麻麻写了许多的字。

雷念竟然估算了夜幽攻打帝衡的各项消耗,以及被他画了圈的四个字:年末必返。

再仔细看也找不出更多的预测,比如战争最终的结果到底是夜幽大胜,还是两面打平。毕竟现在我所知道的战局,帝衡节节败退,并没有胜利的迹象,那么就算帝衡后面发力,很可能也就只是将被夜幽夺走的地盘再打回来,应该无法强悍到能再去攻陷夜幽国境里的某些领土。

默默将图纸和关键的文字都记下,我将这些纸张全部放到一夜未熄的烛火前点燃烧成灰烬。

轻手轻脚的洗漱之后,我去客栈请店家准备些食物,再回到我们所住的客房,见床榻前站着个高大的人影吓得不轻。

仔细看清那人身形与眼睛,我悬着的心放下。

关了房门,等那人看我时,我老大不愿意的叫了一声:“大哥。”

玄陌扯下蒙面的黑布,坐到桌前,我也与他对坐下来。

玄陌说:“我跟了你们一路,想了想还是要现身与你说说话。”

第141章 设一眼线旁观政斗

“有什么好说的?”我继续毫不掩饰我的不悦。

“若战事未起,皓悭的皇位已经被皓渊抢了。”

呵呵,我心中暗笑,为了挑拨皓渊和皓悭,雷念当初远在玄苍就已经下了功夫,先是冒充雷决写密信,又以自己常伴皓渊为条件推皓渊动手,如果这些心思花下去皓渊还没什么行动,我才要觉得奇怪。

“瑚儿,你可知此番夜幽来战,与皓悭并无干系?”

知道又如何?我故作懵懂问:“没明白,什么意思?”

玄陌叹口气道:“皓渊与计震一道,将夜幽来战一事强行说成是皓悭的授意。此事在帝衡朝中掀起狂澜,若非夜幽来战,皓渊亲征,那些武将跟随前往战场,帝衡朝局恐怕早已大乱了。”

我蹙了蹙眉,本想骂玄陌胳膊肘子一直往外拐,但想了想又觉得这货估计早已魔怔了,骂也没用。

冷笑一声将情绪压下,我道:“帝衡政局如何与我无关,我只是好奇,皓渊强行说皓悭授意夜幽来战,这个说法有什么根据?难道帝衡这个朝堂已经可以任由皓渊栽赃陷害,皓悭身为皇帝竟丝毫没有自白反击的能力?”

“这……皓渊说夜幽密信串通皓悭……”

“哎呀!”我做出惊讶状,“无根无据的,皓渊敢这么说啊?”

我总归是要将此事往那密信上扯的,玄陌沉默了片刻道:“根据,恰好就是一封密信。”

“密信?什么密信?有人向皓渊告发皓悭?这种信也有人信的吗?”

眼角余光正好瞥见床榻,雷念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正不发一语的默默看我装傻充愣的演戏,嘴角还噙着一丝笑意。

玄陌叹口气道:“所谓密信,就是一封二弟写给皓悭的密信。”

“噢~~”我再做出恍然大悟状,“大哥,那密信你可看过了?”

“那密信皓悭一直藏着,我身在暗处远远见过两回。”

我问:“密信上的字迹你可看见了?是不是雷决的字迹?”

玄陌沉重的点了点头道:“是二弟的字迹无误。”

我又问:“可有国玺印章一类?”

玄陌摇头道:“既是密信,不盖玺印也属正常。”

我假意思考片刻,做出一副不解样子问玄陌:“大哥,既然有这个密信,你也说是雷决的字迹了,那你还说皓渊冤枉皓悭?”

“我了解悭儿。”

听见这个回答,这个称呼,我心里暗骂了一句三字经。

却听见玄陌又补充一句:“我也了解二弟。”

再度扬起笑脸,我说:“大哥,如今我虽然是个女帝,但是你瞧着我能管得了这件事么?”

玄陌思忖片刻后道:“我并非要瑚儿插手,我只是想着,皓悭此番在宫中对你的……手段,那些不过是他为求自保,他怕你成为皓渊的助力。那些,都不是他的本心。”

我再度冷笑,这次笑的时间略长了些,笑完我说:“大哥,他是帝衡的皇帝,我是玄苍的皇帝,不管他是什么原因,要杀我在前,辱我在后,我跟他之间不可能有什么理解和体谅。如今我玄苍势弱,奈何不了他便罢了,若是我有能力,有机会,你以为我会因为你一番说辞而轻饶了他?”

“瑚儿,我……”

我对玄陌摆摆手打断他的话,站起身来不再看玄陌,道:“如今大哥只当自己是皓悭的忠仆,我有多少苦楚心酸,大哥尽数不问,也不放在心上。既然你心心念念都是他,今后你也就不必再来找我了,从今往后,我就当没你这个大哥。”

玄陌起身要来触我的肩,我闪身躲过。

听见玄陌那自带回响的低沉声音说:“瑚儿,我为你做些什么,才能弥补对你的亏欠?”

我脑子飞速转了几遍,若是按我的脾气,让玄陌滚蛋就罢了。

可是如今玄陌正得皓悭信任,同时他又能在皓渊跟前周旋,我若真的将他这条线斩断,对我来说也并没有什么好处。

于是我道:“我这番被抓来帝衡,怕是短时间内回不去玄苍了。若你有心,帝衡朝中有什么变动就赶紧写信告诉我,好让我有个防备,免得莫名其妙再被谁轻易说杀就杀。”

这次玄陌答应的非常果断。

虽然我知道,玄陌一定是认为我这个处境,也实在是不可能伤害得了皓悭他才断然答应,若真让他在我和皓悭当中选一个人活命,他八成不会选我。

可是心里明白,事不能这么干。

我便又叹了口气,看向玄陌双眼,走近一步轻道:“大哥,你也要保重自己。”

毕竟血脉亲情吧,玄陌眸色微动,试着握住我的双臂,我没有反抗,他便轻轻的将我揽入怀里,用力抱了抱我。

在玄陌告辞时,雷念又合起双眼装睡。

等玄陌走后,雷念从床榻上坐起,我端了杯茶给他喝下。

客栈的人来房里送饭食,与雷念一道吃饭时,我问雷念:“玄陌这个人究竟什么路子?他怎么会对皓悭那么上心的?”

“此事说来话长,简而言之,玄苍国力微弱,虽与夜幽交好,却也有夜幽照拂不到之处。大哥就曾被押在帝衡做质子两年,那两年正是皓悭出生之后的两年。”

还有这种事?我问:“所以呢?那两年皓悭总不会是玄陌养着的吧?帝衡没人了吗要让另一国的皇子养自己家皇子?”

雷念却笑道:“不巧的很,皓悭生母生皓悭时难产死去,皓悭生来体弱,他父皇也不知道从哪听说玄陌是仙人转世,就让玄陌每天带着皓悭。你也知道你们家的体质,有玄陌日夜陪伴,皓悭的身子再弱,也渐渐的就养好了。”

“……”我心想,果然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又问:“这个仙人转世的说法后来有没有愈演愈烈?”

雷念摇摇头,“没有,玄陌总会随身带朱砂,以保证帝衡瞧不出任何端倪。”

这一点我自问不如玄陌,便点头道:“还好,若我与他血液的奇效被帝衡知道,我们二人就要被当成药罐子天天放血了。”

“放心,这天下知道的人屈指可数。”

“那你和你哥又是怎么知道的?难道玄瑚的父皇跟你们父亲好到这种事也告诉你们?”

雷念轻笑道:“我那时重伤快死了,瑚儿尚且年幼不谙世事,主动将此事告诉了我。至于兄长和母后,他们不会说出去的。”

“……”

玄瑚啊玄瑚,我现在怎么看,你们家这个血统的事情都是玄苍最高机密无误啊,你居然敢把这事告诉雷念,也难怪后面雷念像个吸血鬼一样阴魂不散。

第142章 尽力而为少负血债

和雷念又讨论了一番,我才知道被我烧掉的,是他预测夜幽年末撤兵的撤离路线。

雷念说夜幽去年的情况,本次与帝衡的大战持续到年末撤兵,各项消耗才能控制在比较合理的范围内。若年末不撤兵,夜幽各项战备物资就要动用到其他方面的预算支出。

用雷念的话说,“兄长绝不会不计成本与帝衡长久消耗下去,年末必功成而返。”

这个雷念对雷决打仗的信心我是见识过的,以前我以为他是有些盲目自信以及盲目推崇雷决的军事能力,现在夜幽真跟帝衡打起来,打的皓渊在前线苦战根本无暇顾及大后方皓悭各种作妖,我也不得不正视起雷念的预测判断。

“皓渊调了多少兵上前线?百万有的吧?”

雷念点头,“有。不过他还是留了近百万的兵力镇守在帝衡各处,免得他亲征之时,有人企图叛乱。”

我心中感慨,这皓渊一向膨胀的紧,挑衅雷决也不是一次两次,真到了开战的时候,他皓渊还是被后方的政局牵扯着,没办法全力投入战斗。

也难怪雷决能以少战多,屡屡获胜,毕竟夜幽不管怎么说都是上下齐心,雷决这皇帝做的也算是深得军心民意的支持。

再加上,雷念言语之间总是对夜幽,对雷决满怀信心,也许雷决真的是一个明君,同时也是一个军事才能卓绝的人才吧……

可惜我当初在夜幽时身处后宫,并没有机会去了解雷决的种种。

现在再想起他来,只知道他孝顺、霸道、画的一手好丹青,面对挑衅时,似乎也很沉得住气……又似乎不那么沉得住气。

哎,我是真的不了解他啊。

见我晃神,雷念道:“玄苍有国师在,不会有事。至于帝衡,你让大哥为你传递政局变幻的消息,也可以及时应对政局变化可能带来的变故。前线,兄长如何,我大约能够猜测出七八成。最后,便是你这个女帝神教了。出了帝衡皇城沿路尚未听见百姓议论你的神教,你还需再多游走平疫才能叫更多人信服。”

“我就怕我一露面,又被皓悭抓回皇宫去。你那辟邪天将的名头,我们要先去找皓渊要个正式的令牌和旨意才行。”

雷念道:“此处距皇城不远,皓渊知你被皓悭挟持应当快回来了,一旦得知皓渊行踪,我立即前去索要令牌旨意。”

“嗯。”我点点头。

饭也吃完了,该讨论的也都说到了,接下来就是等。

雷念这也换了衣服准备出去打听皓渊的消息,那我呢,我干什么去?

正考虑到就近的茶馆坐一坐,雷念却将佩剑挂好对我一伸手。

这是临行要击掌么?

我就拍了一下雷念的手,给他鼓劲道:“加油!”

雷念一把将我拽起来道:“你到底在想什么?我会放你一个人在客栈里不管吗?”

被雷念强行拉出客栈,他又一把将我掀到马上,紧跟着翻身上马坐在我身后,口中“驾”的一声,马应声抬腿,扬尘奔行。

马跑起来是很颠人的,昨天我已经被颠的屁股快要变成四半,这又要策马狂奔,我赶紧将两脚踩到脚蹬里雷念的脚背上,好让自己能稍微悬起来点免得屁股受罪。

雷念怒骂:“你疯了?踩我干什么?!”

我也怒道:“我屁股疼死了,不踩你让屁股抬起来点,我怎么受得了?”

“……你这都跟谁学的?”

“言大哥啊!他教我骑马就是这么教的!都是男人,你和言大哥差距怎么这么大呢?”

雷念的脚不安分的动了动,我又将脚踩实了下去,他分明咬牙冷哼了一声,却还是忍了下来,由我踩着。

我这小小的占个上风,有些小兴奋,对着身后问:“贤王如今的脾气真是愈发好了,搁在以往,不跟我对骂个三百回合你怎么能罢休?”

雷念再冷哼一声,不悦道:“厚颜如你,骂也是无用。”

“哈哈!”我得意道:“让你天天护着这么个厚颜的废柴,真是辛苦你了啊!”

大约是得意的有一点忘形,加上屁股痛,我想换个坐姿,正赶上马背颠簸,身子斜着就要倒下去。

雷念胳膊向下一捞将我捞回马背上,又摁住我的肩膀让我坐稳。

半天只让我在他双臂当中自生自灭的姿势,自此就变成了他左手握住缰绳,右手虚置在我右侧腰身旁,我稍有不稳,他那虚放的手便握住我的腰将我扶正。

每扶一次,他也总要骂一遍:

“你能不能老实点?”

“想掉下去摔死吗?”

“你没长骨头吗?”

“你!你故意的对吧??”

被雷念骂的我心虚,我也很努力想坐好,奈何屁股痛啊!真的痛啊!

一连奔行了一个多时辰马不停蹄,我骨头都快散架了,实在是受不住,抱住雷念放在我身旁的右胳膊,求饶道:“大哥,求你了,停一会儿吧,我实在受不了了。”

虽是雷念口中啐骂了一句,马蹄还是渐渐放缓下来,变成慢行的速度。

我大呼一口气,抱住马脖子趴了下去。

“喂!”雷念又生气了。

我回过头无力道:“拜托你,我骑马也只学个半吊子,还没练出你们这种铁屁股,你就体谅体谅我,让我这样歇一会吧。”

说完,我见雷念神情尴尬,便顺着他的视线往下看看。

这个骑马,雷念本来是坐在我身后,本身离的就近,我现在再趴下去,就整个屁股靠在他的两腿之间……

“啊!”我这才惊觉不妥想爬起来。

雷念右手摁了一下我的后背,“你趴着,我下马。”

就像是躲避什么毒蛇猛兽,雷念快速跳到地上,牵着缰绳行走在马的左侧。

我将脸贴在马的鬃毛旁,闭上眼睛迷糊道:“我们这是去哪?”

“去皓渊回皇城的必经之路。”

“嗯,见到皓渊,就赶紧去疫灾区域吧,不要让那些百姓因我们的谋划无辜丧命,否则就罪孽深重了。”

“你抱紧些,别掉下来。”雷念又推了我一下,我赶忙照做。

又听雷念说:“你到现在还没有看清,天下纷争,伤亡都是无可避免的。”

“我知道。”我点下头,“玄苍夹缝求生本就艰难,若无非常手段就连立足都不可能,又何谈强盛,所以我随你来帝衡了。我只是……尽力而为吧,不想背负太多的血债和怨恨。”

雷念沉默了片刻,又推了我一下,待我抱稳马脖子后,听见雷念说:“我知道了。”

第143章 天昏地暗民怨沸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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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衡国土辽阔,雷念带着我走走停停又到傍晚,寻了个新的客栈落脚。

为了打听皓渊的消息,我们继续窝在客房里总不大合适,用了晚饭夜色降临,我便换了身男装,将耳后一线长发高高束起,打扮成跟雷念差不多的样子,随着他出了门,到一处酒馆里坐下。

喝酒我不擅长,却也陪着雷念喝了几杯。

一楼酒馆厅里多是附近的百姓,在我们旁边倒有一桌像是地方衙门里的差役,着绣金边的统一服制,头顶也清一色都是金纹的冠冕,冠冕两侧各垂下一截金色飘带,可以说是非常考究的制服了。

一边用筷子拨拉着不怎么好吃的菜,我一边侧耳倾听那桌差役聊天的内容。

“头儿,今天咱们连收两道旨意,该以哪一道作准呐?”一个略年轻的白面小生问道。

年约四十留着胡须的人道:“老规矩,哪道都要作准,却哪边都不能怠慢。”

“头儿,可是这两道,一道要追查一对男女的下落,捉到即刻押送进宫。另一道,却是搜寻这对男女,护送去计侯爷府里……”

哈哈,我心里乐道:皇宫里那高坐皇位的皓悭反应也太慢了,老子都已经跑路了,你才下旨抓人,反射弧绕地球几圈啊?

那留了胡子的人又道:“明日开始,尽力找人。”

又一人问:“找到了怎么办?送去皇宫还是送去计侯爷府里?”

留胡子的人一巴掌将这人拍的额头磕在桌子上,骂道:“让你找人你就找人,找得到找不到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

“头儿!”这人捂着脑袋哀怨道:“那万一被我给找到了,我怎么办嘛!”

旁边一位约三十出头的人又拍了此人一巴掌道:“蠢货!找归找,找不到不就得了!”

被揍了的人嘿嘿一乐,开始给打他的人倒酒敬酒。

我看一眼雷念,雷念一定是听清了这一番对话的,虽垂目饮酒,嘴角却扬起,一副鄙夷的笑。

那边被打的人酒敬完一圈又道:“头儿,咱们啊,可真难。这国玺和王玺对咱们来说都是一样分量的,真不知道该听谁的。”

“你哪那么多废话?”三十多岁的那位冷冷白了年轻白面小生一眼。

白面小生苦道:“旁的事不提了,这番鼠疫都已经蔓延到咱们这了,我家隔壁老王的媳妇也不知是伤风还是疫病,被拉去关起来三四日了,也不知还活着不。我正想着把大人发的药分给老王一些呢。”

留胡子的大哥大痛饮一杯,叹口气道:“防疫的药都紧着自家人用吧,现在各处药材也告急了。”

“啊?”白面小生惊道:“药材也告急?难道皇宫里没有统筹调拨?”

“药材本十分充足,可是前阵子言家不知为何大量采买药材,而后四处便闹起了疫灾,宫里并没有统筹调拨的令下来,如今只靠民间的药铺医馆强撑着,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言家在帝衡大肆采买药材,说的应该就是玄苍闹疫灾那个时候,暮长烟确实拜托言家在帝衡大量采购药材,这事情我清楚。

可是也不至于直接买空帝衡一国的药吧?

这问题很快就被白面小生问出来道:“头儿,奇怪了,咱们帝衡这么大,难道言家把全国的药材全买走了?”

胡子男道:“言家只不过在皇城及周边采买罢了,但如今各处都多少有疫灾肆虐,百姓疯狂抢购囤积药材,可不就买空了。”

“这……那咱们明天也去抢点囤起来吧?”

“大人远见,早包下了城里医馆药铺的进货。上午大人已与我商议过,过两天会再发些下来,你们放心便是。”

“大人就是大人啊,那我不担心了,哈哈!”

胡子男却又道:“记着,省着用!这些药材大人要做成成药送去计侯爷和其他大人府上的!”

“好好,头儿,还是您消息灵通,小的知道了!”

我将余光收回,倒上一杯酒去碰碰雷念的杯子。

雷念喝了这杯,压低声音说:“天昏地暗,势必民怨沸腾。”

我略点头,虽知道帝衡这个政斗阴暗腐败,可是说到疫病,我还是会有些内疚,便不对此多做评论,只想着怎么能打听出皓渊的消息。

难得我也有心愿被老天听见的时候,差役们又道:“诶,头儿,王爷这两日是不是会路过咱们这?”

白面小生又惊道:“王爷要来?王爷不打仗了吗?”

胡子男扬起手要揍,白面小生忙缩起来赔笑道:“头儿,您说,您说,嘿嘿……”

胡子男道:“大人已经请了枫落轩的大厨后天为王爷准备晚膳,到时候计侯爷也会带美人来亲迎王爷,你们可都警醒着点,别给大人丢脸!”

后天,就在这里,那我岂不是不用再赶路了?

一想起我屁股不用再遭受马背颠簸之痛,我心情大好,又喝了杯酒,挑颗酥烂的蚕豆嚼在嘴里。

后面那些差役再说什么我没有再去关注,倒是雷念又侧耳听了片刻,起身去结账后便要离开,我只能紧跟上雷念的步伐。

本以为雷念是回客栈的,但他到了客栈却去马厩牵马,不由分说将我掀到马背上,又是纵马狂奔了半个时辰,来到城郊一处荒地上。

虽是荒地,远处却有个灯火昏暗的大营,远远地我便听见那大营处不断传出呜咽的哭声。

蹙起眉,我问身后:“又一个关疫病病人的禁区?”

雷念“嗯”了一声。

现在没有皓渊命令护身,我根本没办法进入禁区去做什么做法驱邪平疫病的神叨叨的事,难道雷念要让我硬闯禁区去救人?

不大可能,这也太不雷念了。

心里这一句刚说完,雷念便下了马,将缰绳拴在一棵树上对我说:“我去解决这几个守卫,你准备闯营。”

“啊?喂!”

我哪还能问什么,雷念早已将剑抽出,朝着禁区大营冲了过去。

这种疫病隔离禁区本来就不大有人敢接近,所以守卫很少,雷念的身手又利落果断,转眼的功夫他便在大营门口举起剑,我瞧见他剑身反射的火把红光,知道这是他给我的信号,便也下了马,一路小跑凑近了。

只一剑,雷念就砍断了厚重大门的铁链。

在雷念的呼声中,各个茅屋里的病患互相搀扶着到我近前,雷念又去挨个查看了茅屋,分几次背出几个气息奄奄的人。

没有鸡血符箓,没有血阵朱砂,有的只是一双双绝境之中又燃起少许希冀的目光。

第144章 生杀之事岂由我说

可是,没了掩饰,我难道真的要直接给这群百姓喂血么?

雷念却不知从哪里掏出两小坛子酒来,当众割破他自己的手心,然后暗中割了我的手腕,以流血的手心接了我的血后,再当众滴血入酒坛。

虽然不是什么高级的掩人耳目的办法,好歹也算是有了一重遮掩吧。

在我闭起眼睛高唱莎士比亚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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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手段下作恨意入骨

次日入夜,雷念带着我又如同幽灵一般闯了几个隔离禁区,这次雷念有备而来,将做法所需的各项掩饰都准备充分,做法喊口号一气呵成,完了就跑。

有雷念保护,再加上附近差役官兵都似乎有个默契——若遇到两道旨意中所描述的男女,还是别抓了,无视吧……

所以,第二夜到后半夜累极而返,回到客栈,我们都没有遇到什么大规模的围捕。

兴奋刺激之后,我陪雷念喝了几杯酒昏昏欲睡,雷念似乎听见窗外有异响,刚一开窗,一只箭矢倏的射入,雷念反应极快以手抓住箭矢,再往外看,哪里还能看到射箭的人影。

我以为有人行刺,跳起来躲到桌子下面去,雷念仔细研究了一下箭矢,从箭尖一圈取下张纸来。

“别躲了,是大哥的传信。”

说着,雷念关了窗,将箭矢折断后回到桌旁坐下。

我拍拍膝盖上的灰尘,到雷念身旁看那张小纸条,细看之下心中大惊。

“玄陌什么意思?小颖小泽被皓渊抓了?皓悭下令让皓渊至少送一个孩子进宫?”

雷念口中“啧”了一声,将纸条放在烛火上烧尽。

“不行,我们现在就去找皓渊!”

“且慢!”雷念见我要走,抓了我的胳膊将我抓回来,按在凳上坐下。

“没法慢啊!小颖小泽被皓渊抓了啊!”我急的心脏狂跳,耳内轰鸣。

雷念紧蹙着眉头,沉吟许久后道:“言域与国师岂会容皓渊如此?”

“你是说,言大哥和国师……皓渊他敢?!”

“恐怕,他真的敢。”

“……”

我本又立起一半的身子,重重跌坐在凳上,胸中如同被火焰焚烧,眼眶灼的生疼。

“若言域国师有难,大哥不会不说,他们只要还活着,国师势必继续镇守玄苍,言域……”

我急道:“言域会寸步不离孩子身边!”

“我知道。所以皓渊抓了孩子,言域也一定跟皓渊在一起,有言域在,孩子不会有事。”

“话虽如此,可……这都是猜测,且言大哥那个性子本就见不得什么下作手段,又痛恶皓渊已久,他绝不会像你一样与皓渊虚与委蛇,他会跟皓渊拼命的!”

如果言域跟皓渊拼起来,无论是他,还是孩子,都会有致命危险!

泪水不受控制蒙住了我的双眼,雷念喉结微动,握住我两肩沉声道:“你冷静些。”

我反手打掉雷念的手,怒道:“不是你的孩子你当然冷静!他们可是我怀胎十月辛辛苦苦生下来的,我怎么冷静!还有言大哥,他对我情深义重,我怎么冷静?!”

“言域是孩子的亲爹,他不可能不顾孩子仅凭一腔怨愤就跟皓渊蛮干啊!”

“我……”我艰难的吞咽一下,咽下几欲脱口而出的话。

抹掉脸上的泪,我起身,“雷念,我现在就要去找皓渊,你去不去,一句话。”

“我当然去!”雷念低吼了一声,拿起长剑,抓了我的手疾行下楼,到马厩将我放在马上,他迅速上马,在我耳畔说:“我不过想与你商量一下如何应对,忽略了你是孩子的娘,你定是心急如焚的。抱歉。”

我摇一摇头,“无妨,你知道该去哪找皓渊吧?”

雷念道:“沿大路走就是。你……将龙袍换上吧。”

说着雷念递给我一个包裹。

一路奔行中,我胡乱脱了身上的便服,将正红色的绣龙袍套在身上,至于头发,则随便扯了个红穗扎成马尾。

回头见雷念头上还是个玄色发带,我不由分说将他发带扯了,也换了条红穗为他束起长发。

雷念反常的没有抵抗,只是专注的策马,待我为他整理好头发,我低语道:“你是我的亲王,这红穗是将你我拴在一起了。我知道你尚在守孝,如果此举对夜幽先皇不敬,我会敬香祷告,乞求他的原谅。”

雷念垂目看我一眼,轻道:“无事,不必挂怀。”

又默默无语半晌后,雷念说:“无论皓渊有何要求,顺着便是,他总归还是要你这辟邪天女去平疫灾的,不会真的伤了你或是孩子。”

我咬牙冷笑一阵,道:“雷念,我知道你在等我下定决心,皓渊此举过后,无论如何我都跟他杠上了。女帝神教,请你务必帮我,有多快就要多快,有多邪就要多邪,我要皓渊为他的言行付出代价!”

雷念却轻问:“你知道我有我的私心。”

“夜幽前线步步紧逼,我们在后方壮大神教。你想帮你哥扰乱帝衡后方,恰好也是帮了我,我明白。”

远远瞧见浩浩荡荡的大部队高举火把朝我们的方向挺近,雷念再度靠在我耳边道:“别怕,我在。”

“怕?”我哈哈大笑,死盯着火把映红一片天的方向,“贤王,多谢!”

“呵……”

雷念笑完,马已奔至部队近前,一群兵士跑来将我们团团围住,为首一人骑马举枪怒问:“来者何人?敢挡王爷的路,不要命了吗?!”

好,是王爷就好。

雷念与我先后下马,我慢慢走入火把映照之下,仰起头眯眼瞧着为首这人,笑道:“本帝面前,岂容你放肆呼喝?”

“你……”

那人细细看了我的衣服,只见他迅速下马,单膝跪地对我抱拳。

其余兵士见他如此,皆跪成一片。

“末将不知是玄瑚女帝,多有不敬,请女帝恕罪!”

愈发好了,皓渊皓渊,你这群手下倒是被你调教的有些规矩。

我冷笑一声,下令道:“给我让路!”

兵士纷纷向两旁退去。

一条通路尽头是数匹高头大马牵引的金色雕龙辇舆,辇舆四周帷幔束起,我便一眼就看见了上面斜卧着的皓渊,以及被绳索捆缚,一身鞭痕跪姿颓然的言域。

见到我,皓渊丝毫没有意外或者慌张。

言域伤的不轻,侧目望我一眼,尽是冷漠凄凉。

对不起,言大哥……

我暗暗深呼吸几次,压下激怒与心痛,保持微笑神情来到辇舆前,对皓渊拱手道:“兄长。”

皓渊淡淡瞥我一眼,“是瑚妹啊。”

“兄长好兴致,这又是什么新鲜的玩法?”

“哈哈~哎哟,瑚妹说笑了~”

到底皓渊还是心虚的,他一面笑着,一面缓缓起身,下了辇舆,来到我面前笑道:“我不过派人去玄苍将妹夫和两个小娃请来帝衡做客,谁知道我这妹夫不怎么听话呢,不得已,本王只得帮瑚妹调教一番了。”

第146章 迫不得已虚与委蛇(韦恩老爷粉打赏加更1)

我继续保持笑容,对身后雷念使个眼色。

雷念便跃上辇舆去给言域松绑,皓渊要回头去下令,我抓住皓渊的胳膊拉了他一把,皓渊便将头转回来,垂目看看我抓着他的手。

“瑚妹,你这是……”皓渊笑容里毫不掩饰威胁的意思。

我改为两手握住皓渊的左手,在他手背上轻轻拍一拍道:“兄长,你还不了解凤亲王么?他就是这么个脾气,你何必与他计较,倒失了兄长的气度了。”

皓渊本略挣了一下,听见我这么顺毛捋的话,便大大方方让我握着他的左手,右手则抬起抚一抚他下巴上修剪整齐的胡子。

“瑚妹,不是我说你啊,对身边的人可不能太宠着了,若让他恃宠而骄,坏了规矩事小,可若因此坏了你我的兄妹情分,这可怎么好?”

“哈哈哈哈!”我浮夸的大笑一番,凑到皓渊跟前拍一拍他的胸膛,谄媚笑道:“兄长,身边若都是贤王这等懂事的,也实在太无趣了嘛。何况以凤亲王这等姿容风貌,他任性一些,倒别有一番趣味,不是吗?”

皓渊审视我的神色一番,我又怎么会让他看出什么端倪。既然看不出,皓渊又低笑了一声,对周围下令道:“将贤王和凤亲王后面的辇舆去,瑚妹与本王有事相商。”

雷念立即架起言域,到皓渊辇舆之后略小的辇舆上落座。

我看见雷念拿出伤药瓶子,挥退了周围的火把,想着他应该是要让言域褪去衣物为他用药了,雷念久病成医,医术不错,我大概有数,心中略略放心。

与皓渊隔着矮桌对坐后,见桌上有酒,我便为皓渊与我各倒上一杯,率先举杯道:“兄长征战辛苦了,我这做妹妹的没能帮上什么忙,薄酒一杯,聊表歉意。”

“你毕竟女儿身,随我上战场也没什么用,还是在后方做你的辟邪天女吧。”皓渊说罢,给面子的与我碰杯,将酒饮下。

我再度斟酒道:“这凤亲王啊,也实在是性子刚烈了些。兄长是派了谁去请他的?回头我也要对那人致歉才是。”

“计震也赏了他一顿鞭子,就算两清了吧。”皓渊口快说完,又看我一眼。

我略挑眉讶异道:“侯爷亲自去的啊,不妥不妥,这可是对侯爷大不敬呢!不知侯爷现在在哪?我还是要当面致歉才是正理。”

“呵呵……”皓渊笑道:“瑚妹倒是心宽啊~”

我赔笑道:“侯爷对兄长忠心耿耿,我又怎能不帮兄长好好笼络一番呐?”

“有心了。”这番皓渊主动朝我举杯。

我忙双手捧起杯子,恭敬的与皓渊碰一碰,一饮而尽后空杯给皓渊看。

“我知瑚妹平疫受阻,便匆忙赶回,路上听说瑚妹和贤王拿着我的兵符出了宫,正在犹疑不知该去何处寻找瑚妹,未想瑚妹自己找来了,倒是免了我许多麻烦。”

明明就知道我会来找你,还装什么装?

我道:“瑚儿一心惦念着平疫一事,自然要早些见到兄长,请一道兄长的旨意,免得宫里的人又不明状况将我请去,白白耽误时间。”

“嗯。”皓渊点一下头,“也是为兄考虑不周,这旨意和令牌我已备下了。”

说着,皓渊朝旁边一伸手,旁边的将领便将一道旨意卷轴和一块纯金打造的令牌递给皓渊。

从皓渊手中接下东西,我恭敬的道了一句:“兄长远见,心怀百姓。有兄长的旨意,瑚儿便可没有顾虑,尽快将疫灾平定了。”

“好。不过凤亲王负伤,需要静养,就不要随瑚妹去奔波辛劳了。我会派人好好为他疗伤。”略顿一顿后,皓渊又说:“且他一双儿女也需要他照顾。”

“兄长所言极是。”我附和完,笑问:“不知小颖小泽被兄长接来后,可还适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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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退路已绝心意已定(韦恩老爷粉打赏加更2)

最后举起酒杯跟皓渊碰杯喝完,我远远唤了一声:“贤王!”

火把立刻聚集到那个辇舆处,雷念对我抱拳道:“陛下。”

我见言域正蹙着眉死死盯着我,盯得我心中发虚,便挪开视线,对雷念说:“走了,平疫去了。”

雷念道了个“是”后,又看了眼言域,将伤药瓶子揣进言域怀里,雷念才跃下辇舆,到我跟前扶我下地。

站稳后,我再对皓渊抱拳,实在不敢去看言域,便回身下令道:“辰王调派的人,跟我走。”

众人高呼“得令”后,我便抬腿而去。

可我知道,背后言域的目光绝对没有从我身上转移,我甚至觉得自己的后背要被言域瞪出两个窟窿,一阵阵寒意在四肢百骸中蔓延,一阵阵心痛让我双腿都有些发软。

走出去十来步,背后突然传来一声言域的怒吼。

“你给我站住!”

不受控制停了脚步,心跳声又一次在耳内轰鸣。

雷念几乎是同时向我身后走去,他回去干什么?去拦言域,还是去拦皓渊?

我回不了头,浑身僵硬。

直到有一丝血腥味闯入鼻腔,我叹息一下,便见到一身白衣染血的人影横在了我的面前。

鞭伤,好深……

“你……”言域又稳了稳身形,才继续说:“你没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喉咙干哑,我咽了又咽,才艰难望向言域略染血污的脸,涩出一句:“伤,疼吗?”

言域凝望着我,摇了摇头。

“怎么打的?”我颤抖着手,却只敢在鞭伤近旁微微触碰。

“当着玄苍众臣,十二宫,与两万帝衡军。”

心中一阵绞痛,计震!你竟敢将你羞辱教训男宠的手法用在言域身上!

“没有别的话了吗?”言域却并不在意先前的话一般,兀自追问。

我勉强扯出个难看的笑来,说:“抱歉啊,言大哥,将你关在牢里那么久。”

言域又摇了摇头,“还有别的话吗?”

见他眼中满布血丝,他想听什么?

“对不起啊,言大哥,曾经为你弹奏的曲子,是我抄来的。”

“不是这个!”言域厉声吼完,声音颤抖着问:“还有没有别的话对我说?”

“我……”我被言域的怒意震慑,讷讷道:“说什么?我该说什么?”

言域眉尖抖动,眼神从暴怒,到凄楚,最后,如死灰一般,淡笑一声轻道:“没有就算了,算了。”

随着言域绕过我往回走的动作,我看到的是帝衡军部背对着我们站立,而皓渊宽阔辇舆下,雷念正紧拥着皓渊的脖子……他在吻皓渊……

言域强撑着一身的伤过来跟我说话,雷念为了能让我们说几句话自己跑去缠住皓渊,而我,我到底在干什么?!

快步追上言域,我自他背后将他紧紧搂住,不再掩饰悲恸,喃喃道:“言大哥,言大哥,我错了,我错了……你不要生气!”

言域紧绷着身子,要扯下我的手。

我慌忙摇头,带着哭腔求道:“言大哥,我不该骗你,不该瞒你,我让你伤心了,你不要不理我啊!”

可我的手还是被言域扯开,他背对着我轻道:“知音知己,不过是我一己痴念,早已被我弃了。爱你敬你,顾你念你,终归还是我的一己痴念,求而不得便罢了我愿意。可若累了你,束缚了你,你说便是,我走便是。何苦如此,何必如此。”

我设想过无数次言域对我心寒时会对我说的话,可现在真的听见了,字字凝重,句句诛心。

该怎么解释才能让言域明白我的无奈?呵呵,我无奈?借口而已,我再无奈,也不能拿言域一颗真心来蹂躏啊,言域有什么错?

言域步伐不稳走到皓渊身旁,一把将雷念从皓渊怀里拽出,顺势将雷念朝我扔过来。

这一下似乎用光了言域所有的气力,他膝盖一软,皓渊伸手去扶,言域却闪身躲过皓渊的手,单膝跪在地上深呼吸了几次后,再勉强站起身,走入皓渊辇舆之后的幽暗之处。

泪水滑落时,雷念挡住了我的视线,抬手用拇指抹掉我脸上的水痕,轻声说你现在所看的《草根女帝》 第147章 退路已绝心意已定(韦恩老爷粉打赏加更2)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 进去后再搜:草根女帝

第148章(+3) 六个督主要这样的

笃信女帝,逢凶化吉。这口号喊了几天便被我改了。

九天神女、降世至尊、泽被所至、妖邪不生!

新口号喊了不到十日,雷念便给我物色出几个人来,夜里秉烛查看这些人的资料履历,我不禁要感慨雷念对于立教之事的理解还真的是……过于政治化,过于严肃正经了。

将纸张拍在案上,正在不远处圆桌旁饮酒的雷念转头来看我,问:“有何不妥?”

我便起身,到雷念身旁坐下,等着他为我斟了酒,我将酒喝下后道:“哪里都不妥。我是选教派里管人管事的,又不是给玄苍物色朝政大臣,你给我找的这些人都是从生下来到长大都清清白白,父辈或者祖上多少都有在朝为官的经验,这样的人在教派里能做什么?”

雷念思忖片刻,“你不如直接告诉我你想要什么样的人。”

我从袖管的暗囊中掏出已经被我反复揣度数日的手稿,摊平了放到雷念面前,挨个指给他看。

“我眼下需要一名大督主,五名督主,他们分别负责的内容我也大概标注了,教派蛊惑手段无非就是政治、控制、信息、思维、情绪这些角度入手,既然是蛊惑,你给我找的人就绝对不能太过于正直古板。”

雷念一行行瞧着我的字,道:“你这字,还是极丑,丝毫没有长进。而且你写字为何总上下分行而非分列?你不知道这样有多不便……”

我一巴掌拍在雷念后脑勺上骂道:“要你这个死变态管!你给我好好想想有没有合适的人!”

雷念“啊”了一声,捂着头揉了半天,抱怨道:“你到底是不是女人?”

我白雷念一眼懒得回答这无聊问题,又给自己倒了杯酒喝下去道:“你刚才名单里有一个人确实非常出挑,那个娄清玄。他在帝衡做了十几年的官,也升到三品了,怎么就因为一个疫病就被罢官打发到隔离区里面了?”

雷念又给我倒了杯酒,低声道:“你最近酒量倒是长进了。”

见我抬手又要揍他,他抬起手做个防备姿势道:“娄清玄是吧?!”

我将手放下,雷念便也将手放下,清了清嗓子说:“这帝衡朝局你也看见了,说是两派,实则还有中立一派。”

“中立?在帝衡朝局里,保持中立很难吧?”

“难比登天。这中立一派说到底,也有各不相干,与左右周旋两派。”雷念对我举杯,我们碰杯后各自饮下,雷念继续说:“若是娄清玄与两派划清界限各不相干,对我们来说恐怕也难以启用,我举荐这个人,正是看上他在帝衡诡谲朝局里居然左右逢源了许久,此人深谙为官之道,对帝衡朝堂里的人又是知根知底,待神教规模渐大,免不了要与帝衡官员斗法时,此人可派上大用场。”

我用筷子拨拉着桌上几道下酒菜,实在没什么胃口又将筷子放下问:“既然左右逢源,得个病就被罢官隔离?”

“在皓悭与皓渊面前讨好,可是计震却不好对付啊,他这一病,正好给了计震个由头。一个站位不清的人,皓悭也不会费力去保。”

又是计震,我听见这个名字就恨得牙痒痒,后槽牙磨了一磨后问:“他被计震撺掇着罢官,想必也非常记恨计震。不过娄清玄已经快康复了吧?他就不会再被帝衡朝堂启用?”

“不可能了。”雷念浅笑道:“计震将娄清玄得罪个干净,若再得启用,此人势必站去皓悭那一派。你觉得皓渊会点头?”

我摇头道:“不会。依你看,我用娄清玄,权势利益,他更看重什么?”

“权势为先,利益也不可少。不过,你这大督主的头衔,若与玄苍官制对应,是否与国师齐平啊?”

娄清玄,暮长烟?

雷念这问题我并非没有想过,只是想归想,这结论却让我着实纠结。

见我如此,雷念点头道:“我懂了,与国师齐平。帝衡虽强,三品换个与国师齐平的教派职位,他不会拒绝的。”

“好,那就交给你去办。”

“嗯。”

“剩下的五个人你现在所看的《草根女帝》 第148章(+3) 六个督主要这样的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 进去后再搜:草根女帝

第149章 一病不起祸不单行

又过了近半月,我实在是有点扛不住了。

连续放血,入药入酒还要用血画符,血泡的粟米红线草珊瑚含片不计其数,无一不是为了变着花样塞到病患嘴里去的。而我自己,即便每天吃着雷念给我配置的补气养血的汤药,各种补身的膳食,可还是挡不住泼血的节奏。

在一夜暴雨之后,我病了。

高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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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 布局之一外围护持

几番争执,直到我说进皇城去言家总商号去找言澈,让言澈立即去请皓渊免得其他人去被皓渊拖延,这才算勉强说服了雷念。

眼下随我同行的,除了皓渊给我的一千兵士,还有近千人的神教信徒,这些信徒有家不愿回,亢奋的一路跟随喊口号。这番雷念将进宫的命令传下去后,兵士将领并没有提出疑问,信徒里领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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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章(+1) 布局之二商贾罢市

我平疫本就离皇城不远,天亮之后便凭皓渊的令牌进了皇城,直接行至言家在帝衡皇城的总商号门前。

雷念前去叫门,一伙计揉着眼睛前来开门,开门后见到我们的阵仗,吓的他险些一屁股坐在地上。

说明来意,这伙计便一路狂奔到后面的宅邸去请言澈。

不多久,言澈便着一袭轻盈的白色衣裙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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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2) 知而不言并非忠臣

虽我进了皇城并未遣人进宫报信,但既然我来了,皇宫里又怎么会不知道。

到了宫墙正门口,远远的我便见到了一个不算陌生的面孔——仲毅。

仲毅身后还跟着几个大臣,一道迎了我后,雷念仍旧骑马走在我辇舆一侧,另一侧的位置则被仲毅占了。

先前我跟仲毅虽然没说过几句话,但是当中毕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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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3) 嫉贤妒能亡国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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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念懒怠回答,笑看我一眼,我知道他的意思,跟这半大孩子讲道理,估计是没什么道理可讲的。

那么我就不与你就事论事讲道理了。

待雷念回到我身后,我笑一笑道:“不问是否有贤能,不论是否有功劳,所以贤者懈怠而不思进取,有功者变得轻慢起来也就是必然了。”说罢此番我转身望仲毅问:“敢问仲大人,帝衡这风向是要往哪里吹啊?”

仲毅与一干大臣面面相觑,仲毅身旁一人立出昂首道:“妖女休要巧言令色,论贤论功,轮不到你!”

“哦?”我问:“这位是谁啊,我不记得了。”

“你!”此人极怒。

仲毅对我还保持礼数,拱手道:“这位是民建户部正首,董纪醇大人。”

哦,原来就是户部尚书,我勉强记了一下他这无甚特点的长相后道:“董大人,不知这具有平疫之能,称不称得上贤?而已经连番平定皇城外围疫灾之举,又能否称得上是有功呢?”

董纪醇冷哼一声道:“我帝衡从未泛滥疫灾,那些风寒之症,随便去个御医都能平息,这等小事也算得贤能有功?”

不怕道理讲不过,就怕遇见不讲理的。

难怪从我上次进帝衡皇宫,就觉得皓悭这一众人对疫灾之事都三缄其口,原来他们根本就打算不承认有这么一件事!

这简直是自欺欺人,岂有此理!

这番贤能功劳的话,我先前跟雷念一起吐槽皓悭和皓渊时曾提过。

雷念轻道:“有能不论,有功不认,此风向说来简单。”

我心中一惊,这货要把那四个字说出来么?

果然雷念伸手一指皓悭,高声道:“此为亡国之风!”

……

董纪醇在内所有的文臣此起彼伏的叫骂声里,皓悭本挂在唇角的冷笑敛去,他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到乳母身旁。

言域被摁着半天都没吭声,此时大喝一句:“皓悭,你敢动我女儿!”

雷念已抬腿朝皓悭冲去,正殿侍卫见状纷纷拔剑上前阻拦。

皓悭已经抱起乳母怀中一个孩子,在乳母惊呼声中,将幼子举至头顶,阴狠道:“你若有神力救了自己的孩子,我便认你的贤能与功劳!”

侍卫拦住了雷念,也拦住了我。

“皓悭!!!”言域一声声嘶力竭的长啸,挣扎之中被侍卫生生“咔”的一声掰断了一条手臂。

皓悭双手用力,将孩子掷出,就在孩子要落地的一瞬,一道黑影从暗处窜出,同时,另一个让我意外的,也是侍卫绝不会阻拦的人,已经先一步扑倒在地上,将孩子稳稳托在手上。

是仲毅!

暗处窜出的黑影愣了一愣,复又瞬息之间消失。

仲毅将孩子搂进怀里,见皓悭又去夺另一个孩子,便连滚带爬到近前去按住皓悭的手哀嚎道:“幼子何辜!陛下不可啊!”

这群大臣才复反应过来一般都随着劝说,董纪醇虽蛮不讲理,却也劝道:“陛下此举恐落人口实,望陛下三思啊!”

雷念奋力推开挡着他的人,来到我身后拉了一下我的胳膊。

被拉到雷念怀中后,我这才发现,方才扑向孩子,那群持长枪的侍卫来时,我一双手竟握在了锋利的枪尖上,眼下正血如泉涌,流的整片衣襟衣袖向下都是鲜红颜色。

一面是雷念铁青着一张脸,掏了伤药出来,又在中衣上撕扯布条为我抹药包扎。

另一面,我惊魂不定死盯着仲毅,仲毅和这些文臣的劝说似乎有了效果,仲毅便忙吩咐乳母将孩子抱下去。

我脑中似乎有什么松懈下来,或是断裂开来,就着我这尚未退烧的病势,头无力向后一仰。

耳中是如同泡在深海里听到的沉闷而激荡的人声。

是雷念啊,是他在唤我。

我死咬着牙关,逼迫自己清醒,渐渐又能感到手上的痛,渐渐也能听清周围嘈杂的声音。

双眼朦胧中,我大约看到仲毅伏在皓悭耳边说了些什么,却被皓悭狠狠瞪了一眼,而后又被皓悭推了一把,险些把仲毅推下台阶去。

皓悭又朝我们冷笑片刻后道:“好啊,我这百官为孩子求情,我且放过孩子。可是你既然说你有功,就必须要证明你确实有所谓起死复生的本事才行。怎么说,是让你这两位亲王哪位去死一死,你再去救一救?”

雷念正要放下尚半晕在他怀中的我,我却听见言域那边一声闷哼。

忙转头去看,我和雷念皆是惊愕当场。

言域不知何时已经起身,并将自己的心窝,戳在了一名正殿侍卫的枪尖上。

“言……”可悲我想喊一声,都无力发出声音。

雷念快速将我放置躺平,冲到言域身后,将他接到怀里而后半跪下来,让言域靠在他身上。

一阵又一阵眩晕袭来,我死撑着也不过只听见言域对雷念说了一句:“护着她,护着孩子……”

我大约醒了几次。

看见了雷念,也看见了玄瑚。

也看见了玄陌。

每次模糊醒来,我都告诉自己要撑住,要看看言域如何了,可每次,我都撑不过说句话的光景,就又晕了。

也不知究竟睡了多久,终于清醒了一次,不见雷念和其他人,却发现言域就躺在我身旁,身上绑满了白色绷带,有几条还渗出了血液。我努力往言域身边靠一靠,愕然发现自己竟然只穿了亵衣,而言域似乎也只穿了薄薄的一条裤子。

“醒了?”雷念的声音。

转目,雷念端着药碗进门走来。

我张一张嘴,声音嘶哑道:“几……几天了?”

“七天。”雷念坐到我榻旁答。

“言大哥他……”

雷念道:“被御医诊脉说必死无疑,但他连喝五日你的血,又得你这身子养护着,算活过来了。只是你本就失血太多,为救言域我又取了不少你的血,致使你昏睡至今,我以为你醒不过来了。”

我叹口气,又问:“孩子……”

“无碍,正在侧面厢房里,乳母喝了我配的药,孩子吃了奶水,已快好了。”

我于是又叹口气,张开嘴喝下雷念吹至温热的一口药汤。

举目四望,金丝木的各类摆设,软帐上都绣着金龙纹,这是什么地方啊?

雷念一面给我喂药,一面说:“这是皓渊在皇宫里的寝宫内宫院,墨霜阁。”

“皓渊……回宫了?”

雷念冷笑一下道:“不仅他回宫了,言家长姐带了许多商家的大家主也进宫了,如今这皓悭在龙椅上可是如坐针毡,正被皓渊领着各大家主和几位武将声讨谴责。”

“这……皓渊带着长姐吗?”

“是啊。皓渊似乎对长姐此举颇为赞赏,正借此事大做文章,若不是那些文臣拦着,皓渊就要将皓悭从龙椅上扯下来扔去大牢里了。”

“啊……”我点点头,又牵扯嘴角笑道:“你也叫她长姐啊?”

“口误,是口误。你别说话了,好好喝药,喝完安心休养便是了。”

又要昏睡时,我在被子里寻了言域的手握住,将头歪靠在言域的肩膀上,雷念为我掖了下被角道:“睡吧。”

番外1 白衣少主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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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白县言宅

偌大宅邸门前连两个守门的石狮子都没有,白墙黛瓦的高门大院,第一次看见这宅子的人怕是没办法将这低调的宅子与“言”姓联系到一起。

思白县这名字由来,并非言思白狂妄自恋,而是因其平地建立一县一城,为人慷慨仁爱,深受此处百姓爱戴,是百姓为此县取了这样一个名字以表达对言思白的敬仰。

言家大家主言思白已离家一年多,传闻他是进山修行去了,至于进的是哪座山,言家不说,也就无人敢问。不是因为惧怕不敢问,实在是这个问题问出口,无异于在言家伤口上又撒上一把盐。

言思白避世修行,是因为他的爱妻蔺溪两年前病故。思白县的百姓们都痛心不已,更何况言思白本人。

言思白走后,言家是少主言域在打理,另言域有一长姐名为言澈,常驻帝衡皇城言家总商号,操持着言家庞大复杂的各类生意。

在帝衡挣钱,家却在夜幽,思白县里的百姓少有帝衡国属,多的是夜幽和玄苍人。不能不说,这言家还真是特立独行,不拘常理。

若问玄苍灭国十年,何处的玄苍人活的最为体面,毫无疑问,思白县。若问这十年里,何处的夜幽人与玄苍人相处关系最为融洽,答案仍旧是思白县。原因其实很简单,言思白是夜幽人,其妻蔺溪是玄苍人,他们相敬相爱,百姓们耳濡目染,国属关系历史恩怨在思白县里就变得越来越不重要了。

但有一些事情,在百姓看来却非常重要。比如,少主言域的婚事——上哪去找配得上言少主的女子?

言少主太好了,尤其在思白县百姓眼中,言少主可是天下第一啊!

言思白本就颀长俊朗,蔺溪又是娇俏佳人,两人生出的儿子简直汲取二人精华,长的那叫一个美!

通常好看的男人都说俊,可言域不能这么说,言域只能用“美”来形容。因为这长相无论放在男人身上还是放在女人身上,都是无人能及!

肤若凝脂,平静时雪白通透,开怀绽放笑容时,雪白中染上些淡淡的粉色。一双犹自含情的桃花眼,眼尾微挑,眸子落向何处,便是一潭死水也要被拨弄的泛起阵阵涟漪。英挺鼻梁,就连鼻翼都是精工细作一般宽窄适当。一双薄唇总是莹润淡红的,若是噙了笑,唇角微扬再微微露出整齐白壁雕琢一般的牙齿,那当真是一道不可方物美轮美奂的精致。

因此每当言域在城里巡视,总有几个脸皮厚的人想一睹那绝美的笑靥,便凑上去跟言域聊上几句,再开几个雅俗共赏的玩笑,如此言域便对那人笑起来,犹如晴阳照雪,足以令寒冰消融,再沉重的阴霾也得拨云见日。

不过如果玩笑开过了头,那可就是另外一番光景了。

言域此人,文武兼备,琴扇双绝。待人接物温雅有礼,对待百姓友善宽厚,但若是有人无理挑衅,那言域的反应也非常直接——自腰间取出折扇,展开,以手指转动将扇子划出满月般的圆,掷出,命中。

“噗——”

对方便吐血倒地,什么轻佻挑衅的话也都再说不出来了。

言少主容貌天下第一,武功也是天下第一。思白县的百姓就是这么认为的,不接受任何反驳。

这样的一个惊世之人,究竟谁家姑娘才能与其相配。这是个问题。

思白县城里也不乏家境殷实的商人,大家闺秀小家碧玉并不少见,但凡家中闺女到了年纪,明知道十成十会被拒绝,可家家户户还是会寻了媒人,络绎不绝去踏言家的门槛。

言域虽会拒绝,可每拒绝一家,他都会赠送一些礼物回去。一开始被拒绝的人家还觉得丢脸面不好与人说道,后来发现每一家都差不多,百姓们便拿着从言家领到的礼物凑在一起互相挖苦一番,再一起继续发愁,言少主究竟何时才能娶到他心仪的少夫人?

桃花开的败了,天越来越暖,午后思白县宽敞干净的大道上突然多了一行陌生人。

一个高大凶悍的高大男人骑着匹枣红马开道,后面跟着一辆马车,马车左侧一人像是个教书先生,他也骑着匹枣红马,看着深沉稳重,不时颔首与马车里的人说着什么。马车右侧一匹高头黑马上骑着个通身玄衣的人,且衣料看上去华贵不凡,细看之下,此人黑发高束,束发的发带也是玄色,很长,在背后随着马的动作飘飘荡荡,腰间配有一把玄黑细长的剑,剑柄上竟然雕刻着龙纹。此人也不时与马车内的人说话,只是他说话时并不似那教书先生模样的人一般颔首恭敬,而是一副不屑的笑,偶尔还会蹙眉发怒。

有胆大的凑上去听了一句,被这马车后面随行的十个看上去十分凶悍的人驱赶开来。

“欸!王掌柜,你来,你过来!”缩在菜铺里的叶大娘见王掌柜被赶开了,赶紧将人喊来。

王掌柜一溜跑来进了菜铺,“嘿你猜马车里是男人还是女人?”

叶大娘道:“你个没正经的,若是男人你会这么高兴?肯定是女人。你听见他们说什么了?”

王掌柜记性很好,一字不落道:“那车里可是个年轻的姑娘,她说咱们少主不贪图高官厚禄,对夜幽的首辅大臣也是爱答不理,不知道咱们少主花费心思财力建立这思白县是干什么使的。”

“干什么使?”叶大娘嘴一撇,不屑道:“这话说的,好似咱们少主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似的!”

“可不是!”王掌柜又朝已经远去的这行人努一努嘴道:“要不是看她长得漂亮,我就骂她了!”

“哟~你没瞧见人家身边围着十来个大汉?你敢骂?你敢骂我就敢把我闺女许给你家大小子!”

“嘿嘿。”王掌柜挠头道:“我敢不敢的,咱们少主敢啊,瞧着吧,这几个又是不识趣的,等着看他们被少主打出城门去,看他们还敢在这乱说话!”

这八卦,很快从菜铺子传了出去。百姓们得了消息,不约而同往言家聚拢过去。

王掌柜一路都在兴奋:好久没见言少主出手了,今天要是打起来,又可以一睹少主那惊世绝伦的武功啦!

******

番外篇群众演员招募中,有兴趣留言。

第154章 国有二主臣无言路

失血过多,再加上高烧了一阵子,虽然退了烧,我却依旧虚弱。

醒来时又过了一晚,这次醒来虽浑身乏力,精神却还不错,自己吃了些粥菜后又有了点力气,我这才穿了衣裳坐起来,仔仔细细瞧了一遍言域。

还记得上一次以自己体肤特意的功效刻意为他人疗伤,还是在夜幽的时候。

那时雷念晕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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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章 皓悭之过舐犊之情

若仲毅只是来求我病愈后继续去平疫,我又正好有这个打算,字里行间将此事做个顺水人情给他便罢了。

我知道仲毅应该还有其他的话,但他不说,我若强问,怕也是自找麻烦。

于是又坐着听了仲毅许多关怀的话,我一一应了,他要告辞,我也并不挽留。

雷念将仲毅送走后,扶我回了卧房,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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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章(+1) 一个两个演技爆棚

再入帝衡皇宫第九日夜,皓渊来了。

送来了新的旨意和令牌。

这一次,旨意上盖的不再是王玺,而是国玺。令牌也不再是王令,而是圣令。

可随皓渊来的还有一人,计震。

计震年纪与仲毅相仿,但毕竟武将文臣有别,计震比仲毅高大出许多,一身劲装佩刀而来,精神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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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章(+2) 时间快进雷决出场

入秋时,帝衡皇城一带疫灾平定。

女帝神教追随者逾三万人。

整个秋季加速平疫,且将雷念新制的长生符铺天盖地分发各地,入冬时,帝衡全境疫灾被彻底压制下去。

虽有雷念为我调理身体,可入秋开始,我身体还是每况愈下,咳嗽不停。

玄陌得知后,便暗中取血相赠,可我对玄陌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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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章(+3) 谈好条件雷决退场

雷决在笑望我,这笑容却似乎没有什么计算,甚至称得上友好温暖。

他又问一遍:“你要什么?”

我便不再客气了,说:“领土或人口,都可以。我想你一定不会让出领土的,那就人口吧,现在我有徒众三十万,你再帮我跟皓渊要五十万人来,不要求部是青壮年,但青壮年人数不得低于三成,可将家眷也算在人数之内。”

“还有吗?”雷决又问。

我说:“计震的人头,归我。”

雷决浅笑,低沉磁性的声音要让人耳朵怀孕。他道:“还有吗?”

我摇摇头,“我要的不多,这些足够。”

雷决半晌无言,我以为他会讨价还价,盯着他的眼睛看,他却淡笑道:“你这个女人,真是有意思。”

“什么有意思?”我问。

雷决却已经翻身上马,转身离去。

我追在后面又问:“雷决!你这算同意我的条件了吗?喂!你不能话说一半啊!”

可雷决哪里还会理我,策马飞奔了回去,雷念两手将兵符交还雷决后,他也策马奔了回来,到我身旁下马。

我一脚踢在雷念腿上骂道:“你就是个叛徒!刚才你让你哥好出风头啊!”

“哎呀,你又踢我!”雷念俯下身子揉腿,一边揉一边又笑了,对我说:“没办法呀,谁让他是我兄长,有风头可以出,我都是让给他的,习惯了。”

如此玩笑一般,雷念就算是出去跟雷决对过阵了。待雷念入城关闭城门,皓渊也已经从城上下来,走到雷念跟前,眼中充满杀意。

雷念笑的轻松,对皓渊抱拳道:“王爷要夜幽撤军,如今兄长已答应撤军,但要小王转告王爷一声,这撤军的条件,就劳烦王爷亲自前去与兄长讨论了。”

皓渊紧蹙眉心,看得出强忍着怒意道:“所以你是代本王不战而降?”

“不,小王是帮王爷守住了帝衡剩下的疆土。若王爷不满意,大可以再去与兄长战过,只是小王当做的已经做完,绝不会再出任帝衡将领,还望王爷见谅。”

皓渊跨步过来,我略向前半步挡下皓渊,笑道:“兄长息怒啊~将领和我的徒众们可都看着呢,雷决也还等着你呢。”

话到这处,我丢给金笑岚一个眼色。

此人心领神会,立刻深吸了一口气,张开双臂高喊:“九天神女!福祉降临!渡平灾乱!灵木归心!”

啊这个人就算你是现编的,也好歹编出个文化水平再高一点的口号啊,这……

好在四下看去,徒众已经与金笑岚齐声高呼,似乎并没有人嘲笑这口号有多么重的泥土气味。

既如此我也就不必觉得脸红,笑着对皓渊屈膝福身道:“兄长,既然雷决答应撤军,那么我的任务就完成了。按照约定,我也当动身回玄苍去了。贤王的贤阳宫里已经种满了樱树,开春后兄长若有闲情逸致,不如再去玄苍做客,小妹再与兄长对坐樱花树下闲话家常。”

见我要走,皓渊一声令下:“计震!”

计震立即出列抱拳道:“王爷。”

“率军十万,护送瑚妹至玄苍国境!”

“是!”

哎哟,这感情好啊,不用我费心,计震就自己送上门了。

我再度福身,“多谢兄长,那小妹就先告辞了。”

说罢,我拉一把言域的胳膊,他站在一旁发愣许久了。

言域推拒了我的触碰,却还是与雷念一左一右将我夹在中间,娄清玄等六位督主紧随我们之后,呼啦啦人群让开了一条路,我只顾快步往前走,免得皓渊再想起什么手段来叫我为难。

待出了城的侧门,回到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边的徒众当中去,我快速下令:

“娄清玄,立即快马传信给国师。另外,沿途采买马匹,以及各类过冬物资不要停,所需银两……”

娄清玄不等我吩咐立即接话道:“尊神不必为银钱俗事忧心,清玄自有办法。”

有什么办法,你莫不是去抢?

我瞥他一眼,他却将视线转去彰惩督主封连城处。我怎么忘了,这封连城原本就是商贾出身,镖局、酒楼、客栈……经营面十分广泛,此番他来投奔我,便是带着家产来的。有封连城带头,徒众里面早已兴起上供家产之风,如今这徒众献上的金银财宝,怕是比玄苍的国库更加充盈。

我又对金笑岚说:“你不要去招惹计震,记住了,沿途只管做你本分内的事,待接近边境,我再给你搞事的机会。”

金笑岚又哈哈疯笑了一通道:“遵命遵命~”

“展胤然,你编撰的规矩现在可以发下去了,每三日便逐级安排抽查,但有背不出的……封连城!”

封连城立即抱拳,我对他继续说:“规矩背不出的,记住,严惩不贷!”

展胤然与封连城二人一通抱拳道:“遵命!”

“蓝箴修将顺应天理归认教门的传单沿途散布!”毕竟我三十万徒众都是平民百姓居多,真跟计震十万正规军闹起来,我恐怕还真不是对手。沿途必须继续招揽徒众才行。

“是!”蓝箴修立即答道。

“启文珏,但凡徒众中传出反声,我唯你是问!”

“尊神放心!”启文珏信心满满。

这一番吩咐下去,六个督主便去各司其职,我将头偏向右边对雷念说:“别让计震闲着,叫他的人沿途再看看还有没有受疫灾之苦的人,有的话顺便平了。”

雷念笑道:“好。”

该交代的都交代完了,我却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很想看一眼言域,我便将头扭向左边去看了。

言域却以一种惶然而迷茫的目光,扫视着我周围这一群张牙舞爪高喊乱跳的,疯狂的人。

“言大哥?”我停下脚步拉一拉他的袖子。

言域将袖子攥进他自己手中,我的手,便这样落了个空。

零零碎碎的雪突然大了起来,很快便在言域头发上积聚,我朝言域伸出了手,想去帮他掸落雪花,可手将要触到他的发丝时,他却突然出声。

“瑚儿,是你变了,还是我从未了解过你?”

我伸出去的手顿了一下,停在空中进退两难。

雷念走了过来,将我这只手拉下,握在他本就不怎么温热的手心里。

等不到我的回答,言域缓缓转回身,愣愣的看了看雷念握着我的手,又愣愣的看了看我的脸。

忽然言域就笑了,以往即便在寒冬,只要他笑,我便觉如晴阳照雪,温暖明亮到炫目,可在今日,上有晴阳,下有落雪,言域在笑,我却浑身打了一个寒颤。

言域极美一双桃目,眼皮低垂下去,笑道:“不必回答,我知道了。”...

第159章 心结难解温柔不再

我从未想过,言域将我视若无物会是什么感觉。即便是这次,我也一直都告诉自己,会好的,我的言大哥会回来的。

可当言域再抬眼看我时,他本该款款柔情的眸子里,只剩下一眼望不到边的漠然和空洞。

似乎任何人、任何事,都再也无法走进他的眼中。

唯有小颖小泽哭闹嬉笑时,言域眼中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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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章 逗娃后温酒话青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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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颖小泽被言域和乳母婢女悉心照料着,又恢复的白白嫩嫩,会捏着我的手指咿咿呀呀跟我打招呼了。

老问题依然存在,孩子们乍看到我还算乖巧亲近,不出半个时辰,就嗷嗷哭着要找言域。

乳母上二楼来瞧过,说孩子只是要找爹爹,并不是要吃奶。可言域偏偏出了移星楼去,也不知道他人在哪,我怎么哄,孩子们都还是要哭要闹要言域,要就要吧,还一个劲揪我的头发,恨不得把我薅成秃头。

雷念大概是听见哭声不止,也下了楼,带着身酒气将小颖抱起,被小颖拽掉一撮头发后,雷念又跟我交换,他将小泽抱了,一嘴酒气去哄了半天,小泽竟然被雷念哄的止住哭声,还咯咯笑了起来。

我怀里的小颖却是我抱了不行,乳母抱了不行,婢女抱了不行,雷念抱了更不行,揪头发拳打脚踢……

听见一串急促的脚步声上二楼,我赶紧回头去看,见到言域,我慌忙抱着小颖跑过去,言域接下小颖在她额头上亲了亲,低低哄道:“好了好了,爹爹回来了,不哭了,不哭了……”

小颖哭声戛然而止,这简直如同什么魔法一般,看的我瞠目结舌。

见小颖也去拉言域的头发,我本以为她会将言域头发也揪掉两撮,可小颖却只是握在手里玩,并没有用力,似是怕拉疼言域,十分乖巧懂事的样子。

跟刚才在我怀里的小颖,根本就不是一个孩子。

雷念抱小泽走到言域身边,两人面对面的掂着俩娃,也不知道雷念是不是喝多了,竟然开始向言域讨教育儿经。

“欸,言域,这女娃跟男娃就是不太一样啊,我怀里这男娃比你这女娃大一圈呢,是不是平时吃的也比女娃多啊?”

言域蹙了蹙眉,一副不愿搭理雷念的样子。

可言域不吭声,雷念怀里的小泽却如同听懂了一般,“唔——嗯!”了一声,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

“哟,你也承认你吃的比姐姐多啊?”雷念将小泽往小颖处靠一靠。

小颖一巴掌将小泽拍开,小泽“哇”一声,又哭了。

我:“……”

雷念:“哈哈哈哈,哎哟好了不哭了,姐姐跟你玩呢,好了好了不哭了啊~”

言域憋了许久,轻道:“你……你这样抱,他不舒服的。”

“嗯?”雷念看一眼言域,“那该怎么抱?”

“你左手……胳膊托着腿,手掌要正好托住臀……不是这样……这样也不对……唉,你看我,你看啊!”言域越教越急,“你不会抱就不要抱了,他嗓子都要哭哑了!”

“哪里哑了?声音很洪亮啊!”雷念又换一换姿势,“是不是这样抱啊?”

我就在一边傻站着,言域将她已经哄好的小颖交给我,我赶紧抱住,言域便去托着小泽,把雷念的手调整好,再撤下他自己的手。

小颖又揪我头发,疼的我“哎呀”一声。

言域又赶紧过来,想了想之后,才抓着我被小颖扯住的头发,哄小颖松开手后,又将小颖接了回去抱好。

雷念又凑到言域跟前,“现在孩子还吃奶吗?”

我心想,废话。

言域道:“要吃奶,也要吃些米糊一类。”

“哦,可以吃肉吗?”

我:“???”

言域:“……不行。”

雷念:“为什么不行?”

言域叹了口气,“不行就是不行。”

“哦……那可以喝酒吗?”

“……”

我觉得言域就要踹雷念了,言域却说:“你把孩子放下,上楼去吧,你酒气太重了,小颖不高兴。”

雷念瞪着眼睛瞧瞧言域怀里的娃道:“她哪里不高兴了?你怎么看出来的?”

“……”

我总觉得雷念是有点醉了,就走过去对雷念说:“把孩子放回摇床去吧,孩子该睡了。”

雷念瞥我一眼不理,又用胳膊肘顶一顶身旁的言域说:“孩子让她自己去照顾嘛,我们上楼去喝酒,如何?”

言域道:“不喝。”

“不要怕嘛,我又不会灌你酒。”

“不喝。”

“那,等孩子睡着了我们再喝?”

“……不喝!”

我赶紧扯一扯雷念袖子,“算了,快放下孩子,我陪你喝。”

雷念口中“啧”了一声,终于走到摇床前把小泽放下,见他还要去找言域说话,我忙嘱咐一句:“言大哥早些休息。”后,将雷念拽上三楼。

到桌旁坐下,雷念倒了两杯已经在小炉上温热的酒问:“他这终日闷着,我逗他说说话罢了,你拉我做什么?”

“言大哥心里烦闷,你不要惹他,让他静一静。待他想通了,慢慢的会好的。”我说完,喝下一杯酒。

却觉得这酒比以往喝的都要凶猛,呛了一口,咳嗽起来。

“哈~”雷念见我如此很是高兴,“这酒是金笑岚献给你的,说是珏金楼的招牌陈酿。”

“珏金楼?就是元启调戏姑娘得罪计震的那个青楼?”

雷决点头笑道:“你记性向来不好,这桩事你倒记得清楚。”

“可不是,自打决定要计震的人头,我来来回回把他那些破事都回忆了好几遍。怎么,金笑岚跟珏金楼也有关系?”

雷念再为我斟酒道:“金笑岚,珏金楼,都有个金字,你当是巧合?”

“啊!珏金楼是金笑岚开的?!”

“正是。”

我这番想起来了,雷念举荐金笑岚时告诉我他是开青楼的。这就对上了。

“一个大男人开青楼?不该是那种浓妆艳抹的妈子老鸨开青楼才对吗?”我后知后觉发问。

雷念手越过窗栏,向外一指。

所指之处,正是金笑岚狂喜乱舞的云梯高台。

雷念道:“大男人,你确定?”

“呃,虽然疯癫了点,也是个男人吧……而且,金笑岚应该是六督主里年纪最小的一个,珏金楼应该有些历史了吧?是他家的祖业吗?”

“并非祖业。珏金楼上一任老板,也就是老鸨妈子,惯爱赌,将珏金楼输给了金笑岚。那时珏金楼当中一字还是骄矜的矜,金笑岚接手后,改成他的姓。”

啊原来如此。

“远离赌博场,勤劳奔小康。”我由衷感慨道。

“你说什么?”雷念冲我挑眉。

“没。”我摆摆手,“没什么,瞎说的,不要在意这些。”

“不过那老鸨妈子就靠珏金楼过日子,输了之后反悔,找人要砸珏金楼。”

“啊?”我被吊起胃口,跟雷念碰杯喝酒后道:“然后呢?”

“闹事的,以及老鸨妈子,被金笑岚养的龟公活活打死,弃尸荒野。官府查来,金笑岚随便指了几个龟公去认罪,自己未损分毫。”

我再看看云梯高台上那连天连夜旋转跳跃不停歇的身影,“那他也算有些手段。”

“嗯。可是计震跟珏金楼那老鸨妈子有交情,计震便将金笑岚关押了两个月,还用了刑,还是珏金楼里计震的老相好求情,计震才放了金笑岚一马。”

“又是计震?!”我都惊呆了,“这计震怎么四处得罪人?”

“武夫出身,无甚德行。待计震落到娄清玄手里,金笑岚也定不会袖手旁观。这计震,死相怕是要很难看了。”

光是听着就很刺激,我跟雷念再又碰杯,双双一饮而尽。

第161章 这个误会有点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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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我只留意到金笑岚每看到计震,本就神经质的笑容里就会徒增许多狰狞,在雷念与我说了计震与金笑岚结怨一事后,我真是打从心底里佩服我自己。

还好我提醒了金笑岚,让他别给我在路上招惹计震,否则以他那个疯病入膏肓的癫狂路子,怕是早就跟计震干起来了。

途中,我再次启用了晨起议事的规矩,虽然面对的是全然不同的一群人,听他们汇报的也全然是另外的一回事,可我还是从这晨起议事里找回了一些做皇帝的感觉。

娄清玄持续在更新徒众进献名单、物资、额度,以及路途采买物资名目、数额、消耗。他干的基本上跟我当初从夜幽回玄苍路上,暮长烟干的那些工作。区别在于,娄清玄清单里的字迹看得出是出自多人之手,而当初暮长烟做类似的事,全部都是他自己亲自在做。

金笑岚这个人只喜欢发疯,不喜欢做汇报,当然他的定位就是疯,不汇报也没什么关系。

启文珏这个开惟督主说到底就是个做思想工作的,负责给徒众洗脑。徒众既然愿意追随,本身就已经先入为主的接受了神教的设定,启文珏再整日里带人去加强巩固,这些事他汇报起来归根结底一句话:并无非议,更无反声。

蓝箴修现下最主要的任务是沿途继续招揽徒众,每日人数都在增加,从三十万开始,接近玄苍时已经将近到了五十万。

端方督主展胤然每天都在定规矩、立规矩,他现在手底下的人干的都是同一件事:将规矩抄写成册,不断更新版本。然后发下去,每个版本都要发。展胤然这个人看着严肃板正,做起事来却十分鸡血恐怖,他那些规矩册子,每半月都要更新一版,往往新一版刚发到徒众手里还没来得及背,他就已经完成了另一新版。

而这个彰惩督主封连城,是金笑岚名言最羡慕的一人——封连城掌赏罚,这赏便罢了说起来都差不多,说起这罚可是花样百出,每每金笑岚去看,都要被封连城那罚人的手段折服,感慨还是拔人逆鳞最有乐趣。

接近玄苍,我叮嘱雷念去负责计震的事情后,便又一头扎进文案工作里不能自拔。

虽然我是很想自己去策划一下计震的死法,可是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考虑,区区一个计震,只要保证他不得好死,其他的就都随雷念吧。

比计震更重要的事情,也是更加复杂千倍万倍的事情——神教已立,势必打破玄苍已有格局。

原本的玄苍,虽然人民对灵木与皇族有一种天然的崇拜,但毕竟没有上升明确到成为信仰的程度。但如今我从帝衡归来,领了数十万信徒归来,这些信徒无论如何都已经视我为信仰。

秩序本是我称帝后确立的路线,如今信仰力量已经快速形成规模,在信仰与秩序之间,要如何平衡……

入帝衡前,我已经处理完仲羽律法改革的奏情,也让暮长烟加速将改革落实,只希望这一步在我离开期间,他们已经完成了。毕竟,展胤然鸡血程度不输仲羽,若是教条规矩比国之律法还要完整成熟,形势恐怕就要往神教一边倒去,即便我有心扶正,怕也敌不过信仰渲染的威力。

好在我从未在教内任命武将,且雷决那里还押着我五十万人口,这五十万无论如何都要尽可能取适龄男性编制成正规军,收编到兵部去,绝不能让这五十万人也入了教门。

只是……与六督主与他们手下那群得力之人相比,暮长烟等大臣,也实在是……

“哎……”我沉沉的叹了口气,丢下手中毛笔。

我实在很想找个人商量此事,可雷念这几日正在跟娄清玄密谋干掉计震的事,且雷念跟我一起搞个教门还可以,毕竟在夜幽帝衡对战时,搞这种乱七八糟的,对夜幽战胜是有助力的。但是若真论及玄苍国本之事,我又能跟雷念坦诚到什么程度?我心中尚无结论。

而言域。

视线飘向下楼的楼梯,我知道言域入了夜一定是守在孩子身边的,我也知道,言域绝不会对玄苍有二心。

但无二心,能代表他愿意帮我分担吗?

抱着尝试的心态,我踱步下楼,二楼总是比别处要更暖和些的。

绕过屏风,言域果然正坐在两个摇床当中,一手晃着一个摇床,另一手捧了本书,看的很入神,直到我走到他近旁,他肩膀略一僵,回头看了一眼,见到是我,又将视线收回,重新落在书上。

走到紧闭的窗口桌旁坐下,我为自己斟了杯茶,抿了一口道:“言大哥,今日烹茶的水是雪融的水吗?”

明知故问,今天婢女告诉过我,近来烹茶所用的都是雪融又蒸馏过得的水,所以味道更加清澈甘甜。

言域并未回我。

我心中叹气,又道:“言大哥你还没消气啊?”

只看到言域低垂的睫毛微微颤了一颤,他依旧紧抿着唇,不回我。

“言大哥,我知道道歉可能没什么用,可还是要跟你说,对不起。”

言域翻了一页书,不回我。

“好吧……”我苦笑着将杯里的茶水喝光,起身,“言大哥,你早些休息。”

路过摇床旁,我瞧瞧两个孩子睡成红扑扑的脸蛋,忍不住去摸摸孩子的脸又轻道:“言大哥,谢谢你。”

言域却突然抓住了我要收回的手,起身站在我面前。

心脏猛地坠了一下,我抬头去看言域的脸,希望能看到他恢复柔情的样子,可当对上他目中的冷淡时,我的心又狠狠地抽搐疼痛起来。

低下头躲开这让我难以承受的目光,却听见言域说:“我知你不再需要我,但我放不下孩子。今后我不会再在你眼前打转,你来看孩子,我会走开。若实在免不了碰上了,你也尽可以当做没看见我,我绝不会再碍着你的事,只求你让我留在孩子身边。”

我慌张无措的摇头,言大哥你在说什么啊?为什么你要这么说……

“怎么?你一定要我离开?”

“不!”我艰难的垂着头吐出一个字,声音干涩极了。

“那便好。清衣卫我会交给雷念去统领,清衣卫后面的明心阁离你寝宫不远,我带孩子搬去住。你想看孩子,我让乳母抱去给你,或是你来,都还算方便。”

我又艰难的咽了咽,胸内一阵阵痛的我心尖发颤。

言域撤掉了握着我的手,又回到两个摇床当中的椅上坐下,执起书,垂下眼。

第162章 拜托你们快和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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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进入二楼时并未关严二楼的门,在我踟躇原地拔腿无力时,听见一阵上楼的脚步声。

那脚步直接上了三楼,却又折了下来,推开虚掩着的二楼的门,绕过屏风。

一袭玄衣下摆出现在我眼前,雷念在我跟前笑了笑,“你在这里啊,我正找你。”

我点一点头,想抬腿,可脚底却如同坠着千斤的重物一般,根本不听我的使唤。

“你……怎么了?”雷念凑近半步。

我摇摇头,“没……没事。”

声音仍旧干涩着,雷念本放置在佩剑剑柄上的手朝我伸来,握住我的手臂又问了一遍:“怎么了?”

我缓了几口气,感觉心里没那么疼了,抬头对雷念笑一下,“没事,我也正有事想问你,走吧。”

雷念却一蹙眉,侧过脸去将目光盯上言域。

我反手握一握雷念的胳膊,恳求道:“走吧。”

雷念盯了言域一会儿,又看了一眼我的表情,这才点头,拽着我离开二楼,一路回到移星楼的三楼。将三楼的门关严了,雷念问:“吵架了?”

我走到书案处坐下,“没有,孩子睡着了,哪能吵架,吵着孩子怎么办?”

“没吵架你眼睛怎么红了?他说什么了?”

我笑笑,“没有,对了啊,我有事情问你,你搬个凳子过来坐。”

雷念狐疑的给我倒了杯茶送过来,然后又搬了凳子坐到我旁边,看见我先前胡乱写在纸张上的字后,雷念问:“你要重政抑教?”

我点点头,“是。”

雷念思忖片刻道:“理应如此,可是你是否想过,玄苍国政大臣年纪太轻,恐怕不是六督主的对手。”

一语中的!我立即端正坐姿面对雷念道:“是了,我正在忧心的就是这个问题。以娄清玄和暮长烟来比较,娄清玄大暮长烟近十岁,这十年娄清玄在帝衡朝堂里一日不停的参与政务,后又参与党争政斗,那都是极涨阅历的经验,而暮长烟年轻不说,玄苍灭国十年又流离动荡,他……为人忠厚又有些木讷,只怕镇不住娄清玄。”

雷念道:“不只是暮长烟,彰惩督主封连城三十七岁,仲羽二十五岁,同样掌罚的两人,仲羽如何斗得过封连城那般狠辣手段?就算加上三十岁的大理寺纽朔,可教门这边也有已年过四十五岁的端方督主展胤然……”

“单从年纪来说,玄苍大臣就被强压一截。”我心情沉重道。

“所以你是去找言域商量这件事的?”

雷念突然话题一转,我毫无心理准备的呆滞一下,雷念便道:“你这反应就是了,他怎么说?”

我叹口气道:“不提他。我在想,我夹在政教之中,实在艰难。雷念,我知道你对你哥忠心,但此事……我……”

雷念见我无意再谈言域,也没有继续追问,只摆了摆手道:“你我早有约定,只要你不动夜幽,我会帮你。”

然后雷念取了笔,沾染墨汁,展开一张新的纸,在上面画了几个圈,指着最中心一个道:“这是皇宫,以皇宫向外两圈是皇城和二道城墙,如今玄苍百姓混居集中在此。此番五十万徒众随你回玄苍,你要将他们安置在何处?”

我纠结的接下他手上的笔,在环形之外又画了几个环,然后在每一个环形中切出五分之一的扇面。

“这……你要将徒众与百姓分开居住?”

我道:“不,这不可能做到的,我只是画个比例,徒众人数最多五中有一。”

“嗯,五中有一已是极限,再多势必生乱。可这比例,你又如何才能做到?”

我抽出被压在底部一张被我涂改了多次的纸出来,拍在桌上给雷念看。

雷念这次看了许久,看完挑眉望我,“这些建设都让你分了类了?以十比一,每十处秩序建设对照一处教门建设?”

“是。比如这计划靠后的律法宣,便对应同期建造的天谕堂。”

“嗯。”雷念又想了一想,“这比例确实必要,毕竟律法秩序传播要比教门一类要慢得多。”

“是的,所以是十比一。”

“喝茶。”雷念指尖点一点茶杯方向。

“哦。”我端起茶杯喝了一杯。

雷念又将我几张乱如草纸的纸张翻看一遍道:“那你这应对之策已经都想好了嘛,怎么我瞧着你还是一副心慌的样子?”

我纠结道:“能不慌吗?我可从来没做过这种事情,一切都还停留在设想阶段,真落实下去,鬼知道能不能达到我要的效果。”

“大不了强行镇压,哦不对,玄苍无兵可用……”雷念这自己啪啪打脸打的果断痛快。

我白雷念一眼道:“而且镇压这种方法,一旦使用就必须要彻底压死了,我好不容易弄出这么多徒众,还没等徒众发挥效用,我就将他们压死下去,那你说我到底图了个啥?”

“那你可以用你的老办法,借兵震慑。”

“你说的容易哦!”我恨不得一巴掌拍丫的头上,怒道:“计震都快死了,皓渊要恨死我了,我还借兵?”

雷念像看傻子一样看我道:“你不会跟我兄长借调吗?”

“夜幽兵?”我一愣。

我还真没想过跟夜幽借兵,主要是因为先前玄苍驱逐夜幽兵的行为多少是有得罪的,再加上我跟言域大婚那时我得罪了雷决,之后雷决还杀了我的使者,看上去是一副与我势不两立的样子。

不过,在帝衡夜幽对阵的战场上,虽只匆匆与雷决聊了几句,但看他赢的志得意满,似乎已经不将这些前尘往事放在心上,那么跟夜幽借兵震慑教门,使教徒顺应我的决策为我所用,这也确实是个理论上行得通的办法。

“说到底,你只是对帝衡来的督主、徒众要留一手防备,既如此,夜幽军就是最好用的。且兄长方才战胜,你又于战事上算是帮了忙的,他也许会同意你的请求。”

对雷念如此不遗余力推销他们家夜幽军,我实在免不了要心生狐疑。

上下上打量他几个来回,我道:“夜幽军借来也许不难,以后想要让他们撤走却并非易事,谁知道你们夜幽何时就打起玄苍的主意了。”

“嘁——”雷念嗤笑道:“你不信我就算了,当我没说。”

“欸!”我拉住起身要走的雷念,笑道:“你急什么啊?我当然是信你的啦,你看,你哥在战场上说给你兵符就给了,那你在你哥那处分量还是很重的嘛,既如此,这借兵不若你出面帮我去借,以后再由你出面帮我还回去,如何?”

雷念莫测高深笑着看了我一会儿,道:“你脑筋转的倒快,若将你这些小聪明都用到言域身上去,他怕是疼你宠你都来不及,又岂会冷落你。”

我笑脸一僵,“你怎么又提这个啊?”

“不提怎么办?你身旁总要有人照顾着才是,他不理你,你吃不下睡不着的,当我眼瞎看不见么?”

我嘀咕道:“我用不着人照顾。”

“哈!哈!”雷念像听了个笑话,站起来走到门口道:“你该沐浴了吧,我还要帮你去问浴桶准备好了没,这伺候人的功夫我是真的做不来,你赶紧跟言域和好吧,算我拜托你们两位了。”

第163章 渡厄平乱锄奸666

近玄苍边境,雷念在夜色中趁计震饮酒不备,领了徒众里几个武功不错的人去将计震悄无声息掳走。

而后娄清玄一声令下,徒众极尽疯狂的突袭了外围布防的帝衡军,因为徒众实在太多,帝衡军只反抗了不到两三个时辰就被强行缴械,一个个被绑的跟阳澄湖大闸蟹一样。

晨起后,我虽未出移星楼,但感觉到移星楼静止下来,知道徒众已经停止行进,便知道这些都准备就绪了。于是叫婢女多端了几个火盆来,我才打开窗,瞧着金笑岚那云梯高台上,计震正被绑着跪在上面,上身未着寸缕。

窗边是圆形餐桌,我将书案上的笔墨纸砚移到圆桌上,一面继续修改我那秩序信仰制衡的建设细案,一面时不时往外看看,也算不错过这威风跋扈的计震陨落一刻的好戏。

瞭望台本就是玄苍已经规划建设,已经启用的。每十处瞭望台中,一处可被瞭望台严密监视之处,可建一女帝祠,做徒众日常祝祷之用。这女帝祠玄苍也已经建了不少,这一想法也是沿用我当初建造女帝祠的思路来的,此处并无疑问。

窗外金笑岚高亢尖锐的喊话声已经响起,紧跟着云梯高台下围绕的锣鼓手齐齐按着节奏敲打起来,激起冬日里不知瑟缩在何处的寒鸦,呼啦啦一大群冲上天际,盘旋不去。

也不知道会不会有鸟屎掉在这些人头上。

我继续手上书写的动作,这女帝祠总要有个布教功效的,对应的,应当广建布告栏,每日晨起在布告栏处的政法宣传还是需要做一做,免得被女帝祠那祝祷声浪给盖了过去。

这又是冬季,玄苍虽寒冬漫长,但是一旦入了春,人口激增带来的直接问题就是需要极大推动农耕,否则要出事。

十二宫先前是有着激励农耕的用途的,人口多了,十二宫远远不够用,需要让龚驰和成匀再去逐层向下设立类似耕长一职,向上仍旧汇报去十二宫便好。至于十二宫里已经空出来的宏仪白羊宫和仲羽金牛宫,就让娄清玄放两个人进去便是了,以十比二,尚且可控。

猛然听见甩鞭的爆音,我再度看向窗外,雷念不知何时已经上了云梯高台,方才那一声爆音应该就是他凌空抽出的声音?

也不知道抽计震鞭子,言域看不看得到,看得到的话应该很解气吧?

我伸出脑袋往二楼去看,好巧不巧,正看见言域伸出两臂推开了窗,但不消片刻,他又将窗原封不动关了起来。可能是怕孩子着凉。

计震骨头还算硬的,挨鞭子一声不吭,不多久我就见到言域身影出现在徒众之外,这些徒众见到言域便向两边分开给他让了条路。言域走到云梯高台之下,那娄清玄朝着言域迎了上去,躬身行礼,言域却似没看见娄清玄一般,只仰头看着台上。

高台上金笑岚的口号是愈发凶猛了,说我是“化解灾厄”、“平定战乱”、如今又要“铲除奸佞”了。我听了一会儿,计震不喊疼,实在没意思,我才又低下头去看我的纸。

有瞭望台,但是瞭望台视野好是没错,可是上面能放的人并不多,瞭望台附近还是要设守备室,让守卫日夜换班在此处候命,若瞭望台发现异动,守备室里的守卫便可以灵活出动,及时处理。

至于教门这边……

我在皇城之内,皇宫宫门外庆典广场空地上圈了一圈,这处本是一处集市,因为后又建立了更多小型集市,这大集市便被空放了许久了。正好可以将这集市改成女帝神殿,也是教门唯一的一个大型神殿。

这样一来,教门的重大活动和皇宫的重大活动,都可以使用这块庆典广场,且庆典广场周围多巡防,此处不易生事。

这处告一段落,我再看窗外,找不到言域了。

然后就听见我这三楼的门被叩响两声,我以为是婢女来奉茶了,便道:“进来吧。”

进来的人却是言域,言域不发一语到我身旁,本要张嘴,却一低头看见了我正在书写的东西,他的嘴便又闭上了,一副欲说不说的纠结模样。

耳边还有金笑岚的喊叫,我起身关上窗略隔离那扰人的声音,对言域微微一笑道:“言大哥,有事啊?”

言域却紧蹙着眉头,指了一下我方才画了圈圈又在圈圈里写下的“女帝神殿”几个大字,他问:“你一定要……如此神化自己?”

“呃——”我噎了一下,讪笑道:“哎呀,这个怎么说呢……要不你坐下,我慢慢跟你说?”

“不必,我不是为此事来的。”言域顿了顿,又说:“那计震,你如此罚他,皓渊必会追究。”

“啊,是啊,我知道的。”我点点头。

“那你还对他用鞭刑?”言域焦虑而又困惑。

我又讪笑一下,“这,言大哥,我不但用鞭刑哦,我还会让娄清玄杀了他呢,就在今天。他死了,我们就过境,回家了。”

“你要杀他?你就不怕……”

“怕什么?”我笑容又扩大一些,“是怕被雷决打的屁滚尿流的皓渊,还是怕计震率领的那些将领兵士?你没看见他们都被绑成粽子了嘛~”

我将言域堵的脸色发白,见他如此,我又笑道:“再说,言大哥不是说不再过问这些了嘛,你不是只想守着两个孩子,搬去明心阁,从此闭门不出两耳不闻窗外事,我的死活你都眼不见为净了嘛。”

“你!”言域脸色开始发青,憋了一阵,勉强道:“我没这么说过。”

我撇一撇嘴,“就是这个意思咯,我又不傻,听得懂的。”

言域极美的一张脸,时而发青,时而发白,两手握拳站在我桌旁,眼睛却并不看我,似乎只盯着他自己的脚尖。

等了一会儿,我心道:我这是在干什么?为什么非要说这些话气他。我明明应该哄一哄他,好好跟他把一切误会都说明白讲清楚的。

“言大哥,我……”

“随你吧。”言域打断我后,继续道:“……随你。”

然后言域一转头,他这已经长及臀下的发,有一缕甩在了我的脸上,抽的我脸上生疼。

走到门口,言域却又撂下一句:“为了制服计震手下帝衡军,你的徒众死了八千余人。”

此事尚无人来报,我自然是不知道的,这番听罢,我虽有些撼动,可帝衡军可是正规军,即便再无防备,徒众也不可能毫发无伤,这是一定的。所以对此我并不意外。

“你要我提防雷念不要学他,如今你却是如他一般无二的狠毒了。”

这句说完,言域开门出去,又重重的将门关牢。

我呆坐了一会儿,恍惚之间,纸上被我无意识写了几个言域的名字。回过神后,我叹口气,换张纸重新写我的布局吧。

第164章 废话少说都听我的

计震,卒于四十七岁,正是玄苍历正乾二年的最后一天。

死状凄惨。

先被玄苍贤王雷念当众长鞭抽身两百鞭,后娄清玄令封连城以刀片割计震的皮肉,娄清玄要求割满三千刀。

无甚新意啊,娄清玄果然是在朝廷里做官做久的人,能想得到的极刑也不过与我一样,凌迟而已。

我想着这掌刑的既然是封连城,据我所知封连城倒是跟计震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三千刀之后计震应该就死透了。可没想到的是,封连城此人嗜虐成性,三千刀后,计震仍活着,内脏俱全,甚至还被一层薄薄的肉筋裹在腹腔里。

而后便是金笑岚表演的时间了。

寒冬之中,我的血制成的长生符化成水灌到计震肚子里,让这血淋淋状如骷髅的人又提起气来哀嚎惨叫近半夜。金笑岚则拿着个陶罐,陶罐里装的都是腐化尸身所用的硫液,那金笑岚从陶罐里一勺一勺将液体淋遍计震身上每一处。

而蓝箴修则早已将计震的罪名列出千条,行刑过程里反复高颂,引得徒众群情激愤,见这血腥一幕,所有人都并无半分怜悯,有的只是要将计震虐杀问罪的亢进。

这是跨年关的一夜,移星楼内,雷念命人设宴,本是我、雷念、言域和孩子们一道庆祝入帝衡因祸得福,且一并庆祝这跨年大吉的。

雷念去二楼请了三次,都被言域拒绝。

于是在听见娄清玄来报说计震咽气了,他的尸身被丢回被捆绑禁锢的帝衡兵士里,我便让娄清玄上楼坐下,跟我和雷念一道享用一桌盛宴。

娄清玄那一张写满老奸巨猾的脸上永远都挂着副眯眼诡笑的表情,我与他碰了几杯酒后,娄清玄拱手恭敬道:“尊神,明日晨起便入玄苍境内了,咱们对尊神的尊称,可要改为陛下?”

雷念夹菜过来时看我一眼,这眼神我懂,他也知道娄清玄是在试探我的立场。

我既是玄苍女帝,也是徒众眼中的尊神,统一让他们叫我陛下便是重政抑教,而保留尊神的称呼则是给这一教众人最大的抬举和鼓励。

这番我入帝衡涉险,能够周全归国,六督主功不可没,此时我表露重政抑教的意思,岂不是打六督主和徒众的脸?更何况,娄清玄归附我处,为的就是权势地位、名望富贵,我既然知道,又怎么可能跟他说实话。

慢慢咀嚼,吃下雷念夹给我的菜,我才含笑缓道:“教门中人如此尊称甚得我心,无需更改,不过百姓与朝中大臣如何称我,徒众也不得妄议干涉。”

“是。”娄清玄拱手应了,“尊神此意清玄明白,会令展胤然写入规训之中。”

片刻,娄清玄又道:“敢问尊神,徒众进献金银物资,回玄苍后如何处置?”

我道:“国库之下再设一分库,清点入库便是。”至于国库怎么支用,这是我的事,无需跟娄清玄说明。

娄清玄应了之后,又向我敬酒,我与他隔空敬过,一杯饮干。娄清玄又道:“徒众数十万,如何安置?”

我对雷念略抬手,雷念便走去书案处拿了一叠纸来。

这是我定的框架,雷念在我框架上又细化过的,字迹当然是雷念那刚劲好看的字,我的字实在丑的天怒人怨,拿不出手。

娄清玄双手接下纸,大略看过,又拱手恭敬道:“尊神对百姓与徒众一视同仁,足见尊神爱民之心。”

这官腔有什么意思?我略笑笑,算应付了。

娄清玄却又道:“回玄苍后,尊神会在徒众适龄男子之中募兵吗?”

这厮管的还真是多啊,我不屑的冷笑一声。

雷念会意,此时出声道:“无论徒众还是普通百姓,适龄男子从军理所应当,大督主此问,僭越本分了吧?”

娄清玄忙对雷念作揖道:“天将误会了,清玄此问并非有疑,而是需知道尊神心意,方可将这意思撰写入规训,以令徒众遵从啊。”

心中发笑,这娄清玄一招打遍天下,凡事来问便说要入规训,还真有点无懈可击的意思。

雷念还要开口,我在桌下拍一拍雷念的腿,示意他停下。

我道:“大督主连番发问,问的不过是同一个问题。”

娄清玄颔首道:“清玄愚钝,还请尊神指教。”

我道:“第一,尊称。虽说尊神与陛下似乎有异,可说到底也都是对我的尊称,只要心怀敬仰,称呼也不过就是个无甚意义的词汇罢了,何须来问?”

娄清玄正了正身子,头垂下去一些。

我又道:“徒众进献,放何处,如何用,此一问更是多余。徒众进献是献给谁的,谁便可决定放何处,如何用。”

“尊神说的是……”

“再者,徒众如何安置?呵呵,娄清玄,玄苍百姓是我的百姓,神教徒众是我的徒众,自然是一样的安置,不然你待如何?”

“啊!清玄不敢……”

“最后,募兵?娄清玄你真是看帝衡政斗看久了,凡事总要分个左右。在我的地方,适龄男子从军当兵,御敌打仗,为谁?”

娄清玄额头上已经渗出一层薄汗,我见他提起袖子擦了一擦。

端起酒杯,我道:“大督主,请。”

娄清玄忙举杯来与我轻轻一碰,待我们再度饮下此杯,我将杯子重重落在桌上,仰头笑道:“规训内容,谨遵一条便好。”

“没有什么你的我的,他的还是谁的,在我这里,一切,都是我的!谁敢动我的人、我的东西,那就是要谋反,要逆天,我便容他不得!”话到此处我已站起身来。

娄清玄紧跟着站起来,躬着身子连连称是。

随后我再冷笑一声,走到娄清玄近旁,凑到他耳边道:“至于我是要刑部仲羽定罪,还是要封连城用刀子剐了,或是让辟邪天将直接丢去火海油锅,这都是我的事。我这么说,你明白了么?”

最后几个字我是咬着牙一字一顿,饱含威胁之意说的。

娄清玄肩膀明显颤抖几下后,跪伏在地叩了三个响头道:“尊神之意便是天意!清玄明白!”

“好。其他五位督主我也赐了宴了,你明白了就传达下去吧。除此之外,记得让五位督主都学一学上朝的规矩。”

“这……”

娄清玄想问不敢问,我摆摆手,让雷念将人送出去。

跟这个娄清玄说话,我还需要谨慎提防,能少说的便少说,能不说的,就不说。

番外2 白衣少主之二

晨起在思白县巡视之后,言域便回了言宅,先去马厩刷洗了一遍小婼,奈何小婼顽皮,将马蹄踩在水桶里,溅了言域一身的水。

无奈抚一抚小婼的鬃毛,言域笑道:“这次就罢了,下次再胡闹,当心我腰间的鞭子。”

赶来提水桶去倒的家丁阿宇听了哈哈笑道:“哈哈哈哈少主你总说要用鞭子,可又从来都不动鞭子,小婼才不怕你!”

言域转眸望向阿宇,靠近一些取出鞭子在手上含笑道:“阿宇,那你怕不怕呢?”

阿宇提起水桶拔腿就跑,跑远了回过头来高喊:“少主你少吓唬人!我们都不怕你!”

垂目含笑微微摇一摇头,将小婼牵回马厩,言域提着白色长鞭回到他的起居之所,还卿居。

这院子的名字是言域之父言思白所取。言思白与言域之母蔺溪相识相知相爱过程颇为曲折,数次言思白不堪苦楚几欲退却,但蔺溪却坚守信约,终是修成正果。但言思白认为自己永远还不清抵不过蔺溪对他的挚爱深情。

言家长女言澈在言宅内的居所院落名为“悦卿居”,言思白希望蔺溪快乐无忧。

言家长子言域在言宅内的居所院落名为“还卿居”,言思白希望能用自己未来的岁月来还蔺溪当年苦守誓言的不易。

言家小女言婼在言宅内的居所院落名为“乐卿居”,因言婼自幼就喜爱音律,擅长琴曲,蔺溪喜欢听言婼弹奏,故而言思白以此命名。

在蔺溪病故后,言思白避世修行前,曾交代言域,将言思白与蔺溪居住的院落牌匾摘掉,换一块他已写好的新匾上去。交代完言思白就走了。

言域摘掉了匾额,去院内书房找到了言思白题字的新匾,上书二字:归否。

提起手上沉重的旧匾额,言域默然,旧匾上明明写的是:携手。

言域并非不愿婚娶,他只是从小耳濡目染,想找一位像他娘那样,能够勇敢追求心中所爱的女子。而言域对自己的要求是,绝不能像他爹那样怯懦被动,只要遇到心仪之人,便要敬她爱她,护她一生一世。

绝不在凡俗琐事上踟躇不前让她失了依靠寒了心,更不能辜负两人共度最是珍贵的光阴时间。

既要得一心,白首不相离,却还卿需怜我我怜卿。

这本身是矛盾的,言域也知道自己的想法非常怪异。一则自己想要保护好她,一则他又希望她能够坚韧勇敢。勇敢的人何须他来护,愿意让他护的人又能有多勇敢?

结果显而易见,言域二十四岁,提亲的人络绎不绝,他却始终微笑摇头。

直到桃花落尽这一日,言域洗刷完小婼,被溅水一身,回还卿居沐浴更衣,坐在院内捧着书看静待发丝晾干,守门的家丁阿直连报两次。

第一次,说是玄苍国师求见,言域并未抬眼,两个字:不见。

第二次,说是夜幽贤王求见,言域抬了抬眼,心道:那少年将军来做什么?莫不是又招我入朝升官?

仍旧两个字:不见。

阿直跑走后言域将书放下,又想了一想,人道夜幽贤王狠厉,虽夜幽已许久未起战事,这位将军也许久不曾领兵了,可多少手段还摆在那处,若他有心对言家不利,岂非自找麻烦?能不招惹还是不要招惹,好言相劝请他离开算了。

于是举步,抚一把长发,已近干透,也懒怠束发,朝正门走去。

“他的亲娘蔺溪本是我玄苍人,难道他娘也会由着他的性子,对我这玄苍女帝不敬吗?”

这中气十足的女声听着十分年轻清亮,可口吻却颐指气使令言域很不舒服。

什么女帝?闻所未闻!

言域人未至先发声,抬高音量道:“何人敢在言宅门前闹事?是欺我言宅无人吗?!”

快走两步至正院与门外数人遥望,言域一眼便瞧见了一身正红色长裙,裙你现在所看的《草根女帝》 番外2 白衣少主之二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 进去后再搜:草根女帝

第165章 琴音死寂人心疏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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娄清玄一走我立刻泄了气,刚才味同嚼蜡的几口菜到底吃了些什么我根本不记得。

酒倒是喝了不少,还没头晕,看来我酒量确实长进多了。

现在无人打扰,我瞧了瞧那盘色泽金亮的烤鸡,这鸡倒看着不怎么油腻嘛,便拧了两个鸡腿,一左一右,撕咬咀嚼起来。

雷念回来看到的大约就是我这副没出息的吃相,他关了门道:“你不是不吃鸡腿的吗?”

我乌里乌涂道:“这鸡腿没什么油,还可以,那种厚厚一层油的看着才没食欲。”

雷念到我身旁坐下,慢慢饮酒吃菜,眼睛却始终都盯着我瞧。

我被他看的有点发毛,便问:“怎么?娄清玄有异议?”

雷念摇头,“没有,他尚摸不透你,以为你真是什么狠厉角色,被你震慑住了。”

“以为?”我不满道:“难道我不狠厉吗?”

雷念调一挑眉,鄙夷的上下打量我一番道:“何时,何处,何事让你生出这番自信?”

“哈……哈哈……”我尴尬笑笑,再咬一口鸡腿道:“那可能是我对自己产生了误会。”

说完,我这一口鸡肉咀嚼完了停在嘴里,我讷讷道:“又或许是让旁的人,误会了。”

然后我便失去了对食物的兴趣,丢下鸡腿,取了一旁的布巾擦了手和嘴,想回书案处再去琢磨一下政与教的问题。

“喂……”雷念拉住我的手,止住我欲起身的动作。

我看看他的手,再看看他的笑脸,道:“什么时候开始你也喜欢跟我拉拉扯扯了?”

若是以往我这么说,雷念肯定会嫌恶的怼我吧,这次他却又拉了我一把,逼我坐回椅子里。

我坐稳了雷念才松开手,笑问:“你早起就喝了半碗粥,午膳就吃了两口白饭,晚膳……”雷念眼神看向被我啃过的鸡腿,“就这么几口,结束了?”

回忆一下,好像今天确实是这么吃的,我道:“你真的好奇怪啊,我什么吃几口你也要管?”

雷念耸肩道:“你不喜欢婢女在旁伺候,那你身旁可不就只有我,若我不看着,照你这吃法,离饿死怕是不远了。”

我啧啧称奇道:“啊真是破天荒啊,贤王你原来真的这么关心我啊!”

雷念抬手过来,我以为他要打我,忙要逃跑,却又被他拉住给拉了回来,他笑的无奈道:“你跑什么?”

“你这个人有打人的恶习的你自己不知道?我怕你抽我啊!”

雷念又抬手起来,我缩了脖子,他却将手放在我额前,顺着我发髻梳理的方向,摸了一摸我的头发。

我蹙眉道:“你知道我比你年纪大的吧?”

雷念道:“那又如何?”

我说:“小弟弟,没有人教过你,摸姐姐的头是为不敬?”

雷念却“嗤”的笑了,奇怪的是最近他好像对我笑的格外多些,难道真是转性了?在他又开口时,我听见了一阵琴声,想必雷念也听见了,于是他那未出口的话便吞了回去。

到门口打开门,我站在三楼的楼梯口,仔细去听,琴声是从二楼传来的。

这曲子,我听过的。

在梧桐林,在言域为言婼搭建的木屋里,这是言婼最喜欢的曲子。

雷念走到我身旁与我一道驻足聆听,一曲奏毕,雷念道:“似有深情,似有追忆。”

“这你也听得出?”我愕然。

雷念口中“啧”了一声后瞪我一眼道:“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哪样我不懂?”

我撇撇嘴,对雷念一抱拳道:“失敬失敬,贤王大人最厉害,好了吧?”

与雷念对话,我们音量都压的很低。

此时又听见另一首曲子,这一首我却没有听过,雷念只听了个开头,便到我耳畔说:“这曲子,是言域为你作的,我听过一小段。”

“什么?!”我惊愕之后赶紧闭嘴,顺便捂住雷念的嘴,认真的去听。

这曲子,音清而律动,若说的是我,那言域眼中的我应该是个不谙世事,单纯可爱的小姑娘。这一段后,我却听见极沉的一拨伴随手指压弦强止泛音的几下……

清音戛然而止,变得浑浊不堪。

是啊,本以为我是单纯清澈的,未曾想,突然之间,我却变成了一个城府极深手段狠毒的人。

这段之后,则是不断的颤声和多个音尾上挑的发问,诉说着言域心中的不解和疑惑。

最后,一切归于平静,如同秋叶落入死水,虽短暂涟漪,却寂静寥落。

心死之后,便是如此。

雷念此时才缓缓拉下我的手,又如同帝衡初雪那日,言域质问之时,雷念又一次将我的手握在他微凉的手心里。

眼眶干涩喉口堵咽之时,雷念叹了口气,将我拥入怀中。

脑后的发被雷念轻抚着,他以低沉柔和的声音轻道:“不是你的错,你不要难过。”

我摇一摇头,涩声道:“他说过,就算我十恶不赦,他也会……”

“哎。”雷念叹气打断我的话道:“他出生长大,所见皆是阳春白雪,何时见过真正的恶?他还是言家的少主,而你却已经是权掌一国翻云覆雨的帝王,你所作所为,他未必懂得,未必体谅,可他却也尽力了。如今他想不通,你不愿说,便只有一个等字罢了,你实在难过的话,我替你去说,可好?”

我于是又摇了摇头,“不要。”

“你这脾气也是……”雷念顿了一顿,又叹口气,“那你就只能多忍耐罢了。”

“嗯。”我点点头,在雷念胸口抹了把脸,将雷念推开。

雷念却又握住我的双肩,笑问:“还吃饭吗?或是让人搬浴桶来,沐浴?”

我闷闷的摇头。

“那,叫瑚儿来陪你说说话吗?”

我白雷念一眼道:“叫就叫,叫了也是陪你来的,哪次她出现不都是被你霸占着,何时轮到我跟她说说话了。”

听雷念轻笑一声,我回到屋里将门关上,唤了几声玄瑚。

玄瑚见我神色异样,关心了几句后,果然就又跑到雷念跟前去了,我帮着他们传话,看玄瑚仍旧是一副倾慕雷念的单纯模样,想起雷念说言域已经将他拒绝了,便自作主张将此事告诉了玄瑚。

“啊?”玄瑚大惊,“怎么拒绝了?我还以为言大哥是喜欢雷念的。”

“呃,言大哥拒绝雷念,你好像有点失望哦?”我还有一点鼻音,却还要调戏玄瑚。

玄瑚撅噘嘴,“我哪有嘛,我就是觉得言大哥很好嘛,要是有他照顾,雷念应该也会很好的。”

“哦~”我去刮一下玄瑚的鼻尖,“原来你还是心疼你的贤王大人呀!”

“薇姐!”玄瑚害羞的娇嗔一句。

我总算高兴了,笑着抱一抱玄瑚,雷念斜倚在窗口,望着我笑的温柔。

真是奇怪,自从言域不理我之后,温柔这个词竟然也可以用到雷念身上了,这还真是……风水轮流转,世事多变幻。

第166章 跨越边境回归玄苍

移星楼再次缓缓行进时,我眺望一眼极远之处,那应该就是帝衡军被捆成粽子扔放的地方了,也应该是计震被剐成骷髅一般的血尸被丢弃的地方了。

我在时有徒众看守帝衡军,我走后,他们应该会想尽办法解开捆绑的绳索,逃回去禀报皓渊吧?

如此一来,皓渊对我的恨应当是深入骨髓了,下次再见面,搞不好他要就地将我生吞活剥。怕不怕?老实说,怕还是有点怕的,尤其是我这玄苍军即便有了人口可以征兵,那要正经训练构建军队,最快也要个一年半载,这期间,我果然还是应该好好考虑让雷念去跟雷决借兵的事情。

借期不长,一年足够。

啊……

提到一个借字,我忽然想起来,暮长烟最初去帝衡接我回玄苍,我已经跟雷决借过很多东西了,到现在都没能还上。而上次在战场上与雷决匆匆打了照面,我也并未提起此事,这也实在是有些厚颜。

当徒众护持着我越过边境,远远的瞧见暮长烟等人纵马赶来迎驾时,我下了移星楼接受了众臣跪拜后,便上前扶起暮长烟。

扶着暮长烟的胳膊我左右上下仔细看了他一遍,除了他脸上那让我无法忽视的关切之外,似乎也没什么其他问题,我才道:“国师,你的伤已经好了吗?”

暮长烟忙要作揖,被我端着手影响了动作,他则改为深深颔首道:“谢陛下,臣的伤不足挂怀,倒是陛下此去帝衡受苦了啊!此为臣之罪也!”

“国师,你可不要再哭了,我见不得男人哭啊,你知道的。”我赶紧含笑拍拍暮长烟的上臂。

暮长烟本红了眼眶,被我一逗,倒牵动嘴角,凄凄露出个笑来。

我知道他心中难受,便拉了他的胳膊与他一道走的离众臣远一些,轻道:“长烟哥哥,我不在这段日子,玄苍还安稳吗?”

暮长烟道:“曹侃将军镇守之下,两万帝衡军并无异动。陛下走前交代的,长烟都依令行事不敢耽误。仲羽拟定新律现已颁布,百官齐心推行新律,百姓顺应。今年并无天灾,秋收颇丰,过冬无忧。上屏山水库建成,河堤水线未及警戒,故而水库尚未开始蓄水。泩河伥河船厂船坞建成,现两河各有四艘商战两用船只,往来运送物资日夜不歇。还有……”

我拍拍暮长烟的手背,打断他道:“长烟哥哥不必一见面就详细禀报的,我知道我不在,长烟哥哥定能统揽局悉心周顾,这些事情我都很放心。”

“只是。”我将话锋一转道:“长烟哥哥瞧见了,此番为了平安归来,我弄了个神教,有了这几十万的徒众,此事……”

暮长烟回身扫视一遍移星楼所在处茫茫人海,沉声道:“贤王时有书信送回,长烟知晓。”

雷念?我回头去看看,移星楼三楼,雷念正趴在窗口,见我看他,他远远对我抬了下手打个招呼。在我还没想好怎么跟暮长烟说神教之事时,雷念竟然不经过我的同意就给暮长烟送信?

“这是陛下去帝衡前,臣去求过贤王,贤王才答应臣的。请陛下莫要误会了贤王。”

原来是暮长烟跟雷念私下的约定。

眼下看着暮长烟形容略显憔悴,一定为了我在帝衡担了不少的心,想必雷念也知道给暮长烟的信里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我若真去计较,也未免太不顾着暮长烟的忠心。

思及此处,我便道:“这段日子,让长烟哥哥受累了。”

暮长烟苦笑着摇一摇头道:“比起陛下受的苦,长烟做的根本不值一提。”

“胡说八道。”我佯装愠怒,待暮长烟又要对我行礼,我才笑道:“长烟哥哥,咱们就不要这样客套了好吗?稍后你随我上移星楼去再仔细说话吧,眼下还是要快些离开这边境之处,再耽搁下去,恐怕又要节外生枝了。”

“是……”

暮长烟去跟领军的曹侃交代了几句,又对众臣简单说明,我也让娄清玄去跟六督主传话,总而言之就是这回程的一路,朝臣兵士与徒众要和平相处,不许生事,有什么问题一概压住,回宫后再一并解决。

正准备跟暮长烟一道回移星楼,就听见众臣处,纽朔身后传来个弱弱的声音唤了声:“陛下!”

回头找找,只见好一个模样风流的少年从纽朔和成匀当中钻了出来,对我灿烂一笑。

“长染啊。”我见到长染,心情大好,便对他招招手道:“你也来吧,言大哥也在移星楼里。”

“是!”长染赶忙应了,跑到我身旁将我左手手腕端起。

“就你一个跟来了,其他人没来吧?”

“陛下说十二宫吗?凌霄跟曹将军在一起呢,仲羽不是就在龚驰大人旁边嘛,其他人就都没来了,国师大人不让他们来。”

暮长烟垂目走在我右侧,并不接话。

我又对长染道:“我与国师有话说,进了移星楼你自己去二楼找你老大。不过他近来心情不太好,你不要闹他。”

“嗯!长染知道分寸!”

这孩子说话间笑意盈盈,乖顺又活泼,我瞧着他这张漂亮的脸蛋,实在很养眼,便道:“有日子没见了,你倒是出落的更好看了。”

“啊!”长染显出羞赧之色,“哪有,陛下才是越来越好看了。”

哈……哈哈……我也是不禁夸的,一夸我就要尴尬,干咳一声换个话题道:“青川跟他娘子还好吗?”

“好的很呢!青川快要做爹了呢!”

“这么快?”

“是呀,真的很快的!”

我笑道:“一回来就听见这样的好事,这是好兆头。”

长染嘿嘿道:“青川还常常念叨想等孩子出世了,想求陛下给赐名呢,现在陛下回来了,他和他娘子真要高兴死了!”

“什么死不死的?”我拍一下长染。

长染连忙改口:“呸呸呸,百无禁忌百无禁忌啦!我的意思是,陛下回来了我们都高兴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就连白湛都嚷嚷着非要来,国师都差点没拦住呢!”

白湛?

我眉头微微一紧,白湛是计震的义子,如今计震已经被我酷刑折磨死了,雷念提醒过我白湛可能也要受计震牵连,我那些徒众怕是不会放过他……

虽然白湛以往也没做过什么让人称是的事,可他再闹腾也罪不至死。若他太平一点,我许还能保他一命。若他知道计震死了,自己乱了方寸弄出什么动静,那我也没有留他的理由。

等等,好像除了白湛,还有一个人是从计震侯府里出来的,虽然那人没有被计震认义子,可也跟计震有关系啊……那人是十二宫里哪一宫叫什么来着?

苦思一路到了移星楼下,我一拍脑门,想起来了,水瓶的敬廷,那孩子才十六岁!不吭不哈非常沉默,眼瞳却漆黑漆黑的,正是他一双黑瞳才让我对没照过几面的他还能留下些许印象。...

第167章 晚膳与国师论政教

再次开拔挺近,我是想在移星楼里跟暮长烟讨论讨论我这制衡神教的方案,将我近来点灯熬油做的最后一版厚厚的一叠纸给暮长烟看过,他一边看,我一边与雷念一道喝茶,静静等着暮长烟发问。

暮长烟一张一张仔细瞧着这些手稿,神情始终都是凝重的。

干坐了约莫一个时辰,天色暗了下去,长染跑上来问要不要传膳,暮长烟才轻轻放下最后的一张。垂目一派眼观鼻,鼻观心,皱着眉头很是为难的样子。

我叫长染去传膳,有什么话也可以一边吃一边说的。

长染刚走,暮长烟轻轻叹了口气,我与雷念对看一眼,心道我这方案也许还不完善,但也不至于一无是处吧?就算哪里不对,可以改嘛,怎么就叹气不吭声了?

暗忖无用,我便往暮长烟跟前凑一凑道:“长烟哥哥,你有话不妨直说。”

暮长烟保持垂目端坐的姿势,略一摇头道:“不是长烟不愿说,只是陛下重政抑教的决议,在这举措一经开始实行,便会被六督主瞧出端倪。那六位……定不会善罢甘休。”

我点点头,暮长烟是老实,有时候看上去还有点迂腐,可并不代表他不是个明白人。我这些方案真要落实执行,六督主确实有可能成为我的障碍。

于是我道:“六督主虽上任不久,可这六人分工明确,且我实在低估了娄清玄收买人心的手段,本指望娄清玄做大督主后,其他五人会与他斗一斗,不想娄清玄却迅速使这五人对他言听计从。”

雷念此时挑眉道:“你让娄清玄做大督主,原本只是为了应对帝衡官员的刁难,何时又变了?”

我白雷念一眼道:“娄清玄逃的那次,我便知此人不可用。本想着我们在帝衡,免不了跟他们的朝堂打交道,娄清玄便是最好人选,谁知道徒众人数增长如此迅猛,我们与帝衡朝堂还没来得及斗上一斗,便功成身退回玄苍了。”

“嗯——也不是这么说,帝衡那些文臣想必已经对你展开口诛笔伐,有娄清玄在也可见招拆招,这天下人如何议论,还是可以让娄清玄去把一把议论的风向的。”雷念道。

暮长烟也道:“贤王所言甚是。”

“那这娄清玄我现在还不能动他了?”我十分不喜欢娄清玄这老头,若如此,我就真要难受了。

“你想杀娄清玄?”

“陛下要杀娄清玄?”

雷念和暮长烟异口同声发问。

我看看左边的雷念,再看看右边的暮长烟,听见长染敲门道:“陛下,我进来布膳了。”

于是我道:“边吃边说。”

长染进来后指挥着布膳的下人们什么菜,放哪里,布置期间,长染靠在我耳边轻声说:“陛下晚点去看看凤亲王吧。”

“他怎么了?”我略有狐疑,长染并不乱说话的性子,若无事他是不可能看我跟国师说话他还要多嘴的。

“方才我给凤亲王看我新画的扇子触到手了,我觉着凤亲王是发烧了,问了他却说没有,分明就是有,可王爷不愿说,我不敢再问了。”

闻言我心中不安,这小声说话其实暮长烟跟雷念也都听得到,暮长烟便说:“陛下有事,臣先告退。”

雷念却起身对我和暮长烟抱拳道:“陛下与国师有要事相商,凤亲王那里,本王会去照顾妥当的。”

我对雷念点点头,如果是他去照顾,我确实可以暂且放下心的。

又与暮长烟商量了半天,说到底暮长烟是赞同抑教的,他担心的只是娄清玄那几个人。

这一路以来,本来我就担心六督主行事老辣诡谲,怕我这玄苍一众朝臣要被他们拿捏,此番暮长烟这么说,我也明显觉察到暮长烟对娄清玄确实有颇多的忌惮。

既然如此,那我的结论便更清楚了:先将娄清玄的价值榨干,让他去对症下药平息帝衡那口诛笔伐的非议之声,而后若无用他之处,此人便可以退场了。

见我得此结论,暮长烟似是松了口气。

我却是无法有半点放松,又对暮长烟说:“是你现在所看的《草根女帝》 第167章 晚膳与国师论政教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 进去后再搜:草根女帝

第168章 对不起我眼睛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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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之后,我听见雷念抬高音量怒道:“你不是说你的伤已经痊愈了嘛?!”

此时我是再也等不了了,推开门跑了进去,抓住言域的胳膊仔细查看,只见他心口白衣上已经晕染出不少鲜血来,再看言域的脸,正咬牙忍痛,却死活都不肯看我一眼。

“言,言大哥……”我想去触碰,可又知道这伤口碰不得,急的我悬在空中的手颤抖起来。

言域却挣开我抓着他的另一手,闷声道:“无事,你回去。”

我摇摇头,又去抓雷念,“你别傻站着,你看看,你去看看他的伤啊!”

雷念叹了口气向前一步,言域却对雷念一伸手阻止道:“不必,我自己可以处理。”

“你可以处理?”雷念反问之后冷笑两声,“呵呵,你能处理,这早就该愈合的伤怎么还能见血?你可别说是我打的,我记着你此处受过伤,方才打的是你右肩!”

言域拧眉不语,我只希望能有谁快点帮忙看看言域伤势如何,可这也需要他的配合才行,便又去抓言域的手想劝说。

手都快碰到了,言域却将胳膊一扬,我的手腕便被他敲了一下弹开。不幸的是,我早晨才刚取了血给雷念补身体,这手腕眼下也是一碰就要裂开的。一疼之下,我忙将手背到身后道:“言大哥听我们一句吧,你这伤本就戳到了要害,若不将伤彻底养好……”

言域却突然将脸转向我,冷冷盯住我的双眼道:“物尽其用,卸磨杀驴,如今我已是无用之人,死便死了,死了才更合你的意!”

“言域!我告知你此事并非要你如此揣度她的用意!”雷念怒急去抓言域的衣领。

原来是雷念说了我对娄清玄起了事毕抹杀之心的事吗?哎,言域本就有气,即便告诉了他,他也只会觉得我何其歹毒,怎么会往好处想。

可我也不能真让雷念对言域怎么样嘛,我便抢先一步用尽力气推开雷念,这一推之下,我眼前突然一黑,随便抓了旁边一个人想稳住身子,可膝盖却由不得我软了下去。

大概我是就着那一推,抓了雷念吧,听见耳旁雷念在唤我,我再睁眼仍旧漆黑一片,在这黑暗中,却幻化出言域一道冰冷怨怼的目光盯紧了我,我抬手想挥散这目光,几次之后却发现都是徒劳。

脑中则不断回荡方才言域那一句:死了才更合你的意!

这声音催的我又是一阵头晕,深呼吸了数次才略有缓解。

好在虽眼前发黑,我好歹还能听见声音,还能说话。

我便摸了抓了抱着我那人身上的锻料,这料子应该是雷念玄衣的料子了,我笑道:“雷念,你知道我后面要跟国师说什么啊?你果然聪明啊,哈哈……”

雷念急道:“我让你好好吃饭你偏不听!跟国师一起用膳也没见你动筷子,真是……你现在饿晕了也没有人会心疼你!”

我又笑道:“哈,是啊,我就是饿晕了,你抱我去坐一会儿啊,坐一会儿就没事了。”

感到被雷念抱起,又放下,我坐在凳子里。一双微凉的手将一个温热的杯子递到我手里,我便笑着接了,喝了一口后说:“言大哥的伤,你去看看吧,看完了我还要回三楼去呢,有点困了,想早点睡了。”

不管怎么说,我瘫了这一下,又被言域听见我是饿晕的,如果他还在乎我,应该是不会再跟我闹别扭了。

不一会儿,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后又听见雷念低声咒骂了一句道:“你发烧是因为伤口……哎,长染去取匕首来。”

又听见一阵跑动声去了又来,雷念道:“忍着疼,这一块皮肉已经坏死,要切掉。”

而后就是一阵言域的闷哼,好在雷念手脚应该很快,闷哼结束后,又安静了一会儿,我听见雷念说:“长染,去让大夫按这方子煮汤药,另外这个方子是外敷伤药的,叫大夫一个时辰内制好送来。”

长染便又跑了。

雷念絮絮说:“你我两瓶随身伤药下去,血止住了,你这伤虽复发却未及内里,但裂口也极深。。”

言域并不回答,隔了一会儿,雷念又说:“你别乱动,我先送她上楼,半个时辰便下来。”

言域仍旧是不回答的。

脚步声走到我跟前,雷念语气十分不爽快的说:“走了,上了楼吃几块糖糕,兴许能缓过你这阵眩晕。”

当我是低血糖啊?思路没问题,可我人有问题。

“哦。”我没什么好争,点点头,乖乖站起来。

朝着雷念声音传来的方向,我迈出第一步便将膝盖磕在了旁边的椅子上。

雷念不耐的叹口气,过来拉了我一把,我被他拉的踉跄而行,却在几步之后,一头撞上一样极硬的事物。

“啊!”我捂着脑袋就地蹲下,揉了揉,更疼了。

“你怎么回事?不长眼睛的吗?屏风你看不见的吗硬要撞上去?”

我勉强忍着脑袋的疼,站起来,抱歉的笑一笑,又觉得可能真的是没办法再自己走了,便又笑着说:“这个,雷念啊……”

伸出手去抓抓抓,总算是抓到了那缎面的布料,我有一种得救了的感觉,抓着就不想再放手了。

“你……”雷念似乎察觉到有什么不对,我的手腕被一双微凉的手握住,疼的我“嘶”了一声。

雷念却道:“你也要换药了,又流血了。”

“哦,那就换嘛,哈哈……”

须臾,雷念叹气,换上轻柔些的口吻道:“走吧,你最近太累了,双眼都无神了。”

被雷念拉着,我却没办法挪动脚步,只讷讷道:“是啊,可能是有点累了。”

“累了就回去早点睡,别再写写画画了,现在国师也来了,有什么事你让他去做就是了。”

我被他拽了拽,仍旧不动,缓道:“嗯,国师来了,有人可以帮我了。”

“是啊是啊,国师是忠臣,国之栋梁,非常可靠是吧?那你就好好靠上去,不要凡事都自己顶着。一介女流,还什么事都要硬扛,也不先站到称上看看自己的分量。”

“哈哈,雷念,你好久不跟我斗嘴了。怎么办,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还口了。”

“我……”雷念沉吟片刻道:“抱歉,我一生气就有点……呃,你不要计较。走吧。”

又被雷念拽了拽,我这才叹口气,讨好的笑着说:“雷念啊,我也想走,可是我好像没办法走了。”

“嗯?怎么了?”感觉到膝盖被摸了摸,雷念道:“刚才碰伤了吗?”

我又笑道:“没有啊,没有碰伤,我就是……我好像是太累了吧,我的眼睛……”

感觉下颌被一双凉凉的手扣住,我的头被摆来摆去几遍后,雷念声音略有些惊愕道:“你……看得见吗?你看不见了?”

“哈……”我尴尬的笑一笑,“对啊,雷念,要是屋里灯还没灭的话,那应该就是,我的眼睛好像看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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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章 眼睛瞎了心门开了

玄苍玄瑚女帝,女帝神教的至尊神女,瞎了。

这可真是掀起了一阵急剧的惶恐不安。

暮长烟带来的御医,娄清玄选拔的大夫、巫医,一拨又一拨在移星楼里进进出出。给我把脉的,施针的,还有一大群跟着金笑岚在移星楼门前画了大血阵跳大神的。

我就坐着,任人摆布了许久,终于还是忍不了了,叫雷念将人都轰出去。

暮长烟和娄清玄又围着我凄凄惨惨戚戚了许久,这暮长烟我是知道他一贯如此忠心,见我瞎了,可不是要急的疯了,唉声叹气的直呼是他的错,都是他这国师失职云云。娄清玄也在一旁哀嚎哭诉,跟暮长烟抢这失职之罪。

然后我就让雷念把他们两个也给我一样轰出去。

这就清静了,屋里应该就没什么人了,可是真的安静下来我却又有些心慌,静默了片刻我问:“雷念?”

手被一双微凉的手握住,他道:“我在。”

“啊,好。”我也反手握住了雷念的手。

纵使我再怎么故作镇定,突然失明让我无法视物,什么都看不见我肯定是恐惧的,有个熟人在身边,多少还是能让我安心一些。

雷念道:“孩子们在乳母那里,已睡熟了,你不要担心。”

我点点头,“好。”

雷念又道:“言域的伤,只要按着方子敷药吃药,再养一阵子也就好了,你也不要担心。”

我继续点头,“好。”

想了想,我又说:“你要帮我照顾好言大哥,他……他现在很需要人照顾。”

雷念轻道:“我知道,你放心。”

又默了一会儿,我手中那微凉的手似乎要离开,我赶紧又将他抓紧了,急道:“你……别走。”

那手便不再用力,好端端放在我手里,雷念道:“我不走。”

“好,不走就好……”我讷讷自言自语一遍,又想起来如此不妥,便又将雷念的手放开,催促道:“你还是去二楼吧,你刚才说一个时辰要给他敷药,现在过了不止一个时辰了吧?你快去吧。”

“那你呢?”雷念问。

我向背后摸一摸,摸到枕头便慢慢躺下去,将眼皮闭起,“我,我要睡了。”

“……”

等了很久,听见脚步声离去,门被关上,又仔细听去,楼下雷念下令让金笑岚他们都撤了,不许再出声。原来刚才的安静只是金笑岚没再高喊乱跳,此时才算是真正被赶走了。

等稀稀拉拉的声音都平静下来,我这屋里一片寂静。

我这才慢慢起身,盘腿坐在榻上。

失明啊,为什么?怎么会?

我抬起手在眼皮上摸了摸,又睁开眼,手在眼前晃了晃。

黑暗就像无底的深渊,身边没有人的时候,便更觉得这深不见底的黑暗异常恐怖。

本想唤几声玄瑚,如果她来陪我说说话,也许会好一点。

可是嘴张开了,我却又怕玄瑚看见我这样,她会哭的我更加心慌,于是我又将嘴闭上。

我一直认为我是个很不喜欢热闹,很喜欢独处,不大需要谁的陪伴,也不大懂得牵挂谁。所以即便做了女帝,我身边也总是就那么两个人,一个言域,一个雷念,我总觉得身边有言域就足够了,又有个雷念其实是有点多余了……

可现在,我却觉得我真的是很傻啊。

哪有人会不需要陪伴的,又有那个人能始终陪着我的,没有。人跟人总是要遇到一起,再渐渐走散的。我和言域不就是这样么?

“哈……”我笑着摇摇头,自言自语道:“想的都是些什么?好无聊。”

此时门被轻轻叩响推开,有个声音轻问:“陛下,我能进来吗?”

是长染啊,我冲门口方向笑一笑,伸出手去,“你过来。”

便听见一串跑动声,我的手被一双温暖的手握住,我摩挲了一遍,这手手指修长,手掌虽略起了些老茧,可细细摸去手背还是细腻柔软的,这是长染的手没错了。

“陛下,长染给您倒杯茶。”

“不,我不渴。长染你过来坐下,我想借一借你的肩膀。”

“唔,嗯。”

床榻边缘塌陷一块,我摸索着长染的手臂,将头靠到长染一侧的肩头,心中半晌的慌乱,在接触到这个孩子时,也稍稍能平复些了。

“陛下,长染不敢问,可还是忍不住想问,陛下在帝衡究竟怎么了,怎么会伤了眼睛呢?”

我想了想,道:“眼睛看不见无外乎三种可能,第一,眼睛本来就有隐疾,现在爆发了;第二,血液不足,供养不了眼睛视物所需的力量了;第三,受了什么严重的刺激,伤了脑子了。今天御医、大夫、巫医都来过了,结论是哪一种呢?”

长染道:“御医和大夫都说陛下是气血亏虚又劳累过度了,可巫医偏偏说陛下是度化灾厄,被灾厄反噬了,需要驱邪,所以那金笑岚在楼底下跳了一夜,吵的陛下都不得安静!”

既然诊断结果是气血亏虚,那我反倒不慌了,可能就是在帝衡放血放得太多,后面好好补起来,应该会好的。

我听出长染愠怒,便问:“你见过金笑岚了?”

长染道:“见了,那几个督主我都见了,我都不喜欢,最讨厌就是金笑岚,疯疯癫癫不成体统,又嚣张跋扈,陛下你不知道,他刚才还叫我一起上去跳呢,说我长这样子不跳可惜了。”

“嗯?你可是一身桃色被他看见了?”

“我……方才给凤亲王煎药,围着炉火发了热,就……”

啊,难怪金笑岚会那么说。金笑岚惯喜欢妖里妖气,长染一身桃花绽放,那可不就是极妖异的。

“等等。”我突然抓住长染的胳膊道:“长染,金笑岚那一套,你学得会吗?”

“啊?”长染愕然道:“陛下说的是神叨叨那套么?非要学的话,自然学得会的了……可是我学那个做什么?”

做什么?

我觉得如果我没瞎,现在肯定已经一双眼睛滴溜溜在长染身上打转转了。

“长染,我有一个很秘密的任务要交给你去做,是很重要的事情,一定要保密,对凤亲王也不能说。”

长染立刻就要起身,被我摁住了他才严肃道:“陛下有什么吩咐,长染万死莫辞!”

第170章 长染你去给我卧底

我笑道:“不用死,我要你去金笑岚那里,去学他那套神叨叨的东西。必须青出于蓝,必须比他更妖更邪更张牙舞爪,能不能做到?”

“这——陛下开玩笑的吧?”

我用胳膊顶一下长染的胳膊道:“笨蛋,我让你去帮他,学他,更是要你监视他,将来好取而代之。”

长染更惊愕了,道:“取代他?为什么啊?他……”

我等着长染自己想,总算这孩子反应过来了,又道:“哦,陛下信不过他对不对?长染明白了!我明日就去,先取得他的信任!”

忍不住我抬起手找到长染的脸蛋捏一捏道:“你是聪明,不过你要小心,那几个督主很难对付的。”

长染嘿嘿道:“长染不过是个十八九岁的少年,年纪小心机少更容易被蛊惑的嘛,我能在辰王身边这么久,陛下也要信得过我在这装腔作势上还是有两下子的。”

听见长染这么说,想来也是这个道理。长染自幼就在皓渊身边,皓渊此人本就不好对付,长染也应付了多年了。我应该相信他。

“可是,这样一来长染就不能在陛下和凤亲王身边伺候了。”

我笑道:“没什么不可以,六督主也需要培养心腹放在我身边的,你不就是最好人选。等你得到他们的信任,每每前来伺候,稍些消息回去,他们宝贝你都来不及。”

长染想了想,高兴道:“对呀,陛下英明!”

我一面感慨自己真的机智,一面又想到言域对长染与对其他十二宫不同,这长染被我秘密派去卧底,不知道言域又要怎么歪曲我的意思了。

忍不住心中发闷,沉沉的叹口气。

长染对于我的情绪总能敏感察觉的,他轻道:“陛下,这次我瞧见凤亲王,总觉得王爷不止身上有伤呢。”

是啊,心里也有伤。

我道:“你跟他,不要提起我,他……不爱听。”

长染纠结道:“可是陛下身子也不好,如今都严重到失明了,不正应该是王爷好好陪伴在陛下身边的时候吗?再大的事,此时也该放一放的。”

这话从长染嘴里说出来我倒是意外,长染是言域的死忠粉,我本以为他是铁定站在言域角度考虑问题的,没想到他还是会以我为优先。

再一想,这是长染自幼的习惯,无论如何玄苍只有一个最大的主子,那就是我。在长染看来,不管是他自己,还是言域,这所有的人都应当把我放在第一位的。

原本我还想再嘱咐一遍长染,去金笑岚那里卧底的事情绝对不能对言域说,既然已经知道长染的思路,知道他一定会依令行事,我便可放心了。

可长染似乎顺着他的逻辑又想了更多,忐忑道:“陛下,回宫后,陛下会问王爷的罪吗?”

我笑道:“问什么罪?他何罪之有?”

“没有没有,长染乱说的,陛下不问王爷的罪就好,嘿嘿。”

这个小东西,还是很担心言域的。

“陛下去帝衡前,仲羽将王爷关在刑部大牢里,那一个月王爷一句话都不说,长染看了实在心疼,所以斗胆问一问,陛下不要误会长染的意思呢。”

也不知道是长染的口吻过于忧心,还是我这瞎了,脑子便更活跃了,此时竟将言域在大牢里一言不发的样子想了一遍。

心中隐隐作痛起来,头便也跟着痛了起来。

我捏一捏眉心,长染急道:“哎呀,陛下又难受了,都是长染的错!长染不该说的不该说的!陛下,您快躺下,快躺下!”

被长染扶着躺下,又被他盖上了柔软的锦被,听着长染在周围兜兜转转的,似乎将火盆搬近了一些,又倒了茶,回来后扶着我缓缓饮下。

听见长染絮絮的又道了很多的歉,我觉得聒噪,又惦记着言域的伤,便让他下楼看看。

不多久回来一人,我问:“是长染吗?言大哥还好吗?喝药了吗?敷药了吗?退烧了吗?”

那人坐到我榻旁,我伸出手想去抓他,却只抓到个宽大广袖的袖管,摸着料子应该是长染那清衣卫外袍的料子,便又问:“你怎么不说话?言大哥是不是不好啊?雷念呢?你叫他来让他与我说。”

半晌还是等不来回应,我坐起来怒道:“你快去啊!”

又等了片刻,这长染为什么不动弹?言域究竟怎么了?

难道……

我惊恐的瞪大眼睛,痛恨自己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看不见了,就算看不见,我又不瘸!

于是我掀开被子下了榻,凭着记忆伸着胳膊朝门口奔去。

可身后那人却突然追上来握住了我的胳膊,我怒急之下也甩不开他的钳制,只能回身一推骂道:“你放开我,言大哥怎么了?我要去看他,你放开我!”

“瑚儿。”

听见面前是言域的声音,我整个人一愣。

“瑚儿,是我。”

“……”

摸摸索索的我摸到了他的手,握一握,虽然比平日更热些,但还好,我又顺着他的胳膊往他头上摸去,摸过那张近来我看一眼便要心痛至极的脸,抚上他的额头,我心安了,点点头道:“还好,还好,烧是有一点,不是很厉害,应该没事吧?”

言域道:“没事的。”

这语气,十分平静,并无波澜。

我便笑一笑,推开他握住我的那只手,又自己去摸索着找寻回床榻的路。

背后传来言域的声音,他问:“你……有事吗?”

“哈哈。”我笑着继续摸,怎么摸到的是椅子,“你说我眼睛吗?我觉得没事,休息两天应该会好的。”

换个方向再摸了两步,我又补充道:“言大哥不要担心我,我真的没事。”

总算是摸到了床榻柱子上绑着的帷幔,听见言域沉沉说了一句:“你不是也一直在担心我。”

心中拧了一下,我再度笑笑:“哈哈,还好啦,也不是很担心你。”

“说谎。”

“啊……哈,没有,我不爱说谎的。”

眼睛盲了,对气息的捕捉变得更敏感,听见言域的脚步声过来了,也闻到了他身上略带药香的味道,我茫然的将床边帷幔攥紧在手心里,垂下头去。

可言域久不出声,我手心里的帷幔都快被我的汗浸透了。

另一只手感到有什么碰了一下,我慌张的将手抬到胸口。

“瑚儿,手给我。”

我又握了握拳头,后才放开帷幔,将自己两个握成拳头的手对着言域声音的方向递出去一些。

可他要的是手,接下的,却是我整个人。

头被他摁在肩头,我有一瞬竟觉得提不起气来,憋的自己快要窒息一般。

马上发现这肩头是左肩,岂不是要压到他伤口了?我赶忙想要退开,他却不许,死死按着,我听见他说:“你听一听,听一听。”

我便停下动作,听见里面急促的心跳声,而我自己此时的心跳又能比他缓慢吗?

第171章 莫名其妙圆什么房

“听见了吗?”言域轻问。

我咽一咽喉咙的堵塞,道:“听,听见了。”

“听见它的话了吗?”

我涩声道:“应该……听见了。”

“它在说什么?”

缓缓的,声音有些不清楚了,我说:“我……我不知道,大概,大概是……”

言域苦涩的笑笑,手抚一抚我脑后的发,“它在说‘对不起’。”

我在言域怀里紧绷到现在的身体,缓缓放软,头彻底压到他肩上。

言域又低低笑了两声,他随着我也叹了一口气,又道:“它在说,‘我爱你’。”

……

我认命的叹一口气,笑的别提有多凄凉。

言域揉着我的发,叹息道:“即便雷念不说,我也大约猜到了你做这些事的情由。可是我太生气了,气的口不择言,明明你好好来告诉我我便可消气,便还是你身边最亲的人,到最后我等来的却还是雷念。”

这个雷念终究还是做了和事佬,对于他的擅作主张,我此刻心中却是分外感激的。

稳一稳情绪,我道:“言大哥对不起,我知错了。”

言域笑的凄苦,道:“你就是知错犯错,言不由衷,撒谎成性,你的话我便是一句都不信,那也怨不得我。”

我点点头道:“是啊,我就是这样的人啊,哈……所以言大哥,我不值得。”

“可我明知如此,还是爱你,不能离开你,看不见你我就要疯,你若不需要我我就不想活。你说,我能怎么办?究竟是守着你听你的谎受你的骗还是……干脆去死??”

我吸一吸鼻子,推一推,言域这次没有再坚持,我摸到床沿,坐到榻上,低着头想了半天。

而后我道:“言大哥啊,你瞧,我既爱骗你,又……又不是个多火热的性格,你看你说什么死啊活的,我既没办法设身处地的体会你这种强烈的情感,也实在是,不能理解。”

我确实没法理解,也许言域年轻,也许他是初恋,或许,就是我真的不懂什么是爱情。

前所未有的苦恼困扰着我,我这么说,恐怕言域又会以为我是在敷衍拖延,没有半点与他交心的诚意。

言域挨着我坐了下来,我听见他又叹了叹气,道:“我知你冷淡,就连小颖小泽,你也不似一般娘亲对待孩子那般。可若是如此便说你不爱小颖小泽,这说法也是不对的,你定是比任何人都要更爱他们。”

“啊,这个,我也知道我不是个好母亲的,我知道的。”不用任何人提醒我,我上辈子就知道了。

“不似一般的母亲,不代表你不爱孩子。你只是,爱的与别的娘都不一样吧。”

我尴尬道:“言大哥你不用为我找借口的,我确实不是好母亲,至于爱,我生的孩子我当然爱。”

“你只是将爱的距离拉的远而已,你是爱的。”

“嗯,好像是这样。”我点点头,“我不喜欢那种……我说不好,黏黏糊糊,非得抱着哄着,非要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时时刻刻都记挂着,那种我做不来的。”

“嗯……你做不来那样的。”

“真的做不来的。”我抿抿嘴,又补充道:“我知道这不对,可我就是做不来。”

言域道:“是,你总还有很多事要去做。”

“这也是……借口吧,其实也没那么多必须做的事情。”我有点无地自容了。

言域却道:“这还不多吗?已经很多了。”

哎,我又有什么好争辩的,便道:“嗯,也不少吧。”

“所以,你做完这些事的时候,会想起我吗?”

嗓子里干干的,我又咽了一咽,道:“……会……会的啊……”

“会像想起小颖小泽那样多吗?”

“啊……”我叹息一次,不懂为什么言域要这样比较,于是更认定自己是个糟糕的娘,老实道:“这……其实……只要孩子平安无事……我还是想你更多吧……”

“想我的时候,在想什么?要我为你去做什么事,还是只是单纯的想我?”

我的头又开始疼了,忍不住捏住眉心揉了揉,言域将我的手拉下来,他将两手放到我太阳穴处,轻轻按压着道:“慢慢想,想好了再答。”

思来想去,我还是理不出个结论,便将混乱的想法断断续续说出:“言大哥啊,我想你时,好像没有想要你去做什么的,啊可能偶尔会有,很少很少的。我就是,想起你的脸,你的眼睛,你的笑,你对我的好……啊还有,还有你抱着孩子的样子,还有你拿着扇子的样子……就是,你知道,你很美嘛,我想出来的画面都很美,想起来了就……呃,觉得心里很暖。”

“嗯……”言域柔柔应了,须臾后又问:“会这般想起别的人吗?”

我立刻摇头,“没,没有了。”

“真的没有别人?”

“确实没有别人!”

“哦。”言域很简单的又应了。

只一个字,我却似乎听出了一些笑意来。

头被言域揉的舒服,想着已经许久没有这般待遇了,我便想好好放松下来细细体会。

言域一句话,立刻又让我变得紧张。

他道:“你可知你那般说,便是承认你爱我了。”

我一阵莫名,虽看不到言域,却还是将头转过去面对他道:“是吗?不是吧?我没那个意思。”

“你也真是让我开了眼界了。以往我只知道我是不解风情,认识了你之后,我才知道什么才是真的不解风情。你不如跟我说说,在夜幽皇宫里,雷决跟你是如何定情的?”

“他?”我愕然,“提他干什么?这事跟他有关系?”

“无关,我只想知道,你说不说?”

言域有些咄咄逼人,我想起跟雷决那一段,只觉得牙根疼,可现在我如果还骗言域,也实在是可耻,便道:“也,也没有定情,就是他……比较霸道嘛,我也没抵抗吧……一来二去,我就觉得反正事已至此,那就这样吧……然后就那样了。”

“那样?哪样?”言域又不解了。

我抬手抚额,“言大哥你别问了,我现在是个瞎子,我心情挺低落的,我不想再说了。”

“雷念说你是失血劳累导致,将养半个月就好了。”

“哦。”我一猜就是这样,不然言域怎么可能不分轻重跑来跟我鬼扯。

“稍后他会送药膳来,我喂你吃。”

“……嗯。”

“我让雷念住去二楼,孩子且让乳母继续照顾,今夜起仍旧是我陪你睡。”

“……”

言域又道:“待你眼睛好了,我们就圆房。”

“……”我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你说什么?”

“圆、房!既两情相悦,此时便宜早不宜迟,我不能再等了,免得你这样继续迷糊着,又要来折磨我,那我就真的活不下去了。”

“可,可是你不是……我这么狠毒……”

“都是气话,我若是你,早大开杀戒了。”

这还真是……

出乎我的意料啊……

第172章 今晚你是言少夫人

言域住到了三楼,盯着我的一日三餐及餐后服药。

雷念住去了二楼,每天要往三楼跑无数次,对言域骂无数次,然后又在言域的指导下,学怎么养孩子哄孩子俩人再一起玩儿孩子。

言域跟我和好,最高兴的人莫过于长染,只是他要去金笑岚那里去帮忙,来移星楼的次数便少了许多。

暮长烟非常适应言域陪我打理各种事物,娄清玄却对此十分困惑,可他又不敢置喙,过了几天也就习惯了,知道有任何事来移星楼,当先向言域禀报,言域认为有需要面见我的,才会安排面见。

至于暮长烟送来的奏折和娄清玄送来的公文,则都是言域为我念过,再将我的意思批注上去便好了。

这一次,我痛定思痛之后,仔细斟酌之后,真的是意识到,我不能没有言域。

我已经太依赖言域了,不止依赖他对我的照顾关怀,更是依赖那一转身他就在我身后,一抬眼他便在我眼前,当然我现在是瞎子看不见,可我知道他一定在我眼前。

就是这样难能可贵,我想要他陪着我,他也正在陪着我,我便安心,便满足,便觉得有他在,即便是天塌了,我也撑得住。

但是也有难题,这次跟言域互相折磨了许久之后再度和好,言域那一腔的爱意就彻底毫无保留也绝无隐藏了。

人前人后,言域永远是一副“你们家陛下是我老婆”的气势。

话里话外,所有人都必须对我客客气气,任何人敢有一个字说的不合适,言域便会一眼瞪过去。嗯这个是雷念告诉我的,他说他从来不知道言域发起狠瞪起人原来会那么可怕,眼刀犀利充满杀气。

无时无地,言域的手要么在我肩上,要么在我腰上,大臣们倒是没什么奇怪的,那些徒众本都以为雷念才是我的真爱,现在雷念已然退居二线,被传闻失宠了。

三人吃饭时提起此事,雷念苦道:“好似我何时得过宠。”

言域却道:“本王宠你便是,这块红烧肉给你吃。”

“为何是肥肉?瘦的呢?”

“瘦肉瑚儿喜欢,轮不到你。”

“……”

日日听着他二人这样斗嘴,我免不了被他们逗的笑个没完。暮长烟又比以往更卖力的辅佐着我,甚至一时间将娄清玄的气焰全压了下去,我没什么好忧心的,就这样在移星楼上缓行一路回了宫。

入宫门那日言域问我:“已经二十几天了,你眼睛还是看不到光?”

我摸摸眼睛上的白绫道:“看不到的啊,黑黑的什么都看不到的啊。”

这个白绫是我有意要系的,毕竟瞎,跟娄清玄和暮长烟说话的时候眼睛瞪着却无神,总是有失威仪,我便想了这么个办法。

进宫到正殿,六督主夹在群臣里一道跪拜我,原本只是高呼“陛下”的声音里掺杂了“尊神”,而且金笑岚那个嗓子……总之一言难尽。

但因为我不能视物,这跪拜也就走了个流程,我便让暮长烟带着娄清玄一起去安顿督主和徒众,之后便让人散了,第二日早起准时上朝有事再议。

回了宫玄瑚又能自如活动,她跟我招呼了一声就不知道跑去哪了,当然,八成是跟着雷念跑了。

言域牵着我一路回了寝宫,让我又在榻上躺了半日,晚膳时他来叫我,我仍旧想将白绫束起,言域却按了我的手道:“你已经看得见了吧?”

我使劲摇头,“看不见的,言大哥!”

言域轻笑一声挑了我的下巴就要亲过来,我赶紧闭上眼睛,却听见言域问:“我已屏住呼吸了,你怎么知道我要亲你?”

“哈哈,这是女人的直觉。”

“是么……”

这吻,还是落了下来,言域温润唇的与我唇舌缠绵了片刻后分开,轻声道:“你别骗我了,我昨天就发现了。”

他的手还在我的下巴上摩挲了一遍,又吻了上来。

我叹息着抬起手搂住言域的脖子,胡乱摸了摸他的头发,用被他堵着的嘴含糊不清的说:“好吧,我昨天就已经能看见了。”

退开时言域又吻了下我的鼻尖,笑道:“先去吃饭。”

我脸颊发烫,点一点头,被他牵着走去前厅坐下,左右瞧瞧不见雷念,言域道:“他在贤阳宫用膳。”

说着盛了温热蛋羹,取一勺在口边吹吹,又用唇试了试温度,才递到我嘴边。

我干笑道:“言大哥我自己可以吃的,我能看见了。”

“我知道。”言域温柔的笑里却并未让步,用勺碰了碰我的唇道:“张开嘴。”

我只能由着言域这样一勺一筷子的,按照言域特有的次序,将肚子填的饱饱的。

让我漱口,又为我擦干净嘴角后,言域牵了我的手道:“陪我出去走走,消消食。”

“走去哪……”最后一个“里”字尚未出口,言域却突然取出一根长穗的红绳,将我们相握的手绑在一起。

“这是……”我不解。

言域笑道:“大婚那日的礼,今日总算要成了。”

我脸上又是一烫,随言域牵动的动作,跟着他迈步出了寝宫。

本以为只是在皇宫的通道或者冬天里光秃秃的花园逛逛的,毕竟刚下过大雪,现下雪虽暂停了,四处却都是银装素裹,放眼望去差不多都一个模样。

可言域却牵着我一路到了灵木谷外也不停步,沿着阶梯向下,行至谷底,我瞧见灵木树干中隐隐流淌的金光,不免又想起一个人来。玄陌。

他才是这灵木共生的玄苍皇室啊,却是个胳膊肘子往外拐的笨蛋,真气人。

正在我出神时,这谷底本除却灵木暗淡金光并无其他的黑暗四处,竟同时亮起一整片的红光!

同时,灵木谷顶一圈齐齐向下洒落着什么,待那些东西飘然落至灯火映照之处,竟是密集的红色桃花瓣,如同下起了一阵红雨,飘飘洒洒,整片灵木谷竭尽绚烂,暗香浮沉,缓落入一片雪色,白底映衬之下更显得红花如荼靡尽开!

我惊愕的瞪着满天花雨,叹道:“这……这……”

“好看吗?”言域问。

我连忙点头,拉着言域在灵木周围转了一圈,“好看啊,言大哥!这大冬天的哪来这么多桃花花瓣的啊!还是这么红的,这很难找的吧?!”

言域笑的有些无奈道:“瑚儿,你真是……瞧你问的问题。”

“哈哈哈。”我大笑一通,这才收了视线望向言域道:“言大哥我就是这种人嘛,不懂浪漫也没情调,不过……”

视线落定,见言域一袭白衣,头上肩上落了不少的红色花瓣,又在周围如火的红灯映衬之中,笑意盈盈,一双桃目深情满溢凝望着我,柔声道:“不过什么?”

“不过。”我整个人贴到言域身上,抬起未与他束缚的一手,抚一抚他的眉眼道:“你的爱,我明白了,我收下了。”

第173章 要矜持也要福利(西西西巢独家赞助)

正准备去踮脚亲言域了,言域却笑一笑轻声道:“忍忍吧,他们还在呢。”

“呃……”我意图被看破,摸摸鼻子,向四周去看。

原来一整片的红光,竟然都是清衣卫们举起的一个个红灯笼,而这群人见我环视他们,便齐齐跪下,高呼道:“少夫人!”

少夫人?

言域点一点我的鼻尖道:“今夜你是他们的少夫人。”

啊,对,言域是言少主,清衣卫本都是言家的家丁嘛,我这才反应过来,对众人道:“你们有心了,我这少夫人少不得要赏一赏你们,明日都去库里领赏去!”

“谢少夫人!”众人齐道。

言域则凑到我耳边也柔柔说道:“少夫人,我也有心呢,有什么赏我的?”

我故意一抖。

“有。”我点点头,“共浴如何?”

“……”言域睁大了眼睛。

到底还是言域脸皮更薄,我笑看他神情变得微妙,便知道这撩拨算生效了。

改为我牵着言域,一路沿着阶梯跑出灵木谷,直奔向我寝宫的汤池而去。

进到室内见一片氤氲雾气,我凑近了亲一下言域的下巴道:“就知道你定然是准备好了汤池呢,这里面也是红色桃花瓣,待你进去,一定衬的你更美了。”

“瑚儿,能否……不要提相貌?”

“哈哈哈哈我尽量!”

叫伺候的人都退下,我牵起红穗吻一吻言域手背,才慢慢解开那捆着我们的穗子。

环住言域的腰,将他腰带后面的系扣解开,言域摁住我的手无措道:“这……这好像不太对?”

我笑一笑,“没什么不对的。”

将言域腰带挂到旁边架上,我才去褪言域的外袍,言域又按了我一次,略显慌张道:“瑚儿,这,这确实不对!”

“哪里不对了?”我又笑着将他袍子脱下挂好。

“等等。”言域举手拦住我继续的动作,抚了抚额头,道:“我,我自己来。”

说话都开始结巴了,当真可爱。

我便抱着手臂,在一旁瞧着,如果我会吹口哨,这时候应该已经吹起来了,可惜我不会。

言域脱到中衣时,好像回了神,扭头上下打量我一遍,叹口气朝我走来。

“我就知道不对。”言域一面说,一面先褪去我这龙袍的大氅,我张开双臂随他去。

他又来解我的腰带,我仍旧双臂抬起,非常配合,言域解到一半抬一抬头,眼里尽是狐疑道:“就这样?”

我挑挑眉,“不然呢?我一边跑一边喊言大哥不要啊不要啊人家害羞啦!然后你在后面一边笑一边追说瑚儿你过来你过来让言大哥好好宠宠你?”

“这……”言域语塞到白了我一眼,“你一个女儿家,怎么这般说话。”

“言大哥不喜欢吗?”我又不知羞耻的去亲了亲言域的脸。

言域呼吸一滞,无奈道:“……你怎样我都喜欢。”

“那不就得了。”

废话不多我三下五除二脱了我们两人外面几层,只剩下贴身亵衣,再脱下去我也实在下不去手,这才拉了言域,一起步入热水里。

面对面坐着,言域胸口以下的发已经都湿了,在他周身飘了一圈发丝,我撩起一缕来捻一捻,只是这么个小小的动作,就让言域有一些难为情起来。

见他又往水里沉了沉,我好笑道:“言大哥,你紧张什么?”

言域便又将身体往侧面偏了一偏。不知是水太热还是他害羞,原本白皙净透的脸也染上了俏丽的粉,看的我心中一阵荡漾。

往言域跟前凑一凑,言域默默瞥我一眼,好像不是很高兴?

我将头靠到言域肩上道:“怎么了啊言大哥,你不是一直想要我的嘛,如今我送上门来,你怎么倒不乐意了。”

“……”言域默默的咬紧了牙关。

“啊,我知道了,言大哥本来是想着这面红耳赤害羞带怯的人应当是我的,没想到换过来了,心里好生郁闷,是不是啊?”

“……”言域又暗暗垂下了眼睑。

“或者言大哥又想说,哎呀瑚儿啊我是不是从未了解过你呀,你这个女人真的是不像话啊不像话。”

“……”言域那浓密的睫毛开始微微轻颤。

“哦!”我恍然大悟,“言大哥,你是不是……唔……”

我本想问言域是不是觉得我过于奔放让他失了男人的主动权,可他大约是忍无可忍等不了了,总算一把将我捞进他怀中,冷着脸将唇压过来。

我尚来不及吸气,便被他欺身压进了满池的热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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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章 两情相悦二脸懵懂

万万没想到言域一经情事竟然是个万分火热又不知疲惫为何物的路子。

就连帮我擦头发,他都似乎忍耐的十分辛苦,见他抿着唇垂着眼不敢看我,似乎看一眼就要不可抑制的爆炸了,我心中隐隐有些发怵,又觉得非常好笑,忍了又忍,终于在他又一次握着我的头发默默平息自己时笑了出来。

言域抬眼望一望我,我伸手去刮一下言域的睫毛,仍旧控制不住笑着问:“言大哥,这事情让你这么欲罢不能吗?”

他将眼睛别开些躲避我的手指,待我放下手了,他又略含嗔怒快速瞥我一眼。

我接了言域手上柔软的布巾,按言域坐下,绕到他背后开始帮他擦头发。

言域立刻就坐不住了,轻道:“我自己来。”

我拍拍他的肩道:“没有旁人的时候,偶尔也让我动动手吧。”

“那你再披件衣裳,别着了凉。”

我这正热的有些出汗,无奈笑道:“你让人在屋里放了一个火炉加三个火盆,怎么可能着凉。再说,穿上等下还是要被你脱掉的,何必麻烦呢。”

言域的头往下低了低,又听他轻道:“若你累了,我……”

后面的话他却犹豫着说不出口,我撩起他耳边的发,在他耳边吹气道:“你怎么样啊?忍得住吗?我瞧着你是忍不了的,不如我们打个赌?”

言域本自然垂在榻上的手便揪住了下面的锦被。

再这样刺激他,我怕他会立刻翻身来压我,那么我近来得空认真想过的事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跟言域去说了。于是我退开一些,老实的继续给他擦着头发道:“言大哥,既然我们都已经这样了,我想了想,先前藏在心里许多的话,也当与你说一说的。”

言域揪着被子的手缓缓放开,又将两手放置在大腿上,道了句:“你说,我在听。”

“嗯。言大哥,虽然你说你已经放下了知己的执念,可我借来两首曲子的事总是我的不对,我要正式跟你道歉,对不起。”

静默片刻,言域回道:“其实,仔细想想,是我对你一见倾心。所谓知己也不过是我对男女之情不甚了解,迷惑之中胡乱定性罢了。”

“呃,言大哥你确定是这样吗?”

“不……不是很确定。”言域舌头好像有些打结,他停顿片刻后道:“但大抵是这么回事。仲羽将你的信交给我后,我确实怒不可遏,可怒的却还是你以身涉险不告而别,并不是两首曲子非你所做。”

好吧,言域这样说,我对这件事的内疚也可以减轻许多了,再加上我这么厚的脸皮,估计过阵子就能彻底忽略不计了。

不过言域的话又指向了另一件事,我和言域虽聊过,却没有聊透的事。

“那个,言大哥,我去帝衡那件事……”

“你想保护我。”言域打断我,道:“在移星楼里,雷念已与我说清了来龙去脉,你只是想保护我。”

“我没有那么伟大。”我停下理了理头绪,正欲开口再说,言域又道:“我自知不及雷念,帝衡之事便是如此。”

“啊,言大哥,不是这样的。”

“此事你无需解释。瑚儿,是我不对,是我自私,未曾顾及你想要振兴玄苍的抱负,更不懂得身为人臣的职责与本分。”

我被言域这一番话说的心都慌了,忙扳着他的肩膀将他转过来与我面对面,见到他眼中黯然之色,我赶忙抚摸他的脸道:“言大哥,你不要将错都自己揽下。明明就是我该道歉的。”

“雷念问我,你知我懂我不愿我涉足阴暗之事要保我清风朗月不染尘污,更明白何事当交给谁去做,如此知人善任,你有何过错。”说到此处,言域唇角微微扬起,笑中带苦。

我摆摆手急道:“他那个人狗嘴吐不出象牙你不要理他!”

言域却歪了头,望我道:“他说的有什么不对的?这么明白的事我还要他来点醒我,实在配不得一个良臣之名,又有什么资格陪伴在你左右,与你朝夕相见,与你两情缱绻。”

我喉咙里又堵住了,我并不想将话题往这方面引的,我只是想好好跟言域聊一聊,解开心结罢了。

“可我……”言域咬了咬唇,眼中似有水雾,我只能胡乱去拨开他脸侧的头发,在他脸上一遍遍柔柔的摩挲。

“可我,就算不是良臣,就算不配被委以重任,就算我自私!”言域声音略略喑哑了下去,“我还是……不想走啊……不想离开你,想让你看着我,想让你对我笑,想让你……也爱我。”

见言域眼角发红,我心中实在难受,可是我并未想到这番对话是这样的展开,并没有想过言域会说这种话,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安慰。

胡言乱语间我道:“这这这,言大哥,你看啊这个事情不是这样子的……你说什么良臣,首先你得是个臣啊,我虽然让你做亲王让你管着清衣卫可是我始终记着,你不想做什么大臣的对不对?所以我一直都是觉得啊,那就只要有个不让外人置喙你的名分在,然后能方便你照顾我帮我就行了,所以我从来没去想你的职责啊,你做不做得好啊,什么事情该你做什么事情不该你做……没有这些!我没有想过!”

“从来都是任何事情你帮我了我都高兴的!这不管你是不是我的臣,因为这个人是你我才高兴的!”

“那个帝衡闹疫灾,是因为雷念放了毒老鼠去帝衡,我必须去把他闯的祸摆平,当然我也是想看看有没有机会给帝衡捣捣乱了,既然要捣乱肯定干的不是什么好事情……那个,言大哥,我就是不想让你看到我那么坏,我不想给你看到我用那些卑劣的手段,与其说我想保护你,不如说我是想保护我自己在你心里的样子。我想着,在你心里,我应该就是一个单纯的小姑娘,而不是天天谋算着怎么害人,怎么害别人的国家,你明白吗?”

“至于说我觉得不能委以重任这就冤枉我了,不是我不想啊,玄苍现在这鬼样子,既不能去打别人,别人打了我又不能还手的,到底有什么重任吗?还不就是种种地做做生意,那种地和做生意两件头等大事哪一件没有你的功劳呢?”

“哈……当然现在玄苍一下子多了这么多人,确实有好多大事可以做了,那也都绕不开你,我都要你帮我的啊!”

罗里吧嗦到这里,我觉得自己说了一堆没意义的话,看言域只是睁着眼睛看我,桃花眼里除了有一些讶异之外也没什么其他的反应,我倍觉颓然,跪坐在床榻上,喃喃道:“要不还是下次再说吧,我好像越说越乱了。”

第175章 表白太难请放过我

言域低着头想了想,再抬起头来轻道:“从未将我视为你的臣?”

“从未!”我恨不得指天发誓了。

“那我是什么?”言域似是非常疑惑。

我挠挠头,纠结道:“你……你就是你啊,你是我言大哥。”

“那你言大哥算是兄长还是别的什么?”

我大惊道:“我会跟我哥哥上床吗?我疯了?!”

“啊,这个。”言域脸上又显出粉色,“是,我问的不对,我的意思是,你口中的言大哥,在你心中究竟是什么人?”

我更纠结了,感觉怎么说都不对,便找了个不那么错的一句道:“就是个跟别人都不一样的特别的人。”

言域的眼睛在我脸上都要看出两个洞来了,他才叹口气,柔声道:“瑚儿,你可曾想过要我离开你?”

“不曾!”我急急应了,想了想,又怂道:“啊……想过的。”

“何时?”言域目光又有些发暗了。

我老实道:“偶尔我会想,如果你还是言家少主的话,你应该会更快乐一些。每当这样想,就会觉得可能你离开我,对你更好。”

言域微微点了点头,后又问:“那现在呢,还这样想?”

我使劲摇摇头,只觉得我一到感情的事情上就笨嘴拙舌的实在是不争气,破罐子破摔一般由着本能道:“你看前阵子你不理我都把我给急瞎了,要是你真的离开我我可能就要一命呜呼了,所以什么言家少主你别想了不可能的,我不可能让你走的。”

说完我就像泄了气的皮球,往床上一瘫,躺成个大字型,爱咋咋吧。

言域又静默了片刻,来拉一拉我的手指道:“我不会走的,哪也不会去的。”

听了这话我心里高兴了,也拉住言域的手说:“那就太好了,真的太好了。所以我们就这样说定了,以后谁都不许再想再说‘走’或者‘离开’这种话了。”

“好。不过,我想听的那句话,你究竟何时才愿意说呢?”

“什么话啊?”我揣着明白装糊涂,表白什么的对我来说实在是太难了。

言域微微一笑,起身再俯身,将我锁在他两手两腿之间。

又来了!

警钟大作,我得赶紧调整状态,总不能迷迷瞪瞪的再战一个回合。

可言域却学精了,并不给我机会,直接唇对唇给我来了个措手不及。

天不怕地不怕最怕就是搞突袭,我被言域亲的魂都要飘走了,言域又吻过我的唇角,脸颊,来到我耳垂处放软嗓子柔声道:“你不说的话,为兄可要罚你了。”说着言域便用与口吻极不相称的力道劈开了我的双腿。

为……为兄?

我瞪大了眼睛惊讶道:“你这个自称……太吓人了!”

“以前也是这么说的,如今重温,你才知道怕了?”

“哈……哈哈……”我干笑着故作轻松道:“我怕什么?你有什么可怕的。”

“方才汤池之中,意乱情迷之时,你说了什么?”

我说了什么?我能说什么?

“啊……那个……那个那个……”忽然想起来是一个关于尺寸和力道的话题之后我立刻手脚发软起来,“言大哥那个不行,你这个……额,嗯……”

不管是解释还是求饶都已经晚了。

出汤池时我和言域本就都只套了外袍,此时被他抓着掀掉,又故意要教训我一般蓄力行事,我顿时犹如身陷狂风暴雨之中,被这人摧的哀嚎连连惨叫不断。

言域一头的长发散落在我周身,而他摁着我蛮横了一阵,又咬牙笑问:“还不肯说?”

我都快哭了,呜呜坚守道:“……不、说!”

听见言域沉沉的叹息一次,将我好好的抱在怀里,停顿了片刻,似是妥协一般道:“再这样下去,我怕你上不了明日的早朝。”

“是啊我感觉我明天真的要跟国师请假了!”我赶紧顺藤而上口气夸张道。

“那就请假吧。”言域说着又要继续。

我赶紧两腿缠上言域道:“不要啊!娄清玄最近正跟国师斗的厉害,我要去帮国师的!”

“你何时在朝上帮过国师了?你只是坐在那里看他们两个斗而已。”

“我的凤亲王啊,你看不出来每次我都会用眼神去鼓励国师的嘛?!”

“看、看不出!”

这句明显因为说谎而打了个结的话之后,言域再不说话,却也还是放柔了动作。

我心道得救了,关键时刻还是把暮长烟搬出来比较管用啊!

再一转念,这是什么时候,这是什么情况?我这时候把暮长烟搬出来,好像也不怎么妥当?

累极之后睡的都比以往更加香甜,早起被言域几个轻吻唤醒,他已经先我一步起床,见我醒来,将我从被里抱出放在他腿上,为我一件件穿那层数奇多繁复异常的衣服。

迷迷糊糊我靠在言域身上又睡了一会儿,再醒过来已经被洗过了脸,梳妆也已完毕,就等着自己漱口了。

玄苍皇宫里又积了深深的雪,裹着厚披风在辇舆上前往正殿途中,遇见雷念,我也懒得跟他打招呼。

雷念却下了他那辇舆换了匹马,跟言域并行时,我听见雷念道:“看来她眼睛是好全了。”

言域回道:“嗯,为她调理身子,你费心了。”

雷念哈哈笑道:“为你心口的伤我也很费心的啊,言域你不谢我?”

我插嘴道:“他心口的伤还不是因为你乱说话所致?你好意思邀功?”

想着雷念会跟我斗斗嘴给我醒醒神的,然而他只是对我扬起嘴角,又对言域笑一笑,便将视线放到远处,不知道看什么去了。

好没意思,我也不是故意要怼你的。

想了想,我道:“雷念。”

玄衣玄袍,腰佩玄色长剑的人便又看向我,笑道:“何事?”

我难得真诚一回,对他颔首道:“谢谢。”

雷念竟然愣了一下,旋即又笑起来,也对我颔首,道:“顾好自己。”

也许是因为跟雷念一起经历了帝衡的事,他说的这四个字,我再也听不出其中有任何违和的言外之意。

虽然没有言域这样体贴入微,可在帝衡期间,雷念也做了他本并不擅长的,照顾我的许多的事。想着他是多么急不可待才去点醒言域促成我们二人和好,我便想再与他玩笑几句的。

可雷念已经跟言域轻声商量起两河近来结冻,商船通行受阻一事。

我便微笑着看他和言域你来我往的讨论,言域好似感受到我的目光,回头冲我温柔一笑,与此同时,雷念顺着言域的视线也看了过来。

也是一笑,一个温暖,一个坦然。

第176章 国师还是那个国师

自打从帝衡回来,我这朝堂就变成了菜市场,每天都免不了七嘴八舌的争论。

光是徒众进献入库,国库如何管理,就争论了四五日,最后暮长烟略略松口,只将徒众进献分库的一个小小副职职位交给娄清玄去任命新人。

暮长烟按照我的计划,定时定点每天一本奏折,奏请我准允开建更多的瞭望台、女帝祠,设置布告栏以及在皇宫门口建造女帝神殿。

说起这女帝神殿,我还记得言域跟我闹别扭时曾瞥见我纸上罗列的建筑名称,当他瞧见女帝神殿时还说要搬去清衣卫后面的明心阁住,还说不管清衣卫了。

不等暮长烟奏请结束,我就分神去瞧了一眼言域,言域也正表情一言难尽的看我。看来我跟他又想到一处去了。

听完这本奏请,娄清玄这督主之首站了出来,他先对我致以一礼,再对暮长烟拱手道:“国师此奏,似有越俎代庖之嫌。”

昨天他还只是旁敲侧击的表达不满,不想让暮长烟碰教门建设之事,今天他也算是开窍了,知道拐弯说话暮长烟并不会睬他,索性直接犀利了一把。

我知道暮长烟心中对娄清玄颇为忌惮,可面上暮长烟还是还个拱手之礼,问道:“大督主这‘越俎代庖’是说暮某身为国师,不该统管拨地兴建之事?”

哈哈暮长烟机智啊,这时候若是说拨款,款是库里的,库里现在一半以上都是徒众进献的,他娄清玄便有资格发言。可暮长烟说的是拨地,这就不一样了,土地可是玄苍的,我如今既没有土地私有化的打算,也没有历史遗留的土地使用权遗留问题,说白了只要是玄苍境内的土地,都是我的,而暮长烟身为国师,帮我管理土地那是再顺理成章不过的。

娄清玄刚一出击就受此重挫,蹙紧了眉头道:“清玄并非置喙拨地之责,只是清玄认为,神教一应建设,都应由六督主一道负责。”

我近来很少吭声,此时见暮长烟胜券在握,便想做个人情,我将案上的镇纸提起又轻轻放下,表示“我要说话了。”

暮长烟与娄清玄忙一道对我躬身。

我噙着淡然笑意,对暮长烟道:“国师只管拨地,布教建设一事交给六督主便好。”

娄清玄那拧成麻花的眉毛这才松开些,感激道:“尊神……”

暮长烟却一甩袖子打断娄清玄道:“臣以为,不妥!”

哈……哈哈,我做出严肃状道:“有何不妥?国师请说。”

暮长烟向前一步,再以那三十来岁的样貌,五十多岁的姿态对我躬身行礼道:“回陛下,土地调拨用作建设,需合规合矩,建设高矮,地基深浅,何时开建何时验收,作何用途何人养护,此举上跨户、监、寺,下至府、史、门,牵一发而动全身,又需各部上下通力协作方可保质如期完成。”

我听着这熟悉的上纲上线套路,做出一脸郑重,点点头道:“是,国师请继续说。”

暮长烟又转个身对娄清玄道:“大督主,玄苍官制完整,各部职责明晰,人员齐配,可以暮某所见,六督主之下这神官官制尚未成型,此时便要揽下如此重任,若出了差池,大督主要如何与陛下交代?又要如何与五十万徒众交代?”

我默默给暮长烟点了个赞。

虽说神教徒众众多,势头颇猛,可毕竟太新,什么神官官制哪有我和暮长烟一起搞出来的朝政官制完善齐全。

最近虽然娄清玄几次三番来找过我,他也起草了神官官制的方案,我也看了。其实娄清玄的神官官制并无不妥,可问题就是——太庞大了。而我并不希望教门官制做成完全独立自成一套的程度。

若是娄清玄问的急了,我就会告诉他一句:去找国师商议。娄清玄瞬间就会泄气。

今天这个早朝,我看娄清玄脸色发青,看来娄清玄又要被暮长烟压着打了,正想着也就这样了,没什么意外这事就是暮长烟负责了。

可是金笑岚却站了出来。

娄清玄好歹以前也是个官,上朝是很讲规矩的,对暮长烟也算是客气的。可金笑岚毕竟是个开青楼的,他那性格又疯癫狂妄,情绪不稳,声音高亢尖锐,见他站出来,我心道不好。

自打回了玄苍,金笑岚便是一身的正红色,他惯着阔袖大氅,氅衣也总要在地上拖出去三尺长度,走起路来摇摇晃晃,拖拖拽拽,非常嚣张。

这番他又是如此这般摇晃拖拽着站到了正殿中央,“噗通”一声双膝跪地,对我叩了三个头,而后站起来绕着暮长烟转了三圈,停在暮长烟背后,冷飕飕的诡笑了一通。

之前我是跟娄清玄打过招呼的,让他教其他几个督主上朝的规矩,回玄苍后朝堂上督主这边都是娄清玄发言,其他人基本保持沉默不语,金笑岚虽有几次跃跃欲试,也被娄清玄暗暗压了下去。

看来今天娄清玄是要把金笑岚这条疯狗放出来闹事了。

暮长烟保持着挺胸而立,垂目不动,任金笑岚在他耳边笑了个阴风阵阵,自是坚定着一派肃然。

可暮长烟能忍,其他大臣不能忍,大理寺纽朔出列斥责道:“正德督主,此为玄苍朝堂,那是国师大人,容不得你放肆!”

“放肆?”金笑岚听闻此言笑的愈发放纵,“哈哈哈哈哈!纽大人,本督主跟国师说话,你却来插嘴,究竟是谁在放肆?!”

龚驰出列道:“纽大人乃大理寺少卿,还说不得你了?”

“喂喂喂~”金笑岚踱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到龚驰身边,还往龚驰身上靠了一靠,龚驰立即避如蛇蝎躲开,金笑岚又狂笑一番,“哈哈哈哈~龚大人啊龚大人,这纽大人不过区区少卿副职罢了,本督主的头衔前头可没有个‘副’字。跟我论高低?龚大人你自己不也要再掂量掂量自己。”

这可就是捅了马蜂窝了,我这朝上大臣九成都是副职,金笑岚一个怼一群,骂完纽朔龚驰又骂余显廷成匀,就连默默站在一旁没吭声的晋系也被金笑岚指着鼻子骂。

言域跟雷念站在下面始终不说话,言域蹙眉冷目看金笑岚发疯,雷念则垂手含笑一副事不关己。

我被吵的头疼,准备发话强压了,仲羽才缓缓从言域身后走出来,对我作揖说了句什么。

第177章 督主却有一点失势

可周围太吵,仲羽那声音跟蚊子忽闪翅膀是的,能听见就有鬼了。

我盯了盯娄清玄,娄清玄会意,走去金笑岚身旁将人抓了,拉回六督主站立之位。龚驰和纽朔还欲再争,我抬手阻止,他们便憋着个大红脸退了下去。

“仲大人有话说?”安静之后我将仲羽点了出来。

仲羽又拱手后,依旧轻声缓道:“回陛下,仲羽不知此事有什么好争论的,朝政官制齐全人员齐备,国师一腔热诚连布教建设也不辞辛苦的担负起来,这是好意啊!不过既然各位督主不领情,又说国师是‘越俎代庖’,那臣以为,国师不妨避嫌,不要去管布教建设了,这奏请将对应条目划掉便是了。”

说着,仲羽就沿着台阶一路向我靠近,到我旁边,恭敬的朝我伸出双手道:“请陛下手上奏折一用。”

我便将奏折交给仲羽,仲羽却在我桌案上捡起毛笔,沾些朱砂红墨,大笔一挥,将国师奏折所列属于布教建设一应请求全部划掉。

而后,此人便将奏折拿了下去,先展开给暮长烟看看,暮长烟不置可否,又转呈娄清玄看看,娄清玄却是面色铁青。

仲羽在正殿当中举着奏本道:“好了,那么女帝祠不增加了,神殿也不造了,这些布教建设全部不管了。国师只管按计划立布告栏,增加瞭望台,新建守备室、十二宫向下逐级设耕长之职以备春耕,这几件事可以先定下来,布置下去,动起来。”

说罢这番仲羽到娄清玄跟前问:“娄先生,这些总是国师当负责的,没有‘越俎代庖’之嫌吧?”

娄清玄很是为难,回是回了,却实在无关紧要,他道:“仲大人也叫我大督主便好。”

“是,学生遵命,大督主。”

我看看言域,言域微微摇头,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再看雷念,雷念也是摇一摇头,不明白他们二人其中有什么渊源。

我清清嗓子,道:“仲大人此法虽可暂缓朝中争议,可对于布教建设一事却是有弊无利。难道布教建设就要一直拖延下去?”

仲羽对我拱手道:“这也正是臣不明白的地方,国师一番好心想快些令布教建设动工,可两位督主却十分不高兴的样子。那没办法了,国师管好其他,至于布教建设当如何做,就只能请两位督主自己想好细案,呈给国师,待国师过目确认可行,向陛下请了旨,才能开始动工了。”

金笑岚高声道:“为何要呈他过目?我们大督主做不得主吗?”

仲羽惊愕道:“陛下之下,国师首辅,玄苍自开国日起,帝位与国师皆为世袭,传嫡传长,此为玄苍国本之一啊!正德督主这个问题,是要大督主取国师之位而代之?”

金笑岚又要跳起来骂人,被娄清玄一把按了回去。

我笑道:“众所周知,玄苍皇姓玄姓,与玄苍世袭国师暮姓,自开国日起便密不可分,如同一体共生。金笑岚,你不得再对国师有如此大不敬的言辞,否则本……尊神要治罪了。”

金笑岚被娄清玄按过又被我训斥,稍微怂了一点,往后退了退。

转望娄清玄,我道:“大督主,仲大人所言不无道理,国师此番上奏本是要国之基建布教两手抓,可既然你觉得不妥,那你再想细案,呈给国师与他一道商议。”

娄清玄似乎憋了许多话,可现在他确实准备的不够充分,说了也不过被我的大臣抓住短板啪啪打脸罢了。他只能对我躬身领命。

“国师。”我又转眼看暮长烟,“国师你一番好意,非要被你说的那般生硬,让旁人误会了你。你好好反思一下,写个检讨书。”

暮长烟一愣,旋即作揖道:“臣遵旨。”

我又道:“奏折所呈之基建部分,你再列个时间计划出来,不要一味图快,要保质保量,准时建成,不容有失,我要亲自去抽查的。”

然后我看了看仲羽,道:“仲大人,你跟大督主以前就认识?”

仲羽笑道:“回陛下,仲羽年少时有幸曾得大督主教导半年,所以仲羽敬大督主为老师。”

哦,但我看你好像并不怎么真的敬他,于是我道:“那作为大督主曾经的学生,你要多帮帮大督主,近来大督主拟定神官官制很是辛劳,此事你便帮大督主一道完成吧。”

仲羽呵呵一笑道:“臣遵旨。”

娄清玄也道:“多谢尊神。”

我心道:你也不用谢我,我不过派个人去给你洗洗脑子,我这布教建设总不能一直拖着,只要你脑子清醒,给我老老实实按我的路子来走,那么大家都不用再这么杠的难受。

退了朝出正殿见天上又飘起鹅毛大雪,我自言自语道:“再过一个月吧,天该回暖了。”

言域道:“已是一月中了,二月中冰雪消融,便要万物复苏了。”

“一月中?”我仰头看看漫天飞雪,总觉得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漏掉了。

我问:“我记得一月份有个重要的事情要做的,什么事情来着?”

雷念嗤道:“早过去了。”

“嗯?”

回头瞧雷念,雷念朝言域看去,我再看言域,他只是面上挂着柔和的笑。

“啊!!!!!”我惨叫一声,抱住言域的胳膊,“言大哥!一月一是你的生辰啊!!!!”

雷念冷笑一声,“呵,你这记性,真是可以的。”

“天啊!!言大哥对不起!!!”我重重的将头在言域肩上磕一磕,“我错了!言大哥我今天给你补过生日!”

言域抬手抚一抚我的额头道:“小事而已,不必挂怀。”

“不行!不能这样的!”我内疚极了,脑筋急转,拉着言域的手道:“走,去御膳房,我给你做生日蛋糕!”

“瑚儿,仲大人他……”言域欲言又止。

我再看身后,可不是仲羽还在呢。

闻听此言仲羽忙对言域拱手道:“凤亲王如以往那般叫我仲羽便好。”

我大概能猜到仲羽找我有什么事,可我现在不想理他,就对雷念说:“我让仲羽去帮娄清玄的用意你清楚?”

雷念点一下头,“清楚。”

“那你带仲羽回贤阳宫去吧,我和言大哥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瑚儿你……”

雷念打断言域道:“好。”然后转向仲羽说:“你跟我走。”

仲羽呵呵一笑,对我和言域再行礼后,跟着雷念缓步远去。

第178章 男女之间那点小事(言散人独家赞助)

虽然按御膳房这个配置,再加上我的手艺,要烤个漂亮的蛋糕基本还是不可能的,可是做个千层派还没有问题。

我将厨娘厨师都赶出去,自己打蛋活面,想着千层应该要漂亮一些,又弄了不同的蔬菜汁液调色,在平底锅上做了许多各色饼皮,又跑去奶窖里专门去刮浮在上面的奶油。

一层饼皮一层奶油混合水果片,摞起来快三寸的厚度,再用浓稠的酸奶封了边,最后用熬到拉丝的糖浆在表面写上几个丑丑的字。

食用蜡烛肯定是没有的,但是小红烛还是有的,我便在放置千层饼的托盘上点了一根小红烛,将托盘端着转个身,给一直在我身后跟着我走来走去寸步不离的人看。

言域眼中闪烁着红烛的火焰,他仔细瞧着我写在千层饼上面的字,喃喃念一遍,“言大哥生日快乐。”

“嗯!”我使劲点头,“虽然晚了,可是言大哥我是真心诚意的祝你生日快乐!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你快端着这个盘子,我要给你唱生日歌了!”

言域抬手接了托盘,我立刻开始一边拍手,一边摇头晃脑唱起来:“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呃~~~祝你生日快乐!!!”

“嘁——”言域被我逗笑,暖声道:“什么歌,只一句词吗?”

“哈哈哈,对啊就是这样一首歌,就一句歌词,我可以给你唱一天都不带停的!”

言域笑的格外温柔,我催促道:“言大哥闭上眼睛许个心愿就可以吹蜡烛了!会心想事成的!”

“真的可以心想事成?”虽是问句,言域柔和的语调里却是满满的期许。

我又用力点头,“会的!言大哥相信我!”

“嗯。”言域也微微颔首,端着托盘,眼睛凝望烛火片刻后,缓缓将长睫落下,含笑许愿。

本以为他会将愿望放在心底,却见他唇齿微微开启,轻声道:

“愿你长生,愿我常伴,愿小颖小泽,平安。”

心脏被这柔声细语猛烈敲击,我看着言域仍虔诚许愿的模样,忽然就明白了。

言域对我的爱简单纯粹,而我长久以来找了太多理由推拒,怕的也是他这一份简单和纯粹。

我并非不想接受言域,我是怕,有可能得到就有可能失去。

言域缓缓睁开眼后吹熄蜡烛,我想扬起笑脸,却有些迟了。言域将托盘放下握住我的手关切道:“怎么了?眼睛怎么红了?”

“哈……”我想笑一笑,却发出了个很酸涩的声音,咽了一咽后,我道:“言大哥,我觉得我完蛋了。”

“怎,怎么了?我说错了什么吗?”

“没有,言大哥你太好了,好的让我不敢相信你会一直陪着我。尽管你以前也多次说过,不会背弃我,可是我这个人,从小就没有什么是我能把握的住的,我不敢相信你的承诺,所以我总是拒绝你。对不起。”

“我甚至还告诉自己,我不接受你是怕以后雷决对你不利呢,你说我多可笑。其实我就是怕,怕我接受你了,离不开你了,你反倒会离开我,那我怎么办。”

“瑚儿……”言域也咽了咽,“对不起,在帝衡时,我说要走,说要离开,说不再理你,那都是气话,不作数的。在我心里早就认定了你,不会离开,永远不会的!你信我啊!”

言域有些情急的握住了我的双肩。

“我知道是气话。”我嗓子已经喑哑了,心里难过,口吻委屈道:“就算再生气,以后都不许再说了,我要被你吓死了。”

“我,我,不会了!绝对不会了!再也不会了!瑚儿,求你原谅我!”

“我没有怪你,但是你不能再说了。你再说,我就……”

言域突然单膝跪地,执起我的手,仰头深深凝望着我道:“再说,我以死谢罪!”

“你不要跪啊!”我赶忙去扶。

他却不愿意起身,又在我手背落下一吻,“对不起瑚儿,我明知那些话会伤你,却还是……对不起。”

一个一个轻柔的吻,吻遍了我的手背和手指,一句一句对不起,说的我心里酸楚,情思动荡。

既然言域不起来,我干脆蹲了下去,想了想不对,又跪立着抱住言域,将头在他怀里拱一拱,抚着他心口虽已痊愈,却留下印记之处,戳一戳道:“再说,我将你的心挖出来,吃下去。”

“好,若我再犯,你不必说,我将心挖了给你!”

口吻急切。

我笑一笑,贴着他胸口听着他有力的心跳,轻道:“言大哥,我们说来说去都说不清楚的话,今日可算说清楚了。”

“是!清楚了!”

“那我可要表白了。”

听见言域心口加速跳了几跳,他都已经屏住呼吸了,我不等他回应,紧跟着刚才的话说:“言大哥我喜欢你。”

这心跳,变得剧烈而紧凑。

“你不是要做我的夫君,现在你已经是了。”

“言大哥,这话我只说一遍,你听好了,别忘了。”

“言大哥,我是爱你的,不能没有你,我想永远跟你在一起。”

除了心跳,我还听见言域如临大赦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哑着嗓子道:“你可真是,要折磨死我了。”

“遇上我这样不解风情的女人,你倒霉,你活该。”

言域再度握住我的手,将我与他分开一些,我见他眼角也泛红了,却还是温柔笑着,叹息道:“活该我认,可是倒霉一说我不能认。与你相识相知,如今相爱,是我几世修来的福。”

我捧起他的手,将唇在他手背点一点,也感叹道:“也是我的福啊。”

偌大的御膳房平日里总是被打扫的整齐干净,我和言域一起跪在地上跪的累了,我便将他胸口一推,顺势趴到他身上,看他这副又柔又很好欺负的样子,忍不住伸出了我的魔爪。

见我的手开始往他层叠的衣襟里伸,言域有些意外道:“你要……在这里?”

我道:“不可以吗?”

言域愣了一愣,旋即放柔笑容,“你说了算。”

“好,我说了算。”

如此我便理所当然起来,解了他的腰带,敞开他的衣襟,先去咬住他的唇辗转亲吻,再一路将吻的路线下移,到心口伤处,再滑落到他紧实的腹部,想要再向下游移时,他却突然拽住我的胳膊惊道:“你做什么?”

我推开他的手道:“我说了算啊,你忘了。”

“我……”

在他还要再说话时,我不客气的落口下去。

言域大概没想到他那句“你说了算”是被我演绎成这个样子的,惊愕过后又是感动,将手掌轻轻放在我头上,随着我的动作做出最本能的反馈。

在御膳房干这种事还是要节制些,我将这份生日献礼完成后,为他重新将衣裳整理妥当。这才切了千层饼,递给言域一块,他则一口一口细细的品尝,柔柔的称赞。

我总觉得喉咙里还有点暗暗发疼,吃不下东西,便揶揄言域道:“诶,言大哥,以后你这个大兄弟,就叫凤小王爷如何?”

“嗯?我哪个大兄弟?”

我手指往他两腿当中一指,他立即双颊染红,惊道:“你……你……”

“啊,不好吗?那我再想想。”

说罢,我苦恼的挠了挠头。

他这千层饼吃的嘴角沾了奶油,我要不要去舔掉呢?

第179章 夜幽皇帝又要来了

二月十七是玄瑚的生日,反正差不了多少,我便让礼部把小颖小泽的一岁生辰与玄瑚的十九岁生辰一道庆祝了。

就在庆典如火如荼筹备的二月初,夜幽使者来访,说二月中,夜幽皇帝要亲来为我贺寿。

先不管十九岁算不算得一个“寿”字,雷决才打完帝衡,按说他的大军还未彻底撤回夜幽各处军营才对,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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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0章 三分天下局势有变

在帝衡招揽娄清玄时,雷念按我的授意,曾暗指若娄清玄前来辅佐,我会让他这大督主的权势与国师齐平。

然而娄清玄自己不争气,这条件都开出去了,皓悭抓了小颖小泽逼我进帝衡皇宫时,娄清玄却一个人偷摸跑了。这也就给了雷念一个很无懈可击的说辞——谁让你不忠,谈好的条件不作数了,现在你想要什么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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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章 奸商出马一个顶俩

我一口瓜子皮吐在雷念脸上道:“把我惹急了我可什么都干得出来。”

言域仔细的帮雷念把他脸上的瓜子皮捡掉,又递给雷念一块干净的布巾让他擦脸,柔声对雷念道:“她说笑的。”

雷念白我一眼道:“我当你忘了皓渊皓悭还有没清算的帐在,还当你不想讨还了。如此便好,蓝箴修和金笑岚是上佳人选,明日起我替你去施恩一番,做些功夫让他们对你忠心不二,然后你就坐在龙椅上等人不断送进玄苍吧。”

“如此甚好,不过稳字第一,也不要操之过急。”我举起酒杯,雷念不想理我,我伸长胳膊与他放在桌上的酒杯碰过,笑着哄道:“不枉费我与你共患难一场,不如我们也结拜个姐……呃兄妹?”

雷念骂言域道:“你这女人实在没有规矩!”

言域浅笑,轻道:“规矩?呵——她就是规矩。”

雷念无语,反正事情已经谈拢,我和言域就可以一起撤了。

感慨了一路如果我真有什么神力,干脆分给暮长烟一点,让他索性兼任国师和大督主两个职位,那不管徒众增加多少我心里都不慌了,不用担心督主带着徒众瞎搞。

可惜所谓神力都是源自这玄苍皇室的血肉,我又如何能分给暮长烟。

回到寝宫跟言域一起泡汤池,近来都是这样,我们总是黏在一起。言域拉着我的胳膊帮我擦擦洗洗时,我突然想起件事来,便问:“言大哥,这世上到底有没有能人异士有特殊的能力可以做一些看上去很神的事情的?”

言域想了想,道:“曾有听闻,未曾见过,想必也是传言,不可信。”

我又问:“夜幽皇宫里好像养着一些神职人员,我听雷决说他们好像有祭司,能驱鬼!”

言域道:“你不也可以做法驱邪?”

“啊。”我萎了下去,“难道都跟我一样是江湖骗子?”

“你这也算不得骗。”

“嗯,对,严格来说我还是有点真材实料的。”

言域笑着换了条胳膊继续帮我擦洗道:“确实是真材实料。”

“我总觉得这世上不可能只有玄苍皇室具备这种特别的能力,一定还有其他人。比如夜幽的祭司,雷决又不傻,真的养一群废物做什么?”

言域道:“改日再问雷念便是。”

言域始终都是我说什么,他就顺着说,笑容里带着股子宠溺也就罢了,不时抬眼瞧我,漂亮的桃花眼中水波流转,我若是盯着他看,看不了多久就要心头发酥,忍不住往他跟前凑过去。

见我又钻到他怀里,言域明明心里高兴,还非要戏谑,轻问:“做什么?”

我挑挑他的下巴,嬉笑道:“依言大哥所见,我让国师也兼任大督主,好不好啊?”

问的是正经事,人却很不正经。言域似是无奈,却还是依着我,笑道:“自然是好。”

“那言大哥,剩下五个督主的位置,你也挑一个做一做嘛~”说着手指就顺着言域的喉结往下滑。

言域握住我不安分的手道:“督主我是做不了了,不过你不在期间,我倒是没闲着,研习了许多兵法。”

我双眼圆睁,退开一些指着言域道:“你终于开窍了!你要去兵部!”

言域又一把将我拉回他怀里道:“乔蕴身死,总不能一直让曹侃统领兵部,以你的性子,兵权握在其他人手里你绝不会安心,再去物色适合的人选,倒不如……”

我守得云开见月明,郑重其事拍一拍言域肩膀道:“言大人所言极是啊!兵部尚书镇国大元帅就决定是你了!”

言域却微微蹙眉,“先做战将,待我立下战功再去兵部……”

我手从水里举起,遥指帝衡方向:“打他!不要留情!”

言域脸上的犹豫这番尽数散去,柔声道:“你真看得起我,我可从来没有带过兵,打过仗。”

“我也从来没做过皇帝啊~”我对此并不认同,继续说:“现在还不是做了。言大哥,我以前说你没有领兵打仗的经验,其实就是想看看你是不是有这方面的想法,如果有,现成的雷念,不要浪费了。”

“是,我会多向他请教。”

心情愉悦,我赖在言域怀里,掰着手指头算时间,“春耕时不宜发兵,入夏吧,入夏将夜幽兵与玄苍兵混编出一只三十万的部队,我们不正面与帝衡大军交锋,你跟雷念去商量一套游击战术,在边境试探虚实,能打下来的城池就去打。与此同时,蓝箴修和金笑岚也去这一代传教,招揽徒众。”

理想很丰满,再一转念,现实很骨感。

言域揽着我道:“帝衡两百万大军,即便他朝中再乱,也不会任你为所欲为。”

于是我就笑不动了。

又跟言域分开些距离,我垂着头怂道:“那我怎么给言大哥创造立战功的条件呢?”

言域叹口气,又一次将我搂住,轻柔的吻了我片刻后,贴着我道:“我忍你很久了。”

“什么意思啊?”我不明白。

言域道:“我告诉你我要去做将领,为的不是要你替我铺路,我是要你心安。玄苍现下并不适宜主动发兵攻打帝衡,但要将帝衡激怒,引他来战却并非难事。待募兵操练、借兵混编、战备物资等准备就绪,我会拟好引战之策向你禀报的。在那之前,你能不能少思虑一些,多依靠我一些?否则我这凤亲王的柔弱之态要做到何时才是个头?”

“柔弱?”我愣了,“我没觉得你柔弱啊。”

言域苦笑道:“那就收了你的羽翼吧,不要总是将我护在里面。该是我护着你才对。”

我又愣了一会儿,明白了。

要不是言域说,我可能还没意识到,我好像确实一直都有一种想把言域好好藏起来好好保护起来的潜意识,尤其是他被计震抽了鞭子被抓去帝衡之后,我就更害怕再发生类似的事情。

但是言域毕竟是个男人,性格温柔不代表他扛不起玄苍的战旗,对我无微不至不代表他看不到天下动荡的局势。

言域又道:“长姐将我先前囤积的药材卖回帝衡去赚了不少,这一批金银将要送来入库了。募兵开销应该可以被这次进账抵平。”

我愕然道:“你到底囤了多少药材能卖这么多钱?”

言域脸上染上些粉色,瞥我一眼不悦道:“赚钱最快无非两种,战乱、灾荒。夜幽帝衡交战我已从中取利不少,玄苍疫灾时我本就采买了过量的药材,帝衡疫病初起我就得了信便加大采买范围,再高价卖回帝衡。”

我简直难以置信,惊道:“我当你在我离开玄苍后只顾着跟我生气,原来你也在你的领域里面搅弄风云啊!”

“我本不愿与你说的。”言域尴尬的脸更红了,一脸纠结道:“一切计划在你将我扔进刑部牢房前我都部署好了,这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不提也罢。瑚儿,我并没有你所谓的明月清风,也不需要你保护我干净清白。我真的是个奸商。”

明明想要被夸,却又怕被我瞧不起,言域这副模样别提有多可爱。

我大叫一声跳起来扑了上去,“啊啊啊啊!怎么办言大哥我好像更喜欢你了!”

第182章 对症下药量体裁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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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言域便去跟雷念讨教,我则是约了暮长烟与我长谈。

略有意外的是,没想到跟暮长烟的谈话却变成了一场十万个为什么。

如果以往他凡事都问我要道理,我一定会觉得他能力不足,可是都这么久了,我知道暮长烟是一个能够拿主意的人,所以才觉得这次他连番的问题似乎是在不断向我求证我的态度,这就很微妙了。

比如:

暮长烟问我:“徒众人数愈多势头愈猛,娄清玄必顺势而上,陛下如何把控?”

我告诉暮长烟:“国师一职并非相国,这一称谓本就玄妙,你将其取代,身兼国师、大督主二职于一身便可一劳永逸。”

暮长烟虽一怔却并未慌乱,只继续他后面的问题。

暮长烟又问:“大督主更替非同小可,如何令徒众信服?”

我道:“伪造神迹遍洒各地,使徒众以此为天旨神意,先引徒众疑心娄清玄非天定大督主,再引徒众坚信天定之人是你。”

暮长烟垂目思忖后道:“即便徒众人云亦云易于牵引,但其他五位督主并非善类,如何能够轻易信服?”

我挑眉道:“你要将五督主全部替换?”

暮长烟拱手道:“全凭陛下决断。”

又甩锅给我,我能甩锅给谁?

我便道:“此五人虽非善类却各有所长,若得他们辅佐,你助我统领神教便可事半功倍。所以这五人暂时还换不得。”

暮长烟老生常谈道:“所以长烟请问,如何让他们信服?”

我无奈道:“长烟哥哥,他们信服的是我,不是你,有神迹表明你是天定大督主即可,你做了大督主,他们自然听你的。”

暮长烟摇头道:“此为隐患,不早做打算,长烟不敢接大督主之位。”

“好吧好吧~”我摆摆手,起来在暮长烟面前踱步几圈,“长烟哥哥,咱们玄苍三百多年前开国不就是因为神树灵木与我祖辈共生,先引了一批徒众来开国的吗?后来是怎么放弃信仰改走正统治国路线了?”

这件事还是言域跟我无意间提起来的,否则我还真不会关注玄苍还有这么一段历史。

暮长烟道:“徒众虽虔诚,却极易受到蛊惑挑唆引发事端,玄苍开国五十年后正是有一高阶神职官员起了野心率领徒众企图颠覆信仰与皇权,危机解除之后,祖先皇帝位求更稳开始逐渐扭转演变为如今这般。”

“啊是这样。”我点点头,“难怪你一定要先将五督主的隐患解决,我明白了。”

暮长烟拱手道:“谢陛下体谅,有史为证,复兴信仰必先铲除异己,否则后患无穷,长烟所言非虚。”

“非虚非虚,我知道你这话说的非虚。”我毫不掩饰我的敷衍,一转念,盯着暮长烟问:“可你虚的还少吗?”

暮长烟听我话锋一转,连忙从椅中站起就要跪地,我去端了他的手肘道:“跪就不必了,老实说,此事我本不打算问的,想等着看你哪天自己愿意说。但今天既然话都到了这里,那我就索性说了算了。玄陌是怎么回事?”

算一算暮长烟还没满三十五岁,平日里总是做一副稳如泰山老成持重的样子,再加上刻意负手的姿态,才显得他年纪比实际要大。

现在我猛地发问,问的还是他隐瞒了我许久的问题,他忽然之间显出惊慌来,那一瞬才真的有了一个三十多岁的人该有的模样。

我等着他慢慢将惊慌收起,而后沉重的举起双手对我拱手道:“长烟欺君,论罪当诛,请陛下赐罪。”

哎又来了,我略不耐道:“长烟哥哥,我们并非只是君臣,有什么话我们可以敞开了说的。至于你这假意请死的套路以后私下无人时就免了吧。”

我没有挖苦的意思,暮长烟却露出自惭形秽的神情,我再叹口气道:“我并不是要责怪你,只是想问一问发生了什么事。”

暮长烟又踟躇了半晌,才缓缓道来。跟我初见玄陌后猜的差不多,基本上就是玄苍灭国,暮长烟救玄陌去帝衡求医,当中玄陌一时仗义救了皓渊,却被皓渊抓了。

暮长烟也在皓渊宫里软禁了不少时候,但皓渊是个怕念叨的主,暮长烟总要找皓渊理论,皓渊不胜其扰就把暮长烟放了。

后来暮长烟在外面跟乔蕴他们集合,他又独自去了皓渊宫里几次见玄陌,苦口婆心劝玄陌继承皇位,每一次玄陌都拒绝登基。

无果,那时候又正好快到了雷决跟玄瑚昭告天下大婚的日子,暮长烟实在没办法只能转向玄瑚,便又磨皓渊让他将玄瑚救出,再助玄瑚登基,助玄苍复国。

这其中玄陌是出了大力气皓渊才答应的。

再往后的事情我就都亲身经历了,暮长烟也就没有继续说下去。

这一番简单的陈述里,乔蕴的名字格外令人揪心。

片刻沉默,暮长烟心痛道:“乔蕴忠心,可惜了。”

“是啊。”我心里也颇感慨,“两朝的忠臣啊,不容易的。”

暮长烟又道:“陛下杀计震为乔蕴报仇雪恨,朝中人心大振。”

“呵呵。”我苦笑道:“杀他一个有什么用,我要拆了帝衡。”

见暮长烟也是一副隐忍恨意的样子,我又道:“所以长烟哥哥,玄苍从开国到现在都是弱国,靠着夜幽的扶持艰难存活。如今帝衡大势将去,放着那么多的领土、人口、资源,我若不去争,那便都是夜幽囊中之物。以长烟哥哥所见,夜幽吞了帝衡之后,我们可有好日子过?”

暮长烟拱手道:“两国如今已非盟国、友国,退一步,即便结盟交好,夜幽势强之后,玄苍被其吞并也是迟早的事。”

我笑一笑,“呵,那就是了。那么长烟哥哥,所谓势,无外乎天、地、人。天地我是不知道,但是这人,还有什么比壮大神教更有效的呢?五督主如何招揽如何让他们死心塌地,这不是我一个人的问题。你作为国师和大督主,你应该有办法解决才是。”

这锅,我就绕了个大圈子又甩给了暮长烟。

但是我也不会一味甩锅,在暮长烟一副“不能再甩锅我要赶紧想想怎么办”的郁结神色中,我去取了桌案上早已备好的册子。

这是在帝衡时,雷念向我举荐六督主时调查出来关于他们的背景资料,回玄苍后雷念又派了更多人手,将这六个人祖宗十八代都翻出来写了一遍,最后竟然写出了个一寸见厚的大册子。

里面记载着他们每个人最详尽的情况,包括娄清玄教导过仲羽的事情也又让雷念去扒了个底朝天。只要暮长烟稍微动动脑子,总可以找出这几人的突破点。

这算是故技重施,毕竟在雷念调查这些人期间,他本身就对症下药的戳过这几人的痛点,所以六督主对雷念,对我,都还算是恭顺的。

但是现在我是要暮长烟取取代娄清玄,接下来的事情,就只有暮长烟自己去为这几人量体裁衣了。

我只能假设他能搞定。

也必须做好他万一没搞定的另一套应对。

至于暮长烟究竟要向我求证什么,他不明说,我不追问。要么随着事情进展他自己找到答案,要么他忍不了了再来问我就是了。

从暮长烟眼里,我看到的永远是一副殚精竭虑的忠诚。

第183章 德才兼备是为将才

有信来报,夜幽皇帝已近正乾皇城,车马前面也起了仪仗,准备入城了。

这么一位大人物来给我过生日我当然不能不出去迎接,便提前退了朝,仪仗起来,这次我是换了个四面不透风的大车辇,言域和雷念都陪我坐在里面,浩浩荡荡的仪仗便起驾去接雷决。

我百无聊赖就爱嗑瓜子,近来言域和雷念只要遇到一起,言域就拿着雷念曾经打过的仗的正史、野史记载,一场战斗一场战斗,每一个细节都不落下的去问雷念。

问的雷念数次想要发飙,可言域只要温言一劝,雷念的火气便消失无踪。

言域果然克雷念,我在一旁看的乐不可支。

“雷念,这一本正史是你赠与我的,此为夜幽史官所著不会有错,但关于陆尼郡一战,正史记载说你引水淹城,帝衡不战而降,可野史记载说你于马上执剑一吼,震断了临近河坝……”

“哈哈哈哈哈!”我实在是忍不了了拍桌子大笑起来,“言大哥这种乱七八糟的野史你也信得?你瞧着他哪有一吼断坝的神功啊?哈哈!”

雷念刚才已经经历了言域几个正、野史对比的荒唐问题,此刻也是尴尬,抬手捂了额头。

言域待我笑完,笑望我柔声道:“正史往往忽略细节,只记梗概,若不参照野史,怕难看清事件貌。”

“好好好~”我服了,对言域做个请的手势道:“你想要貌,问他吧,我不插嘴,我嗑瓜子。”

言域便又转过去问雷念道:“这一战……”

雷念摆摆手打断道:“城确实淹了,河坝也确实断了个豁口。”

言域继续耐心的等待着,雷念捂住额头说:“吼,也确实是吼了。”

“噗——”我又没忍住,赶紧捂了嘴,怕耽误言域学习。

言域还未继续开口,雷念自己补充道:“陆尼郡本为夜幽领土,被帝衡占据三年,烧杀抢掠,城中驻军虽多却已经没有多少百姓。那城地势较低,以水淹之帝衡军无路可逃只能投降。至于吼,那时我年少领兵,总要弄些噱头振振威名。看到类似内容请你不要再问了,给我留点颜面。”

虽点头算是应了,可言域有些微妙的不好意思起来,轻道:“我问的不是这件事。我是问,当时两国交战,陆尼郡处于夜幽运送粮草最佳通路上,你引水淹城,那城势必要弃用数月,不利于夜幽向前线输送军需。”

说着言域将他提前备好的地图拿出来摊开在矮桌上,以手指点一点陆尼郡的位置。

雷念没看地图,只盯着言域看了一会儿后道:“我瞧着你不是不明白,你是问我以印证你心中揣测。”

言域道:“是否因为正是最佳通路,若你启用陆尼郡作为运送军需必经落脚之处,就是给了帝衡一个明确的攻打目标?所以你宁愿弃用,也不给帝衡机会来抢夺物资?”

雷念点点头,“就是这样了,所以水淹之后我就没管它,直到后来兄长派另一将领前去将蓄水排干。”

言域纠结了一阵道:“此处,我以为是你的一处败笔。”

雷念一挑眉,又要炸了。

言域赶紧摁住雷念的胳膊道:“越明摆着是军需过处,越可以诱敌深入,这城若你不淹,巧做布局,至少还能再得一场瓮中捉鳖的大胜,而后帝衡难辨虚实不敢轻易前来,你便可将粮草军需运送至此再快速输送至前线。”

“我都说这城地势很低,就算我不淹,难道帝衡不会去淹?若我驻兵在此,被淹了我也是个瓮中捉鳖!”雷念还是炸了。

言域抚了抚雷念的胳膊,柔声道:“可是那条河上游在夜幽境内,设有数道水闸,关闸后河水便流进水库了,淹不到了。”

我此刻也听的有些好奇,便道:“是否正值农作物生长季节,不能关闸影响浇灌?”

言域望我道:“那是秋末。”

我又问:“那就是雷念还要去打其他地方,不准备在此处逗留?”

言域道:“他在二十里、三十里外共三座城分别驻军,跟皓渊僵持了四个月。”

“……”

我挠挠头,“那就是有另外运送军需的道路也绕不了太远嘛,这陆尼郡无所谓呗。”

言域道:“他淹城一个半月,雷决就让人把水排干,然后雷念又在这里也驻军了。”

“那条河呢?不是怕帝衡水淹吗?”

言域道:“上游水闸关掉了。”

“……”

雷念本捂着脸,此时放下手怒道:“你看了后面的情况再回头问前面的事情,分明就是找茬啊!”

言域对雷念摇摇头道:“本是先看到这处,觉得疑惑,才去查看后面的事,又似乎印证了前面的想法,想不通,寻你问问。”

雷念就又抬手把脸捂上了。

这个就……我实在是想不出来了,于是问:“雷念,那个时候你多大?”

雷念不理我,言域道:“十五岁。”

我点头道:“嗯,十五岁的话,犯这样的错也是正常的,谁都不是一天就学会怎么打仗的。”

雷念捂脸的手从一只手改为两只手,捂住了整张脸,闷在里面透出个无力的声音道:“确实……是失误。”

言域略点一下头,又指了地图另一个地方道:“你这收官之战打的漂亮,与其他各处据点形成包围之势,皓渊虽还击赢了几场,却并未看破你的布局,他赢了三座城池,才惊觉你意不在此,故而立即撤军,刚打下来的城也拱手送还你了。”

温柔是糖,甜到哀伤,在言域柔声描述之中,雷念又抬起头来看了一眼言域道:“言域,你不去打仗真的可惜。”

“是吧!”我立即插嘴,“我也觉得啊!下次打仗你们俩一起去,把皓渊打到跪下叫爸爸!”

这两人都看着我,一个目光柔和一个把我当二百五,我又道:“不过打仗不是讲究骑射步战?言大哥你还用扇子?”

雷念又无力了,呵呵一笑道:“他射箭的准头赶上我了,剑法也不差,至于骑战,整个清衣卫都是他教出来的吧?我曾带清衣卫去驱逐夜幽兵,见识过了,且上屏山剿匪他也是率清衣卫打的骑战,你忘了?”

……

我觉得我对言域真的是太失敬了,立即正襟危坐对言域抱拳道:“凤亲王威武霸气!”

言域脸一红,道:“纸上谈兵罢了,做不得准。”

雷念拍一下言域肩膀道:“他日一战成名后别忘了曾受过我的教。有朝一日兵戎相见,不管谁赢了谁,念着情分,留个尸。”

虽是玩笑,言域被雷念说的脸上颜色好看极了,略缓一缓后,言域道:“一言为定。”

雷念:“一言为定。”

第184章 皇后之位给你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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仪仗一路行进,曹侃来报说夜幽的仪仗已经在一里之外了。

我半天嗑瓜子嗑的手指头有点发黑,言域取了湿布巾给我擦干净手,又吩咐百灵将这辇舆的宽大车厢里收拾干净。我则被言域牵下了车辇,远远瞧见夜幽那阵仗颇大的架势,我才想起来应该回头看看我自己的。

放眼看去,忍不住捂了额头,我的仪仗如今也是夸张的紧,除了原本威严的帝王仪仗之外,两侧与尾部还跟了更扎眼的红底黑字的“玄”字旗,这都是展胤然弄的,所谓是神教礼规。

而那些旗帜之下的高阶徒众,服制也早已统一,全部都是如金笑岚惯着的正红色直裾大氅,包黑边,绣纹都是黑色灵木树叶当中点缀金色叶脉。

徒众阶品高低则以大氅袖管与长短区分,无袖坎衣及踝是初阶,人数最多。半袖阔袖,长度及地为中阶,看上去就妖气重一些。而长袖阔袖,长度在地上拖出去的是高阶。金笑岚这几个督主则在高阶服制之上,又将大氅领口做成金叶绣纹的立领,高度立到耳垂之下,不但妖气,还很威风。

这番我回头看他们,正是一阵寒风吹来,这些人的衣袂被风吹起飘扬,我才又看见随风飘扬的还有他们长度统一的红色束发长绳长穗,这红穗倒是玄苍的服制传统,只不过被他们弄得太长,长到了大腿跟上,风一吹,好一番红绳飞扬的妖异奇景。

见我露出惨不忍睹之色,言域抚一抚我的背道:“过火了点,却已改良了许多,展胤然的图稿被我拒了几次,最后这一版是我同意的。”

“啊,原来这衣服是问过你才做成这样的啊。”

“展胤然本是去找雷念,雷念不愿管,推给了我。”

我瞥一眼在旁边远眺雷决阵营的玄衣王爷,他目光已经锁死在雷决那个方向了,似乎根本没听见我和言域在聊什么。

这番我再看看徒众的衣服,其实这不是好看不好看的问题,言域点头的肯定不会难看,问题是这个感觉,太高调了,太扎眼了,感觉这帮人如此穿着就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人,实在是邪气凌然,正气不侵,有点吓人。

“稍后见了雷决,将他请来与你共乘,我和雷念骑马随行便好。”言域道。

我点点头道:“如今要与他合作了,确实应当给足他面子。”

言域笑道:“正是。”

雷念却在此时突然迈步走了出去,我再定睛一看,雷决那仪仗方阵的人马已经分至两旁,而雷决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下了车辇,正站在他那玄底缀金的仪仗当中。

也是颀长身形,衣袂发丝与玄色发带随风飘逸,自是一派岿然从容之姿。

由于提前做了准备,这迎接的通路上铺上了厚实的红毯,我踩着红毯由言域一路陪在身侧,缓步向雷决走去。

雷念已经快步去与雷决汇合,我见雷念很正式的给雷决行了跪礼后起身,雷决迈步而来,雷念则跟随在雷决身后。这一对兄弟远看着还真是像极了。

我望着那两人自言自语道:“雷念已许久没有咳血了,他的身子是越来越好了。你看,他跟雷决走在一起,除了皮肤苍白一些,身形动作都瞧不出他还有什么病态了。”

言域保持着比我慢行半步,轻声回道:“他以你的血做了许多符箓和丹药随身备用,你又时不时仍以鲜血相赠,他的身子自然养的越来越好。”

“是啊,所以我想不通嘛,以前在夜幽的时候他们没想过用我的血做丹药日常食用?”

言域柔声道:“我问过他,他说若非为你,他并不会做此尝试。”

为我?

我虽疑惑,想一想在帝衡平疫也确实是有为了我的成分。现在走的离雷决更近了,若让他看到我在这里窃窃私语也是不妥,便闭了嘴,微微仰头含笑,只专注去迎接这位。

但走着走着,我总觉得雷决身后一侧是雷念,另一侧一个玄衣小侍卫看着怎么这么眼熟。

身材娇小,双目有神,看着我一个劲的笑,那娇俏的小脸上嘴唇樱红,分明是个女子!

“啊!”我立定指向那小侍卫高呼:“姐姐!”

“什么?”言域一怔。

瑾萱听见我远远叫她,立刻对雷决说了句什么,雷决侧过脸去对瑾萱笑着点了下头。

就见瑾萱对雷决福了个身,拔腿一溜烟朝我跑来。

我也几乎是立即就跑了起来,什么女帝尊神,什么规矩体统,都被我统统抛到脑后了,提着龙袍跑到近处一把抓住瑾萱的胳膊喜道:“瑾萱姐姐,真的是你啊!”

瑾萱被我抓着却还是福了个身,高兴道:“妹妹是我啊!这趟夫君要来玄苍给你过生辰,我便请父亲帮忙说情,夫君竟同意让我一道来了!”

“啊!哈哈哈哈!”我心中兴奋极了,张开双臂将瑾萱抱个满怀,“这可真是太让我意外了,姐姐啊,我好想你的!”

“妹妹我也好想你啊,哈哈哈哈!”瑾萱也将我抱住,却又想起什么不对,在我肩头道:“哎呀不能叫妹妹,应该叫陛下的!”

“哈哈不要在意这些细节,你我姐妹相称就好,很好很好!”

然后我就听见身后咳嗽了一声,转头去看,言域也已经紧跟着我走了过来,正将右手置于口旁。

我一把抓了言域对瑾萱说:“姐姐,这位是凤亲王言域!”

然后又扭头对言域说:“言大哥,她叫瑾萱,是雷……呃,是夜幽的皇妃。”

言域对瑾萱抱拳道:“言域见过谨萱娘娘。”

可我想想又觉得不妥,轻声问瑾萱:“你现在还是皇妃对吧?你没当皇后吧?”

瑾萱嘻嘻笑道:“皇后之位夫君还给妹妹留着呢,我们几人当然是皇妃!”

我瞬间愣住,笑脸僵在脸上。

言域也一瞬间愣住。

然后瑾萱就也愣住了,但她反应还算迅速,又抱歉一笑道:“啊妹妹,我在开玩笑的,对不起。”

也就在此时,雷决带着雷念也走近了。

我只能竭力扫去脸上的不自然,恢复成一副社交笑脸,对瑾萱说:“姐姐,稍后我们再叙旧。”

瑾萱似乎知道自己闯了祸,连忙说好,而后退到雷决身后去。

雷决立在我两步之外,含笑望我,沉声道一句:“又见面了。”

“是啊。”我也含笑点头,“又见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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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章 听说你要跟我算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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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决道:“身子可好些了?”

我道:“远道而来辛苦了。”

竟是同时发声,同时说完。

略觉尴尬,我笑道:“有劳挂心,我已经没事了。”

说罢我扫一眼雷念,雷念冲我略一笑,似是承认了是他将我先前身子不好的消息告诉了雷决。

雷念微微颔首,将视线转到言域所立之处。

言域便单膝跪地,“言域拜见主君。”

暮长烟所率领的朝臣、娄清玄所率领的督主和徒众随着言域一道跪下,高呼“拜见主君。”

关于这个主君的称呼,因为之前在帝衡,我和皓悭一起被两国大臣陛下来陛下去的乱叫一通,实在是难以分清,所以我就在上朝时跟我的大臣督主们约定,等雷决来,统一叫他主君,免得说话不知道是跟谁说的再搞出什么误会。

又因为主君听上去更有礼更恭敬,而陛下作为己方臣下的称呼更亲近,反正说来说去只不过为了称呼,实际上没什么高下,实在不必纠结太多,这个称呼就被我敲定了下来。

雷决对此倒没有疑惑,对我方跪拜的人道:“免礼。”

在我方起立时,雷决背后包括雷念和瑾萱在内的一众人又行了跪礼,他们这齐声对我的称呼一出来,我真的是被叫了个措手不及。

“拜见圣主!”

似乎只有雷念一个没张嘴。

我只觉得在这互相礼敬的套路上,我实打实被雷决给压了一头。

“主君”不过是客观称呼雷决为一国之主,是对他身份的一个客观描述。

“圣主”确实包括上面的含义,另外又定了个“圣”的形容,将我捧的太高,高的我自己都心里发虚。

虚归虚,不能让人都跪着,我便也一抬手,沉声道:“平身。”

这番雷决才又靠近过来,在我身旁,抬起他的右臂给我,这是要扶我,也未免太给我面子了。我微一踟躇,见言域只是眉目低垂退到我身后去,想来对雷决要有礼也是言域的态度,我便清清嗓子,将左手放到雷决的手臂上。

一道朝我那辇舆走的路上,雷决始终含笑,不发一语。我也便含笑稳步,随着他的牵引,到了辇舆近前,他又非常有礼的将我扶上脚踏台阶,将我先送上高辇,他才缓缓登上,随我进入车厢里。

听见一旁言域下令回宫,辇舆缓缓开动,我和雷决隔着个矮桌对坐着,却见他从他座椅软垫上摸出个东西来。

一个小小的瓜子皮,还是被我牙齿咬过留着牙印的那种。

我不动声色抓了那瓜子皮握在手里,清咳一声,尴尬笑道:“就别叫圣主了吧。”

雷决收了手,神情看不出情绪,依旧含笑,颔首道:“好,那就叫女君。”

“……也好。”我点头。

虽然二月很冷,冷的我不得不起了四面不透风的车辇,可此时只有我和雷决坐在车厢里,我却非常后悔怎么没找个四面敞亮只以帷幔隔断的辇舆。

相对密闭的空间里,如果雷决不吭声,我也不说话,那就只能听见外面的车马行进声音,剩下的就是我二人无论谁稍微动作,都会发出的衣料摩擦的轻微声响。

要不是瑾萱说了那样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我应该可以跟雷决做好这见面礼数一整套的流程的。可瑾萱一句雷决还将皇后之位给我留着,轰的我脑子一阵混乱,再往后什么社交尬聊我都开不了口,只是跟雷决对视,就已经让我倍觉艰难。

不知雷决对此作何感想,我见他也侧过头去,以手指挑起窗帘朝外扫视须臾,这正好让我得以缓解心中并不适当的焦灼。

稳住心绪,默念几遍来者是客,不可无礼后,我便笑意盈盈礼貌的询问:“太后,身体可好?”

雷决将窗帘放下,转头看我笑道:“母亲安好。来时她要我问你好。”

我赶忙躬身颔首道:“多谢太后挂念。”

“是很挂念。”雷决又低声强调了一遍,我又有些尴尬起来,雷决补充道:“母亲的挂念并非是对你了,是对玄瑚。”

被雷决这么一说,我分明觉得更尴尬了。虽然我不是很了解玄瑚跟雷决他们家的种种,可是既然玄陌跟雷家这两个兄弟自幼结拜,玄苍灭国前两国关系又很好,那么雷决的母亲对玄瑚可能有一些垂怜关照的也是情理之中的。

但这都跟我没有什么关系。

见我半晌无语,雷决收起笑容,一双眼凝望我道:“请你代为转达,并无他意,请不要误会。”

我绞了一下袖子,笑道:“我会转达的。不过雷念的事,我也要向太后致歉。”

雷决垂目思索片刻,复抬眼道:“我也杀了你前往夜幽吊唁的使者,两两相抵,扯平了。”

“……”

“……”

两相对望里,我觉得我要窒息了,于是我转开头也去挑起窗帘往外看,与此同时雷决与我不约而同做了同样的动作。

然而对面开的两扇窗窗帘都被挑起来的结果就是,穿堂风“嗖”的吹进了车厢,我头上复杂的金钗步摇被窗帘打了一下,从发间脱落,坠至地面厚厚的皮草地毯里。

“哈……”我干笑着,“今天的风真大啊。”

说着我弯下腰去捡那缀金鳞片的步摇,却在手落至地毯时碰到了雷决的手,他也正弯腰来捡。

我立即撤回手,雷决动作顿了一顿,捡起步摇,而后直起身子看了看我的发髻。

见雷决要起身靠过来,我赶忙摆手道:“不,不用了!你给我就可以了,我自己……”

可雷决已经坐到了我身旁抬高双臂,感到他的手落在我的发间,我就像是被他扼住了喉咙,浑身不敢动弹,就连呼吸都停滞了。

本以为他给我戴了步摇就会坐到对面去的,可是他的手离开我的发后,又在我身边坐了许久。

久到我不得不扭头去看他,却见他笑的有些戏谑起来,见我望他,他嗤笑一声道:“那使者还好端端的活着,我并没有真的杀他。”

“什……什么……”我语塞,只觉得他离我太近,想向后躲避。

雷决却握了我的手腕将我拉回他面前,又凑近了,几乎是贴着我的鼻尖,冷飕飕对我说:“听说你要跟我算账?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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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6章 都是皇帝你逗谁呢

接近宫门时提前备好的乐师开始夹到奏乐,进了皇宫宫门,往正殿行进途中,雷决虽坐回了对面,却始终大敞着双腿略侧身随性坐着,眼睛死死盯着我的脸。

我实在是不明白,雷决这到底是在生哪门子的气。

难道就因为我跟言域大婚,他来玄苍失了很大的面子?这值得他气到现在?气到揪着我质问我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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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7章 重修盟好难结姻亲

作为玄苍之主我当然是要跟雷决一起并行进正殿了,进了正殿,坐上龙椅,将雷决让进龙椅旁设置的一甚为宽阔且同为座椅雕龙的席位,再往下看,才发现瑾萱不见了。

暮长烟等大臣将夜幽随行的几位有身份的人让进席位后分别落座,扫一遍下面,全是男人。难怪见不到瑾萱,正殿对别国君主的设宴,无论是瑾萱化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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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8章 危机化解督主立功

雷决本是一派稳重有礼的样子,入席之后便鲜少主动说话,方才那句要联姻的话算是他今日第一句比较长的,结果一出口就立即被言域严词拒绝。

我心下大惊,奈何刚刚呛了酒又呛了茶水,咳嗽之间我赶忙抓住言域的手腕,勉力递给他一个警示的眼神,然后将他的手推开。

言域神情凝重的走下高台,将分立的双腿“噗通”一声跪立在地,双手抱拳又道:“夜幽公主与玄苍皇子尚且年幼,臣以为此时谈及联姻为时尚早,望主君与陛下三思!”

夜幽使臣中一位年约五十,进殿入座后本显出一些疲累之态,此番却振了振衣袖自席间起身,对雷决和我各拱手行礼后,转向言域道:“老朽敢问,我夜幽国君将明珠公主许给玄苍皇子,在凤亲王看来可是高攀了么?”

我一面抚胸压制咳嗽与不适,一面递给暮长烟一个眼神,只希望他能领会我的意思去帮言域一把。

然而暮长烟此时也正处于懵然之中,竟然将视线放在说话的夜幽老臣身上,并没有收到我的授意。

言域低头咬了咬牙,保持着向雷决抱拳行礼的姿势道:“言域并无此意,望主君、陛下明见!”

那夜幽老臣冷哼一声,又对言域道:“两国重修盟好,缔结姻亲乃是常理,为表结盟诚意,我夜幽国君愿将公主远嫁玄苍,但依老朽所见,凤亲王并不愿领夜幽示好之意。不知这是凤亲王的意思,还是玄苍女君的意思?”

话至末尾,这老臣虽是对我拱手示礼,可那神情却是满满的质问。

我默默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心想这可真的是不好办了。

按理说,两国结盟,然后联姻,这样就是最直接将两国捆绑在一起了,雷决这个思路是没有什么问题。可是我之前没料到他会这么提议,完因为雷决跟我曾有过一段情史,我认为既然有那么一段,雷决怎么都不可能想跟我做亲家的,所以脑子根本没有往这边想过。

但雷决这个人却偏偏出人意表,做出如此提议,还是我低估了他,在他看来,什么情史在家国天下面前都是没有意义的。

毫无防备之下,雷决提出,除了我之外,也就只有言域这个父亲才有资格说不。

但这所谓的资格在雷决面前却根本不值一提,雷决是夜幽的君,言域是我的臣,没有哪个友国的臣子敢这么说话的,我作为玄苍的皇帝,也绝对不能纵容自己的臣子对雷决无礼。

转眼看见雷念也端着酒杯掩在嘴边,如果把雷念拉出来挡一挡,若他配合自然可以挡的下,若他不配合,事情只会变得更糟。

言域跪姿虽英挺,可他的肩膀分明紧绷,低垂的睫毛也似乎在微微颤抖。

夜幽那老臣的问话言域怎么回答都是错,若说是他自己的意思,这姻亲我就要认了,若说是我的意思,这结盟怕是要崩。

“臣以为——”

目光转向说话的人,我都惊呆了,居然是蓝箴修!神教的尺牍督主,专门喜欢胡编乱造颠倒黑白的家伙!他往日里从不自称为臣,今天他想干什么?!

见众人都望向他,他穿着一身督主红底黑边绣着黑叶金叶脉的拖地大氅,恭恭敬敬立到了言域身侧。

那夜幽老臣便道:“老朽眼拙,敢问阁下是?”

蓝箴修一副文官之貌,蓄着整齐短练的胡须,若非一身妖异装扮,他跟暮长烟站一起那就是一对老古板。此时他转向夜幽那老臣道:“尺牍督主蓝箴修,见过聂首辅。”

啊,原来这夜幽老臣是聂钧,跟夜幽顾垚都是首辅大臣,是夜幽朝中分量最重的大臣之一!

“督主?”聂钧略一扬嘴角,不屑之情溢于言表。

蓝箴修却并不在意,呵呵低笑一声后转向给雷决和我行了礼,维持着拱手的姿势道:“主君、尊神,臣以为联姻一事,并非言之过早。”

我X你个蓝箴修!

蹙眉瞪着他,这货居然跟言域唱反调?

聂钧此时也正了正色,道:“蓝大人亦赞同联姻?”

你妹的,看蓝箴修跟你方向一致,就没有不屑了?就可以叫蓝大人了?怎么这群做大臣的都这么懂得见风使舵呢?

蓝箴修却垂目含笑摇了摇头,“非也,聂大人,蓝某的意思是,联姻一事并非言之过早,而是有违天道人伦,不可行。”

聂钧皱眉道:“天道人伦?蓝大人何出此言?”

蓝箴修莫测高深摸了摸胡须,我一颗心七上八下,言域脸上也是遍布震惊,总不至于他蓝箴修竟然能知道我两个孩子的生父是雷决?这没可能啊!

无论是言域无礼,还是聂钧质疑,雷决本都是保持静观。此时他却缓缓抬手,对蓝箴修隆重的行了个礼道:“督主有话不妨明说,孤洗耳恭听。”

这可是天大的抬举了!

蓝箴修得了雷决这样的抬举,才抚着胡须缓道出一句:“此中关节显而易见,主君与聂大人只是忽略了一个人,一件事。”

“这人,便是贤王。这事,便是贤王乃尊神仙侣,虽尚未大婚却也是受封亲王,而贤王与主君,却是至亲兄弟啊!”

蓝箴修本还算稳定的音量,到了最后突然拔高,呼喝之后,又转身面向众臣抬高双臂道:“若今日我玄苍尊神与亲王都同意联姻,将来皇子长大要如何自处!贤王要如何自处!而夜幽明珠公主又当如何自处啊!”

TMD原来就是这么简单的道理!我悬着的心哐当落下,拍拍胸口,只道当局者迷,我的心理承受能力还需要再好好磨练才是。

雷念跟雷决是兄弟,雷念是我封的亲王将来要大婚的,此事已经天下皆知。而我儿子,不管生父是谁,总归要管雷念也叫个爹爹的,如此一来也算是雷念的儿子,那么就绝对不可能跟雷决的女儿结婚!

我心中大喜,面上却是满满的忧伤,故意捏了眉心,侧过脸去对雷决说:“主君,你看这……”

雷决向我举杯淡笑,而后又将酒杯举向众人,沉声道:“孤考虑不周,让各位见笑了。多谢蓝督主指正,孤今日受教了。凤亲王也请起吧。”

我端起酒杯,暗暗瞥一眼将酒痛快饮尽的雷决。

他是真的没想到我这边会有人搬出这一套说辞?还是说他心知肚明,却还是想来试探?如果是后者,他为什么要试探?他是知道了什么?

转目看雷念,却见他走到言域跟前,待言域起身,又去言域桌前与他碰了下酒杯,至于他们干杯后低语了什么,我就听不到了。可见言域神色恢复平静,想必雷念说的也不是什么要紧的话。

第189章 十里长亭送别一幕

正殿的午膳不过是雷决来玄苍后我们一道随意吃的一顿饭,重头戏其实是在晚宴。

我瞧着雷决没什么话,夜幽这边的使臣又多少都有些疲累,方才那联姻的风波平息之后,便宣布散席。

言域已经让御膳房备了糕点送去夜幽各使臣的居所,因为都是别国臣子,他们统一都安排在皇宫另一侧的宫院里,只有雷决他身边的侍卫婢女被我安排在了贤阳宫旁的琉光阁。

我这皇宫里的寝宫,若按大小派头排序,第一的是盛乾宫,也就是玄苍先皇的寝宫。第二的是正乾宫,就是我的寝宫。第三的就是琉光阁,这个宫院比较特别,不像其他宫院多为一层建筑,琉光阁是多层,主楼五层,两侧各一三层耳楼,主楼一楼为花厅,顶楼为居所,视野开阔,除了上楼累点没其他毛病。

如果不愿意上楼,这主楼穿花厅而过,后面也有院落和一仅做起居用途的楼,高度两层,比前面的五层主楼单层面积还要大一圈。

所以琉光阁五层楼的顶楼和内院两层楼的起居用楼都是布置出来的,至于雷决要怎么住,凭他自己的喜好了。

一路与雷决并行到琉光阁门前,雷决仰头向主楼楼顶望了望,我便介绍道:“这琉光阁的楼本是毁了近半的,但我见其框架尚算完好,便命人将其修复,修复后我偶尔来此登楼赏景。再过几日回暖,积雪都要化了,我想着你住在这处还能看一看白雪初融的景致,虽不比百花争艳,也算是别有风味吧。”

说话间雷决已经垂目望向我,不吭声。

难道是怪我没有带称谓有问题,我便改口道:“主君若觉得此处不妥……”

“没有。”雷决却温和的打断我,后道:“你有心了,这里很好,我很喜欢。”

也是你我相称,似乎并没有计较称谓问题。

“好,那你且进琉光阁去歇息吧,路途上一定很辛苦。”

“嗯。”

“如果有什么需要,随时遣曹至来报我。”

曹至被我点名,上前一步抱拳。

雷决又微微点了下头,“嗯。”

“午膳随意照顾不周。琉光阁里已经布下糕点茶水,晚宴前我会来请你同往赴宴。”

雷决淡笑一下道:“并无不周。”

我也笑着点一点头,“那我先回去了,晚上见。”

“好。”

本是退后两步想看他先进琉光阁去,可他只是领着曹至和玄衣侍卫们站在门口。唇角噙着浅浅的笑,目光尚算柔和的落在我身上。

似乎是想等我先走,好吧那我先走。

走了有一段路了,我才轻声唤道:“言大哥?”

言域始终守在我身后,被我一叫,走到我身侧来道:“怎么了?”

“雷念呢?怎么散了午膳就没见他了?是跟清衣卫一起送夜幽使臣回各宫各院去了?”

言域轻道:“他先一步回贤阳宫去了。”

我这才刚路过贤阳宫,便回身望了眼贤阳宫的门,却发现更远处琉光阁门口的人还没进去。

为首的雷决分腿垂手而立,远望着我的方向,我不禁蹙了眉,这是干什么?我都走了这么远了他还没进去,等什么呢?

虽有腹诽,我却还是挥退有可能挡住视线的人,远远对雷决抱个拳,又做了个“请”的手势。

岂知雷决仍旧岿然不动,还是立在那里看着我的方向。

脑海中一个模糊的画面突然浮现,仔细回想,当初我离开夜幽回玄苍登基,雷决一路将我送出皇城,似乎就是这样站在十里长亭处,这么久久的,视线都不曾转向的望着我,直到我再也看不见他的一刻。

这画面将我惊了个措手不及,再度回首去看,我直呼是我自寻烦恼。

雷念已经从贤阳宫出来朝琉光阁快步走了过去,看来雷决不过是站在那里等他弟弟而已。

再度迈步,我笑着摇了摇头,言域在一旁问:“何事让你这么高兴啊?”

“没,没什么。”我总不能说我自恋吧,于是捡了个也确实让我觉得好笑的事说:“你看雷念,一见到他哥就想扑上去,还真是兄弟情深。”

言域便也轻笑起来,道:“血脉亲情是这样的,我见到长姐也是如此。”

“是啊是啊,你们两人一个有姐姐,一个有哥哥,我好羡慕啊。”

言域低低笑着,好像有些腼腆起来,我想了想这个话题,想起来还有件事没告诉言域,便拉了他的手回寝宫里,脱了龙袍后一边黏到他身上,一边把玄陌的事情说了一遍。

虽是有些讶异,但言域并没有什么负面的反应,反倒抚了我的背道:“大哥一定有他的难处,相信以后有机会他会跟你解释清楚的。”

“我也希望他有难言之隐,否则他这个大哥就实在太可恶了。”

言域柔柔笑道:“若他只是为着皓悭不顾念你,那我就揍他一顿给你解气。”

“哈哈,哎哟言大哥这话真不像是从你嘴里说的。”我被言域哄高兴了,搂住言域脖子亲了他一口。

“那日皓悭要摔小颖,从暗处窜出的黑影是大哥么?”

回忆起那一幕我还是一阵胆颤,但当时我也注意到有个黑影窜出,便点点头道:“应该是他。”

“我在帝衡牢房那夜,此人去见过我。”

“嗯?”这事情我倒是不知道,便追问道:“他也去看过你?我问过仲羽的爹,他说他带大夫去瞧过你,你不让大夫给你看伤,坚持自己用伤药疗伤。”

“那伤药就是大哥来给我的。大哥先仲毅一步来见我,当时我情急怒急,如今想想,那时他应该是私自潜入的,悄无声息。”

“哦哦,就算是这样,他也还是可恶,他怎么不把你直接救出去,再救了孩子,将你们带出宫去?”

言域笑着吻了一下我的鼻尖道:“你又明知故问了,那大牢岂是他和我两个人能够突破的?”

好吧,我又问:“听你这么说,他去找你没有自报家门嘛,那你怎么知道他给你的药可以用呢?”

“因为他告诉我,你很快就要入宫去找我了,他让我留着命等你。”

“……”

无言一阵,我沉沉叹了口气,将头埋进言域颈窝拱了拱,轻声道:“言大哥为了我受苦了。”

第190章 奏折要看美人要亲

与言域腻歪了一阵,想起早朝刚上朝就抓紧出宫接雷决去了,这上朝没讨论的事情,奏折却少不了已经送进我的书房。

虽然不大情愿,我却还是很克制的从言域怀里滚去了书房,言域当然也是陪我一道,我看奏折,他就在我书案旁安静的研习战法兵书。若是我批奏折批的累了,抬眼就能见到言域专注看书的样子,实在是赏心悦目,也能扫去我不少的疲倦。

娄清玄新的神官官制又呈上来了,带有层级结构图,尊神是我,其次是天将,这天将之外又设了个天将,用膝盖想这都是给言域留的位置。看到这里我就要喷了,我让仲羽去帮娄清玄,仲羽还真是贴心,竟然知道一定要把言域拉进来。

双天将往下倒是变化很大,原本娄清玄根本就没在神官官制里面加暮长烟,此番却把暮长烟这国师给加入到这一级,娄清玄则自降一级,而后才是其他五督主,再往下呈金字塔状向下逐级分层。

一共分了九层,虽然这个层数没有特别的备注,但是我觉得娄清玄这九层对应的恐怕是九品官员的品阶。

这个版本我还是无法同意的。

翻找了一遍,将仲羽今天的折子翻了出来,通常来说各部官员的奏折都是暮长烟先过目,所以仲羽这本应该也是暮长烟看过的。今日娄清玄呈神官官制,仲羽总不会不知道,若是知道,他应该会告诉我他是什么想法。

开启奏折,果不其然,仲羽知我。

一张图,仍旧是以玄苍目前这种抄袭唐朝官制的结构为基础,在国师下新增一宗名为圣玄宗。三省六部九寺五监再加一个宗。

仔细对比两份奏折,我笑了,边笑边拍了拍桌子。

言域在一旁轻问:“何事发笑?”

我对言域招招手,“你来看,这个仲羽真的是跟着他爹学到了精髓。”

言域合起书后起身到我身侧俯身看了一遍,道:“娄清玄数道奏请均被打回,这一份已掩不住他的情急之态了。仲羽虽分寸拿捏得当,但这差事并不是他该过问的,这奏请由他署名呈上,难道是他已与娄清玄知会过?”

“嗯。”我仍旧笑着,指了指娄清玄这份道:“确实心急,他虽将自己放到国师之下,但是包括我、雷念和你,以及暮长烟在内,这些品级高过他的人,他也敢画上来,这可真是大不敬。”

说着我想撕奏折,可这纸张实在太厚,言域见状快速取了抽屉里的小刀给我。我便在暮长烟和娄清玄两人的结构当中划断,然后捡起朱批在娄清玄所在那半边画了个大大的红叉。

画完我又指一指仲羽的,笑道:“仲羽这份的结构图,你发现没有,是他贴上去的并不是他自己画的,只有圣玄宗这一部分是他自己动笔简单写了几个字,也并未画清这一宗往下的延伸。”

“是,他是为免僭越,将早已敲定的官制结构图贴上来,再在六部旁边新增一宗,如此既不冒犯,也可以说清他的意图。”

我与言域相视一笑,言域道:“仲羽这奏请,你要准了?”

我挑眉道:“不批罢了,此事不该他负责,他却呈了奏折,也是不妥。我若批复,岂非鼓励了这越俎代庖的歪风邪气?”

言域笑道:“不批,仲羽自当明白。至于娄清玄那处,想必仲羽已有把握能够说服。”

如此三言两语,一个大叉,搞定了两份奏折同一件事,我心情大好,将这两份丢入“已解决”的一堆里,站起来伸个懒腰道:“原本玄苍无官可用,凡事总要我自己想办法,去了趟帝衡再回来,国师倒是又提拔了几个可用之才。人才渐渐多起来,我可就能轻松轻松咯!”

言域也道:“智者贤才于国政之事多思虑多承担,你来做个决断便可,这累人的功夫确实应该多交给臣子去做。”

“哎呀,言大哥所言深得我心呐!虽然有时候觉得这也算是一种懒汉心态,但是做皇帝嘛,不就是这么回事。就拿雷决来,我给夜幽洗白一事来说吧,一个暮长烟一个雷念把过往的错都揽了,我和雷决这高高在上的英明神武形象才能安如磐石圣主贤君之名才能固若金汤,再比如说那联姻……呃……”我一时口快说到这里,瞬间懵逼,偷偷瞄一眼言域。

言域见我如此,拉了我的手将我拉到他面前,他又绕到我身后去为我捏肩,柔声道:“我这个做爹的,本该如此。即便因此冒犯了雷决,你来治我的罪,也是你不论亲疏赏罚分明,都是我应当受的。你无需为此多虑。”

话虽如此,我还是觉得这一番波澜让言域承担,言域是在太无辜了。便道:“言大哥为了我和孩子付出了很多。”

言域却笑道:“能为你们做些事,我可是甘之如饴的。你若总因此内疚,可叫我如何是好啊?”

“哎呀!”我哀嚎一声转身扑到言域怀里抱住他的窄腰胡乱在他后背摸了一通道:“言大哥你怎么这么好啊,我都要被你融化了!”

言域轻笑着抱了抱我,又在我耳畔柔声轻问:“还有这么多奏折,你不看啦?”

“看的!要看的!不看的话国师和仲羽会杀了我的!”

“他们哪敢?”言域嗤笑道。

我仰起头很认真的说:“我觉得他们真的敢的!你知不知道这趟从帝衡回来,他们两个领着纽朔他们连上了多少道奏折规劝我!太可怕了!”

“这件事——”言域拖了个音,抬手戳一下我的鼻尖道:“大臣们做的好!深得我心!”

玩笑时言域也会有如此生动的表情,双目含笑唇齿微启,桃花眼里水波流转随便一个眼神都是在放电,晃眼啊,实在是美的很晃眼!

忍无可忍无须再忍,我抬手猛地抱住言域的脖子道:“奏折要看,美人也要亲,亲完再看!”

言域轻笑着搂住我的腰身,帮我拔高了一些高度,顺便也微微垂首迎了上来,将他温柔的笑声埋没在我的唇齿之间。

如此纠缠了一番,我趴在言域胸口轻叹:“言大哥我又不想看奏折了,我们不如去睡一会吧。”

“这……这不行,你你还是先忙正事,晚上再……再……”

又有点口吃起来了,我嘻嘻一笑跳出言域的包围圈,回到桌案前坐下,再抛给言域一个媚眼。

自知被我戏弄,言域略嗔怒的瞪了我一眼,唇角的笑却毫不掩饰他的喜悦。他也拿起方才那本没看完的书,回到椅子落座,再度翻开,垂目去看书了。

第191章 雷家兄弟酒量第一

中午正殿的午膳不过只是过场,碍着雷决到的时间赶上午膳,匆忙布置罢了。

到了晚上,才正经是言域亲自督办的正式宴请。为此言域花了许多心思,菜单反复与雷念确认是合雷决口味习惯的,菜色做法也让御膳房领事试做给雷念试吃了几次,雷念点头后才算敲定。

吃的方面搞定,接下来便是喝的。

夜幽皇姓子孙似乎都是一路遗传下来的好酒量,尤其是到了雷决雷念这一代,他们兄弟会喝、要喝、天天喝,已经是天下皆知的事情。

疏狂王将醉别君,金樽困饮繁霜鬓。

言域说这是雷念“叛国”转投玄苍后,夜幽民间盛传的诗句。

疏狂王将说的就是雷念,那个君就是后来的君王雷决,至于这醉别则是民间将雷念能喝酒给强行杜撰了进去。后面半句,说的则是雷决在自己弟弟叛国告别之后一边喝酒一边思念弟弟的寥落之态。

虽说是叛国,但两句诗说的却是兄弟情,走的人醉酒不舍,留的人忧愁牵念。

但那绝不是真正的雷氏兄弟就对了。

好奇之下我又问民间对我有没有什么传言?言域思忖了片刻说:“有的。”

化灾厄、平战乱、除奸佞,是九天神女下凡再来修一世女帝的功德。

没有诗句,都是喊口号一类的,要么就是小孩子传唱的儿歌,没有美感,非常尴尬。言域给我说了几段,我赶忙叫他打住,再说下去我这女帝的脸面怕是就要兜不住了。

转回酒的话题,言域说晚宴的酒是金笑岚负责的,他在帝衡开珏金楼的时候,那青楼本就是姑娘和酒都声名远扬,他酿的酒应该能让雷决喝个痛快的。

我一听就急了,“不行啊,他酿的酒我喝过的,太烈了,我可不想没说几句话就醉倒,太丢脸了。”

言域笑道:“他酿了两种新酒,一种在你上次试饮的烈酒上做了调优。此酒名为疏狂。”

“疏狂?哈哈哈哈好名字,希望雷念不要觉得我们是在嘲讽他叛国!那另一种酒呢?”

“烈度减半,调入少许果酿,名为微霜。每一席位侧方均会放置两种酒的樽簋,婢女会按每人喜好为其斟酒。”

我喜道:“完美!”

如此边聊边走到了琉光阁,曹至曹侃二人已经等候在门口,见我来二人齐齐下跪行礼。

我让他们平身,又笑道:“你们兄弟也许久没见面了,这次也该好好叙旧。”

曹侃忙抱拳道:“多谢陛下准曹侃的假!”

我哪能操心到这些事,想必又是言域安排的,侧脸望他,他微笑颔首,后言域对曹至说:“进去请主君赴宴吧。”

曹至抱拳道:“陛下已在更衣,事前交代女君若来,恭请女君进琉光阁,以免在门口着凉。”

虽说玄苍是我的地盘,可现在我们跟夜幽已经尽弃前嫌重新结盟,那么他来我这住在琉光阁,没有他的示意,我也不能自说自话就闯进去。想必他也是想到这一层,才让曹家兄弟守在门口将我请进去。

步入门内,我回身看一眼走在我和言域后面的曹家兄弟,想起昔日在夜幽时,曹至对我也算有过关照。

我便主动唤道:“曹至,你上前来。”

曹至便忙走到我身侧回道:“曹至听令。”

我笑道:“没有命令,想问问你是否别来无恙。”

曹至跟曹侃这对兄弟长相也有六七分相似,许久不见曹至,现在再看,他做为哥哥比曹侃还是多了几分稳重的。听见我这样问,他才抬眼,恭敬的望我一眼又立即低垂眉目,抱拳道:“属下无恙,敢问女君别来可还安好?”

“嗯,我也挺好的。如今你弟弟在玄苍也是位领军的将军了,我会好好待他,你可以放心。”

曹至神色又恭敬几分,感激道:“多谢女君照拂,属下感激不尽。”

再对曹至笑一笑,也没什么更多的话好说了,便让他退下。

琉光阁虽为宫院名称,正中的五层主楼却也还是叫做琉光阁,进到一楼正厅坐下,尚未来得及饮茶,就听见侧面木质楼梯传来的脚步声。

先看见了玄色的靴子,紧跟着就是长度及踝的玄衣下摆,雷决步下楼梯时正以右手握在左手手腕处,整理他左腕箭袖的袖口。

白天见他还是阔袖的外服套广袖大氅的,晚宴却将外服换了箭袖玄衣,衣摆及踝,外面套了件无袖大氅,长度也不过刚刚过膝。

如此穿着,外层短些,里层下摆虽长,袖子却精干,比阔袖的一套少了几许随性洒脱,却多了许多郑重干练,甚至颇有些习武之人的英朗飒爽。

见我望他,雷决来到我跟前对我抱个拳,我也起身对他揖了手道:“天凉,加件披风。”

一旁静立的婢女便将领口蓄了玄黑风毛的披风送来,雷决站着不动,婢女踮脚起来给雷决批上披风。

“让你久等了。”雷决说话时笑容虽淡,却温和有礼。

我道:“是我来早了。”

婢女要绕前来为雷决系披风领口的系带,雷决却说:“你退下吧。”

而后雷决自己牵着系带,胡乱打了个结。

我看着好笑就笑了,“你这样系个死结,等进了御膳堂婢女可怎么给你解开啊?”

说罢我本想上手的,又思忖着不能上手,言域本在我身后,此时上前来对雷决抱拳道:“请让言域为主君整理一下。”

雷决淡淡瞥了言域一眼,不置可否,却将面向转了转,面朝言域了。

言域垂着眼靠近,抬手解开那系的颇丑的死疙瘩,我见雷决正以一种审视目光盯着言域的眉眼看,若是我被人这么盯着一定很难受。

四下望望,我寻个好奇问:“怎么不见瑾萱?”

“她不与我同住,她住在后院。”

“嗯?为……啊,我是说,她不去赴宴吗?我是想请她一道去的。”

雷决浅笑道:“她并非以皇妃身份前来玄苍,故而不适宜正式露面。待明日你散朝后,我带她去你寝宫见你。”

我这才联系起瑾萱来时是个小侍卫的男装打扮,原来是为了隐藏妃子身份。可是既然是过来结盟的,那就不会有什么危险,为什么非要隐瞒身份?

难道是君主来干正经事,带个妃子在身边,怕引起天下人的耻笑?

第192章 称颂端说五苑贤略

御膳堂虽比正殿略小些,但就用途来说,却比正殿更适宜接待客人,布置酒宴,以及在帝王高位与宾客席位当中设了一个宽阔的平台。平台两侧有两人宽的窄道可以绕过帝王座位高台下方的隐蔽的暗室。

这就很像是一个舞台,高度适当,帝王垂目,宾客举目便可观看舞台上的表演。

所以除了菜肴酒水,当有的侍奉礼仪之外,最重要的就是这舞台要如何利用了。

常规的礼乐乐师本就可以设置在大堂两侧,宾客席位背后,这平台通常来说要么是舞娘羽衣蹁跹,要么是少年剑舞生风,玄苍其实很不擅长这些。

夜幽国擅礼乐歌舞,舞娘的舞姿是三国公认的好,帝衡是擅美少年轻衣剑舞,同样也是三国公认的好。

十年前玄苍在文娱方面也有三国公认的好——咏唱。

就是大合唱,唱的是向灵木祝祷的经文,动辄就是百人起的红衣合唱团,神情肃穆手缠红穗每人都是眼观鼻鼻观心的随着曲调庄严的鼓乐伴奏,咏唱经文。

新任的礼部侍郎裴昂是暮长烟提拔上来的,他是玄苍人。自打他上任,这玄苍几百年传统的咏唱团又给他张罗了起来。

雷决来之前我特意让裴昂带咏唱团来唱给我听一听,一听之下,感慨良多。

震撼、浑厚、虔诚,但是作为待客的表演实在是太压抑了,我实在无法想象一边听这晨钟暮鼓一般撼动神魂的声音一边吃饭聊天会是个什么景象,用这个咏唱做表演实在是太折磨我的客人了。

所以这咏唱团,仅做雷决来访当天晚宴的开场合唱和压轴合唱。压轴仍旧用裴昂选的经文咏唱曲,开幕则被我换成了气势恢宏振奋人心的诸子百家大合唱。

为此我还专门跑去暮长烟新修缮完成启用的国家书库无上阁去翻了翻,发现我概念里诸子百家的诗书礼易乐中庸也能有个一一对照,名字改一改就可以了。于是欣然抄袭歌词再抄袭谱曲,又让言域帮我修改定稿,便交给裴昂让咏唱团去练。

所以开席,宾客入座,我宣讲了一番欢迎致辞后,红衣咏唱团整齐由室外步入,分立在乐师之前、宾客之后,鼓声雷动,礼乐势起。

【大风起兮云飞扬,九万里苍穹,江山逐鹿谁称雄,百家诸子显峥嵘。诗书礼乐诏孝忠,谱义道鉴梦,端说五苑贤略颂,乱世纵横笑谈中……】

下面夜幽使臣听见那句“端说五苑贤略颂”的时候都是齐齐一怔,而后纷纷主动端起酒杯对我隔空一敬,又对我的诸位大臣一敬,两边愉悦的将酒饮下,这个友好的氛围就算开场立定了。

这里我可是拍足了夜幽马屁的。

《端说》的上、中、下三部是雷决从十二岁开始编撰,将他所学与自己总结的治国雄才大略书写在内,直至他登基才正式成书入库的。

《五苑》是五部,也是雷决率夜幽文臣所著,算是一本集当今各家所长,整合之后再以雷决的视角进行注解修订,兼备唯心主义与唯物主义之大成的著作。

《贤略》是一部三十五卷极厚的一本,是雷念将所学战略兵法、实战记录、经验总结融合编撰成的一本。这本也正是言域现在正在悉心钻研的一本。

这三本书我以前没注意,也没空去关注,但是这次雷决要来,言域将这些书也给我找了来然我作参考,我才发现这一对兄弟真的是不简单。但是到底有多不简单?

哈哈哈哈,好吧老实说我没怎么看,只是单纯觉得小小年纪就开始写书,恐怕是被父母老师逼迫导致的不简单。不过我这女帝到现在为止除了一些邪气凌然的布教邪曲之外根本没什么为人称颂的作品和事迹,我也该放低身段,捧一捧夜幽这两位才是。

雷决本垂目倾听,听到这一句后,微微抬眼扫视了一遍咏唱团,而后向我举起酒杯道:“女君过誉了。”

我也回敬道:“主君过谦了,此乃实至名归。”

饮尽后,雷决继续含笑望我道:“词曲何人所做?”

我手上一顿,尴尬了半晌道:“是我改的。”

“原作何人?”

我压低一些声音道:“不知道,忘记了。就算记得,这里也没人认识的。”

雷决略挑起右边的眉峰,似是领会了我的意思,再微微颔首道:“气势恢弘,改的不错。可否将曲谱赠我一份?”

“好,散了席后我遣人送去琉光阁。”

雷决笑道:“散席后一道吧,我也想去你那处坐坐。”

警铃大震,我觉得我的笑容可能僵了一下,雷决笑道:“去你书房便好。”

“啊,好,好的,欢迎。”我再度端起酒杯,抿下一口压一压惊。

转目向下,咏唱已经结束,接下来常规的歌舞并非玄苍特色,但也还算拿得出手。

歌舞间隙听见夜幽使臣和我的大臣们已经开始三言两语的品评起帝衡著作《惊天神威录》,听见夜幽一位使臣对此书嗤之以鼻,我这边龚驰和裴昂也连声附和,都道这是一本无脑吹捧皓姓皇室的烂书,一无是处滑天下之大稽。

我就喷笑了出来,雷决侧目道:“何事?”

抹掉嘴角旁喷出来的酒,我摆摆手道:“那《惊天神威录》里的故事我觉得还挺有意思的,比如鲁智深倒拔垂杨柳。”

“鲁智深?”

“啊不,皓之燊,就是皓悭另一个叔叔,被皓渊压住不得翻身的那个。”

雷决道:“涵王皓之燊,辰王皓渊同父异母的弟弟,常年抱恙深居简出,他是无力倒拔垂杨柳的。”

“嗯。”我点点头,“那皓渊不是庶出的嘛,听说皓之燊才是嫡出的正经王爷,可惜出生的晚,愣是被一个庶出的哥哥皓渊给摁住了再也起不来了。”

雷决又对我举杯道:“皓渊出身、才能皆是不济,他能摄政颇为蹊跷。我已派人追根溯源,得了消息,遣人报你。”

“那就要多谢主君了,这种消息多多益善,听了解个闷逗个乐子也是很不错的。”我双手举杯回敬。

我瞧着开场氛围不错,现在下面的人也都有吃有喝有聊了,便再度举杯与雷决一道跟众臣互敬干杯。

再看看雷决,他始终噙着浅笑,臣子与我们又隔着表演的舞台,既然他们听不见我们说话,那我这该清的账,还是要跟雷决清一清的。

第193章 雷厉风行主君圣明

一杯酒,我道:“主君,既已重修盟好,那这过往种种,我们也当将其理清,以免今后因此再生芥蒂。”

雷决饮的正是那烈酒疏狂,闷下一杯眼睛都不带眨的,轻道:“你说。”

我道:“回玄苍登基时,主君借给我的钱粮物资,如今连本带利一道奉还,还望主君不要推辞。”

雷决本淡望我的眼神又有一刻的深邃凝视,随即平复,笑道:“好,我收下。”

再一杯酒,我道:“我与凤亲王大婚时,主君前来祝贺,我与凤亲王多有失礼招待不周,此事我至今无法释怀,想着应当致以歉礼才是。”

雷决似乎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再度笑道:“歉礼就不必了,你想要一句原谅是吗?”

这一问问的我自惭形秽,可这账不清,我始终觉得雷决会记恨言域,于是厚着脸皮点了下头,“是,想要你的原谅。”

雷决举杯道:“好,我原谅了。”

我蹙眉道:“这么简单就原谅了?”

饮了酒,雷决浅笑,“不然呢?问罪言域?”

我赶忙摇头,“不行!那不是他的错!”

雷决再道:“所以我只能原谅了。从今往后,此事我不会再提。”

我设想了无数此今夜会与雷决争执不下,我不断加价来让雷决抹掉这些恩怨,可万万没想到雷决竟然这么轻易就答应了。一时间我却有些慌神,夹了婢女布来的菜也不知道是什么,喂到嘴里咀嚼咽下,才又冷静下来。

“主君,我登基后还有诸般得罪,出宫接主君在辇舆里主君说的那些事……”

立雷念为玄苍贤王,逼雷念杀害驱逐夜幽兵,让雷念写家书给夜幽太后牵制雷决,这些事我实在是没办法在现在重新结盟后再一一说出口来,当时是形势所迫,如今合起来一起说,听上去简直就是我盯着雷念这个人质往死里利用往死里欺负。

雷决视线望向下方的雷念,他正默默饮酒,似乎觉察到这道视线,雷念举目往来,与雷决相视一笑。雷决对雷念举了杯,雷念便双手握杯,先干为敬。

“他怨你做的那些事吗?”雷决望着雷念问的是我。

我也盯了雷念一会儿,换来雷念一个略不爽的白眼,我立刻就被这道白眼逗笑了,对雷决道:“他应该没有怨我的。”

雷决却道:“他很记仇,你确定?”

我仔细想了想道:“我跟他也算是有过过命的交情了,他很照顾我的。”

雷决听罢,点了点头,“好,我说过的那些事,今日便一笔勾销。”

说完这句,雷决又端起一杯疏狂,我则端起一杯微霜,他却不再与我隔空对敬,而是起了身走到我身畔,我便也起身,实实在在的碰了碰杯子后,各自喝下。

保持这个近距离的站姿,雷决垂目望着我,“还有什么事是你想要一笔勾销的?”

我愣了愣,微微往后退开些距离,思来想去好像也没什么其他事了。可雷决却道:“想不出?那便是你与玄苍对我与夜幽再无亏欠了。”

有些发懵的点点头,这确实是我的目的,我就是不想再有什么账是欠着夜幽的。

“剩下的,就是我欠你的,夜幽欠玄苍的。”

“啊没有,你们没有欠我们什么了。”我又往后退了半步。

雷决举目向下,视线虚落在双方臣子坐席之处,微笑缓道:“此番前来一则为玄瑚与你一双子女的生辰献礼而来,二则是来看看你究竟过的如何。国事你要问什么要谈什么直说便好,说完了,再与我聊聊你是怎么过日子的。这里是你的家你的国,你在这里过得好,我才放心。至于我欠你的,欢迎你随时来讨,我给得起的绝不拒绝,我给不起的抢也要抢来给你。”

“……”我被雷决一番话说的不知该如何反应,只觉得心中发闷,闷的我胸口有些隐隐发疼。

“你要借兵?”雷决突然话锋一转。

我震惊之下用力点头,“是!”

“多少,多久。”尾音下落,并非问句。

我本想借二十五万一年,但想着雷决会砍我开出的数量和时间,便一伸手道:“五十万!两年!”

“好。”

“啥?”

雷决收回视线,垂目笑着凝望在我眼里道:“我说,五十万,两年,可以,我借给你。”

我惊道:“这可是夜幽三分之一的兵力,你也愿意借?”

雷决道:“愿意。”

“……”我惊愕的呆滞了半天,莫名说了个:“谢谢啊!”

“嗯。”雷决颔首,后问:“你还需要什么?”

我的妈耶五十万兵我都借到了我还能要什么?哦对了,还有我那五十万人口!我便道:“帝衡五十万人口!”

“国境通行令牌给我,明日快马送去边境,五十万人月余可至。”

“啊!太快了,我要你五十万兵马先来!否则帝衡人来了我……说起来丢人,我目前没有兵力维持好这些人的秩序。”

“好。”雷决浅笑应了,一转头对下方唤道:“贤王!”

礼乐歌舞骤然停止,堂内顿时鸦雀无声。

雷念立即起身上到我与雷决的正座对面,隔案抱拳道:“兄长。”

雷决从怀里掏出个兵符丢了过去,雷念立即双手接下,略有不解之色。

雷决道:“传我口谕,借兵五十万,借期两年,将旨意八百里加急传去上屏山下秋远军驻地,你亲自去将五十万秋远军带回玄苍。二十日为限,逾期提头来见。”

“二十天?”雷念脸都要崩裂了,“兄长,上屏山山谷已经堵死了啊!没有近路可以抄了!”

雷决一蹙眉,雷念立刻抱拳道:“臣弟遵旨!”

而后雷念回身,点了守在门口的人道:“曹侃、凌霄!立即召集一千清衣卫骑兵四千帝衡军骑兵,携带黑火,炸通上屏山山谷!”

暮长烟:“……”

我:“……”

雷念已经火急火燎的带着人走了,雷决见我无语,笑问:“怎么了?”

我耸肩撇嘴道:“管炸山,管不管再给我填起来啊?”

雷决道:“山谷开建水坝水闸,可以防洪,可以通船。”

我呵呵道:“那么大的能通船的水闸,我们玄苍可没有现成的技术能造啊。”

雷决回到他的座位坐下,对我举杯道:“夜幽负责。”

暮长烟:“……”

我:“……”

雷决:“???”

暮长烟出列率领玄苍众臣跪拜道:“主君圣明!”

我对雷决一拱手道:“确实,主君圣明。”

第194章 雷大布局初见端倪

晚宴吃成这个样子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一顿饭解决了债务问题,又解决了借兵问题,还解决了人口问题,就跟闹着玩似的。直到咏唱团来唱了散席的大合唱,我跟雷决已经并肩在回我寝宫的路上,我脑袋还懵着。

言域在晚宴整个过程里都只有极少的只言片语,此刻静静走在我的身后,我想他今夜的震惊应该不亚于我了吧。

雷决也实在是太过于出人意表,又果断的令人发指,雷厉风行到鬼哭神嚎。

懵过之后,我陷入深深的自卑。这个做皇帝啊,我觉得我肯定比皓悭强很多,可能也比皓渊强一些,但是跟雷决比,我从气势上就输了一大截。

郁闷,不开心。

默默叹口气,我还需要加倍努力才行啊。

雷决在我身旁问:“何事叹气?”

哎,怎么那么轻的一声叹气都能被他听见呢?我勉强撑个笑给他道:“怎么办,我不知道怎么谢你才好了。”

雷决却道:“既已结盟,盟国之间互相借兵也是常理,无需道谢。”

“这呵呵,常理啊”我只觉得自己已经词穷。

言域快走了两步走到我另一侧,我不知道他突然走上来是怎么了,去望他时,他却看向雷决道:“主君特意让秋远将军驻了五十万大军在上屏山下?”

雷决略一挑眉,瞥了言域一眼道:“你想说什么?”

言域抱个拳后又道:“上屏山已经堵死,上屏山下边境之处却驻扎五十万秋远军,主君是否料到玄苍要向夜幽借兵?”

对啊,我这才反应过来,上屏山早就堵死了,驻军在那个地方完全没有意义啊!

雷决笑容不掩轻视,对言域道:“我知道是因为雷念传信给我。”

言域明知道雷念已经写信给雷决说过我想借兵的事了,还要发问,嗯这事情可能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

言域对我的注视报以温柔一笑,再度转眼去看雷决道:“雷念并未说明借兵数量,主君却料到了。”

雷决略噙笑意,盯着言域看了一会儿,又垂目望我道:“有什么话,回你书房再说。”

呃问题是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啊!我道:“给点提示先?”

雷决:“”

言域却道:“请主君准言域共议。”

雷决仰头望天,似乎漫天星辰比言域的脸还要好看,他望了片刻后道:“准。”

嗯很好,那这样我就旁听就行了。

我这个人,最喜欢旁听了。

雷决望完了天,又望我问:“国宴至中数位舞娘手执相思红豆起舞,那一舞可有命名?”

我嘿嘿笑道:“有的,叫寄情。”

“寄情”雷决品味沉吟后又问:“在国宴上跳这支舞有什么含义么?”

这就是我和言域之间的小秘密了,我偷偷瞧一眼言域,言域便对雷决抱拳道:“回主君,今日虽是主君来访设国宴恭迎之日,却也是瑚陛下定下的另一个节日。寄情便是礼部按此节日编排的舞曲。”

雷决疑惑道:“哦?什么节日?”

“二月十四,情人节。”我笑着回答完雷决,再回首看一眼言域。

言域正目光柔和笑望着我,视线相接,我忍不住暗暗拉了一下言域的手。

雷决在旁边,我这手稍微握了一下便赶忙松开,再望向雷决道:“去年玄苍刚刚复国,非常艰难,各类节日都按下了没有庆祝。今年开始,我会让礼部逐渐恢复各类节庆习俗,也会适当再增加一些以前没有的。”

也许是夜色昏暗吧,我这么解释着,雷决垂着眉目颔首,他还是含着笑意,我却再难看清他方才雷厉风行后持续驻留在他眼里的光亮。

回到书房简单饮了几口茶水,言域已经将地形图找来放在我面前的书案上。

雷决也已起身,站在我左侧,言域在我右侧,他先指了一下上屏山下夜幽国境内道:“若言域没有猜错,秋远军五十万人是驻扎在这一带吧。”

这位置正是上屏山被我堵住的那个山谷谷口。

雷决抱臂而立,点了下头,“嗯。”

我仰头看雷决道:“那你就是猜到我要跟你借五十万人,早就在那里准备好了。”

雷决浅笑,又看着我“嗯”了一声。

言域低头想了一会儿,对雷决抱拳道:“言域接下来的话,若有冒犯之处,还望主君息怒恕罪。”

雷决抬起眼皮看了一眼言域道:“你说。”

如此言域便走到书案对面,取了四根墨条,一块放在了去年夜幽从帝衡打下来的那块领土中玉槐州玉池、江俞、丰槐三城一带,一块放在了三国交界的平原清古道,一块放在了我带着徒众从帝衡回归玄苍跨境之处寒鸦谷,最后一块放在了玄苍帝衡交界的裂地峡谷中段的一块开阔高地试义坡。

见言域如此放置,雷决似是提起了一些兴趣,将我桌案上笔墨纸砚推到桌角,一屁股坐在靠近我这一侧的桌角上,手撑在桌面对着地图上四块墨轻笑一瞬道:“你从雷念那里得了不少消息啊?”

言域摇头道:“我只与他探讨贤略战法,并未提及主君布局,想来他也是不愿说的,我不欲为难他。”

“你别告诉我这些都是你猜的。”雷决含笑带疑。

言域却开门见山指着玉槐州道:“主君打下帝衡玉槐州,此处三城之间有坚固城墙相连,设置中军要塞进可攻退可守。此处布兵之后,帝衡定会就近以大军布防。”

雷决低笑不语。

言域又指着寒鸦谷道:“此为帝衡挺军剑指玄苍最近通路,此处需设置重兵布防以免帝衡进犯。”

“而此处。”言域又指向试义坡,“裂地峡谷在此处最窄,最易建造桥梁打通玄苍帝衡通路,而此处过境便是帝衡大片沃土,此乃帝衡粮草供应不绝的源头。在此处建桥、驻军,帝衡亦不得不防,如此此处便可与玉槐州一并将帝衡兵力分散至帝衡国土两端。既兵力难以集中,帝衡便不会轻易主动攻打任何一面了。”

雷决仍旧低笑,“你还没说清古道。”

言域蹙了蹙眉,“清古道处有夜幽军驻军亦是清衣卫密探探得消息,此处布兵,言域猜测主君是想要,引战!”

我仔细看看地形图,愕然道:“这么开阔平坦的地方打仗,那岂不是哪一方有什么套路都一览无遗?什么奇袭诡计还能奏效么?”

言域估计也是想不通这一点,才蹙着眉头盯了雷决许久。

雷决笑道:“帝衡不擅奇袭诡战,若不给他一片开阔地,他岂敢来战?”

第195章 前任现任和平共处

“你要请君入瓮?”我瞪圆了眼睛张大嘴。

雷决瞥我一眼不答,言域在一旁柔声道:“主君应该是想正面拼杀。”

我又不解了,“你想战力碾压帝衡?你确定你这样布局之后,清古道这处你有绝对的战力优势?”

雷决耸肩轻松道:“清古道是否占优,主要看玄苍如何布局。我借兵五十万给你,你准备放哪里?”

“当然是帝衡怕我放哪里我就放哪里咯!”

“聪明。”雷决对我笑笑,又问:“那他怕你放哪里呢?”

我看一看寒鸦谷,“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有什么好抢的。”再伸手一指,“试义坡,帝衡怕我跨过峡谷去烧杀抢掠祸害他的农民和粮食!”

雷决此番笑容扩大露出一点白牙,笑过后道:“试义坡处峡谷过境,是帝衡引以为傲的天然粮仓,但此处远离帝衡皇城,你在此作乱也难立竿见影,毕竟帝衡国库充盈粮库也是满的要溢出来,一两年的收成被毁帝衡还不会放在心上。”

言域也道:“确实如此,你可记得你当初选择在寒鸦谷国境是因为什么?”

我道:“自然因为那地方路线最短走起来最快。”

言域又对我柔柔一笑,我一拍脑袋,“啊,这里离帝衡皇城最近!如果从这里打过去帝衡才是最怕的!”

我又瞪向雷决,“那你刚才夸我聪明!”

“你刚才说他怕你放哪你就放哪,可不是聪明极了。”

“……”

我道:“好吧。那这个问题解决了,假设都成立,清古道那边你就算把帝衡军摁在地上摩擦,但那里距离帝衡皇城那么远,你要猴年马月才能打到皇城里面去?”

雷决挑眉道:“我为何要打入他的皇城去?”

言域道:“帝衡去年与夜幽对战虽战败,却仍是第一大国,别说一年半载难以攻破,就是十年持续去打,也极难将其尽数瓦解。且帝衡在三国之内历史最为久远,根基稳健,即便强压灭国,也势必会死灰复燃。”

我道:“这话有道理。三国历史最短的玄苍灭国十年都能复国,更何况帝衡那个强国大国。”

瞬间我又崩溃了,哀嚎道:“那我每每跟雷念说我要拆了帝衡,他都不告诉我我太天真了!”

“他是武将,若无坚定信念,如何能打胜仗?”言域对我笑的有些无奈起来。

雷决去端了杯茶喝了一口,笑道:“你口气不小,拆了帝衡?”

“怎么?”我怒道:“帝衡拆不得吗?”

言域也端了茶来递进我手里,对我笑道:“可以拆,但先要让他们自己拆自己,等拆的七零八落,我们才好收割。”

我惊道:“言大哥你知不知道你在用很温和的口吻在说非常可怕的话啊?!”

言域雪白的肤色突然染了些粉色,暗瞥我一眼道:“都是主君的宏图大略。”

雷决放下茶杯,走过来对我一伸手:“曲谱给我,我要回琉光阁了。”

“什么?曲谱?不是,刚才说到哪了?言大哥不是说死灰复燃?那什么他们自己拆自己我明白,让他们内斗嘛,反正他们就喜欢内斗,然后我们收割,收割完了呢?放着不管了?死灰复燃怎么办?火烧屁股了怎么办?”

雷决略一蹙眉,“曲谱,给我。”

言域转去书柜取了一本册子来双手呈给雷决道:“陛下做所词曲皆抄录在册,这一册请主君收下。”

“嗯,多谢。”

雷决收了册子竟然还对言域抱了个拳。

言域赶忙抱拳躬身道:“恭送主君。”

“等……等等!主君!欸!雷决!”我站起来追到门口,言域在门外已又对雷决抱拳行礼。

我正准备出门去追,言域一把拉了我的手将我拽回书房柔声道:“你别叫了,话已经说完了,你有什么问题问我就是了。”

两眼瞪住言域温柔又平静的脸,我抱住自己的脑袋道:“我想问的问题太多了啊!”

言域微微叹口气,拉我回桌案处,他先坐下又将我拉到他腿上坐好,揽住我的腰身后与我对望了一会儿。

他的眼神就像是一个家长在看熊孩子,又宠溺又无奈。

我眼睛飘去看别的地方,心虚道:“怎么了?我就是没你们聪明而已,也不用这样看我,我好歹也是个皇帝,要面子的。”

“你是装傻,故意让他小瞧你,高看我。”言域口吻里有那么一点点生气?

我抱住言域的脖子道:“我没有,我是真的傻,什么布局什么打仗,太难了。”

言域道:“你再演戏,情人节的礼物我可就不给你了。”

我撇撇嘴,“好好好,我不演了,不过一开始我确实没听懂嘛。”

“你从哪里开始懂的?‘请君入瓮’?”

我一惊,“你怎么知道?”

言域刮一下我的鼻子道:“略显浮夸,瞪眼睛就罢了,嘴长那么大,装傻装过头了。”

我厚脸皮的撇撇嘴,撩起一缕言域的长发在手指头上绕一绕,“帝衡内斗文武分派太清楚了,当中要再做一些文章才好。”

“嗯。雷决此来结盟也算诚意十足了,但我看他这番布局本不欲与你说的,想必是他还有所顾虑。”

我点点头,“顾虑肯定有,毕竟曾经……嗯,他可能是怕我对他有怨念,无法与他共谋大业吧。”

言域抱着我的手紧了紧,将脸靠在我脸侧轻问:“你准备怎么做呢?要与他开诚布公谈一谈吗?”

我立刻摇头道:“言大哥,你不要担心……”

言域吻了我的唇一下将我打断道:“你想做什么尽管去做,不要怕,我永远在这里等你。”

哎,我叹口气整个人挂到言域脖子上道:“今天一天都好累,现在该应酬的也应酬完了,我是不是可以看看我的情人节礼物长什么样了?”

被言域打横抱起我只略惊了一小下,然后马上就适应了被他抱着走,舒服的窝在他怀里玩他的一缕头发。

回到卧房言域将我放在床榻上,浅浅一笑又吻了我额头一下,轻道:“等我一下。”

我开心道:“嗯!”

言域离开卧房片刻折返,回来时怀里多了一个通体洁白毛茸茸的东西。

我隔着老远就惊讶道:“这是什么?是风毛还是皮草啊?这冬天都快过去了,穿不了几天了呢!”

可言域只是含笑走近,将这毛茸茸的东西塞到我手里。

第196章 你送儿子我送戒指

到了我手里这东西突然动了动,我才愕然发现这原来是个活物!只见它在一团洁白的绒毛里探出一张尖俏的笑脸,懵懵懂懂睁开了眼,迷迷糊糊看了我一眼,“吱”的叫了一声。

“这是什么?这是大老鼠吗?”我虽然惊讶可却觉得这东西长的很好看,小尖脸,大眼睛,红色的瞳就像剔透的红宝石一般。

“什么大老鼠?”言域哭笑不得,“这是只小狐狸。”

“狐狸是吱吱叫的嘛?”我拦着这小家伙的两条前腿将它抱起来,仔细瞧瞧,尾巴确实是狐狸尾巴,又长又大,刚才它就是用尾巴把自己蜷起来的所以看起来是一坨白毛。

言域坐在我身旁,抬手搔了搔狐狸的下巴,那狐狸立刻舒服的眯起眼睛。

我哈哈笑道:“言大哥它喜欢你啊!”

“也喜欢你的。这种雪狐非常稀有,养的好的话可以长到半人高,是懂得护主的好物。”

半人高?我脑中浮出一个画面,身边带这个巨大的狐狸在皇宫里溜达,那可是非常的威风啊!

“我想着,等我出去领兵作战的时候,你身边带着它是多一重保护,便让梧桐林的家丁将新得的这一只送进宫来了。”

我心里又软又酸,抱着狐狸钻到言域怀里拱了拱道:“我太喜欢这个礼物了,我要天天将它带在身边寸步不离!”

说完我还觉得不够,又道:“就算上朝,也要带在身边,放在我腿上!”

言域又以手指搔了搔我的下巴道:“真的喜欢?”

“特别特别喜欢啊!”我抱住狐狸狠狠在它头上亲了一口。

狐狸本来就没睡醒,被我一亲,更是懵态毕现,蠢蠢呆呆,惹得我又哈哈哈哈笑了一阵。

“那你给它起个名字。”言域如此提议。

我眼珠子转来转去,突然灵光乍现道:“叫皇贵妃!”

言域抚额道:“它是只公的……”

我于是又转了一会眼珠子,兴奋道:“皇太子!”

“……”

我看着言域好像有点头疼,他捂了一会头后道:“你叫它皇太子,国师和大臣们都会念你的。”

“那没办法了。”我一摊手,“那我只能叫它亲儿子了。”

“……”

言域道:“尽量不要在人前这样叫。”

我嘿嘿道:“好,我尽量。”

可是到了泡汤池沐浴的时候,言域还是把亲儿子丢在卧房里让婢女看着。

我泡在水里还很不满,对言域道:“这么大个汤池,为什么亲儿子不能来一起泡?他那一身白毛,要多洗一洗才更显得洁白好看吧?!”

言域叹了一口气。

“下次可不可以带亲儿子一起洗澡啊?”

“等我出宫了你再带他一起。”这嫌恶的口吻好像很后悔将亲儿子送给我。

我不解道:“为什么现在不行?”

本面对面坐在水里聊天的,言域却突然抿了下唇,将我揽进他怀里道:“你告诉我的,情人节礼物是相爱之人互相赠送的。”

原来是跟我要礼物呢,我抬起右手在言域跟前挥一挥道:“看见没,有什么不同?”

言域盯了我的手一会儿道:“你换了个小扳指,这扳指跟你无名之指上的指环是一样的。这扳指和指环我没有见过。”

“你当然没见过,这可是我让百灵去金匠那里选的羊脂白玉做的指环,又怕不小心碰碎了,让金匠在玉外面包了层镂空的金桃花。”说着我从大拇指上摘下大的一枚,拉起言域的左手给他戴进了无名指。

大小合适,言域的手本来就修长好看,戒指上金桃花雕的惟妙惟肖,在言域白皙的手指上绽开一般璀璨闪耀,可其中包裹的白玉又几乎与言域的肤色一致了,乍看之下就像是言域手指上只戴了一圈金子做的小桃花,精巧极了。

我拍拍言域的手道:“这叫做结婚戒指,我的无名指和你的无名指都戴了一样的,这样不管谁看见这戒指,都知道咱们是一对夫妻了。”

说罢,我将手伸到言域的手跟前,两只手摆在一起,戒指是一模一样的,手是一大一小的,肤色倒是差不太多都是又白又嫩的。

心满意足再动一动手指头,我觉得汤池水有点凉了,便拉了言域这只手说:“水都凉了,该走了。”

言域拽了我一下,我回头看他,他正低垂着头,我凑近一点靠过去问:“言大哥你怎么了?”

“……我太……了。”声音太轻,而且还在颤抖。

“啊?你说啥?”我又凑近一些。

言域忽而抬起头,眼眶微微有些泛红,提高一些声音道:“我太高兴了!”

“啊哈哈哈哈那我的礼物你是喜欢的了?”

“我喜欢!”

随着一声欢呼,言域猛地将我扑进了水里,狠狠吻上我的唇。

我好像知道为什么今天汤池的水凉的这么快了,其实一开始这水就没那么热,因为我跟言域说过,如果以后想在汤池里亲热,就把水放的凉一些。

第二天我去正殿上朝,路上见一群夜幽使臣正往琉光阁走,问了才知道他们即便身在玄苍,每日晨起也还是要按雷决的命令去琉光阁议事的。

想想也对,这次雷决出访玄苍带了少说有四五个老臣和十几个年纪四十岁左右的大臣,这群人一起跑来玄苍总不能每日都闲着,雷决是来结盟,那想必还有许多需要与他臣子商议的事。

一处皇宫两处朝堂,这也算是我走马上任做了女帝以后开的先例了,总觉得还有那么一点微妙的有趣。

突然想到了帝衡起雾时候的清烟盛谈会,我便让暮长烟去准备几个议题,选定议题后,我们玄苍也去邀请夜幽的皇帝和使臣一道组织几次盛谈。

友谊第一比赛第二,辩论只是形式,主旨在于观察和学习。

我想看看雷决究竟是怎么样一个皇帝,如果他真的那么强,我也要趁他在夜幽期间,好好挖一挖能从他身上挖掘到些什么有价值的内容好提升一下自己。

然而这只不过是我单方面的想法,雷决是否愿意带着他的使臣跟我一起切磋碰撞,那还得看雷决的意思。

包括雷决此次前来有可能存在的顾虑,也必须要跟他好好摊牌说说清楚了。

第197章 帝王休妻闹着玩呢

雷决如约在我下朝后午膳前将瑾萱带来我的寝宫。

正厅之内,雷决负手而立对着墙上玄瑚父皇的画像看了许久。

瑾萱对我抱着的雪狐很感兴趣,又摸又揉,双眼放光,直道从未见过拿狐狸当宠物养在身边的。

雷决看完了画像也到我跟前来抬起一指点了点狐狸的前额道:“这是一只赤瞳雪狐王,该是绝种了的,你从哪弄来的?”

“言大哥送的,说是清衣卫抓到的,你说它是狐王?言大哥说它才四个月大,怎么就是狐王了?”

“言域没告诉你?”

我懵然摇摇头。

雷决向四周扫视一遍,“他不在?”

“他去御膳房了,今天午膳不是要跟你和瑾萱一起吃嘛,言大哥亲自去看看午膳准备的如何了。”

雷决挑了挑眉,就近捡个椅子落座后道:“这种雪狐本是群居,母狐秋末一道产子,幼狐生来齿爪俱全,一月起幼狐中的公狐便开始互相撕咬,不出十日那一群幼狐就仅存一只小公狐了。小公狐长至三岁开始与上一任狐王决斗,胜者为新一任狐王,败者被狐群分食。”

我再看看怀里这迷迷瞪瞪的小家伙,惊讶道:“你是说亲儿子已经把自己一族的兄弟全部杀死了?”

雷决道:“正是。”

瑾萱道:“那这么说来,只要有一窝公狐出了个小狐王,后面每年再不可能出小狐王了,都会被之前那个咬死了?”

雷决点头道:“是。”

我叹道:“那亲儿子上面的哥哥肯定是死掉了才给了他做小狐王的机会。”

雷决浅笑对我点头,“对。不过老狐王却能容小狐王在自己族群最多长至五岁,所以小狐王三至五岁的两年,都是小狐王在向老狐王发起决斗。”

“五岁之后呢?”我和瑾萱好奇的异口同声问。

雷决道:“老狐王会杀了小狐王,在自己后代里会再出一任小狐王。只有小狐王足够强,才有存活的希望。”

“好残忍。”瑾萱皱了皱眉鼻子,又摸一摸亲儿子的头道:“还好还好,凤亲王将你带回来,你就不用再去跟你父亲决斗啦!”

雷决端起茶杯品茶不语。

我也摸一摸亲儿子道:“可它也离了自己的族群,对它来说又算是福还是祸呢?”

雷决轻笑一声道:“你既得了它,好生养着便是。养熟了,它会认主,会忠心护你。”

我问:“那它就是我的贴身护卫啦,它长大了可敌得过一个曹至?”

雷决道:“它若起了杀性,十个曹至也未必是它的对手。”

“这么厉害?”我立刻宝贝的又亲一亲亲儿子的头,对它道:“那我可要将你做个宝贝好好养起来了,等你长大了,我就可以带着你出宫溜达去了,再也不用怕什么刺客行刺了。”

瑾萱也惊叹道:“凤亲王还真是有心呢。”

我不想在雷决跟前过多谈论言域,便笑一笑算是回应。

午膳布上正厅时言域也已经回来,我让瑾萱雷决入座后,言域却立在我身后并不入席。

雷决道:“凤亲王请坐。”

言域这才抱拳道谢后,坐在我的左侧。

我们身边围了一圈婢女准备伺候,雷决却道:“既无外人,便是寻常家宴,让下人们退了吧。”

想起曾经在夜幽雷决吃饭也不大喜欢婢女伺候夹菜一类,我便挥退了下人,让他们都去门外等候差遣。

言域习惯先让我饭前喝些汤的,可碍着旁边还有两位,言域神色显出些犹豫。我正准备自己动手帮他们盛汤了,雷决却缓缓抬手,拿起瑾萱的碗,帮瑾萱盛了一碗热乎乎的莲藕排骨汤。

瑾萱受宠若惊一般接下汤碗,对雷决道:“谢谢夫君。”

雷决垂目望瑾萱一眼轻道:“当心烫。”

有了雷决的开场,言域这才也拿了我的碗也帮我盛了汤,再放到我面前桌上,我也笑着对言域说:“谢谢言大哥。”

可雷决的碗还空着,言域便起身过去,对雷决微微躬身,雷决略一点头后,言域才动手帮雷决盛了汤。

雷决虽未道谢,却也又对言域颔首,微微一笑道:“你别拘着了,我自己来就好。”

如此一来,言域便只管在我身边照顾我一个,而雷决也时不时回去关照瑾萱,我左边是言域,右侧是瑾萱,气氛融洽,我和瑾萱也可以在席间自在的叙旧了。

扯了几句以前在夜幽我开辟田圃种菜的事情,言域都很认真倾听着,好像对我认识他之前的过往非常在意。

我心想言大哥你该不会又准备给我弄几块田让我闲了种一种吧?看他这样子好像真的是有这个打算的。

“对了,瑾萱,你这次来玄苍为什么不是以皇妃的身份来的啊?为什么要扮成侍卫呢?”我赶忙捡个话题,实在不想再去回顾曾经在夜幽的生活。

瑾萱想必也是到了陌生的地方有些拘谨,略犹豫了片刻,又怯怯的看了一眼雷决后,才望向我道:“不瞒妹妹,夫君已答应我,要休了我的。”

“!!!”我大吃一惊,“你说什么?休了你?为什么?你们怎么了?”

瑾萱十分纠结的绞着手说:“原本夫君娶我就是因为父亲是夜幽的大臣,并不是因为喜欢我,所以……所以……”

我眉头蹙紧,盯了盯雷决,雷决却只当没听见,默默饮酒,慢慢吃菜。

“你爹到底是谁啊?”我觉得这个问题我问的可能有点冲,实在是心里着急。

“嗯?妹妹不知道吗?父亲是夜幽首辅大臣顾垚。”瑾萱对我此问非常意外。

顾垚?我使劲去回忆,总算想起来皓渊乔装成使者,在夜幽皇宫正殿里好像确实有这么个顾大人与皓渊争论过几句,可那顾大人长什么样我根本想不起来。

原来瑾萱姓顾,顾瑾萱,原来她是夜幽双首辅之一顾垚的女儿,原来她跟雷决是……政治婚姻?

总觉得这其中可能有太多的曲折,虽然我以前就知道瑾萱豁达识大体,对雷决也并不是多么迷恋的,也许他们之间真的没什么感情可言,可这个时代,帝王休妻是何等大事?这种事究竟是谁提出来的?雷决吗????

第198章 自请休书做下堂妻

我忍不住有些怒火起来,又瞪向雷决道:“你怎么能休妻呢?你想干什么?你让瑾萱以后怎么做人?”

言域轻唤我道:“瑚儿,冷静。”

瑾萱忙抓了我的手道:“不是的妹妹!不是夫君要休妻,我不是妻我是妾……啊也不对,反正,不是夫君要休我,是我要夫君休掉我的!”

雷决被我怒问之下挑了眉笑着看我,仍旧不吭声。

我再度望向瑾萱道:“你疯了啊!你知道你是皇妃啊!他休了你,你以后怎么办啊?”

瑾萱情急道:“所以父亲不答应嘛!夫君打完仗回宫了一趟就要来玄苍,我想着干脆跟夫君一起来,到妹妹这里避一避,否则给父亲知道我接了夫君的休书,他要打断我的腿的!”

“你不是说你爹求了他他才带你来玄苍的嘛!”

“啊是的,因为我跟父亲说,我是在宫里闷的慌胡思乱想,让父亲答应我来玄苍散散心许就能想通了,不求夫君的休书了。”

“呃”我一时间有点难以消化,顿了一顿之后,又问:“所以休书还没写对不对?所以实际上他还没有休了你对不对?”

瑾萱一脸纠结却点了头。

我拍案而起,指着雷决那一脸云淡风轻的笑怒道:“不行!这个事情我不同意!”

雷决轻笑出声,低下头去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酒,还是不说话。

言域在一旁已经要把我袖子扯破了,“瑚儿!”

我这才惊觉好像一时冲动说了我不该说的话,但我真的不能由着瑾萱这么胡闹啊!

重重坐回椅子里,我握住瑾萱的手道:“你到底怎么回事?你被他休了,你未来就再不可能嫁人了,没人敢娶你这帝王家门的下堂妇!”

瑾萱抿着唇,大眼睛里浮上一层水汽道:“我知道,我都知道!妹妹,你这样关心我,我很感激!可是妹妹,我累了,我不想再为了顾家过这度日如年的生活,我想为我自己而活!就像妹妹你,你离开夜幽后不也过的很好吗?”

“我……”我一时语塞,随即黯然,苦笑道:“我那时无父母亲人,当然可以无牵无挂。如今我了亲人,有一国,有臣民,有责任在肩,我不得不这样过。可我过的日子,并不是你想的那么逍遥自在的。”

瑾萱已经眼眶含泪,眼看就要哭出来了。

我微微摇一摇头,放柔了声音再道:“姐姐,你再好好考虑一下吧。我看他对你还是挺好的。”

“夫君昔日对妹妹比对我们都好,妹妹不也离开了。”

张了张嘴,我却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劝了。

原来是我在瑾萱心里埋下了一颗种子,如今那种子生根发芽破土而出,从幼苗长成了参天大树。

雷决轻咳了一声,瑾萱立即起身跪了下来对我道:“瑾萱失言冒犯女君,请女君恕罪。”

我心中酸涩,将瑾萱拉了起来,再度握住她的手道:“姐姐你看着我,告诉我,你当真已经想好了,决定了?”

瑾萱眼泪滴落时坚定的望我道:“妹妹,相信我,此事万般后果我都已经想清楚了,非议谩骂,羞辱斥责,无依无靠,孤独终老,至少我是我自己了。天地之大,我可以去看一看了。”

深深的叹出一口气,我道:“好吧,既然你决定了,那我们想一想接下来怎么办。姐姐来玄苍找我,除了避一避顾大人想打断你的腿的事,还有什么是姐姐想让我为姐姐做的?”

见我态度转变,瑾萱也迅速抹掉眼泪,由我牵着回到座位上坐下,暗忖了片刻后道:“夫君本答应给我休书的,他昨日又反悔了,我想请妹妹帮我要休书。”

我这眉头不免又蹙起来,望向雷决,雷决半晌似乎都在看戏,完全事不关己的模样。

言域在旁提醒道:“瑚儿,这是主君的家事。”

我转头对言域笑笑,“言大哥,我知道的。但是今天坐在这里的本来就是一家人,你忘了?”

言域一怔,似乎并不认同“一家人”的说法。

我又笑望雷决道:“贤王也是我的夫君,主君就是我的大伯哥嘛,大伯哥家里的事情,我也帮着一起想一想,不过分吧?”

就听见言域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而雷决在我的注视下又饮干了一杯酒道:“何时来谈?”

我道:“下午我有正事要做想必你也一样,晚膳时我到琉光阁找你。”而后又补充道:“就我跟你,两个人谈。”

雷决再度斟酒后对我举一举杯道:“恭候大驾。”

下午批奏折有些心不在焉,言域在我身旁看书也有些心不在焉。

索性放下奏折,跟言域一起分析了一下,我先把瑾萱跟我在夜幽皇宫里打过的交道都跟言域讲了一遍,言域的结论是:“并无深交。”

当然是没有什么深交了,可我那时在夜幽皇宫里活动范围小,见的人也少,且总是提防着身边的人,唯有瑾萱懂得分寸,也帮我化解过一些小小的尴尬,交情虽浅,我却觉得与她有一些默契在,在那时我的处境里,这份默契难能可贵,也让我直至今日难以忘怀。

言域道:“既如此,你想帮她便去帮,无需多虑。于公,这事算不得大事帮便帮了,于私,雷决的态度似乎无意强留瑾萱在身旁。”

归根结底,对我来说是小事一桩,可我知道此事对瑾萱来说,确实人生的巨大转折,我若要帮,就绝不能草草了事,当要慎重,当跟雷决说透了才行。

娄清玄总算是递上来符合我心意的神官官制了,将神官全部统合进圣玄宗,圣玄宗只不过是新立的一部,即便娄清玄作为正职大督主,其官职也是正经低了暮长烟一级。

想起金笑岚曾在朝堂上公然放嘲讽说他这督主比其他各部的副职要有话语权,此番神官官制落实下去,金笑岚再要蹦,一个仲羽这种正职的官员就给他摁回去。

这奏折,我总算是朱批一挥,通过了。

司农的备耕工作已净准备完毕,今年春耕司农特意甄别选了优质种子替换回收掉百姓手上存的不太好的种子,龚驰这是铆足了劲要大干一场,我朱批也做了简单的鼓励。

户部责任重大,五十万徒众的住房问题尚未彻底解决,目前还有大量人住在简易搭建的临时住所内,接下来很快又要来五十万人,成匀也不知道抗不扛得住这个压力。继续批示,余显廷和晋系统领的两部人力、财力全部支援去户部,必须在入夏雨季到来前解决这一百人的居住问题。

回顾一下雷决的结盟军事布局,我抬眼问言域:“言大哥,这兵力布局都让雷决想完了,咱们玄苍也该有点自己的筹谋。”

“嗯?你想怎么做?”言域放下书正色看我。

“放金笑岚和蓝箴修去帝衡不止要招揽徒众,还要去搅乱帝衡的人心向背,第一步,帝衡百姓即便不面向玄苍,也必须背向帝衡。”

第199章 张口闭口都是言域

晚膳言域代我去找六督主,与他们一道用膳是表象,实际上我不宜亲往,言域是帮我去探六督主对夜幽与玄苍结盟一事的看法的。

六督主中除了金笑岚疯癫怪异,其他人都已经很清楚言域和雷念无论哪一个在我这里都是分量极重,近来我压着娄清玄的官制奏请不批,也是该让言域这个分量的人去略微示好一番,让他们知道我并没有忘了还有他们几个人的存在。

至于言域会怎么做,我并未授意,只看言域自己如何把握了。

我自己则抱了小狐王亲儿子溜达进了琉光阁,前脚到,后脚御膳房来布膳,雷决让布膳去主楼的三楼,那一层本是用作书房的,我正奇怪为什么要让饭香酒香混进墨香里去,跟着雷决上楼后,下人布膳之间,雷决从宽大书案的一堆文书里取出一本来交给我。

我将亲儿子交给随行的大侍女百灵,又让她去一楼等我,而后接下雷决手上的文书打开一看,是盖了夜幽国玺的借兵字据。

五十万,两年,两年间五十万人若有伤亡皆算作常规损耗,两年后归还时人数剩下多少便是多少。

虽然我已经知道雷决借兵之举是为布局,在他的布局里玄苍不能无兵,可即便如此,他这字据在我手里还是沉甸甸的多了许多纸张之外的分量。

下人纷纷退去后,雷决先坐到桌旁请我入座,我将那字据好好收进了袖袋里,落座时认真对雷决道:“多谢你了。”

雷决浅笑,拿了我的碗去道:“听说言域为你准备的膳食中必有汤羹,而你也必先吃这道汤羹,是为养胃。”

我不欲跟雷决多说言域,他反倒先提,我道:“是,这是言家吃饭的习惯,他一直很坚持。”

雷决道:“是个好习惯。”

汤已盛好,放在我面前,雷决将小勺放进碗里又道:“他将你照顾的很好。”

点了头,我舀起一勺汤吹了吹喝下,一侧头,雷决正手肘撑在桌上,手撑着脑袋外头笑着看我。

我默默放下勺子道:“我也给你盛一碗吧。”

说着我伸手去拿他的碗,他却忽然抬手握住了我的手。

雷决的手是温热有力的,被他握住我一惊,想要挣脱,他却笑道:“别挣,我不会做什么,你让我握一会就好。”

鬼使神差的我竟然真的放弃挣扎,由他握着我的手,我则慌乱的别开了头,盯着一桌子五花八门的菜,脑子里只剩下一串省略号。

“言域有才,让他多历练,可成大事。”

“喔……嗯。”我点点头。

“雷念擅用奇兵,让他领兵驻在寒鸦谷,可将战损控制在最低,且可保帝衡无法攻入玄苍。”

“……好。”我又点点头。

“好吗?”雷决却轻声一笑。

我又想了想,道:“雷念和言域,确实雷念镇守寒鸦谷更为合适,有雷念在那里,帝衡会多顾忌几分,也会将兵力多分去寒鸦谷几分,如此清古道处帝衡兵力便被削弱几分了。”

雷决道:“你要让言域去何处?”

我叹口气道:“你也说了要让他多历练,那么他势必去战斗最激烈交战最频繁之处,三国交界,清古道。”

雷决默然片刻道:“你为给言域铺路,煞费苦心了。”

我摇摇头道:“并非铺路,领兵打仗胜败在他,不在我。他是将才便可打胜仗,是帅才便可与你一道将布局做的更加漂亮。”

“还是你对他寄予厚望的,否则他岂有施展的机会。”

我执拗的摇摇头道:“不,主君,你知我……无人可用。除去言域,便是雷念,没有更合适的人了。”

“叫我雷决,我就把秋远和昶楷两员大将借给你。”

我头垂的更低,咽了一咽道:“叫你雷决可以,将领我不能要。”

“好。”雷决用力握一握我的手道:“那就不借,先吃饭吧。”

手被雷决松开,我也松了一口气。

雷决主动帮我夹菜,来来回回都是肉,我举着筷子蹙了蹙眉道:“够了,我吃不了这么多。”

“你走后我想了想,你在夜幽的时候我只顾着逼着你陪我喝酒,给你夹菜也都是蔬菜居多,肉食一类看着你眼馋却从未好好让你多吃几口。好容易又坐到一起了,你多吃几口。”

“……”我道:“那时候我身子不好,养身子嘛,少吃油腻,御医说的。”

“可我逼着你喝酒,御医也说不宜饮酒。”

“啊……对哦。”我回想起来后问:“那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雷决又夹了块肉来,望我笑道:“看你被迫的模样觉得有趣罢了,没什么恶意的。”

“……”

默默捡了块剔骨的鸡肉咀嚼起来,雷决自斟自饮一杯后道:“见你酒量增进不少,想喝酒吗?”

我将面前酒杯推过去一些道:“你这酒叫疏狂,很烈的,我喝不了多少,但也可以陪你喝几杯。”

“好。”

简单笑答一个字,雷决也为我倒了酒,举杯来碰了碰我的杯子道:“你随意便好。”

然后他又一仰头,干杯了。

我再不济这疏狂还是可以喝几杯的,也随他一道干了杯,换来他一阵轻笑。

见他如此,我问:“你好像心情很好?”

“自然是好。”雷决如此回答,再度将两杯酒斟满,这次不与我碰杯了,他自己将酒端到唇边喝去半杯道:“玉槐州是昔日雷念副将继献镇守,他在那处震慑,帝衡必将重兵布防。言域在清古道也可更加游刃有余了。”

从一开始雷决提起言域,我就觉得他跟我聊言域俨然一副苦心要和我一起培养言域的口吻神态,我说不上为什么,对他这个样子非常抗拒,总觉得他言不由衷,可又看不出他有任何其他用意。越看不出我越心慌。

实在是不理解也憋不住了,我道:“你为什么一直提言域?你想提醒我什么事吗?不必兜圈子的,你可以直说。”

雷决笑容略收一收,看了我一会儿,再度笑起来道:“我只是羡慕他。”

“羡慕?”我就不明白了,“你堂堂夜幽的皇帝,羡慕言域?”

雷决又笑着握住我的手,“不想承认,但我真的很羡慕他。”

“……”

我缓缓站起来,用了全力才慢慢推开雷决的手。

第200章 今赌一跪愿赌服输

我茫然的在旁边的空地上踱了几圈。

为什么会这样?怎么会是这样?

已经过去了不是吗?我早就拒绝了不是吗?所有人都知道我跟言域甜蜜恩爱,不是吗?可怎么吃了一顿饭,又乱套了呢?

如此一来饭肯定是吃不下了,话也没法说了。

隔着一桌没怎么动过筷子的菜,我对雷决道:“瑾萱的事?”

雷决道:“休书早就写好了,待她想清楚了就给她。”

原来早有决定,我问的多余了。

又傻站了一会儿,看雷决还在那里一杯杯饮酒,我想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不如痛快一点吧。

坐回雷决身边,我正对着雷决道:“雷决,别喝了,我们聊聊,把话说开,然后就往前看,不要再回头了。”

雷决依言放下空杯,也转过身来,与我面对面坐着,膝盖与膝盖之间几乎要触碰到一起。

雷决道:“你有话就说吧,不用这么犹豫。”

我咬咬牙,硬着头皮说:“雷决,我和你确实有过一段。但那时候我刚复生在这个世界,我甚至还没搞明白这世界长什么样子就遇见了你。你可以定我的生死,所以很多事我都违背自己的意愿,我只是怕死而已,并不是跟你有多么深刻的情感和羁绊。”

雷决虽噙着笑意,却垂着眼,点头道:“我知道。”

我又道:“我很爱言域。”

雷决哈哈一笑道:“哈哈哈,这我看得出来。”

“我不想再跟你有任何不恰当的暧昧,无论是我去接你在辇舆上你那副公私不分的霸道,还是今天你握着我的手一脸宽容宠溺,我都不想再发生了。”

雷决又无力笑一笑,“那我怎么对你才合适?”

“像对着国事众臣那样沉着寡言,决断千里?”

“像对着雷念那样冷血无情,呼来喝去?”

“像对着萦柔一样只要尽责便好,柔声细语哄着便好?”

“还是像面对盟国君主一样,互相利用却也步步设防?”

我在他一声声轻浅笑着发问中,拍一下他的胳膊道:“互相利用,步步设防即可。我是玄苍的皇帝,今天我跟你结盟,以后也许我们两国会再度反目成仇。雷决,你曾对我有情我知道了,我感谢你,但从今天开始,请你对我无情。”

默等片刻,雷决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

再斟满两杯酒,他递给我一杯,我接下,与他碰杯各自饮尽。

“大哥还活着。”雷决神色恢复正常,提起筷子去夹菜喂进口中。

我也拿起筷子道:“是。”

好在菜没凉透还可以继续吃,侧目看雷决若有所思,我道:“你别动玄陌的脑筋了,那是我亲哥哥,只有我调的动他。”

雷决挑眉道:“你知道我要干什么?”

“早知道了。你和言域上回说到要帝衡从内部瓦解,但帝衡根基在那里摆着,就算瓦解也很难打下来。最好的办法就是——”

我用筷子沾了酒想在桌上写两个字,想了半天,转头问雷决:“那两个字怎么写来着?”

雷决嗤笑道:“你争不过我。”

我笑道:“不争怎么知道?”

“赌么?”雷决笑。

我也笑,“好啊,赌。”

雷决道:“赌注你定。”

我想了想道:“你还没跪过我,先赌一跪,如何?”

雷决笑道:“不公,你是跪过我的,输了再跪一跪也没什么大不了。”

“都说了不翻旧账行吗?我现在身份不一样了,我一跪可是很值钱的。”

雷决略思忖一番道,“好,赌一跪。”

“立个字据如何?我去写!”我兴奋道。

雷决对我做个“请便”的手势。

我便一溜烟跑去书案处,随手研了墨提起毛笔正准备下笔,却看见旁边摊着一本册子左侧写了一列小字。

【伊人已去不可留,至今相思何解忧。】

这是雷决的字迹嘛,笔锋刚劲,清晰有力。

将册子从几份公文下抽出,却发现这就是言域给雷决的那个曲谱册子,而这一页,却正是我抄袭来给言域弹唱过的一首。

我捂住脸感觉自己没脸看了,抄来的东西都记录了一册字了,脸皮最厚也差不多就是我这样了。

捡起毛笔我在雷决那行字下面写了一列很丑的字。

【仰天一笑出门去,不谈相思何来愁。】

然后又狂草一番写了两份字据。

【今赌一跪,愿赌服输,如有抵赖,猪狗不如。】

拿着两张纸提着笔回到雷决跟前伸手道:“签字。”

雷决接下纸笔看的整个脸都扭曲了,“这是你写的字据?”

我得意道:“怎么?不敢签?”

雷决拧着眉头好像还是忍着恶心,在两份字据上签了大名。

我也紧跟着签了我的名字。

雷决道:“不对,不是这个名字。”

我看看,哦,对,不是玄瑚。于是将名字改成:张薇。

当我要去改第二张时,雷决抽走要改的那张纸道:“你并非玄瑚的事与言域说了?”

我摇摇头,“还没有。”

“那这张不必改了,你收着。改好的这张我收着。”

“可以,你放心,我不会不认账的。”

雷决道:“我很放心。”

离开琉光阁时雷决亲自将我送出院门,却在门口看见言域。

天上又下起了雪,也不知道言域在这里站了多久,我赶忙上前去握一握言域的手,果然是冷的。

我不悦道:“这么冷的天,你怎么不进去?”

言域笑都有点僵了,眼神却还是那般温暖,轻道:“这是从六督主那边回来路上冻的,我刚到,还没来得及进门你就出来了。”

“你一点都不会骗人,还想骗我。”我翻言域个白眼。

言域却按一按我的手,对我身后之人抱拳道:“主君,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雷决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对言域点头后道:“回去吧,我不送了。”

我道:“不必再送了,主君快进去吧。”

说罢我握住言域两手一边往回走一边帮他搓手,念叨道:“你知道让百灵盯着我出门必须穿风毛穿披风,你瞧瞧你自己,这么薄的一件披风顶用吗?没有风毛你这脖子不冷吗?你身边的清衣卫都这么不懂事吗?不知道提醒着点吗?”

言域可能是脸冻僵了笑的像个傻子,只知道嘿嘿嘿,我念的凶了他就凑过来哄我道:“好啦,我知道啦,以后不敢了。”

有个被我含沙射影覆盖到的清衣卫赶忙脱了自己的披风递过来道:“要不王爷再套一件?”

言域推拒道:“你穿好吧,马上就到地方了。

我又捂住言域的脸怒道:“你就是存心让我心疼你。”

言域笑的更傻了,道:“我知错了,别气了。你在琉光阁吃饱了吗?我再叫御膳房送些夜宵到寝宫去?”

摸摸肚皮,我道:“想必你也是没吃饱的,多送点,我们都多吃点。”

“好!”

言域去吩咐清衣卫时,我眼角余光往回瞥了一眼。

瞬间惊呆,雷决还站在琉光阁门口,面向是向着我这边的。

第201章 疯狂金督主疯狂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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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了寝宫我赶紧让百灵他们去准备汤池热水加火盆。

把亲儿子塞言域怀里做暖炉使,我又伸长了胳膊将言域抱住,抱了好一会儿,言域柔声道:“好了,已经不冷了。”

但是言域怀里的亲儿子却打了个喷嚏。狐狸还会打喷嚏?

我站起来又把言域的脑袋抱到胸口捂着,言域轻笑道:“真的不冷了。你在琉光阁还顺利?”

大约将我从雷决那里得出的一些结论说给言域听,言域道:“那瑾萱的事情倒不用你再担心了,若她真接了休书要留在玄苍,就让她继续住在琉光阁,我们派人好生伺候着就是。”

“嗯,这个就看她怎么想了,若想留那就留,要是想通了要跟雷决走,也都随她吧。”

“好。不过你说你跟雷决赌一跪?赌的是什么事?”

我嘿嘿一笑道:“并未明说,我是要动皓悭的脑筋,老实说我不知道他的理解跟我是不是一回事。总之我先把我想的事情做成了,若雷决想的也是同一件事,那么他就要来跪我了。对了,六督主那边怎么样?”

言域推一推我,我放开他见他头发都被我揉乱了,哈哈笑了一通。言域无奈将亲儿子放在床榻上,小狐王就钻到被子里睡觉去了。

笑着起身一边摘束发的红穗一边道:“娄清玄陪笑奉承,金笑岚觉得你这尊神竟能拉拢夜幽皇帝,愈发觉得你神力无边了,其他四人也与金笑岚一道捧你,乍看之下并无异常。”

我走到言域背后拉一拉他的扎头绳道:“那乍看之后呢?他们几个人到底怎么样?”

言域已经拆了头发,将手指插入发间抖了抖,那一头长发便略松散开,几乎将言域的肩背全部覆盖。

“娄清玄几次试探,想知道你对他有何不满,但凡娄清玄开口,只有金笑岚敢插嘴,其他四人默然之间却会互换眼神。国师的游说应当是起效了,展、封、蓝、启四人已不再对娄清玄马首是瞻。至于金笑岚,不过是娄清玄硬要绑上去罢了,金笑岚并不归服他,或者说金笑岚并不归服任何督主。”

我一蹙眉,“金笑岚要自己跳反?”

言域笑着吻一吻我额头道:“不是,我的意思是金笑岚只归服于你,谁能够代表你他也就归服谁。这个金笑岚恐怕是你一干徒众之中最能够身先士卒甘愿为你去死的一个。”

“这是你看出来的,还是长染、尹暖尹轩卧底在那里的情报?”

言域道:“都有。长染如今已是金笑岚最宠的一人了,又是金笑岚身边最得力的副手。据长染说,金笑岚每天只睡两个时辰,其他时间都在疯狂布教,他手下的人但凡提及你却不够敬畏的,金笑岚便会冲上去打一顿,往死里打。”

“……”脑补了一下画面,我倍觉无语。

“今晚我去与六督主共进晚膳,金笑岚如蒙大恩,在我脚边跪了许久,抱着我的脚不肯撒手,苦苦哀求想面见你表忠心。”

“他这个人……”我捏了捏眉心,“他好像很喜欢跪着抱住脚,你要是踹他一脚他更高兴。”

“确实如此。”言域非常赞同。

我疑道:“你踹了?”

言域点了点头,“一脚,看他高兴,又补了一脚。”

我:“……。”

我道:“既如此,安排他单独来见我一次,我好好给他灌几碗心灵鸡汤,然后他就可以去帝衡了。”

言域拉了我的手,“百灵来复命便是汤池备好了,走吧。”

一起泡到水里,感受这个水温,今天应该不用再在汤池里折腾了。

言域却还是将我拉到他怀里亲了好一阵,亲完贴着我的鼻尖说:“他有没有为难你?”

我摇头,“没有。不过他好像越来越重视你了,很希望你能在他的布局里起到关键作用。”

“你们聊到我?”言域有些惊讶。

我笑道:“是啊,聊了不少呢。”

言域:“……在他那里还是少说我的好。”

我道:“哪里是我要说你,分明就是他,三句话不离言域,我也很无奈啊。”

言域沉吟片刻后道:“这说明,要么玄苍的布局在他看来是重中之重,他要确定我是可用之人。要么,就是他对你余情未了,在试探你的反应。”

“哈哈哈哈~”我尬笑了一番道:“本来应该两样都有的,后面那一样被我掐死了。”

而后我突然正经道:“言大哥我已经跟他说清楚了。”

言域急道:“瑚儿,我并不是要求你……”

“我知道。”我望着言域的眼睛说:“你不要求,我也要做的。”

言域眼睛一眨不眨的看了我好一会儿,突然抓了我帮我擦洗起来。

我:“言大哥怎么了?不是平时都要泡一会再洗吗?”

言域沉声道:“早点洗完早点吃了夜宵就不要做别的事了,早点睡吧。”

我道:“我好像还不困?天好像也还没那么晚?”

言域顿一顿改口道:“刚才说错了,早点洗完早点吃了夜宵早点睡了做该做的事吧。”

“……”

“言大哥你……”

“言大哥你真的学坏了。”

言域捏了捏我的胳膊道:“怨你。”

“哈哈哈哈好好好怨我怨我都怨我,不过言大哥你能不能不要一直洗我的痒痒肉啊哈哈哈哈哈哈!”

转身抢下言域手上的柔软布巾,我二话不说也去言域腋下腰间一顿乱擦,言域却只是安静的着看我。

我奇道:“言大哥你不怕痒的吗?”

言域脸上泛出粉色道:“这里不怕。”

“那哪里怕?”我抚一抚言域腹部紧实的腹肌,“这里吗?”

言域僵硬道:“不是。”

“那——这里?”手再继续往下,去试探他的大腿内侧。

言域身体一颤,我高兴道:“就是这里!”

手忽然被言域握住,他咬了咬牙道:“这里也不是。”

“可你明明有反应的!”

“那种地方……是男人都会有反应!”

“哦~~”我恍然大悟,随即又备受打击,“那你到底哪里怕痒?”

任言域拉了我过去继续洗洗洗,我又试着戳一戳他的腰侧,除了换来他一声叹气,并没有找对位置该有的闪避和笑声。

趁着言域俯身抱我出水面时,我又去搔了搔他的后颈。

这一下不得了了,言域突然浑身一抖,我立刻又挠了几下,言域胳膊撤了,我“噗通”掉进水里扑腾两下爬起来一看,言域正红着脸两手捂在脖子后面。

表情说不上是难受还是舒服,眼神说不上是嗔怒还是委屈,抿着唇盯着我,好像一副要让我给他一个解释的样子。

“噗哈哈哈我找到了!”指着言域我乐不可支,“反应这么大的啊!我说你扎头发只扎一半从来不把后颈露出来,原来是因为你后颈怕痒!”

水池猛然水花四溅,言域冲过来几乎是用拎的把握拎出水胡乱裹了几层衣裳。

连头都给我罩上了,我胡乱挣扎时言域恶狠狠的说:“你等下不要哭,哭了我也不会停!”

第202章 腰酸背痛还要勤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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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作孽不可活。

第二天一早雪停了,我这大雪都喜欢自己溜达去正殿上朝的人,居然起了辇舆,被一路送进正殿,要上龙椅的高台都略显艰难,好几次腿软的几乎要踩空台阶。

好不容易爬上龙椅坐下,来不及喘口气,就对上言域递过来的一个饱含笑意的眼神,明明看上去就是很正直有风度的长相,却居然也敢嘲笑我了。

礼部裴昂道:“上朝!跪!”

而后众臣由暮长烟带着纷纷跪下,高呼陛下万岁,我再道平身,这就要开始议事了。

自从礼部有了裴昂,上朝退朝当跪当起要喊话的规矩也都正式化了。我本来还有点不习惯的,总觉得这种事情应该是太监干的事情,但这世界三国都不流行用太监,一般都是各自的礼部或类似礼部的官员来喊。

一旦接受了这种设定,我逐渐觉得裴昂这洪亮的声音不怒自威,威而不刚,喊起来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神官官制奏请已准,这旨是暮长烟领的,娄清玄在他身后一同跪受。

娄清玄的布教建设计划已呈给暮长烟,暮长烟道计划可行,将于近期与国民基建建设计划融合归并,而后一道奏呈上来。

仲羽就厉害了,他在殿上奏了件先前我不知道的事,也没交代他,是他自己去办的事——仲羽拉了展胤然和蓝箴修两个,将展胤然制定的教门规训及蓝箴修撰写的传教书典集合到一起,要著书,著神教法典。

为什么这事情是仲羽发起的,他理由很简单,如今玄苍律法完善健全,神教却是初立,法典未立,而神教怎么能没有法典呢?

无规矩不成方圆,没法典怎么可称为天下第一神教?

但是既要立法典,那就势必要结合玄苍的律法,否则岂不是要乱套,法典管法典的,律法管律法的,迟早干起来。

最高效的办法就是以律法作为基础,法典订立执行便都不会与律法冲突,反而还能弥补律法所无法覆盖的方方面面,从信仰和精神层面入手,那么这一整套的律法、法典,基于尊神、陛下订立的所有的规矩,就形成了一个非常严密的体系了。

无懈可击,稳如哈士奇。

娄清玄近来被压的十分难受,他不置一词。

金笑岚跳的最快,刚跳起来尖叫了一声:“仲羽!”

我便拍了一下镇纸对金笑岚道:“正德督主。”

金笑岚立刻换上一副顺从讨好的笑脸匍匐在地道:“但请尊神吩咐!”

我道:“我知你近来为布教一事废寝忘食,退朝之后你随我去正乾宫,将布教一事细细报来我听。”

“是!尊神!”这番他爬起身后呵呵呵呵癫狂的笑了一通,已然忘了要找仲羽麻烦。

他这不分场合的乱叫乱笑我和朝臣们都习惯了,无视他继续刚才的话题。

为免金笑岚再跳,我直接对仲羽道:“你所言有理,但我还是要提醒你,国家律法绝不可朝令夕改。”

仲羽立即拱手躬身道:“仲羽明白!”

“好。”我又转向暮长烟道:“国师,玄苍史上灵木古教可曾著过法典?”

暮长烟拱手道:“回陛下,有。稍后臣将古籍旧典呈与陛下,抄本亦会交给仲大人。”

点了头,此事仲羽办得好,我递给他一个认可的眼神。仲羽立即笑着对我颔首。

正经事都讨论了一番后,裴昂出列道:“明日天地同贺,按例可免早朝,上午请陛下移驾宫门外庆典广场,受万民跪拜。”

懵了三秒,想起来再过一天就是二月十七,玄瑚的生日,以及合并一起过的小颖小泽的生日。

暮长烟又道:“盛谈议题臣等已经拟定三十题,奏请稍后送至陛下寝宫。”

再度点头,暮长烟很了解我了,这种三十道题目还是他想好了列出来送给我挑一挑就好,用不着大庭广众的来讨论浪费时间。但我也了解暮长烟,像这种事情他也不会还特别提醒我去看的,一定是他夹带了其他私活。

果然暮长烟恭敬之态下,抬眼望了我片刻。

我含笑将视线往娄清玄处望一望,暮长烟垂目颔首。

明白了,暮长烟八成是已经开始准备兼任娄清玄的大督主之位了。

整个早朝大会都开的很顺利,大家都禀报完了,一时难有定论的事情也都让人将奏请一股到往我寝宫送去了,一直在我腿上沉沉睡着的小狐王亲儿子却突然打了个哈欠跳下我的腿。

迷迷瞪瞪懵懵懂懂的,这小家伙一路沿着阶梯跑下台阶,到言域脚底下嗅了嗅。

认出这是几近绝种的赤瞳雪狐王,一干朝臣都觉得新奇,当言域将亲儿子抱起来后,这些朝臣们纷纷围了过去,你一把我一把都想摸一摸。

结果亲儿子被摸急了,一口咬下去,晋系这么个圆滑的人物居然很不招狐狸待见,手指头咬出了血,他还忍着疼直夸狐狸牙齿生的好。

蓝箴修现场发挥了一段,说什么绝品狐王都归认了尊神,这可真是顺应天理啊bbbb……

可以的,这很蓝箴修。

仲羽毕竟是个年轻人,跟言域又相处的比较好,他在言域跟前一起逗了逗狐狸随口问言域道:“小狐王有名字么?叫什么?”

言域道:“没有名字的。”

我目瞪口呆,现在言域撒谎也可以脸不红气不喘了么?

“怎么不起个名字?”仲羽问。

“咳。”我咳嗽一声等众人看我,我道:“有名字,这狐狸叫‘亲儿子’,我刚起的,还没告诉凤亲王。”

言域默默瞥我一眼。

我淡定的接受了群臣的注目礼,等我觉得他们应该看够了,我道:“裴昂,散朝了。”

“啊?”裴昂正在仲羽旁边一起逗狐狸,俨然忘了他的本分。

我一字一顿咬牙切齿道:“退、朝、了!”

裴昂一个激灵,赶紧回到他自己的位置直挺挺站好,换上一派严肃神情高呼道:“退朝!跪!”

一群人呼啦啦的都归了位。

跪完,言域抱着亲儿子上来扶我,我不满道:“我腰疼死了,下午还批奏折呢,坐不住了怎么办?”

言域笑道:“我念给你听,帮你做朱批就是。你只管躺着,嗑瓜子,玩亲……玩狐狸。”

“等等,你是不是觉得亲儿子的名字很丢人?你不愿意这么叫它对不对?”

“没有,不丢人,挺好的。”

“那你叫一个我听听?”

“……金笑岚跟来了。”

第203章 尊神在此你怕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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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金笑岚去的书房,当然不是什么正经书房。

自从立出神教,我就在我寝宫原来书房旁又辟出了新的一间,里面的布置都是徒众服制红底玄叶金脉图腾的各类软帘隔断,正中地面红漆画出个大法阵,法阵正中放个红绸绣图腾的大蒲团。

本想着这地方迟早要用到,第一次用要用来见金笑岚我倒是没有料到。

按照我跟言域早已约定的套路,他将金笑岚挡在门外,我先自行进了屋子,盘腿坐在法阵里,而后守在屋里穿着徒众服制的清衣卫垂下法阵周围的卷帘,关窗,点灯。

长短不一高低不等的蜡烛环绕在屋子四周,我头顶则洒下一片圣光,照的我活像个妖女鬼王。

见这个金笑岚不能走寻常路,毕竟此人甚为癫狂路子很邪,正常与他对话怕是不妥。既然言域探得此人对我的尊神身份深信不疑,我干脆也不跟他多废话,来一套唬人的阵仗惊呆他,让他每每想起我脑子里都是这似魔似幻的景象那就最好了。

待我准备就绪,清衣卫出去请人进来。

言域一派从容跪在法阵卷帘隔断之外的蒲团之上,默诵道:

“瞻观紫极,瞭望玄穹。翘首至恳,魂罄深衷。祷祝虽远,心诚必通。垂降厚泽,福出云宫。”

金笑岚进门后任他再是个疯的,也扛不住如此幽暗之中红烛摇曳,正中血红大阵静坐他心中景仰的神女,再加上许多徒众扮相的清衣卫都随着言域的低诵后,将这诵词又齐声诵唱了三遍,如此阵仗,可是我某日入睡前福至心灵的神来之笔,就连言域都觉得这怕是任谁见了都要虎躯一震的。

我眯着眼睛默默看金笑岚怔忡之中四下张望片刻,忽而省悟一般连跪带爬到了言域背后的蒲团跪下,一连三个响头,落地有声。

本来就疯,别再这么使劲磕头磕成个傻子,那就不好办了。

“尊,尊神!尊神在上,金笑岚给尊神磕头了!”

我一派岿然不动,言域道:“天宫提前为尊神庆生,此刻尊神神识离体,回天上去了。你有事便报,尊神在天上听得见你的话。”

这词可不是我提前编好的,完全是言域即兴发挥。

言域说完这一句,再度闭眼默念道:

“我将我享,尽明而诚。载芬黍稷,载涤牺牲。懿矣元良,万邦以贞。心乎爱敬,若睹容声。”

在清衣卫们齐声诵唱这一句的时候,金笑岚亢奋的将他近来茶饭不思一心布教的功绩说了一遍,双眼在红烛映衬下迸射出极度兴奋的诡异光芒。

言域道:“静候。”

金笑岚道:“遵命!”

默然片刻,言域做倾听状,后道:

“於赫帝命,应天顺人。亭育品汇,宾礼百神。洪基永固,景命惟新。肃恭孝享,祚我生民。”

金笑岚喜道:“此为尊神之意?”

言域仍旧闭目,道:“谨守恭孝,厚待众生。”

“是!是!我不会再为难那些刁民了!我,我都听尊神的!尊神还有什么示下吗?”

言域再度倾听后道:

“卜世长,帝祚昌。定玄苍,服四方。修明祀,从新章。歌累累,容皇皇。望来格,降休祥。祝敢告,寿无疆。”

清衣卫再度复唱,金笑岚理解了半天道:“王爷!尊神化身女帝便是神帝一体!尊神要我遵循新的法典对吗?只要我倾尽全力祝祷,尊神愿赐我永生吗?!”

言域道:“神旨既下,如何去做全看你的悟性和造化。天机不可泄露,你退下吧。”

此时头顶照耀圣光骤然变亮。

言域怒道:“还不退下!”

“是!是!”金笑岚又慌忙磕了几个头,磕磕绊绊的跑了出去。

门外先是安静了片刻,紧跟着金笑岚那又嚣张又癫狂的疯笑伴随着呼喊声,喊的就是方才言域念过的这些内容。

仿佛是得了最新的神训,金笑岚狂笑狂喊的声音伴随奔跑声迅速远离。

言域对这群清衣卫说务必严守口风,如有泄露便是死罪。清衣卫何等忠心,而且看着都是眼熟的人,想必他们都追随言域很久了,我并不担心他们会说出去。

再度开窗,光透进来,我从法阵中爬出扑到言域怀中。

“不行了,本尊神上了趟天宫再下来,法力耗尽了,你快抱我回床榻躺下,再不休息我就真要上西天去了。”

言域低低笑道:“我演的还可以吗?”

我道:“简直神了!你就是离神最近的男人!”

言域将我抱起却道:“以往以为雷念为你护法是多难的一件事,自己做一做才觉得不过如此。”

“是啊是啊,世上有什么事能难倒你的?”

言域似乎又觉得自己有些自大了,一边抱着我往卧房走,一边又补救道:“我并非小瞧他人……雷念他,很厉害。”

我哈哈笑道:“哈哈哈,他厉害不厉害我是不知道啦,你确实是厉害,你瞧我今天腰也断了,腿也不听使唤了,你多厉害!”

言域脸又红了,低声斥责道:“没正经。”

我戳戳他胸口道:“‘正经’值钱吗?好吃吗?‘正经’长的比你还漂亮吗?”

言域蹙眉,脸变得更红了。

走到卧房门口,我看见墙角有个小玩意,便叫言域抱我过去。

他蹲在墙跟,将我放在他腿上坐着,伸手去拨了拨我看见的这一小簇绿色道:“昨夜还在飘雪,今天这一簇小草竟然萌出了。你要么?拔下来?”

我摇头道:“让它长着吧,这是回暖的第一抹绿色呢。”

言域微笑,“好。”

我呼吸一番这还略带寒意的空气,轻道:“已经能闻到回春的味道了,又到了备耕的时候了。

言域道:“仲羽的金牛宫娄清玄安排了左夏接管,宏仪的白羊宫安排了卫风接管。两人仍旧姿容出众,编入清衣十二宫后服制用清衣卫服制了。”

我点头道:“好,你看着办就是。”

言域再度将我抱起,百灵也正好将小狐王亲儿子给我送了回来,我将亲儿子抱进怀里,在一干婢女侍卫垂目不敢直视的避讳里,由言域抱着我们回了卧房。

第204章 这就是恋爱的滋味

躺在床上嗑着瓜子处理奏折公文,一开始言域就取了暮长烟的份。

“国师已在玄苍近百处地下埋下天旨神迹,只待挖出得见天日,百姓们便会以为暮长烟才是天定的大督主了。”

我道:“这种事让徒众去做吧,国师一定要看似不知情立身事外,被徒众连番告请,千呼万唤始出来才好。”

言域笑着下了朱批。

我这神叨叨骗人的把戏做的多了,言域却也从无疑问,我思忖后道:“言大哥,这些事……你是怎么看的?”

言域并无迟疑,继续做着朱批道:“雷决布局侧重军事,你的布局,立意远高于他。”

“布局?”我愣了愣,“我这算布局吗?”

言域抬眼看我笑道:“你的可怕,在于你懒于构架,做的却是于玄苍利在千秋的大计。久而久之雷决亦非你的对手。你曾说你在下棋,我那时耽于求你不得,困情之中难见真章,如今却已将你登基后桩桩件件串联起来,才窥见你这大计的冰山一角罢了。瑚儿,也许你意识未醒,但你确实是帝王之才,无人能及。”

我已经惊的呆了,含着一口瓜子讷讷道:“言大哥你病了。”

言域笑道:“病入膏肓,无药可医,我如今也是你的信徒了啊,只觉得追随着你是我此生最正确的决定,辅佐你是我降生于世的意义所在。”

我撑着不适下了床,到言域跟前摸摸他的额头道:“也不烧啊,怎么就傻了?”

言域拉下我的手吻一下我的指尖道:“傻就傻了,为你,怎么样都行。”

“……”

我呵呵道:“呵呵好吧,那接下来的奏折是?”

言域放开我的手,我溜达回床榻躺下,言域道:“盛谈会三十道议题,我来念的话以你的记性怕是记不住,便难以互相参照对比,你先过目吧。”

将这一本送到我手上,言域在床榻边坐下,捡掉我掉在亲儿子身上的瓜子皮。

接了奏本,略扫一遍,我道:“雷决在忙什么?”

言域道:“晨起与夜幽使臣议事,午膳跟夜幽首辅聂大人一道用过后,下午在书房处理奏折公文。”

我瞧着三十个题目,暮长烟拟的是不错,但题目都太正经严肃了,而且当中一大半明显都能看得出暮长烟想从夜幽探得其治国方略各项落实细节的目的。若我不问雷决,直接勾选几个题目就请雷决来盛谈也实在是失礼。

于是我又一次挺着酸痛的小身板爬起来,活动活动筋骨对言域道:“这题目我要找雷决一起定,免得到了盛谈会,让他们觉得我们欺客。”

言域也起身取来我的龙袍外氅帮我穿好,又为我整理了一下头发,补了头饰后道:“转一圈我看看。”

我就听话的转了一圈,言域点头满意道:“好了,可以了。让百灵陪你一道,尤齐领仪仗送驾。”

尤齐是清衣卫里比较得言域重用的一个,往日若言域有其他事也都是尤齐护驾的,可今天言域就在这,怎么把尤齐点出来了?我道:“言大哥你不去?”

言域笑道:“此事无需我从旁协助,且有我在,雷决当不会让后宫女眷出来见你。你还是自己去,谈完正事也可与瑾萱再叙旧,我也该替你去宫外看看神殿建设情况了。”

说着言域举起另一娄清玄奏本,那一本只是汇报宫外神殿地基奠定的事情。

我道:“地基奠定小事而已,何须劳你亲去查看?”

言域道:“雷念不在,我去,徒众感念的是你。对了,我得知雷决此番来玄苍,将得力的侍女都遣去琉光阁后院伺候瑾萱,上次你可瞧见他更衣时那几个夜幽婢女伺候不周?”

我想了想,雷决来那天,琉光阁里确实见到他自己整理袖口,且披风系带都是言域上手才给他调整好的,便道:“言大哥果然细心,你不说我都没注意到。”

言域又为我整理了一下领口道:“百灵和随行婢女此去就放在琉光阁吧,有她们伺候,定不会慢待雷决。”

真是无比的细致周到,我颇感慨的迎面抱住言域的腰身道:“言大哥辛苦了。”

言域在我头顶落下一吻,轻道:“晚膳我命人传去琉光阁,你慢慢聊,慢慢吃,我稍晚些去接你回来。”

“……好,谢……”

“嘘——不许道谢,这都是我当做的。”

“……嗯。”

言域将我送至门外,扶我坐上辇舆,微笑着目送我离开。

我一步三回头的总要去从辇舆后窗户挑开帘子去看他,他便扩大了笑容,低着头忍了忍,又抬头对我眨了眨眼,以口型对我说:“等我接你。”

用力点一点头,我也呲牙笑着对言域摆一摆手,以口型道:“我等你!”

回过头半瘫着坐了一会儿,我不免感慨,上辈子是白活了一场么?以前我总觉得什么男女之情也不过就那么回事,哪至于让人吃不下饭睡不着觉的折腾,可这才离开言域几百米远,我却又想念起他的温声细语和含水柔情的桃花眼,看来也并不全然是我对情爱之事性子冷淡,而是还没彻底投入进什么情感之中。

总算能略微体会什么叫做深陷其中不能自拔了。

手里奏本还提醒着我不能再纵容自己思绪飘忽,再看一遍三十道题目,分门别类,我总觉得应该先谈一谈裕民相关的议题,但直觉告诉我雷决很可能对军事相关的题目比较有兴趣。

军事类的题目里,有恰好有计战的,我暂且先框定这一道,看看雷决他选不选。

尤齐已派人提前去通传,所以我到琉光阁时,是雷决亲自伸手来扶我下的辇舆。手放在雷决腕上由他牵着,我笑道:“我这个时候来可打扰你处理政事了?”

雷决望一眼我手中奏本道:“你来不就是最大的政事么?”

相视而笑,雷决昂首缓步,我随他一道上了楼,进入琉光阁正楼书房落座。

将这奏本递给雷决,我道:“难得你带了许多夜幽大臣来,我想着不如让两边的大臣齐聚一堂畅谈一番,我的臣子也好向夜幽诸位大臣讨教讨教。”

“共同探讨而已,何来讨教之说,你客气了。”雷决说罢去看奏本,道:“早春盛谈,不错,我也正有此意,尚未找你商议你就来了。”

我道:“既然有此默契,那我就不多客套了。这是暮长烟列的题目,有你中意的就挑出来,如果你觉得都不好,那你来出题亦可。”

第205章 三十道题任你挑选

百灵已经很自觉的将自己作为琉光阁的婢女,安静的端茶送水伺候起来。

雷决从百灵手里接下茶杯时略抬眼瞧了百灵一眼,可能是看着眼生,雷决视线在百灵脸上略一停顿便挑眉来瞧我。

我道:“这是我贴身的大侍女,百灵。你此来玄苍随行婢女不多,我让百灵带几个婢女过来伺候你。”

雷决点头道:“有心了。哦对了,琉光阁后院瑾萱屋里除了她贴身的婢女外,皓月阁的婢女也一同来了。”

我一愣,“你说果果么?果果也来了?”

雷决又“嗯”了一下,继续低头去看奏本上的议题。

想起果果不免就想起她脸颊上深深的两个酒窝,虽然我在那个皓月阁住的时日并不算太长,可是果果总陪着我说说笑笑的,也是有了她,当时糊里糊涂的日子才过的多了些许乐趣。

然而事过境迁,我能与果果相见当然是高兴的,高兴之后,也不会再有什么了。

雷决看完题目,低声念了“计战”二字,我见他正在思考什么,便道:“不知你此来所带使臣中可有擅计战的武官?”

雷决望我道:“有一新任将领,名为晁锦,年二十六。去年与帝衡大战,继献本为将,连胜五战夺五城后提任为帅,晁锦是继献点上来的新将,率的是骑军先锋军。”

这……

我望着雷决一脸的坦诚,他身形挺拔立在书案旁,望我时深邃双目中眸光清朗,神情是平和的肃然。

还真是坦坦荡荡。

我道:“我并不是要问这么详细的,我只要知道你有人能担起这个议题就可以了。”

雷决道:“并非要务机密,说明白些,你好安排与其切磋的合适人选。”

我笑道:“我原本还有个乔蕴,但你应该知道,去年乔蕴被计震杀了。现在我所谓的武将都没有实战经验,又有什么合适人选能跟晁锦论计论战。”

雷决道:“那就不选这题。”

我保持微笑,道:“第一次盛谈就这题开场吧。”

“你不是没有人选么?雷念正领命去调秋远军,你要将他紧急召回?”

我摇头道:“盛谈而已,怎能误了调兵的大事。你既然说了晁锦是新点上来的将领,虽去年在你麾下效力积累了一些实战经验,但经验毕竟还少。论年纪,晁锦跟言域算是同龄,就让言域跟他切磋吧。”

“言域?”雷决挑眉,“言域可是没有任何实战经验的,你不怕言域落了下风颜面尽失?”

我道:“夜幽玄苍是友非敌,友国之间一同探讨,落了下风就没颜面了吗?我倒觉得,夜幽军事之强我玄苍上下皆无质疑,能够与夜幽武官将领同堂论战是玄苍之幸,而言域无论占上风还是落下风,对他来说都绝非坏事。”

雷决深邃双目微微眯起,如此望了我片刻,再度笑道:“你倒豁达,但言域是男人,也是未来战场上一员重将,或许我该知会晁锦,让他……”

我起身道:“不必了。”

将雷决的话打断,我又道:“你可以让晁锦放水,可是战场上谁会对谁放水?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晁锦,必须全力以赴。”

雷决含笑将奏本放在案上,稳步到我面前,略垂目笑望着我道:“晁锦是否全力以赴,你又如何能够辨别呢?”

我不悦的蹙眉道:“雷决,你也太小瞧我了。”

雷决道:“小瞧倒是没有,只是据我所知,你和言域前阵子都在研习《贤略》,此书虽为雷念所做,却已时隔数年,其中计战篇早已被继献完善更替了数版,尚未成书面世,可晁锦却是常年泡在那堆秘藏书卷里泡出来的将领,你如何与他辩论?”

怎么又成了我要跟晁锦辩论了?雷决变得犀利,我又不想服输。

我略思忖,抬头笑着对上他的眼道:“你可能不太清楚,这世间除了你们夜幽的《贤略》在完善出新,我玄苍也是有我们的独门秘籍的。而我们的独门秘籍从未出书,没有任何人见过,你又岂知我们的计战篇会比《贤略》不如?”

仗着我是个穿越女,雷决对我前世并不知根知底,我这样强行诈他,他也很难摸清我的虚实,我便斗胆这样说了。

雷决笑意不减,到圆桌对面落座道:“好,你且坐下,先回答我几个问题。”

“……”我心中大叫不妙,心虚的坐下,默默绞了怀里亲儿子的毛,手心很快就浮上一层细密的汗。

“就拿我与玄苍结盟,于夜幽帝衡交界、三国交界、玄苍帝衡交界分设四处驻兵,又引帝衡往三国交界清古道去战,此布局有何根据?”

听着雷决慢慢品茶提出的问题,我脑筋急转,这题怎么答?怎么答才妥当?

孙子兵法百战奇略,我统统背不出来!

三十六计,三十六计里面有没有?

亲儿子被我捏疼了尾巴突然“吱吱”一声,我脑中灵光一现,盯着雷决道:“共敌不如分敌,敌阳不如敌阴!”

雷决笑容里本带着些戏谑之意,听罢这一句,略正色道:“愿闻其详。”

我端正坐姿道:“帝衡虽起了内乱,但兵力很强,你分散布局便可将帝衡两百万大军分成四处。但你又知道帝衡内乱导致皓渊不敢贸然进攻,他也会觉得你的大兵分散在了四个地方,他就会瞄准你最薄弱的一块,也就是清古道。那里只有言域一个没打过仗的将领领军,领的又是夜幽玄苍混编的杂牌军,任谁看了,都会觉得言域是最好下嘴的一块,他会轻敌,直到被打的哭爹喊娘,他又会发现他只能在清古道与寒鸦谷之间互相调兵而无法再去调动更远的驻军,如此便会陷入僵持,这一僵,就是我们这边占优了,随便去打哪一处都足矣让皓渊蛋疼菊紧。”

雷决提起茶壶为我倒了杯茶,笑道:“这是你的见地,还是言域的?”

我道:“只是我一点不成熟的想法而已。”

雷决颔首,又道:“然后呢?你认为清古道陷入僵持后,该怎么打?”

我道:“玉槐州以逸待劳,清古道与寒鸦谷虚实结合声东击西,试义坡隔岸观火、趁火打劫!”

雷决笑容渐敛,道:“清古道与寒鸦谷如何虚实结合声东击西?”

我道:“贤王所到之处必是帝衡忌惮之处,黑白亲王只要戴着面具,便无人知晓哪一个才是真正的贤王!”

“……”

第206章 侍奉女君孤之幸也

雷决很严肃的盯着我的眼睛,渐渐的我那股莫名冒出来的自信和兴奋被他看的越来越虚,越来越怂。

就在我准备告诉他我这是胡说八道的时候,雷决忽然开口道:“你前世究竟是干什么的?”

“呃……”我也突然老实,答道:“我是公司高管。”

雷决:“???什么?”

我道:“如果以国家举例,我大约就是一个规模很小的玄苍的暮长烟,但是是从底层摸爬滚打上去的,并非天生就在那个位置上。”

“……”

雷决道:“盛谈开辩,你还是别说话了。”

我:“???为什么?”

雷决道:“人多口杂,若被帝衡得到消息想好了应对之法,你的计策就无用武之地了。”

我惊道:“雷决,我真的是信口一说的,你不再慎重考虑一下?”

雷决再度扬起唇角道:“清古道与寒鸦谷皆为你的将领率军驻地,如何运兵在你不在我。但若你来问,我会告诉你,此计甚妙。”

“妙在何处?”我一脑袋问号感叹号。

雷决笑而不语,我则异常困惑,又各自默默喝了几口茶,雷决道:“我知道你一起兴就会出口成脏,但方才那‘蛋疼菊紧’的话也实在太过分了。”

“我说过么?”我仔细回忆一番,“哦,好像说了。等等你不要转移话题,这布局是你的布局你休想置身事外不予置评!”

雷决低笑后道:“是‘我们’的布局,夜幽和玄苍的,你和我的。”

我不想做这个口舌之争,只默默瞪着雷决,雷决将茶盅搁在唇边就那么抿着茶盅边沿回望我片刻,后妥协一般道:“你是真的不知妙在何处,还是装傻,或是想要我称赞你一番?”

仔细想想,其实我也不知道刚才是什么情况促使我大言不惭在关公面前耍大刀,说出来之后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与其说我不知道那番话妙在何处,到不如说我是想跟雷决求个印证。

证明我说的是可行的,是即便在雷决看来,也可以成为一个选项的。

见我不语,雷决又道:“你可看过雷念的《贤略》了?”

我摇头,“没有,只是听言域说过一些。相比之下,我对帝衡的《惊天神威录》更感兴趣。”

雷决并未理会神威录一说,继续问:“那你所说玄苍的战法秘籍,确有其事?”

我脸一红,“争执之时求胜心切的话你怎么还当真了?”

“玄陌的事……”雷决却突然话锋一转。

我赶紧一摆手道:“都说了玄陌这条路你走不通,他只可能听我的。你换条路走。”

“可玄陌也是我的结义兄长,倒是你,与玄陌似乎并无干系?”

“玄瑚有关系就是我有关系,你到现在还想把我跟玄瑚分别看待么?”

雷决又低笑起来,不再与我针锋相对,我抚了抚亲儿子的毛,对雷决一挑眉道:“话题又被你扯开了!”

“呵……”雷决笑道:“之所以说你妙,是你既考虑到了玉槐州与试义坡两处帝衡驻军绝无可能调离,又看清了清古道与寒鸦谷会先后成为激战之地。且雷念确实是皓渊忌惮之人,但凡雷念领兵,皓渊必调兵力敌。可若他认为的雷念其实是言域,另一处雷念突然冒出来,皓渊可不是要措手不及,‘蛋疼菊紧’了。”

总觉得被雷决这么一说,我刚才自己以为胡说八道的话,就真的变成绝妙的上上之策了。

忽略掉雷决故意重复的那个不雅的词语,我又道:“若言域在清古道一战成名让帝衡军也对他闻风丧胆那就最好,我们再弄两个人去假扮雷念和言域,这样就更精彩了。言域雷念一起率兵出现在某处,你觉得皓渊会不会吓到肝胆俱裂?”

雷决再度挑眉,“薇儿,你这就有点欺人太甚了。”

被雷决带着笑意唤了一声‘薇儿’,我的心脏停滞一瞬又狂跳几拍,噗通噗通撞的我胸腔闷疼,唯恐露出异样神色,我便假意低头抚摸亲儿子又低念道:“咦你饿了?出来的时候不是刚吃过?肉肉?好等会给你找点肉肉吃,乖啊~”

听雷决轻道:“晚膳去瑾萱那处去用吧,传膳来了我会让曹至叫他们送过去。”

我点点头,“好。”

又听雷决起身走到我跟前道:“不如现在就去,瑾萱已问了几次你何时再来,想与你说话想的紧。”

“好……”我又点头起身,率先映入眼帘的是雷决松松握住的一只右手及他玄色衣衫不缀绣纹的箭袖。

我稍微避开一点距离道:“你是夜幽的皇帝,不用总这么多礼扶我走路的。”

头顶一个低沉含笑的声音问:“皓渊与皓悭不曾这般待你?”

我摇摇头道:“很少,非常少,几乎没有。”

雷决道:“那是他们失礼,并不是我多礼。”

我坚持道:“这,雷念和言域也不这样的。”

雷决又道:“侍奉女君,孤之幸也。走吧。”

“……”

耳边沉沉回荡着雷决方才那句话,也不知道是他故意放缓了声音又压低了声音显得不同寻常,还是我鬼迷心窍真的被他磁性的嗓音所蛊惑,不由自主我竟真的换做右手抱住亲儿子,左手搁在雷决伸来的手腕上,又由他一路扶着牵着下了楼,缓缓向琉光阁的后院里走。

途中雷决道:“你的生辰是什么时候?”

我愣了愣,“明天啊,你不就是来给我过生日的?”

雷决垂目,似是无奈,似是有些不满,深深看我一眼。

我恍然大悟,“哦,你说我啊,五月十号。”

雷决这才又笑了,道:“到时我再来祝贺。”

我一惊,“不必了吧?你这就算快马加鞭日夜兼程一个来回也要十几二十天吧?太麻烦了!”

“或者你提前动身移驾夜幽,我很欢迎你回夜幽看看。”

“不不不还是不要了,春耕完了还要征兵练兵,还有政教……”说到这里我觉得我说多了,顿了顿道:“总之事情太多了,我今年一年都不会离开玄苍的。”

“那还是我来比较容易。”

“……”

早知道我就说我是二月十八号生日,这简直又莫名其妙找了个麻烦。

二月份天下人以为雷决跑来玄苍是给我过生日的,五月份天下人倒是不清楚了,可雷决却又实实在在是跑来给我过生日的。我到底是有多么身份贵重,需要雷决上半年为我的生日跑来玄苍两次?

“到时候亦可再商议布兵之事。毕竟帝衡形势尚不明朗,或许这几个月里帝衡皇位之争就有结果了。”

啊~原来主要还是这件事情,我点头道:“也好,毕竟那布局里,三处都距离玄苍皇城更近,你那夜幽的皇城确实太远了。”

雷决笑道:“正是,所以五月十日之前,我会再来的。”

我:“……好吧。”

第207章 闲话家常突然扎心

瑾萱坚持要离婚,果果倒没变,还是酒窝小萌妹。

但因为晚膳雷决将主位让给了我,他坐在我左侧,而瑾萱却自发坐在了我右侧,所以这个饭吃的就比较一言难尽。

雷决饮酒第一,给我夹菜第二,他自己吃饭排第三。

本来如果瑾萱坐在雷决跟前,雷决应该像上次一样去照顾瑾萱吃东西的,可这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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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8章 醋味言域变态礼单

分明与雷决说过,请你对我无情。

那时雷决的沉默被我理解成默认,看来是我误读了他的意思,对于我请他无情那句话,他根本就置若罔闻。只要独处,雷决随时可能切换到旧情难忘模式,说一些让我难以应付的话。

我能不与他独处吗?

言域如此识时务,他并不愿意在雷决面前多出现,而雷决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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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9章 万民贺始生绣球乱

去年玄瑚生日我在生孩子,要不是因为生孩子,当时也应该要出城来见百姓的。

今年礼部倒是特意免去这一天的早朝,安排了帝王生日这天接受百姓跪拜同贺的仪式。

我由言域和清衣卫簇拥护持着走向庆典高台,见百姓群情亢奋,即便有层层兵士护卫,我仍旧觉得这个安排恐怕不妥。免不了侧头看一眼言域,言域低头对我笑一下后,又抬眼警惕的望向被隔在兵士包围圈外的人群。

上台居中站定,人群又是一阵高呼涌动。

我只得缓缓抬手,将伸出去的手再缓缓向下压去,示意人群安静。这么做效果非常明显,人群果然少了许多躁动。

礼部裴昂在前高声宣布仪式开启,这冗长的开幕词里,我远眺一番,见百米之外的人群之中分散设置了十几个云梯高台,每个高台上都有个高阶徒众服制的人盘坐在上。再仔细去看,与我正对面百米外云梯高台上盘坐的人,正是金笑岚,逐一再看,原来其他云梯高台上坐的是十二宫那十二个人。

只有一个凌霄好像是临时换的一个,还跟凌霄十分神似。

言域在我身后轻道:“金笑岚率十二宫待命,若人群失控,清衣卫会朝云梯射出穿云箭,箭尖触及云梯便会炸开吸引人群注意,而后金笑岚与十二宫在高台上大跳悦神舞引百姓共舞,我可趁机率清衣卫会护你回宫。”

原来如此,我心中本觉得不妥的部分,听到这里便放下了,又油然而生对言域缜密布置的谢意。

虽是有备而来,我还是谨慎着我的一言一行,每一个细节动作我都尽可能做到平缓,以免我哪句话或者哪个动作刺激了人群给这场仪式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在我一番演讲词念完,正准备松一口气的时候,人群之中突然飞出几个红绣球,言域立即横身将我挡住,可那几个绣球却是瞄准我头顶的梁柱的。

绣球击中梁柱一瞬,几声爆响,言域沉声对我说:“别慌!不是暗器!”

我立即站稳维持好自己的架势,可爆响之中,绣球炸开一团团白色烟雾,言域立刻用随身的手帕捂住我的口鼻道:“别怕!烟雾无毒,只有些呛鼻罢了,忍一忍!”

我于是又稳了下来,静待烟雾散去,可这烟还没等散,又飘飘洒洒的落下来无数金色碎片,细看分辨发现是被剪碎了的金箔。

早在绣球抛来时人群就已经开始高喊,烟雾爆开时人群疯狂乱撞,兵士手上的长枪横亘也难抵挡汹涌人潮,在金箔闪亮飘扬之时,人群里几个声音喊着“尊神散金子了,大家快抢啊!”而后人潮就如同开了闸的洪水汹涌袭来,将几排兵士彻底淹没在里面。

我整个都是懵逼的,言域抓着我迅速退后,一大群清衣卫携带弓箭立刻冲来将言域和我挡住,言域一声令下:“放箭!”

几十只穿云箭发出尖亢的哨音“嗖嗖嗖”射向金笑岚与十二宫的云梯。

大鼓齐齐在百米外敲响,紧跟着就是一阵整齐的弦乐齐奏——悦神曲前奏响起,而金笑岚似乎等这一刻很久了,在云梯之上站起身来极张狂的狞笑了一阵后,率先挥舞衣袖随乐起舞。

人群的视线果然被云梯引去,而言域也如他所说,趁此时机一把将我抱进怀里,几个轻巧的飞身跳跃便悄然将我送入等在仪仗方阵的帝王辇舆。

掀开辇舆门帘,言域对外下令道:“辇舆先行,仪仗随后,不奏礼乐,保持安静,回宫。”

门外正是清衣卫的尤齐,道了“是”后,按照言域的吩咐行事。

言域紧挨着我坐下,握住我的双手望着我惊魂未定的双眼道:“别怕,瑚儿。”

“我……这……”我一开口才知道我是真的很怕啊,牙齿都在打颤。

言域伸手将我揽入怀里,轻轻抚着我的背道:“没事,如果有人追来,清衣卫准备了几车金锭,紧急关头将金锭抛下去人们就抢金子去了,顾不得追你了。”

一句一句柔声的安慰,又被言域这样抱着,我才缓缓从震惊之中回神,心有余悸的问:“那几个绣球不是你或者裴昂安排的仪式环节吧?”

言域道:“不是。”

我定了定心神道:“言大哥我没事了。”

言域这才退开一些,又握住我的手仔细瞧了我须臾,他笑起来道:“你这么快就不怕了?我还想再哄哄你的。”

我被言域逗乐了,“那还真抱歉啊,不然我再怕一会儿,你再哄哄我?”

言域凑过来吻一下我的额头道:“好了,没事就好,马上进宫门,进去就安全了。”

可直到辇舆开进宫门,言域还是握着我的手没有放开的意思,而他手心里分明出了许多的汗。相比之下我那一瞬的惊惧之后,又粗神经的不知惧怕为何物,好像真的没有给言域一个好好护着我哄着我的机会。

坐着思来想去,言域也若有所思,我道:“娄清玄今天来了没有?”

言域道:“我也正在考虑此事是否是他蓄意为之。可方才娄清玄与国师都站在距你不远之处,若人群冲来,娄清玄也难以自保。稍后送你回寝宫你且歇着,我带人去查。”

“嗯。”我点了头,奇怪道:“若要行刺,直接对我射箭不是更有效?”

言域笑望我道:“我在你身旁,有谁能射的中你?引人群涌来,刺客趁乱就近下手,我和清衣卫才是防不胜防难以护你周全。”

想想是这个道理,我道:“那这蓄谋之人也算是花了心思的。即便不是娄清玄,这人也是个聪明人,怕是难以追查吧?”

“未必是他,未必不是他。若是他,他见我设了金笑岚十二宫便可料到他此招必败,站到国师身旁撇清他自己也极有可能。”

“既然知道必败,何必还要行事?为何不再寻找更合适的机会?”

言域道:“万一成了呢?说不定他已经想好退路,可以全身而退。都是猜测罢了,但凡行事必留痕迹,待我查清再来报你。”

我点头应了,又道:“还好这仪式没把雷决请来,否则给他看到这动乱一幕,玄苍好没面子。”

刚说完,辇舆外尤齐来报:“陛下、王爷,夜幽主君来了。”

“……”我这乌鸦嘴,也是没谁了。

第210章 为主君解惑共吐槽

与言域交换眼神后步下辇舆,雷决是骑着匹高头轻铠的黑马来的,他也已经下马。

对面而立,雷决问我这仪仗怎么松松散散,我想着宫外生乱的事情反正也瞒不住,便跟雷决说:“往回走吧,边走边说。”

然后又对言域道:“言大哥你要查的事情快去查吧。”

言域领命,又道:“晚宴前必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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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1章 十二宫天团来尬舞

晚宴前跟雷决一番对话并无沉重内容,暮长烟求见,雷决便与暮长烟打了个招呼后回琉光阁去了。

暮长烟又要将这绣球之乱的过错揽上身,我赶紧制止了他,询问之后暮长烟说一并出宫去的大臣都无碍,如此我便放下心来。

被暮长烟问及此事是否要铺开去查,我道此事暂由凤亲王来查,待查出线索若有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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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2章 大军至休书成定局

从玄苍冬末最后一场雪,到雷念调五十万秋远大军日夜兼程赶回安顿几日,已是大地回春的三月初了。 ̄︶︺

雷决整整在玄苍住了二十天,我每天都要尽地主之谊去跟他见面聊天,好在起初几日违和尴尬过后,雷决多数都是问我如何治国用人,又如何处理政教矛盾。问来问去,我虚虚实实真真假假的也说了不少,雷决总是点头,喝酒。

认真倾听却极少置评。

末了给我来了一句:“见你成竹在胸,我就放心了。”

说的好像他一直很担心我不懂得如何治国为此忧心忡忡一样。

雷决还是要将他的右将军秋远塞给我,理由很充分:玉槐州有继献坐镇,清古道与寒鸦谷分别是言域雷念领军,然后玄苍就无将可用了,试义坡也需要一员令帝衡顾忌的大将领军才行,那帝衡最顾忌的除了继献,就是昶楷和秋远,摆在我面前的选择并不多。

又说秋远要留下在玄苍考察学习,熟悉玄苍地形。

帝衡人可不认识曹侃,所以试义坡若让曹侃领军那也是唬不住帝衡军的,更不要提刚从军不久的凌霄。

确实无将可用,我这借兵不借将的执着失了支撑,也就不得不先将秋远放在玄苍了。

入夏征兵练兵,入秋后再商议发兵,跟雷决约定好时间,雷决便准备启程返回夜幽。

雷决临行前夜我才总算是提前处理了当日的公文奏折,把瑾萱正乾宫一道吃了晚饭。我刻意交代乳母,雷决来访期间绝不能将孩子带出去给夜幽人看见。吃了晚饭后瑾萱却问:“妹妹,你的一双子女给我瞧瞧可好?我带了一对长命锁来,想给孩子们戴上呢。”

“……”我犹豫片刻道:“那就多谢姐姐了。”

领着瑾萱往孩子所在的厢房走去,我问瑾萱道:“姐姐的休书要到了?”

瑾萱的双眸暗了下去,摇头道:“没有,夫君叫我再想想。”

清官难断家务事,何况我就算做官也未必是什么清官,更是管不了别人的家事了。但眼看雷决就要走,瑾萱到底是跟着雷决回夜幽,还是留在玄苍,我总还是要知道了才能有个应对的。

我又道:“姐姐这趟来玄苍,我也没能陪姐姐四处走一走,实在是怠慢姐姐了。”

瑾萱忙摇头道:“妹妹国务繁还常去琉光阁与我说话已是极为难得,我耽误了妹妹许多时间了,绝不敢这么想的。而且我也不是每天都只在琉光阁里,你这皇宫我可是逛了个遍呢,比在夜幽只能待在后宫里要自在的多了。”

言下之意,她是想留?

说话间进了门,乳母婢女见到我们纷纷行礼退出。

两个孩子现在腿脚有力,摇床也换了两个带高护栏的,免得孩子们自己闹腾着再掉到地上去。

我略忐忑,瑾萱却一见到孩子就高兴起来,挨个抱着在孩子脖子上挂了金灿灿的长命锁,好似并没有觉得孩子长相像谁。我不想让瑾萱只关注着孩子,此时又问:“姐姐,你可真的要想清楚。世间男子虽多,如雷决这般的人物却再找不出第二人了,你与他有过姻缘,今后任凭是什么人中龙凤恐怕也再难入姐姐的眼了。”

瑾萱果然不再盯着孩子,与我一人抱一个娃坐在椅子里,瑾萱轻声道:“是不是在妹妹看来,我离了男人就没法活?”

我被这话噎了一下,但我知道瑾萱并无意冒犯,她能这样说话,许是真的准备与我谈谈心的。我便道:“并非是我一人这么想,世间人都会这么想。姐姐是金枝玉叶的首辅爱女,遵从父母之命嫁给一国之君,此生享尽荣华富贵直至寿终正寝,这一切本就顺理成章。”

“妹妹说的是,在世人看来我当是如此。”瑾萱又扬起一抹苦笑对我道:“若非如此,就是大逆不道,不忠不孝了。”

叹口气,我道:“姐姐,我的出现可能让你想了许多种可能,可是姐姐,我们终归是不一样的。”

“我不敢与妹妹相比较,我只是羡慕妹妹能够潇洒恣意的活一趟。”

“这……”我语塞道:“也没有潇洒恣意。”

瑾萱道:“至少,妹妹不受人摆布。”

我苦笑道:“也不少受人摆布的。”

瑾萱叹气道:“妹妹,我想着见到你了,你当明白我的心思,你会向着我的。”

我起身将孩子放回摇床,瑾萱也一样照做,我牵了瑾萱的手在她手背上拍一拍道:“好吧,无论姐姐如何决定,我都会支持姐姐的。若是将来遇到什么艰难了,我也会陪着姐姐一道面对。”

再度回了我的卧房,瑾萱四下望去问:“凤亲王呢?”

我道:“他出宫去巡视了。今夜应该是住在青川的天蝎宫了。”

瑾萱踟躇了片刻,凑到我跟前道:“凤亲王知道不知道妹妹与夫君曾……”

我笑道:“他知道的。姐姐你可将这侍卫的外衣脱掉了,等下我们一起去泡汤池沐浴。”

“嗯好,妹妹,等会儿你给我讲一讲你跟凤亲王的事情好吗?”

手牵手去了汤池泡进去,我就挑了几个跟言域的经历说给瑾萱听,瑾萱直道言域重情重义。

感慨之后瑾萱又思及她自己,满目遗憾道:“我与夫君此生都不可能如妹妹和凤亲王那般恩爱缱绻了。”

我笑道:“你若爱他,就去告诉他。静瑶萦柔两个人都懂得争宠,唯独你像个局外人一般。雷决这个人不怎么在女人身上花功夫的,可是你若痴缠,他必会垂怜,你若冷淡,他只会比你更冷淡吧。”

“可是我要的不是垂怜呀~”瑾萱说着,扬起一个笑来,“虽知不可能,可是我与妹妹一样,要的是两情相悦,哪怕隔着万水千山都无妨的,只要心心相照,我便知足啦!”

瑾萱要的雷决岂会不知,可他即便知道,不愿给,又有谁能奈何得了他。

“不过妹妹,夫君对静瑶萦柔确实是垂怜多过喜欢,可夫君昔日对你,却分明任谁看了都知道夫君是喜欢着妹妹的。这趟我随夫君来,原以为事过境迁夫君也当忘了,可再见夫君望你的眼神,我就明白了,夫君从来没有忘记过你。”

这话若二月中听瑾萱说我可能还会怀疑,此时我也知道她说的八成是事实了。我该怎么往下接呢?

想了想,我道:“对我来说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不管雷决怎么想,我已经有言大哥了。”

番外3 白衣少主之三

雷决率领的夜幽使团出手非常阔绰,言域拿了夜幽使团的礼单之后,就将他准备在玄瑚生日这天送出的生辰礼给藏了起来。

究其原因——重复了。

至少在言域看来是重复了,而且是多次重复了。

雷决使团礼单中单一品类数量最多的贺礼是如意,各种珍稀贵重的材料做成的如意,一共总计一千四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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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3章 送主君暗中谋帝衡

送雷决走的一路我真是忍不住将嘴角咧到了耳朵根。

总算要走了,总算不用天天往琉光阁跑了,总算可以甩开膀子在我自己的皇宫里面为所欲为了!

同乘华辇,雷决无奈道:“我要走你竟高兴成这样么?”

我道:“啊并没有,我很舍不得你们的,你看你们这次来,我和我的大臣从你们这边学了不少东西呢!”

雷决挑眉道:“比如?”

我掰着手指道:“比如计战盛谈,晁锦就教了言域很多啊,后面的盛谈,玄苍的文臣也从夜幽文臣那里学了很多啊,什么言辩啊、韬略啊、德行啊……很多啦!”

雷决道:“你收了笑再列举我会比较容易信服。”

我哈哈道:“哎呀不要在意这些细节!你在玄苍期间咱们举办的盛谈的议题和众臣讨论的内容我这边都有人记录成册了,那些册子我命人交给聂首辅了,等你回去闲了可以再翻翻看。”

“好。”雷决颔首,后望我道:“你多多珍重,五月我再来看你。”

“哈哈哈好的,我一定珍重,你也多多珍重!”

笑到情难自已时,见雷决欲言又止,一问,他望着我的手指道:“指环,很不错。”

“……”

也是将雷决送出十里,不过这个十里处并没有什么长亭,与雷决再度道别后我上了自己的车辇,迫不及待跟车外骑马的言域说:“走走走,快回宫。”

言域道:“雷念还要再送十里。”

我道:“让他去,不管他,我们先回去。”

“好。”

待走的看不见雷决庞大的队伍了,言域才进了车辇,刚坐下就道:“雷决在时不宜扰你我便没有报你,绣球之乱祸首已捉拿归案,押在刑部大牢。”

我精神一振,“是不是娄清玄的人?”

言域摇头道:“不是,是十二宫的摩羯宫受了宏仪的令做的。”

“宏仪?”我一愣,“他不是跟皓渊回帝衡了?摩羯宫是哪个来着?”

言域道:“摩羯宫迎晞,我顺着线索查去摩羯宫时,在摩羯宫遇见了宏仪,他们二人在一起,对此皆是供认不讳。”

“所以迎晞是听令宏仪,而宏仪是被皓渊派来的?他来就为了搞几个绣球试试看能不能让人群把我踩死?”

言域道:“迎晞对宏仪言听计从,但对宏仪的谋划却知之甚少。宏仪不惧刑罚,说要见你,见了你他自会将事情交代清楚。”

我倍觉费解道:“难道绣球之乱并不是宏仪的目的,他的目的是要见我?可是他想见我,直接来求见就是了,我又不会把他怎么样。”

言域摇了摇头道:“此人心机颇深,不可不防。”

我道:“再怎么深也在大牢里关着,等我回宫就去会一会他,看看他怎么个口灿莲花法了。”

言域点过头,又道:“蓝箴修、金笑岚、长染已入帝衡。”

之所以让他们先进帝衡,为的是先在民间散播消息,将蓝箴修编撰的皓渊皓悭诸多罪状触怒上天的小传单拿去发一发,让民心背离皓家人。这种事就是要偷偷摸摸做的,我还是有些不放心金笑岚那个性子,道:“再传信去,务必低调行事,多游走少驻留,不要被帝衡官兵逮到丢了性命。”

“好。”言域应完想了想道:“你可知为何雷决等秋远军调来才回夜幽?”

我摇头,“不知道,他本来就打算住到这个时候才走吧?”

言域微笑道:“他去军营亲自下令,要秋远服从你,但有违令,杀无赦。”

“……”我怔一怔道:“借兵借成这样,也是仁至义尽了。”

“秋远军此来,自备了半年的口粮。”

还是仁至义尽啊……

“……”我换个话题道:“言大哥,快要打仗了,这次打的可能会是持久战,长期消耗的话玄苍可能耗不起。”

言域握了我的手道:“言家近来已独占帝衡盐、铁、茶的九成货源,棉、布、药材也占了六成以上,还在持续吞并对手,到秋末这些也可独占九成以上了。”

“我去,你这是搞卖方垄断啊?”我惊叹道。

言域:“???你说什么?”

我摇头道:“没事没事,元启在夜幽的生意如何了?”

言域道:“已正式开启通商贸易了,此事雷决已下令,元启到处夜幽官员大开方便之门。”

“绿色通道啊……”我又惊呆了。

“???”言域疑惑望我。

我反手拍一拍言域的手背道:“那就使劲挣钱吧,记得不要囤积帝衡银票,真打起来,银票变废纸,金银才保值。”

说到这处我又一拍脑袋道:“玄苍皇家钱庄可以筹备起来了,战事一起,立即挂牌营业,口号就是金子管够,随时兑现。”

言域一愣,旋即双眼一亮道:“言家独占品类下游商贾,劝其将钱存在玄苍,银票保值,随时可兑。即便兑了金银,他们再向言家进货,金银入的仍是玄苍库,可保金银不外流。”

“对,如此一来,玄苍皇家钱庄的银票是天下第一稳,帝衡商人都要抢破头来存钱了。”

言域欣喜道:“瑚儿好厉害!”

“厉害的还在后面,言家独占商品种类越多,越可以驱动玄苍银票流通,必要时索性只收玄苍银票,狠不狠?”

言域用力点头,“可以!”

我瞬间膨胀起来,又道:“口号还可以再牛一点,三道铜墙铁壁保你钱财安全无虞!”

“瑚儿说的是三道城墙?”

“哈哈哈哈对的就是那三环城墙。”

言域瞪大了眼睛望了我许久,叹道:“原来一开始你就是要将玄苍造成一个巨大的金库啊!”

“没办法,金本位银本位那可不是要想办法攒下金银然后好好保护起来嘛……三道城墙我还嫌少,最好再造两道,任他谁来了都打不进来抢不走才好。何况二环城墙不是你想出来的吗?我不过在你的想法上又扩散了一下思路。”

“金本位?”言域又逮住个关键词不解了。

我抱住言域亲了亲,解释道:“就是归根结底价值还是算在金子上的意思。”

言域的经商话题一旦被调起他就会略显兴奋,我按按他的手道:“暮长烟的神迹可以开挖了,其他几个督主哪一个已经归服了,让那人带着徒众去挖。记得暮长烟要避嫌,撇干净,等着徒众将他捧上大督主之位。言大哥,娄清玄那里你派人盯牢了,他但凡有可疑之举,立刻将他抓起来!”

言域先是点了头,又望了我好半天,忽而双眼一暖,将我揽进怀里,轻道:“瑚儿,我何德何能能够与你相知相爱!”

“等等!”我扳住言域的肩膀道:“你不要抢我的词,这话我可偷偷自己念叨过不下百遍了!”

言域只是笑着,目光从我脸上轻轻扫过,落定在我唇上。

我只微微一张嘴,言域便将头右倾,靠了过来,亲了上来,柔软的舌尖探了进来,手也不安分的在我腰侧抚摩起来。

可是我话还没说完啊,只能劝自己冷静,等言域微微离开我,我又道:“言大哥,清衣卫有探到帝衡的新消息吗?皓渊是不是快要登基了?”

言域叹了口气,又抱住我吻了起来,这次吻的霸道凌厉,我只挣扎了不到三秒,就被言域虏获,继而无限沉沦。

第214章 离间苦肉两计并出

刑部大牢有地上和地下之分,迎晞不是主谋,丢在地面上的牢房尚算干燥透光的,宏仪就没这么好命了,被仲羽扔进了暗无天日的地下刑讯牢房里。

言域和仲羽二人开路,我跟着一路步下阶梯,闻见的是一阵阵腐朽潮湿的气味,还时不时能听见囚犯无力的求饶声和不知躲在哪里吱吱吱的老鼠叫声。一路走,言域问仲羽道:“又审了一日了,还是没有张口?”

仲羽摊手道:“毫无进展,宏仪向来对皓渊忠心,我先前却不知他竟还如此嘴硬,死活撬不开口,要说话也只有一句‘求见陛下’。”

进了刑讯牢房,先前诡异的气味里又混入人血的咸腥。

看见一人被“大”字型绑在十字铁架上,浑身鲜血淋淋体无完肤,我愕然道:“这是宏仪?”

仲羽拱手道:“回陛下,是他。”

上下打量一番仲羽,我道:“你太狠了吧?好歹你们也算是旧识。”

仲羽笑道:“仲羽在帝衡的旧识太多了,个个都要留情,如何配得起玄苍刑部尚书之职啊?”

“哈。”我干笑一声望向言域道:“他说的好像很有道理。”

言域微笑不语,略一颔首。

血淋淋毫无生气的宏仪闻声动了动,牵动捆绑的铁链一阵清脆的丁铃当啷。

我不再玩笑,到宏仪对面,仲羽给我搬了个干净的椅子,我落座后道:“宏仪,你要见我,我已来了。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宏仪一头粘着血垢的乱发遮面,艰难缓慢的抬了抬头似乎看了我一眼,嗓音嘶哑的说:“话,只说与陛下一人听。”

如果先前我还不能确定这副模样的人到底是不是宏仪,听了他这句话,我就确定了,虽然嗓音干涩喑哑,但声音是宏仪没错的。

回头看向言域,我道:“有劳言大哥带仲羽出去等候。”

言域犹豫了一下,我又道:“没事的,现在就是解开他身上的链子让他跟我打,他这模样也是打不过我的。”

这才说服言域,他望了仲羽一眼后,便两人一双离开了刑讯牢房。

听着他们脚步声远去消失了,我再度开口道:“好了,你可以说了。”

宏仪艰难喘息了几次后,低低一笑道:“陛下可知,自燎城一战起,陛下就中了雷决的离间之计了。”

我眉头蹙起,燎城不就是去年皓渊丢城,言域救出双子,又被影卫抓入帝衡皇宫的那座城?

见我不语,宏仪又道:“如今陛下竟与雷决再度结盟,陛下可知,这一切都在雷决的算计之中?”

“什么意思?”我完全不知道宏仪到底在说什么。

“呵呵……”宏仪沉声笑过,才缓道:“燎城一战,雷决目标并非夺城,而是要杀害陛下一双子女与凤亲王!”

我脑袋里“嗡”的一声感觉头皮都要炸了,捡起一边桌上的破茶盅丢到宏仪身上道:“你怕不是个傻子!那一战分明就是皓渊撤的太急将我一双子女弃之不顾了!”

宏仪挨了我一砸,笑的更欢,“呵呵,陛下,我家王爷再不济,撤离时也绝不会舍弃幼子于不顾!之所以使幼子与凤亲王落单,正是雷决深夜偷袭,阻断了王爷去救他们的道路!”

老实说,皓渊这个人人品是不怎么样,可是我总觉得那么个大男人好歹是答应我要护着我的孩子的,只是丢城逃跑就把孩子扔了,于情于理都有些说不通。本来我只觉得是皓渊太辣鸡,他是自顾不暇也就顾不得其他人,但这只是我单方面的自圆其说,不能排除有其他的可能性存在。

但宏仪此人,巧舌如簧,擅长挑拨,我以前也有幸见识过。如今他不顾性命跑来,总不至于只是出于好心让我看清真相?

梳理思路,指出疑点,我道:“好,即便你说的是实话,雷决既然已经偷袭成功,阻断了皓渊去救孩子的通路,那么按你说的,雷决接下来要做的应该是杀了凤亲王和孩子。为什么没杀?”

“因为,影卫。雷决杀凤亲王与幼子不可被任何人看见,才能嫁祸给我家王爷,可影卫出现,雷决又无十足把握是否有其他影卫躲在暗处,故而只能罢手。”

我笑道:“照你所说,凤亲王应该多少还是跟夜幽军和雷决交过手的咯?可是凤亲王亲口说他是在帝衡军中趁乱逃离的,并未与夜幽兵交手。”

宏仪道:“那夜突袭,夜幽兵穿的是帝衡铠甲,凤亲王护子心切,岂能分辨真伪。”

“所以你的意思是,那夜夜幽本有追兵去追凤亲王,准备把凤亲王和孩子杀了,嫁祸给皓渊说是皓渊杀的,然后就可以让玄苍与帝衡彻底决裂。但是雷决没想到半途遇上影卫,怕事情败露,追兵立刻就撤了,结果影卫跟凤亲王打了一架把凤亲王和孩子抓进皇宫里去了。”

宏仪道:“正是如此。”

“哈哈哈哈!”我大笑一通后道:“奇了怪了,你怎么这么喜欢琢磨夜幽和玄苍,你不说说你家王爷丢了我的孩子之后都干了些什么啊?是立即撤离了,还是又派人到处去找孩子了?据我所知是前者吧。”

宏仪不语。

我笑到无力后,又道:“宏仪啊,我不知道你发现没发现,以前你挑拨我和贤王,我就没搭理你。现在你要挑拨我和雷决,你以为我能搭理你么?”

宏仪仍旧不语。

我捏了捏眉心,道:“我来给你另一种解释吧,你听听看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这番宏仪哑声道:“陛下请讲。”

我笑道:“雷决并非杀人嫁祸,他得知皓渊抓了凤亲王和孩子,便趁夜偷袭,想将凤亲王和孩子救回夜幽军营里好生照看。不想帝衡军却负隅顽抗,雷决夜袭的兵士与帝衡兵士打作一团,凤亲王难分敌我,只好携子逃离。后遇影卫,不敌,被擒。”

宏仪停滞许久,后道:“陛下可问一问凤亲王,那夜,是否有人目标直指他与幼子,便可知宏仪所言是真是假了!”

我冷笑一番,“呵呵,宏仪,若我没有猜错,燎城一战你就在军中陪着皓渊吧?”

第215章 国易主逃亡赴玄苍

这是言域说的,说那阵子宏仪还帮着做了些药膳给乳母催乳,因为乳母多少受了惊吓,奶水不足了。

听我如此发问,宏仪思忖后道:“是。”

我道:“那便是了,即便有人剑指凤亲王和孩子,我也可以理解成是你放长线钓大鱼的离间之计啊。你那时已经看出我与皓渊迟早决裂,于是便开始设计让我与雷决心生嫌隙,所以你找人杀凤亲王和孩子嫁祸给雷决,不是一样的道理嘛~你倒说说,我该信谁啊?”

我要是宏仪,我可能都已经胸闷到死了。

宏仪果然是一副极其无语的颓然之态,低声道出一句:“陛下如今,只信雷决了。”

“错!”我手指凌空指一下宏仪,起身垂手道:“宏仪,皓渊派你来阻止我和雷决结盟,实在是太低估我了。我不会要你的命,你回去告诉他,我这个人不信谁,我信的是势。怎样能够得势,我就怎样,大势要我信谁,我就信谁。”

“即便大势所趋要牺牲你的子女你也情愿?”宏仪声音哑的已经将要说不出话了。

我再度笑起道:“那我就自己改势造势不就得了?不过我跟你说这些你恐怕听不懂,回去你找个能听懂的人一起琢磨琢磨吧。”

摆摆手挥一挥衣袖,早知道是这么一番无聊的对话,我就不来了。

走到刑讯牢房门口,背后宏仪自言自语一般道:“陛下只信自己,对吗?”

我停下脚步想了想,又耸耸肩继续走了出去。莫名其妙瞎折腾,吃饱了撑的,皓渊怎么这么无聊?脑子有坑。

回寝宫路上大约说了一遍这件事,言域道:“所以这绣球之乱,只不过是他以自身性命作押,来让你信他所言不虚?”

“可能吧,毕竟他好端端站着跟我说话我很讨厌他嘛,要是他一身伤快死了跟我说话,我可能还会可怜可怜他。等等,言大哥,所以他说的没错咯,燎城确实有人瞄准了你和孩子来杀的是吗?”

言域点头道:“正是如此,我以为皓渊下令让帝衡军来杀孩子,我才被迫携子逃离帝衡军营。否则我怎么会轻易带孩子走,毕竟帝衡处处虎穴龙潭,离了皓渊军营只怕更为凶险。”

“嗯……”我一阵心疼,也不知那时言域到底是怎么抱着两个孩子厮杀出去的。

“瑚儿,你认为要杀孩子的人,是雷决还是皓渊?”言域问时,口吻轻柔谨慎。

我笑道:“都不是,是宏仪。”

言域不解道:“宏仪也是受皓渊指使……”

我道:“不管是雷决还是皓渊,都会让我心里不大舒服的。且此事涉及皓渊雷决,我怎么个查法才能真正水落石出?既然不好查,那就只能是宏仪,就是他干的。”

言域:“……嗯,是宏仪。要不要杀了他?”

“哈哈!言大哥你好可爱啊!杀就不要杀了,扔回帝衡去吧,让他给皓渊带个信,好让皓渊登基也登的很不痛快才好。”

言域柔声笑道:“玄苍夜幽结盟已是定局,皓渊只会寝食难安,哪里还痛快的起来?”

绣球之乱被我这样处理,暮长烟倒没什么意见,至于宏仪那番挑拨离间的话,我就不需要再跟暮长烟去说了。

帝衡五十万百姓送至,言域、雷念、秋远三人领着十二宫将夜幽玄苍混编军分散布置维护秩序,户部广建房屋,司农按户分田。

时至三月中,春耕忙时,清衣卫得了最新的消息,皓渊将于三月底正式登基。

看着清衣卫送来的信笺,我心道:金笑岚你可要给我把人弄到手!

未至月底,也就是皓渊还没登基,仲羽就为我带来了三位贵客。

仲毅、玄陌、皓悭。

他们是逃难来的,先是被金笑岚在帝衡境内接应上,又被金笑岚暗中护送进了玄苍,一路不停步的投奔了仲羽而去,仲羽没那个胆子瞒着我,于是趁着夜色,将三个人乔装成侍卫送来了我的书房。

温柔如言域,却是个于帝衡之事极为记仇的表现,他走到皓悭背后一脚就将皓悭踹的跪在了地上。

玄陌操着低沉的胸腔共鸣道:“凤亲王不可如此!”

“言大哥没直接杀了他已经算是给足了面子了。”我从椅内起身,走到皓悭跟前,用脚尖去戳一戳皓悭的胳膊道:“瞧瞧这是谁?来了怎么一声不吭的?见着小姑姑和小姑夫也不知道叫人,难怪你小姑夫要踹死你了。”

“……”皓悭跪坐在地上,一身清衣卫的白衣,哪里还有什么帝王的风范,活像个遭人虐待的可怜虫。

羞辱皓悭一番我发现好像也没什么可得趣的,便不再理他,转向仲毅,抱拳道:“仲大人别来无恙。”

“这……陛下……”仲毅似是感慨万千,就要下跪,我赶忙上前扶稳了他道:“仲大人免礼吧,仲羽,快扶你爹去坐下喝口茶压压惊。”

仲羽这才敢走来,扶了仲毅到一旁坐下,在仲毅长吁短叹之中,仲羽为他奉了茶轻道:“父亲此番受苦受难,都是儿子不孝。”

仲毅握住仲羽的手道:“你几位兄长还没音信!!”

仲羽情急回头看我,我对言域道:“言大哥,派人去接,一定要保证将仲家的人安全接进宫来!”

言域到门外吩咐尤齐速去,尤齐领命快速奔离,言域再折返回来,对仲毅抱拳道:“请仲大人放宽心,您的几位公子若在帝衡境内暗中会有徒众和言家人保护,若进了玄苍,清衣卫会立即护送几位公子进宫。另外,仲家其他家眷,我已下令去接了,相信不久就能与您团聚。”

仲毅闻言,这才略感宽慰,对言域沉沉颔首道:“凤亲王大恩大德!老朽感激不尽!”

待仲毅歇了片刻,我对仲毅道:“皓渊果然容不下皓悭了,所以仲大人便冒死与影卫长一路将皓悭护送来玄苍?”

因为玄陌的身份皓悭和仲毅都是不知道的,眼下揭露这一层也没什么意义,我便将玄陌叫做影卫长,免得还要岔开话题去解释一番。

仲毅端坐椅内对我拱手道:“皓渊要杀人灭口,老臣岂能坐视不管,但老臣老矣,若非影卫长忠心护主,金督主在宫外接应,只怕老臣已与我主共赴黄泉了啊!”

哈金笑岚干的漂亮!

我面上挂着严肃道:“仲大人真是忠心耿耿。”说罢我又走过去踹了皓悭一脚道:“可是你却是个不争气的,仲大人对你如此忠心为了你连命都顾不得连家人都不管了,只一心救驾护送你来玄苍,你好好想想吧你以前都干了点什么破事让仲大人多寒心!你还做皇帝,你丢人不丢人!”

皓悭突然跳起来,立马高出我一头去,言域要上前制他,皓悭却抱住头大叫了几声。

“你有病啊!”我骂道。

皓悭叫完,那五分少年五分阴霾的脸却突然崩了,他竟然挂着一脸的眼泪跑到仲毅坐的地方,往仲毅背后一站,低下头去不动弹了。

“你……”我指着皓悭倍觉无语,只能道:“你就站那儿吧,你有本事你就别过来,你过来我就让言大哥踹死你!”

第216章 恍一看都是一家人

清衣卫后面的明心阁还是派上了用场。

我与仲毅初见面的寒暄过后,见仲毅一脸疲劳之色,便让仲羽将仲毅皓悭一道安排入明心阁去暂住。皓悭可能是真的怕我再踹他,仲毅走到哪,他就跟到哪,若我凑近些,他就索性拽了仲毅的袖子。仲毅便只能无声的将他护在身后。

交代仲羽先不要将皓悭、仲毅的身份说出去,这也正是仲羽的意思。清衣卫这边有言域打过招呼,也可保证消息不会外泄。

待仲羽、仲毅与那仿若长在了仲毅袖子上的皓悭一道离开后,言域道:“皓渊怎得将皓悭养成这副模样?”

得势就阴阳怪气步步算计,失势就胆小怕死缩头缩脑。

我道:“皓渊怎么可能好好培养他,再说,皓渊自己不也就那么回事。何况……”

“何况什么?”

“何况养皓悭的也不知是皓渊一个,大哥也养了的,我倒奇怪大哥怎么不好好教导教导他。”

正说着,方才跟仲毅皓悭一道出去的高大黑衣蒙面人又回来了,叩了门自发进入,门口侍卫似是不知是否该拦,玄陌也似是理所当然敲了门就可以进门一般。

虽然我打心底里不怎么喜欢玄陌,可在帝衡时,他屡次取血相赠也助我缓过了平疫血量难以为继的艰难时刻,再加上他暗处多次传信给雷念和我,我们才总是能够获得帝衡皇宫里的最新消息。

思及此,我还是上前去站在玄陌面前仰头唤了一声:“大哥。”

言域也在我身后跟上来,对玄陌抱拳唤道:“大哥。”

玄陌抬手握了我的左肩,好像有一种想要抱抱我但又不敢的样子。

我是无所谓的,又不少块肉,便就着他的动作虚虚在他胸口贴了贴道:“大哥此来玄苍路上辛苦了。”

玄陌揽住我的肩背道:“归家心切,不觉劳苦。”

什么归家心切,怎么不见你以前归家心切,现在在帝衡无家可归了才对玄苍归家心切?

我不以为然,从玄陌怀中退出。

玄陌这才正视言域,靠近一步,拍了拍言域的肩膀道:“早先在帝衡不便暴露身份,如今才与你相认也是身不由己,你莫要怨大哥。”

言域又抱拳道:“在帝衡牢中是靠大哥的药续回一条命的,言域感念在心,今日得见大哥,言域要对大哥道一句谢。”

玄陌又道:“谢就不必了,我见你铮铮铁骨品貌不俗,也算配得上我小妹。”

言域略一愣,赶忙再度抱拳道:“长兄为父,言域娶瑚儿却未先求得大哥准允,是言域有失礼数规矩了。”

玄陌摆摆手道:“那时皓渊来便是替我来的,你大婚拜了他也算拜了我,既礼数周全,你也就不必再拘泥于此了。”

“呃。”我插嘴道:“我和言大哥大婚的时候皓渊是受你委托前来出席的?”

玄陌颔首道:“我不便亲来,他似乎也乐得受下这份委托。”

“哈……”我笑道:“这倒是,他每次来玄苍都玩的挺高兴的。”

说完这句,瞬间冷场。

言域当然是认同皓渊乐得来玄苍的说法,只是不知道玄陌是否了解皓渊每次来都干了些什么事情。要是给他知道皓渊对雷念做了什么,他这个做人家结拜大哥的人到底是该找皓渊去寻仇,还是自己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可能言域也是想到了这一层,我见他微微走神,眉眼里染上了一丝愤懑之意。

“咳。”我轻咳一声道:“你们也别客套了,都是自家人,坐下说话吧。”

两人分别颔首,我将玄陌让到了上座,我和言域则挨着坐在了侧面的椅子里。

茶水奉来,玄陌不摘遮面黑布也不饮茶,婢女退出后玄陌问:“三弟可在宫中?可否请他前来一叙?”

言域便去叫侍卫请雷念了。

玄陌又问:“听闻玄苍夜幽结盟,二弟为此亲来玄苍。”

帝衡的影卫就像是一个黑化加强版的清衣卫,我总觉得玄陌得到的消息恐怕是很多的,也就不必遮盖,点头道:“是,我和雷决重新结盟了。他是月初走的,你要是能早回来几十天,还能碰见他呢。”

玄陌道:“结盟甚好,有二弟帮你,我很放心。”

我心中嗤笑,这不是脑残?玄苍是个国家,夜幽是另一个国家,你本该是第一顺位的玄苍皇位继承人,说这种话,难道玄苍就是夜幽的腰部挂件?让夜幽走到哪带到哪你就心满意足?

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玄陌道:“瑚儿你眼睛怎么了?”

“……”我是不是白眼翻的太明显?我道:“大哥不去明心阁保护皓悭了?现在折回来难道只是为了问这些?你不问问我准备怎么折磨皓悭怎么一刀刀剐了他来泄恨?”

玄陌沉默片刻道:“不要动他,今后用得上。”

“哈!”我冷笑一声,“到底是用得上而留着他,还是因为大哥舍不得故意说这种话让我留着他啊?”

玄陌道:“不相冲的。我不想你动他,你也确实会用得上他。”

像是为了示好一般,玄陌又道:“仲毅另有三子皆为可用之才,待那三人进宫,可拉拢为己用。至于仲毅,或让他安养晚年,或任个闲职,皆可。”

我还用你教了?我撇嘴道:“仲毅那处我会多多游说拉拢,他年纪也没大到你说的那个程度,若他愿意,要职重臣他也做得。”

“他们是帝衡人……”

“嘁——”我嗤道:“现在玄苍朝中不缺帝衡夜幽人,我不忌惮这个,怎么,你忌惮么?”

“瑚儿……”

玄陌刚唤完,雷念开门进来了。

于是又是一番见面的寒暄,寒暄完雷念瞥了我一眼。

“你别看我,皓渊要登基,皓悭要逃亡,大哥和仲毅把皓悭送来给我的,我可没想跟你哥抢。”

我猜测雷念是知道雷决和我那一跪的赌局的,其实赌的内容很简单——抓个傀儡。现在我皓悭在手,胜券在握,赌局嘛总算可以明明白白摊在台面上来说了。

雷念冷笑一声,白了我一眼道:“巧了,涵王皓之燊前阵子也在逃亡,一不留神就被夜幽抓去了。我看皓悭很不顺眼,不如杀了皓悭,扶那病弱王爷皓之燊上去,如何?”

……鲁智深倒拔垂杨柳那个皓之燊?

我道:“皓悭才是正经的皇帝。”

雷念道:“皓渊和皓悭不得民心,他日身死,皓之燊就是正经该登基的皇帝了。”

冲过去一脚踢在雷念小腿紧跟着拳打脚踢,我破口大骂:“你这个叛徒!你吃我的住我的居然还敢向着夜幽说话???”

“啊!”雷念弯腰捂腿抬手挡拳回骂道:“你又……你这个疯女人!!”

“……”玄陌在一旁问言域:“他们这样,正常么?”

言域对玄陌认真的一点头道:“大哥不用担心,这是正常的。”

第217章 天下一哥勾栏常客

现在屋里是我们四个人,坐定之后我盘了一下现在的情况。

“大哥是我的哥哥,那就也是言大哥的哥哥,大哥是雷决的结拜大哥也是雷念的结拜大哥,大哥把皓悭当弟弟养那大哥也是皓悭的哥哥”

默默说到这里,我看一看言域和雷念,这两个人也是一脸的震惊。

我捂了额头下定结论道:“所以大哥是三个国家皇帝的哥哥,这就叫天下一哥。”

玄陌:“”

言域:“”

雷念:“”

雷念喜道:“大哥!难道你多年潜伏就是为了今日的成果?”

我骂道:“你怕不是个傻子吧?他就算不去潜伏,也是一哥啊!毕竟他从皓悭出生就去帝衡养皓悭了不是吗?!你着急给他洗白也不用这样突然智降吧?”

玄陌望我道:“洗白??”

我纠结一阵道:“就是你不担负自己该负的责任,留在帝衡做影卫。此事雷念认为你一定有你的苦心,言大哥也觉得你是有苦衷的。究竟有没有什么我们不了解的事?你不如说清楚,以后免不得要常常见面,你说清楚了我也不用每次看见你都那么别扭。”

玄陌低头想了许久,抬头道:“我留在帝衡做人质,你才有可能登基复国。”

“这个理由你已经说过了,没有说服力。如果雷决知道你活着,而你又一心要复国,雷决会不帮你?就算那时夜幽国力不足以强压帝衡帮玄苍复国,可去年夜幽把帝衡打的哭爹喊娘你也看见了,你完全可以等到夜幽足以与帝衡相抗时再登基,玄苍也可以仗着夜幽相助慢慢复兴,不是么?”

玄陌又低下头想了许久,抬头道:“我做影卫,皓渊便觉得他可掌控皓悭生死,皓悭才能保命至今。”

“这个你也说过了,有没有点新鲜的?”

“”玄陌凝望着我,目光里似乎有那么一点难以招架的慌乱?

我不禁嘲讽道:“皓悭再好,我才是你亲妹妹。皓悭和我差不多大,但凡是个正常人,谁会不管自己亲妹妹守着别人家的熊孩子?哎,除非你跟我说你是个断袖你爱上皓悭了,否则我怎么都想不通。”

玄陌道:“如果这样可以说得通的话,那我就”

雷念道:“大哥我还坐在这呢,你是不是断袖我还不知道吗?如果不是玄苍突然国灭,大哥你现在早就妻妾成群孩子满地跑了吧?”

言域安静的旁听了半天,此刻他握了握我的手,温声道:“大哥不愿明说,想是事情尚未落定,不想让你忧心。”

玄陌道:“嗯,别问了。”

被我瞪了一眼,玄陌又道:“绝不是对小妹和玄苍不利的事,恰恰相反,我是为了玄苍。”

好一个忍辱负重的沉痛口吻,我还能说什么?

我道:“那么你已经离开帝衡了,你所谓的不可说,在玄苍也可以继续进行?”

玄陌道:“帝衡线索已断,只能暂停。玄苍用人之际,我且一面效力,一面继续追查,若有别处的线索,我再与你辞别。”

我哭笑不得道:“厉害了我的哥!你这般洒脱,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我还真就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玄陌拍一拍箭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起身后身高极有压迫感,他望我道:“皓悭、皓之燊先后在帝衡境内失踪,皓渊定不会善罢甘休。若帝衡军闯入玄苍国境追查,我去把他们杀个片甲不留。”

这个想法倒是不错,我点头道:“可以,你要多少兵?”

“五千骑兵足矣。”

“哈。”我笑道:“太自信了吧?”

玄陌道:“可立军令状。”

雷念忙道:“军令状就不必了吧?只是大哥,你以什么身份领兵呢?做影卫可以无姓名,领兵的话总要有个名号才好。”

玄陌道:“帝衡影卫不复存在,今后唤我无影便好。”

“好”我欣然点头,“那你就是无影将军,率五千无影铁骑,帝衡军敢进来你就给我把他们打出去。不用立军令状,但你每战败一次,我就切皓悭一根手指头,手指切完切脚趾,脚趾也没了,胳膊腿一寸一寸切过去。”

“”玄陌沉吟后道:“看来瑚儿你是真的很怨我。”

“谁让我是皇帝你不是呢?若无异议,那么你就请回明心阁去歇两日,等言大哥准备妥当再在朝上举荐你,你就可以正式走马上任了。”

玄陌沉沉叹了口气,走到我面前道:“瑚儿,虽是不可说,我却还是希望你能消消气。需要我做什么,你随时告诉我。”

我别开头笑一笑,不想回答。

言域和雷念将玄陌送出去,两人再一起回来后,言域对雷念道:“看样子大哥是有难言之隐。”

雷念道:“原本我也只是猜测,今日再看,确实如此。只是不知为何大哥要缄口不言。”

言域道:“百思莫解。”

雷念道:“玄之又玄。”

我道:“不要管他,雷念我且问你,玄陌领兵打仗行不行?”

“你不知道?我年少领兵做副将时,主将就是大哥啊。”

“”我思索一番怒道:“你骗人!那时你随过两个主将,一个叫秋伦是现在夜幽秩宣右将军秋远的父亲前两年退休了,还有一个叫薛荣后来得了花柳病死了!你以为我记性不好也不爱看书就想诳我?可这两个人我却偏偏记住了!”

雷念一挑眉,戏谑的看我道:“厉害厉害,既然你这么厉害,那你还猜不出这两人里哪个是大哥?”

一道天雷劈中我的天灵盖,我瞪大双眼道:“那天天逛勾栏青楼温柔乡得了花柳浑身溃烂而死的薛荣????”

言域虽也震惊,却很快平复,颔首道:“难怪贤略所记,一代名将薛荣相貌丑陋惯以黑布蒙面,原来并非因为丑陋,而是为了隐藏身份。”

“嗯。”雷念补充道:“玄苍毕竟势弱,让帝衡知道玄苍出现这么个人物,免不了又要受帝衡打压。所以大哥索性化身薛荣,率夜幽军与帝衡对战,如此断断续续也持续了有四五年。”

我本想问为何断断续续,打仗还能断断续续?

后来想想,可不是要断断续续,每年他还得回到玄陌的身份跑去帝衡看皓悭。现在感受一下,我莫名还有点替玄瑚嫉妒皓悭?哎,一团乱麻,十分荒唐。

第218章 梦醒时枕畔良人伴

深更半夜突然被噩梦惊醒,睁开眼就是一身的冷汗。

言域揽着我的手臂紧了紧,嗓音带着尚未清醒的喑哑轻道:“做梦了?没事啊,没事”

一面说,一面轻轻拍一拍我的背,本单手搂着我的姿势变了变,转向过来两手将我往他怀里压一压。

柔声软语就如同一粒定心丸,惊吓被抚平,闭眼还想再睡,头顶上言域又迷迷糊糊道:“要喝点水吗?”

嘴唇发干,我舔一舔道:“嗯有点口渴。”

“唔”言域哼了一声,像是马上就要睡着了。

如果睡着了就不喝了,刚想到这里,言域却松开我坐起身紧跟着站了起来,大概是真的太迷糊了,他站起来之后身形还晃了一晃。

我很少被梦惊醒,也很少因为其他什么原因半夜醒来,平时都是我睡着时言域大概也睡着了,我醒来时言域早就起床了,所以见到半睡半醒之间晃晃悠悠的言域,我顿时觉得有趣极了,一双眼忍不住跟着言域的动作飘向桌子。

茶壶先是被言域拎起,他一手拎着精巧的壶,一手放在壶身上摸了摸,自言自语倒:“凉的。”

我轻声道:“没事的,不用麻烦再去倒热水了。”

言域却好像没听见一般,拎着壶往门口方向移去。

不久他又飘了回来,到床榻边坐下将我往怀里一搂道:“等一会会,喝热水好。”

直男的多喝热水必杀技?我道:“好,听你的。”

然后我就发现虽是言域搂着我,可是他却慢慢往我的方向倾斜,我赶忙反手搂住他的肩膀把他倒过来的身子撑住,结果他脑袋一偏,这么颀长一个人就别别扭扭歪歪的将头靠到了我的肩膀上。

仔细一听,呼吸均匀平稳,竟是就这样的姿势又睡着了。

近来春耕繁忙,十二宫下设耕长轮流去对应的十二宫做报告,十二宫又会轮流进宫给言域作报告。所以言域近来几乎每天都在跑来跑去忙这件事。

也是没办法,司农的龚驰搞不定十二宫,十二宫只服言域的管,龚驰就抓着言域不放,十二宫一有什么问题,龚驰就各种磨言域要言域出面解决。

前两日言域刚跑去耕长不服管的双鱼宫去帮褚悦镇了下去,刚回宫本想着今晚要好好休息,结果皓悭来了,明心阁那处本是空置,将皓悭他们放到明心阁之后,言域想了想觉得不妥,又亲自去打典一番。

一则去向仲毅示好,二则是去吓唬皓悭,三则他还是想再跟玄陌套套近乎的。

这第三条是为什么?

因为雷念晚上说了一句话,“在帝衡时大哥让我好好努力,跟瑚儿赶紧多生几个孩子。”

言域就很纠结,口中念着“不妥不妥”,就跑去明心阁了。

深更半夜才回来,没睡多久,我又惊醒了。

也难怪言域睡不醒,最近他恐怕是太累了。

百灵足音轻轻前来奉茶时,我示意她将茶放到桌上,待百灵退下,我扶着言域想让他躺下好好睡,言域又“嗯”了一声,眼睛缓缓睁开,朦胧的望着我眨了眨道:“天亮了?”

我笑道:“没有,你躺好继续睡吧。”

言域又眨了眨眼睛,然后抬手揉了揉眼睛,好像恢复了记忆道:“啊,水,我去催。”

“百灵已经将水送来了,我自己去喝,你快睡。”

“我帮你倒水去,你等一下。”

结果还是言域爬起来给我倒了水又喂我喝了,放好了茶杯回来,再跟我一起躺下,让我枕在他肩上,一下一下轻柔的拍着我的背哄我睡。

“言大哥?”我想着方才的梦,总觉得可能是睡不着了,轻唤一声。

“嗯。”言域应的这一声似是清醒多了。

“皓渊会不会为难长姐?言家在帝衡那么多店铺,掌柜伙计家丁们会不会有危险?”

“你是梦见长姐有难了?”

我犹豫再三,那梦实在可怕,还是要捡个合适的说法,便道:“嗯,梦见皓渊到处捉拿言家的人。”

言域靠近吻了吻我额头道:“言家的招牌已经都换成其他家主的老字号招牌了,明面上,言家已经撤出帝衡。实际上是长姐与帝衡各大家主合作,借他们的店铺门面,做言家的生意,入账给各大家主适当抽成。”

“万一这些家主去高密,长姐还是会有危险吧?”

“人为财死,生意场上没有钱解决不了的事。且长姐也已令言家人中半数撤回思白县,待长姐与帝衡各大家主全部谈拢后,长姐也会回思白县去。”

“为什么是回思白县不来玄苍呢?梧桐林那里不是新建了言宅吗?”

言域道:“长姐习惯在思白县生活。”

“”我点头道:“只要安全,在哪都好。”

“嗯。”言域又吻了我一下道:“快睡吧,还要早朝。”

明明话是这样说的,可我眼睛都闭上了,言域又吻上了我的唇,略缠绵一番我疑惑道:“你不困了吗?”

“困的。”言域一边答,一边又将吻落到我的耳垂与颈项。

“困还不睡?你最近都没有睡好呢。”我轻轻推一推他,他却抓了我两只手将它们按在我头顶上方枕上。

在我手臂与颈间落下无数轻吻后,言域到我耳边哑声道:“困是困的,突然又想要了”

气息钻入耳内,这没什么精神慵懒的声音却比平日更加撩人,被他说得我心头微颤,而他说完这句,便埋头以牙齿轻咬住我轻薄亵衣的衣襟,缓缓将碍事的衣服叼至一旁。

言域对床笫之事真是越来越老道了,以前我还经常能逗得他害羞到口吃的,最近他也不知道是突然被打通了任督二脉还是怎么回事,越来越主动,也越来越喜欢占据主导。

甚至于,他已经开始仔细观察我的每一个反应,而去决定他的力度和节奏。

我明明就没有教他这些事,他到底是无师自通还是熟能生巧呢?

“你再走神,我可要教训你了。”言域很不满的低头咬了一下我的下唇。

我赶忙双手环住他的脖子顺手撩撩他顺滑的发丝,一脸讨好的陪着笑道:“就算走神,我想的也还是你呀!”

第219章 吃饭睡觉调教皓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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搞定了举荐玄陌,任命玄陌为无影将军,率领五千无影铁骑,任务就是在玄苍帝衡边境巡防,有帝衡军试图进入玄苍就给摁回去。此事我心知肚明玄陌巡防边境恐怕只是个幌子,他那不可说的事情恐怕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然而把玄陌放在身边我也实在没想好该怎么用,甚至于连能不能用都没想清楚,既然如此,他要干什么且让他去,反正皓悭已经在我手上,玄陌这个人就继续放养吧,只要他不会对玄苍不利,那他想干什么我也没兴趣去干涉或者阻止。

而后一夜之间,贤阳宫的樱花尽数绽放了。

那清衣卫后的明心阁,我倒是过去跟仲羽和仲毅用过一次晚膳,至于皓悭,晾了他几日,这樱花盛开的美景却不容辜负,我下了朝就将午膳传去了贤阳宫,又让尤齐领着清衣卫去给我把皓悭提到贤阳宫,美其名曰,邀他赏樱。

没想到尤齐动作很快,我和言域到贤阳宫的时候,皓悭已经到了,正怀里抱着把剑被雷念赤手空拳满院子追。

一边追雷念还一边骂:“你他娘的不是喜欢开盛谈会来羞辱老子么?来啊!拔剑啊!刺中我我给你开十场盛谈会让你骂我骂过瘾好不好啊?!”

我忽然就想起来雷决说过,雷念很记仇,我当时不太相信,现在,深以为然。

对一旁面无表情的曹侃招招手,曹侃来抱拳行礼,我道:“这是在干什么?”

曹侃道:“王爷要空手对他的剑法,他不敢应战。”

“哦。”我点点头,“你家王爷是不是早饭吃多了没地方消化?”

曹侃一愣,愕然望我,“陛……陛下……”

我摆手示意曹侃退下,对着雷念高喊一声:“贤王快住手!有话好好说!不要打孩子!”

雷念倒是停了手,皓悭一看有人来了,二话不说将怀里的剑往外一扔,朝我就跑了过来。

言域立刻横身挡在我之前,皓悭却意不在我,转了个弯绕过我们朝贤阳宫门口奔窜而去。

然而我进来的时候已经让侍卫把贤阳宫的大门关闭了。

言域对曹侃道:“去将人抓回来。”

曹侃抱拳,去而复返,手上提了一个面如死灰的皓悭。简单交接了一下,这条面如死灰的人命就转到了言域手上。

皓悭本也算是个颀长俊朗的少年,此刻被言域提在手里,活像条待宰的死鱼,垂头丧气,手脚无力,如果言域放开手,我怀疑这人能直接滑落坨成一坨软泥。

我还需俯下身子才能对上他这颗低垂的脑袋,对他笑笑,我道:“大侄子,怎么样啊?”

皓悭鼻子里“哼”了一声。

我又道:“哎呀你瞧瞧,这话是怎么说的,贤王也太失礼了,我代贤王给你道个歉可好啊?”

皓悭抬了头,冷冷瞪我一眼道:“假惺惺!”

“呵呵。”我笑过再道:“大侄子你可不要冤枉我啊,我可是真心实意的要保护你的!”

皓悭目光里一片阴沉,忽而跳起来指着我道:“你少在这里装好人!”

“啪”的一声,言域一巴掌拍在皓悭后脑袋上,我赶忙躲开,皓悭向前趔趄了三四步,往地上一蹲,捂着脑袋又不吭声了。

我笑嘻嘻对言域道:“哎呀言大哥这是做什么?他还只是个孩子呀!”

言域轻瞥一眼皓悭道:“替他父母管教他。”

有阵子没听见言域这样冷淡的说话了,此时樱花映衬,更显他风华月貌,一派雅人深致,说起话来也是林籁泉韵,好听的紧。

布膳队伍来时,皓悭又要起身跑路,被雷念一把剑戳过来正戳在他衣摆上,将衣摆死死钉在了石砖地里。

“啧啧啧。”我走到院内桌旁落座,对雷念道:“你也是欺人太甚。”

雷念冷哼一声,冷笑一声,冷冷翻了我个白眼,嗤道:“你让清衣卫将他押来不是来给我解气的?杀不得还打不得?打不得还骂不得?骂不得还吓唬不得?那你让他来干什么?让我干看着不能动手你是要气死我?”

我伸手过去撸两把雷念的胳膊道:“你何必跟一个半大孩子计较?他以往骄纵惯了,难道你也骄纵惯了?”

说完我觉得不太对,收回手改口道:“啊对,你也是骄纵惯了的,我差点忘了。”

雷念怒道:“你拿他与我比?他能跟我比?”

我笑道:“不比不比,但我叫他来可不是为了让你欺负他来的,赏樱用膳,叙叙旧。没有我的同意,你们谁都不能动他,知道了?”

雷念又哼了一声道:“叙旧?跟他?呵呵。”

言域在一旁轻道:“不杀可以,不动不行。”这话换来雷念用力的点头附和。

也是个怒火中烧没地方撒气的人啊,我对言域招招手,“言大哥过来坐下,吃饭了。”

言域走来时我又对那吓到瑟瑟发抖的人说:“大侄子,你还不过来,是不是要你小姑夫去请你啊?!”

皓悭赶紧拔了钉着他的剑,蹭着脚走到我身边,言域一把给他拽过去冷声道:“你坐对面去。”

左雷念,右言域,大桌对面是皓悭。

坐定了,皓悭仍旧不吭声,却拿起筷子四下望了望。

我问:“你找什么呢?”

皓悭阴着双眼道:“没人伺候布菜夹菜的么?”

雷念端起一盘虾就要砸过去,我赶紧按住雷念道:“这是海虾!大老远从夜幽沿海给你买来的!你不吃也不能糟蹋啊!”

皓悭似是看出有我在,雷念和言域都不敢动他,这番可来劲了,冷哼一声对雷念道:“孤乃堂堂帝王,你不过一区区小王,还是个雷、玄两姓的叛国小王,你凭什么在这里耀武扬威?”

那盘虾本来都已经被我按着要放回桌上了,现在好了,连盘子一起都扔过去了。

可方才雷念第一次要砸时皓悭已经有所警惕,他知道他这么说八成要挨砸,早早往下一蹲,盘子和虾朝着曹侃飞了过去。

曹侃用尽毕生所学也只挽救了一个盘子和四只大虾,恭敬的送回,摆在雷念面前。

皓悭见雷念一击未中,更加得意,又要开口。

言域极为迅速闪身去到皓悭身后,“啪”的又是一巴掌,将皓悭整个脑袋拍进了他面前桌上的盘子里,发出“哐”的一声巨响。

“言大哥你……”我都惊呆了,言域平时不这样,怎么看见皓悭就忍不了了?

言域两手拍一拍像是要拍掉什么脏东西,又说了一遍:“替他父母管教他!”

第220章 欺负小孩适可而止

皓悭这个小子,被揍就抱头鼠窜,我一说话护他他就立刻翻身农奴把歌唱,如此伸伸缩缩次数多了我也懒得再说他,言域也懒得再打他,就连雷念,都懒得再看他了。

“不是孤瞧不上玄苍,你看看这一桌吃食,摆盘平平,口味平平,品类平平,各处都平平,这也是能拿出来待客的?”

雷念这番勾了唇角瞥我一眼,这货也曾一度非常诟病玄苍吃食粗糙,如今皓悭也来吐槽,倒是顺了雷念的意。

言域将我爱吃的菜都摆在我附近,帮我夹了菜来,缓声道:“皓渊大兵压境,要玄苍交出皓悭,此事你预备如何决断?”

雷念眼中一怔旋即端起酒杯置于口边,冷声道:“不如直接杀了干净。”

我心知他们两个一唱一和是要往死里吓皓悭,便配合的蹙起眉头长吁短叹道:“哎,帝衡百万大兵压境,硬要打也不是打不过啦,可是我为什么要跟皓渊撕破脸呢?”

皓悭那边已经瞪圆了眼睛,瑟瑟道:“什……什么?叔……辰……皓渊怎么知道我来了玄苍?不是都保密的嘛?!”

言域又一边为我盛汤羹,一边说:“此番皓渊来势汹汹,夜幽的意思是——”

雷念举筷指向皓悭对言域道:“兄长的意思是,将这小子杀了算数。”

言域颔首道:“如今夜幽可是玄苍的盟国,你还是要考虑一下夜幽的建议。”

雷念紧跟着点头道:“不要将兄长得罪了,那可就不单单是帝衡大军压境的问题了,夜幽随时也可能……”

我愁出一张苦脸道:“既如此,我看还是——”

以手抹颈,张嘴吐舌,白眼翻起,咽下口气。

动作一气呵成,雷念瞪了我一眼,言域没绷住差点笑出来。

皓悭跳起来就要跑,被曹侃拦了路,这小子无处可逃,竟然回过身指着我道:“你敢杀我,仲毅必怒!仲羽必反!”

这思路非常清奇,我呵呵一笑,“怎么说?要么我们试试看?”

“你敢??!!”皓悭一跳两尺高。

“还挺会跳,是个练武的材料。”我信口胡诌完,对曹侃使个眼色。

曹侃手起刀落,咔嚓一下劈中皓悭后颈,这人就倒下了。

我就惊呆了,“曹侃!你真把他打死了?”

“晕了而已。”雷念口吻满是不爽。

他的潜台词我都看明白了:没一手刀劈死他算便宜他了!

我瞪着曹侃道:“我的意思是让你吓唬吓唬他的啊!”

曹侃立即单膝跪地抱拳道:“陛下恕罪,曹侃不知……不会……”

雷念笑了笑,道:“曹侃从不懂什么是吓唬,要动手就动手,没有开过吓唬的先例。怎么你要治曹侃的罪?”

我无力道:“好吧,曹侃是你的手下,他不知道吓唬为何物也属正常。毕竟你是大名鼎鼎的贤王。”

“你什么意思?”雷念斜眼盯我,“说清楚??”

我再去撸两把雷念的胳膊道:“你疑神疑鬼做什么?我这是夸你,夸曹侃呢。曹侃你起来吧。”

曹侃颔首起身后看了看皓悭,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个晕过去的少年。

言域对曹侃道:“取一桶水,泼醒。”

曹侃领命去了,很快提回一桶水,哗啦一下都浇在皓悭头上身上,皓悭一个激灵又跳了两尺高,惊惧道:“我死了吗?我死了?这是哪?阴曹地府?这……”

然后皓悭就转头看见了我们几个正在安逸吃饭的人。

言域还是不忘要督促雷念,将虾蟹一类放到雷念跟前道:“这是你爱吃的,多吃些。”

我扬起一脸的姨母笑对皓悭招招手,“过来吃饭啊!”

春日里湿透上半身,小风一吹凉飕飕的,皓悭抱住双臂,双眼含泪,嘴角下撇,不敢跑也不敢靠近,可是他身后就是刚刚对他施暴的曹侃,他默默往边上走,最终跟我们这一桌和曹侃形成了一个等边三角形的距离。

终是寒冷胜过尊严,皓悭自抱自泣的蹲在了地上。

我看的又气又好笑,对曹侃道:“你带他去换身干衣裳吧。”

曹侃看看雷念和言域,这两位主子都没表态,曹侃便走进拉起皓悭,连拖带拽离开了这樱花盛开的院子去了后面的厢房了。

“嘁——皇帝?呵——”雷念今天用鼻子冷哼的次数格外多。

言域默默送了口菜,细细咀嚼咽下才道:“虽是与瑚儿年岁相仿,却实是个孩童心智。皓渊将他养成这样也算苦心孤诣了。”

“六岁登基起他便落在了皓渊手里,揉圆了搓扁了还不都是随皓渊的意?不过他这不成器的样子,倒是便宜了你。”雷念话至此处,用筷子点一点我。

我笑道:“你知道不知道,用筷子指向别人很不礼貌的?”

“礼貌?那是何物?”

我道:“你瞧你这模样不也如孩童一般?”

雷念炸裂道:“你又拿他与我相提并论?!”

炸毛的驴顺毛摸,我一边再撸雷念的胳膊,一边转头对言域道:“皓悭今后也是要任我们揉圆搓扁的,他摔小颖的事,就算两相抵消。言大哥若是气不过呢,我们就再治一治他,给言大哥消气。”

言域思忖片刻,叹口气柔声道:“此事就听你的,但他若再有失礼失德之举,我免不了还要替他父母管教他的。”

“嗯,该揍就揍,我不拦你。”说完我又问雷念,“他开盛谈会羞辱你的事,你要怎么才能消气?”

“要他的命!”雷念目露凶光。

我摇摇头,“这不行,换一个。”

雷念以手刀示意,冷声道:“阉了他!”

我再度摇头,“不可,再换个?”

雷念将筷子一扔,“这不行那不行,不如都算在皓渊头上,我慢慢与他算这笔账。”

“这个可以。”我欣然同意,“反正也是皓渊教出来的孩子,算他头上,子债叔偿。”

雷念又白我一眼,这一番胡闹算是过去了,他又拨拉了一下面前的虾道:“皓悭虽是孩童心性,却并不是个好对付的。他自六岁起就在皓渊身边,没少受皓渊的恐吓威逼。方才他那副恍然惊恐五分为真五分做戏,你可瞧出来了?”

“嗯,他不想受更多罪,所以这些小手段上他刻意夸大表现。不过无妨,我有的是时间与他慢慢周旋。”

“与其浪费那个时间,你不如写封信快马送给兄长。”

我和言域皆是不解,我道:“要制个皓悭罢了,还需要雷决出面?”

雷念却捡起虾喂进嘴里,一边咬一边道:“涉及夜幽机密,我只能说这么多。你想知道,自己找兄长去问就是了。”...

第221章 请主君收了这妖孽

油盐不进百毒不侵,这是我对皓悭最新的评价。

仲毅已经去了仲羽的住处安顿,明心阁就剩下个皓悭,一开始他还常常假装一副胆小怕事的样,渐渐地发现我真的不会对他怎么样后,他就再也不藏着掖着了。

在明心阁里趾高气昂,言域跟我一道去时他就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我一个人去,他就对我爱答不理。

我要是抱着亲儿子去,更厉害了,他还敢揪亲儿子的耳朵叫“小畜生”。

这治人的功夫,我不太行,雷念行,可是我要真把皓悭交给他,估计就是竖着进去,死着出来。而言域,他看上去比我还要忙,每天忙东忙西团团转飘来飘去很好看,他负责好看就可以了,软磨硬泡这种事……

还是交给仲羽去办吧。

不过三天,皓悭就哭着喊着要见我,说仲羽天天在明心阁他的房门口磨刀。

我说了仲羽一次,你这样吓唬他是没用的。

然后皓悭再来告状时,就说仲羽天天在明心阁院子里对刑部提过来的犯人行刑。

我就把仲羽赶走了,换人,换暮长烟。

皓悭不来告状了,暮长烟来了,说每次他去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皓悭都像被人打晕了一样直接睡着,一睡不醒。

没办法又换成我去了,去的时候皓悭正蹲在院子里拿了根草戳一只甲虫玩。

我蹲到他旁边,他看看我,再看看我的手,不满道:“那小畜生你怎么没抱来?抱来好歹给我解个闷呢。”

“解闷?你知道等亲儿子长大了,一口能把你的头咬下来。”

“你就少骗人了,我一口把它的头咬下来差不多。”说到这,皓悭来了精神,“欸?对啊,我还没吃过狐狸肉!你赶紧把那小畜生给我弄来,我要烤了它!”

“哈哈大侄子,看来我最近对你确实是太好了,啊?”

说着我就站了起来开始撩龙袍和里面的裙摆。

皓悭跳起来跑出去两步摆出个防御姿态道:“你想干什么?你想干什么啊?我可告诉你,你就算打死我,我也绝不可能照你说的办!”

我对院子里清衣卫一声令下,上来两个将皓悭架住,我走过去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道:“打死你?打死你不是便宜你了?”

“你!你还敢打我!你信不信我……”话说一半他突然抬腿踢了过来。

好在清衣卫眼疾手快一人一掌下去,这条腿估计两三天内没法走路了。

“啊!!!杀人啦!!!”皓悭哀嚎震天响,我头疼的捏了捏眉心。

让清衣卫找了绳子把皓悭绑在屋外门柱上,我捡起刚才被他拿一根草戳来戳去的甲虫,塞进皓悭脖领子里,这货好像比较怕虫子,顿时吱哇叫唤,哭喊连天,求饶求救,我就又让清衣卫找了块布塞他嘴里堵上。

哼哼唧唧不断但是也没那么闹的慌了,我对清衣卫说:“去抓甲虫,会咬人的那种,抓满两个罐子给我拿回来我要派大用场。”

清衣卫近来应该也是被皓悭扰的不善,听我这么说,几个人立马就去了,一刻都不带停留。

走之前还给我留了根鞭子,真好,我拿鞭子在地上抽了两下,力气不大,声音不小。

婢女给我搬了个凳子,我坐着翘起二郎腿,对皓悭道:“能不能好好说话?能就点点头。”

他立即点头。

婢女取了塞嘴的布,皓悭立马开始叫唤,我一鞭子抽在他脚边的地面上,皓悭脖子一缩,带着哭腔道:“虫子爬到裤子里了,往那儿爬呢!咬了我好几下了!小姑姑你快叫人帮我拿出来啊!再被咬几下我就要断子绝孙了!”

这明心阁的小婢女我就安排了俩,一个记不住名字,正陪着我对付皓悭的这个娇小的小婢女是百灵手下的,很机灵,名叫苗儿。

苗儿还是个小姑娘,才不过十六岁,可清衣卫刚被我使唤走,眼下要帮皓悭捞虫子总不见得我自己动手。

于是我对苗儿一笑道:“怕不怕脏了你的手啊?”

苗儿摇一摇头道:“陛下要我把虫子取出来吗?”

我点头,苗儿竟十分果断,一把扯开皓悭那清衣卫的白色外袍,另一手直接伸了进去,完全没有一丝的犹豫。

“哎呀不是那儿,你再往左边,左边,下下面不对上面!”

看着那裤子被苗儿的手撑起来的位置越来越诡异,皓悭突然放声大笑,“哈哈哈哈!你摸着孤的龙?根啦!羞不羞?你羞不羞?”

苗儿气呼呼的收回了手,又恶心极了将手在皓悭身上蹭了蹭。

“你笑什么?”我淡定微笑道:“你一个堂堂的皇帝,那地方不是天下女子梦寐以求要碰的地方么?可你瞧瞧,咱们苗儿分明恶心透了你,你还得意?”

“恶心?你胡说,孤这里可是金贵的很!苗儿,你给我说,你恶心吗?你分明就是高兴!”

苗儿比百灵活泼多了,此时也是忍不了了,“呸”了一声后道:“你当着咱们陛下干这等下流事,说这等下流话,不恶心你恶心谁?你还真当你是个皇帝了?咱们可不认你,你在咱们这就是个怂包!咱们只有一个陛下,你算个什么东西!”

皓悭大约从没被婢女这样骂过,先是愣了半天,又等着苗儿瞧了半天,忽而又哈哈道:“有意思,有意思!反正明心阁横竖也是无聊,苗儿你来给我做个侍妾呗!”

“呸呸呸!”苗儿一边呸一边退后了几步。

得,我这来了非但没治住他,还让他对我的婢女起了歹念了。

真是闲得慌了,我将鞭子丢给苗儿道:“等侍卫回来,让把虫子都灌他裤子里,反正摸过他的他都要纳进门,那这些甲虫也够他扩个三千佳丽了。”

踱步出了明心阁,哎,这人打打不得,骂又不顶用,到底有什么办法能撬开他的嘴,让他拟个诏书,盖个国玺呢?

偏偏仲毅又有言在先,国玺他且保管着,只要是皓悭自愿写的诏书,这国玺大印仲毅才能答应盖下去。

仲毅是仲羽的爹,又没得罪过我,又没犯什么事,我若是对他用什么强硬手段,那我跟皓悭有什么区别?不也成了个昏君了么?!

也许雷决真的有什么办法……我无趣的摸了摸鼻子,滚回书房,认真思考给雷决的信应该怎么个写法。

字丑就丑点,意思清楚就行。

第222章 举家逃来还敢搞事

将至三月末,仲毅另外三个儿子,仲羽的三个哥哥已经全部来到玄苍皇宫。

仲家老小,七成都在。

仲羽大哥仲濛的夫人,是帝衡将领乌平的妹妹,名叫乌旻泓,仲家上下只有乌旻泓坚持留在帝衡,不愿随夫离开,而乌旻泓离开仲濛去投靠她大哥时,又悄悄抱走了她和仲濛的两个儿子。

另外还有未随同来玄苍的一位女眷及随从下人,正是仲毅的妾室,仲羽的亲娘。

仲羽的娘名叫云韶卿,她为何没来玄苍,这事情仲家三个哥哥应当是清楚的,可他们自从来到玄苍后,对此事就讳莫如深,仲羽一再追问皆是无果。

而后仲羽一怒之下,将他三个哥哥仲濛、仲延、仲焕关进了刑部大牢。我得知消息的时候,这三人已经在刑部大牢关了两个日夜了。

刑部大牢不是给仲羽宣泄私愤的。

更何况仲毅似乎搞不定他这个怒火滔天的小儿子,竟然跑来求我,希望我能下令,让仲羽放人。

我一个头两个大,把相关的人都叫到了正殿,给仲毅和他夫人毕兰仪赐了座,而后包括仲羽在内,仲家的四个儿子都跪在殿内。其中三个人虽被仲羽放了出来,可身上还捆着绳索,仲羽则是若这些人不将他娘的去向说出,就要他们好看的架势。

因为不是什么正经上朝,言域并未站到下位去,而是站在我背后。雷念也不知道是什么恶趣味,觉得仲家事乱糟糟的挺有意思,自说自话到殿里角落捡了把椅子坐下,大劈着两腿坐姿散漫歪斜,等着看戏的样子。

我脸盲,现在脸盲症又犯了。

仲毅座位旁的座位上那位仪态端庄的夫人,好认,仲夫人毕兰仪。

下跪的人,我只认识仲羽,其他三个人虽然也一定有个排序,可是这三人都在牢里关的胡子拉碴的,实在看不出谁比谁大谁是哥哥谁是弟弟,怎么分?

算了不分了,爱谁谁吧。

轻咳一声,我先对仲毅道:“仲老先生,按说你们的家务事我不便参与的,但既然先生来寻我做主,那还请先生将事情经过再详细讲来。”

仲毅沉沉的叹了口气道:“唉!陛下,实是老朽教子无方!”

嗯?完了??不是让你说事么???

看来这老头是不知道怎么开口啊,那我只能换一人,问仲羽道:“仲羽,你是仲老先生最小的一个儿子,上面三位都是你的兄长,这兄友弟恭是做人最基本的道理了,你究竟是何缘由对你几位兄长不敬?”

仲羽深呼吸了几次,似乎在压着自己的一腔怒气道:“陛下有所不知,兄友弟恭?仲羽倒是对兄长们向来尊敬有加。可几位兄长对我和我娘如何,包括我爹在内,仲家上下心照不宣,何须仲羽多言!如今爹离开帝衡来投靠我,我也愿礼敬夫人和兄长,可是逃离帝衡路上他们是怎么将我娘弃之不顾的?我娘为何就不见了?我娘去哪了?难道仲羽想跟爹和兄长要个回答就这么难吗?!”

我觉得仲羽的诉求很合情合理啊,又转目看向仲毅道:“仲老先生,您的侧夫人是否是与夫人和仲家三位哥哥一道离开帝衡前往玄苍的呢?”

仲毅端坐椅内对我拱手道:“回陛下,毅闻夫人所言,当是如此。”

“那么,后来侧夫人跟夫人一行人又是如何走散的呢?”

仲毅踟躇间回头望了一眼他的夫人毕兰仪。

毕兰仪本是垂目而坐,双手端正置于腿上,此时转向我颔首道:“回陛下,韶卿是在过境时,我们遭遇帝衡官兵追堵时不慎走散的。”

“这么巧吗?我娘和她房里的下人一起走散了,一个都没跟上?那怎么你们一家一个都没走散?”仲羽跪立起来怒视毕兰仪。

毕兰仪冷冷望了一眼仲羽道:“侧夫人走散,自有忠仆回头去寻,她房里下人们都不与我们一道,又何疑之有?”

“分明就是你瞧不惯我娘,借机将我娘弃在途中!”

“你这逆子!”仲毅突然指向仲羽骂道,“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还不快向你娘道歉!”

“我娘早被你这心狠手辣的夫人害了!你让我叫她娘?爹,你怕是老糊涂了你!”

仲毅老当益壮跳起来扑上去一巴掌糊在仲羽脸上。

“……”我默默回头看了一眼言域,言域微微摇头,示意我再静观片刻。

仲毅打完儿子还不解恨,指着仲羽又骂了半天不孝逆子如何如何,我见仲羽被打歪了头之后,双眼泛红,唇角轻颤。

想一想,仲羽的娘不见了,想问个究竟肯定也是想寻着线索去找他娘的,可现下他们一家似乎都并不在乎仲羽的想法和他娘的死活,来来回回这到底是在搞什么名堂?

难道就因为仲羽的娘是侧夫人,仲羽是庶出的儿子,就可以这么被明摆着不讲道理的欺负?

诶我这个暴脾气,我怎么就这么不能忍呢?

拍一下镇纸,我还是准备打断仲毅的训斥,我要发言了。

起了身,步行下台阶,我先走到仲羽面前道:“你可知你错在何处?”

仲羽艰难咽一咽道:“私用大牢,囚禁兄长。”

我道:“依律论罪当如何?”

仲羽道:“杖责六十,牢狱三月,罚俸一年。”

我道:“这么轻?你莫不是在诳我?”

仲羽道:“我只私囚了人,并未用刑,且事出有因,并非只为宣泄私仇。根据玄苍新律第四十三章第一百七十二条……”

“好好好,你别背了。”我挥挥手打断他,而后又道:“好,那这罚是你必须受的,一点都不能留情。”

“臣愿领受,绝不徇私!”

“好。那你站起来吧。”

“……啊?”

我拍一拍他肩膀道:“一码归一码,你私用大牢是你不对,但是你要找你娘何错之有?既然前者说清楚你当领的罚了,那你就站起来,我们来聊聊后面这件事。”

仲毅此时还站在近旁,对我拱手道:“多谢陛下。”

我又对仲毅笑一笑道:“仲老先生先别急着谢我,我让仲羽起来,可没说让你另外三个儿子也起来。”

“这……”仲毅面色一凛,直起了身子。

第223章(+1) 一个惧内三个怕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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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让仲毅坐下,我在仲羽三个哥哥跟前踱步几圈,停立在当中一人面前。

站着低头看了一会儿,这几人我既不认识,他们也不敢抬头看我,我索性就地顿了下来。

这一蹲,三个人倒是齐刷刷抬头看我了,目光都是有些讶异,可能没见过做皇帝的说蹲就蹲?

我笑道:“哪一位是仲家大哥?”

正好就是当中与我隔着一步面对面的人,双手被捆缚在身后对我颔首道:“回陛下,我是仲濛。”

“哦,仲大哥好。”

仲濛惶恐道:“仲濛不敢!陛下折煞我了!”

我呵呵一笑道:“我想问问仲大哥,可知道‘天下无不是之父母,世间最难得者兄弟’的说法?”

“……”仲濛犹豫了片刻道:“陛下教训的是!”

我道:“哪里是什么教训。今天这件事,仲羽对仲老先生和夫人无礼了,我代他向你们道歉,但是他以往对家人是不是如他所言的礼敬有加呢?还请仲大哥实话实说。”

仲濛道:“小弟以往对家人确是恭敬有礼的。”

我点头道:“那好,那么请问仲大哥,今日他为何突然无礼了呢?”

仲濛蹙了蹙眉,垂下眼睑道:“这……走失的毕竟是他娘亲,为人子的心境,仲濛自然体谅。”

“体谅?”我略做讶异口吻后,轻笑片刻道:“呵呵,仲大哥,不是我说啊,你是仲羽的大哥,你应该是最了解他的。若是将你换做是仲羽,你觉得这逃亡玄苍途中,仲羽可会看护好你的亲娘?若是仲羽将你的亲娘弄丢了,你气急了,他却说他能‘体谅’,你作何感想?更何况,你们还是三个兄弟一起,弄丢了仲羽的娘?!”

“陛下……”仲毅又坐在那里对我抱拳了。

我一抬手对仲毅道:“仲老先生为尊为长,此事是我们这些小辈之间的道理,老先生就不必插嘴了。”

又蹲了一会儿,看这三个哥哥脸上颜色青红变幻,我又笑了一番道:“三位哥哥虽然面生,但是我多少对三位哥哥也有所耳闻。当年你们的小弟蒙难,被那昏聩的辰王羞辱之时,你们的爹倒是愤愤不平,你们三位,好似并没有在朝中为你们的弟弟发声啊?”

“……”

这其实是我胡说八道的,当年仲羽被皓渊抢去之后,这三个哥哥跟仲毅抱团投靠皓悭一派其实就是帮仲羽发声了。但是我料想他们为此事也是耿耿于怀,我这么说,他们必然内疚自责。但这还不算完,我还有话说。

“如今,你们几位也蒙难了,知道来投靠弟弟了,你们弟弟是如何做的?不计前嫌,将你们的家眷都安置妥当,他只是为着生他养他的娘向你们要句话,你们也不愿回答?怎么,你们是有难言之隐啊?”

“陛……陛下……”

我冷哼一声再道:“我想着,你们三个大男人,怎么都不会对一位女性长辈使什么手段吧?那么我来做一个大胆的猜测,难道是你们的娘——”

仲濛猛然瞪大双眼道:“不!不是的!陛下,是我们兄弟三人保护不力!并不是母亲她……”

我继续微笑,等他往下说,他却转眼看了看毕兰仪,闭口不说了。

老实说我这个猜测的根据完全只是凭着仲羽刚才对毕兰仪的态度,仲羽这个人并不是个容易冲动的人,能让他那么说话,必然是有历史原因的。且毕兰仪这个女人,我一眼看去就是个在家里横惯了的女人,怕是仲毅也要畏惧她三分,更何况是仲羽的娘云韶卿。

能把自己的男人和三个儿子调教的这么听话,也着实很难得。

我缓缓起身,略整理一下裙摆,转身望向毕兰仪。

毕兰仪也正以审视的眼神看我,与我四目相对一刻,她立即垂目做恭敬状,我心中一阵冷笑。

可真是有意思,大老婆欺负小老婆的戏码我如今也真是碰上了。

我含笑轻问:“不知夫人有没有话想说的呢?”

仲毅在一旁又要拱手,我再一抬手道:“方才是我们小辈之间对话讲理,老先生不必插嘴。现在是我们女人之间对话讲理,老先生就更不必插嘴了。”

毕兰仪起身缓缓福身道:“我既是正室,自有处置家中女眷的本分和道理。”

我道:“夫人的意思,这是夫人的家务事,我管不得?”

毕兰仪并没有丝毫惧色,缓道:“过境时,韶卿劝我回帝衡,我见她有通敌之意,便成全了她。此等小事,实不必劳烦陛下决断的。”

“那你又说是过境时不慎走散的?”我继续维持亲和的笑容。

毕兰仪一怔,后道:“只不过不想劳烦陛下罢了,是走散还是她投向帝衡,于陛下而言并无差别。”

“哈哈哈~”我大笑一通,瞥一眼仲毅。

仲毅脸色已然十分凝重,他肯定比毕兰仪更清楚,这一番对话就足够我治毕兰仪的罪了。

我无意降罪,但绝不能任由毕兰仪欺瞒下去,这番才走到仲毅面前一拱手道:“老先生这位夫人好厉害啊?先是欺君,这就罢了,紧跟着还想替本帝来判断何事我当管,何事我不当管啊?”

而后我敛去笑意,冷声质问道:“老先生啊,看来我玄苍也要请尊夫人来帮忙指点江山了吧?!”

仲毅再怎么惧内,也是不得不站起身来将那女人痛骂一顿,再叫她跪好了叩首请求恕罪。

叫了两个侍卫来,将仲毅和他夫人请回去。

吓唬老夫妻没什么意思,等他们走了,我又叫人将仲濛、仲延、仲焕三人松绑。这三人自是非常关心我会不会为难他们的娘。

我将仲羽拉到我身旁,与这三人面对面站立。

仍选了最大的仲濛,我望他道:“此刻若我要降罪你娘,你娘也是罪无可恕,死路一条。”

仲濛立刻就要下跪,我沉声道:“没让你跪!”

这人又僵硬着站起。

我转头望仲羽道:“仲羽,毕兰仪欺君不敬,论律当诛!”

仲羽紧蹙着眉纠结了片刻,对我深深的鞠躬拱手道:“陛下开恩!她不过妇人之见,并非故意冒犯陛下!”

我点了点头,再转眼去看仲濛三人,我道:“你们瞧见了,这就是你们的小弟,是不被你们的娘待见的侧夫人生的儿子,他直到此时还顾念着一家人的情分。他自从来了玄苍,无时无刻不牵念这你们这一家人,总是派密探去打听你们的消息,可如今他只想找他娘,你们三个是他哥哥,就要有个哥哥的样子!”

仲濛一脸愧疚,在他身后的一人突然抱拳道:“陛下,我去寻侧夫人,我知道侧夫人在哪里!”

“哦?”我道:“你是二哥哥还是三哥哥?”

那人道:“我是仲焕,是老三。”

仲羽忽然叹出一口气,哀声唤了句:“三哥啊!”

仲焕上来握住仲羽的手臂道:“小弟放心,三哥这就动身,将侧夫人接来,让你与你娘亲团聚!”

说罢仲焕看我,我正准备点人随他同去,言域已经上前,领着仲焕和仲羽出门去了,想必是仲羽还有要问的问题。

我再望向仲濛和仲延,对他二人道:“孝字当先,这本没有错。但是不论是非就是愚孝了。你们回去想想吧,我也累了,你们退下吧。”

第224章(+2) 三个人才一套卡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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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仲羽的家务事,言域的评价是:“仲毅无能。”

雷念的评价是:“还没完。”

按毕兰仪那个路子,怎么可能完。就算云韶卿回来,仲羽不再追究,那毕兰仪也不是个好相与的。

仲羽虽有能耐,可是他对这个毕兰仪似乎还真是下不了手。

我想了想,干脆等云韶卿来了玄苍,我与她聊聊。若是她人还可以,那我干脆封她个诰命夫人得了,免得她再在仲家受什么气,若是再因此惹得仲羽不能安心工作,那我可就真要头疼了。

这想法言域和雷念倒是没有异议,毕竟仲羽推行新律,如今又要编撰法典,他是玄苍朝中公认的有能力、有功劳的典范。加封她的娘也是对仲羽的激励,即便是暮长烟我想他也并不会有异议的。

仲家的事情虽然看似麻烦,实际处理起来也并不困难,眼下真正困难的是别的事情。

一桩事,天旨神迹已经出土了一些,徒众百姓中开始流传出国师才是天定大督主的声音。

娄清玄很有意思,上朝时他自己提了这个奏本,说徒众百姓有这么呼吁的,问我怎么办。

我问了一圈大臣,没一个明说该怎么办的。于是我又问娄清玄,你想怎么办。

娄清玄说他要辞职。

我心里一阵呵呵呵,群众的呼声还没有大起来,现在我准你辞职,那不是让群众以为我过河拆桥?

辞职是不可能同意的,我安抚了他一阵,叫他安心做大督主,又给了许多的宝物赏赐,这算是勉强将他稳了一稳。

还有一桩事,皓渊的使者来了,不但来了,还送来了五大车金银珠宝和一封信。

信的主旨一句话:交出皓悭。

先礼后兵的礼已经来了,兵还会远么?

我将信拍在皓悭脸上,皓悭吓了个半死,可他就是死活不肯写诏书昭告天下他的皇位是被皓悭篡夺的。这小子很聪明,他害怕他写了诏书后就没了利用价值,他怕我会杀他。

怎么说都没有用,皓悭不信,说到最后就是撒泼打滚。

我分明就很想当场就把他给掐死!

没什么太好的办法,我亲笔给皓渊写信,告诉他皓悭不在玄苍,据我所知,皓悭在夜幽。

这信还没写完,言域就看见了,看完了他问我:“你确定要这么写?雷决那边你怎么交代?”

我哭丧着脸道:“没办法啊,能拖一时是一时,怎么也先把春耕和夏季征兵混过去,等夏季练兵结束入了秋,我就不怕他了。”

“……”言域沉默后道:“也好,拖一拖。”

所以这封信言域又帮我修修改改了一番,看着有文化多了,而后再将信给那在玄苍养的白白胖胖的帝衡使者,叫他把信带回去给皓渊。当然,还礼我也意思意思还了两车,毕竟若是我将五车都还回去,那就是要干架的意思了。我就拿他点,一点就行,让他觉得我还得靠他包养最好。

刚送走帝衡使者,皇宫后门就将仲羽的娘接进来了,除了饱受惊吓之外,也算是毫发无伤。

仲羽特来谢了恩,带着仲焕来跟我复了命。复命其次,投诚才是仲焕的主要目的,三句话我就看出他的意图,让他回去写一封自荐书便是了。

待仲焕和仲羽离开,言域已经为我找来了仲家另外三个儿子的资料文书。

仲濛这个大哥,在帝衡是类似工部一部的副职,对应的是玄苍的工部侍郎。

仲延这个二哥,在帝衡是类似国家书库图书馆管理员里的老大,对应唐朝官制就是秘书省正监一职。正好暮长烟前阵子开始搞玄苍国家书库无上阁,如果仲延跳忠,我倒是可以让他去帮暮长烟管玄苍国家图书馆了。

仲焕这个三哥哥已经跳忠,他在帝衡是管水利的,对应玄苍都水监正使一职,管舟船建造,水运桥梁,这个倒也能帮暮长烟分担不少。

若得这三人辅佐,我这官制空缺又能补上三处了。

看完这几人的资料,我实在是看不动剩下的奏本了,便问言域道:“言大哥,今天还有什么紧急要务么?”

言域道:“剩下的是例行禀报各部事务的本子,你若累了,不看也罢,明日我让国师去批复即可。”

我伸个懒腰起身,想去抱亲儿子,抱了没几分钟就胳膊酸痛,不禁感慨:“亲儿子长的太快了,眼看着都抱不起来了。”

“可不是,等入了夏,他该有半人高了。”言域口吻平平,并不像我那般惊奇。

我再摸一把亲儿子的头道:“难道他一天到晚睡觉,就是因为身体长太快没力气干别的?”

“他比同类更懒罢了,等天热了他睡不住就要起来了。”

“啊,我真羡慕他,可以天天睡觉,没有什么烦心事。”

言域已经整理完了桌上的奏本,此刻又拿了我的笔在水中洗涮,望我一眼笑道:“你若心烦,等下我们出去透透气去。”

“好啊!”我立即点头,“反正天色还早,去溜达溜达,去后花园?看桃花?”

“这桃花开的较晚的,要五月才出花苞。且夜晚多蚊虫,花园湖畔能不去还是不去的好。”

“……”我想不出其他可以去的地方了,便问:“那言大哥我们去哪溜达去?”

言域道:“不去找瑾萱和果果聊天吗?”

哎呀,对呀,我嘿嘿一乐道:“对对对,找她们玩去,玩三国杀去!”

说着我就要去衣柜里找我那套竹卡片,半途被言域拉住,他将我拉到书柜旁,从书柜取出个锦盒,交到我手里。

我将锦盒打开,看到的是一套全新的皮质卡牌,这皮又薄又结实,上面的图案是皮雕工艺制作的,每张皮质卡片也不过我的巴掌大小,上面的皮雕却技艺精湛,非常有质感也非常精美漂亮,甚至还做了一圈薄皮子的包边!

“想着你那套竹片极容易破损褪色,没跟你招呼,就做了这套更耐用的。你瞧瞧喜不喜欢。”

“喜欢喜欢,我当然喜欢!哎呀我们不如叫雷念和曹侃一起去玩,这种卡片要人多才好玩,走走走现在就走!”我已经按捺不住,抱着锦盒,拉着言域就往贤阳宫走去。

其实我是去找玄瑚,玄瑚对这个卡牌游戏也很有兴趣,一起玩的时候,我可以照玄瑚的意思来玩,难得找到一样事物能让玄瑚参与的,我很高兴。

而且这事情私下跟雷念说了之后,雷念也很愿意陪玄瑚玩,再加上瑾萱跟果果两个有说有笑有闹的,玩上一两个时辰,又缓解压力又不用一起尬聊,可以说是非常适合我们这群人的小型娱乐项目了。

第225章(+3) 感化皓悭难上加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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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5章感化皓悭难上加难

刚去贤阳宫把雷念和曹侃叫了一起出了贤阳宫准备去琉光阁,就碰见尤齐来禀报,说皓悭又作妖了。

尤齐本来是找言域禀报的,但是言域就在我旁边,尤齐就只能一起禀报了。

皓悭在闹着要上吊,房梁上白绫都挂好了,已经挂上去三趟被清衣卫抱下来三趟了,尤齐出来的时候皓悭正在闹着要第四次上吊。

我无奈道:“一哭二闹三上吊,皓悭算是凑齐了。他这次又是为什么?晚膳没吃好?还是苗儿不答应做他侍妾啊?”

尤齐抱拳道:“说是无事可做,太无聊。”

“……”

看看言域,言域是一副不愿意搭理的样子。

再看看雷念,雷念是一副最好皓悭赶紧去死的样子。

我无奈道:“尤齐,你去把他带到琉光阁,给他化名就叫小贵子吧,让他珍惜着他的脑袋,别再孤来孤去的自称,露馅了我就将他丢回帝衡去。”

言域蹙眉道:“你要带他一起玩你的卡片?”

雷念也不爽道:“有我没他,有他没我。”

我一手抓一个道:“都说好了不跟他计较以前的事了,带他玩玩,兴许能感化他,你们就当帮我了。行不行?”

两个都是顺毛捋就会给面子的人,我高高兴兴拽着他们一起进了琉光阁,一路奔向后院,果果已经跑出来了,看见我们便福身行礼笑出两个酒窝道:“恭迎陛下和两位王爷!”

我放开俩男人去摸摸果果的脸道:“几天没见,想我没啊?”

果果嘻嘻一笑道:“主子和我都想陛下想的睡不着觉呢!天天盼着陛下来,今天可是盼来了!”

“哎呀说的好像深宫里的小怨妇等着我来宠幸你们似的~”

“哈哈哈~”

话到这里瑾萱也跑出来了,现在她好似已经非常习惯且特别喜欢以清衣卫小侍卫的服制做日常穿着,轻快跑来对我抱拳笑道:“妹妹来啦,我刚束了个发,出来晚了,妹妹不要怪我呀~”

我笑道:“姐姐这行礼也跟男子一样是抱拳礼了,还真像是个英姿飒爽的小哥哥啊~”

“那你以后叫我哥哥算了”

“好啊,瑾萱哥哥!”

“哎呀,就不要带名字了嘛,不然一听就是个姑娘家了!”

我呵呵傻笑,心道:要是看不出你女扮男装那怕是瞎。

皓悭被尤齐带来,瑾萱一个清衣卫扮相,皓悭一个清衣卫扮相,两个人瞪眼睛瞪了半天,异口同声问我:“这人是谁啊?”

我对瑾萱道:“这个是小贵子,他最近表现不错,我叫他来跟我们一起玩,算是奖励他。”

然后我又对皓悭一瞪眼道:“这位是琉光阁的主子,你再敢失礼,当心我砍你的头!”

皓悭不服,还要开口,被言域冷眼一瞪,皓悭就闭了嘴。

在一行人跟着瑾萱往屋里走时,我偷偷拉了皓悭道:“你要是想一起玩,就当心不要暴露身份,现在皓渊可正逼着我把你的人头交给他,我说你不在玄苍才能保你一命。这条命你要是不要,全看你自己了。”

皓悭这回倒是听话,连忙点点头道:“我就是小贵子了,以后就叫小贵子了。”

“识相就好~”我拍拍他肩膀以示赞许。又想着皓悭果然孩童心性,有玩的给他居然还挺乖巧。

可是皓悭听话也就只那么一小会,开始玩牌的时候,这货就要吃要喝要伺候,要的瑾萱一脸不明所以,直呼这个侍卫怎么这么大排场!

言域道:“此人自恃有功,不知收敛,来人!将小贵子押入清衣卫大牢!”

皓悭哀嚎道:“不要吧?我开玩笑的啊!好了好了我什么都不要,快开始呗?”

雷念道:“此人言行不敬,以下犯上,来人!拖出去砍了!”

皓悭惨叫着跑到我身边拉住我袖子道:“小姑……姐姐!你看他们两个,都欺负我!”

我摸两下皓悭的头道:“你倒是挺能套近乎。”

皓悭委屈道:“你比我年长一岁,我叫你姐姐你应了就是了嘛!这样他们就不敢欺负我了!”

还挺会撒娇,别人撒娇让人心疼,这货撒娇让人恶心。

我推开他道:“回去坐好,再要胡闹,就真的关进清衣卫大牢去。”

雷念斜眼看我道:“不砍头?”

我道:“关进去,然后砍了。”

“……”瑾萱默默看完这一出,也知道我们都是在玩笑了,至于皓悭的身份,她应该知道这人不一般,但我不说,她也应当是不会再追问的了。

玩这个牌还是很能看出性格的,皓悭很喜欢用司马懿。皓悭多疑,总是把自己人误以为是敌人,盲目自信,果断改判,天雷滚滚,劈死一看,自己人。

雷念很喜欢用黄月英,锦囊妙计用起来酣畅淋漓,没有锦囊立马歇菜。对于黄月英不是男武将这一点,他非常诟病,但是只要他看见黄月英,还是会毅然决然选这一张。

言域喜欢用张辽,我问了很久言域都让我猜原因,正是他又选了张辽忠臣,恰好我也是忠臣,我们就赢了。这一会言域总算说出了他的理由:有张辽的一方,胜率比较大。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算的,但是他说了之后,我仔细想想,好像确实是这样没错。

瑾萱比较喜欢孙尚香,果果喜欢甄姬,曹侃选了几次黄盖。

我就不一样了,我比较喜欢郭嘉。

郭嘉损血换牌其实也很看队友,问题是言域这个人,不管跟我到底是不是一个阵营,只要我郭嘉要死,他张辽偷来的一手桃一定会给我奶起来,让我再战几回合。

这么打的结果就是,后来除了我之外的所有人,开局就杀言域。言域被杀了也无所谓,含着笑来看我怎么玩,倒也从来不说话,真正的观牌不语,非常有品。

玄瑚喜欢的武将是赵云。我偷偷问她为什么,她说因为赵云这个人画的很像雷念。

……

原来这也是一个很有说服力的理由啊!我帮玄瑚玩赵云的时候,对着雷念的脸看了又看,哪里像了?

玩到要就寝时,言域柔声提醒我该回宫了,所有人都很默契的放下手上的牌,唯独皓悭说没玩够,还想玩。

雷念站起来提溜起皓悭道:“想玩是吧?走,跟我回贤阳宫,我陪你玩一整夜啊!”

然后人就真的被雷念提走了。

我本想通过玩游戏感化皓悭的,雷念这么一搞,估计又够呛了。不过话说回来,就算雷念不这么搞,皓悭那熊孩子哪里是能感化的了的,不如让雷念再给他点苦头吃,也算替我解气了。

第226章 皓渊登基徒众撤离

三月末皓渊如期登基,紧跟着蓝箴修、金笑岚和长染就紧急撤回了玄苍。

皓渊新帝登基三把火,每一把烧的都是女帝神教,誓要让这个教在帝衡境内彻底消失一般展开了地毯式搜捕行动。

这个搜捕行动直接危及到蓝箴修他们的安全,撤回时金笑岚还受了伤。

有我的鲜血护身符调养,金笑岚的伤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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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7章 皇家钱庄正式营业

皓渊登基后的重税举措,等于是对玄苍金银储备的一次神助攻。

简单来说就是,皓渊收税把金银收进了帝衡国库,帝衡国库因为直接涉及帝衡皇家钱庄的业务,那么各大商贾要拿着银票兑换金银,皓渊一时间也无法下令说绝对不换,尤其是势力强劲的超级大家主,他们要换,皓渊只能点头,结果这些家主换出来的金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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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8章(+1) 雷大皇帝又来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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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雷决既然来了,皓悭的事情想瞒恐怕也是瞒不住,毕竟……

毕竟我自己作死,让皓悭跟瑾萱玩三国杀来着,我真的是个智障。

琉光阁在雷决来之前就腾出了地方,瑾萱说她一个人住琉光阁这么大的地方到了夜里觉得空旷可怕,我就给她安排了一个后花园旁的小院子,名叫飘雨轩。这院落虽小,却是个入夏落雨时赏雨静心的好地方,只因飘雨轩的主楼两层上面一层是做成了凉亭,而雨滴沿着凉亭屋檐下落,正好可以落在下面一层的琉璃屋檐上,这琉璃用料缘故,似的雨滴滴落在上发出声响,随着雨势大小,声响时而清脆明亮,时而辗转婉约,十分悦耳动听。

为了给瑾萱展示落雨的声音,我还让清衣卫提着水桶跳到凉亭顶上往下泼水,这一行径被雷念得知后嘲讽了我好几次,说我干的都不是什么正经皇帝会干的事情。

瑾萱离开琉光阁,雷决来后,也就继续住在了琉光阁。

只在雷决来那日,瑾萱与雷决打了照面,而后瑾萱便不再主动去见雷决了,雷决也并不会提起瑾萱。

为着皓悭的事,我没少往琉光阁跑,只要我进琉光阁,言域基本上都是找了事情自己去做,做完了再到琉光阁接我,就算来接,他也都是跟清衣卫一起站在门外。他有他的坚持,我也不想为这种事去为难他,只紧守自己的本分,跟雷决保持距离便是了。

雷决对皓悭在玄苍躲避并不意外,对于我想让皓悭昭告天下的事情也并无异议。

但有一件事雷决好像不是很高兴,在我第三次去琉光阁跟雷决一起用晚膳的时候他总算是提出来了。

酒过三巡,我学精了,在琉光阁也只喝微霜,绝不碰疏狂,所以雷决喝了多少杯,我也喝了多少杯,一一奉陪,却没什么醉意。

雷决又摆出那个手肘撑桌,手指虚握撑着头的随性姿势,笑望我道:“你连着三天来找我共进晚膳,除了皓悭在你这,你想让皓悭告诉天下人皓渊是个无耻之徒之外,还有什么事要来问我?”

我笑着又去跟雷决碰酒杯,他给面子的碰了,也给面子的干杯了,而后继续含笑盯着我。

反正迟早也要说,我便厚了脸皮道:“皓悭不愿意配合啊,我听说你有办法能让他配合我?”

“办法是有,可我为什么要帮你呢?”

“……”我道:“我们是盟国啊,你帮我不也是帮你自己?”

雷决道:“皓悭在你手上,昭告一出,你可以说你是帮帝衡平叛,铲除奸佞皓渊有功,你可以大兴正义之师,打皓渊打的义正辞严。夜幽呢?”

“呃——”我试图劝说道:“你看,这些虚假仁义你让给我就得了嘛,真的铲除了皓渊,夜幽当然也能捞不少好处啦!”

“比如?”

我道:“领土啊!你不是最喜欢抢领土了嘛!”

雷决低笑一阵,望我道:“谁告诉你我喜欢抢领土?”

我再接再厉道:“那你喜欢什么你尽管拿就好了,我又不会跟你抢。”

“不抢?”雷决挑眉,看上去一点都不相信我的说法。

我再喝半杯酒,吧唧吧唧嘴道:“首先我不知道我们这次能打到什么程度,如果啊,我是说如果,能拿下玄苍边境到帝衡沿海当中的一片领土,我希望你让给我,让我把玄苍的疆土扩一块到海边去。”

“一块?”雷决眉毛挑的更高。

我嘿嘿道:“嗯,那一块自然是越大越好。”

雷决放平了眉峰,自顾自喝酒去了。

我心声不妙道:“欸,你别突然不吭声了啊,我这不是跟你商量嘛。好吧,那你比较强,你来说嘛,或者我们先打赢了再谈,也可以嘛,没必要现在就一定开始分赃吧?万一现在咱们没谈拢,这仗打的心里还有个疙瘩,对谁都不好嘛。”

雷决沉沉的叹了口气,再度望向我道:“你稍安勿躁,离你生辰还有几日,到你生辰那天,我会送你一份大礼,你等着收礼就是了。”

“真的?”我立刻高兴起来,“你知道我想要什么?你会送给我对不对?哎呀我就知道雷决你是个了不起的人,顾全大局,绝对不会跟我算计这些蝇头小利,什么师出有名都是狗屁啊,没用的没用的!”

雷决眯了眯眼,我忙捂了嘴,后放下手又道:“出口成脏是吧?我以后一定注意不脏了你的耳朵。”

他却笑了,又道:“师出不义千古骂名,你占了兴正义之师的美名,还说是狗屁没用?”

我这小心思被揭穿,也不脸红,给雷决倒了酒,再与他碰过杯饮下,我道:“睿智如你,怎么会看不出我这点伎俩。我这不是没办法嘛,玄苍才刚复国多久啊,就坐不住了要去打仗,没点由头,我扛不住天下人唾骂啊,你看我一个女人,不容易的,要是还让我挨骂,这我还怎么活啊!”

雷决含笑摇了摇头,轻声道:“伶牙俐齿哪个都比不上你。”

我讪笑道:“我就当你是夸我吧。”

雷决一伸手,将桌子远端一盘糯米凉糕端了过来,放在我面前道:“吃饭了,你每每来见我只顾着说话,饭吃不了几口。”

“好好好。”我连连点头,加块凉糕塞进嘴里,赞道:“雷念说这一道是你爱吃的,御膳房研究了好久才做出来这个口味,真挺好吃的。你也吃啊!”

雷决也夹了一小块放进嘴里咀嚼后道:“确实不错,你有心了。”

“哈哈,哎哟我发现你们兄弟两个都有点喜欢吃甜食。”

“……”雷决沉吟片刻道:“雷念喜欢,我自小陪着他吃,吃惯了而已。”

“欸?你们小时候是一起吃饭的么?我在夜幽的时候没怎么见你们一起吃饭啊。”

雷决道:“自我开始理政,免不得要避讳,不能与人过分亲近,但我记着他喜甜,时而也会让膳房坐些点心送去他宫里。”

吞咽了米糕,我拍拍肚皮道:“饱了,我该回去了,明天不来了啊,你好好歇着吧!”

雷决一蹙眉道:“吃一口就饱了?你是着急回去见言域?”

第229章(+2) 主君夫君要拼酒了

我腹诽道:你怕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嘴上却陪着笑道:“奏折没批完,你看你这次来也没带大臣,你当然不用批奏折,我那里奏折可还堆成山呢,我得回去处理去了。”

“你坐好!”雷决突然厉声。

我抬起到一半的屁股被吓的落回椅子里,反应过来之后我怒道:“你命令谁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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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0章(+3) 夫君喝醉是必然的

神游出去几个来回,再转头看时,言域本雪白的脸已经染上了淡淡的粉色,先前对雷决礼貌却疏离的笑容也似乎真的渐渐走样,好像真的笑的挺高兴的。

再一听,我天,这聊的是什么?

雷决道:“这么说来,你每天卯时初起来练武,卯时末早朝前回寝宫叫瑚儿起床?那你晚上什么时候睡?”

言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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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1章(+4) 狗粮喂你赶紧吃吧

回宫路上言域步伐有一点微晃,我拉了他胳膊架在我的肩头,言域果真微微靠向我,俯身在我耳畔道:“布教就罢了,私下里不要随便弹琴给别人听。”

“啊……”我看看言域,正好距离离得近,从来不在外面亲近的人趁着酒劲凑来轻吻一下我的唇,又重复道:“不许私下弹琴给别人听。”

就连吃醋都温柔的让人难以察觉,要不是他说,我可能根本意识不到他的情绪。

揽住言域的腰将他扶稳,我道:“好,听你的,都听你的。”

“真的都听我的?”

“是啊都听你的。”

言域停下了脚步,我不得已也停下,言域对身后随行的人下令道:“都转过身去。”

这群人呼啦啦就转身了。

言域面对着我,凝望着我道:“叫夫君。”

“嘁。”我只觉得他认真的很孩子气,笑道:“夫君~”

“嗯。”言域点一点头,又道:“亲夫君一下。”

我抬手捏捏言域的下巴道:“夫君要我亲哪里啊?”

在言域张口时,我含笑踮起脚尖,在他微微张开的嘴巴上亲了一口,顺便舔了一下。”

退开后,言域还一直盯着我,盯的我有点招架不住了,他道:“他看见了吗?”

“嗯?谁?”

而后我忽然反应过来,转头向琉光阁看去。

当我看见琉光阁门口那几个玄色衣服最前面挺立的人影时,心中忽然升起一股愠怒。

“你知道他没进去,故意让他看的?”我简直难以置信言域会干这种事!

言域点头,“嗯。”

“你……”我气道无语,只能丢出两个字:“幼稚!”

而后抬腿,不管言域了,一路快步朝正乾宫走去。

言域紧跟着我,不知道是被我说的不高兴还是自己也意识到他做的事情有问题,反正后面路上他再没吭声。

进了卧房我让百灵来给我拆头发,言域让百灵退下,他到我身后,帮我一件件小心的拆下头饰,我听着他气息略有不稳,渐渐地,心头那一些怒意又平复了下去。

回过身,言域却立刻垂下眼不看我。

我道:“言大哥,你没醉到那个程度吧?”

半晌后,听见言域喉咙里“嗯”了一声。

我叹口气,拉他到榻旁坐下,他却还是不看我,神情严肃,不怒不喜也没有什么明显的情绪。

对着我,有正事说他总会看着我,没什么事他总会笑着对我,现在也没正事,他却不笑也不看我,这就证明他一定是有情绪,却又不愿意表露。

握住他的手,我道:“言大哥,我一直很努力在撇清跟他的关系,这你是知道的,对吗?”

言域又“嗯”了一下,后想了想又道:“我知道。”

我又问:“他是有什么地方惹了你了,让你不悦,你要这样蓄意激他?”

言域摇摇头,“没有。”

我不解道:“那你是为什么?”

言域猛然抬眼盯住我的双眼,在他眸中我分明看到了委屈,他仍旧声音轻柔,可却带着浓浓的疑惑,他道:“瑚儿,我不能吗?”

“你……”我一下子没明白,可我却感受到他的低落,我道:“不是不能,是没必要。他没有招惹我们,我们何必要去激怒他?真将他激怒,对我们有什么好处?”

“你太谨慎了,这种小事他就发怒,岂不是置天下大计于不顾。”

我微微一怔,道:“好像……你说的有道理。”

放开言域的手,我低下头想了想,叹口气笑道:“可能是我太紧张了。”

“不只是他要试探我,看我是不是一个可用之人,我也要再三确认他是个能够驾驭大势的人。男女私情,且不说他本就该放置一旁不可沉湎,单说你与我早已是两情相悦,他更是应该明白他不该插足,不能插足。我不过试一试他的为人和胸襟,你生这么大气做什么?难道你在心疼他么?”

“……”

自从帝衡归来,我跟言域就几乎没有争执过。

任何事,言域总依着我,顺着我,就算我真的做的不好,言域也都一概说好。

现在言域这几句话,语调虽不凌厉,可我还是听出了他的不满,以及他努力压抑的难过。

可是一个人不能因为自己的意愿,就将另一个人绑架吧?

“言大哥。”我略顿一顿,继续道:“你要试探他的为人胸襟,办法很多。我不是你试探他的工具。”

“……我没有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呢?”我笑一笑,低头道:“你们两个互相试探来试探去,把我夹在当中,今天更好了,你明面上不能对他不敬,我就变成了你的兵刃,你借我捅他两下,算什么呢?也许你这么做,他并不会发怒,他会如我一样,觉得你善妒,觉得你心智不够成熟。他只要不发怒就算是通过你的考验了,可你做这件事的时候就已经输给他了,不是吗?”

“……我本就没有什么是能赢过他的。”

“呵呵……言大哥,这话可不是我说的。”

“你心里也是这么认为的,没说出来罢了。”

“……”

我突然觉得头疼,起身坐去梳妆台前,自己继续拆头上所剩不多的饰物。

许多过往在脑中轮番播放,前世不擅与人交心,这一世一开始跟雷决也是一旦争执,我都选择逃避,若非他咄咄逼人,我恨不得半个字都不跟他多说。

跟言域在一起时间也不算短的,我觉得跟言域相处融洽,恐怕也只是言域从不为难我,从不与我争,即便有什么他认为不妥的,他也总会自己为我找了解释说法,他……

对啊,在帝衡的时候就是这样,言域对我有许多的误解,我却不解释,直到雷念去找了言域,才将我和言域的心结解开。

我该多说几句的,可是又要从何说起?我从来都认为任何人的距离近的时候一个笑容便胜过千言万语,距离远时,说的再多,也不过是浪费时间浪费力气。

但我不应该不理他啊,他才刚刚二十六岁,我都三十几了,说跟言域有代沟都不为过,某些问题上有一些分歧也是在所难免不是吗?

“瑚儿……”

呃,我看向言域,他已起身,走到我近前来,他率先说了一句:“瑚儿,我口不择言了,你别跟我生气。”

第232章 我的天呐你疯了吧

呆若木鸡的看了言域一会儿,我只觉得心里像被糖做的小针戳了一下,又疼又有点甜。

拉言域过来,往他身上靠去,两手圈住他的腰身,我道:“我没有拿你跟任何人比,你知道的。”

“嗯,我知道。是我有心魔,总要与他比,却又觉得处处比不过。”

我笑道:“巧了,我也有这个心魔,我也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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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3章 无差别大杀戮警告

落荒而逃不足以形容,我披了衣服跑回卧房裹着被子坐了很久,还是不明白言域到底怎么了。

不是一直都好好的么?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怎么一下子他多了这么多沉重的心事?什么时候开始的,他放在心里多久了?

等言域缓步回来,我赶忙躺下装睡。

言域却坐在我身旁用布巾帮我擦拭起头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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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4章(+1) 正事不谈玩玩雷念

皓渊的自信来自哪?

暮长烟意思是皓渊对于兵权的掌控是帝衡无人能及的,他要派来玄苍大屠杀的很可能是兵士乔装的百姓。

这件事我不打算瞒着雷决,索性也叫了雷念一起,加上言域,第一次我们三个跟雷决坐成一桌。

座次位置什么的我已经完全不讲究了,要谈事情,布膳也是布在一张不那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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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5章(+2) 四人共商应对之策

对于皓渊随时有可能来搞屠杀行动这件事,我还是很慌的,言域比我镇定的多。

雷念脸色不好看,我总觉得他只是因为我拿他的取向问题道饭桌上说,他为此不悦,也并不是多么忧心皓渊一事的样子。

雷决就更微妙,我问他怎么办,他却又深沉起来,见他又要饮酒,我赶紧跟他碰杯,言域和雷念也跟上一起,四个人喝了酒,雷决才又开金口。

“先戒严。”

就三个字。

我呵呵的尴尬笑笑道:“是啊,戒严是肯定的啊,然后呢?”

雷决又自饮一杯后起身,“去书房。”

我们三个便跟着雷决上了三楼,雷决先到书案处取了一册书和几张纸,以及笔墨,回到窗边四方茶桌,我们几人才随他一道落座。

将纸笔交给雷念,雷决道:“绘出玄苍结构,主要道路,居住区与作业区,警备建设点。”

雷念愣道:“兄……兄长,这我……”

言域对雷念伸手道:“我来。”

雷念赶紧将纸笔交给言域,言域立刻研墨,提笔蘸取墨水,微闭眼想了想,再睁眼便低头开始在纸上绘制起来。

一边画,言域一边给雷决讲解,不知不觉间雷决坐的离言域近了几分。

言域道:“玄苍整体结构呈环形。皇宫为中心一环,有坚实的宫墙宫门屏障,皇宫内有清衣卫巡逻护卫保证安全;往外是皇城一环,皇城城墙高且厚实,作为屏障极难突破,城门一旦关闭可保水泄不通。城内多玄苍百姓及大臣府邸,以及今年投靠来的高阶徒众与商贾大家主居所;往外是元建大环。”

说到这里我准备张嘴发问,言域却自己主动转过来看我解释道:“二环城墙实际是国墙并非城墙,叫二环也是不妥,便取正乾元年之元与建设之建加大环二字命名,这事奏本报过,你当时看这一本奏本时有些走神。”

我把嘴闭上点点头,“嗯。”

言域继续去画,继续道:“元建大环极高极厚,较皇城城墙更为稳固,元建大环八方大门已完成,装上城墙即可使用。此一环八方大门一旦关闭,亦是无可突破。此一环内玄苍、帝衡、夜幽人混居,环内居住区与农田大约各占一半,清衣十二宫沿大环分散设置。”

说到这里,言域在他画的大环上等距标了十二个小圈,并简单标注了每一宫的第一个字。

而后言域抬头看一眼雷决,雷决点了下头示意,言域便再次落笔。

“元建大环之外一环乃是二建大环,如今只开挖地基,尚未建至地面以上。再怎么抓紧建设,这一道环最少也需要三年才能完工。”

说完这处,言域略显出犹豫之色,我道:“抓紧建设就是,这次用不到以后也会用到,不能因为这件事耽误造墙计划。”

言域望向我,我坚定的对他点头,言域便也点了头道:“好。”

雷决道:“极端情况下,可否将全部百姓安置进元建大环之内?”

言域道:“需占全部农田搭棚而居。”

我道:“雷决提醒的很有道理啊,在十二宫的瞭望台设置警报,比如烽烟一类,环外百姓都要培训一下,一旦看到烽烟,立即往大环里面跑!”

言域思忖后道:“还是以大环城墙上的烽火台烽烟为警报,环外所有瞭望台设置战鼓,一旦瞭望台看到烽烟便擂鼓示警,如此即便是深夜百姓也可以听见警报及时反应了。”

我道:“好好好,毕竟瞭望台的守卫是日夜轮值的,百姓到了晚上还得睡觉。嗯,就这么办。”

雷念半晌不语,此时道:“这是戒严令最高一等了,一经下令,极易造成恐慌,要慎用。”

言域点头道:“是,仲羽将戒严令分为三级。三级以增加警备为主,不影响百姓日常起居劳作;二级分时限制百姓行为,适度抽查搜查;一级才是全面严格戒严。”

我想了想道:“还是需要演习几遍,否则真到了一级戒严令,百姓很可能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就更混乱了。”

言域和雷念对视一眼,雷念道:“演习也是一种预告,你想告诉百姓将要大难临头?”

言域刚想开口,雷决却望向雷念道:“你领军惯了,护百姓周全与屠城之外,你也当试想如何教导百姓以令其懂得配合。”

我也看着雷念道:“你还屠城?你怎么这么残忍?”

雷念怒视我道:“妇人之仁!”

我道:“逼急了你就会说这四个字,有没有新鲜点的?”

言域道:“主君与瑚儿说的有理。雷念,不可低估百姓学习和适应的能力,百姓并非草木,只要我们教导充分,百姓便会配合,我们也可事半功倍。”

顿了一顿后,言域又道:“屠城这种事,以后尽量不要再做了。”

雷念“啧”了一声还想再辩,雷决道:“你年少时戾气太重,如今可知仁将二字何意了?”

“……”雷念秒怂,讷讷道:“兄长曾说,仁将可得天命人心,臣弟谨记在心从不敢忘。”

“记得就好。瑚儿与言域所言有理,你当多向言域学一学。”

“……”言域默然片刻,后道:“雷念神勇无双,言域不敢相较。”

雷决对言域微笑道:“你不必谦虚,他是我弟弟,我训他两句是为他好,你也不必为他美言。”

我左看右看,怎么看雷念脸色都更难看了,我拽一拽雷念袖管道:“你是最棒的,你要相信自己!”

雷念瞪我道:“又有你什么事了?要你在这里做好人?”

“诶我好心鼓励你,你还怼我?你属疯狗的吗乱咬人?!”

言域按了一下我的手道:“好了,不要闹了。”

又转向雷决,言域道:“主君有所不知,雷念在玄苍于防洪、水利、船运、平疫、布防、用人等事上都统筹有度,施行有方,立了大功,而这些都是与领兵打仗无甚关系的。雷念经世之才不止限于领兵,只是他不擅邀功,亦不擅表露,还望主君对他公允一些,莫要过分苛责寒他的心。”

“……”我受到了惊吓,言域这是跟雷决硬怼了?

又怼了?言域胆子怎么这么大???

第236章 兄弟情重旁观者清

雷决眯起眼盯了言域一会儿,盯的我心里都发毛了。

雷念起身在一旁单膝跪地道:“兄长息怒,言域无心冒犯的,他这个人就是……”

言域打断道:“你不必为我求情。”

说罢言域也起身到一旁单膝跪地道:“言域不敬,请主君赐罪。”

好了,这桌上就剩下雷决和我了,他含笑看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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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7章 天下一哥又回来了

雷决也轻笑一声道:“没想到雷念在玄苍与你们相处的如此融洽,我还当他多少要受些气的,如今也可放心了。”

“兄长??!!”雷念赶忙咀嚼吞咽下去道:“他们确实给我受了不少气啊!”

我一巴掌拍在雷念脑袋上骂道:“出息了你,还敢告状?”

雷念扬起一掌,我脸往上一伸,“你打,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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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8章(+1) 不抢皇位就按手印

雷决一脸复杂的跟玄陌聊了几句,我们几人又围着桌子坐下,我才知道雷决在怕什么。

其实雷决跟雷念都有一块心病,就是玄瑚死了,这件事他们都觉得没办法跟玄陌交代,可我又好端端站在这里,他们也不能说实话,雷决就只能说昔日在夜幽没有照顾好我,他问心有愧。

这么糊弄过去之后,玄陌告诉我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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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9章(+2) 来啊撒个娇给我看

看过玄陌写的东西,我放到雷决面前道:“你看看有没有问题,如果没问题,作为鉴证人,你也按个手印签个名吧。”

得了雷决鉴证的这张承诺书,我高兴了,也觉得皓渊要闹事的事情没必要跟玄陌讨论,我便提前告辞,想回宫去玩亲儿子了。

我要走,言域肯定是要跟我一起走的。

雷决和雷念将我送出琉光阁后很快折返,我路上回头看雷决没有在久久站在那个门外目送,自言自语道:“玄陌跟他这两个义弟应该有很多话说。”

言域道:“这番皓悭来投奔你,大哥也是做了功夫的。”

我摆摆手,“他不过一个影卫长,说话远没有仲毅管用。仲毅在帝衡算对我有恩,他来投靠仲羽,自是知道我看着他的面子不会为难皓悭了。”

“可仲毅一定能够料想,皓悭落在你手上,你势必要物尽其用。”

“你想说仲毅对帝衡不忠?”

言域沉吟片刻道,“近来仲羽三个哥哥都有投诚之意,仲家人能背叛帝衡,未来亦有可能背叛玄苍。”

我拉了言域的手抚一抚道:“他们背叛玄苍还能去哪?帝衡回不去,夜幽会不会要他们?既然夜幽不会要他们,他们就是死了烂了也只能烂在玄苍了。”

“嗯……”

见言域欲言又止,我道:“言大哥的担心很有道理,仲羽几个哥哥还是再设法考验一番吧,此事你可以与国师商议,国师想必也很注重臣子是否对玄苍忠诚。”

“好。瑚儿,此事只随口一说,并不难办,我提皓悭的意思是,瑚儿你对大哥心结难解,每每见面都是如此疏离,可我却因为他是大哥,总想着讨他欢喜,这是不是不妥?”

“哈哈哈!”我笑着往言域身上靠一靠道:“你尽管去讨他欢喜,没什么不妥的。我对他的心结已经没有以前那么严重了,现在就是还有一点点别扭,不大想给他好脸色看,这也没办法啊谁让他藏着个秘密不说,那秘密又直接关系着他把我丢在夜幽不管的十年经历。什么时候他愿意说了,我再跟他和好吧,我也不想违背自己的心意与他强颜欢笑。”

“我明白,只是我想着如今大哥是你唯一的亲人,且我看大哥并非不愿担责的人,有大哥的爱护,你就不会无依无靠了。”

我愣了一愣,言域这话我倒是没怎么想过。

抬手挠挠头,我迈步进了寝宫正门,疑惑道:“唯一的亲人?我不是有你了么?又有孩子,你们都是我的亲人啊,玄陌怎么会是唯一的?”

言域默了一会儿,等进了卧房他开始帮我拆头饰时,他又道:“多几个亲人,没什么不好的。我会陪伴你未来的日子,可若哪一日我不在了……”

我愕然回身瞪言域道:“什么不在了?你要去哪?”

言域笑着摇摇头道:“不去哪,可是人活一世免不了生老病死,你只有我一人,我却还有长姐和父亲……哎,我也不知道我在说什么了,就是看着你与大哥不睦,我不好受。”

我蹙眉盯了言域一会儿,严肃道:“你真没什么瞒着我的吧?哪里出了问题?言家有事对不对?还是父亲他……父亲不是避世修行去了?父亲人在哪?是不是有什么……”

言域轻轻吻了我的唇打断我的话,柔柔一笑道:“早知道让你这般乱想,我就不说了。”

“那到底有什么事呢?”

“真的没事,我只是心疼你。”

我总算看出言域并没有骗我,他骗人的时候还是很容易被我看透的,可他现在确实如他所说,眼中情意绵绵带着一些垂怜之意。

“我有什么好心疼的?”我摊手又耸肩,转过去道:“赶紧把头上的东西拆了吧,压的我脖子要断了。言大哥,我能听懂你在说什么,可是事实上吧,我早就习惯了。没父母就没地方撒娇,没兄弟姐妹就没有帮衬,那凡事靠自己不就好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上就行了。”

“起初与你在一起,我总等着你来对我撒娇,来依靠我,可总是等不来,那时候我就知道你很自立。”

“哈哈,这就叫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不过我觉得我还挺喜欢对你撒娇挺喜欢依靠你的,难道是我的幻觉?”

言域叹了口气,又取下一支头钗放在案上,他道:“你以为你在撒娇吗?”

“呃难道不是?”我开始怀疑人生,回头道:“要不你撒娇一个给我看看?”

“我?”言域睁大了眼睛,“撒娇?对你吗?”

“呃,你是不会撒娇,还是不会对着我撒娇?”

言域脸微微泛出粉色道:“我……对长姐倒是会,对你……”

“哇你真的会!不行你快教我,我坐在这里啊,你过来,你过来对我撒娇让我学习一下,学会了我好对你撒娇啊!”

端端正正坐在椅子里,兴奋地盯着言域,等啊等啊,我只见言域脸更红了。

“你快点来啊!”我催促道。

言域抬手捂了捂额头道:“不行,这不行。”

我眉头一蹙,“你不来我可生气了啊!我真生气了!”

言域还在那里不动,我一扭头,哼了一声闭上眼,不理言域了。

“你别气啊……”言域无奈叹息着说。

我又哼了一声。

听见轻轻足音靠近,又听近处叹了一声,而后感到有什么靠在了我的膝上,又有什么压在了我的腿上。

微微睁开眼,只见言域正蹲在我跟前,将头放在我腿上,一头如瀑黑发流泻在我腿侧,他的手则放在我的膝盖上细细的摩挲了几次。

心跳猛地加速,这……哇!

!!!∑ノ

震惊之余,言域又用脸在我腿上蹭一蹭,含着委屈轻声道:“我惹夫人生气了,我知错了,以后不敢了,夫人不要不理我好不好?”

被他这副模样惊的我又是一阵心脏狂跳,忍不住将手放在他头发上抚了抚,我结巴道:“言……言大哥……”

言域缓缓抬起头,连表情和眼神都是极委屈的,他又用脸在我已僵在一旁的手上蹭了蹭,乞求一般道:“不生气好吗?嗯?”

我瞪圆了眼睛点点头,“好,不、不生气!”

那委屈的神情忽而拨云见日,清空映雪,言域一脸讨好的笑,眸染桃色笑道:“我就知道夫人舍不得与我生气的,对不对?”

第240章 偷听而后转向玄幻

啊老夫的小心脏!我捂住自己心口道:“天呐!言大哥你好厉害啊!”

不夸还好,这一夸,言域立刻又红了脸,他慌忙退开就蹲在我面前地上,又抬手捂住了额头,长发垂在他脸遮挡了他的神情。

“言、言大哥?”我好笑的看着这一幕。

言域立刻对我摆摆手道:“不来了,不行了,这太奇怪了!”

我跳过去跟言域面对面蹲下,拉他捂在头上的手道:“来啊来啊!我喜欢这个!我感觉你只要这样对我说话,你说什么我都会无条件答应你的!”

言域缓缓撤下手,任我握住他的手,他仍旧红着脸,轻道:“你喜欢么?”

用力点头,我高声道:“喜欢啊!”

言域仿佛松了口气,叹道:“怕惹你讨厌,还好……”

“我怎么可能讨厌!天啊言大哥,我好喜欢你这样,你以后干脆天天对我这样好了!”

“不不,不行的,太为难了……”

“啊?哈哈哈,那偶尔,偶尔也可以!”

这回言域没有拒绝,他又看了我一会儿,道:“你不是要学的吗?学会了可以试试?”

“嗯——”我拖个长音,深思熟虑后道:“看来撒娇是需要天分的,我恐怕学不会,还是你对我撒娇比较实际一点。”

言域无奈道:“你这是明摆着的耍赖吗?”

“欸?”我灵机一动,“耍赖我倒是很擅长,你想看吗?想看我随时可以对你耍赖啊!”

“不不必了,看的够多了!”

我苦下了脸,“啊?看腻了吗?那——”

故技重施,我扑上去推着言域的胸膛将他推倒在地,伏在他耳边,咬一下他的耳垂,刻意黏着嗓音吹气道:“调情我也会一点点,也看腻了吗?”

不等言域回答,我便将琐碎细腻的吻落在他的耳朵、脸颊,见他睁开的眼现出些朦胧之态,我去吻一吻他的眼道:“你的眼睛好美。”

又去吻他的鼻尖,我道:“鼻梁这么挺,我好喜欢。”

再去他唇上啄一啄道:“嘴唇我也喜欢,你知道吗,吻你的时候你嘴巴里总是有淡淡的甜味,让我欲罢不能。”

“别……”言域大约是想叫我别再说了。

可我是不会放过这样大好的机会的,趁机吻的更深。

言域不知是紧张还是舒服,喉间溢出一声轻哼,我本就趴在他身上,早就发现他腿间的变化,恶意曲了曲腿顶上去,言域喉间又是一声闷哼。

我笑着结束一吻,言域缓缓睁眼,似有微微的愠怒。

“讨厌这样?”我歪头笑问。

言域蹙了眉,张了张嘴,却只是又闷哼一声将头后仰过去露出修长雪白的颈项给我。

他这样自然是因为我了,在他张嘴的一瞬,我将手按到了他形状分明的事物之上,又用力握了握。

要不是他刚才那样撒娇勾起了我的作恶欲,我也不会这么大力道,言域这个人点火就着我是知道的,他浑身上下最敏感的地方我也算是摸透了,一个颈后,一个就非常直接,腿间。

谁让言域委屈撒娇的模样太过勾魂,谁让他摊上我这么个不知羞耻为何物的厚脸皮的女人。

凤小王爷在手,我愈发嚣张,去舔了舔言域的喉结,再度趴在他耳畔道:“你还没回答,讨厌我这样对你吗?”

言域隐忍不语,我用力捏了一下,言域慌忙摇了摇头道:“不,不讨厌……”

“那就是喜欢咯?”问着我去舔了言域颈项侧面靠后的位置。

“唔……”言域瑟缩一下,颤声道:“……喜……欢。”

“那~~”我拖曳长音道:“想不想让我用嘴——”

“咳咳!”

一声极低沉的咳嗽忽然从外室传来,我几乎是从言域身上弹开的,言域也猛地起身,我们两个都坐在地上,瞪着眼睛盯着门口。

“小妹,还有件事觉得蹊跷想与你说,我进来了。”

啊!!!玄陌这个人!!!

我慌乱的爬起来,言域也赶忙起身近前帮我整理了一下衣领和头发,当言域再想去整理他自己时,玄陌已经迈着大步进来了。

要死的是,他身后还跟着雷决和雷念。

玄陌毕竟蒙面,也看不出有什么异常,但是后面雷决脸色铁青,雷念脸色尴尬,我几乎瞬间就断定,他们肯定在外面听了有一会儿了!

“你们!”我指着玄陌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怒道:“不让侍卫婢女通传的嘛???!!!”

玄陌道:“侍卫要传,三弟为方便我进来让侍卫婢女都退下了,所以就……”

“什么?!”我指着雷念骂道:“你他妈脑子有病吧!你个傻X你是不是……卧槽!”

言域默默整理好了衣服就站在一旁,脸上的粉色还没褪去。

我运了一会儿气,指着桌旁一圈椅子道:“来都来了,坐下说,赶紧说完赶紧走。”

这么明显的嫌恶也不知道玄陌是真看不出还是假装看不懂,他率先坐下,雷决雷念也跟着他一道坐下。

言域道:“我去沏茶。”

玄陌道:“不必了,你们也来坐下。”

又一圈人坐定,玄陌从袖管里拿出一张老旧斑驳的牛皮绘卷,放在桌上摊开,又用几个空茶杯镇在绘卷并不规则的边缘。

玄陌道:“此事本不打算此事说出,方才你离开琉光阁后,我听二弟三弟说你神教之事,再结合这绘卷来看,总觉得此事当早些告知你以免你误入歧途。”

我一边呵呵道:“误入歧途?大哥你还真是会说话啊,又没有人给我指路,自己试探出来的道路怎么能说是歧……途?等等,你这绘卷哪来的?”

错愕于绘卷所绘制的内容,上面虽画迹不清,仔细去看还是可以辨认出上面画的正是一株枝叶繁茂的参天古木,古木树干有裂纹,与灵木那质感流淌金光的裂纹极为相似。而绘卷上古木之下,一群华冠华服看上去就身份不俗的人正围着古木做祝祷仪式,其中头配龙冠的人双臂张开,双手向上,他手上似乎有什么东西?水流?还是什么?这手上的东西正与古木枝叶相连,也不知是人和树哪一个是这流淌之物的源头。

玄陌道:“绘卷为玄苍皇室代代相传至今的密卷,昔年国灭时父皇将绘卷交给长烟保管,长烟将我救出皇宫后又交给我保管。”

第241章 两块拼图臆想连篇

“暮长烟?”我自问自答道:“哦,那这很正常啊,玄苍皇族跟国师本来就是自古就捆绑在一起的。那么问题又来了,这个绘卷是什么意思?以我的理解能力,大约就是玄苍皇室信仰灵木?然后呢?”

“然后,现在皇室没有人信仰灵木了。”

“嗯?”我道:“你呢?你不信?”

玄陌摇摇头道:“非是不信,是不知如何才算信。”

还挺深奥,我点头道:“大概明白你意思,那么就是你不信,我也不信,玄苍皇室再没人信了,然后呢?”

“灵木直至今日尚未复生,许是因为无皇室信奉。”

“奇怪了。”我道:“国灭前我年纪小记不得什么事就罢了,你那时年纪应该不小了啊,当时灵木不是长的挺好的?按你的说法,当时应该有人知道怎么信奉灵木的吧?你没学过?”

玄陌沉吟片刻,道:“学是学不会的。灵木是会择人的。所以我才不愿继承皇位,归根结底,灵木从未选择过我。”

……

在灵魂穿越复生、认识玄瑚、见识灵木金光流转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之前,我其实也是一个唯物主义大好青年,要是搁在以往,有人跟我说一棵树会自己选个人,那我是绝对要笑场的。

其实现在我还是有点想笑场,可是本着尊重自己穿越了这件客观存在的事实,我还是正色道:“你的意思,玄苍历代皇帝都不是上一任皇帝选的,而是灵木选的?”

“我猜测,是这样。”

我一拍桌子道:“这么严肃的事情你靠猜的么?”

玄陌叹气道:“自幼我与你二哥三哥就常常被父皇带往灵木谷,那时父皇并不明说缘由,如今想想,父皇应当是去请灵木择人,而皇位继承是由灵木择人决定一事之所以父皇从来不说,许是信奉灵木的禁忌,不可说。”

这个二哥三哥我知道,国灭的时候都死了。

思考一番,我道:“就算你说的成立,那这又与神教有什么关系?”

我顿一顿,又往旁边看看道:“另外,这事情不是玄苍的秘密?你叫雷家兄弟来怎么说?公开了?”

玄陌道:“非是我要公开,此事并非我先提起,而是二弟告知,夜幽先帝驾崩前,交给二弟一张绘卷。”

我仔细看看桌上这绘卷,边缘像是被什么撕裂的,断裂处有一些笔画线条戛然而止,我问雷决道:“夜幽那一张你带来了?”

雷决穿的是箭袖衣服,没有袖袋,他将手伸入怀里,随着他手出来,手中多了一块同样质地的牛皮绘卷,也是一样的陈旧斑驳。

玄陌将先前一块往旁边移动一些,雷决将他这块放好摊开镇好,正好是拼在玄陌这块右边的一块,撕裂的边缘可以契合在一起。

原来是拼图?

再细看雷决这一张的绘图,正是参天灵木树冠延伸到这一张图上方,而树冠下方也是一群华冠华服之人,只是服色都填了黑。

对比之下,雷决这一张图里的人并未有祝祷行为,只是注视着玄陌这块里的方向,两边画的人服饰有不同,最显著的差别服色和头饰。

玄陌这边服饰褪色比较厉害,但还是隐隐能够看出衣服是红色底色,恰好与玄苍红对应。头上都是头绳长穗再配发冠。

雷决这边就是黑色衣服底色,对应夜幽的玄色。头上都是玄色长发带束发再配发冠。

“什么意思?”我除了能看出这可能是代表玄苍人在向灵木祝祷,以及夜幽人在旁边注视着之外,再看不出什么端倪。

玄陌道:“不知道,若要猜测,这应该就是玄苍夜幽自古交好的缘由。”

“没明白,夜幽人站成这一群,你怎么知道不是要来打玄苍人?”我指着两张绘卷提出疑问。

此时静默许久的言域道:“看主君这边所绘之人姿势神态,更像是在保护大哥这边所绘之人。”

雷念也道:“你不懂武功自然看不出,人但凡进攻必有攻势,图中夜幽人并无攻势却肃穆矗立,专注凝望,当是守护之意。”

“好吧。”我觉得他们说的有理,便道:“那这两张图的意思是,玄苍皇室跟灵木有着某种密不可分的羁绊,正在进行某种仪式,而夜幽人在一旁护法。这个仪式按大哥说法,很可能就是灵木择立下一任皇帝的仪式。”

玄陌颔首道:“不错。”

“那为什么国灭前父皇带你和二哥三哥去找灵木择主却没有这么宏大的仪式?夜幽人肯定没参与吧,否则雷决和雷念不可能不知道。”

玄陌垂目,眉头微蹙。

雷决陪衬了半晌了,此刻沉声道:“绘图之中,玄苍为首之人头戴龙冠,而夜幽为首之人并无龙冠。这绘卷历史久远,许是极古之时,玄苍夜幽本是一体时所进行的择主仪式。”

“你说的很有道理。”我先是赞许,后一转折道:“多古?最古不过五百余年,三国之中帝衡历史最长,玄苍历史最短,你倒告诉我,玄苍什么时候统一过夜幽了?”

雷决道:“或许更加久远,远到史书并未载入之前。”

“史前?侏罗纪?除非发生过毁天灭地的大灾难,否则只要存在过就必然留下记录,不可能像你说的那样。”

言域道:“只是猜测,并非断言。”

好吧,既然言域都说了,我略压一压心头的莫名,道:“大哥还没说这些事跟我的神教有什么关系。”

玄陌肃然道:“但凡信仰,便具有力量。若与灵木力量相悖,后果不堪设想。”

“……”

作为一个曾经的唯物主义大好青年,我觉得这匪夷所思的对话可以结束了。

就凭两张能拼起来的古老绘卷,引发了这么些无端的猜测,再继续下去,谁知道又要衍生多少想象。

再看一眼在座之人,言域是有些忧虑的望着我的,另外三个则都是盯着绘卷若有所思。

我道:“说完了么?那可以请你们先回去了?”

玄陌道:“我要连夜出宫,此事既已提起,不若你随我进一趟灵木谷去,看看灵木如今是否会再做选择。”

我冷笑道:“你不是都签字说不跟我抢皇位了么?还选什么选?”

玄陌道:“其实去琉光阁前,我已进过灵木谷了,灵木仍旧不会选我。提议再去,只是为你。”

“……”

第242章 进灵木谷还要干架

深更半夜一行五人跑进黑灯瞎火的灵木谷?

一边走我一边道:“大哥,不是我泼你冷水,这灵木谷我下去过很多次了,哪次也没见灵木认我的。”

玄陌人高马大缓步在我身侧道:“择主法令未念自然不会应验。”

“这还有法令?我以为只有祝祷的那几篇经。”

玄陌道:“并未载入祝祷经书,我也是年少时听父皇念过默默记下罢了。”

“嗯?怎么念的?我听听?”

玄陌垂目侧望我一眼,我以为他不会愿意念,未曾想他竟然用他低音炮一般的嗓音郑重念了一遍。

“灵木初出此灵渊,常经此地谒灵瞻。送迎灵驾神心享,跪拜灵坛诚祷言。尧坛宝匣馀烟雾,万物生灵亦得安。愿似飘飖五云影,从来从去九天间。”

我愕然道:“这是什么打油诗?”

玄陌低笑道:“瞒不过小妹。”

“你逗我的?这不是法令对不对?”

玄陌仍旧是笑,低声道:“这就是一首打油诗。”

“……”我也不知道该不该笑,略一扬嘴角敷衍过去,又道:“那么择主法令究竟是?”

“并非常规话语文字,只是一段不知何意的念词,我记住的是父皇的声音,并不懂得那些话隐含的意思。”

这很好,变得更神秘了,我甚至开始怀疑所谓的法令用语搞不好是另一个世界流传过来的语言了。

灵木谷入口处常设有火把,言域和雷念各取一个火把开路,我走在玄陌身旁,雷决跟在最后。两个火把光亮有限,刚下了没几级台阶,我脚下一绊,玄陌大手一伸将我扶稳。

“呃,谢谢大哥。”基本的礼貌我还是具备的。

玄陌拉住我道:“台阶略陡,大哥背你。”

说着他就在我跟前蹲了下去。

“不用了吧?我走的挺稳的啊!”

言域和雷念两人在最前面也停下脚步回身来望,雷决则在我身后道:“要么大哥背,要么我来背,你选。”

我立刻爬到玄陌背上搂住玄陌脖子道:“大哥我趴好了走吧。”

玄陌道:“好。”便轻松起身。

雷决:“……”

玄陌人高马大,被他背着,我只觉得我被架在很高的空中,往下看台阶两边似乎是极深的深渊,里面只有灵木那黯淡的金光在告诉我这下面还是有底的,此情此景甚至引发了我那并不存在的恐高症。

为分散注意力,我对玄陌道:“大哥,历史上灵木没有选过女皇帝吧?”

玄陌道:“没有。若选了你,你便是第一个。”

我道:“即便它不选我,我也是第一个,事实摆在这里。”

玄陌笑道:“确实如此,是大哥失言了。”

静默片刻只听见空旷灵木谷中回荡着我们一行人的脚步声,玄陌似是很想跟我拉近关系,竟然侧脸过来调侃我道:“你小时候胆小害羞,今日见你与言域……嗯,我心中五味陈杂便多听了几句。”

言域在前面脚下明显磕绊一下,还是雷念伸手将他扶稳的。

我老脸一红,我以手卡住玄陌喉咙道:“非礼勿听非礼勿言!你好歹是我们一伙人共同的大哥,你要以身作则,否则上行下效,我们下面这些人搞不好了,一个个都要变成没正经的!”

雷念嗤笑后道:“我们正不正经可以另议,你和言域肯定是不正经的了。”

“喂!”我在玄陌背上跳了一下骂雷念道:“你们偷偷摸摸跑别人睡觉的地方偷听,你还敢说我们不正经?要是让你跟一个女的共处一室,你正经的起来?”

骂完我就笑了,道:“哎呀,你也与我独处过的,挺正经的,要是把我换成个俏丽公子,恐怕你才是真的会不正经。”

雷念举着火把就要来烧我,言域一把抓住他的手道:“火把滴油在身会烧伤的,不可如此。”

被言域一拦,又被言域拉着往前走了几步,反正只要言域去哄,总能将雷念哄好的,我也无需对自己口无遮拦有什么后顾之忧。

但是话是我随口说的,听的人却很惊讶,玄陌道:“三弟喜欢男人?”

雷念并不回头高声道:“不喜欢!”

玄陌又道:“你不是说瑚儿爱你爱的深切,在夜幽时饱受内心折磨?怎么听瑚儿的意思,你与她并未行周公之礼么?”

“大哥你怎么这么关心这种事?”我忍不住吐槽。

玄陌叹气道:“二弟身为皇帝还没生儿子,我本以为三弟与言域跟你都是正经大婚了的,若三弟与你并未……那你们在搞什么?你们是不是还有事瞒着我?”

就如同家中长辈挨个关心自家孩子的感情生活,玄陌这口吻真的是极婆妈也极刨根问底了,跟他那共鸣的低音炮声音非常不搭。

后面雷决幽幽开口,“确实瞒了一件。”

我心道不好赶忙回头,“雷决你想说什么?你要三思啊!”

雷决却并不理我,顾自说道:“与她有过夫妻之实的人,不是雷念,是我。”

“……”

包括前面的言域雷念,以及正背着我的玄陌都愣住了。

玄陌缓缓将我放下,言域则将我拉到他身旁。

雷决形单影只站在几级台阶略高一层处,他已停步,仗着站位较高,也能垂目看玄陌了。

玄陌低沉声音里有些阴寒,望雷决质问道:“此话当真?”

雷决轻浅一笑,“当真。”

玄陌逼近一步又道:“既如此为何不明媒正娶?”

雷决垂目,笑道:“瑚儿不愿。”

玄陌已至雷决面前,隔着一级台阶与雷决平视道:“是你无用,还是你将瑚儿视作玩物??!!”

玩物二字出口时,玄陌已揪住雷决的衣襟,就那么将雷决给提了起来。

灵木谷阶梯两旁并无护栏,玄陌拎着雷决,手往侧面一伸,雷决便悬在了楼梯之外,深渊之上。

这如果是以前,我看见玄陌如此教训雷决,必然是非常解气的。

可现在已经事过境迁,都这么久了,我好像已经不生雷决的气了,上一次跟言域谈过孩子何时归认生父的事之后,我甚至还觉得对雷决有那么一点点莫名的愧疚。

雷决被提着也不为自己辩驳,我拉着言域走近玄陌,我道:“大哥,你将他放下,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大哥,此事我也知晓,瑚儿不愿嫁给主君全是因为遇见了我,并非是主君不愿娶!”

我心里虽想即便不遇见言域我也是不会嫁给雷决的,可眼下说这些有什么意思,便顺着言域的话又对玄陌点了点头。

第243章 玄高手怒对雷委屈

玄陌似乎有所动摇,却还是不愿放开雷决,他又冷声对雷决道:“你知道,我并不在乎你是不是皇帝。你敢欺辱我的小妹,你就是找死!”

雷决苦笑一声,道:“大哥要我死,松手便是。”

怎么说我现在的感觉,就是玄瑚的不幸除了言域,在这里的各位都有责任,都别企图推给旁人。至于我自己,虽一开始命运弄人,后来我也算是自己把握了命运,我有了言域,如今也不想再带着什么怨怼活下去。

既然玄陌想算玄瑚的帐,那我作为一个挂着玄瑚招牌的当事人也不能袖手旁观了。

冷下声音我对玄陌道:“玄陌,你没资格替教训任何人。现在我与他有盟约在身,私人恩怨只要我不计较,也不需要你来干涉。”

闻言玄陌一怔,愕然望我道:“你叫我什么?”

我笑道:“雷决为何敢那般对我?雷念又为何能将真相欺瞒十年?全然怪你也是不妥,但你以为你撇得清么?你既活着,你既选择你自己要走的路隐瞒了你尚在人世的消息,便怨不得旁人轻贱你孤苦伶仃的妹妹。”

玄陌微微收手,言域立即去拉回雷决,又快速将雷决向身后雷念的方向推过去。

悬着的心落下,此事多说无益,我总结道:“各位之中,唯有一人从不欠我,却对我千般呵护万般宠爱,这个人就是言域。至于你们几个,谁也别说谁,一窝黑了心的结义混蛋兄弟团,我懒得计较,而且我很不喜欢你们不经过我的同意就翻我的黑历史,所以,你们都给我闭嘴吧。”

说罢,我握住言域的手,与他相视笑笑,轻道:“言大哥火把放低些帮我引路,快到底了,走慢些,我这裙子太长了怪绊脚的。”

绕过雷决和雷念,言域侧身为我照路,另一手稳稳拉着我,缓缓继续下行。

走了一段,听见上方雷念忐忑道:“若大哥还要问,稍后回琉光阁,兄长再与大哥解释清楚便是了。不要伤了兄弟情谊。”

雷决却道:“没什么好解释的。”

玄陌怒道:“你再说一遍?!”

雷决哀声道:“大哥!你……我余生赎罪便是了!”

“……”

言域默默望我一眼,以上面听不见的音量轻声道:“大哥向着你。”

这是要安慰我吗?我笑笑也轻声道:“言大哥我没事的,他们三个确实都该骂,骂完了就完了,你不要多想啦~”

言域又道:“你相信灵木的事吗?”

我摇头,“不信。你信吗?”

言域道:“我也不信,看大哥认真,配合一下罢了。”

“哈哈哈哈!”我一阵笑声没收音量,想着上面的人反正也肯定听见了,便索性对上面吼道:“我们都到底了,你们下来不下来?你们不下来那我可要回去睡觉去了,我和言大哥正经事还没办完呢!”

言域捏了我的手难堪道:“哪有正经事?你还嫌他们听见的不够多?”

“嘁,我不玩笑两句,他们能和好?再说了,我们的造人计划可是很重要的正经事。对了言大哥,清衣卫那边你要交代一下,以后天王老子来了都必须通传,不通传不许进咱们卧房。”

言域点头道:“嗯,稍后回去就吩咐下去,以后不会了,我们可以安心……”

后面羞耻的话言域是说不出口的,我见他如此,便凑近了接话道:“安心造人!”

终于看见这三个人下来了,雷决走的有点心不在焉,最后两级台阶时,玄陌在他背后推了一把怒道:“你还闹别扭?”

雷决被推的踉跄下台阶,也不敢发火,雷念火把靠近,我瞧见雷决脸色冷峻,嘴唇抿的紧紧。

我于是又插科打诨道:“看来小时候你们俩没少受大哥教训啊?我还想雷决这种霸道性子谁能治得住他,原来大哥就能,这叫什么?”

玄陌道:“他叫自作孽。”

雷念不敢硬怼,又要帮自己亲哥哥说话,在一旁低声道:“我们三个都是自作孽吧?!瑚儿可是一个也没落下都骂了一遍。”

玄陌一眼刀过去,雷念手上的火把都要拿不稳了。

这简直就是凭空多生了许多的事端,后面玄陌让我站着双手举高高,闭目诚心默诵祝祷经文。

灵木祝祷经文我是念的多了,默背也背的下来,就按玄陌说的做。

而后便听见玄陌在一旁念念有词,不是中文不是英文也不是汉语日语阿拉伯语,反正不知道什么语言的高声颂念了许久。

但是我始终没察觉到有什么变化,呼吸平稳,心跳正常。

等玄陌那高低起伏的咒语念完了,缓缓睁眼,除了两个照明火把之外,仍旧只有灵木驱赶流淌的暗淡金光,一切都毫无变化。

“怎么样?不行吧?”我放下已经举的酸疼的手。

玄陌走近灵木摸了摸树干,树干金光乍亮,但树冠还是那副枯朽的样子。

他道:“你也过来。”

我便过去,他将手放下了,我抬手去摸摸树干,跟玄陌摸树干时一模一样。

然后玄陌手再次放到树上,树干流淌的金光突然亮的晃眼,我一惊之下放手跳开道:“怎么了怎么了?”

玄陌却并不奇怪,低声道:“有反应,不择主,难道真的枯死了?”

我道:“枯死了还能有金光流淌么?不能吧?”

玄陌道:“从未枯死过,我也不知道。”

我沉默片刻,道:“可能绘卷不完整,漏掉了什么必备条件?”

玄陌道:“我也是这么想。不行,我要出宫继续去查!”

我拍手道:“哈!我总算知道你查的是什么事了!你是满世界在找拼图!”

玄陌:“……小妹真是聪明。”

“好了,那都被我猜到了,你可以说你查的进度怎么样了?”

等玄陌又思忖了一会儿,我才听他开口道:“相传帝衡皇室也有一块绘卷,我只查到那绘卷不在皓悭处,亦不在皓渊处,连皓之燊那里我也查过,没有。皓姓皇室还有几个庶出王爷府里我都查遍了,无果。”

点点头,我道:“难怪你说线索断了,这确实是无迹可寻了。那你到边境去是?”

玄陌道:“若不在皇宫,便极有可能存在于民间。在帝衡我探得一条,帝衡民间一位算命先生曾携此绘卷出现过,追查数年,正在查的一位算命先生已不在帝衡出现,我想着他可能随着徒众来了玄苍,或是正准备来玄苍。”

我虽觉得玄陌的思路是很轴的思路,可是他若不去查这件事,天天在我跟前晃悠,我也是吃不消的。

于是我道:“那大哥你继续去查吧,既然涉及玄苍夜幽不为人知的历史,此事也不宜动用太多人手,还是那五千铁骑,随你调用就是,边境一带我会再多设哨卡兵士,阻拦可疑越境之人。”

第244章(+3) 撒娇的女人最好命

玄陌带走了玄苍先皇交给他的“史前绘卷”,他还特意跟我解释了一番,说绘卷本该交给我的,但是他为了能够在找到其他绘卷时拼凑比对辨别真假,只好随身带着这张。

雷决倒是不出去找拼图,可他的绘卷也是他父皇留给他的遗物,由他收回保管是理所应当的。可雷决还是告诉我,如果我需要绘卷,随时找他,他随时可以拿出来。

临走玄陌还给我留了一血玉桶的血。玄陌放血根本不觉得疼一般,一手横在血玉桶上任血往下流,头还偏向言域方向,跟言域聊起了家常。

虽说都是一些家常话题,可言域也只有回答的份。

玄陌的问题非常有长辈特色,比如父母、姐姐、家中人口、所操何业、曾受教于哪位名师等等,就差连言域家里有多少马匹牲口都要问一问了。

有一些问题明显是明知故问嘛,我就不信身为影卫长的玄陌查不出这些信息,又不是多保密的事,随便一查不就查到了。

可玄陌就是要问言域,言域自始至终都恭敬耐心的解答。

雷决和雷念就坐在一边各自默默喝酒,反正也喝不醉,反正也没有人要找他们两个说话。

问题是我掺和在里面也是尴尬,要不是玄陌放血是为了给我的,我可能早就自己睡觉去了,才不会无聊的在琉光阁里面傻等。

总算血装满一桶,言域想要帮玄陌包扎,玄陌道了谢却还是自行包扎一番,又与言域道别,还过来抱了抱我。

至于雷决,玄陌是瞪了他一眼没说话。

倒是跟雷念点了头,玄陌道:“若你与小妹并非两情相悦,你也该考虑考虑成个家了。”

雷念很无奈,“大哥,你也早就该成家了。”

这两个男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玄陌转身跃窗出去了。

雷念又回到雷决身边坐下。

眼看着天边都有一点点泛白了,我站起来走到正收血玉桶的言域身边,头往他肩侧一靠道:“咱们也别睡了,等会直接上朝去吧。”

言域道:“回去沐浴醒醒神,上完朝我让国师代你批公文,你好好睡一觉。”

“嗯,叫他到我书房去批,有什么问题随时叫我。”

“好。”

一夜没睡嘴巴里面寡淡的厉害,我走到桌边,见雷决雷念两人刚斟满的酒,随手就抓了雷念的杯子灌了一杯下去。

是疏狂啊,我被辣的全身打了个激灵,还真挺爽的,我又将杯子放桌上提酒壶倒了一杯,回身端给言域道:“来一杯,神清气爽精神百倍!”

言域便笑着接下干了。

这回我才走回去将杯子还给雷念,雷念很嫌弃的白了我一眼,可还是自己又用这杯子倒了酒,喝了下去。

跟言域并行准备走时,言域想起什么似的又折回去对雷决抱拳道:“主君,今晨还练武么?”

雷决想了想,“算了,你回去吧,明日晨起再来叫我。”

“是。”

出了琉光阁看见辇舆来接我简直感动的要哭,不用想都知道是言域下令安排的。

扑进辇舆我就斜躺在里面不想动弹了。

言域骑着小婼走在我右侧对我道:“绘卷我已经记在心里了,今日抽空画下来。”

人长的美,温文尔雅,武功又好,心细如发,我叹道:“哎言大哥,你真的是无所不能啊!我崇拜死你了!”

言域笑道:“你别夸我了,我没那么好。”

“哪里不好?谁敢说你不好?”

言域轻笑一声未作答,却道:“大哥追查绘卷一事不知是否会遇到危险?”

我道:“他武功应该很不错吧?能在皇宫里来去自如,至少轻功肯定很不错。”

言域道:“大哥身手在我之上,世人却不知世上有这等高手存在。”

我也觉得玄陌这个人实在是又微妙又神奇,便道:“大哥一来,什么身份规矩统统都不作数了。”

“嗯。”言域道:“曾听母亲说过大哥的事,十几年前,作为玄苍的大皇子,大哥也是为人称道,风光无限的。”

“我听你好像很景仰他嘛?!”

“他是大哥啊……”

是的,是大哥,长兄为父嘛,言域敬他重他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回了正乾宫我基本上已经迷糊的说不出话了,只隐约知道又是言域将我抱来抱去的沐了个浴,在水里泡了一会儿觉得疲劳得以缓解,略清醒过来闻了闻,发现沐浴的热水里头似乎添了一些醒神的草药香薰。

言域默默帮我擦洗,默默将我裹在毯子里抱回卧房,默默帮我擦干了发,用了香粉一类后,又默默帮我梳起头来。

在梳妆台歪歪靠在言域身上,我已经醒了,却还是懒得动,言域梳头动作轻柔,绝不会拉扯到我的头发。

终于要梳发髻了,言域实在无法,才会叫百灵上手。

百灵为我挽发髻时,言域才得空将他一头发随手擦了擦,又自己梳头,将一半的发在头顶束起,束发的红穗一端较短垂在言域雪白的颈侧,一端较长随着长发垂在背后。

又见他寻了个极简约的羊脂白玉束冠冠在发髻束起之处,我才发现,我的视线真的已经离不开言域了。

他每一个动作我都觉得优雅又好看,每一个细微的神情都让我为之赞叹,这等完美的人物,竟天天就这么陪在我身边。

百灵帮我梳妆完毕退下后,言域正在我卧房的书案上整理被我丢的乱七八糟的毛笔。

走到言域背后环腰将他抱住,我将脸贴在他背后柔顺的发上。

言域握住我叠放在他腹上的手,轻道:“太困了是吗?若是撑不住,我去找国师说一说,放你一天的假?”

“不是困。”我讷讷道,“百灵给我梳头的时候,我瞧了你好半天呢,你都不看我。我伤心了。”

“……”言域缓缓转身过来将我拥住,含着笑意道:“我哪里舍得不看你,我只是在想事情。”

我都不用问是什么事,肯定还是玄陌、雷决、雷念,玄苍、夜幽、帝衡,再或者就是史前绘卷……怎么事情这么多?好烦人。

不满,郁闷,我噘着嘴道:“我不让你想,我看着你的时候你必须看我,否则就是你不爱我了。”

“……你,你这是跟我撒娇么?”

我惊了一下,退开一些道:“这就是撒娇么?”

言域高兴的一夜没睡的桃花眼都放光了,他用力点了一下头道:“是的啊!这就是撒娇啊!原来你会的啊!”

“……”我道:“原来不讲道理就是撒娇啊!”

“呃,也不能这么说……”

“……”我道:“算了再说吧,先上朝。”

说完转身要走,言域却快走两步从背后将我牢牢抱住,头压低在我耳边道:“多跟我撒撒娇吧!多跟我撒撒娇好不好?”

怎么突然这么激动?我赶紧点头,“好,我……我努力!”

第245章 春耕嘉奖桃花盛宴

正乾三年五月初,皇宫后花园桃花盛开。

我本来觉得根据我批阅的奏本数量种出来的桃树应该还不足以撑起一整个后花园所需的树木数量,可真到了桃花盛开时去逛了逛,我才发现巨大的后花园里面真的到处都是桃树啊!

言域说按奏本数量种的桃树都是他亲自种的,其他还有许多桃树是他看后花园一片荒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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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6章 逐一嘉奖却遭刺杀

因是低矮的桌案,坐位是蒲团,白湛走过来时我懒得抬头,看他站在了我桌子对面,这么大个人多大挡视野啊,我便拍一拍桌案侧面的位置道:“坐下。”

白湛便端正跪坐在了我拍过的位置。

这番我侧头才算不费力也能与他对望了。

其实白湛相貌还是很可以的,也并不是多么柔美,只要他不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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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7章(+1) 有惊无险贤王好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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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往安静伺候的百灵此刻竟紧挨着我,她左手伸在我身前是一个将我护住的姿态,右手则握了一把短刃!只不过百灵握住的是刀刃而非刀柄,已经有鲜血顺着百灵右手指缝流下。

懵然之间再看其他十二宫,每个人都被一个黑衣人反剪双臂,都是被压制的身体前倾,头快要挨到身前的矮桌上。

“呃……”我呆愣道:“言大哥?百灵?青川?这是怎么了?等等,那个黑衣服的你按着长染干什么?”

言域抬头对我道:“青川行刺,百灵护驾。你不要离开百灵,她会护你。待我审了青川再详细解释。”

青川行刺?????????

百灵会武功????????

我还能说什么?我只能拉住百灵的左手往后退一些,见百灵还抓着刀刃,我道:“百灵你包扎一下吧。”

然后我才抬头对上言域眼道:“言大哥请便,我不会离开百灵身边的。”

在百灵以身体将我护住,一面警惕周围一面上药时,尤齐也带着清衣卫将绯馨阁团团围住。

雷念自我右侧的门稳步进入,扫一遍屋内情形后,到我身边蒲团坐下,看看桌子,瞧见两个酒杯问:“哪个是你的?”

我指一指当中的,雷念便端起那杯喝了,又自己再去倒酒喝。

言域对雷念道:“青川是夜幽皇室远亲。”

雷念笑道:“不必留情。”

言域便不再问,一发力,青川左臂“咔”的一声从关节处断裂。

青川吃痛之下大喊一声,这一声才将屋里的人惊醒一般,十二宫开始有人惊疑发问,有人呼痛,有人连连求饶。

长染惊呼:“青川!这不可能!陛下,王爷,青川忠心!绝无可能行刺的啊!”

白湛被摁的动弹不得却不耽误他说话,他对长染骂道:“你自己都瞧见了还帮他说话!你是不是他的同伙?!”

卫风跟左夏多少有娄清玄授意,不轻易出声,此时却也情急附和。

“对啊!你们是同谋吧?!”

“你们要连累我们无辜众人为你们陪葬嘛?!!”

凌霄也是有身手的,被摁住后就他挣的最起劲,一边挣一边急道:“什么情况?怎么回事?青川行刺抓我干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啊?!我刚才想去救驾的啊!!”

我才看清,凌霄也是被摁在居中一些的空地上的,并不像其他人被按在自己桌子跟前。

放眼望去,唯一被按住好不挣扎的,就是敬廷。但他默默被按着,却低低开口道:“谁知道你冲出去是要行刺还是要救驾。”

这话我听着倒不是故意挑唆,毕竟他这句话的重音是在“救驾”二字,而非“行刺”。

敬廷在帮凌霄说话?为什么?他都自身难保了不是么?

可凌霄耿直,是听不出这么微妙的好话的,只觉得敬廷可恶透了,开口就骂:“敬廷你给老子闭嘴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敬廷也不怒,仍旧低声道:“我没有你这么缺心眼的老子。”

“你!!!”

言域应该是忍不了了,在青川连连痛呼之中,言域怒道:“都闭嘴!”

屋里顿时安静,就连青川都不叫唤了。

雷念也是掐着时机说话,方才乱哄哄他喝酒,现在安静了他回头看我一眼道:“兄长有请,你去不去?”

我摇摇头。

言域道:“既夜幽主君有请,陛下去吧。”

“哦。那百灵去找大夫吧,别跟来了。”我这才起身,雷念也站了起来,又对我道:“走吧,我护送你去,免得再出什么岔子。”

离开绯馨阁几十米远了,雷念才道:“兄长其实没有请你去。”

我抬脚要踹,他跳开一步,我收了脚他又回来到我左手边道:“言域要审十二宫,你在那里他免不了要分神照看你,我叫你出来可是好心,你还踹我?!”

“好心?我看你是不安好心才是。你叫我出来是有事吧?有事赶紧说。”

本是往琉光阁走要出后花园的,我改了方向往新开挖不久的鲤鱼湖走去,雷念始终走在我左侧,他道:“无事不能叫你出来走走?”

我道:“你是没事约我出来闲逛的人么?”

雷念道:“不是。”

“那不就得了,有事赶紧说,我就算不回绯馨阁,书房还那么多奏本堆着呢,我没工夫跟你闲扯。”

说着话脚下一崴,竟是块石头硌脚了。

雷念一把抓住我的胳膊骂道:“这么宽一条石子路,你非要不长眼往草堆里面走嘛?!”

我龇牙咧嘴道:“不是你叫我出来我能硌脚?哎哟疼死我了,我不走了!”

一屁股坐在石子路上,真不走了。

后面还远远跟着一行清衣卫,见我不走了,他们也都停下保持距离,也不走了。

雷念蹲下来仔细瞧了瞧我,又看看我的脚,“真硌脚了?”

“硌脚了,然后崴了一下啊!要断了!”

捂着脚脖子,我真觉得这左脚是断了,脚腕以下都没知觉了。

闻言雷念伸手来脱我的鞋,我怒道:“你干什么?!”

雷念道:“我懂医的啊,帮你看看。”

“就这灯笼的光,你能看得清就有鬼了!”

“言之有理。”

说罢这句,雷念突然抄了我的背和膝弯直接将我横抱起来,我挣扎道:“你又干什么?!”

雷念道:“找个光亮的地方给你看看啊!你今天怎么一惊一乍的,难道我也要行刺你不成?”

“……”

我郁闷的被抱了一路,快到贤阳宫时他道:“言域受影卫启示,在十二宫每一宫都安排了几个人在暗处监视。青川虽是身不由己,但也罪无可恕。言域本想未到最后一刻,青川许能悔悟收手的,才一直留到了今天,让你涉险了。此事我不同意,言域坚持这么办,我也是无法,只能由他安排了。”

说着话他就将我抱进了贤阳宫,而且是直接进了他的卧房里。

我被他放在他床榻上,又任他脱了我的鞋袜,他说我脚崴的不算太严重,没有伤及骨头,涂抹药油养几天就好了。

无心听他这番话,我道:“言大哥做的没错,如果我是他我也愿意给青川悔悟的时间和机会。”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所以我才没管。好在有惊无险。”

我道:“这不还是受伤了,拜你所赐。”

雷念不悦道:“你走路不长眼,怪我?”

“你叫我出来的,不怪你难道怪那颗石头?”

“你简直不可理喻!”说着雷念将手上抹的药油狠狠按在我脚腕上。

吃痛之下,我右脚抬起朝他踢过去,被他一把握住,他恶狠狠道:“信不信你我掰折你这只脚啊?”

我这个人,有人在旁边护持我就嚣张,现在就雷念一个,我还是懂的分寸的。

认怂,我道:“一时冲动,放开我,我不踢你就是了。”

雷念瞪我一眼果然放开了手。

哈哈!我心中狂笑两声。一脚,正中雷念后腰!

第248章(+2) 隐藏高手就在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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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念捂着腰在地上蹲了半天,我本来还在笑的,见他久久不起身,难道我真将他踢残了?

“喂,你好歹是个练武之人,有没有这么不抗揍啊?”

雷念蹲着捂着腰痛苦道:“你……男人的后腰踢不得,你不知道吗?”

“我不知道啊。”

“……”

似是与我无话可说,雷念慢慢起身到一旁桌边坐下,不愿意再靠近了。

我只好自己将他抹在我脚腕上的药油慢慢涂匀,再以我能承受的力道慢慢给自己按摩。

沉默间,回想了一下刚才近过我的身却没有任何可疑举动的人。

长染到我身边来了两次,还跟我耳语过,可以说是十二宫里跟我距离最近的一人,他肯定是没有嫌疑的。

之所以他会帮青川说话,八成是因为他往日跟青川来往最多,两人素来交好。

雷念说青川行刺是身不由己,那是什么意思呢?

看看雷念,他完全不想搭理我,我只好先道个歉缓和缓和了,“欸,别气了,我跟你闹着玩呢。”

“我知道你并非有意,否则我早一掌打死你了。”

这嘴真是不饶人,还想打死我,我嗤道:“打死我你也跑不了。”

“我又没真打死你。”

“……”斗嘴没意思,我道:“按你说的,青川是被迫行刺我的?被谁胁迫?”

雷念道:“还能是谁?皓渊。”

“可是青川的家人都来玄苍住了,青川娘子的父母不是也来玄苍开布庄了么?既然亲人都在玄苍,还有什么能要挟青川的?”

雷念瞥我一眼道:“亲人不止近亲,表亲堂亲层层延伸出那么多亲戚都在帝衡。尤其是他夫人那边,亲戚众多,当中有一人对青川夫人是有过哺育之恩的,那女人将青川的岳母请去帝衡说是请回去叙旧再谈谈合力开布庄的事,岂知去了至今未归,清衣卫密探查得消息说人是被皓渊抓了。”

“原来青川是为了救他的岳母……”

“你管他为了谁,他行刺你就是该死,你问这么多缘由,难道你还想轻饶了他?”

雷念这话是没错,再有什么原因,青川行刺都是死罪。

可我方才被青川敬酒时那番话说的动容,且青川向来本分守己,珍惜着他这得来不易的安稳生活,若非逼急了,他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令他万劫不复的事。

我胸闷道:“青川难道不知道这个时候去帝衡是不智之举,他怎么不拦着?”

“他岳母思乡情切,哪里拦得住。”

“那总该派人护送去再……”说到一半我闭嘴了,派再多人保护也没用,进了帝衡那些护卫也都是一个死字。

雷念也没理我这半句,他道:“这次十二宫要彻底查一遍,不能放过任何一个。”

我点点头,又道:“长染多次近身并无动作,白湛、尹家兄弟、方绩,这几个都在我身旁领过赏的,并无可疑之举。”

“天真。”雷念不屑道:“青川只是个引,是皓渊告诉你再不交出那怂包狗皇帝,他就要怒下杀手的一个讯号。十二宫里现下就一个楚巡出自言家,其他人宁愿杀错,不可放过。”

一个讯号就让青川一家人蒙难,这讯号放的还真是“轻松写意”。

我道:“言大哥不会不查直接杀光十二宫的。”

“所以我才头疼,不知道你们究竟在想什么。你们想怎么做,我不想过问,现在兄长身在宫中,但有可疑之人靠近,我会直接杀了算数,绝不迟疑。”

“你不怕你哥又说你造杀孽么?”

雷念又白了我一眼,不吭声。

话不投机半句多,我默默套了袜子穿上鞋,站起来试一试,当身体重量偏向左脚,疼的我又是一个趔趄。

雷念不耐烦道:“你能自己走回去,我雷字倒着写。”

“那你倒着写吧。”我说完,左脚抬起,右脚单脚跳跳跳跳就跳到了门口。

但是贤阳宫的门槛也不低啊,这门槛怎么跳才能不至于摔个狗吃屎?

正在考虑该以什么姿势跳才安全,听见身后雷念走来,又二话不说将我抄起来横抱住。

“喂!你能不能给我叫个车辇来接我?这么抱着难看不难看?!”

雷念却道:“你在这皇宫里什么难看姿势没被人看过?因为抱你的人不是言域你就非要改车辇了?”

“对!不是言域不让抱!你快点给我传仪仗去!这是命令!”

雷念低下头,对我冷冷一笑道:“今晚言域有的忙,作为你的夫君之一,本王也该好好照顾照顾你了。”

“……”

所谓的照顾就是真的一路抱着我回了寝宫,我说要去批奏折,他偏把我抱去了卧房,给我扔到床榻上,他又使唤手上缠了绷带的百灵赶紧去准备汤池热水,说要亲自帮我沐浴。

想来百灵也是对言域和我之外的人的令不大愿意听的,抬眼看了雷念一眼。

雷念对百灵一挑眉,“怎么?你要造反啊?”

百灵一声不吭,离开卧房,她再回来时腰上挂了一柄长剑。

我哈哈哈笑了一通,雷念居然对百灵毫无办法,而百灵虽一声不吭,意思却很明显了:你要是敢有什么不轨行为,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雷念道:“汤池备好了?”

百灵点头,不语。

雷念对我道:“走洗澡去,我抱你。”

我赶紧往床榻里头缩,百灵到我身侧对雷念福身道:“不劳烦贤王,百灵会伺候好陛下。”

雷念挑眉道:“她脚崴了,现在可是不能自己走路的。”

百灵似乎想了想,回过身面对我道:“陛下,百灵失礼了。”

说罢百灵伸手过来,我十分配合握住她的手蹭到床边,本以为百灵是会扶着我蹦到汤池去的,未曾想,几乎是同样的手法,百灵抄起我的背和膝弯,将我横抱了起来。

雷念:“……”

我:“……百灵,你……”

百灵对挡她路的雷念道:“贤王还有吩咐?”

雷念眨了两下眼,“没有。”

百灵又对雷念颔首,后稳稳抱着我往外走。

我真的是……一言难尽。

我道:“百灵你在言家到底是做什么的?”

百灵目不斜视,脚步不紧不慢,语速不疾不徐道:“回陛下,百灵在言家时就是婢女。”

“……那你进言家之前是干什么的?”

“回陛下,百灵以前与哥哥一起走江湖。”

“那你哥哥呢?”

“回陛下,哥哥被仇家杀了。”

“……那……仇家?”

“回陛下,被少……王爷抓了,让我杀了。”

“……”

江湖儿女,恩怨情仇,我并不懂,问不下去了。

第249章 依法办事深得我心

洗澡百灵还真的要过来帮我洗,我说我要自己洗,她说如果言域知道我脚崴了,她又不伺候我洗澡,她会被言域罚。没办法,我就让百灵帮我洗了个头,又擦了擦背,好歹算伺候过了。

穿好寝衣百灵又要抱我,我赶紧说你扶着我就行了,大家都是差不多身材的女人,你抱我我多没面子。

百灵似乎不太理解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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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0章 受胁迫行刺甘受死

体质清奇,脚腕子崴了一下,擦了药,第二天就活蹦乱跳了。雷念本还说我要养几天,看来还是对我的体质了解的不够透彻。

上朝我令仲羽加速准备宫外的戒严令全民大演习进度,仲羽领命后,上呈奏疏。

天蝎宫青川于春耕嘉奖桃花盛宴上行刺,并将连夜审讯的供词疫病呈上。

朝内一片惶然哗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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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1章(+1) 迫子送命败类人渣

言域颔首道:“简家生意虽不大,也与言家有过往来,此人为人十分正直,且心善。先前我托帝衡皇城商会会首为青川向简家提亲,本以为会碰壁的,可简诚只字未提青川男宠的身份,而是直接应允下来。他原话是说,简青两家店铺相邻,他看着青川长大,青川是个好后生。”

雷念此时将纸还给我,对言域挑眉道:“那这人不是有病?恐怕你也没少送礼吧?”

言域道:“礼没少送,但不影响我对此人的评价。”

复去看这个时间线,简诚应该已经从青雍那里得知自己夫人被皓渊抓走胁迫青川一事,可他没有找青川,隔天自己却要去帝衡。

“哎。”我叹气道:“简诚自己去帝衡也是找死,但他还是要去。”

言域道:“那日简诚准备离开,清衣卫虽不明其要去何处,但他应该是想去帝衡寻妻的。若非青川及时拦回,现在被皓渊拿在手上的人就不止牧兰时一个了。”

青川拦回简诚后与简诚的长谈,与我们正在讨论的应该差不多。所以简诚去帝衡也不是,不去也不是,可不是要急的一病不起了。

视线又向下移,我道:“简依彤父亲一病不起,她却并无异常么?”

雷念又“啧”了一声后道:“顶多就是照顾夫君孩子之外再多照顾照顾自己生病的父亲罢了,能有什么异常?”

言域道:“瑚儿的意思是,牧兰时的事情一家人都知道了,为何作为女儿的简依彤还没有异常之处。”

雷念瞥言域一眼道:“你是她肚子里的蛔虫么?这事还不简单,简依彤一介女流,这种事家里的男人们告诉她也没用,既没用,徒增一人忧心又有何益?所以就没告诉她。”

不管雷念口气态度如何,他说的在理,我虽认同,却没好脸色,“言大哥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你这不也是别人肚子里的蛔虫了?你这么言之凿凿的,有何根据?”

“胡搅蛮缠!”雷念喷了我一句。

我哼道:“我不过以牙还牙。除此之外我还想提醒你,什么叫一介女流?你这么瞧不起女人夜幽太后知道么?”

雷念瞬间黑脸,本已经踱出去六七步远了,这番却猛然回身朝我大步过来。

我本能跳起来躲到言域身后。

言域横身挡住雷念道:“玩笑而已,何必当真。”

说罢又回身看我道:“雷念久不在夜幽太后身边尽孝,你这番提起,可不是要惹他不痛快了。”

吐吐舌,我对言域道:“好啦知道了,不说了。”

雷念又瞪了我一眼,自顾自走到窗口坐下喝茶去了。

危机解除,我又晃晃悠悠回书案跟前坐下,疑惑道:“也不知皓渊究竟怎么跟青雍说的,青雍竟能带着孙子往帝衡跑。”

言域道:“内情如何,清衣卫将青雍等人带回,一审便知。

我道:“那青雍走时留的信呢?也被青川烧了?”

言域道:“没有,信在这里。”

又一封信被言域取出,我接下一看,寥寥几列字,确实字字扎心。

“这青雍真是……竟然让自己儿子勇敢去死,死青川一个,可保两家周全,若青川不死,两家人都没活路。他甚至还说青川若不从父命,他就亲手杀了自己的小孙子?!”

恨恨将信拍在桌上,雷念凑过来看罢一撇嘴道:“败类。”

这次我很赞同雷念,拍一下他肩膀道:“人渣。”

雷念瞪我:“你该不是顺便连我也骂了?”

言域无奈道:“骂你做什么?你又没做过这等丧尽天良之事。”

此时尤齐又来报,说金笑岚求见。

“他来干什么?”我听见他名字就仿佛听见了他张狂的笑声,头疼道:“不是刚下朝,有事朝上不会说?”

雷念坐回去喝茶,照例是大开两腿秀他的腿长。

言域思忖后道:“许是为长染来的。”

也是,长染被下令软禁,今天朝上又是对十二宫一查到底的态度和结论,金笑岚那么宠长染,为此事来求情也属正常。

缓缓叹出口气,我对言域道:“让他回去吧,这事他求我也没有用。”

言域沉默,雷念道:“哟,你现在是惊弓之鸟啊,连你最爱的长染也怀疑了?”

狠狠剜雷念一眼,我道:“我并不怀疑长染,可这种事是讲证据的。若没有证据证明长染清白,那么他平日与青川走的最近,他的嫌疑便是最大。此时见金笑岚不妥,让他先回去等着吧。”

言域点头要走,雷念却道:“你是皇帝,你愿意信谁谁就是清白的,无需证据。”

这个人有时候真的是讨厌,我蹙眉对雷念道:“只是我意愿上愿意信他有用么?若真信他,就要信他经得住查证,禁得住问审,最后这个信就是有理有据,谁都没法质疑。若非如此,青川行刺一事后,十二宫的人都没法留了,照你意思,不如全部杀光。”

“你在说什么我好像不明白?”雷念摊手。

我道:“要我说的更直接一点么?好,我信任长染。但是,言大哥不能信,你不会信。只有一查到底,查出来长染可信,你们才信。”

想了想,我又改口道:“不对,就算最后查出来长染可信,你们也还是会对他设防。”

“瑚儿,我……”言域欲言又止。

我对言域笑一笑道:“言大哥不必解释,你是为了保护我。而我之所以能随着性子信任谁,都是因为你将我保护的好,我才能保有小小的任性。让金笑岚回去,十二宫的事,照你意思办。”

言域深深往我一眼,点头出去。

雷念端着个茶杯晃一晃道:“说来说去,你还是不信嘛!”

我抿着嘴蹙着眉盯了他须臾,道:“雷念你知道你跟雷决最大的不同是什么?”

雷念听见我提雷决,立刻正色道:“什么?”

我道:“在你眼里,黑白两色当中顶多一个灰,而在雷决眼里,黑白灰之外,还有很多浓淡不同的过渡色。”

雷念盯着我道:“……什么?”

我无奈,沉默片刻后道:“你哥不是就在琉光阁,你去问他吧。”

说罢我将已经讨论完毕的信纸都推开,随机抽个奏本出来,准备研墨批阅。

雷念果真放下茶杯起身,都走到门口了,他又回头道:“那么,你眼里又有多少颜色?”

“我?”我手拿着墨条一边磨一边想,想了半天,我道:“太多了,数不清的,哈哈哈哈哈!”

雷念怒道:“故弄玄虚!”

我嬉笑道:“好走不送。”

第252章(+2) 半日闲聊竟然睡着

午膳前我打发雷念去找雷决聊颜色灰度的问题,其实就是下个逐客令的意思,我是真的没想到雷念能真跑去雷决那里问,更没想到吃了午饭之后雷决就让曹至来请我过去。

我问曹至雷决有什么事,曹至说:陛下绘丹青用色总是不合心意,请女君前去相商。

和言域对望,我们俩都是不明所以。

言域说他去刑部找仲羽,我便由曹至陪着去了琉光阁。

直接进了琉光阁主楼三楼的书房,雷决果然正坐在书案处画画,见我来了搁下画笔,遣退曹至,对我微微一笑道:“你叫雷念问我的问题,是想要我如何答他?”

我溜达到书案旁低头瞧瞧,他画的是一幅奔马图,应当是已经画完收尾了的,我不答反问道:“这图用墨足矣,还有什么用色的问题需要叫我来商量的?”

雷决轻笑,后道:“你这是明知故问了。”

我也对他笑笑,望他道:“你不也一样?雷念跟我斗嘴斗的我不高兴了,我找个由头让他识相点赶紧走,这小把戏你看不出啊?”

雷决起身对我道:“可愿陪我出去走走?”

我颔首道:“荣幸之至。”

仍旧是雷决伸了手腕过来,仍旧是我将左手搁在他手腕上,由他扶着并步缓行,出了琉光阁我问:“你想去哪?”

“听说后花园的桃花开的不错。”

点点头,明白了。

走在一起我想着总得说点什么,可经历了玄陌那一出后,我和雷决又再见面,我总觉得有那么一点尴尬,不知道该跟他聊什么好。

扭头看看雷决侧颜,雷决眉骨正挺,这可能是他比雷念看上去更硬朗的细节之一吧。

雷决眼眸一转与我对上,他轻道:“我脸上有东西?”

“没,没东西。”我转眼看路。

“嗯。”这一声低应夹杂了些许笑意。

我想了想,解释道:“我是在看你哪里长的跟雷念不一样。”

“嗯?那你看清了?可要再看一看?”

“……”

“薇儿。”

听见这个叫法,我头皮都要炸了,忙回身看看,还好随行的曹至和尤齐百灵都离得不算太近,应该听不见。

我压低声音道:“你能不能别老这么叫我?之前瑚儿瑚儿叫的不是挺顺嘴的?”

“可你不是瑚儿。”

“……”我道:“名字而已,我知道你叫的是我就行了。”

雷决低头叹了口气。

怎么还委屈上了?

话到这里就进了后花园了,一整片怒放的桃林便在眼前,雷决望着桃林怔了一怔,我心中得意,这可是言域的大作!

眼睛扫在桃林中,雷决道:“你原来喜欢桃花。”

我嘿嘿一笑,“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待他初看的惊讶退去了,再起步,这一次我是朝后花园正中的绯馨阁走的。

屋里还是矮桌蒲团,风和日丽四面门窗大开。

百灵奉过茶后退出门外。

新茶本就清香扑鼻,我与雷决的桌上都放了一小碟桃花瓣。

取一片花瓣丢进茶杯里,花味低调,端起茶杯饮入口中,吸气间低调的桃花香被茶香蒸腾,更显清润,咽下之后回味无穷。

雷决本是直接品了口茶,见我这样操作,他也捻一片花瓣放入茶杯再饮,而后挑眉含笑点了点头。

虽然微风拂过带出浅浅桃林簌簌犹如低语不绝于耳,可两个人始终对坐无言总也还是太冷清了。

本想问雷决要不要叫个琴师来抚琴,尚未开口,雷决抬眼望我道:“温风和煦,桃色无边,想为你作一幅丹青。”

他才刚画了水墨骏马图,怎么又想画丹青了?

我对身后百灵道:“叫人去传。”

雷决道:“此处距琉光阁近,让曹至去取即可。”

曹至便抱拳去了。

雷决对我道:“动一动,桌案蒲团摆去桃树下草地上。”

呃,我起身,然后百灵尤齐一起照雷决说的把我这桌子蒲团都摆了出去,紧跟着又按雷决的意思又在那桌案五步外一棵桃树下再摆一副矮桌蒲团。

雷决又看了看,选了花开的更盛的桃树下矮桌对我一请,道:“你去那里坐吧。”

“哦。”

走过去,我才意识到他这个意思是要画我啊?

我道:“那,怎么坐?跪坐?盘坐?”

他道:“侧坐,后背倚在树上,左手置于案上轻握茶杯,右手放在耳边整理鬓发状。”

“……”

坐下调整了半天的姿势,靠着树倒是舒服,左手放桌上拿茶杯也很自然,右手什么鬼?我为什么要整理鬓角头发?头发不是挺整齐的么?

想跟雷决问问能不能换个右手的动作,见雷决已经盘坐在五步外矮桌前,也正含笑看着我。

我为难道:“右手很怪啊。”

雷决笑道:“与你玩笑的,你怎么舒服怎么来吧。”

那我就是靠着树睡觉最舒服了。

全身放松往树上一靠,闭上眼,深吸一口桃花香,感觉花间斑驳的阳光在身上投下星星点点的暖意,实在是太过惬意。

听雷决道:“见你今日神思倦怠,想着说些什么,又不知该说什么。”

看来雷决是知道我遇刺的事情了,当然,这么大的事……

我动一动脑袋让后脑勺靠的更舒服一点,闭着眼睛道:“我连他怎么动手的都没看见,连有惊无险都算不上,惊都没怎么惊过。”

“听闻,那人以往受了你不少恩情。”

“言大哥待他比较好,我没做什么。”

“所以,你是为言域不值?”

“……倒也不是。”

“那是?”

由于暖风吹的我很舒服,雷决声音也是低沉温和的,这番对话虽然有些窥探我心事的意思,可我却没有抗拒的情绪。

再动动肩膀,靠的更舒服了,我道:“我没睡好是因为我在想,如果我从未与十二宫亲近过,也不会有人想要利用他们来害我。”

须臾,雷决道:“你亲近他们可是为了有朝一日拿他们做刀使?”

“……并没有。”

“那你又何须自问自省。”

听完我笑了,觉得这一夜令我辗转的小心结竟被他三言两语就化解了。

“困了可以小憩片刻。”

“嗯……”

我也是正有此意。

感到有什么盖在了我身上,迷糊之中我说了句“谢谢”然后就睡着了。

第253章 丹青大佬还要卖惨

再睁眼恍然忘了身在何处,揉揉眼打了个哈欠放眼看看四周,啊,是桃园。

身上覆盖的玄色氅衣上落了几片花瓣,左手旁矮桌上放置一幅丹青,正是桃花树下睡颜恬恬一女子。

五官娇俏妆容精致,一半发梳成髻,上缀红宝龙睛钗与龙鳞坠,身着红底金龙纹薄氅,左手随意放在桌案上,纤纤指间虚虚握着茶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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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4章 清衣十二宫之祸一

眼看着就要到我那不为人知真正的生日了,清衣卫终于把青川那个偷孙子跑路的爹青雍给抓了回来。

青川全家上下都被捉拿暂押,青川那半岁的儿子青悠然送进皇宫后又正是病着,呕吐不止。整个皇宫有资格在宫里生孩子养孩子的似乎就只有我这个女帝,青悠然就被言域直接带回了正乾宫。

大夫来瞧了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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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5章(+1) 清衣十二宫之祸二

言域又为我盛汤时,轻道:“他丹青作的极好,挂在书房,也为那房间增色不少。”

“……”我忐忑道:“这不还是生气了?”

“他画的好是事实,可那诗词实在是……”

“啊!!言大哥我错了!!!”我哀嚎着再度扑进言域怀里,在言域笑音中我鬼哭狼嚎的说我再也不敢了。

直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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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6章(+2) 清衣十二宫之祸三

仲羽颔首后,退到屏风内,在我榻前地上席地而坐,将头靠近我以屏风外听不见的声音对我轻道:“陛下请留心了。”

“我还用你教?”我也低声道。

仲羽低低一笑,“是,仲羽多嘴,陛下恕罪。”

言域看雷念一眼,雷念起身,踱步到仲羽正位落座后,冷声道:“青川供认与十二宫中半数共谋行刺,为确保共谋不中途反悔,你们一并签署了一份由皓渊亲书的密杀诏。”

这不是一个问题啊?我疑惑之间,十二宫却是急急的开始回话了。

我只来得及看见青川回道:“确有此事。”

他身旁的长染则愕然道:“什么?青川你签了那种东西?”

然后就是白湛那左顾右盼火力全开的咒骂:“谁他妈签那玩意儿连累我的?!你们是不是把我也签上面了?!啊??!!”

这当中凌霄的怒吼又吸引了我过去,他怒道:“我见都没见过,哪来的密杀诏?!青川你胡说八道啊??!!”

我一蹙眉间又见胆小怯懦的尹轩附和凌霄道:“没有那个……青川……你为什么?”

旁边的尹暖瞪大眼睛去撞了尹轩一下,尹轩立即闭嘴,尹暖神情极为错愕,似乎对尹轩说了句什么话我就听不见了。

其他人的反应也都在转瞬之间,我是看不清了,便低声问仲羽道:“有多少人怀疑密杀诏是否存在?”

仲羽道:“凌霄、尹轩、褚悦质疑密杀诏不存在;卫风、左夏、敬廷、方绩、尹暖未回话。”

外面雷念又问话了,他道:“没回话的四个人,你们哑巴了?”

卫风立即恭敬垂首道:“王爷,我不认识皓渊啊!”

左夏也道:“是啊王爷,我也不认识他啊!而且王爷没有问问题啊!”

方绩本是个没存在感的人,等那两人回完了,方绩才道:“回王爷,方绩也是在等王爷要问的话。”

敬廷这阴郁无生气的人睁着双瞳漆黑的眼睛,低声道:“不知道该答什么,若王爷问的是签没签,我没签,见都没见过。方才迟疑因为我本来反应就慢,反应过来之后难以置信凌霄竟然会是行刺的共谋,一时惊讶忘了回答了。”

“你说什么???!!!敬廷!我哪里得罪你了你要诬陷我!”凌霄已经原地爆炸。

敬廷冷笑一声道:“那你说青川撒谎,密杀诏王爷都说有的了,你说没有,你怎么知道有没有?你怎么知道青川撒谎没撒谎?谁给你质疑王爷的自信?”

“因为我没见过啊!”凌霄理所当然吼道。

敬廷道:“没见过也不会觉得没有吧,除非你知道什么。你这个人一直都傻,没想到你这么傻。这回谁也救不了你了,你自己认罪吧,兴许王爷还能饶你一命。”

“我……”凌霄被敬廷说的哑口无言。

言域道:“来人,将白湛、楚巡带下去分别关押。”

“啊??王爷!我真的什么都没干啊!!!”白湛哀嚎着被狱卒拉了出去。

楚巡则是自己站了起来,默默看了言域一眼,委屈巴巴的自己跟着狱卒走出去了。

即便被雷念说哑巴了都憋着没吭声的尹暖此时膝行了出来,对言域和雷念叩首后道:“尹轩之所以知道没有密杀诏,是因为皓渊写的密信里有一句话,皓渊说要我们尽快伺机行事。”

雷念道:“你们?”

尹暖再度叩首,这次头叩在地上不抬起了,他道:“我和尹轩都收到了皓渊的密令,尹轩将信烧了,我留着信本想着禀报两位王爷,没想到青川这么快就行刺了。尹暖尹轩未及时禀报,求王爷赐罪!”

雷念看向言域,言域道:“信在何处?”

尹暖道:“藏于尹暖腰带之中。”

说罢他才抬起头,言域示意,狱卒去解开束缚尹暖的双手,尹暖取下腰带撕开,取出折叠成一个小方块的信纸。

狱卒将信纸呈上,言域看罢,道:“押下去,分别关押。”

仲羽又靠近过来对我低声道:“尹家兄弟是一对孤儿,皓渊手上并没有什么能要挟他们的。若他收到密令立即来报,倒是忠心可鉴,可这一耽误就——”

我道:“不可再用,但也罪不至死吧?”

仲羽道:“那就要看怎么定罪,若是欺君罔上那是必死无疑,若罪不及欺君,那还好说,关押几年洗心革面,放出去就算不能再进清衣卫,兴许还能做点别的营生,糊口度日总过得去。”

我摆摆手道:“这两个判轻些。”

“陛下要我徇私枉法啊?”仲羽挑眉戏谑道。

我道:“你在刑部大牢私自关押你三个哥哥的事情,你可领罚了?”

仲羽轻咳一声,“咳,尹暖尹轩顶多关个三五年,陛下放心,我会给他们安排敞亮的牢房,给他们指条明路。”

算一算,即便是轻判三五年,等他们放出来也都将近三十岁了。不禁感慨,叹息一声。

仲羽又道:“陛下放心,那罚待十二宫之事查清之后,我立即领受。现在马上领罚,这事情又要耽误了。”

我叹气哪是为这件事?不过仲羽记着他该领的罚就好,免得拖到最后不了了之,让所有人都以为我偏袒仲羽。虽然其实我确实是偏袒的,但也不能给人话柄不是。

我又补充道:“尹暖尹轩并无欺君之意,这种事,太考验人性了,人性又过于复杂,要求他得了密令立即来报也实在过于苛刻了。”

仲羽笑道:“君都说没欺君了,那就是没欺,此事确实是凭陛下的意即可,但那三五年的量刑确实不能减的,刑部判几年就是几年。”

我道:“我知你有原则有分寸,我放心。”

说完在看前面,尹暖尹轩已经认罪被带走,楚巡凑个人数而已也被带走,白湛就是个脑残自己已经初步洗脱了嫌疑还不知道,也被带走了,不过带走归带走,白湛还是要继续查下去,他到底是什么路数,现在还不能下定。凌霄肯定是有问题,但是他有没有行刺的打算还要再审,也被带走了。

第257章 清衣十二宫之祸四

剩下了卫风、左夏、方绩、青川、长染、敬廷和褚悦。

仲羽说褚悦也是质疑密杀诏的,他却久久不做声。

雷念已经懒得问了,坐姿散漫。

言域道:“褚悦,你父母早逝,上面有两个姐姐。”

褚悦是十二宫年纪最小的一个,今年才满十七,我还记得他刚来玄苍时很是能哭鼻子纠缠言域的,此时再看他已经长得比以往高大许多,脸型也是有棱有角的了。

被言域点名,褚悦才颔首道:“回王爷,两位姐姐和其他家人应该都已被皓渊杀了。”

我心中一惊,言域却并不意外,道:“你收到皓渊密令,传信回去过。”

褚悦面色无改,事不关己道:“是啊,我跟皓渊说我不会行刺的,信送出去有日子了,姐姐他们肯定已经被杀了。”

我纠结的看一眼仲羽,印象中的褚悦是个可爱的小正太,天真无邪的样子,怎么短短时间竟变成这样了?

仲羽微微摇头。

褚悦又道:“傻子都知道行刺肯定是死路一条啊,那我死了皓渊也不会放过姐姐她们,左右姐姐也活不了,与其全家都死光,那还不如我先苟且活着。我毕竟是个男的,我又没行刺,要是王爷愿意网开一面,也许以后我还能给我们家留个后或者开枝散叶什么的。我反正家人都死光了,以后我在玄苍生的后代,就都是玄苍人了,跟帝衡一点关系都没有,再不可能像我一样,就因为被皓渊睡了几次,现在这种事发生,我就有口难言百口莫辩,实在是冤枉死了。”

确实是长大了,少了许多的天真无邪,却仍是带着少年才会有的一针见血的透彻。

即便如此,能这么果断让家人去死,也实在不是普通少年做得出的事。

雷念大约也想到这一点,冷笑道:“你倒看得开啊,家人都死了,你一个人逍遥自在?”

褚悦不怎么恭敬的看了看雷念,道:“不然呢?王爷能给我指条路走?还是王爷要问刚才的问题?为什么我跟尹暖都会按着不报?老实说,我觉得尹暖跟我一样,根本没料到会有人这么有病,非要行刺自寻死路。青川你是不是有病?”

青川仍靠在长染身上,摇了摇头,苦不堪言。

没人继续问话,褚悦却又顾自说道:“反正我跟尹暖尹轩一样的,王爷去查查我家人都死了没有,要是都死光了,尹暖尹轩怎么判,那我就怎么判,要死一起死,要是不死,以后我若重见天日,该娶妻生子的时候还得王爷赏些银钱,要不我都娶不起媳妇了。我还要给我们家传宗接代呢。”

这孩子真是,我觉得言域应该不会再问他什么了,而雷念要是再开口,也是为着这孩子口气不好。

果然雷念道:“拉下去,打三十板,单独关押。”

“王爷为什么打我?!我明明跟尹暖尹轩一样的,为什么不打他们?!”褚悦不服。

雷念道:“他妈的,我看你不顺眼,想打就打,再啰嗦砍了你!”

褚悦闭嘴了。

狱卒带褚悦走时还问了句:“王爷,到底打几板?”

雷念“啧”了一声,狱卒赶紧摸摸鼻子拉着褚悦走了,一边走褚悦还一边低声跟狱卒说:“三十板,你听不懂人话么?你石头里蹦出来的么?”

哎,我心中又是一声叹息。

仲羽道:“我让大夫来看过,褚悦……有些失常了。”

“什么意思?”我道。

仲羽指了指自己的头,“轻微的癔症。桃花盛宴之后开始的。”

“……”我心里愈发的憋闷。

仲羽道:“会让大夫好好给他瞧病的,陛下……别难受了。”

“我没难受。”我死鸭子嘴硬道。

仲羽低笑一声道:“陛下待十二宫好,仲羽明白,十二宫都明白,都是身不由己,并非以怨报德。”

我怒道:“我他妈都说我没难受了!你给我闭嘴行不行?!”

“好好好,闭嘴,我闭嘴。陛下息怒啊,息怒。”

我很讨厌仲羽这样哄孩子似的跟我说话,就抬腿踹了他一脚道:“滚出去!”

仲羽被踹的闷哼一声,捂着腰连连点头,出去了。

我怎么不难受,为什么褚悦会在桃花盛宴受了刺激得了癔症,一定是他跟青川做了对比。一个为了家人真的冒死行刺,一个,却直接让家人去死……

没人能受得了这种自我谴责。又实在想不出其他办法,他们心里都清楚,这事即便来求我,我也是爱莫能助。

难怪褚悦跟我记忆中不一样,不是他长大了,而是……疯了啊。疯了,都还惦记着要传宗接代,这么克制的疯法,他怎么可能对家人真的没有一丝留恋……

这笔账,究竟该怎么算。

一旦祸起,十二宫谁能独善其身,祸事平息后,即便勉强让他们回归原位,然而他们的心,却是再也不可能回得去了。

十二宫已经不存在了,桃花盛宴那夜,就永远的与我告别了。

我原本以为,我对十二宫并没有倾注过什么期许,以往顺手施过的恩情,由着性子的亲近,我也从不觊觎他们以绝对的忠诚给予我回报。可事实上有什么付出是会不求回报的?只是我有些迟钝,没有去细想过而已。

可悲的是,眼下我很清楚,并非他们知恩不报,他们大多也是被迫选择,怎么选,都是错。

我根本狠不下心来责难他们。

叹口气我起了身,绕过屏风时长染率先看见我跪立起来唤了声:“陛下!”

而后青川似是触电一般颤了颤,也勉强抬头道:“陛……陛下!”

卫风左夏这两个本就被我视为编外人员无妨。

方绩和敬廷,这两个我不太熟的人齐齐唤我,我心里都是一阵不忍。

仲羽、言域和雷念也起了身,我对言域笑笑,可能是我脸色不好吧,言域眼神中透着关心。

“长染啊。”我转头唤了那个最是让我担心的孩子。

“陛下!陛下我……我没有!”长染本好看的凤目红肿着泪如雨下,这是他第一次为自己自辩啊。

如果他认为我绝对信任他,他何须自辩,继续为青川说话就好了。在他心里,也以为我开始怀疑他了么?

我向长染走过去两步,雷念在我身后道:“你做什么?”

回头,我对他道:“说两句话,别拦我。”

雷念蹙了蹙眉。

第258章 清衣十二宫之祸五

走到长染面前,他似乎很想挣脱绳索来触碰我,我对他笑笑,蹲了下去,与长染对视。

长染两行泪混着一脸的污迹,他鼻音浓重,摇着头又对我说:“青川一定有苦衷!”

我苦笑道:“我知道的啊……”

转向青川,青川一脸的血污,双眼浑浊,却是一眨不眨的盯着我,盯着盯着,我对他扬了扬嘴角。

青川突然就放声大哭起来,哭的声嘶力竭,哭着低吼:“青川该死!求陛下赐死!我……我只求一死……”

在青川绝望的哭声里,长染怒斥道:“你别求死啊!青川,陛下在,你求求陛下陛下会留着你的命的!你别求死啊!”

他劝不动青川,又来求我,“陛下,青川有苦衷的!他一定是不得已的啊!”

我点点头,“青川,你的供状我已看了,你告诉我,还有没有隐瞒的事?”

“没有……陛下……真的没有了……”痛苦使青川本该清丽的五官扭曲起来,他是受了伤的,又这么哭了一通,终于咳嗽起来,嘴角溢出鲜血。

“那么,青川,我饶你不死。”

“什……”长染和青川的表情似乎都是要疯了。

“陛下!”仲羽在背后急急唤我道:“陛下三思啊!青川行刺是凤亲王亲眼目睹亲手捉拿,陛下不能不顾法纪!”

我捏了眉心,头疼的回头看仲羽道:“你可以了,真当我背不出你的新律?新律对于死刑和株连家人的定罪是很谨慎的,青川刀都没碰到我,罪不至死。”

“可……”

“别可了,就让他住在你刑部的牢房里能费你多少口粮?”

当皇帝的好处可能就是这样,有时候确实可以任性,惹急了一瞪眼还真没有人敢置喙什么。

在敬廷一干人的目瞪口呆中,我又对仲羽道:“你这个量刑不是还要送去大理寺再审的么?大理寺判决的依据里,很重要的一条就是皇帝有一票否决权,你自己立的规矩你忘了?”

仲羽已经满额头的省略号,他脸色很不好,应该是不想再陪我这昏君探讨什么法纪问题了。

言域对我露出了体谅的温柔眼神,他颔首道:“青川行刺,举刀却未落刀,百灵救驾他才落刀,目标是百灵。”

我感激的对言域一笑,因为我知道,言域在为我的决定说谎。

再次回身我扫视剩余的人道:“凤亲王所言是否属实?”

敬廷先道:“属实!敬廷亲眼所见,绝不会有假!”

方绩立刻跟道:“凤亲王所言属实!”

卫风和左夏面面相觑后,分别道:“属实!”

长染已经泪流满面,哭着道:“王爷所言……属实!”

最后,青川却是怎么都张不开嘴。

我笑着拍一拍青川的肩膀道:“说啊,实话实说嘛,这么多人都为你作证呢。”

青川泪涕纵横,终于缓缓道出属实二字。

“好。”我再度拍拍青川的肩膀。

起身后我走到言域跟前,无力道:“将新十二宫编入司农一部,各宫主位如何任用全凭国师与龚驰决断。”

言域对我抱拳,“臣遵命,稍后便去国师与龚大人处传令。”

仲羽走到我跟前低声道:“留青川一命可以,但是其他知情不报的人,一定要论罪处置!”

我点点头,“好。”

想一想还是不妥,我又对言域道:“查下来无罪的人……”

言域意会,柔声道:“先去梧桐林言家新宅安顿,我会为他们做好打算,定不亏待他们。”

原来言域已经都想周全了,我再点点头道:“过两年,尘埃落定了之后,让长染到我身边来伺候。”

“好。”言域含笑,柔声应了。

仲羽在一旁仍旧是愤愤不平,我知道他觉得我不顾法纪,不支持他的工作,叹口气,我对仲羽道:“你若还留在十二宫,你当如何?”

仲羽怔然,我笑道:“所以差不多就行了,谁不是人生父母养的,都不容易。”

说罢我拍一拍仲羽肩膀,转个身准备走了。

仲羽却又急道:“那青雍……”

我无奈看他,避开青川视线,暗暗用食指做了个抹颈的动作。

仲羽这回舒心了,露出一抹释然的笑,压低声音道:“定他个主谋,也可了了青川这案。”

白仲羽一眼,虽是知道他的立场,虽是知道我保青川一命是为难了他,可我还是忍不住想给仲羽脸色看。

当然我也清楚,事情结束后,私下里我还得褒奖仲羽,这个以后再说吧,我也得让自己缓一缓。

本是自己起了仪仗回宫的,仪仗走了没多远,言域和雷念各骑了匹马追了上来,叫停仪仗,他们两个都钻进了我的辇舆里。

雷念坐定了就嘲讽道:“行刺这等大罪也能如此轻饶,你是不是活腻歪了?以后再遇上行刺……”

我很委屈的盯着他,他说到这里却似乎对我的表情有些难以招架,犹豫着改口道:“罢了,你高兴就行。”

言域握住我的手道:“这样你心里能好过些?”

我长长叹了口气道:“言大哥,我刚才眼前闪过一些画面,青川被砍头了,她娘子殉情也死了,一家人都被株连关在大牢里,然后青悠然就没爹没娘了,长染作为青川最好的朋友养青悠然长大,青悠然管长染叫爹,管金笑岚叫娘,你说这多可怕?我绝对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啊!”

“……”言域愣了须臾,“你,你还好吧?”说着他抬手来摸摸我额头。

雷念在一旁饶有兴味道:“为什么金笑岚是娘,难道长染不更像娘?”

“哈,哈哈哈,你说的有道理!”我拉下言域的手,握住,笑个没完。

一个玩笑,很快就将话题从十二宫转去了青悠然,又从青悠然转到了小颖小泽,甚至转去已经长得巨大的亲儿子身上。

对我们来说可以谈笑风生过去的事,对十二宫来说却是灭顶之灾。

虽然我控制不了皓渊去迫害十二宫的亲人和朋友,可至少,我还能够为十二宫留一条生路。至于做的对不对,做的好不好,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我问心无愧的同时,不再埋下其他祸患,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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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9章 清衣十二宫之祸六

回了寝宫,言域紧张的又握紧我双手,微微俯身与我对望,他道:“你方才玩笑是因为难过吗?你不想再跟雷念争论是吗?我瞧着你笑的很勉强,我很担心你也很心疼你。”

我撅了噘嘴,嘴角忍不住要向下,“言大哥,我好像还挺喜欢十二宫的。可是十二宫就这么解散了,我难过。”

“不……不会解散的啊!梧桐林言宅,以后我们可以去看望他们!”

“可是他们本来可以在十二宫里做官,可以为玄苍出力,可以受百姓爱戴,受朝廷嘉奖的。以后他们再没有机会建功立业了。”

言域急忙将我抱进怀里,叹息着哄道:“你瞧你,我总算知道为什么你不爱与人亲近了,你这是一与谁亲近就恨不能把心掏给人家啊……这可怎么办,你快把心收回来,别让旁的事伤着你的心了。”

被言域这么一番话说的,我更加委屈了。窝在他怀里,我讷讷道:“他们都是挺好的孩子。”

言域笑道:“孩子?他们当中许多人都比你大呢。”

我撇撇嘴,“不管,反正都是好孩子。言大哥,长染去梧桐林前,带他来见一见我。他心里有委屈,我要跟他说说话。”

“哎……好,怎么都好,但是从今天起你不许再去旁听审案了。你就好好的上朝,批奏折,闲了去雷决那应酬应酬也好,总之不要去刑部了。”

“嘁——”我嗤道:“雷决?我去跟他应酬那你不是要醋死了?”

言域亲一亲我额头道:“我醋死了,也好过让你伤心啊。十二宫一案,我会和仲羽一道尽快了结的。哦对了,明天就是你与雷决约定入夜去琉光阁的日子了,明天用完午膳要午睡一会儿,免得夜里太晚,又熬的隔天没精神上朝了。”

言下之意明晚言域不打算陪我去琉光阁。

五月九日将近跨天的时候去琉光阁,用膝盖想都知道雷决的意思是要在进入五月十日的第一时刻送给我他承诺过的生日大礼。这个送礼的由头是我生日,言域又不知道我这个生日的事情,他不去琉光阁就不去吧,也能避免不必要的尴尬和麻烦。

反正我是去收礼的,究竟是什么能够让皓悭答应昭告天下他皇位是被皓渊篡夺的?这事我按着好奇十数日了,雷决口风紧的就像是被强力胶贴死了一样,我甚至还去试探过曹至,结果曹至这张嘴也是给他主子如出一辙的紧。

有其主必有其仆。

晚膳前言域让我躺着,他给我念奏折,代我批奏折,有几份奏折是请我彻查清衣卫的,一个个都很是担心十二宫之祸不只是十二宫有问题,清衣卫里一下子关进去十二个位分很高的人,那么他们手下的清衣卫,以及相关的清衣卫,甚至整个清衣卫三千人,都有可能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有可能会对陛下不利。

言域念的时候并没有什么语气变化,似乎在念与他毫不相关的事情。

念完这几本,我窝在榻上根本不想吭声,皱着个脸,心里又生气,又觉得自己这气生的很没道理,甚至还很活该。

所以我就更加生气。

见我如此,言域握了我的手道:“以往我从不在你决断时横加干扰,这一次,这件事,我来告诉你怎么办。”

我仍旧皱着脸,嘟囔道:“你有办法糊弄过去这帮写奏折的人?”

言域摇头,目光清澈道:“不糊弄,按大臣们说的,彻查。”

“不行!”我坐起身,盯着言域道:“现在清衣卫三千人都是言家的人,里面很多都是言家帝衡店铺里的家丁家仆陆续进宫入编的,若是彻查,他们帝衡的国属会是个问题!”

“不会。”言域温声,含笑望我,“清衣卫来玄苍入宫的人,其全部家眷都撤离了帝衡,没有弱点给皓渊去抓的。”

“……言大哥你当我是三岁孩子么?哪可能所有人全部家眷都撤走的,祖上都是帝衡人的话,到这一代这亲缘关系怕是比蜘蛛网更加复杂了,撤不干净的。言大哥你不要哄我了。”

“亲眷未撤离干净的,出宫,回思白县或梧桐林安顿。”

见言域始终都是温柔的,我心里暗暗发疼,张开双臂,言域便笑的更柔一些靠过来让我将他抱个满怀。

我道:“虽是不必说,但还是……对不起啊,言大哥,让你的清衣卫平白遭人怀疑非议。”

“虽然我很喜欢你心疼我,可是瑚儿,其实,我心里是有别的想法的。”

“嗯?什么想法?”

言域退开一些,笑道:“没有什么事是立下汗马功劳解决不了的。如今撤出的清衣卫,待我战胜归来,必将再度入宫,我会为他们正名,他们仍旧是忠诚不二,不容他人怀疑的清衣卫!”

“……”我愣了愣,“言大哥你刚才咬牙了?你是不是咬牙了?”

言域垂目道:“没有。”

“怎么没有?我都听见声音了,你是不是也恨得牙痒痒了?”

“没有。”言域别开脸不对着我了。

我伸手去,抚一抚言域的脸颊,言域微微向我手上靠了一靠。

到底还是委屈的啊,就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言域在用他独有的语言在告诉我,他委屈,他不服,他不可说,但他绝不认输认命,他会抗争,用他那温柔又执着的方式去将一切重新摆正。

自十二宫事发,我过多关注了自己的情绪而忽略了言域。

“言大哥,你将十二宫和清衣卫带的很好。”我由衷的说。

言域慢慢转头,似困惑似感动,“什么?”

我道:“清衣卫不必说了,十二宫,你才带了他们多久?你看看,这次除了青川之外,其他人根本没有行刺的念头,难道不是你教的好?”

“……不、不是,瑚儿……”

“言大哥,即便是青川,他动手时连刀光都没让我瞧见,我想他是不想吓着我,另外,我想,青川知道他动手的后果,他仍旧动手,并非是为了护着家人,他的家人,他护与不护结果都是一样的。所以,他贸然动手,只是为了封死十二宫其他人的行刺之路。”

第260章 清衣十二宫之祸七

“……”言域美丽的桃目中眸光微颤,“瑚儿,你太过宽容善良了。”

我摇摇头道:“你想,若青川真的有心行刺,他来求见我,我是会单独见他的,他那时行刺不是胜算更大?他为何当着十二宫的面行刺,为的就是让十二宫一个都逃不脱,每一个都要被牵连,每一个都要被彻查,对不对?”

“……是,是这样吗?”言域目光有光闪过。

我用力点头道:“一定是这样的!所以,言大哥,你将十二宫和清衣卫带的极好!他们都是你付出心血教导出来的人,他们怎么可能给你丢人呢?他们都是你的骄傲啊!”

“我……”

言域语塞,抬手捂住了额头,我看到他喉结滚动,听见他几次沉闷的深呼吸,终于他吐出一口气道:“瑚儿,谢谢你。”

我吸了吸鼻子将难过憋了回去,笑着揽住言域的肩膀道:“他们都是你的兄弟啊,好兄弟。你虽是入了宫,做了王爷,可我知道你定是将他们是做兄弟的。”

“……我也不想这样。”

我一遍遍抚摸言域的肩背,“有什么关系呢,谁规定做了王爷陪伴君王侧,就一定要敛去这些江湖儿女称兄道弟的做派?其实我也很喜欢跟人称兄道弟的啊。举个例子,雷念?对我来说现在他就是我的兄弟嘛,要是他背叛我,我定要怄死了,要恨死他了,也要伤心死了。”

“……”

言域默默望了我一会儿,默默点了点头。

我又道:“你叫我不要去刑部,你每次去才更难受吧。可你却将我当成是世界的中心,一切都只为着我着想。要不是你刚才咬了咬牙,我可能还察觉不到你的心境。你总将自己伪装的那样好,究竟是为什么呢?”

言域就着我揽他肩的动作,往我身上靠一靠,将头贴在我头上,带一点呢喃语态,轻道:“我只是不想让你觉得我软弱无能……”

“可是言大哥,两个相爱的人在一起,本来就是要互相扶持着走这漫漫人生路的。况且,你哪里软弱无能了?你忘了午膳之后你如此之坚挺强悍的把我给……”

“你怎么又扯到这种事情上面去了。”

“哈哈~”我笑道,“有件事,我想告诉你很久了。”

言域对我眨下眼,“什么事?”

忍不住抬手撩一下言域浓密的睫毛,我道:“五月十日,琉光阁归来,等我。”

言域笑着点了点头,“等你。”

又想了想,我道:“要准备好一份礼物等我,因为我要告诉你一个大秘密,礼物用得到。”

言域不解时略微歪了歪头,他却并未追问,这样的反应简直可爱透了。

扑上去胡乱亲的言域哭笑不得,被他抓了摁在腿上,又被他故作凶态的训斥道:“刑部归来脸都没洗,你这亲法,将我一脸的灰尘都吃进嘴里去了。”

我嘿嘿笑道:“你脸比羊脂玉还要白,哪来的灰尘?你是不是嫌弃我脸上有灰全都抹你脸上去了啊?”

言域目光沉了沉,扣住我的下巴吻了上来。

嘴唇,脸颊,额头,闭起的眼,吻着吻着,我听见言域道:“我爱你。”

我笑的嘴角要裂了,也道:“我也爱你啊~”

隔日上朝前亲儿子居然主动跑来找我,眼看着就要长到半人高的狐王,睁着一双赤瞳吊眼尾的眼睛,看着既妖又野。这狐狸儿子总算是从无限的沉睡中醒来了。

因为阳光正好,我想晒晒太阳,便让仪仗跟着,我步行朝正殿走。

言域走在我左侧,亲儿子走在我右侧,雷念的仪仗来时他下了马对着亲儿子蹙蹙眉对我道:“你这狐王占了我的位置?”

我哈哈哈笑了一通道:“那你走后面呗!”

雷念怒道:“凭什么我走后面?让它滚到后面去!”

亲儿子就对着雷念开始呲牙低吼。

我摸一摸亲儿子的头,高兴道:“做得好,亲儿子,这个人惯喜欢欺负我,以后你见着他就咬他,让他近不了我的身!”

雷念更怒,言域走去拉了雷念手腕道:“你跟我一起走就好,何必跟只狐狸计较。”

被言域一句话就安抚下来的雷念还是对我翻了个白眼。

我嗤道:“也不知道是谁,明明年纪比较大,还天天被比自己小好几岁的男人哄着才高兴。”

雷念怒起,又被言域一把拉了回去撸了两下胳膊,言域对我低声道:“哪有小好几岁,两岁而已。”

“两岁不是小?”我不服。

“差距两岁,算是年岁相仿的同龄人。”言域如此强行解释。

我对言域皱一皱鼻子,伸着脑袋去看雷念,雷念对我瞪眼睛,我将方才那白眼原封不动还给他。

进入正殿,言域雷念与我分成两道,落座,裴昂高呼上朝。

群臣跪拜。

日复一日的早朝,同样的流程,总有不一样的事务。

下令十二宫之祸一案七日内办结,下令言域雷念在暮长烟监督下彻查清衣卫,下令言域雷念加速征兵。

徒众百姓中对于更换大督主的呼声已经快要顶破天了,娄清玄告假未来上朝,暮长烟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另外五个督主一并跪地,求我下令更换大督主。我告诉他们,娄清玄来上朝时再议。

宫外戒严令下,查出不少形迹可疑的人,从他们身上查获最多的就是黑火和油桶。

黑火这种东西,在这世界里就是控制在执政者手中的危险品,因为技术限制,还不能够应用于战争,所以三国即便打仗还都维持在冷兵器对碰的阶段。

我虽然曾经想过既然有火药,那么也许可以尝试着去制作一些杀伤性武器,但脑中另一个声音告诉我,如此推进武器的发展也许并不是什么好事情,所以我一直将这个想法放在心底。

现在玄苍民间查出携带黑火的帝衡人,这就很明显是皓渊的人了。

黑火和油桶,说白了就是要放火,放大火。对应的,户部已经下达通知,每家每户都要求储存着几大缸水随时应对失火,戒严令也又加强一些,日夜巡逻密集不停,目前有发生一些纵火案,但是都以极快的速度被瞭望台看到,又有守备室守卫快速前往连同百姓一道灭火。

形势可控,却丝毫不容懈怠。

第261章 明灯焰火恭贺生辰

五月九日夜,子时初,言域为我整理了头发衣袍,将我送出正乾宫,含笑目送我的辇舆渐行渐远。

行至琉光阁门前,曹侃曹至二人各领四个侍卫跪拜迎接。

下了辇舆随曹至进入琉光阁,来到主楼一楼花厅落座,三盏茶的功夫都没见到雷决,问了曹至,曹至只说雷决有事,请我稍候。

穷极无聊又跟曹至闲扯了一会儿,可曹至也不是个多么会聊天的主,我问什么他答什么,问来问去我实在是无话可问了,也将要到了子时中将要跨天的时刻。

花厅外突然多了许多夜幽随行来的侍卫和婢女,在外面走来走去的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曹至,你主子怎么还不来?他要是今晚有事,我可以明天再来的。”

曹至忙抱拳道:“陛下快来了,请女君再稍候片刻。”

哎,叹口气,雷决也真是,叫我来说给我礼物的,我人来了干坐了这么久,却不见他,莫不是在逗我?难道他后悔了,不打算帮我说服皓悭了?

这么想着我有一点心慌起来,在花厅里踱了几圈,“不行,雷决在哪?我去找他!”

说着我就要到花厅一侧的楼梯去上楼。

曹至单膝跪地,再度抱拳道:“时辰到了,请女君移步门外院中!”

呃,什么叫时辰到了?就是说跨天了?啊我的礼物!我立马调转方向往院子里跑去。

外面玄黑夜幽服制的人跪了一院子,院子当中站着一人,正是被我不知何时认做了兄弟的雷念,他左手手中托着一盏红皮灯笼,映的他脸上一片火红,他含着笑对我伸出右手,难得笑的友善,对我道:“你过来。”

“雷决呢?”我提着裙摆一边穿过两旁跪着的人靠近一边问。

雷念道:“过来说话。”

好吧,我走到近处,雷念手还伸着,我便把手放到他右手里,挑眉道:“你们兄弟搞什么?”

雷念将我拉近,俯视我,目光是一片柔和,他轻道:“百盏明灯,向你道歉。我未曾善待你,如今虽事过境迁,我却欠你一句话。对不起。”

话刚说罢,就见整个琉光阁院子跪的近百人齐齐从玄色遮罩的衣衫里取出盏盏红灯,他们先后放手,那些灯便漂浮起来,缓缓升了空!

天空被照成一片耀眼的红,我惊得不知该作何反应,愣愣看着雷念,雷念又认真说道:“原谅我。”

“我……早原谅了啊……”

“那就好。”雷念微凉的手又握了握我的手。

耳后雷念放开我的手,一躬身,退了下去。

“帝衡涵王皓之燊,见过女君!”

闻听一个陌生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我立即转身,只见人群分跪的十步之外正站着一人,这人相貌与皓渊极为相似,但身高不及皓渊,体格不及皓渊,而他一脸温雅的翩翩气度,却是皓渊远不能及的。

我迈步向前,距离三步时,皓之燊单膝跪地,也从一旁玄衣侍卫手中接下一盏红灯道:“多谢女君搭救,悭儿才能活命。皓之燊代皓姓正统皇室与帝衡万千百姓,谢女君高义大恩!”

这……

赶忙去扶起皓之燊,我惭愧道:“我哪能受涵王如此大礼,涵王这番话也是折煞我了,我愧不敢受啊。”

皓之燊温润公子之姿对我颔首道:“女君欲与悭儿交代的事,小王自会代劳。悭儿很听我的话,女君可以放心。”

原来,原来雷决所谓能够说服皓悭配合的并非什么事物,而是他辛辛苦苦从帝衡抓到的人,皓之燊!

皓之燊又道:“三百盏明灯,祝愿女君,万事顺遂,万岁安康!”

语毕,这些跪地的侍卫婢女又如同变魔术一般掏出了一盏盏红色孔明灯,放手升空,我才发现原来琉光阁四周院落包括院墙之外贤阳宫里,都有人在一起放灯!

皓之燊再度行礼退下后,我急急去抓曹至道:“你主子呢?你主子人呢?”

曹至抱拳道:“主子说,该送的送了,该贺的贺了,女君可回去早些歇着了。”

“这怎么行?!我要道谢的啊!他这大礼,我连个谢谢都不说,像什么话?!”

曹至却仍是不愿多说。

我扔下曹至跑回花厅,沿着楼梯上二楼找了一圈,没人,又跑去三楼书房,没人,再上四楼找过,仍旧是没人!难道他在五楼?可五楼是他的卧房……

不管了,我抬腿跑上去一脚将门踹开,冲进卧房里,果然,雷决正背着手在窗口向下望。

“雷决!”我跑到雷决身后抓住他的袖子。

雷决回身,笑望我道:“叫你回去歇着了,还不回去?”

“我,我话还没有说!雷决,我……”

雷决却抬手以手指点了我的唇一下道:“嘘——我先说。”

我点点头,“你说,你说,你先说!”

雷决手对窗外做个请的姿势,我往窗口走一步,雷决转到我身后,双手放在我肩上,俯身靠在我耳畔说:“千盏明灯,万朵烟花,恭祝薇儿,生辰快乐!”

说罢他对着窗外一扬手。

顿时焰火从四面八方窜向高空,爆炸声吓得我捂住了耳朵,眼前过于绚烂的烟火震的我头脑发懵,四肢发麻,我缓缓放下手,扶着窗台,而这漫无边际的焰火里,又升起了连成灯海的无边无际的红色孔明灯。

有几盏灯飞过我所在的窗口,雷决随手截了一盏,我伸手想去接下时,雷决却又放手任它飞了。

“喜欢吗?”雷决再度俯在我耳边轻问。

本能的点头,焰火和灯海的盛景之中,我早已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只觉得整颗心里面被撑的将要爆炸的喜悦,甚至还有……幸福?

“从来,我从来没过过这么厉害的生日啊!雷决你也太神了,你居然瞒着我们一个皇宫的人准备了这么多!”

“你们当然不知道,都是我从夜幽带来的。”

“啊,哈哈,原来你早有准备啊,真是有心了!雷决,谢谢你!”

“嗯。”

他只嗯了一声,我正好瞧见天上有几盏红灯跟炸开的烟花相映成辉,便指着那处拉雷决道:“雷决你看!你看那里,超级好看的啊!”

突然腰身处一紧,雷决将我揽了过去,轻道:“别挣,我不做什么。”

悬起的心便被他温声安抚的平静下来,抬眼看雷决侧颜,他眼睛正看着我方才手指之处,眸光里是绽放不停的花火。

而我腰侧,已传来他手掌的温热。

我轻叹道:“雷决,谢谢你。但是,我该回去了。言域也为我备了礼物,我不想错过。”

说着我还是推开了雷决的手,退后一步,对雷决郑重的又道一遍:“真的谢谢你。”

第262章 不交底日子没法过

一千多盏明灯仍悬在空中,焰火也依旧燃爆不停,我是一路从琉光阁跑出去的,刚跑出大门,就看见匆匆赶来的言域。

言域一把将我拉住,急道:“怎么回事?宫里都乱套了,这是在干什么?”

“”我反手拉住言域的手道:“说来话长,回宫再说。”

然后转去对一旁的尤齐道:“赶紧去,这些灯飘落的地方都要注意防火,别让灯引起什么火灾了。”

尤齐立即领命跑了,言域和我一道快步离去,我眼前略过方才告别时雷决那略显寥落的眼神,摇摇头将这画面赶出脑海。身后又有焰火爆开的声音,这一声十分厉害,震的我脖子一缩。

言域回身去看,我忙拉他手道:“别看了,你再看,等会我要跟你说的事情你就更要气死了。快快,快回宫。我让你给我准备的礼物你备下了没?”

“备下了,可是”

“备下了就行,回去再说,回去再说。”

回了寝宫,百灵给我们倒了茶水,挥退百灵和所有婢女后,我握住言域的手,与他四目相接。

我将我是张薇,我如何来到这个世界,如何变成玄瑚,又如何跟雷决雷念发生了种种往事统统一股脑的说了出来。可能次序有些混乱,可能说的非常急促,可能表述也并不那么准确。

言域始终认真看着我,时而讶异,时而疑惑,可最后的最后,他只剩下沉默。

静静等着他,等着他愤怒或是难过,但是都没有。言域看着我,很安静的看着我,看的我心里直发毛,看的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紧张道:“言言大哥,我”

“难怪啊。”言域唇齿微启,叹出这样三个字。

“啊?什么?”我愣住了。

言域这才苦恼起来,纠结起来,神情变得丰富起来,他道:“我以往总在想,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纵使命运多舛,要像你这般嗯,懂事?那也是很匪夷所思的。我怕勾起你的伤心事,从来没有将这疑惑说出,如今一切都说得通了。”

“呃你不生气?”

言域点头道:“生气的啊,我很生气。你怎么不早些告诉我?”

“这不太好说嘛,而且其实,跟你认识的时候我就已经是我了,你爱的是我,那好像也没必要说吧,说了反而还平添烦恼和麻烦。哎呀,对了,也许你爱的是这个十九岁的身体,而不是里头的这个我?!”我做此设想,大惊失色。

言域一把按住我的手道:“胡说什么,我当然爱的是你,全部。”

“你真的不介意我其实已经三十几岁了?”我还是很担心。

言域摇摇头,“你不过是带着前世的记忆来活这一世,我为什么要介意。”

“哦。”我懵了,只能点点点点头,“那就好,哈哈。嗯。”

言域道:“所以呢?这跟雷决在琉光阁放焰火放长明灯有什么联系?”

“咳”我艰难道:“因为二月十七其实是玄瑚的生日,我,我的生日是呃今天。”

“”

“言大哥,你是不是更生气了?”

“”

“那个,言,言大哥,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不早了,沐浴,睡觉。”

“不是,言大哥,商量一下,能不能别生气?”

“礼物没有了,我不会送给你的,你那么喜欢雷家兄弟给你过生辰,礼物你找他们要就是了。我算谁?我算什么?你这么大的事都不告诉我,你是不是不爱我?”

我被言域这些话惊呆了,我道:“不带这样的,言大哥,咱们不能这么说话啊!”

言域半天不愿意看我,走来走去假装很忙,现在他转了个身低头看我了,又冷着脸道:“你分明就是不爱我。”

“不,不是的啊!”我结结巴巴道:“我爱的啊,全天下我只爱你一个人啊!他们那雷家两个那没办法嘛!谁让我活过来就掉在他们身边了,要是我活过来就在言家,比如我是百灵,或者尤齐,尤齐也行啊,那我也不至于”

“嘁,满嘴胡言乱语,我只问你是不是爱我,是不是不爱我。”

“不是啊言大哥你不能这样问问题,这个问题没有意义!”

“怎么没有意义?!”言域突然提高音量,一把抓了我道:“旁的不必说,你回答这个问题就好。”

我咽了咽,被言域冷肃的神情给震慑了,讷讷道:“你什么时候问,我都会说我爱你,我爱你,所以没意义啊,回答只有这个,不然还能有什么?”

“真的?爱我?”言域挑起眉毛了。

我用力点头,“爱!今生今世,只你一个,爱你到死,绝不变心!”

言域抿了下唇道:“好,这是你说的。”

“是我说的!”

总算,言域认真的望了望我,朝我微微张开双手,我赶紧扑上去让他把我抱在怀里。

“瑚薇儿,这事情太难以置信了,若旁人说我绝对不能信,可偏偏是你说的,我不能不信。现在我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不知道该说什么,不知道该怎么做,可是我知道,我爱你是不会变的。所以不要急,让我想一想,想不明白的,我以后再慢慢问你,可好?”

我慌忙点头,“当然,当然好,言大哥对不起,我这”

“哎,这种事确实不能说给旁人听,以后再不许说了,我是最后一人。”

“嗯言大哥谢谢你。”我声音已经带着哭腔了。

言域摸摸我的头,“姐姐呀,你哭什么?”

“什么姐姐?你在说什么?”我本就没流出来的眼泪一下子缩回去了。

“我也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好乱。”言域说着,蹙了蹙眉。

叹气,我抱住言域的腰身,“别乱,我还是我啊,我又不是别人。”

手牵着手去沐浴,泡在水里言域将我来来回回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问了个很傻的问题,他道:“会灵魂出窍么?会哪天突然就不是你了么?”

“不会的啦。”我无奈。

言域又向四周望一望,“玄瑚在这里?”

我笑了,“怎么可能,她很害羞的,不会偷看你洗澡的。而且她只喜欢在贤阳宫里面看雷念。”

沉吟了片刻,言域道:“有时候在贤阳宫用膳,你会看对面的椅子笑,我还以为你在走神想什么笑话去了。”

“那是在看玄瑚,她经常吃饭的时候出来晃一晃。”

言域想了想,“玄瑚讨厌我么?”

“怎么会!”我震惊了,“玄瑚很喜欢你的啊!她跟我一样,喜欢叫你言大哥呢!”

言域低着头拍了拍水溅起点水花,又抬头看我道:“在你眼里我是不是真的很孩子气?”

我心虚的别开了视线,被他掰着头掰回来跟他对视,我嘿嘿道:“偶偶尔有一点。”

言域脸有点垮下去了,他道:“长姐说我长不大,现在你也变成姐姐了。”

我赶紧摆手,“别,你别再叫我姐姐了,你再这么叫我我就要死了!”

第263章 亲了这个伤了那个

等真的就寝已经到了后半夜,言域侧着身子一手在我身上轻拍哄我入睡,迷迷糊糊半睡半醒间,我察觉到那本规律轻拍的手撤走了。

之后身边的床榻动了动。

言域走路足音本就轻,我不确定他是不是起身,微微睁眼看去,正见到他背对我在榻旁地上默默站了一会。

就那么垂首站着,单薄的白色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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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4章 雷决出宫笑岚求见

靶场一事后,雷念和秋远都没有去上朝。

仲羽的三哥仲焕新官上任,看着是要着急表现,带着都水监一起将泩河伥河以及各处支流的河堤加固一事又启动起来。

跟夜幽一起在上屏山山谷建造大坝,玄苍这边我派了仲羽的大哥仲濛去。因为主要是夜幽在出人出力,仲濛被我派过去主要是去帮个忙,打打下手。

司农龚驰又在抓紧普及防治病虫害的知识,他昨晚是住在宫外的,一大早赶来上朝,衣袍上还沾着泥土。其实他一个司农寺卿哪有必要亲自出去干活,一问之下,龚驰说因为去年我亲自下地干活被百姓传为美谈,他要效仿我,不只是他,他手下的官员也是要时不时下地去的。只有下了地,跟百姓一道农作,才知道百姓最紧要的需求是什么。

说话间十分爽朗,并没有丝毫阿谀奉承的痕迹。

散朝之后清衣卫来报,说雷决、雷念和秋远一道去了驻扎在元建大环外的夜幽秋远军营。

本来玄苍上朝雷念和秋远就不是必到的,但雷决带这两个人一起去了秋远军营,此事非同小可,细问之下,原来琉光阁里的夜幽侍卫婢女并未全部随行,雷决只带走了半数的人。

这意味着,雷决还会回来。如此我就放心了,否则我可能真的要往“是我气走了雷决”的方向去想。

但言域和我却一整个午饭都保持着沉默,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言域虽如往常一样将我照顾的很细致,可用完膳他却没有一刻耽搁,去了刑部,说是要去抓紧了结十二宫一案。

下午我在书房看奏折,看的累了起来动弹动弹,就瞧见书案后面墙上挂着的雷决那副画。看了良久,却是五味陈杂,越看越不是滋味。

我跟言域说过我以后批奏折在卧房的书案上批,说完了就忘了,现在又想起来,叫百灵带着婢女把书房这些奏本全部都搬回卧房书案上去。

朝上没说,但奏折上,余显廷、裴昂和晋系都奏本上来,要弹劾娄清玄。

太仆、礼部、宗正寺,好像哪一个都跟娄清玄没什么直接的交集,尤其是宗正寺的晋系,这根本就是个闲职,为人圆滑的很,他怎么会牵头弹劾娄清玄呢?

再看看奏本里写的,弹劾原因,就跟闹着玩是的,就因为娄清玄不上朝,以及各种其他各种牵强在一起的对朝廷不敬种种并没有什么实际攻击力的理由。

批上已阅,不置可否,丢去一旁。

再看娄清玄不上朝之后,由展胤然代呈的督主这边的奏本,有意思,也是三本,弹劾娄清玄。提出弹劾的督主分别是端方督主展胤然、尺牍督主蓝箴修和开惟督主启文珏。

督主们弹劾的理由:四十万徒众请命,任国师暮长烟兼任大督主之位。

正在看着奏本,尤齐来报,金笑岚又来求见了。

来的正好,他为长染而来,我为暮长烟,也正好需要见一见他。

亲儿子就睡在我脚边,百灵站在我身后,我对百灵示意,她便取了一支短笛——这是我的要求,言域在清衣卫里点了最精英的三十人做隐卫,就如同帝衡影卫一样,他们都是藏匿在暗处的。

但是我总不能吃喝拉撒都让隐卫藏着保护我,我就与言域约定,有需要的时候以短笛一声长鸣为令。

百灵短笛声响,而后对我颔首,我便知道隐卫已经就位了。

让尤齐去将金笑岚请进来,金笑岚一路跑来到我跟前匍匐跪拜连续三个响头磕完,又要往我跟前凑。

亲儿子本在睡觉,警惕的抖了抖耳朵,立即睁开一双赤眸,喉咙里低低发出嘶声,金笑岚见状赶忙停下动作,停在距离我三步开外之处,再不敢靠近。

我以手支头,懒懒对金笑岚道:“何事求见?”

金笑岚满脸情急道:“尊神!长染绝不可能谋逆!我可以以性命担保的啊!求尊神饶命啊!!!”

虽是急切,却不疯癫。

我笑道:“你又如何知晓长染是否有谋逆之心?”

金笑岚极为焦虑的双手绞着衣袖道:“长染命苦,是尊神给了他好好做人的机会,长染每提起尊神都敬畏有加,他根本容不得旁人说任何一句忤逆尊神的话,他自己又岂能背叛尊神!”

脑海浮现刑部见长染,他那满身脏污急切为青川说话的样子,我心中微痛,蹙了蹙眉。

“尊神!!金笑岚愿一命换一命,绝不令尊神为难!”

我无奈道:“什么一命换一命?”

金笑岚哀声道:“金笑岚今日愿意赴死,换长染一条生路!”

尤齐就在旁边站着,金笑岚说罢向左右看看,看见尤齐腰间佩剑,二话不说就扑了过去,尤齐赶忙躲开,金笑岚又要扑向尤齐时我叹气道:“金笑岚你跪好。”

那人果然停下动作,回到原地跪好,头挨着地,双手向前贴地伸长。

“我知道长染的忠心,如今也知道你对长染是真心了。不与你兜圈子,我可以告诉你,长染不会死,以后你们二人还有很多好日子可以过,你放心好了。”

“啊……尊神!!!”金笑岚高呼着又要向我扑来,亲儿子“噌”的站起来对金笑岚呲牙咆哮一声,金笑岚立刻又缩回去,仍不放心似的道:“尊神真的不会要长染的命?”

我道:“你以为只你宝贝他,我可告诉你,长染也是我的宝贝。等他放出来,你若欺负他,我随时会将你的人头取下祭天。”

金笑岚略显困惑,“宝贝?尊神……”

我翻个白眼道:“我意思,我将长染当成亲弟弟一样看待。并不是你理解的那个意思。”

金笑岚立刻就笑了,笑的嘴角快裂开,“哈,哈哈哈!金笑岚明白!多谢尊神!多谢尊神啊!!!!金笑岚为尊神鞍前马后,当牛做马,尊神一句话,金笑岚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好,要的就是你这句话。你过来。”

金笑岚又要扑,我道:“你不会好好挪过来,你扑过来当心这狐狸咬死你,它一口就让你头盖骨变成渣渣!”

被我这样吓唬,金笑岚只能缓缓爬过来,想抱我的脚又不敢抱。

第265章 两万帝衡军之祸一

我抬脚踩上金笑岚的肩头,他立刻双眼放光,这他妈就是个抖M无误了,我踩他力气重一些他更高兴,我道:“四十万徒众请命,要国师做大督主,你怎么看?”

金笑岚立刻高呼:“此乃天命人心不可违!但,但,即便是天命人心,也还是要看尊神的意思!”

我笑一笑道:“既是天命,遵从便是。我是神女,岂会逆天?”

金笑岚立即道:“我今日便去抄了娄宅!”

我道:“粗糙!”

金笑岚立刻道:“是,尊神教训的是,尊神说怎么办,我就怎么办!”

与这个人再没必要兜圈子,我道:“徒众的声音,不必再遮掩,你务必去将国师请去开坛讲道,万众归心后,娄清玄为求自保必会生乱,而后……”

金笑岚狞笑一阵,“哈哈哈哈,而后,他便是自寻死路,怨不得旁人!”

“很好。”我再踩一踩他肩头,又故作苦恼道:“国师那边,你未必请的动啊。”

“我可以!尊神请将此事放心交给我去办!”

我点点头,沉吟片刻后,低头盯着他问:“你与长染虽都是男儿身,但此事你若办的妥当,长染若愿意,我可以赐你们一场小小的婚礼。”

“婚……真的吗?”

金笑岚眼睛里迸射的光都要将我闪瞎了,我道:“虽是不能公之于众,但我私下为你主个婚却碍不着旁人什么事。”

他瞪着眼睛道:“尊神大恩,金笑岚没齿不忘!我这就去,这就去办!”

说着他转身就要跑,我想了想,道:“你等等!”

金笑岚回身立刻匍匐下去,“尊神还有吩咐?”

我道:“不是,我就是……嗯,你们两个,大婚的喜服我得让人先做起来,但你们身材也……你们谁是新娘谁是新郎?”

金笑岚那脸变得惊疑不定,惶然了半晌,讷讷道:“他……我……他……他是……”

“嗯?怎么个意思?他是新娘?”我想也该是这样。

金笑岚却尴尬的摇了摇头,“不……不是……他是……”

我蹙了蹙眉,一挥手,“知道了你下去吧。我给你做个漂亮的红盖头。”

“……多谢尊神!”

金笑岚爬出去几步才站起来一路冲了出去。

我视线扫过尤齐,尤齐脸上是惨不忍睹之色,我再回头看看百灵,她脸上也是一言难尽。

自言自语一般我道:“这跟我想的不一样?算了不管了,百灵,他们的喜服尺寸……”

“百灵会办好,陛下放心。”

点点头,百灵办事我当然很放心了,她可是得言域真传。

金笑岚刚走没多久,言域匆匆回来,一回来便两眼沉沉盯着我道:“凌霄招供,皓渊串通娄清玄,给了娄清玄完整的两块兵符,娄清玄本要与凌霄一并带两万帝衡军谋反,但凌霄被十二宫一案牵连,那娄清玄就……”

“糟了!”我立刻站起身来对言域道:“立刻点兵五万,随我出宫去追雷决!”

“是!”

赶忙快步走出去,见寝宫外一匹白马,二话不说踩着脚蹬上了马,言域紧随其后与我共骑小婼。

“驾!”的一声,小婼飞奔起来,方向是兵部。

我急道:“两万帝衡军扎在元建大环外,是雷决去秋远军营的必经之路!”

言域道:“既娄清玄与凌霄密谋,凌霄被十二宫一事牵连入狱那日娄清玄便不来上朝了,他怕是不敢入宫,怕凌霄受刑随时会将他供出!左右等着也是个死,娄清玄极有可能孤注一掷,领两万帝衡军杀雷决后逃回帝衡邀功!”

“雷决出宫带了多少人?!”

“……只有三百人,雷念也跟他在一起!”

“不行,快!言大哥再快点啊!雷决雷念绝不能有事!”

“我知道!驾!”

“咻——啪!”这一声,言域是抽出了他那条从来不用的白色马鞭凌空一抽的爆音,小婼速度立即又加快许多。

路上碰见曹侃,我大喝一声:“曹侃你怎么在这里!你主子有难速速跟来!”

曹侃大惊,他身旁没有马,硬是以脚力死死追在我们身后一路狂奔。

进了兵部言域立即点兵,曹侃则从兵部选了马一个人先跑了。也是个不要命的家伙。

兵部五万兵马是绕皇城一周驻扎护城用的玄苍兵,言域点了兵取了兵符在调令上盖了帅印后,按住我的手道:“你留下,我去!”

我急道:“雷决要死我只能陪着他死!我绝不能让他一个人出事!派人去找玄陌回来,无论如何……给玄苍留条路!”

“你!”言域眼睛浮起血丝。

我道:“言大哥,雷决是盟国君主,他死在玄苍,玄苍会被夜幽军踩死的!他若死,我必须陪他死,你不明白吗??!!”

再度上马,我骑的是小婼,言域则选了另一匹白马。

再度策马奔出时,言域道:“跟紧我!”

我正欲答应,却听见一声嘶吼,竟是亲儿子那半人高的狐王也跟了来,我对言域点头道:“我会跟紧你,一刻都不与你分开!所以言大哥,别分心,救雷决要紧!”

言域咬牙,“我明白!”

我与言域跑在最前,五万玄苍兵紧随其后,很快尤齐带着一千清衣卫骑兵追了上来,不消言域下令,尤齐自发率清衣卫骑兵策马跑到我们之前去开路。

皇宫皇城从未有过这等阵仗,大道被我们占了,瞭望台战鼓擂动,百姓纷纷进了屋闭门不出,守备室的守卫紧急出动,将道路两边清空,构成人墙拦在两侧为我们辟清了道路。

这一套动作下来看的我头皮发麻,这军民训练有素上下齐心,还能是谁的功劳?

感激的看一眼身旁策马的言域,言域正凝神策马,似察觉我的视线,转头看我,我对言域感慨的一笑。

言域眸光一动,“怎,怎么了?”

我由衷道:“……我爱你!”

“……啊?”言域似是不解,似是未能听清。

我又高声道:“言大哥!我爱你!”

“……我……我也是!”言域一瞬羞涩过后便是两眼的坚定。

相视一笑,策马扬鞭。

雷决,你可千万不能有事!

等着我,雷决!

第266章 两万帝衡军之祸二

一百里路对于仪仗辇舆来说要走一阵子,对于我们的快马来说却只不过个把时辰的事。

当元建大环厚重大门被几根大腿粗细的绞链牵扯着沉沉开启时,我让清衣卫去传令,玄苍兵全部出门后,将门闭起,没有我或国师的令不许开门。

已有清衣卫去与暮长烟报信,而暮长烟的宅邸就在皇宫里,他得知消息应该知道我是什么意思的。

万一雷决有事,我和我的五万玄苍兵恐怕就要给雷决陪葬了。元建大环八方大门紧闭着,夜幽若要强攻,怎么也会耗上半个多月的时间,足够暮长烟等到玄陌回来一起另谋出路。

这元建大环新上的巨大城门我是第一次看见,震撼之余心中难免自嘲,今天要是搞不定,这恐怕也是我最后一次看这大门了,于是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奔马扬起的尘土之中,已经远远听见喊杀声。

言域从旁边清衣卫手中接了剑来,拔剑高声下令:“保护夜幽主君!所遇帝衡军,不分敌我,一律砍杀!!”

很好,帝衡军也许并不全听娄清玄调动,但是一旦打起来乱糟糟的难分敌我,言域这一令极为果断,杀了就是,救驾第一!

清衣卫与将士齐齐得令后,言域纵身又跃来坐在了我的身后。

在飞卷的尘土和连片的喊杀声中,清衣卫瞬间冲入进去厮杀起来,言域和我紧随其后投身混战之中,周围不乏金甲的帝衡军,当我瞧见扬尘之中一人手持弓箭瞄准我的方向,惊愕的我瞪大双眼。

言域立刻调转马头想要以他的背来护我,只听亲儿子厉声咆哮,从我们的马后一跃而起足足跳了一人多高,那瞄向我的弓箭手还来不及喊一声就被亲儿子一口将脖子咬断。

我不知亲儿子能不能听懂我的话,但我下意识的对亲儿子喊道:“亲儿子,你娘我在这里命令你,去找雷决!保护好雷决!绝不能让他死了知道吗!”

亲儿子回头,满口的鲜血横流,双目是嗜血的赤红,我惊了一惊,亲儿子却对我摇摆了一下它巨大的狐狸尾巴,似是听懂了我的话,又朝混战更激烈之处飞扑出去,顷刻间淹没在刀枪剑雨之中。

我对言域道:“跟着亲儿子走!”

言域“嗯”了一声,以剑劈开左右两边攻来的两人,再度策马,小婼竟也是跃起了一人多高,追着一道隐隐约约的白影,左右闪躲之间,我实在分不清是言域策马的技巧高超还是小婼通了灵性,如此灵活却又是英勇难挡。

我自知没有武力,却也还是从怀里掏出了匕首紧紧握在右手里。

言域一路砍杀,不时在我耳边沉声道:“别怕,我不会让你有事。”

他每说一遍,我都点头道:“是!”

即便再看到人头被砍飞离体,再看到血肉横飞,再有热血腥气的沾了我一身一脸,我身体忍不住颤抖,可心里却非常心安。言域在我身后,即便是刀山火海,我都一定不会有事,我信。

终于在一片人山血海之中,我又一次看见亲儿子,它正在与几十个帝衡军呲牙嘶吼对峙,在亲儿子身后一处残破墙角下,正是雷念,而他怀里抱着的正是雷决!

只是雷决的心口上戳着一支羽箭……

而他们身旁躺着一动不动的秋远,秋远已经死透了,脖子被砍,头与躯体几乎就要分离,浑身被箭矢戳成了筛子……

“雷决!!!”我大喊一声,雷念愕然回头看我。

我看见雷念那一脸死灰之色,只觉得我的心脏也要停跳了。雷念瞧清是我后,眼底升起一丝光,朝我伸了一只手出来,嘶哑着嗓子高喊道:“你快过来啊!”

言域就近将我从马上提起,轻轻放到雷念身边。

我立即俯身下来,雷念已经要哭了,对我道:“兄长……兄长……血……我的药好像不太管用……”

二话不说抬手在被雷念戳在一旁的长剑上划了下手腕,换成我抱住雷决,雷念捏开雷决的口,我便将手腕直接堵在雷决嘴上。

言域下马后与亲儿子一并对峙着越来越多的帝衡军,我对雷念道:“去言大哥身边,绝不能让人杀过来,雷决交给我。”

雷念嘴角颤了颤还不动弹,我瞪着他吼道:“不想一起死在这就快去!杀光他们才能救你哥哥!去啊!”

他咬了咬牙,起身时拔起他戳在地上那把黑剑,站去了言域的身边。

又有几个清衣卫突破敌军到我附近,将我和雷决护在人圈之内。

帝衡军中高喊一声“杀!”

几乎在同时,不远处忽而响起了一阵号角声,雷念狰狞的冷笑一声道:“五十万秋远军,终于来了!”

说罢帝衡军已杀来,我看了看四周,有帝衡军不断被砍杀,渐渐能看见我那五万玄苍的红衣兵士了,于是高喝一句:“大家撑住!形势已经反转,我们赢了!”

女人的声音在混战之中比男人的声音要好辨认的多,包括言域和雷念在内我方的人纷纷如同被打了强心针,竭力扛下帝衡军最后一次扑杀。

五万玄苍兵很快将帝衡军绞杀大半,风卷战旗,喊杀声狂。

五十万秋远军撼天动地狂奔而至,又将帝衡军踩了一遍。与此同时,我紧急带着雷决进了元建大环,五万玄苍兵和所有清衣卫跟我一道撤回。

再度紧闭元建大环大门,将秋远军五十万拦在门外。

就近找了个民宅借用,我们将雷决放上床榻,雷念总算是冷静了一些,细细查看了雷决的伤势。

羽箭虽偏了一些,却也擦中了心脏,贸然拔下箭矢恐有性命之忧,雷念只剪掉了箭杆,留了箭头还戳在雷决身上。

“你受伤了。”这是言域的声音。

我本坐在榻旁盯着雷决看,此时看向言域,他正抓着雷念的胳膊细看。

玄色衣衫不易看出流血,这时仔细看去雷念左边胳膊上确实濡湿一片。虽是如此,雷念还是站在原地死盯着雷决,右手推了言域一把道:“无妨。”

我对雷念道:“你盯着你哥看有什么用?让言大哥帮你看看伤,该用药就赶紧用上。”

雷念这才看了言域一眼,蹙了蹙眉,雷念道:“你脸色不好,受伤了?在何处?”

言域摇了摇头,抓住雷念手上的衣袖要去撸他袖子,雷念却反手抓了言域的胳膊将人一转。

看见言域后腰一道血红侵染的衣衫,我惊呼一声,“言……言大哥!”

言域回身,“不碍事,伤未及骨。”

第267章 两万帝衡军之祸三

我叹口气起身一手拉一个人,将他们送去这民宅另一间卧房,我解开言域的腰带,掀开他衣襟看了看,伤口虽不算太深,我却很心疼。

那边雷念“嘶”了一声,寻声看去,他衣袖已经被言域卷起,言域道:“箭伤,你是怎么拔的弄成这样?”

雷念默不吭声,言域从怀里掏了伤药出来撒在雷念胳膊的血洞上,一边撒一边道:“箭伤应该不至如此,怎么弄的这是?”

雷念低声道:“哪还顾得了这些。”

我对雷念道:“你的伤药呢?给我。”

雷念从怀里掏出一个瓶子丢给我,我接下后帮言域伤口撒了药。

再来来回回看了言域几遍,腿上还有一处轻伤,也用了药之后,我就着手腕上的伤口让言域喝点血,言域摇一摇头。

“别浪费嘛,这血多好的东西,我自己都想喝喝看味道了。”嘀咕着,我又把手腕伸过去给雷念。

雷念张嘴吸了两口后道:“好了,你先止血,后面兄长还要用。”

言域为雷念处理好伤口后又来给我敷药包扎,我看看雷念,觉得有些疑惑便道:“你不是随身也会带一小瓶血么,那血玉瓶还是言大哥送你的。怎么这次没带?”

雷念脸色仍是没有一丝血色,他瞥我一眼道:“我身子比以前好了很多,正想着该戒掉直接饮用你鲜血的习惯了,不想就……这帝衡军突然作乱是怎么回事?”

好了,雷念这算是回神了,知道问问题了。

我拍拍言域肩膀,把这个问题交给言域,我道:“你们慢聊,我去照看雷决。现在旁的什么药都是辅助,就我的血和身子管用些了,你们说完话躺一会休息片刻。欸?我亲儿子呢?”

言域道:“一身的血,尤齐带它去洗一洗,稍后就回来。”

点头,我道:“你们也是一身血污,都洗洗吧。”

言域道:“你呢?”

我低头看看自己,可不也都是血和污泥,我道:“让你们洗是看看还有哪有小伤口赶紧上药,我身上没伤先不洗了,照看雷决要紧。”

回到雷决的卧房,曹侃总算是洗出了个人样,可他怎么在这,他不是应该跟雷念在一起?站在这里的应该是曹至才对。

我对曹侃道:“你哥呢?”

“跟秋远将军一道护驾时战死了。”

“……”我道:“你说什么?”

曹侃对我抱拳,“兄长跟秋远将军一道护驾时,战死了。”

我咽了一咽,靠近曹侃一步,见曹侃双眼无神,却仍是恭恭敬敬的回答我的问话,我一口气提不上来将要窒息,勉力压了下去,我道:“曹侃啊……”

“陛下,兄长战死,虽死犹荣。”

我点点头,又靠近一些,终于站在了曹侃跟前,我又咽了一咽,伸手握住了曹侃的双臂,抬头望他道:“曹侃,你……去歇一歇吧。这民宅,还有间空房,你去吧。”

曹侃摇摇头,“兄长死前,要我护驾。”

我道:“进了元建大环了,安全了,不用护驾了。”

曹侃又摇一摇头,执拗道:“兄长说让我护驾。”

我再咽都咽不下喉咙的酸涩了,无奈,我回到雷念那里,打断了他跟言域的对话,我拉住雷念袖子道:“曹至死了。”

雷念一怔,随即点头,“……知道了。”

我道:“曹侃,曹侃他……”

雷念一蹙眉,拔腿去了雷决处,我紧跟过去,言域也跟了来。

站在曹侃面前,雷念道:“曹至护驾有功,你们兄弟,你的家人,会同享荣耀。”

曹侃点点头,“属下明白,多谢王爷。”

雷念又道:“危机解除,你去歇着吧。”

曹侃摇摇头,“兄长说让我护驾。”

雷念叹了口气,一抬手,勾住曹侃的肩膀将人搂着走了出去,路过我身边时,我听见雷念道:“找个地方哭一场,哭完了还是一条好汉!”

抬头看看言域,言域喉结也动了动,他道:“我去命人置两套像样的棺木,秋远和曹至是要送回夜幽去的。”

我慢慢走回雷决身旁,坐在床榻边,将手放在他心口剑尖旁捂着。

捂了许久,我脑子里过了很多画面,实在有些凌乱,不禁开口道:“我刚复生那阵子,曹至多少对我有些照顾的。怎么一转眼,人就没了?”

言域走到我身旁挨着我站着,垂目望我道:“若没有秋远和曹至挡箭,死的就是雷决了。”

即便有那两个人舍命保护,雷决也还是一脚踏进了鬼门关,他虽然还在喘气,可究竟能不能活过来,我真的一点把握都没有。

有些奇怪,我道:“雷念那么忠心,怎么没去挡箭?”

“雷念说,雷决发现帝衡军是冲他去的,便命令手下将雷念拉开了,拉雷念的人里面也包括曹侃。所以雷念和曹侃才能避开箭矢密集落点。”

我觉得吃惊,看看雷决昏迷却不掩刚毅俊朗的容颜,叹口气笑道:“明明就是个好哥哥。”

“为君者,去好去恶。这是你自己的话。”言域温声,抚了抚我的发。

“可我还是有亲近的人,而且还不是一两个。所以我说,做皇帝,我不如他。”

对此言域不做评价,只陪着我,不时抚摸我的发。

我道:“还好我们赶得早,赶在他们刚开打的时候,不然帝衡军两万人一人一脚都要将这几个人踩死了。”

言域道:“秋远军就是一脚一脚把两万帝衡军踩过去的。”

苦笑,“两万帝衡军对雷决三百侍卫,五万玄苍兵对两万帝衡军,紧跟着秋远五十万大军碾过来,这景象不知道又要被传成一个多么曲折离奇的故事。”

言域久久都只是站着,此刻也坐在了我的身旁,将我往他怀里搂一楼,头挨着我的头道:“别想了好吗?本就心有余悸了,还要想,不是自己折磨自己么?”

尤齐进来禀报,五万玄苍兵已经在元建大环内侧靠大环扎营。伤亡统计要报时,言域道:“是否惨烈?”

尤齐愣一愣后道:“不算惨烈。”

言域道:“伤亡人数稍后报我,不必在这里说了。”

尤齐退下后,言域对我轻道:“我会将一切都处理好,你在这里好好休息。我已命人备膳了,等会我们和雷念一起吃。”

我点点头,言域又道:“也叫曹侃一起,灌他点酒,晚上好入睡。”

第268章 五十万借军不稳一

秋远军主将秋远已战死,副将施赞听说他们的皇帝好像也快死了,便直接下令将五十万大军扎在了我的元建大环之外,将就在外面的天蝎宫团团围住。

那天蝎宫的主位可是暮长烟亲自点上去的,刚上任没几天就遇到这样大的阵仗,吓的闭门不出,只派了人往元建大环守城军送了个信。信上说的清楚,施赞要求玄苍交出他们的皇帝,活要见人,要是死了,施赞便要立刻领着五十万人攻打这方大门,要给他家皇帝报仇雪恨!

什么两万帝衡军是皓渊串通娄清玄搞出来的乱子,没法说,说了施赞也不会听。

施赞似乎没什么耐心,给了我三天时间,他必须看见雷决。

将要凌晨时分才吃上晚饭也算是破天荒的,我、言域、雷念,曹侃坐成一桌。

开饭二话不说雷念先把曹侃灌酒灌吐了两次,吐完曹侃就醉晕了,被清衣卫抬走到空房里睡觉去了。

然后我们才开始盘现在的这个情况。

雷念道:“先将娄清玄和凌霄扔给施赞杀了消消气,三日之后若兄长不醒,我去天蝎宫与他们再周旋几日。”

言域道:“那副将施赞与你有交情?”

雷念摇头,“没有,他认识我我不认识他。他是秋远点上来的副将,秋远死了他一定要说法的,所以娄清玄和凌霄扔出去抵一抵这一桩事。至于兄长,只能我去,施赞多少会给我点面子。”

我忧心道:“可施赞又跟你不熟,且你做了玄苍这么久的亲王了,他能相信你的话么?”

雷念道:“信与不信,我都是雷姓嫡出的王爷,他绝不敢对我造次。”

言域道:“若他一定要下令攻门,你拦得住?”

雷念道:“……我没有兵符,拦不住,所以说只能周旋。眼下之际,还是尽快将兄长唤醒才能彻底解决施赞一事。”

默默坐了一会儿,言域开始为我们两个夹菜,我们也便慢慢沉默着吃菜,碰杯,喝酒。

言域低声对雷念道:“主君临时出宫,是为何事?”

雷念似乎本没往这处想,被言域一问,雷念狠狠瞪了我一眼道:“说是去视察练兵。”

我被他瞪的心虚,噎了一口饭在喉咙里,打起嗝来,言域递给我杯茶水。

若是平日言域肯定过来给我拍背顺气了,想必也是靶场里我那一吻可能就是雷决突然出宫的原因,言域与我想到一处,心中尴尬又愧疚,不能再在雷念眼前如此亲昵了。

我灌了杯水下去,打嗝还不见停。

雷念喝了杯酒很不耐烦对我道:“你怎么这么多事情?”

嘴里虽这样说,他却把椅子往我这处靠了一些,将我手一拉,另一手到我背后拍了拍道:“帝衡军作乱就作乱,你跑出来干什么?找死吗?”

我默默打嗝,心里难受的紧,心想要是因为我把雷决给气出宫遭了这么大的祸,雷念嘴上虽没好话,却还是给我拍拍背,也真的是对我极好的了,相比之下我到底算个什么东西,简直就不是个东西。

讷讷的,我道:“雷……嗝……雷念,对不……嗝……对不起啊。”

雷念又想了想,声音放柔和了一些道:“也是,你出来才能放血救兄长,你不出来,眼下还不知道会乱成什么样。”

我更加愧疚,感觉脸实在是挂不住了。

言域也垂目一脸的难堪,他道:“主君出宫若是因为靶场的事,我万死难辞其咎。”

雷念道:“我虽也有此一问,可兄长只说是去查看练兵情况。大战在即,练兵不能懈怠。而且……”

“而且……嗝……什么?”我说话打嗝难受,不说话更难受。

雷念又白了我一眼道:“帝衡军叫嚣着杀个皇帝就立功了,不管杀哪个都一样。那时兄长说……”

怎么这么大喘气呢,我道:“说……嗝……说什么啊?”

雷念再度狠狠剜我一眼,“兄长说幸好贸然出宫的不是你!”

“……”

“……”

言域道:“真是你兄长说的?”

雷念眼睛往雷决躺的地方偏一偏,好像有点心虚。

我指着雷念道:“你……嗝……你编的!”

雷念“啧”了一声,跟言域碰杯,言域陪着喝了,雷念才道:“帝衡军确实那么喊,兄长只说了一个字就开打了。”

“说什么?”我和言域齐声发问。

雷念道:“‘好’。”

“……”

“……”

我总觉得这个字还不如刚才雷念编的那句话。

这个好字,到底什么意思?

放下碗筷,跟雷念干碰了几杯酒,我不想吃了,回到雷决身旁坐下,继续去捂着他的伤口。

雷念边喝酒边道:“稍后我要拔箭,这箭尖不能在身上久留。”

打嗝到这时总算是停了,我道:“他现在心跳和呼吸都稳了,拔完之后,不知道会不会有问题?”

雷念道:“再喂兄长多饮些血。”

我赶忙找了被放在一旁的雷决的黑剑,拔出再次将手腕的伤口割开,掰开雷决的嘴,喂一口便抚着他的喉咙帮他往下咽一口。

雷念看了一会儿道:“够了。”

言域这才起身拉了我的手去敷药,重新包扎。

雷念将雷决扶着坐起,对言域道:“你坐在后面,抓稳了。”

言域颔首到雷决背后紧紧抓住了雷决的双臂将人捆在他胸膛上。

雷念又对我道:“到床榻里侧去,箭拔出后,用全力压住伤口。”

我赶忙脱了鞋爬到床榻里面去,看看自己两只手道:“我去洗个手!”

跑出去洗干净手回来想了想,又倒了一杯烈酒在手上搓一搓,我又跑到榻里侧去,道:“我好了,动手吧!”

雷念深深吸了一口气,左手按住雷决右面的胸口,右手则有些微颤的握住箭尖露在雷决体外的部分。

“兄长,挺住。”

雷念低声说完,倏地右手蓄力一拔,雷决的血立即喷出喷了雷念一脸。

“唔……”雷决似是吃痛的要醒了。

我立即两手交叠上去按住雷决伤处,但雷决将醒未醒之间挣扎的十分厉害,言域紧蹙眉头死死困着雷决上半身,雷念则两手按在雷决腿上。

第269章 五十万借军不稳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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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雷决的脸色又苍白了,他的挣扎越来越无力,我急道:“雷……雷决!你要挺住啊!你不能连遗言都不留一句就死了啊!”

雷念怒道:“你在诅咒我兄长吗?!”

我使劲摇摇头,急的我眼泪都快出来了。

可不知是我的体肤疗伤效果太差,还是我捂的不够用力,雷决的血不断从我指缝间流淌出来,很快就流的他身下一片血色。

“雷决……你别死啊……”我终于还是哭了。

一边流泪,一边努力不让泪水模糊视线,我对雷决道:“你死了就天下大乱了,你不能死知道吗!雷决!你一定要给我活过来啊!”

“雷决!!!”

在我一声声嘶力竭的喊叫声后,雷决惨白脸色上眉尖微微颤了颤。

未睁眼,雷决唇齿微微开启,轻道:“你……别叫了。”

“啊!!雷决!!!!雷决你醒了啊啊啊啊啊啊!!!!!”

“兄长!!”

“主君!”

我们三个都惊了,雷念瞬间就要崩溃了一样跪在了床榻旁边。

“都……说……让你……不要叫了……”雷决语不成句,且气息微弱。

我“嗯嗯”了几次,哭道:“不叫,我不叫,雷决你听得见,那你一定要撑住知道吗?你不能死,你死了就天下大乱了!你死了我也活不了了你知道吗?!!”

雷决缓了几口气,总算微微睁了眼睛,他眼眸先看到了跪着的雷念,又低下看了看自己的胸口,顺着我捂着的手上来,看见了我。

“嘁——”雷决很轻微的嗤笑了一下,道:“哭……了?”

我哭的不成样子道:“肯定要哭的啊你都这样了!”

雷决手指动了动,但是言域还抓着他两只胳膊,见状言域松手,雷决的左手动了动却抬不起来。

言域便一伸手,抓起雷决的手,放置到我的脸跟前。

我愕然看向言域,可雷决微微动了动指尖,帮我擦了泪,他轻道:“别……别哭了。我不会……死。”

“好……这是你说的,我信了。你要是说话不算话,我……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才能威胁他,又哭了出来。

雷决惨惨笑一笑,“你……喜服还……在皓月……阁……我……不会……死……”

话不知是否说完了,雷决头一偏,躺在言域怀里不动了。

“雷……雷决?”我慌乱极了,死捂着他伤口,似乎还能感觉到心跳,我赶忙对雷念吼道:“你愣着干什么!你做点什么事救救他啊!!!”

“我能做什么???!!!”雷念吼了回来,也是双眼通红了。

言域以手指探了雷决的颈项道:“晕厥而已,脉象还算清楚,先将他放平躺下。”

等言域慢慢将雷决放平躺下,他出去了一趟迅速回来,竟是出去搜刮了一圈伤药。将伤药缓缓的在我指缝间倒下去,言域道:“每撒好一处,你手指挪开一些我再撒另一处。这药可以止血,多少会有点效果。”

雷念哀声道:“没用的,伤太深了!”

言域瞥雷念一眼道:“你冷静些,你忘了我心口受伤,你是如何为我疗伤的了?为何换做你兄长你却乱了方寸?”

雷念怔然,快速咬了咬牙站起身,接了言域手中的药瓶取出药粉闻了闻,将药瓶还回去,碎碎念道:“对,无论如何,有用的药都要先用上。我去开方煎药。你!”雷念手一指我。

我点头道:“我在啊!”

雷念道:“千万不要放手!”

我再度点头:“知道!你快去弄药!”

雷念也对我点了下头,抬手抹了把脸,迈步去了。

言域叹了口气,将左手压在我手上,他道:“你力气太小了,我帮你一起捂着吧。”

“嗯……”我吸了吸鼻子。

言域右手拇指在我脸上细细为我擦了泪后,略笑一笑柔声道:“瞧你哭的,让人心疼。”

我咬了咬唇,很想跟言域解释,可又不知道到底该解释什么。

言域沉默凝望我许久后道:“你不要胡思乱想,我有心结不假,却不是你做什么就能解开的。或许需要时间,或许需要契机,但一定不是要你勉强自己去做一些事。”

“……言大哥,我……”

“先放下这些事,正事要紧。他是盟国君王,来玄苍却遭此横祸,无论你我,都要竭力将他救活,请他原谅。为此我做什么都可以,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

“我做什么……我不会做什么的啊?”

“他一定能活过来的,他若想做什么,你若无力抗拒,可以顺其自然。我也想知道他究竟想要什么。”

“……不是,言大哥,你这么说我该怎么回答?我觉得这事情好像不是你说的这样?”

“正事要紧。”言域最终只剩下这四个字。

他的手盖在我的手上,还是我熟悉的温度,他看着我时还是眸染桃色,温柔含情的。可我与他的对话怎么就变得这么艰涩困难了呢?难道就因为雷决?

或许吧,或许是我今天受的刺激太多了。

明知道言域最近心里纠结很多,明知道越是这样我越应该温柔待他,可我已经一次次拒绝雷决,一次次无视他,一次次在他企图越界时我将界线又拉了回来。

我还能怎么办?我还能做什么?我跟雷决反目成仇,不顾玄苍,跟雷决彻底翻脸吗?

“言域。”我怕是极少当面这样叫他的。

言域一愣,脸色一沉。

我对言域笑一笑,“你希望我怎么做?你可以直接说的。你知道我不是个感情丰富细腻可以跟你猜来猜去的性格,所以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你希望我跟雷决怎么划清界线,我现在放手让他去死怎么样?”

言域眉头慢慢蹙紧,眼神也渐渐冷了下来,他道:“可以以后再谈。”

“以后?”我哈哈笑起来,“哈哈,言域,你这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再谈?你明知道我的过去,是你硬要跟我在一起,现在你看见他,你又受不了了?你不能接受我的过去了是不是?你只要一看见雷决你就想起我是个有过去的女人,是不是??”

言域道:“手上用力。”

我:“???”

言域又道:“我要撤手了,你按好。”

第270章 五十万借军不稳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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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赶紧把手按牢,言域猛地松手,起身要走。

“言域你给我站住!”我急的眼眶都有些灼热起来。

“你这是在对我发号施令?将我当臣,命令我吗?”言域虽停了脚,却并不回身。背对着我冷冷的说。

我又笑了,“我何时将你当做臣?还不是你从一开始就什么事都听我的,现在你是在怨我对你发号施令吗?你大可以不做我的臣,大可以什么都不管只待在清衣卫里,可你事事都要操心,怪我吗?是我让你做那些事的吗?!!”

“是!!”言域突然低吼一声转身过来,双眼遍布血丝咬牙道:“因为你根本不需要一个无能的人陪在你身边!我做那些事就是要让你离不开我,就是要让你凡事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我,我错了么?!”

“我更不要一个身不由己的江湖少主勉为其难来做我的凤亲王!!你勉强自己做你不愿意做的事,越来越不自由越来越不像你自己,你说我该怎么办?假装看不见你这层层的伪装强撑的笑脸嘛??!!”

言域深呼吸几次之后仍是难以抑制一般道:“谁告诉你我勉为其难?你看我做哪件事是勉为其难?为了你我心甘情愿!”

“为了我?那你自己呢??你说你想知道雷决要什么,那你要的是什么?你能一辈子陪我坐在玄苍的皇位上,能吗??”

“为什么不能??!!”言域突然就抬高音量吼了一声,“一生一世永不言弃,不是说好的吗?!”

他从未如此失态过,我竟是被他吓的一时愣住了。

言域捂了额头,颤声道:“我只是……没有你那么快就习惯……你可以等一等我,我就快习惯了……为什么要这样逼问我?为什么一定要我如此难堪?”

就连呼吸都已经开始牵扯着我心里的疼痛,我也知道这样的争吵没有任何意义。

片刻沉默后,我道:“扯远了,其他事都可以慢慢谈,雷决这件事我必须跟你说清楚。如果今天雷决死了,我跟他一起死,这叫偿命。如果今天死的人是你,我也跟你一起死,那才叫殉情。”

言域捂着额头的手忽而垂下,望着我道:“薇……我不是要你……”

“你心里不安,我明白,可我心里也不舒服。吵一吵也好,发泄出来我们都能好受点。言域我说过很多次了你可能还是不信,但是我爱的人只有你。我跟雷决已经过去了,纵使他再怎么出色,再怎么天下无双,我的夫君有你一个人就够了。如果这些话还不能让你打开心结,那这就真的不是我的问题了,请你自己想办法解决,恕我无能为力。”

“你们两个吵什么?”雷念的声音突然传来,紧跟着他带着亲儿子走了进来。

亲儿子走到言域脚边坐下,仰起头看了看言域。

言域对雷念道:“我回宫一趟安排接下来的事,这里有劳你。”

雷念点头,“三天后我要出去见施赞,你及时回来便好。”

言域道:“好。”

雷念道:“你没事吧?”

言域摇摇头要走了,亲儿子想跟他走,他低头对亲儿子说:“你留下。”

于是亲儿子就真的留下了,到这床榻里侧角落里一窝,整个狐狸占了很大一片地方,它蜷起个舒服的姿势就那么闭上眼睡了。

看看雷念,雷念也看看我,他走到床榻边在刚才言域坐的地方坐下,盯着雷决看了一会儿,探了雷决的脉象后道:“你怕是要不能动弹这么捂上几个时辰了,言域不陪你?”

瞪雷念一眼,我怒道:“都吵架了,他还会管我嘛!”

雷念耸肩道:“确实,他这个人,惹急了就不理人。真的是很不给面子,实在是很无礼的一个人。”

“……”雷念这么骄矜的人居然说言域无礼?趁机抹黑么?我道:“你当他面这样说会被他打死的。”

“好在他不是那么容易就急的人。”

我又道:“你这话也算不得是在夸他。”

雷念“啧”了一下,看了我须臾,我也盯着他看,他那没什么血色的脸上比先前鲜活了一些,挑了眉道:“总体来说,言域还是很不错,尤其是对女人。他对你真的是情深似海,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我没有不满意!”我就知道他看着我没好话,几乎立刻就怼了回去。

“那你们还吵架?”

“是他非要吃你哥的醋,我能怎么办?我又没有跟你哥不清不楚!这样他还要吃醋,我也是有脾气的!”

“比起吃醋,我倒觉得他更像是在跟兄长暗中较量。”

“那是一回事!”

“当然不是一回事,你啊,真的是不懂男人。我告诉你,言域这个人,你别看他斯斯文文很好欺负的样子,他好胜心可是很强的,会一个个跟身边的男人比,将那人比下去了,他就会再换一个人比,直到没有人比得过他。他跟我较量那阵,你又不是没看见。”

“……”我道:“什么时候?”

“从你认识他开始啊,你忘了?”

“……”我以为那时候言域只是因为雷念对我不敬,他讨厌雷念而已。

“可惜啊,他这次比到了我兄长身上,他自己却还意识不到根本没有赢的可能。其实他跟我兄长比什么,根本就不是能放在一起比的。”

我再怒,道:“怎么不能比?言域明明就很好!你兄长又酗酒又瞧不起女人,哪样比言域好了?!”

雷念瞪了我一眼道:“妇人之见!”

我也瞪他道:“恋兄狂魔!”

“……”雷念沉默一番,道:“我好心,再跟你说一句。男人跟男人斗起来,没你们女人什么事,跟吃醋也没太大关系。他这样好胜并非坏事,钻了牛角尖就是不妥了,你要是不知道怎么教他,那你可以拜托我去教他,或者你让他自己碰几次钉子,让他自己疼一疼便自然懂了。”

我呵呵道:“他怎么不懂,说不定他可比你懂得多了。”

“……你怎么又冲我来了?跟我吵什么,我又没有得罪你。”

“……”我调整了几次呼吸,道:“不与你吵,如果事情真是你说的这样,那就是我误会他了。他走了没?没走你帮我叫他进来我跟他道歉。”

“道歉有什么用?你这女人也是奇了,还说以天下至柔驰骋天下至坚,瞧你治国倒是越来越过得去了,可怎么对男人这般直来直去?言域怎么会喜欢你这种不解风情的女人?”

“滚!!!”我要是能动手,肯定抓起旁边的剑一剑戳死雷念了。

“呵呵,我去瞧瞧药好了没,你给我按好了,要是我回来兄长有什么不妥,言域可不在,清衣卫都只能听我的,可没人就救得了你!”雷念一边说一边走了出去。

第271章 五十万借军不稳四

人都走光了,我浑身力气都用在手上捂雷决的伤口,看着他伤口的血总算是慢慢的不往外流了,我稍微松了口气却仍不敢懈怠。维持一个姿势是很累人的,不多久我就开始腰酸起来。

看看床脚那么大个狐狸,我伸出脚去踹一踹它道:“喂!别睡了!过来给我当靠枕!”

亲儿子睁开眼似乎不满的看了看我,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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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2章 五十万借军不稳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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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念审娄清玄的细节我已经迷糊的听不明白了,这番又是刀光剑影又是隔一阵就要放血给雷决喝的可是给我折腾个不停。等雷念跟我说完都已经到了午膳的时候。

膳食倒是有人送来,可我捂着雷决的手却撤不掉。

雷念掰起我两根僵硬的手指看看,道:“试着把手拿掉看看。”

我“嗯”了一声,动了动,手却好像长在了雷决身上一样,重的根本抬不起来。

见状,雷念一手搂住我的肩膀,另一手握住我两个手腕,缓缓帮我把手拔起。

雷决心口这个血洞被凝固的血液堵上了,手撤开带走了一些血痂,里面的鲜血往外流了一些,我赶忙又要用手去捂,雷念搂着我的手轻轻一拍道:“可以了,剩下的交给我就好。”

既然雷念这么说,那我也可以放心了,身体往后一仰倒在亲儿子身上,紧跟着就感到两只手从指间麻到了上臂,麻里还一阵阵的疼,结果我就维持着两手交叠的姿势动也不敢动,暗暗觉得自己就像个将要尸变的僵尸。

雷念给雷决擦拭了伤口又换新药,包扎妥当后看了我一眼道:“你这姿势是……”

我道:“又麻又疼,动不了了,你快点把我两条腿拉一拉让我把腿伸直,我腿早就没知觉了。”

雷念跳到榻上抄了我将我摆了个直挺挺的姿势给雷决并躺着,道:“这样可以?”

我脖子还能动,摇摇头道:“不知道,屁股以下没知觉,可能是不中用了。”

雷念蹙着眉捏了捏我的小腿,“怎么样?”

我摇头,“没感觉。”

“这里呢?”雷念又戳了戳我大腿外侧。

我道:“要不是我看着你戳我,我都不知道有人在碰我,你说呢?”

雷念“啧”了一下,很不耐烦的上手开始沿着我腰腹往下缓缓按摩。

我感受了一下,确实是屁股往下开始没知觉的,雷念这手按到哪了我只能靠眼睛看,当他手要握我大腿时我道:“你能不能注意一点不要碰到不该碰的地方?”

雷念怒道:“再没知觉就真的要不中用了,你把眼睛闭上!”

“不行!你快点把手拿开!”

“你给我闭嘴!”

正在争执,门外一个女声道:“陛下,百灵奉凤亲王的令前来侍奉。”

我赶忙对着百灵吼道:“百灵!!快进来!!!”

百灵立刻冲了进来,看见雷念手正在我身上放着,百灵眉头一蹙就要拔剑,我又赶忙道:“别打别打,雷念你快给我滚下去!”

雷念先瞪我一眼,又瞪百灵一眼,默默下了床坐到桌边去喝酒去了。

百灵将拔出一半的剑又插了回去,打量了我一个来回,百灵道:“陛下,奴婢等已辟出旁边一间民宅,我叫她们准备了热水,陛下要不要先去沐浴?”

“不吃饭吗?”雷念口吻很是不爽。

百灵看都不看雷念只等着我下令,我反正浑身也动弹不了,又闻着一鼻子血腥味实在难受,一点胃口都没有,我便对百灵说:“那又要麻烦你抱我去了。”

百灵道:“陛下,百灵失礼了。”

说罢她便隔着雷决将我抄着横抱起来,我这腿一阵痛麻,哎哟哎哟叫了几声,百灵立刻慌了神低头看我道:“陛下受伤了?”

我道:“哎哟……没有没有,腿麻了……你别理我,过一会就好了……哎哟,走走走,快洗澡去,洗完澡再说。”

如此这般的被百灵抱着出了这间民宅,一看外面乌压压等了一片的大臣官制的人,我恨不得立刻捂住脸别让他们看见我这个被婢女抱着的丢人模样。

可那仲羽的二哥仲延却和纽朔一起带着这些臣子呼啦啦就跪下了。

“我等护驾来迟请陛下降罪!”

这声音真的是听得出他们一个个痛心疾首又内疚难当啊,我赶紧对纽朔道:“纽大人你赶紧带他们回宫去,这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

纽朔却抬起头来紧蹙着眉头高呼道:“陛下!!臣等有罪!!!!”

这个人太古板说不通的,我又换个人,盯着人群里的晋系道:“晋系,你赶紧跟纽朔一起把人都带回去!一切听国师安排,一个人都不许留下!赶紧走!”

说罢我低声催促百灵快进民宅去。

留下一干大臣跪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我丢人丢到老家去了都,再看看人群里还跪着两个督主,蓝箴修和封连城,哎呀真的是丢人。

我带着一腔恨不得死了算了的耻辱感,被百灵抱进另一间民宅,这民宅倒是收拾的很利索,而且进去一个男人都看不见,都是平时百灵手底下那些个婢女。顿时有一种回家了的感觉,人生第一次感觉到还是身处于一群女人之中比较舒服,男人都太可怕了。

民宅没有汤池,百灵帮我一件件脱了衣服又把我放进一个大浴桶里,瞬间我整个人感觉将要升仙了,泡热水澡这么美妙,我以前怎么没发现?

这回百灵用皂荚帮我擦洗身体我没拒绝,毕竟我是真的不太能动弹。而且百灵一边擦洗一边帮我按摩,力道恰到好处,非常舒服。

洗到我手腕割伤处,百灵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小心的帮我擦净那伤口周围的血迹,后面都避开伤处不碰,也没有多的话说。

“百灵……”我却是有事情想问的。

百灵点头道:“陛下有何吩咐?”

我道:“没有吩咐,就想问问言大哥。”

百灵道:“王爷回宫匆忙沐浴后便去找国师议事了,不过王爷有交代,今夜王爷要留在宫里。”

我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也是,外面发生这么大的事,不用想都知道皇宫里乱成什么样子。言域回宫之后肯定要跟暮长烟一起商量着应对的,哪能那么快就回来找我。

洗完澡百灵又细细的给我包扎了手腕,膳食已经送到了,我坐着扒拉着菜还是吃不下。

百灵立在一旁道:“王爷还有交代,若是陛下不好好用膳,王爷要治百灵的罪。”

这真是……我老实的端起饭碗,一口菜一口饭吃了一碗,饱了。

百灵奉茶过来,我喝了两杯,见手脚都活动自如了,带着百灵回去瞧了瞧雷决,正看见曹侃带着两个侍卫一起帮雷决宽衣,像是要给他擦身,我又忙退出了屋子。雷念却不知道去哪了,不过他既然不在跟前,想必也是雷决情况还算稳定。

百灵又道:“王爷还有吩咐,请陛下沐浴后好好睡一觉,否则王爷要治百灵的罪。”

“……”我无语的看看百灵,她垂目的样子不像是跟我开玩笑的,我道:“那你找个人守在这里,若是贤王寻我,一定要叫醒我。”

百灵福身道:“遵命。”

第273章 五十万借军不稳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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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觉从下午睡到半夜,醒来百灵就站在我床榻边,见我睁眼,百灵端来热茶双手递给我道:“贤王来过,请陛下醒来后去一趟。”

我赶紧将茶喝了,披了衣服,百灵要给我梳头我摆摆手说不必了。

都这处境了,还梳头,雷决要是不好,我这头就要切下来给夜幽人当皮球去踢了。

披头散发的一溜跑到旁边雷决所在的民宅,走进院门正看见雷念拎了个酒壶站在院子里看着天发呆。

走到雷念跟前我也看一看天,今夜多云,月亮若隐若现,星星都黯淡无光,“有什么好看的?”我不解。

雷念道:“没什么好看的。”

我点点头,“是没什么好看的啊,那你还看?”

雷念瞥我一眼,转身进了屋。

跟着雷念走到雷决那间卧房,曹侃正在门外守着,见我抱拳颔首。我多看了曹侃两眼,他双目仍旧无神,脸上却看不出什么情绪。对他点点头,我便跟雷念进了房,曹侃则在屋外将门关闭。

看得出雷决已经被细细的擦过脸和身,也换了干净的玄色衣袍,只是他心口一块不能被衣料覆盖,那一块胸膛的衣服都是向左侧敞开着的。

锦被盖在雷决腹部以下,见他虽面无血色,但睡颜还算自然,我问雷念:“雷决的气息和心跳都稳吗?”

雷念点点头,“稳是稳,却是低烧不退了几个时辰了,喂了药无用。”

我赶紧做到雷决身边摸摸他的头,果然是比我提问要热上许多,我道:“怎么不让百灵直接叫醒我?”

雷念道:“现在来也不晚。”

撸起袖子要去雷决的剑上割,雷念却上来拉我手腕看了看道:“你没个轻重,先前割的太深了,这手养两天,换只手,我来割。”

我听话的把另一手给他,讷讷道:“难怪这手好像不太听使唤,原来是之前割深了,我还以为是捂伤口时间太久那个麻劲还没过呢。”

雷念看了看我,无言的割了我的手腕,喂雷决喝血时雷念道:“百灵既带了婢女来侍奉,你这双手就不要做旁的事了,要好好养着才好。”

我笑道:“我这割来割去早就习惯了,哪有那么娇气,你等会给我包扎好一点啊,我还要再捂一捂这伤口的,让雷决早点好起来,早点醒过来,否则施赞那里你要是也镇不住,玄苍可就要大难临头了。”

“……”雷念须臾沉默,后道:“你受累了。”

我盯着雷念看了一会儿,“雷念,我发现一件事。”

“何事?”

“只要言域不在跟前,你对我好像也挺关心的,他一出现,你立刻又跟我掐起来了,这是什么原因啊?”

雷念丢我个白眼道:“你想多了。”

不承认就算了,反正雷念就是个很别扭的人,这一点大家心知肚明。

亲儿子自己开了门跑进来,自己跑到床榻里去躺好,姿势就是我靠的极舒服的那个姿势,我看它笑笑,“这狐狸真的是通人性了,赶去救你们的时候,我跟它说让它赶紧去保护雷决,它就果真去了,现在又知道我要受累,过来躺好了让我靠。”

雷念道:“那时秋远刚死,我眼看就要不敌帝衡军围攻,这狐狸扑入人群瞬间咬死十几个帝衡兵士,竟一时间让那些兵士不敢近前。”

“这么厉害?转瞬咬死十几个人?”我再看看亲儿子,明明就是大暖宠一只。

“言域家似乎有驯养雪狐王的秘籍。”

我想了一想,“不知道啊,言大哥家里好像跟雪狐是有什么渊源的,他送我的笔,笔杆上雕刻的也是雪狐的图样。”

雷念沉吟片刻道:“不知道你可以问问他,怎么你好奇的事也从来不问他的么?”

“那言大哥如果想说会自己告诉我的啊,如果我问了他不想说的事,岂不是让他为难了?”

雷念道:“你和他之间分这么清楚做什么?”

是啊,分那么清楚做什么?这个问题真把我给问住了。我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对于他的事,我关心的是太少了。”

伤口包扎妥当爬上床找了个舒服姿势靠在亲儿子身上后,我将手掌覆盖到雷决胸口。

雷念去吩咐了一句,曹侃给雷念拎了几大坛子酒,雷念就坐在屋里开始一碗一碗往下灌。

百灵送了膳食来后便退下了,雷念问我吃不吃,我摇摇头道:“没什么胃口。”

雷念盯了盯我,自言自语一般道:“那你就等言域回来喂你吧,你不吃我可是饿了。”

然后就看见雷念扒拉着饭菜,吃的也是分外艰难,我嘲笑他道:“言大哥回来看你这样吃饭,也是要念你的。”

雷念竟笑了一笑,“他这个人……”

我赶紧打断他可能不怎么好听的评价道:“言大哥多好啊!”

雷念蹙眉,“我又没说他不好?”

我道:“看你那表情就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一声轻笑而后玄瑚渐渐显现,她习惯性的先甜甜的笑着叫了我一声,然后一转身就跑到雷念对面椅子里坐下,以手支腮仰慕的看着雷念那犹如嚼蜡的模样。

我道:“你的瑚儿看着你呢,能不能给个笑脸?”

雷念一怔,旋即抬头,对着对面椅子笑了一下,玄瑚叹口气忧心忡忡道:“言大哥不在,他也不好好吃饭了,这可怎么办?”

我便又道:“让你好好吃饭,你就抓紧吃饭吧!”

雷念便一点头,端起饭碗就着菜很快吃完了一碗,抹了嘴后他看向我,我瞧着玄瑚高兴了,便道:“嗯,她很欢喜,叫你少喝点酒注意身子。”

玄瑚的嘱咐雷念总是愿意听的,他又浅浅一笑,对着对面椅子道:“知道了。”

我突然想起以前跟言域聊过的一个话题,后来没下文了,我便问雷念道:“你们夜幽不是有祭司么?祭司能不能看见玄瑚?”

雷念眼神一凛,“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挑眉道:“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让你跟玄瑚见面。”

雷念思忖一番,冷声对我道:“人鬼殊途。”

就这么一句话,玄瑚的笑脸立刻隐没,见她起身似乎又要告辞,我赶紧对玄瑚道:“玄瑚你等等!”

玄瑚便听话的站在原地不动弹了。我又对雷念道:“你怎么这么说话?我是说到你们夜幽的什么秘密了让你这么警惕么?”

雷念这又立刻忘了玄瑚的嘱咐了,倒了碗酒,喝了后道:“若祭司可见玄瑚魂魄,你这身份可就瞒不住了。兄长都格外注意着不让祭司见着你,你倒是自己想往刀口上撞?”

“……”我低头看看沉睡的雷决,“他不让祭司看见我?”

“兄长并不希望你的身份被他人知晓,你告诉了言域便罢了,以后此事万万不可再提。”

又是一碗酒,我却觉得不大认同雷念的意思,便道:“即便被看见了,那又如何?谁有什么实证能够证明我不是玄瑚?这种怪力乱神的事情真有人信?”

第274章 一体两魂何去留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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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念将又喝干的酒碗往桌上重重一落,“哐”的一声后,他蹙眉道:“我言尽于此,此事不必再提!”

说罢雷念就要走,玄瑚急急去追,我在榻上莫名其妙的对他背影道:“你搞什么?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你和你哥是不是瞒着什么事情不告诉我?”

雷念停下脚几步跨回来在榻旁盯着我道:“你等兄长醒了自己去问,若兄长首肯我自然遵从兄长的令,你与我纠缠有什么用?”

“……”我眨了眨眼,“也……也有点道理哈,那我等他醒了我问他。不为难你了,问他也是一样的,对,我去问他。”

雷念咂了一下嘴,道:“我不是跟你提过,你醉酒的事?若说我有什么瞒着你的,那只有这一桩。”

我脑子瞬间空白,“醉酒?什么时候?我喝醉过?我……啊,你说去年春耕出巡的时候?”

雷念颔首,依榻而坐。

那个醉酒,雷念好像说过我喝醉了之后干了点什么事,在帝衡的时候他也提起过后来没说完,我这个脑子这些不打紧的事情过去了就忘了,也没有再惦记着去问。

这次再被提起,我想着无论如何不能再话说一半了,便道:“那天我喝醉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让你耿耿于怀啊?我非礼你了么?我觉得我好像还没那么饥渴?”

雷念瞪了我一眼,四下看看道:“瑚儿呢?”

我一指床边道:“在你旁边站着呢。这事玄瑚也知道?”

雷念点了头,我默默看向玄瑚,“玄瑚,你也有事情瞒着我?”

玄瑚立刻局促不安起来,对我连连摆手道:“不,不是我想瞒着,雷念他让我不要说的,说告诉薇姐了只会让薇姐徒增烦恼,我就……我就……”

瞧着她急的小脸都发红了,我于心不忍,便道:“好了,我又没有怪你。那夜究竟发生了什么,你现在可以说了?”

玄瑚很小女人委屈的看了看雷念,抿起那樱红色的小嘴。

我瞪雷念道:“你不发话她不敢说啊!”

雷念便道:“你醉到人事不省后有大约一刻钟的时间突然清醒了过来,但醒来的人并非是你。”

“不是我?那是谁?”

玄瑚在一旁讷讷道:“是……是我……”

“!!!!”我瞪大眼睛盯着玄瑚道:“什……你什么意思?意思是我醉酒后你魂魄回这身子里了?然后呢?”

“然……然后跟雷念说了几句话,我就又离开这身子了……”

我惊得已经忘了去捂雷决的伤口,脑袋里一阵一阵就像是被谁用力打过一样的闷疼着,伴随着嗡嗡的耳鸣,我再度望向玄瑚道:“你回来那一刻钟时间里,我在哪?你看得到我么?”

玄瑚用力点点头,急道:“看得到!薇姐就睡在我旁边……”

我举起两手捂住脸,捂了很久。

言域问过我我会不会魂魄离体,我说不会,原来我根本就是并不知道!原来,我的魂魄……可能离开???

那么我……

我……

玄瑚……

玄瑚有可能会回来???!!!

愕然放下双手,我从床上跳到地面,张开双臂对玄瑚道:“你试试,你试试回来看看行不行!如果可以,这身子是你的,我还给你!”

“薇姐!!”

“你胡闹什么??!!你清醒一点!!!”

在玄瑚哀呼声中,雷念一把拽我过去握住我双肩晃了晃,我被他晃的头晕,便伸手推他一下道:“你干什么?我很清醒的。”

玄瑚也过来拉住我的手道:“薇姐,你听我说,我试过的,试过的,我不是撞过你几次?说是不小心,其实就是……我回不来的!我试过了!”

“……”

我其实也想不起来玄瑚什么时候撞过我,不过这丫头经常一兴奋就扑过来抱住我倒是真的。

而每次玄瑚扑来都是肉碰肉,根本没有要把我灵魂撞出去的感觉。

我转眼看见雷念的酒,便走过去倒了两碗,跟雷念道:“来,灌醉我,再试试。”

雷念过来夺下我的碗,横眉怒道:“你以为在帝衡我为什么总有意无意跟你饮酒,就是锻炼你的酒量,免得你再轻易醉倒魂魄离体。我这番苦心,你今日就要辜负了吗?”

“……”我默默看看他,心又开始痛了,我道:“我不走,玄瑚怎么回来?你不希望她回来?”

玄瑚在旁边一跺脚蹲下去又要哭了。

雷念将酒灌了下去,把碗一扔,道:“兄长要你好好活着!若你有事,兄长会杀了我!”

“你哥他现在又看不见!试一试不行吗?试一试你会少块肉吗?”我真的是不明白这个人的脑子是怎么长的了。

雷念却脸色更难看,对我咬牙道:“试一试?试一试万一你回不来了你让我如何与兄长交代?!”

“交代什么!只要玄瑚回来你们就可以真的在一起了啊!你管你哥说的话做什么?你哥他又凭什么决定我的去留?他跟我有半分钱的关系吗???”

“怎么没有!!我兄长一颗心里装的可全都是你!!!”

“……”

我大脑又是一瞬的空白。

懵然之间,我颓然落座在椅子里,思来想去终是那个结论。

这个世界,这副身体,玄瑚是主我是客。

“来人!”

对门外高声下令,百灵和曹侃一起进来,我对百灵道:“我要喝酒,贤王不许,你给我把他赶出去,如果他不从,就找清衣卫来。”

“你!”雷念一字怒斥,百灵已经领命上前,横身在我和雷念之间。

我拿起另一碗斟满的酒,放到唇边,闭气一口口往下灌。

玄瑚在一旁哭着求道:“薇姐不要……万一薇姐真的回不来,玄苍怎么办?”

我道:“有国师,有言域,有雷决,玄苍不会再灭国了。”

百灵回了一下头,似乎不解我为何突然这么自言自语。

雷念却是蹙紧了眉,他一定清楚,这是我与玄瑚的对话。

玄瑚又哭道:“薇姐,那小颖小泽怎么办呢?”

我正欲再斟酒的手顿了顿,苦笑道:“我本就不是一个多好的娘亲,你待我好好照顾他们吧。”

雷念怒道:“你自己的孩子,你自己去照顾啊!!!”

百灵道:“陛下是不是有什么吩咐?”

我对百灵摇摇头,继续斟酒饮酒。

就算我在这个世界有了牵挂,有了亲人,有了……那么多割舍不掉的人。可只要玄瑚能回来,我必须将身体双手奉还,没有什么条件能谈。我不能为自己苟活抢了别人的命。

玄瑚已经泣不成声。

第275章 一体两魂何去留二

雷念一把将百灵推开,百灵拔剑一瞬,雷念突然单膝跪在我跟前,一手放上我的膝盖,哑声道:“你……再等一等,请你再等一等!等兄长醒来,等言域回来!”

言域……

我笑一笑,推开雷念的手道:“你哥不该遇见我,言域更不该。既如此,就让一切回归正轨吧。”

“什么不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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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6章 清衣十二宫不复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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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在一旁看他们拉拉扯扯,雷念无奈又不能对言域发脾气,被他盯着笑笑的雷念整个人都不好了。

“你……你别盯着我笑了,我被你笑的骨头都酥了。”话虽如此,雷念却也是看着言域的。

言域又低笑了一声,拽着雷念的胳膊,乖巧的点了点头后道:“那……我看哪?”

雷念指一指我,“看她。”

言域脸偏向我一些,眸子迟迟才转到我脸上,也是对我笑了笑,道:“他让我看你的,不是我要看你的。”

“……雷念你回去照顾雷决吧,言大哥交给我。”

说着我走到床榻旁,雷念起身对我道:“有什么事明天再说,今夜别再折腾了。”

点点头算作答应,雷念又看了眼言域,才离开了这间房间。

百灵端来了热水,我取出盆里的布巾拧干,给言域擦了脸和手。想起他后腰的伤,我让他趴下给我看看伤口,他也照做,趴平了侧脸枕在枕头上,一直都笑笑的盯着我。

除去他的腰带和外袍,掀开他衣摆便可见他紧实的后腰,肤色白皙,那道血痕更显狰狞。伤痕边缘虽结了痂,可当中一些的位置却血痂脱落,黏在了包扎的绷带上,我动作虽很谨慎,却还是在除去绷带时让言域这伤口又流血了。

百灵递给我伤药,我慢慢撒在伤口上,一边撒一边看言域轻问:“疼吗?”

“不疼。”言域笑答。

给他换上新的敷药为他重新包扎时我见他还是对着我笑,我便也笑一笑问:“你怎么一直在笑啊?”

言域笑容又扩大了些,低低笑出了喉音,却没有回我的话。

伤口处理妥当后百灵退了出去,我侧躺到言域身边拉被子盖上,手放在言域后腰伤处捂着,想帮他快点好起来。

言域见我躺好,往我跟前挪了挪,他的脸距离很近,笑容不减。

我用指尖刮一下他的睫毛道:“你这是连着两日一夜都没睡了吧?”

他笑道:“嗯。”

我道:“那把眼睛闭上,睡觉吧。”

说完我空着的手在被子里找到言域的手握住。

言域眨了两下眼,应该是困了,声音有些迷糊道:“你吃饭了吗?”

吃没吃我自己也不记得了,我道:“我不饿,睡醒后我们一道用早膳好吗?”

“嗯,好。那你吃饭了吗?”

“……”

还想着能正常对话应该没什么问题,但言域又问了一遍同样的问题,我才知道他这看着还算正常的表象下怕是醉的不轻。我便握一握他的手道:“我吃过了,吃饱了啊,先睡觉好不好?”

“呵……”言域笑笑,“你又骗我了,你没吃饭。”

“……我没骗你。”

“明明就没吃饭,还骗我。”

“……好,我错了,我没吃,明天我一定多吃点。”

言域却转了个头,面朝另外一侧,将后脑勺对着我了,想着是他困了换个姿势要睡了,却听他呢喃一般低语道:“你不吃我也不吃,都不要听话了。”

仔细想想,吃饭这种小事要不是言域天天盯着我,我可能真的会找各种借口不好好吃。就是这种小事,他醉了还放在心上,究竟是多么深入骨髓的执念啊。

摸摸言域的头发,听见他呼吸慢慢平稳,想着早晨醒了一定要百灵好好准备个早膳跟言域一起用。

而后有言域陪在身边,我分外安心,才醒了没多久竟又困倦起来,将头靠在他肩上不多久就再次沉沉睡去。

然而一觉醒来身旁人已不在,问百灵,百灵说言域又回宫去了。

我略感不安,对百灵道:“言大哥留下什么话吗?”

“回陛下,没有留话。”百灵福身时如此回答。

我墨迹着迟迟不吃早饭,百灵将膳食传来却不催促,就连我起身说要去找雷念,百灵也没说什么。

竟是连让百灵督促我吃饭的话也没有留下了。

见到雷念,我才知道言域这趟回来是将凌霄押了来,交给雷念与娄清玄一并处理。另外我未起床时言域已经跟雷念大概说了青雍之所以拐了自己孙子去往帝衡的所谓理由。

说来可笑,青雍只是觉得在玄苍受到了慢待,因为他在皇城的熏香商号我没有给他亲笔题匾。我这么丑的字,别说青雍,就是暮长烟找我题字我都是一概不理的。

以前在帝衡,青雍的总商号可是皓渊亲笔写的匾。

青雍觉得这次他只要回帝衡,就又能以皇家御笔钦赐的匾额再开新店了——至少皓渊写给青雍的密信里是这么承诺的。

于是青雍就很果断的让他儿子青川赶紧去送死,不顾自己孙儿的死活毅然决然踏上了回归帝衡投靠皓渊之路。

十二宫之祸刑部已经审案告结,行刺罪责一人:青川;知情不报四人:尹暖、尹轩、凌霄、褚悦。

经查无罪者:白湛、方绩、长染、楚巡、敬廷。

长染在事前烧成灰烬的并不是密信,长染只是在自己房里做了个小的祝祷议事烧了点长生符。

青川行刺是受青雍胁迫,青川死罪可免,青雍作为祸首被刑部定了死罪,但这二人最终如何定罪,需大理寺再审后定。现青川与青雍已正式由刑部移交大理寺。

知情不报四人刑部定罪入刑部狱三至五年不等,最终定罪仍需大理寺裁定,已移交大理寺。

五人无罪无需大理寺再审,五日内可以放人,言域已在元建大环内梧桐林新言宅辟出地方,用以安置白湛、方绩、长染、楚巡和敬廷。

至于卫风和左夏,这两人是娄清玄的人,青川行刺前这两人所烧的密信并不是皓渊的,而是娄清玄关于两万帝衡军作乱的密令。

唯独一个凌霄,既是皓渊密信知情不报者,又是皓渊掀起两万帝衡军之祸的玄苍内应,这罪是必死无疑,谁审也就不重要了。

仲羽和纽朔都很有原则有底线,但是国难当头,刑部与大理寺也只能一致同意将凌霄娄清玄,以及有参与的卫风和左夏一并交给夜幽秋远军副将施赞处理。

如此一来十二宫祸事也算是告一段落了。

第277章 一体两魂何去留三

凌霄和娄清玄、卫风、左夏送给施赞后,施赞还耐着性子又审了一遍,虽是知道了秋远并非玄苍迫害致死,雷决也并非玄苍蓄意所伤,可这也不过只稳住了施赞一天。

到了约定的第三天,施赞便开始在元建大环外击鼓喊话,要求交出雷决。

雷念领了曹侃出去,雷念是去找施赞拖延时间,曹侃是奉雷念的命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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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8章 一体两魂何去留四

言域低垂眉目浅笑着点头道:“是,我仍可以做玄苍的战将,仍可以率领清衣卫,确实没必要连官职也撤掉。”

“……”我道:“那么,你的意思是你不想继续为玄苍效力?”

言域笑着摇摇头,“我没有什么想法,万事但听女帝下令,我照做就是。”

而这女帝,并不一定是我了。

“无事的话,我去门外守着待命了。”

说着,言域起身对我微微躬身。

“言大哥,你……你还是坐下,我们聊一聊。”

言域摇摇头,“我没什么话要说了。”

“可我有。”

言域便抬眼看了看我,恭顺道:“好,那我坐下。”

于是他又坐回我对面的位置,微微垂头,他脸侧的发遮了他的神情,我却觉得那些发丝之后的他应该还是笑着的。

空洞的笑如同失了魂,放弃了一切挣扎,也放弃了思考。

我看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已经心疼的将要麻木,看了他一会儿,我其实是很想去抱一抱他,很想温声细语跟他好好商量一下的。

可若事情有转圜余地,有另一种可能,那才叫商量。

没有其他可能性的死路还有什么可商量的,我不能牺牲无辜的玄瑚,那就只能牺牲我和我身边的一切,道歉无用,告别无用,更不需要理解和宽恕,都没有意义。

我本不该存在,本来,这一切就该是玄瑚的,若我有可能会彻底离开,那我就必须将这种可能性作为必然发生的结果来对待。

否则该断的没有断,留下的人又要因我痛苦多久……

既然要断,也就不能再管我心里好不好过,不能再管我走前的话到底有多残忍了。甚至,我觉得应该越残忍越好,越残忍,越可以让身边的人对我断绝一切怀念,最好想起我就厌烦,不愿想起我,也不愿再提起我这个人,就最好了。

干干净净,痛痛快快。

心中默默叹口气,我道:“言大哥,若将你换成是我,你会怎么做?”

言域似乎想了一想,又似乎根本没有想,默然片刻,他道:“我不是你。”

“我是说如果,如果你在别人身上复生了,到现在你发现这身子那人是可以拿回去的,你会等着那人开口跟你要么?”

言域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

我道:“言大哥你不会的,你这个人总是体谅照顾着周围的人,怎么会抢走属于别人的身子拒不归还。”

言域道:“你别问我,我真的不知道。”

“好,那我问你一些你知道的事。”我顿一顿,后道:“我若真的走了,消失了,回不来了,你有什么打算?”

言域脸侧的发颤了颤,他轻声道:“我……没有打算。”

“没有打算?那你现在就要开始考虑了,以后何去何从,想做什么。若你想领军打仗,就留在玄苍,若你不愿意,我也希望你帮玄苍打完这艰难的一仗后再说。”

我知道我自私,可玄苍如今可用的战将除了言域和他正着意培养的几个清衣卫里的人,真的点不出其他人了。就算我不在了,玄瑚也需要言域,玄苍也需要言域。

言域的头又低垂了一些,他道:“好,我领军打仗。”

“然后呢?你想做什么?”

“然后……”言域似乎又想了一想默然了片刻,又道:“我不知道。”

“你就没有什么想法?一点都没有?我走了之后你就没有任何自己想做的事了吗?这不像你啊,言大哥!你能不能振作一点?”

情急之下我起身站在言域跟前,想去碰碰他,可我知道我的触碰并无法给他力量,相反的,只会给他带来更多的绝望。

言域抬了抬头,看了看我的衣服,抬手,指尖在我腹部抚了抚,他道:“我想的事,有的,想跟你有我们自己的孩子,想看着孩子们一天天长大,无论男孩还是女孩,性格和相貌都像你是最好,像你就永远那么有主意,永远不被别人绊着手脚,想做什么,就可以自己做主去做了,如此最好,不会像我一样将一生的打算都赌在了一个人身上,那人若不需要我了,我便是一具行尸走肉,再不知道自己是谁,该去哪,该做什么,该说话还是该笑,该去战场杀敌还是该回言家继续做生意……”

轻声说着言域缓缓站了起来,手指又在我脸上划过,他目光是放在我脸上的,可眼眸却涣散着失去了焦点一般。

“带我走……”

我蹙眉,“带你走?带你去哪?”

言域笑着摇摇头,“不,你是要逃开我的,怎么会带我走。”

“……”我终是抓住了言域的手,“言大哥,你别这样。”

“我怎么样了?”言域歪着头,笑的失神惨淡,“薇姐,我该这样叫你么?”

“……怎么叫都可以,言……言域,你看着我,我不是你此生唯一的寄托,跟我在一起不是你此生唯一可以做的事,对不对?你还有父亲,长姐,你还有清衣卫那么多的兄弟,你还有言家庞大的生意需要操持,你还有梧桐林言宅,还有思白县那一方世外桃源!”

“我不要……”言域眼角逐渐泛红,摇着头道:“那些我都不要……我只要你……”

“言域……”我艰难的握紧言域的手,“你知道,就算你说这样的话,该走我还是会走,你留不住我的。”

“哈哈……”言域忽然笑了起来,他推开我的手转身背对我,一手撑在桌上,又笑了几声,他道:“哈……薇姐,我知道啊,所以你还有什么好问的?要走你走就是了,不用管我。”

我无言的看着这个再熟悉不过的人,再熟悉不过的背影。总是挺拔俊逸的人此时颓然在我眼前,失魂落魄,全是因为我。

点点头,我道:“既如此,你出去守着吧。”

言域便也点了头,绕过我走出房门,继而轻轻将房门关好。

回到床榻里侧,将雷决心口的衣服拉开,将手覆在雷决的伤处。

“雷决啊,雷念不知道能拖住施赞多久,你快醒来吧,醒了赶紧让施领军回军营去别闹了。然后,我也要跟你交代交代了,交代完,差不多了的话,我就该试着把身体还回去了。你看,我也占着这个身子太久了,玄瑚和雷念也瞒了我这么久了,他们这一对苦命鸳鸯也该修成正果了……至于玄苍,我能不能拜托你多帮忙呢?玄瑚她……她可能扛不住的啊……言域可能也要扛不住了……雷决,你快醒过来啊……”

第279章 五十万借军稳住了

我们都以为施赞会给雷念点面子,可是事实证明,施赞根本不会给雷念什么面子。

雷念出去了一整天,入夜起,施赞就已经列兵在元建大环高门之前,剑指大门,准备下令强攻。站在元建大环墙上向下看,正看见雷念和曹侃两个人策马立在门下,以肉身在拦施赞的五十万大军。

施赞活要见雷决的人,死要见雷决的尸。雷念的话,施赞一概不信。

雷念也是一句话:要攻门,先踩过本王的尸身。

眼看施赞领着大军一步一步逼近雷念,施赞军中的弓箭手各个都是瞄准雷念的,已经有几支箭矢失手被放出险些射在雷念身上,施赞对这种“失手”竟视而不见。

哪里是失手,这就是施赞给雷念的最后一点脸面,什么时候他不想给了,便一“失手”要将雷念射死了。

下了墙头回到雷决房里,叫所有人都退出去,包括已整日不再与我有过眼神交集的言域。

我再度割破手腕给雷决灌了许多的血下去,后胡乱扯了绷带将伤口一缠,上榻仔细查看雷决伤口已经结痂,不再流血了。我生怕雷念被施赞射死,咬咬牙抓住雷决的肩头摇晃起来,一边晃一边道:“雷决!你醒一醒啊!”

雷决没有反应。

继续晃,用更大力气使劲晃,一边晃一边急道:“你再不醒,你的宝贝弟弟就要被施赞射成筛子了!”

雷决依然没有反应。

我就这么一直晃,晃急了就拽头发扯衣服,恨不能扇他两个耳光。可是看着雷决这个苍白的睡颜,我又实在下不去手,于是还是使了全力去晃他。

正骑在雷决身上掐着他脖子使劲喊他,言域进来对我一抱拳道:“大环守门兵士来报,雷念身中一箭。”

“……哪中箭了?要紧吗??”

“右侧小腿,曹侃帮他包扎过了,说是无碍。”

“不然就让他进门来吧,施赞要攻门就让他攻好了,那门不是可以挡十天半个月的吗?”

“大门受损极难修复,为一级戒严令考虑,能不攻门,就不要攻门的好。”

“这不是好不好的问题,这是……”

我是真的有些慌神了,默默平复一下,我对言域道:“派一队人出去帮雷念挡箭。”

“……”言域默然须臾道:“我去。”

“不行!你不能去!”

言域却又一抱拳,转身要走。

我连忙从雷决身上跳下来跑去抓住言域的胳膊道:“你干什么?出去挡箭就是送死去的,你不能去!”

言域不回身,冷淡道:“别人挡得我也挡得,我并不比旁人高贵。”

说着他又要走,我只能高呼一声:“百灵进来!”

百灵应声而入,我对百灵道:“凤亲王违逆圣旨,将他拿下!”

百灵怔在原地,言域对挡着他路的百灵道:“让开。”

我拽着言域不松手,百灵只一瞬的犹豫后从腰间拔出长剑横在言域颈项处道:“王爷说过,若王爷有朝一日违逆圣意,要百灵听陛下的。”

我叫百灵进来只不过是无计可施想叫她进来拖一拖,没想到百灵竟然将剑横在言域脖子上。百灵可是言家的人,这个展开真的是让我始料未及。

然而百灵对我来说虽然是个高手,但是对言域来说似乎并没有什么威胁可言。

言域先是轻松挣开我的手,而后抬起两指夹住这一柄长剑的剑刃,他侧目望百灵道:“退下,否则别怪本王不念旧情。”

百灵却紧蹙着眉头改成双手握剑道:“王爷说过,圣旨与王令,只能听从圣旨!”

“当”的一声,我尚未看清,言域已经用手将百灵的剑刃弹开,百灵又要出剑,言域抽出腰间折扇以扇柄对准百灵腹部一击,不见得多么用力,却让百灵立刻跪倒下去,捂着腹部痛苦闷哼了一声似乎再也动弹不得。

我见百灵不敌言域,急忙又要抓言域,抓住的是他方才挡剑的手。

当我碰到一手温热黏腻时心中一惊,抬手看见一手的血,我尚来不及惊呼,言域已经头也不回的走了。

我跑出门去见到的全部都是清衣卫,心中一阵绝望。难道我让清衣卫去拦言域?多半清衣卫也是如百灵一样被言域下过令,若他与我的令有冲突,便要这些人听我的。

一个百灵的长剑已让言域手受伤出了这么多血,我真要让清衣卫去堵他?

分明就是堵不住的,言域在用他的血告诉我,不能拦他。

我苦笑起来,从未想过还会有这样一天,言域违逆我的意思,不惜伤了百灵也要执意送死。

回到屋内我扶起百灵,轻问:“伤的重吗?”

百灵摇一摇头。

我对百灵道:“就算他下令要你听我的,难道你也不顾念他对你的恩情了?”

百灵立即跪地道:“王爷说的清楚,只能听陛下的,我们这些婢女和清衣卫都是以命立誓过的,绝不能违背誓言!”

我还能说什么,什么都不能说了。

默默坐在雷决身边捂着他的伤口,将手上言域的血糊的雷决心口绷带上一片血色。

我讷讷道:“雷决,你要是再不醒,雷念和言域都要有难了。要是他们出了什么事,我不知道你会怎么样啊,我是没法交代了,跟谁都没办法交代。所以雷决啊,你快醒醒吧,我快撑不住了,你快睁开眼睛帮我撑一撑吧……”

尤齐来报说言域帮雷念挡了箭,射中的是言域的右肩。

我点头,让尤齐下去。

好似心已经不知道该怎么疼了,眼泪也不知道该怎么流了。

我摸了摸雷决的脸,靠在他耳边道:“我不能看着他们送死不管,施赞的箭,我去挡吧?”

又想了想,我笑的更苦,道:“不行啊,这不是我的身子啊……怎么办呢?雷决,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问完,我眼前全都是言域一身染血倒在门下奄奄一息的样子。笑在我脸上凝固,我无力的趴在了雷决身上,贴着他耳朵一遍一遍道:“求你了,雷决,救救言域和雷念吧……”

“唔——”

我猛地跳起来盯着雷决,看他眉心蹙了蹙,我赶紧抓住他的手握紧,喜极而泣道:“雷决!雷决你醒了吗?雷决!!!你快点睁开眼睛看看我啊!!!!”

第280章 一体两魂何去留五

一声声近乎哀嚎的呼唤声里,雷决似是被我吵的不行,未睁开眼先开启唇齿,声音干涩道:“不是……叫你……别再叫了……”

我一把鼻涕一把泪道:“那都是多久之前的事了!你知道你昏了几天了吗?你知道我喂你喝了多少血吗?我都快失血过多而死了你还不醒!你快点睁开眼睛啊!”

很费力一般,雷决眼睛缓缓开启一条缝隙,似瞄了我一眼,他道:“说了……叫你……别哭了。”

我抹一把脸对雷决傻笑道:“好好,我不哭,你也别晕了啊,现在施赞在外面拿弓箭猛射雷念和言域,你能不能起来啊,起来出去一趟把施赞压下去再说啊,行不行?”

雷决嘴角扯了个笑,“起……是……起不来,命人……抬我……”

“好好!抬,对抬你。嗯。尤齐!赶紧去传个步辇来!”

清衣卫抬了个可以横卧的步辇,尤齐领着几人慢慢将雷决移了上去,我又找了两个枕头将雷决上半身垫起来一些,随他一起上了步辇,由清衣卫抬着从大环大门下的厚重小门出去。

正看见几支箭矢射向雷念,言域面无表情双眼无神,却是动作极快的将雷念一把拉回,而言域自己则以背去挡那些射速奇快的箭。

尤齐高呼:“夜幽主君、玄苍女君驾到!”

对面乌压压的夜幽大军瞬间静止下来,紧跟着便一排排跪下,形成海浪远去一般的壮丽景象。

而言域,却仍是以身挡了箭,后背又戳了两支羽箭,雷念愕然之间,言域突然喷出一口鲜血在雷念胸前,而后整个人向雷念扑倒下去。

“言域!”雷念惊呼着正面抱住言域下落的身体。

随我们出来的清衣卫已经冲了过去,七手八脚将言域抬回了元建大环内。

雷念尚未回神一般望了我一眼,我对他道:“快进去疗伤!千万别让言域死了!”

一颔首,雷念便也被清衣卫扶进了大环,与他一道被扶进去的还有曹侃。

我们的步辇被一路抬到了夜幽军阵前,一高大粗犷的大将下马跪拜,雷决微微抬手,那人便起身近前。

“撤军……待命……”

就只是这无力的四字之令,施赞便不问其他,直接回身抬手传令道:“撤军回营!”

待下属将领分别领军有序撤离时,施赞回身对雷决抱拳道:“末将护驾不利,回营自罚,不劳陛下下令!”

雷决微微摇头,轻说了一句话。

施赞听不见,又靠过来一些还是听不清,我只得俯身将耳朵贴在雷决唇边,而后起身代雷决下令。

“施赞听令!孤此番受帝衡暗算重伤,若非玄苍女帝率军来救恐已遭不测,如今孤虽性命得保,却仍静养疗伤。今日起,秋远军更名施赞军,施赞任率军主将!孤养伤期间,施赞军听从女帝调遣,如有违令,杀无赦!”

施赞听我一番令下,略显踟躇,望向雷决,雷决颔首,施赞才对我跪拜听令。

我对施赞道:“你且先回营去,自罚一事先记在账上待日后战胜回夜幽后一并清算。帝衡多番挑衅,如今更是伤了夜幽主君,杀害秋远将军与三百御前侍卫,此仇不能不报!大战在即,施将军务必抓紧练兵,不得耽搁!若再有令,本帝会令贤王亲自传令,你等在军营中待命即可!”

施赞双膝跪地叩首道:“谨遵陛下、女君的令!”

说罢起身,恭敬退下,再度上马,策马远去。

我冷汗已经顺着鬓角流了下来,复看雷决,我牙齿打颤道:“这……我说的对吗?是应该跟他这么说吗?”

雷决笑道:“差强……人意。”

说完了他就又昏倒了。

我探了他的鼻息和心跳,并没有什么不妥,只能赶紧让清衣卫把我们抬回去。

等清衣卫把雷决又放回床榻,我赶紧问了雷念和言域的位置,一路狂奔到那间屋外,却听见里面两人正在对话。

说是对话,不如说只是雷念一个人的怒吼。

“那箭,明明可以以剑去挡,你为何要用后背来挡?你是故意寻死吗??”

“你究竟是为什么?因为她要弃你而去你就不活了?你一个大男人竟是这般没有骨气吗?”

“言域,我还当你是条好汉,原来你也不过如此,我实在是看错了你!”

“你笑什么?你笑什么啊???言域!你……你哭了?他妈的你怎么又哭了啊?哭什么啊????”

“……”

我靠在门外的墙上,缓缓坐下。

百灵已经挥退了其他侍卫,跪在我身前轻声道:“陛下,该用膳了。”

我摇摇头,对百灵笑笑道:“不吃了,你去歇着吧,这里不需要伺候了。”

百灵走后,雷念端了一盆血水出来,见我坐在外面,他一瘸一拐的瞪了我一眼道:“不进去?”

我笑着摇摇头道:“你也受伤了啊,歇歇吧,让尤齐他们来伺候就行了。”

雷念怒道:“言域这样子,尤齐伺候的了?我的话他都不听,还会听尤齐的?”

“……有道理,那就辛苦你了。你把盆放下,过来喝两口血补一补。”

雷念将盆摔在地上泼了一地的血水,走到我跟前盘坐下来嘀咕道:“早知道你是这个决定,我就不告诉你了,一桩小事闹得这么厉害。”

我笑道:“小事吗?玄瑚能回来,这是小事吗?”

雷念蹙了蹙眉,我又道:“你若不想说,我便是用刀架着你你也不会说。为什么又说了呢?难道不是想让玄瑚回来吗?难道不是想由我来做这个决定,免得你和玄瑚为难吗?”

雷念又怒了,他道:“纵然我是这样自私的念头,你也可以不必理会我啊!”

“那你为什么挑这个时候说?”

“……”雷念沉着脸思忖片刻道:“你停了避子药。以前我见你对孩子,对言域都似是无甚感情,但你与言域越来越情投意合,再耽搁下去,你怕是难以果断决定离开,将身子还给瑚儿。”

“那你不怕违逆你哥的命令了?我如果知道这件事,决定了,我魂魄离体甚至彻底消失了,你不怕你哥杀了你泄愤?”

雷念冷笑一声道:“与其让你再跟言域生孩子来伤兄长的心,不如让你离开。大战在即,有你没你这仗都要打,兄长不会让我死,他会让我领兵,会让我重新成为名震天下的将领,成为夜幽皇室的荣耀。”

第281章 一体两魂何去留六

(88106 .)? 对于雷念所说的话,我其实并不觉得意外。

其实在我心里,雷念从来都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虽然他的喜怒哀乐都还算挺直接的,可这不代表他没有自己的筹谋,没有自己的舍与得。

舍得是我,是言域的信念。

得的是玄瑚,如果还有,那便是言域了?

我笑望着雷念道:“你对言域还真是势在必得。”

雷念略怔了一下,他竟抬手摸了摸鼻子,虽然面色有些难堪,但却并未否认,他道:“我说过,若我有意于他,他逃不出我的手心。”

“……”我坐起来一些,一把拉住雷念微凉的手,笑的更高兴了,我道:“怎么办啊,雷念,我突然好欣赏你啊!”

雷念勾起一边唇角任我拉着,冷笑道:“你还是女帝,想降罪我随时恭候~”

我摇一摇头,“我哪里会降罪,我只会感谢你。谢谢你。”

“什……谢我什么?我可是从来没放弃过要算计你。”

“没放弃过吗?”我放开雷念的手,拔出他的佩剑抹了一下手腕,将手腕递给他。

雷念仰头张口含住我的手腕,一边吸吮一边斜着眼睛看我,似是挑衅又有些探究。

我道:“已经相处了这么久了,回头想想,你也是犹豫了很久的吧。若非我停了避子药,又想要怀孕往你哥哥心口扎刀子,可能你还会继续犹豫下去吧。”

雷念嘴在吸血,鼻子里冷哼了一声。

我笑着用空着的手摸一摸雷念的头,对他道:“不管你是一只算计着我想蓄力给我一个暴击,或是一时冲动脱口而出了,我都谢谢你。也谢谢你曾经可能存在的犹豫,犹豫着是否该让我继续留在这个世界上。总之,谢谢你,雷念。”

雷念将我手腕拿下掏出药瓶一边撒药一边蹙眉道:“你不是应该气的暴跳如雷?要将我杀了泄愤?”

“怎么会?”我挑眉道:“我可是拿你当兄弟看待了呢,虽然你不认可我是你兄弟吧,但这种事也没人规定必须有来有往。这件事的结果顶多就是,兄弟没得做了嘛,我还挺受伤的,毕竟我拿你当自己人看待了呢,你却要让我走,你说我多难过啊?”

帮我绑上绷带后,雷念盯了我一会儿,道:“知道你怪,没想到你这么怪。”

我对雷念勾勾手指,雷念道:“干什么?要扇我耳光?”

我摇摇头,“借个肩膀给我靠一下,我好难受啊。”

“里面那个肩膀不是更合适?”

我道:“借你的,你不会心疼。”

“……”

虽是一脸不情愿,雷念还是靠了过来,张开双臂。我靠进雷念胸膛上,头枕在他肩膀上,虽是瘦削,也曾是我觉得最可靠的休憩之地啊。

轻笑一声,我道:“,我复生以后的初吻可是被你夺走的。”

“……我又不知道是你。”雷念口吻里透着嫌弃。

“我走后,这玄苍也是夜幽的囊中之物了,你这个贤王就真的是一人之下了。你会好好对玄瑚吧?会好好照顾言域吧?”

雷念沉默须臾道:“什么囊中之物?兄长又没有吞下玄苍的打算,八成兄长是要帮瑚儿稳住玄苍,两国以盟国之交长久相安无事下去的。等等,你莫不是在试探我?”

“哈哈。”我拍一拍雷念的背道:“被你看穿了,若你们兄弟有心要吞了玄苍,我可能就不走了呢,跟你们杠到底了。”

“……你真是个叫人讨厌的女人。”

“你哪里是讨厌我,分明就是嫉妒我,又得你哥的看重,又得言域的心。”

“随你怎么说……你靠够了没?够了我要去看兄长了。”

“等等。”我拽住雷念的袖子,“我现在很想大哭一场,你再等我一会儿。”

“……”

身体僵硬着,可雷念并没有真的离开。不但没走,他的手还在我背后轻轻拍了两下,我听见他叹息一声道:“你若不想走,也没有人奈何的了你。”

“呵呵……”我有些无语,道:“你到底是想让我走,还是不想让我走?难道你是自己犹豫到现在无果,干脆将问题丢给我让我来选择?你便可以在一旁静观了?”

“所以我说你做人可以不用这么实在的!”

“哈哈哈雷念我什么时候做人实在了?你不是说我又奸猾又厚脸皮么?”玩笑之后,我正色道:“既然你不想对不起你的瑚儿,那就交给我吧,我会给她一个公平的。”

“你……你随意吧,我无话可说。”

“好,我会看着办的。”

雷念口中“啧”了一声道:“你还哭不哭?不哭我走了?”

我退开后笑望雷念道:“不哭了,去看雷决吧,我也进去看看言域。”

雷念不悦的瞥我一眼起身拍拍屁股,一瘸一拐走出去几步又回过头捏了捏眉心后,指着屋里的方向对我道:“其实我对他也没有……那个……”

“我知道。不过以后,还是要拜托你多照顾他。”

雷念又“啧”了一下,很头疼一般转头走了。

仰头看看已经暗下的天空,有几颗比较亮的星星已经能看得清了,其他微弱的星都要等天再黑一些才能看得到。

知道言域也是一两天来都粒米未进了,我又叫来百灵,传膳。

膳食送来,我才跟着一起进了屋子,见言域双目放空躺在床榻上,也不知道刚才我跟雷念在外面说话的音量,他能不能听见,又听见了多少。

端了容易入口的粥,我坐在床榻边,盛一勺吹凉,放到言域口旁道:“张嘴,吃饭了。”

言域转眸来看了看我,微微笑一笑,张开嘴,一勺米粥喂进他嘴里,他慢慢的咀嚼,轻轻滚动喉结咽下去道:“你也吃。”

我再舀了一勺粥自己吃下给言域看,言域笑的高兴了一些。

喂言域一口,我自己吃一口,我们都笑着,看着对方,看的双眼模糊了就深深呼吸,借着咽米粥咽下那许多说不出口的话。

也咽下眼睛不能流下,倒流入咽喉的咸涩的泪水。

这样一起吃了两碗白粥,我笑着问:“我吃饱了,你再吃些吗?”

言域摇摇头,轻道:“我也吃饱了。”

拿了布巾给言域擦擦嘴,我道:“喝一点血恢复快些,好吗?”

言域摇摇头道:“不要了。”

我噘嘴道:“听话好不好?”

“……那,少喝点。”

我解开手腕的绷带,擦净上面的药粉,将血喂言域喝了一小口,他道:“可以了,够了。”

见他抬手似乎想帮我包扎,我按下他的手道:“你肩上手上都有伤,我心疼死了,你快不要动了。”

言域果真不动了。

要出去挨箭,拦都拦不住,现在又乖了,听话了。我缠绷带的时候仰起头让眼里的泪自行消散,散尽后低头看言域,他还在笑着看我。

“你看什么啊?”

言域笑道:“刻在心里,等你回来,不管在谁身上活过来,我便能一眼就将你认出了。”

88106 .

第282章 一体两魂何去留七

一下子身边多了很多伤员,再到就寝时我权衡了一下,还是决定留在言域榻上与他一同就寝了。

反正有雷念看着雷决,我一夜不去捂伤口,雷决也不会就这么丧命,那还是身心遍布伤痕的言域更需要我的陪伴吧。

唯一的问题就是言域身上的伤太多了,捂住了手指上的剑伤,捂不住背后的箭伤,捂了背后又顾不得肩膀,一夜不断换地方捂着,跟言域笑着聊天。

言域从没这样集中的问过我各种问题。主要问的是我前世的事。

当我开始讲述,言域就认真凝望我笑着倾听,我可能会说一些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词汇,言域便会问我是什么意思,我耐心给他讲解,他也会点头,笑着说听懂了,知道了。

后半夜言域有一点发烧了,人不是很清醒,却还是不断的问我问题。

我将他的头搂过来让他靠在我心口上,轻轻哄着他,让他先睡觉,睡醒了再继续聊。

如此言域就沉默了一会儿,靠着听我的心跳,听着听着,言域道:“长大后只有娘这样抱过我,长姐都没有这样抱过。”

我抚抚他的发道:“让娘和长姐知道我这么欺负你,她们定要骂死我了。”

言域轻笑后道:“是啊,要骂死你了。”

别人的宝贝儿子,宝贝弟弟,到了我手里竟是这样被我摧心摧肝,我低头吻一吻言域的额头,将他再抱紧一些道:“我是个无情无义的混蛋,快点将我忘了,不要再想我。”

“……不是无情无义,不是混蛋。”

哎,我叹口气,“好,不是混蛋。你可以睡了?你这烧的说话都不清楚了,睡醒再说好不好?”

“嗯。”言域也搂住我的腰身,紧了紧力道,道:“我会等你。”

“等我什么?”我先不解,后无奈,道:“不要等。”

“要等。”言域道。

“不要等!”我觉得我有点忍不住要发火了。

言域却用脑袋在我胸口拱一拱道:“我要等,等到你知错了,等到你回来跟我道歉。”

“……言域,求你了,不要等……”我嗓子已经快要说不出话了,感觉再多说一个字,我就要痛哭起来了。

言域却是先我一步哽咽起来,将脸捂在我胸口执拗道:“不!我……要等!”

“你……”我想往后撤一点,可刚有个动作,言域就把我紧紧抱住,死活不让我看他的脸,硬是要将脸埋在我身上。

可不给我看就能掩盖了吗?若是看不见就可以了,那我胸口那渐渐扩大的一片濡湿为什么会灼的我从皮肤到心里都是一阵阵的抽疼。

一下一下吻言域的头顶和额头,一遍一遍哄着,总算慢慢的被言域放开。

见言域蹙着眉头睡着了,眼角还有泪水溢出滑落,我试了好几次都提不起一口气来,憋得我胸腔要炸开了。

他应该是烧的昏睡过去了,他应该不知道我坐起身,捂住口鼻,他应该不知道我泪水涌出的一刻才算提起了一口气,才算又能呼吸,没把自己给生生憋死。

辗转许久,终于入眠,再睁眼时言域正柔柔看着我,见我醒来,他轻道:“你醒啦。”

茫然点头,我道:“醒了。”

抬手摸摸言域的头,“还有点烧呢,你等我一下啊,我去打水,我们洗脸。”

“嗯。”

言域笑着应了,我爬起来跑出去让百灵帮忙打水拿布巾,进来后将布巾洗衣洗拧干,先给言域擦了脸,我又给自己擦了脸。

言域道:“你发髻散乱了,让百灵给你梳头吗?”

我放下布巾摇摇头,自己将发髻都拆了扎个马尾,转头给言域看看再转回来问:“这样行吗?”

言域点点头,“很好看。”

“……”我觉得言域有点可爱,就捏了捏他的脸颊道:“吃早饭?我喂你?”

言域道:“你也要吃。”

“好~”

我便又去找百灵,万能的百灵很快端了早膳来,这次是容易入口笑话的瘦肉粥,又是言域一口我一口,如此吃了两大碗,我一拍肚子道:“饱了!”

言域也道:“我也饱了。”

我道:“你应该起不来床吧?我想去看看雷决。”

总觉得言域应该要尝试着起身试试的,可他只是安静的躺着,笑着说:“起不来了,伤口还疼呢,你去吧,快些回来。”

然而我跑去看雷决,雷念却说雷决又醒了一次,交代雷念待我晨起后抓紧回宫。

“为什么要‘抓紧’回宫?”我不是很明白。

雷念道:“这民宅吃住皆是不妥,你受得住,我兄长可受不住。”

于是就起了仪仗,我跟言域在一个辇舆里,慢慢踏上了回宫路。

雷决那边是昏迷居多,偶尔醒来说几句话就又昏了。

言域这边是清醒居多,哄他睡觉就要抱着哄,哄到他睡着,我也母性泛滥的觉得怎么以前没发现言域这么可爱。

然后又坐在沉睡的言域身边,摸摸他的脸,想着这可爱的样子很快就看不到了,心里一阵难过。

回宫途中遇到了三拨刺客,都被尤齐带着清衣卫和玄苍兵直接绞杀,留了个把活口刑讯逼问,毫无意外就是皓渊搞的事。有惊无险的到了皇宫门口,暮长烟率众臣迎驾,又是一番护驾不利乞求降罪的声音,听的我叫苦不迭。

对旁边的玄瑚低声道:“以后这些大臣的念叨,你就受着吧,这苦头我可不用继续吃了。”

玄瑚忍着泪咬着唇,她劝了我太多太多,知道我不会听,剩下的只能是动不动就抹眼泪,我哄一哄她虽能止住哭泣,那双大眼睛却是布满痛楚。

你看,就这个小妮子,如果我不帮她做选择,她怎么可能狠下心将身体拿回去呢?

也就只有我的心够狠了。

回到正乾宫,尤齐他们将言域安置在床榻上之后,乳母婢女便抱来了小颖小泽。两个孩子如今已是咿咿呀呀的很喜欢说话了。

亲儿子横卧在床榻里侧,两个孩子靠着亲儿子坐着玩言域的手指头,我惊喜的发现小颖和小泽都会盯着言域的眼睛一声一声唤他“爹爹”。

言域笑的有一点傻气,被孩子们掰着手指头掰的疼了他也不吭声。

只有我去把言域的手救下来,对小颖小泽训斥道:“不许掰爹爹的手指头!将爹爹掰疼了,娘可是要罚你们不许吃饭的!”

“哇!”的一声,俩孩子都被我吓哭了。

我倍感无语,言域努力起身撑着伤痛将孩子们抱在腿上,嗔责我道:“哪有你这样做娘的?”

是啊,哪有我这样做娘的。

坐下来轻轻摸摸两个孩子的脸蛋,一腔的话无从说起,咳了两声纾解胸中苦闷,咳完看见言域眼中的不舍,我这胸口却是愈加的苦闷了。百镀一下“草根女帝爪书屋”最新章节第一时间免费阅读。

第283章 装死小能手雷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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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念说施赞审完娄清玄,就把娄清玄、凌霄、卫风和左夏直接处死了。

雷决清醒的时候听了这件事,让雷念替他写了道旨意出去,施赞擅自处置玄苍谋逆要犯,要受罚,要进宫来正式跟我和我的大臣道歉。

趁着雷决醒着,我赶紧把后面打仗的事情一股脑都拜托给他。

听说我要将身体还给玄瑚的想法,雷决沉默了许久,最后只有一句话,等他伤愈。

理由,万一他这个伤好不全,有后遗症,有什么说不清楚的责任,我能处理,玄瑚处理不了,万一因此搞坏了两国结盟关系,我就是玄苍的罪人……

给我扣了好大一顶帽子,我本想据理力争一番,雷决却恰到好处的又昏了。

看着雷决那昏都昏的很有气势的姿态,我对一旁雷念道:“他是装的对吧?”

雷念忙着去扶雷决躺下,对我没好气道:“你当兄长是你,惯爱做戏。”

言域立在一旁默然,但似乎神色也放松了一些。

早走也是走,晚走也是走,迟早都要走,为什么不让我痛快点?我再心里将雷决吐槽一番,问雷念道:“你不是医术很好的么?你哥这个伤要多久才能痊愈?”

雷念想都没想丢给我一句:“三个月!”

“什么?!”我大惊,“不对啊,言大哥那差不多的伤不到十天就清醒了,不到一个月就痊愈了啊!”

雷念道:“三个月就是三个月,即便伤势相同,恢复快慢也是因人而异,我兄长恢复就是需要三个月!”

“你们这根本就是不讲道理嘛!”

“……兄长已经没办法跟你议事了,你们该回正乾宫了吧?”

我只得带着一腔的一言难尽跟言域一起走出琉光阁。

言域一路默不作声,我看他时他就扭头对我柔柔的笑,因为他身上的伤也是不轻,虽有我的血和身子将养了几日算是能起身能走路了,走路却是走不快的。相比之下雷念小腿上的箭伤恢复的就快的多了。

“有玄陌的消息吗?”我拉住言域的手。

言域道:“有,过三五日当能赶回来了。”

“嗯……这件事我也不想瞒他了,等他回来与他说清楚。”

言域笑着点点头道:“好。”

这个顺从的态度让我非常难过,可我又不知道言域做什么样的反应我才会好过。

思来想去应该不管他怎么样我都是要觉得难过的,那么我还想这些干什么?现在跟言域能多看看彼此,能多说几句话,那就多多益善吧。

只是自从知道我要还身体,言域就不再跟我做进一步的亲密举动了。

我本是以为他伤着,有心无力,可他现在也起了床了,竟是连简单的拥抱都不再跟我索取了,像是刻意在逃避这种举动,不知道他逃避的是我,还是这副将要再度易主的身体。

至于玄瑚,更是干脆,回宫后又不知道去哪了,根本不来见我。

只有前两天睡到半夜我醒来想照顾受伤的言域饮水,看见玄瑚在我们床榻边站着,垂泪不语。

一个一个,都像是很痛苦,都像是很舍不得我……

可是我的就是我的,不是我的,我再怎么想要,都是无理至极的啊。我也是无法再与玄瑚再聊什么了,只能拜托雷念多自言自语一些,玄瑚一定会听得见他的话,听得多了,也许就能明白我这么决定并不是要为难她的。

上朝的事情我开始有意的多问暮长烟,暮长烟虽偶尔流露不解神色,却并没有推卸,凡事我问,他有问必答,看着他已经深谙我的套路,将一应政务都从容处理,我既安心,又心慌。

安心的是若我走了,暮长烟扛得起玄苍。

心慌的是,若我走了,暮长烟,扛得起玄苍。

暮长烟要出宫去当着徒众的面做大督主上任的讲道说法了,他说他已经准备好了法事,有一些障眼法可以显出他拥有神力。若是以往,我肯定要问清楚各种细节,现在却是问也没必要问了。

终是他这一人之下的事,终有无需我再过问的那一天的。

清衣十二宫之祸一案彻底审结,无罪的人都被清衣卫带回了梧桐林新言宅,只有一个长染慢行一步,来正乾宫伺候了几天。

长染性情有变,似乎不再那么亲近我和言域了,我一如往常一般待他,到他要出宫那天,他又哭了一次。

他这一哭,我原是以为他太委屈了,可他说的却是他很愧疚。

愧疚未能尽早发现青川的异常,未能尽早去其他十二宫里探听消息,未能阻止这样危险的事情发生在我身上。

我道:“青川虽然举刀,却一定不会真的杀我,所以并没有危险。至于你说的其他,你又如何能预料到这场变故,若是都能预料,这世上就不会存在什么意外,什么无能为力的事了。”

长染却哭道:“不管……我就是对不起陛下,对不起王爷,陛下与王爷的大恩,我今后也没有机会再报答了。”

哎,我道:“怎么不能报答,待言域领军出征,你随他同去,去立战功。你这大好男儿,也练武练了这么久了,总提得剑,能杀敌吧?”

长染错愕望向言域,言域笑着颔首,长染这才抹干了眼泪,又恢复了往日的神采,一再要我保重,他才随了尤齐离开。

我和言域沉默了一阵,实在是忍不住了。我放声大喊了一句:“啊!!!最近这日子真不是人过的日子啊!!!我要憋屈死了啊啊啊啊啊啊!!!!”

“那……”言域走近蹲在我身边将手放在我膝盖上,仰头望我道:“不看奏折了,不管这些事了,我们去玩吧。”

“玩什么?”我立刻来了精神。

“你去找瑾萱和果果,我去找雷念和曹侃说说,一道在贤阳宫玩捉迷藏。”

“……”我先是觉得有些可笑,又想了想,用力点头道:“好!走!现在就去!”

分头两路,我这难得又抽空找瑾萱果果玩,他们两个都高兴的不得了,跟我一路往贤阳宫走,一路叽叽喳喳个不停。

第284章 赐婚曹侃心生羡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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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果跟瑾萱如今相处的似姐妹一般,竟然敢吐槽瑾萱,说瑾萱跟果果学着做糕点,结果做的不好看。

瑾萱却说:“我的琴棋书画,哪样都比你好呢!”

果果不服道:“还不是姐姐这胎投的好,投在了好人家,要是我爹娘自小教我,我也能学的好呢!”

“哎呀投胎投的好也是一样本事,妹妹你说是不是呀?!”

瑾萱问的是我,我笑着点头道:“这可是天大的本事呢!”

“哈哈哈~”瑾萱笑的开心,果果在一边有点郁闷。

其实我心里也郁闷,我这一世根本就没投胎,直接就砸到了玄瑚身上,真不知是谁的幸运谁的不幸。至于我下辈子还能不能投胎,谁能告诉我?打从心底里说,我真的还没活够!

我只要一想到言域,一想到孩子,想到还能跟我说说笑笑的瑾萱果果,想到那怪异难缠的雷念,甚至想到近来总是装死的雷决,甚至暮长烟那几个大臣……十二宫……金笑岚他们……

没活够。

我还想再活一活。

谁能给我这个资格!

甩甩头甩去这些蛋疼的思绪,拉着瑾萱果果小步跑进贤阳宫,雷念正站在院子里怒视言域。

言域赔着笑道:“别气了,借我用,用完我帮你束好。”

仔细看看,言域手上竟抓着一条很长的黑色发带,而雷念头上的发带没了,正散着头发,我跑进了指着雷念哈哈一阵嘲笑,曹侃在一旁默默又递给雷念一根发带。

在雷念一脸不悦扎头发的时候,我们几人已经商量起捉迷藏的规则。

要用黑色发带蒙住眼睛,就在这午后正暖的让人微微出汗的院子里,蒙住眼睛的人要原地转十个圈,转晕了再去抓人。被抓的人在转圈的时候找地方藏,藏好了就不能再动,免得永远抓不住。

商量妥当之后,一群人围城一圈手心手背看谁比较倒霉。

第一个倒霉的就是我,我这个命数果然是无人能及的倒霉。

蒙住眼睛转完圈我整个人都是崩溃的,一下子就想起在帝衡回玄苍瞎了的那段日子,心里微微觉得恐惧。为了显得我很从容,我对着一院子不知道藏在哪的人喊:“都藏好一点啊!我可是不讲道理的,谁被我抓住了我可是绝对不会撒手的,别想跑!”

总觉得某个方向有人,顺着直觉摸了一路,还真被我摸着一个大个子,感觉是言域,我便张开双臂将他抱了个满怀哈哈道:“言、大、哥!你跑不了了哈哈哈哈哈!”

“呃……”

听见头顶上声音不对,我扯下遮掩发带一看,“曹侃???”

“……陛下。”

他叫我的时候,我还两手紧紧圈着他,他又不敢挣扎,站的像一尊姿势缩紧的石雕。

赶紧退开我对曹侃说:“曹侃,抱歉抱歉,我以为是言大哥。你……你们俩,身材有点……话说为什么我周围的男人身材都差不多?雷决雷念言大哥曹侃你们几个是约好了长成同一个身高么?”

“不一样的啊。”不远处樱花树后言域走出来,来到我面前,对另两个男人招招手道:“一起过来,给她看一看,不一样的。”

他们三人站在一起仔细看看,还真……没什么不一样!

言域比雷念略高一些,而曹侃又跟言域差不多,雷念虽然矮那么一点点,但是也不会超过两厘米,这叫不一样?

瑾萱跑到我身边帮我观察了一番,结论道:“一样的啊!”

果果也过来说:“对啊,两位王爷和曹侃都差不多,不过凤王爷高一点,贤王爷瘦一点,曹侃肩膀比两位王爷宽一点。”

言域望向果果赞许道:“还是你细致。”

我和瑾萱互相吐舌,我低声道:“姐姐,这也算有差别?”

瑾萱低声道:“要是说相貌差别倒是很大了,可是这身量……”

瑾萱摇了摇头。

此时正好我们三个女的也站在一处,雷念道:“你们三人倒是很不一样。”

“不一样?”我左右看看,“也没有差别太大?”

雷念伸出手指,依次指过我、瑾萱和果果。

他道:“一个不正经,一个大胆包天,一个有其主必有其仆的不正经。”

“……”我道:“我好歹还是玄苍的皇帝?瑾萱好歹是你以前的大嫂?你这么说没问题?”

自从曹至身死,曹侃总是沉默,此时看他似乎面色微微松缓了些,我指着曹侃道:“曹侃你说,果果是不是有其主必有其仆的不正经?”

曹侃一愣,看看果果,有些为难,踟躇片刻才道:“这……我……王爷……呃……”

果果对我们这四个主子是不敢说什么的,他见曹侃如此,确实掐了腰跑到曹侃面前仰着头瞪曹侃道:“你犹豫什么?你是不是觉得我不正经?我哪里不正经?你给我说明白!”

曹侃这张嘴也不是,不张嘴也不是,被果果逼退了几步。

我笑着靠在言域胳膊上,又想起他有伤想挪开,言域却顺势揽了我的腰身。

总算愿意抱抱我了……

我看着言域道:“我觉得曹侃跟果果还挺般配的,你觉得呢?”

言域虽点头,却道:“这要看雷念意思,我们做主不妥。”

雷念也正看着果果跟曹侃闹,曹侃招架不住的样子有一点点憨厚,还挺可爱。雷念道:“这主意不错。曹侃,你过来!”

曹侃立刻摆脱果果到雷念跟前抱拳。

雷念道:“本王就将果果赐给你做媳妇了,你谢恩吧。”

“……”曹侃一脸的莫名,“王爷,这……”

果果脸一红跑到我和瑾萱身后躲着不出来了。

我回头看看果果,问:“你喜欢曹侃么?说实话。”

果果纠结了半晌,很小幅度的点了个头。

我对雷念道:“这个搞定,你那个,你看看能不能搞定。”

雷念拍了下曹侃肩膀道:“我知道你此时没心情谈这种事,可人只要活着,总要往前看。你们家就你一个儿子了,早早完婚,多生几个孩子,你爹娘才能早日走出丧子之痛。你兄长在天之灵也会觉得欣慰。你放心,一应聘礼本王负责。”

我也抢着道:“我们这边的嫁妆就由我负责了!”

曹侃喉结滚了滚,颔首抱拳道:“属下遵命,定不亏待果果姑娘。”

果果这时羞红着脸讷讷道:“成……成婚前,需书信请得爹娘准允。”

曹侃转身望向果果道:“姑娘安心,两家长辈,我自会请得准允,明媒正娶。只是兄长……婚礼需从简了。”

果果忙道:“这是自然的!曹……曹大哥,这事,果果听曹大哥安排就是。”

一副娇羞女儿态,实在好看。

我倚着言域,笑出个姨母脸,言域也在笑,却是满眼的羡慕。

想起大婚那日言域醉酒对我说,做一对寻常夫妻不好吗?

“好……当然好……”我自言自语着回答了这个久远的问题。

言域轻道:“什么好?”

我摇摇头,笑道:“他们,很好,真的很好。”

第285章 金笑岚也来求赐婚

等雷决伤愈就成了我现在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主题。

上朝我是有意让暮长烟多扛事,奏折我是有意让言域多代笔,征兵的事情叫雷念多帮忙,没事就上贤阳宫抓玄瑚,抓到了就逼着她跟我回正乾宫看言域批过的奏折,一本一本给她讲课。

言域在旁边看我讲的辛苦,便换成了他来讲,玄瑚坐在旁边听得很不情愿,我讲的时候她有一种杀熟心态总企图开小差,言域讲她就少了很多的借口。

虽然言域看不到玄瑚,但是他讲奏本的语气温和,语速适中,比较难的部分他会讲完一段问玄瑚有没有听懂,我只需告诉言域玄瑚是点了头还是摇了头就好。若是摇头,言域就会再将这困难的部分拆的更细再讲一遍,直讲到玄瑚点了头为止。

五月后面这些日子,可以说是我活了两场里极少有的清闲日子了。

讲课到了晚膳的时候,言域总算告一段落,跟玄瑚说明日午后再来。

玄瑚赶紧一溜烟就跑了,我看言域似乎还在看旁边的椅子,便道:“你说完她就跑了,不在了。”

言域长长的呼出一口气,站起身自己活动了一下肩膀。

我对言域招招手,他便到床榻边坐下,我这躺了一下午的人总算爬了起来,帮言域捏捏肩膀,给他缓解一下疲劳。

百灵带婢女送膳进来,言域拉着我去坐下吃饭。

看言域似乎越来越能接受我将要离开的事,我有些怅然若失起来,吃饭吃的很糊弄事,言域应该是知道我情绪不高,也并没有像以前那样催着我吃,只换了他的手,慢慢的,一点一点把食物喂到我的嘴里。

“我为你做了词,你可愿谱曲唱给我听?”

听见言域低声轻问,我道:“词?你念来听听。”

“好。”言域放下碗筷,握住我的双手与我柔柔对视。

“灼灼桃色映篱,花落寒潭微漪,依稀香暗凄凄,心门深锁寂寂。乱红风软,犹记伊人嫁衣,何以纤手重携,梦湿笑靥远。意绪难言,寄情倚栏抚扇。应是帝王,当初怨君薄念,而至今来,宫中再无倩影,却道再无别离。”

……

噙着浅笑,眼眸柔软,却是声声控诉。

这词里含了太多内容,也在提醒我,我曾与他承诺过的,不论是谁都不能再说走,说离开。

在问我是不是还在怨他,帝衡时他对我的冷漠……啊我的心,已经没办法再碎了,已经成渣渣了。

我紧攥着双手,他握着我的双手细细抚摩着,目光锁在我眼中,他在等我回答他。

尤齐在门外报金笑岚求见就如同救了我一命,我赶紧让金笑岚进来。

言域站在我身后,金笑岚扑跪在地上张嘴就求我赐婚他和长染,我倒是不意外,可长染才去梧桐林言家新宅,他走之前我忘了问他这件事了,现在凭金笑岚一面之词我就帮长染做了主似乎也不是很妥当。

于是我问:“长染去言宅前你们见过了?”

金笑岚立即点头,“回尊神,见过了!”

“那这件事他怎么说?同意吗?”

“尊神!不要管他的意思,只要尊神赐婚,他必然遵从尊神的令啊!”

“胡闹!”我拍了一下桌子。

金笑岚吓的缩了一下,讷讷道:“娄清玄一事,我刚得令,他就……我没能将这件事办妥,尊神便不愿赐婚了吗?”

其实我只要说我再派人问问长染,长染同意这事我就做主。

可想了想,我心里有一些比较私人的疑惑,可以借这个机会问问看如果换一个人,这人会怎么处理。虽然金笑岚是个动不动就发疯的,可现在看着他好像还算正常?

没犯病就好,问问,我就是问问,没别的意思。

“咳咳。”我清清嗓子,道:“金笑岚我问你啊,如果,我是说如果啊,如果长染跟你说他要走了,去一个很远的地方,可能这辈子你们都见不到了,你怎么办?”

“他要走??!!”金笑岚眼睛快瞪出来了往我这边扑近一些。

我说:“都说了是如果了,他不走,我就是想了解一下你对长染的心意。”

金笑岚呼出一口气感觉他快要瘫倒了,缓了缓他又嘿嘿笑起来说:“我不会让他走的,不会的!”

“呃,要是你控制不了呢,他必须要走呢?”

“那我就跟他一起走!天涯海角,他去哪我就去哪!”

“好好,你别喊啊,你控制一下。”我被他高亢的声音吼的有点受不住。

金笑岚立刻点头,“是,尊神,我注意,我注意……”

我又道:“你看啊,如果是他必须要走,又绝对不能带你一起走,你必须留下,然后你们以后就再也不可能见面了,你怎么办?”

金笑岚僵笑里带着深深的不解,“哪……哪有这种事?大不了就是死,我也跟他一起,绝不分开!其他得事都不能让我看着他走,我不会让他离开我!”

又开始喊了,我觉得我真的是问错人了。

金笑岚却又狂笑着说:“尊神,长染也绝不会做这种事,生要在一处,死要葬一墓,他自己与我做的约定,又岂会背弃?尊神,我与他,他与我,两双四只手早就握紧了,谁都不会松开,他不会,我也不会,所以不会发生这种事。尊神是不是还要治长染的罪?那就请尊神把过错算到我头上吧!”

我还未来得及品味他的话就被他狰狞的笑给逗乐了,我道:“那按你说的,你要是死了他也会跟你去死的啊。”

“哈哈哈哈哈哈……尊神,让我目送他去死何其残忍,我多自私啊,让他看着我死吧,起码我能死的痛快一点,等他也死了来找我了,大不了挨他几拳。”

“……”

我觉得我没什么好问的了。

金笑岚还想再说,言域上前一步道:“随我来,我给你言家的通行腰牌,你自己去寻长染,只要他点头,这赐婚的令随后就到。”

言域说完举步先走,金笑岚对我叩头后紧紧跟着言域跑走了。

哎,我颓倒在椅子里,就连金笑岚都知道两个人在一起是要互相抓住对方的,先放手的一方只是将自己的痛苦推给了另一个人去承受,我怎么会不知道呢?

我到底是不懂,还是我真的就是狠毒,残忍,我违背誓约说走就要走,让言域眼睁睁的看着,我到底是放开了言域的手,还是自始至终我从来就没有去抓过他的手?

我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第286章 极度需要心理咨询

言域带金笑岚刚走我就偷偷摸摸跑出了寝宫,一溜钻进贤阳宫。

玄瑚正在看雷念喝酒,见到我大惊失色,我一把按住要跑的玄瑚道:“别跑,我不抓你去上课。你们这对苦命鸳鸯在,回答我几个问题,说完我就走!”

雷念挑眉道:“言域没有随你同来?”

我抢了他的酒杯灌了酒下去,坐到雷念身边,一手雷念,一手玄瑚,郑重道:“我以前从来没想过这件事应该问问你们,现在来问希望不算太迟!”

“你问。”雷念端酒壶给我倒了一杯,我又灌了一杯烈酒下肚。

先是把言域给我做的词,我念了一遍。

雷念不解道:“你来就是想告诉我言域有多伤心?你想让我怎么办?我可安抚不了他的心痛。”

然后我又把刚才金笑岚说的那番话说了一遍。

雷念撇嘴道:“一个疯子的话,有何深意?还劳你专门来问?”

我缓了几口气,又灌了一杯酒,把玄瑚的手放到雷念手里,但这个举动毫无意义,玄瑚的手只会穿过雷念的身体,并不会像我一样能抓得住她。

如此徒劳了几次后,我不管了,维持三个手握在一起的姿势,我问雷念:“在你看来,我是不是不爱言域?”

“薇姐你在说什么啊?你跟言大哥早就良心相许怎么会不爱?”玄瑚在一旁疑惑道。

雷念同时答我道:“你问我?你自己爱不爱你问我?”

说着他另一手在我额头上摸了摸,“也没发热怎么说起胡话来了?”

“我问你呢!等会言域要来了,你赶紧给我回答啊!”

雷念蹙了蹙眉,自己喝了口酒,终于回答我道:“在我看来,言域爱你是真,你爱言域……未必。”

“……不是吧?”我笑的都快哭了,“我……我觉得我已经……为什么?你为什么这么觉得?”

“这种事你问我我也是……”

“问你你就说啊!你怎么想的你就说啊!”我又灌了杯酒下去。

雷念把我的杯子夺走,道:“兄长伤未痊愈,你不能醉。”

“那你回答我!”我盯住雷念的眼睛。

雷念满是不耐,又像是有些困扰,他道:“他总想靠近你,你却总是在推开他。国事、政事、天下事,但凡稍微重要一些的事,一旦发生,你便将他推开,美其名曰是为他好,实际上你只是自己寻个借口心安理得罢了。”

“我……除了帝衡一事之外,并没有再……”

“你跟我解释什么?”雷念的耐心似乎耗尽了,口吻不善起来,“谁要你这些解释?老实说,你这性子做帝王确实可以少了许多牵绊,这算不得什么毛病。可你毕竟一介女流,既嫁了人多少还是要从夫的吧?你看看你自己,言域在你身边我看着都十分憋屈,更何况是他了?”

又是一介女流,这货根本就是得了直男癌的一个断袖。

不理雷念转头看玄瑚,“你觉得呢?”

玄瑚认真道:“没有,我觉得雷念胡说,薇姐你很爱言大哥的!”

“……”

我觉得如果雷念能看见能听见玄瑚,这时候他们俩人应该就要掐起来了。

在这里问不出什么,我起身提起裙子一路跑出去,也不管他们在背后喊我,又冲进了琉光阁。

一大群玄衣侍卫见我跑来都是惊愕,我怕有人进去通报,雷决即便醒了也要装死,便以最快的速度冲到五楼扑进他的卧房。

果不其然雷决是在我进门的一瞬闭上眼睛的。

我坐到雷决跟前气喘吁吁道:“你别装了,我知道你醒着,我有事问你,你要帮帮我。”

雷决叹了口气,缓缓睁眼,道:“你说。”

气息还是虚弱,感觉说不了几句话他又可能要晕倒了。

将屋里的侍卫都赶出去,我对雷决道:“我现在是拿你当朋友在问你,有可能会让你不舒服,但我时间不多,等会言域肯定要到处找我,在他来之前你必须回答我。”

雷决眯了眯眼,已经是不悦了,却还是道:“你说便是。”

“好。”我咬了咬牙,“雷决,我是不是有问题?我觉得我对言域,好像不太对劲?”

雷决眯眼看了我一会儿,轻咳了两声,抚着胸口道:“你是特意来气我的?”

“你能不能先撇开我们的往事,先帮我想一想!”

雷决闭上眼睛蹙眉匀了几口气,复睁眼,望我道:“你这是要走,见言域痛不欲生,你却并不是痛入骨髓,所以你觉得自己不对劲?”

“不只是这样!我今天知道了原来两个人是要互相抓紧彼此才可以的,可是我,我好像……并没有……”

“……我明白了。”雷决点一点头。

我急切等着雷决往下说,他又缓了一下气息,道:“你心门紧锁,已对言域敞开许多,如今却又关上了。仅此而已,非是你不懂情爱,也不是你狠心绝情。”

“那……那是什么?”

“哎……”雷决叹口气,往起坐了一些,我赶紧帮他垫好枕头,他靠在枕上无奈望我道:“你需知道一件事,人活一世,主旨并非大起大落,并非大悲大喜,而是两个字,平静。”

我纠结道:“什么意思啊你说的这么深奥!”

雷决道:“前世经历所致,你母亲亡故之后,你知道唯有不痛,才能勉强活得下去。你拒绝痛苦,同时也就拒绝了喜乐,所以常人的大悲大喜于你而言总是无缘。”

“你的意思是……”我觉得我好像开始懂了。

雷决抬起两手,先比了一尺距离道:“常人感受,大致如此,至左至右便是极度的悲喜。”

他又将两手距离缩短到半尺,道:“你,是如此。”

我这次是真的懂了,感激之下我握住雷决两手道:“明白了!明白了!你说我是应激反应,启动了自我保护机制,所以一旦感知到接下来的事难以承受,我就要保护自己,所以才会不那么痛苦,也不那么高兴了,对不对?”

“虽不知你那些怪词究竟何意,但大抵如此。”

“然后呢?我怎么办?我还能不能到一尺那么大?”

雷决摇了摇头,“需要时间,慢慢恢复。”

见我流露绝望神色,雷决又叹口气,反握我的手道:“别急,我已传令回夜幽,大祭司已奉命赶来,让他再想想办法。能使的力都要试一试,皓之燊也请了帝衡的术士赶来相助了,一定有办法保得住你,也对得起玄瑚。”

第287章 来吵架吧别憋着了

原来雷决最近装死,却是为我能留下想了很多办法,也付诸了行动。

再反观我这个当事人,却浑浑噩噩毫不惜命,与雷决相比我实在是自惭形秽。

雷决拍拍我的手,“当局者迷,无需自责。”

“你好像真的很了解我了。”我讷讷的,又觉得很对不起雷决。

雷决轻笑道:“自与你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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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真8章 真的没人想让你走

“……”我语塞的蹙眉,他苦笑摇一摇头,“我为什么要那么伟大,我只是个凡夫俗子,我只想跟我娘子白头偕老,我为什么要那么伟大……”

“言域,我不能心安理得抢别人的身子过我的人生!”

“什么叫抢?她不愿,你强取,是为抢!当初是她寻死离去在先,你不知因何在她身上复生,这叫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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