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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龙转生》


第一章 顽石

一只白鹰从山巅飞落,在苍穹中矫健地盘旋,下方是一片广阔的凹地,远处丛林如海,一条小河穿过树林,蜿蜒向西流去。

这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山谷。

突然间,一道青色的闪光窜上高天,掠过白鹰的身边,光芒上站了一个俏丽的少女,她咯的一笑,伸出纤纤二指,从白鹰的翅膀上拈下了一枚长长的翎毛。

白鹰尖叫着飞走了,少女踩着剑光,在天空中绕了一个大大的圆弧,向着大地俯冲下去。

林边的大石头上,坐着一个少年男子,他抬头望着少女,似乎有些闷闷不乐。

“岳风!”少女飞到男子上方,开始缓慢下落,她举着那支纯白如雪的羽毛,白嫩的脸颊上带着迷人的笑意,“你看,这羽毛美不美?”

少年叹一口气,站起身来。少女翩翩落在前方,她的身子高挑,四肢圆润修长,粉白色的羽衣勾勒出动人的体态,光嫩的双颊上浮起一抹艳丽的桃红,双眼清亮明媚,一笑之间,眼波轻轻流转,仿佛对人说话。

少女招了招手,飞剑跳回身后的剑鞘,岳风接过羽毛,看了看,苦笑说:“能飞真好!”

“开窍仪式过后,你也能飞!”少女捋了捋鬓发,冲着少年笑了笑。

“我不知道!”岳风低头叹气,“这是第七次了,十六岁还不能开窍……就真的完了!”

“不会!”少女伸出手,紧紧握住岳风的右手,她的小手柔滑如丝,岳风的心里一阵温暖,他抬起头来,迎上了少女的目光,少女双颊泛红,咬了咬嘴唇,秀目里闪动涟涟的水光。

两人脉脉对视,热流在年轻的身体里起伏激荡,岳风喃喃道:“云若……”少女看出他的想法,伸出手指,按住他的嘴唇,轻声说:“别泄气,这一次,你一定会开窍!”岳风摇了摇头:“可是,他们说,我、我是一块‘石头’!”

“胡说!”云若脸涨通红,目透怒火,“他们嫉妒你才这么说。你不是石头,永远也不是。这些年,你比谁也努力,你一定会开窍,你会接替岳伯伯,成为落星谷的主人!”

岳风深深看她一眼,笑了起来,说道:“若若,你永远都站在我这一边吗?”

“永远!”少女的脸又红了,她笑了笑,又问,“岳风,你的《开窍篇》练得怎么样?”

“我都背熟了!”岳风拿起一本书,“这几年,依照书上所说,我每天奔跑五十里,下蹲起立三千次,打‘引魂拳’九遍,凌晨面对北极星吐纳三千次,傍晚注视夕阳一个时辰,所有这些,一天也没间断过!”

“这一次啊……”云若盯着岳风,笑靥如花,“你一定会开窍!”

“是啊!”岳风轻声说道,“我是岳灵王的儿子,我不能让他失望!”

“只是于伯伯会失望吗?”云若撅起小嘴,眼里透出一丝嗔怪。

“当然不是!”岳风盯着她,微微一笑,“若若,我也不会让你失望!”

云若目光一转,忽地凑近岳风,在他脸上吻了一下。岳风一下子呆住了,身子紧绷,仿佛真的成了一块石头,他结结巴巴地说:“若若,你、你干什么?”

“把我的运气给你!”少女说完这句,掉头就跑,跑出了老远,还能听得见她咯咯的笑声。

岳风呆呆站在原地,少女吻过的地方,温软潮润的感觉挥之不去,一股热血在他体内;流淌,岳风忽地握紧双拳,冲着天空发出一声长啸,刹那间,他又恢复了自信,大踏步向“灵光殿”走去。

岳风是一个道者。道者的世界里,魂魄是力量之源。人有三魂七魄,藏在肉体的深处,没有形状,也不可捉摸,无时无刻不在滋生元气。要想得到魂魄的力量,就必须打开魂魄所在的十大灵窍。灵窍对应三魂七魄,分别是:胎光、爽灵、幽精、尸狗、伏矢、雀阴、吞贼、非毒、除秽、臭肺。

打开了十大灵窍,元气才会源源流出。有了元气,道者才可以凭空画符、凌虚飞剑,运神鬼之力,夺造化之机,从而拥有不可思议的法力。可是,如果没有开窍,那么道者就是一个凡人,既不能驾驭水火雷电,也不能驾驭飞行法器,终生只能呆在地上。这样的道者,世人轻蔑地称呼他们为“石头”。

自从岳风第一次参加“开窍仪式”,已经过去了七年。七年中,他参加了六次开窍,可是没有一次成功。如今他快满十六岁了,如果十六岁还没有开窍,那么,这个道者注定是一块“石头”。

今年是最后的机会,死活在此一搏!走近灵光殿的时候,岳风忽又紧张起来,他的心子扑扑乱跳,热血全都涌到了脸上。

走进大门,正殿里已经站满了人。殿中的首座上,父亲岳灵王端然正坐、若有所思,他是一个长方脸膛、英武过人的男子,四十左右年纪,性格沉稳安静。岳灵王的两侧,各有两张石椅,分别坐着谷内的四位长老:风长老云涛,花长老吴映真,雪长老冷沙,月长老青罗。

“石头来了,石头来了!”天上传来一声尖利刻薄的怪叫。岳风又惊又气,抬眼望去,一只黄毛鹦鹉拍着翅膀,洋洋得意。

“金如意,闭上你的鸟嘴。”岳风握起拳头,冲天挥舞,恨不得拧断鹦鹉的脖子。黄鹦鹉怪笑两声,冲他吐了吐舌头,扑啦啦地飞走了。

争吵声惊动了众人,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岳风的脸上。人们的表情各式各样:鄙夷、厌恶、惋惜、幸灾乐祸,讥笑声不时响起,也有人发出长长的叹息。

岳风面对人群,不知所措,胆怯油然而生,心子突突乱跳,他恨不得转身逃掉,逃到天地的尽头,永远也不回来。

“岳风!”云若的声音忽地传来。岳风应声望去,少女站在远处,背负双手,笑靥如花,美丽得不可方物。

岳风一下子平静下来,心底里一阵快活,他笑嘻嘻地迎上前去,站在云若身边,看了少女一眼,凑近她的耳边小声说:“若若,我的运气还不够多,能不能再给我一点儿!”云若红透耳根,白他一眼,轻声骂道:“不知足的坏东西!”岳风一笑,偷眼看去,岳灵王正向这边望来,他眉头紧锁,目光严厉,眉宇之间,含着一丝淡淡的忧愁。

岳风知道父亲为何发愁,一颗心又沉了下去,他低下头,不敢面对父亲的目光。

“大家安静!”岳灵王站起身来,大声宣布,“本谷的开窍仪式,现在正式开始!念到名字的人,请站到大殿中央的太极石上面。”他顿了顿,看了看手里名册,大声说:“景扬!”

“有!”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孩答应一声,一阵小跑,来到太极石上,因为太过紧张,小脸涨得通红。

长老们抽出施法的符笔,长长的笔管,柔软的笔锋,元气流入符笔,笔锋上的毫毛发出悦目的光亮。

岳风望着符笔的灵光,心里说不出的羡慕。只有开了窍的道者,才会拥有这样的毛笔,符笔的墨汁就是道者的元气,元气不能流出,符笔在手也没有用处。不知道多少次,岳风在睡梦里梦见自己手握符笔,施展各种法术,可是每一次梦醒,总是两手空空;也不知道多少次,他偷偷拿起父亲的符笔,徒劳地写出一个个符字,可是,笔尖空空荡荡,一个字儿也没出现。

“开窍成功!”岳灵王高叫一声,大厅里响起了一片欢呼。岳风如梦方醒,抬眼望去,景扬站在那儿,一脸的兴奋狂喜。岳灵王拿出一支符笔,交到他的手里,顺手拍了拍景扬的脑袋,笑着勉励了两句。小孩手握符笔,欢欣雀跃,他举起毛笔挥舞一下,空气中出现了一道青色的光痕。

岳风的嗓子一阵发干,双腿微微颤抖。岳灵王继续念名,小道者一个个走上太极石,四大长老挥舞符笔,行法为他们开窍。所有的开窍者,年纪都比岳风要小,最大的不过十岁,最小的也只有七岁,小道者们有备而来,灵窍一点即开。人群里的欢呼声此起彼落,落入岳风的耳朵里,就像是烧开了的沸水。

“岳风!”岳灵王的嗓音嘶哑低沉。岳风抬起头,发现父亲的脸色惨白,两眼定定地看着自己。人群里响起了窃窃私语,岳风不时听见有人提到“石头”,这两个字眼似有千斤沉重,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一只小手轻轻送来,拉了拉岳风的手,他回头看去,云若的目光温柔如水,声音又轻又细,仿佛掠过树梢的微风:“别怕,一定没事的!”

“是啊,我怕它个鬼。”岳风心里给自己打气,一握拳头,深深吸了一口气,快步走向太极石。刚刚站上石盘,一股酥麻从脚底升起,一直涌上了他的头顶。

“风儿!”风长老云涛长相斯文,声音也挺柔和,“准备好了吗?”

岳风咽了一口唾沫,大声说:“准备好了!”

“风儿!”花长老吴映真笑眯眯地说:“你要努力哟,今年可是最后的机会了!”岳风用力点头,转眼看向父亲,岳灵王默默点头,眼里透出一丝鼓励。

四大长老对望一眼,同时举起符笔,齐声喝道:“开!”四束青光落在岳风身上,刹那间,痛麻酸痒轻重冷热一起涌来,岳风几乎儿昏了过去,这感觉他已经经历了六次,可是第七次经历,依然感觉十分难受。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四周静得可怕,岳风站在那儿,只觉时间慢得出奇,仿佛过去了一个世纪。

四周的光芒暗淡下来,岳风如梦初醒。他看了看四周,长老们个个面色凝重,手里的符笔慢慢垂下。

不详的感觉涌遍了身心,岳风张了张嘴,可是没有发出声音。

“开窍……”岳灵王顿了一下,声音无比苦涩,“失败!”

第二章 耻辱

大殿里一片哗然:“天啦,他真是石头……落星谷居然出了一块石头……小时候那么聪明,长大了竟是一块石头……岳家流着道祖的血啊,这是家族的耻辱……我早就说过,他的妈妈不行,除了一张漂亮脸蛋,那个女人一无是处……没错,那女人体质太弱,要不然怎么会早死呢……她是中了妖毒吧……天知道,说不准,妖毒遗传给了儿子……”

绝望中,岳风的听觉变得异常敏锐,议论声潮水似的向他涌来,他感到一阵难忍的窒息。换在以往,有人这样侮辱母亲,他一定会跟对方拼命,可是此时此刻,他只觉一阵虚脱,一丝儿力气也提不起来,他感觉自己快要死了,他恨不得自己马上就死。

“我是一块石头!”他想,“我是一个废人。”他掉头看去,想要找到云若,可是眼前朦朦胧胧,只有迷离闪烁的泪水。

雪长老冷沙咳嗽了两声,大声说:“大家安静一会儿,我有话要说!”

殿中的嗡嗡声平静下来。冷沙扫了岳风一眼,鼻间哼了一声,冲着岳灵王说道:“对风儿的事情,你有什么话说?”

岳灵王神色木然,轻轻摇头。冷沙面有怒容,厉声说道:“岳灵王,难道说,你要让一块石头做落星谷的主人吗?”

“冷沙!”岳灵王抬起头来,脸上挂着一丝苦笑,“你想说什么?”

冷沙哼了一声,说道:“是时候了,岳风的继承人资格,今天就应该取消!”

岳灵王皱了皱眉,涩声说:“冷长老,你知道,我只有一个儿子!”

“那是你自己的错!”冷沙微微冷笑,“林风岚死后,你就应该再娶一个妻子,不过……”他的目光扫过人群中的年轻女子,“现在还来得及!”

岳灵王的面孔阴沉下来,盯着冷沙一言不发。月长老青罗站起来,他是一个高大威猛的老者,说起话来,大嗓门响彻大殿:“谷主,冷长老说得有道理,岳家的道祖之血不能断绝,你别忘了落星谷的使命,一块石头,守护不了那个东西!”

“什么东西?”岳灵王盯着青罗厉声说,“青长老,留心你说的话,落星谷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我们的先人来到这儿,只是为了躲避道者战争!”

青罗的脸红了又白,咬着牙笑道:“好啊,就当我没说,谷主大人,你今天必须做出决定!”

岳灵王皱了皱眉,目光投向云涛,心里涌起一丝希望,沉声说:“云长老,你怎么说?”云涛沉吟了一下,慢吞吞说道:“谷主大人,我认为,冷长老和青长老都说得对……”

岳灵王像是被人打了一拳,脸上慢慢失去血色,忽听有人锐声叫道:“爹爹!”岳灵王转眼望去,云若眼中含泪,目光凄然,呆呆盯着父亲,眼里尽是乞求的意味。

云涛假装没有听见,慢条斯理地接着说:“我这是为风儿好啊,一块石头,根本不能担起谷主的大任。另外还有一件事,我想,风儿和若若的婚约应该取消!”

“爹爹!”云若失声尖叫,“你、你不能这样做!”

“住口!”云涛瞪她一眼,目射寒光,“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儿!”他的目光转向岳灵王,后者脸色苍白,目光涣散,接二连三的打击,任是谁也承受不起。岳灵王惨笑了一下,轻声说:“云涛,我一直以为,你是我的朋友!”

云涛摇头说:“事实如此,我也没有法子。石头会遗传给后代,我只有一个女儿,我不想云家的后代都是一窍不通的石头。”

人群里叫嚷起来:“是啊,石头做谷主,我不服气……没错,我一根小指头也能打倒他……”

“闭嘴!”吴映真怒形于色,冲着人群大声喝道,“没大没小的,成什么体统?”人群应声安静下来,吴映真转向岳灵王,唉声叹气地说:“老岳,他们说的没错,这都是命,什么人做什么事,你也看见了,风儿做了谷主,反而是害了他!”

岳灵王无力坐下,捧头沉思一下,抬起头来,大声说:“好吧,那么,我也放弃谷主之位!”

这句话奇峰突起,殿中的人一下子都呆住了,偌大的房间一片死寂。

“不!”一个声音决然响起,说话的正是岳风,他脸色苍白,双眼泛红,“爹爹,我放弃继承权,我会离开落星谷!”

“风儿!”岳灵王吃了一惊,腾起站了起来,“你说什么傻话?”

岳风努力笑了笑,大声说道:“爹爹,你应该再婚,应该继续做落星谷的谷主,别让、别让这些人看你的笑话!”

“孩子话!”岳灵王皱了皱眉,摇头说,“你懂什么?”

“我懂的!”岳风挺直腰背,目光扫过人群,“没错,我是一块石头,可是,石头也有石头的活法!”说完这句,他大踏步走向殿门,岳灵王伸出手,想要叫他回来,可是手抬到一半,又无力地垂了下来。

“岳风!”云若从人群中冲出,才跑两步,眼前一花,云涛满脸怒气地拦在前面,厉声喝道:“回去!”

“爹爹!”云若失声哀叫

“回去!”云涛手指一动,符笔落到指间,他的脸色阴沉可怕,一字字地说道,“从今以后,你再也不许见他!”

云若呆了呆,忽地双手捂脸,蹲在地上,发出一串撕心裂肺的号哭声。

岳风走出大殿,脑子里一片空茫,他抬头看天,日头昏昏黄黄,光芒一点儿也不刺眼。灵秀的山川也似乎失去了颜色,一片灰败,全无神采。

岳风向前走去,他越走越快,渐渐奔跑起来,悲伤在体内涌动,像是一条毒蛇,一点一点地啃噬他的神志。

只有奔跑能宣泄一切。从前,他每天都要狂奔,为了开窍积蓄力量,但如今,他情愿一直跑下去,直到筋疲力尽,活活累死。

“你是一块石头,你是岳家的耻辱……”这念头像是一把大锤,不断地敲击岳风的心志。半个时辰以前,他还是高高在上的少主,落星谷的继承人,可是现在,他只是一个废物,失去了一切,连一只丧家狗也不如。

“与其这样,我活着干什么……”一股戾气从心底涌起,岳风一咬牙,向着东方跑去,森林泉石一闪而过,突然间,岳风双脚一顿,停了下来,前方空无所依,横着一面巨大的断崖。

岳风向下一探,只觉一阵晕眩,巨大的地峡延伸无尽,墨黑的森林在其中起伏蠕动。那儿是落星谷的禁地,布满了可怕的食人林,那些黑色的树木都是活物,任何入侵的生命,都会被它们活活吞噬。

望着下面,岳风犹豫起来。母亲的笑脸、父亲的目光、云若俏丽的脸庞,这些美好的画面一一闪过心间,岳风的身子一阵虚脱。突然间,他失去了求死的勇气,瘫坐在地上,望着天际的浮云呆呆发愣。

“石头,哈哈,没用的石头!”天上传来一阵尖利的嘲笑声,岳风不用回头,也知道说话的是谁,他捡起一块尖石,猛地跳起,骂了声:“畜生!”狠狠掷向天上的大黄鹦鹉。

鹦鹉一闪身,躲开飞石,发出一串下流透顶的怪笑,边笑边说:“哎哟哟,只会扔石头吗,准头还真差,你妈妈要是活着,一定被你活活气死!”

“去ni妈的鸟东西,再提我妈,我扒光你的毛!”岳风一边破口大骂,一边左右开弓,石头雨点般掷向鹦鹉,那鸟儿飞翔灵动,岳风发弹无数,连一根鸟毛也没碰到。

大黄鹦鹉又叫金如意,本是岳风母亲林风岚家传的鸟妖。岳风小时候十分顽劣,有一次,他用鸟食将金如意诱到地面,用圈套把它活捉,倒吊在树上,吊了足足一夜。从此以后,金如意记恨在心,只要逮着机会,就会挖苦嘲笑岳风。如今岳风成了“石头”,它当然不会放过这个话题。

“哎哟哟,准头太差了吧?你干吗不把自己扔上来呀?哈,你不也是一块石头吗?破石头,蠢石头,你真是落星谷之耻,换了我是你,就应该撒泡尿把自己淹死!”金如意的话阴损十足,激得岳风狂怒大吼,他扔了一阵石头,全被鸟妖躲过,累得气喘吁吁,只剩下了骂人的力气。

金如意挖苦了一个过瘾,得意洋洋地飞走了,岳风坐在地上,嘴里发干发苦,可是,他心里的苦涩,却胜过嘴里的十倍。

远处的树林里传来一阵笑声,岳风腾地跳起,瞪眼看去,只见树林里走出两个少年,一高一矮,一胖一瘦,高瘦的是青罗的儿子青原,矮胖的是吴映真的孙子吴子乔。小时候,这两个人都是岳风的跟班,后来开了灵窍,就跟岳风疏远起来,见了他也是爱理不理,背地里还偷偷地跟云若说岳风的坏话。有一次被岳风听见,狠狠骂了两人一顿,碍于少主的身份,两个人不敢还嘴,脸上的怨气却是一清二楚。

一瞧两人的脸色,岳风就知道来者不善,不由后退两步,攥紧拳头,做出防卫姿势。

“哈,好大一块石头呀!”青原扯着嗓子高叫,“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样大的石头呢。吴子乔,你知道不,这石头还有名有姓呢?”

吴子乔故意问:“姓什么?”青原笑了笑说:“姓越,越来的越,名疯,疯子的疯!”

“哈!”吴子乔一拍手,“真是他妈的越来越疯的破石头!”

第三章 坠崖

岳风只觉双颊发烫,浑身的热血都涌到了头上,他深吸了一口气,冷冷说:“青原,吴子乔,我是石头没错,你们两个连石头都不如。别当我不知道,你们都喜欢云若。云若呢?她看也不想看你们一眼,你们俩一嘴的臭气,远隔十里也能把人活活臭死。”

对面的两人变了脸色,吴子乔一晃身,忽地冲到了岳风的面前。岳风闪身要躲,对方拳如流星,狠狠落在了他的脸上。这一拳力道十足,岳风只觉脑子也似裂成两半,眼前金星乱迸,鼻子里流出温热的液体。他横着飞了出去,还没落地,又挨了青原狠狠一脚。

岳风身不由主,骨碌碌滚出老远,中脚处像是被刀子捅过,钻心的疼痛几乎叫他昏了过去。他双手撑地,正要爬起,脸上忽地一痛,被青原狠狠踩在了地上。

“这块垫脚石不错嘛!”青原笑嘻嘻地说,“岳风,你窍也没开,也敢来招惹你爷爷我吗?你当你是谁?你已经不是落星谷的少主了,以后说话做事,都给我小心一点儿,我今天警告你,离云若远一点儿,过了明天,她就是我的未婚妻……”

“你放屁……”岳风嘶声怒吼,话才出口,青原的脚加重了分量,岳风的颅骨嘎吱作响,眼泪鼻涕全都流了出来。

青原语中带笑:“不是说过了吗?你说话要小心!你这样的爬虫,活着就是一件幸事,惹恼了我,我叫你生不如死。告诉你吧,我老爹已经向云伯父提亲去了,早则明天,晚则后天,云若就是我的未婚妻。你这样的破石头也配得上她吗?呸,你给她舔鞋,我也嫌你脏!”

“说得好!说得妙!”吴子乔说一句,踢一脚,矮胖子出脚狠毒,每一脚都踢在要害,岳风痛得两眼发黑,只觉肝脏也快要破裂了。

“够了!”青原皱了皱眉头,“吴子乔,你别闹出了人命!”吴子乔咧嘴一笑:“他不是石头吗?踢两脚又怎么样?”

青原笑了笑,说道:“你不觉得,他活着更好玩儿吗?”吴子乔两眼放光,连连点头:“是啊,真是一件好玩具,将来气闷的时候,老子就狠狠地玩他两下子!”他停顿了一下,呲牙一笑,“玩到死为止!”

青原呵呵阴笑,盯着岳风说:“再说一次,不要靠近云若,不许跟她说话,我发现一次就揍你一次,揍到死为止!你明白了吗?”

“明白了!”岳风似乎认了命,闷声闷气地说,“我保证,一定不接近她!”

“这才像话嘛!”青原心里面痛快极了,拧了一下脚尖,踩得岳风倒吸冷气。紧跟着,他将脚掌拿开,岳风双手撑地,慢慢地爬了起来。突然间,他身子一躬,向前猛冲,一头撞在了青原的小腹下方,青原的脸扭曲歪斜,“啊”的一声,仰天栽倒。

吴子乔先是一愣,跟着勃然大怒,纵身要上,还没扑近,岳风拧转腰身,右手一张,一块尖石嗖地飞出手心,不偏不倚,正中吴子乔的鼻梁。矮胖子的脑袋向后一仰,鼻血扑地飚了出来。

岳风刚才躺在地上,偷偷抓了一块石头,起身之时,先撞青原,再掷吴子乔。两人得意忘形,万万料不到他敢于反抗,措手不及,登时吃了大亏。

岳风连击得手,拔腿就跑,才跑二十来步,就听身后尖啸声响,回头看去,青原和吴子乔各自踩着飞剑赶了上来,手里双双抽出符笔。青原脸色铁青,一扬手,一道电光呼啸而出,岳风尽力一跳,哧溜,闪电擦身而过,脚边的石块一团焦黑。

这一跳,岳风已经到了悬崖边上。可是,他躲过了青原,却忘了提防吴子乔。矮胖子满脸是血,面目狰狞,他扬起符笔,从上到下,画了一个大大的圆弧,嗖,一道金光破空飞来。

岳风后背剧痛,似被利斧辟开,巨大的冲力带得他向前窜出。突然间,他脚底一滑,失足踩空,定眼一看,下方无所凭依,身子已经到了空中。

“呀!”岳风发出了一声长长的惨叫,翻着跟斗向地峡落去。

吴子乔吃了一惊,自觉出手太重,正要俯冲下去,这时衣袖一紧,叫人扯了一下,他回头看去,青原目光阴沉,冲他微微摇头。

“怎么?”吴子乔一愣。

“没什么?”青原笑了笑,“我什么也没看见。”

“没看见?”吴子乔更糊涂了。

“是啊……”青原阴阴一笑,“我们根本没有来过这儿。”

“没有来过这儿?”吴子乔有点儿明白了。

“我们没有看见岳风。”青原轻声说。

“是的!”吴子乔心领神会,小声重复,“我们没有看见他!”

“他成了石头,所以想不开。”青原继续说道。

“因为想不开,所以寻了短见!”吴子乔笑嘻嘻地接了下去。

“他的死是个意外。”

“跟我们毫不相干!”

“他们找不到尸体。”

“食人树会把他撕成碎片儿!”

“可怜的小石头。”青原假惺惺叹了口气。

“哈,我都有点儿同情他了!”吴子乔仰天大笑,说话的工夫,两个人已经远离了地峡,收起飞剑,有说有笑地走远了。

地峡里的树木起了一阵波动,像是一阵浪涛,从地峡的一头涌向另外一头。紧跟着,食人林安静下来,雪白的云气冉冉升起,峡谷里一片寂静,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风儿不见了?”岳灵王腾地站了起来,双眉紧紧拧起,“怎么会呢?”

“谷里都找遍了!”云若快要哭了,“岳伯伯,他会不会真的离开了落星谷?”

云涛脸色难看,轻轻哼了一声。岳灵王却摇了摇头,说道:“山谷的四周有道术的禁制,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能进出!”

云若呆了呆,喃喃道:“可他去了哪儿?”岳灵王故作轻松,淡淡说道:“也许只是藏起来了,若若,你放心,风儿一定还在谷里。”

“事关重大!”青罗插嘴说道,“我认为,无论岳风是否离开,都应该看一看谷中的防御。”

岳灵王沉思一下,说道:“青长老说得对!”他转过身,朝着一面光亮的铜镜,抽出符笔,挥笔喝道:“太微现形!”

一道亮光闪过,铜镜明亮起来,顷刻间,显露出了落星谷的全貌,四面雪山巍巍,山下是葱郁的树林,一条溪流穿过山谷,环绕山脚,就像是缠绕落星谷的一条玉带。

山谷的四周,弥漫着一片淡淡的青光,仿佛个一个巨大的罩子,将整座落星谷笼罩在内。

“这是守护灵光。”岳灵王指着青色的光罩,“道祖支离邪留下了‘太微天隐阵’,这一片灵光上天入地,只要界碑上的符字没有损坏,任何敌人都别想攻入谷里。至于毁坏界碑,那也是不可能的,界碑上的守护道术,会把破坏者击得粉碎。”

“有毁坏符碑的法子吗?”吴映真抽着烟斗,青烟袅袅弥漫,房间里充满了迷人的香气。

“纵然有,风儿也不会,他还没有开窍!”岳灵王盯着铜镜,眉头紧锁,突然间,他轻轻咦了一声,说道,“不对!”

“怎么?”长老们都围了上来,岳灵王脸色惨白,指着光罩的东南角,那里的青光缺了一小块,如不细看,几乎无法察觉。岳灵王的声音又轻又细:“这里似乎有一个漏洞。”

“什么?”冷沙厉声怒叫,“岳风这个孽障,他毁掉了界碑吗?”

“不见得!”云涛轻轻摇头,“也许是‘观照镜’出了错!”岳灵王神色凝重,点头说:“我得去看一看!”

“慢着!”云涛摆了摆手,“你是谷主,如果来了敌人,你要居中策应。检查界碑的事,我来做就行了!”

岳灵王想了想,点头说:“好,我马上集中谷里的好手,一有消息,你立刻发出信号!”

云涛大踏步走向衣架,取下大氅,正要出门,云若抢上一步,双颊微微泛红,低声说:“爹爹,我跟你一起去!”

云涛看她一眼,叹了一口气,默默点了点头。

界碑距离村子约有百里,两人驭剑飞行,转眼就到。云涛赶在前面,飘然落地,正前方的空地上,耸立了一块斑驳的石碑,上面刻画了许多古老的文字。

界碑安然无恙!云涛松了一口气,转身向女儿说:“没事儿,走吧!”云若站着没动,两眼盯着前方,透出深深的恐惧。云涛奇怪道:“你瞧什么?”云若应声一抖,颤声说:“石头、石头在流血……”

云涛一呆,刹那间,尾椎处窜起了一股寒气。他猛地掉头,方才完好的石碑四分五裂,长长的裂缝里流出腥臭浓黑的血水,石碑吱嘎作响,仿佛一个伤者,发出垂死的**。

“谁?”云涛哆嗦了一下,倒退一步,厉声高叫,“谁在这儿!”

四面沉寂无声,石碑血流不止。过了片刻,忽听一个轻松的声音笑道:“我在这儿!”另一个声音说:“不,是我们!”

一道闪光掠过,五道人影无中生有,从空气中冒了出来,将父女二人团团围住。五人均是黑色斗篷,脸上戴着一张惨白的笑脸,假面嘴角上翘,眉眼弯弯,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喝!”云涛怒叫一声,举起符笔,他想要发出信号,正面的对手却已经动了。斗篷的下面射出刺眼的白光,云涛不得已,笔锋下沉,哧溜,两人凌空交击,强光迸射。云涛蹬蹬蹬连退四步,站定的时候,执笔的右手簌簌发抖。

“你是风长老吧!”对手掀开斗篷,露出紧身的黑衣,他的头发卷曲向上,好似一团乌黑的火焰,“能接下我一招,本事还不错。”

“你们……”云涛定了定神,涩声说,“你们是白虎人!”

“就算是吧!”那人耸了耸肩,“反正不管怎么伪装,元气的颜色也不会变。”他的目光转向云若,“你的女儿吗?好一个美人坯子呀!”

“我见犹怜呀!”另一个假面人流里流气地说,“把她交给我,我要跟她玩个痛快!”

云若脸色煞白,心跳如雷。她尽管开了窍,也学了不少道术,但是从来没有跟人生死相搏,打斗的经验微乎其微。

“你们到底是谁?”云涛色厉内茬。

“我么?”火焰头发的假面人顿了顿,“我是阿甲!”

“好吧!”流里流气的人说,“那我就是阿乙。”

“我是阿丙!”又高又壮的假面人嗓音低沉。

“我是阿丁!”一个瘦高个儿说道。

“那么……”剩下的矮个子假面人口气轻松,“我就是阿戊好了!”

第四章 入侵

云涛心里明白,甲乙丙丁戊全都不是真名,他咬了咬牙,大声说:“只有你们五个人吗?”

五人对视一眼,阿甲笑道:“你嫌人少吗?”阿丙哼了一声,大声说:“我还嫌多了呢!”阿丁懒声懒气地说:“这一趟来得真没劲,没准儿我只有瞧瞧热闹的份儿。”

“也不尽然!”阿乙拖长声音,两只眼睛火辣辣地盯着云若,“有了这个美人儿,我就不算白来。”

“你做梦!”云涛再也忍耐不住,笔一扬,指向阿乙。

阿乙没动,阿甲却动了,一道金光飞来,云涛转身应敌,笔尖挽起一团青色的圆光,金光击中圆光,嗖地弹到了一边.

两人手中的符笔光芒闪动,照的面孔忽明忽暗,阿甲步步紧逼,云涛着着后退。风长老两眼瞪圆,面皮绷紧,突然间,他向后一跳,符笔飞快地画了两下,锐声叫道:“风起!”

狂风大作,风中跳出无数青色的光轮,带着撕心裂肺的尖啸,闪电般向前冲去。

阿甲举起符笔,笔尖跳出白色的圆光,狂风吹过圆光,发出叮叮叮的锐响,仿佛金铁交鸣,十分刺耳惊心。

“云涌!”云涛的声音凄厉无比,毛笔直指天空,笔尖迸射出夺目的强光,一大团云气从天下降,落到了云涛的前方。云气翻滚起伏,凝聚成形,竟是一把纯白光烂的巨剑。

“云丛天剑?”阿甲发出轻轻的笑声,“风长老,这就是你的幻身吗?”

说话声中,云剑变长变阔,夹杂猛烈的狂风,向着阿甲扫荡过来,剑锋所到之处,整排的巨木拦腰切断,巨大的顽石无声裂开,仿佛大块大块的面团。

阿甲挥了挥笔,笔尖闪过一道电光,突然间,云若吃惊地发现,阿甲的影子飞速膨胀,就像是黑色的源泉,涌出翻滚的黑水。黑水不断蔓延,转眼之间,一整片空地都被影子占满。

“起!”阿甲举起符笔,轻轻叫了一声,影子扭动一下,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云涛脸色惨变。对手的法术匪夷所思,他看过许多道书,影子幻化的幻身,从古至今从没有过。

“他们到底是谁?”云涛的心中生出莫名的恐慌。

影子仿佛刚刚苏醒,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跟着漫不经心,漆黑的右手一挥,就握住了雪白的云剑。云剑像是一条大蛇,在它的手里拼命挣扎。影子的动作始终慢吞吞的十分悠闲,它握着云剑,凑到眼前看了又看,忽地张开大口,咬住了剑尖,哧溜一声,所有的云气都被它吸了进去。

“呀!”云涛一声惨叫,鲜血夺口而出。

云若惊叫道:“爹爹!”转过身来,一咬牙,扬笔指向阿甲,锐声叫道:“雷枪电斧”,笔尖光芒一闪,射出一道长长闪电。

阿甲一动不动,影子无声弯腰,伸出长长的手指,嗖地弹中了那道闪电。嗤,闪电向左偏出,被影巨人的指头弹开了。

“若若!”云涛咽下了一口血沫,“快走!”一边说话,一边摇晃站稳,手中符笔一扬,又叫一声:“风起!”

风刀呼啸而出,可是还没飞近,黑影右手一扫,青色的光轮统统消失,像是被那黑手抹掉。

云涛使出“风切气刃符”,不过虚张声势,符法一出,纵身跳起,背上的飞剑呛啷出鞘,径直飞到他的脚下。云若呆了呆,也手捏剑诀,脚下青光一闪,嗖地冲天而起。

影巨人又伸一个懒腰,大手一挥,像是黑色的闪电划过长空,云涛只觉眼前一黑,腰身以下被影子一把握住,巨大的力量瞬间收紧,骨骼断裂声啪啪作响。无法忍受的剧痛直冲向云涛的脑门,他哇的一声,喷出了一大口鲜血。

“爹爹!”云若回头看见,吃了一惊,不由大喝一声:“心光火跳”,符笔一挽,笔尖涌出一团大火,可是还没发出,眼前一花,阿乙像是从虚空里跳了出来,冲她嘻嘻一笑:“小妞,你的对手可是我呀!”

云若手忙脚乱,下意识将火球掷向阿乙。阿乙呵的一笑,一扬手,接住火球,在手里一搓一揉,火焰登时熄灭,云若见对手强大至此,一颗心登时提了起来

“小妞……”阿乙拍了拍手,满不在乎地说,“你还是真是够辣,这一把情火,烧得哥哥我热乎乎的!”

“呀!”云涛的惨叫声撕心裂肺,云若转眼看去,几乎魂飞魄散。云涛少了一只手臂,鲜血淋漓而下,染红了半片身子。那一条断臂就在影子怪物的手里,它凑到眼前,看了看,吧唧一声丢进嘴里。

这怪物正在吞噬父亲!恐惧、伤心、仇恨,一股脑儿涌上心头,云若尖叫一声,符笔大力一抡,高叫一声:“雷枪电斧!”闪电符化作夺目的闪光,扫向拦路的男子。

阿乙一伸手,又把闪电握在手里,那电蛇扭曲两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呀!”云涛又少了一条腿,骨肉翻卷,惨不忍睹,影子怪有条不紊,慢条斯理,一块一块地撕裂对手。

“爹爹!”云若的眼泪一涌而出,一边哭叫,一边挥笔点向阿乙,这是一道“云箭符”,云气化为了一排锐箭,仿佛一群雪白的飞蛇,嗖嗖嗖地射向阿乙,尽管是虚无的气体,可是正如“云丛天剑”,一旦射中对手,比起真正的羽箭还要厉害。

“哈!”阿乙不慌不忙,两手叉腰,深深吸了一口气,迎着云箭呼地喷出。云箭好似撞上了一面铜墙铁壁,嗤嗤之声不绝于耳,锐利的箭头化为了一团团软弱的白烟。

“呀!”云涛还在惨叫,叫声变得十分虚弱,云若又忍不住转眼看去,影子一手捏住父亲的脑袋,一手捏住他的独腿,轻轻一扯,云涛拦腰断成了两截,上半身还在拼命扭曲,五脏混合了血水,从腹腔里一涌而出。

“爹爹!”云若发出凄厉的惨叫声,云涛仿佛听见,转眼看来,他满脸是血,空洞的眼里透出无比的绝望。就在这时,咔嚓,影子手指一捻,拧断了他的脑袋,鲜血喷泉也似,冲天而起。

云若手脚冰凉,抖索索举起符笔,笔尖晃动两下,还没发出符咒,忽地两眼一黑,昏了过去。她一昏倒,飞剑失去了控制,少女脚上头下,向下坠落,眼看摔在地上,人影一闪,阿乙从虚空中冒了出来,伸出双手,将她稳稳抱住。他吹了一声长长的口哨,扫视了一眼云若,嘎嘎笑道:“好可爱的妞儿,阿甲,你太狠心了,干吗这样吓唬人家?”

云涛被吃了个精光。影子状似饱足,在那儿舔着嘴唇,抚摸肚皮。阿甲淡淡地说:“阿乙,这个女的你要怎么处置?”

“很简单!”阿乙发出淫邪的笑声,“你们等我一会儿,我去办点儿事情!”说完转身走向树丛。

才走两步,他忽地感觉不妙,一纵身,向左跳开,眼角余光所及,一道黑影从旁闪过。他吃了一惊,怒叫道:“阿甲……”话没说完,后背挨了重重一击,阿乙翻滚着飞了出去,双手仍是抱住云若不放。黑影忽地圈转回来,比闪电还快,狠狠击中了他的小腹。

第五章 来袭

阿乙感觉身子快要被击穿了,哀号一声,不由得放开了云若。少女向下坠落,一只黑影巨手轻轻伸来,将她凌空托住。

阿乙翻身落地,掉头看去,云若已经落入了影子的手中。那怪物拎着少女,仿佛好奇,凑在眼前看了又看。阿乙被击中的地方仍是疼痛难忍,他怒不可遏,厉声叫道:“阿甲,你想干吗?”

“这句话应该我问你。”阿甲淡淡说道,“阿乙,别忘了你来这儿干吗?”

“这个妞儿……”阿乙咽了一口唾沫,“你还给我!”

“哦!”阿甲发出轻轻的笑声,影子巨人忽地张开大嘴,只一口,就把云若吞了下去。

阿乙愣了一下,忽地失声尖叫:“阿甲,你这个狗东西,你吃了她,天啦,你吃了她,你这个狗杂种……”

“谁说我吃了她?”阿甲呵呵一笑,影子手一翻,就像变戏法儿似的,云若又从它的手心里冒了出来。少女蜷缩身子,仿佛沉睡,柔美的体态若隐若现,俏脸上惊悸未退,长长的睫毛上挂着点点泪珠。

阿乙松了一口气,说道:“他妈的,快给我。”

“不行。”阿甲摇了摇头,“她是我的。”

阿乙又惊又怒,失声咆哮:“开什么玩笑,老子认识你这么久,你什么时候碰过女人?”

“凡事总有例外。”阿甲看了一眼云若,眼里闪动诡异光芒,“这个女人,对我有一点儿用处。”

“得了吧,女人就在床上有用。”阿乙很不耐烦,粗声粗气地说,“把她给我,如果感兴趣,本大爷亲自教你怎么使用女人。”

“呵。”阿甲发出笑声,影子手一翻,云若又消失了。阿乙暴跳如雷:“阿甲,你这个混蛋,我要跟你拼命。”

“省省吧!”阿丙闷声闷气地说,“就凭你,哼,给影鬼塞牙缝也不够。”

阿乙胸口起伏,俨然怒气未消,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平静下来,他目光阴沉,涩声说道:“阿甲,这件事儿不算完,接下来,你日日夜夜都要小心。”

“我等着你!”阿甲漫不经心地说,“但在此之前,我们得把谷里的事情办完!”

“接下来去哪儿?”阿丁问道。

“天陨村!”阿甲冷冷说道,“据我所知,那里有上千人!”

“太少了!”阿丁轻轻摇头,“还不够影鬼吃一顿呢!”他看了看扭曲变化的巨大黑影,叹气说,“阿甲,把它收起来好吗?我看着它,总有一点儿心寒。”

“这不算什么?”阿甲收起黑影,淡淡说道,“看了主人的影虎,你才知道,真正的恐怖是什么?”他一边说,一边转眼看去,那块界碑血如泉涌,碑体正在飞快的萎缩,就在这段时间里面,石碑缩小三分之二,剩下的碑体在血流中融化,眼看着变小变矮。

“走吧!”阿甲叹了一口气,“我们得小心一点,这里有支离邪的界碑,没准儿还有别的东西。”

“小心?”阿戊发出轻快的笑声,“你放心,我会小心地杀光他们!”

阿甲呵的一笑,身子凭空消失,其他四人也接连消失,四下里空荡荡的,除了打斗的痕迹,只剩下了血泪交流的石碑。

掉下悬崖的一刻,岳风陷入了短暂了昏迷,可是落地的时候,他又有被一阵剧痛刺醒了。他先是掉进了树丛,砸断了一串横斜的枝干,折断的枝干喷出了腥臭的汁液,几乎将他熏得半死。

紧跟着,他又砸中了一片柔软起伏,富于弹性的东西,强大的弹力缓冲了他下落的势头,岳风向上跃起三尺,又狠狠摔了下来。

巨大的冲击几乎让他昏了过去,可是还没等他缓过神来,一条粗大的触手窜了起来,将他拦腰缠住,力量之大,几乎勒得死一条野牛。岳风喉头一甜,喷出一口鲜血,鲜血四处溅落,也不知道为什么,嗖的一声,那触手忽又松开了。

岳风躺在那儿,头脑昏昏沉沉,闭着眼只顾喘气。挨了毒打的地方隐隐作痛,树枝挂破的地方热辣辣有如火烧,刚才的缠绕也让他受了不小的内伤,胸口窒闷欲死,五脏六腑好似挤在了一块儿。

四周传来咝咝的声音,地上似有毒蛇出没,一忽儿来,一忽儿去,绕着他的身子盘旋扭曲。

躺了好一会儿,岳风才恢复了少许的体力。这儿浓荫蔽日,光线十分暗淡,他扫眼看去,身下富于弹性的东西不是别的,正是一片强韧有力的树根。原来,食人树生长密集,粗大的根须拱出地面,相互缠绕,交织成了一张结实无边的大网。

这些根须全是活的,粗粗细细,长长短短,就像是蟒蛇的身躯、章鱼的触手,忽来忽去,围绕着岳风不断的盘绕,只是因为什么缘故,一直没有向他发起攻击。

岳风突然明白了,刚才袭击他的触手,正是这些树根,至于蛇虫,这儿根本没有,任何落入食人林的生物,都会被树根和树枝勒死、打死,活活撕成碎片儿,变成食人林的肥料。

“我怎么没死?”岳风爬了起来,十分困惑,头上的树枝弯曲下来,锐利的枝头像是锋锐的长枪,指着岳风的面孔,似要刺下,又似有所犹豫。

岳风一向胆大,眼看并无危险,于是坐起身来。枝条们好似遇上了克星,嗖嗖嗖四散躲开。岳风一挺身,又站了起来,头顶的树枝也随之上扬,枝条相互摩擦,发出低沉凄厉的响声,就像是垂死的动物发出绝望的哀鸣。

岳风惊讶极了,一伸手,攥住了一根枝条,枝条仿佛受了惊吓,急剧向后退缩,气力之大,几乎将岳风拽倒。枝条上被他抓过的地方,冒起了一丝丝的白烟,仿佛岳风的手就是烧红的烙铁,一下子把枝条烫伤了。

“怎么回事?”岳风越发迷惑,他看了看手,上面黏黏腻腻,似有某种液体。他凑近鼻端嗅了嗅,手掌有一股淡淡的血腥气。但又不像是食人树的汁液,那汁液的气味近似于脓血,腥气之外,还有一股刺鼻的恶臭。

“这是我的血!”岳风恍然大悟,刚才下落时,他为了保命,下意识抓扯周围的树枝,所以被枝条刺破了手心,流出了鲜血。联想刚才根须的缠绕,起初分明是想勒死自己,可后来又忽然放开了他,唯一的原因,就是岳风吐出鲜血,血液落在了根须上面。

“难道说……”岳风的心里灵光一闪,“食人树害怕我的血?”这念头十分古怪,岳风只觉不可思议,这一片食人林吞噬了无数生灵,为什么会害怕一个小小孩童的鲜血。人世间,再没有比这更奇怪的事情了。

为了证实这个念头,岳风摸到了一处伤口,挤出鲜血,滴在一条游走的根须上。血水刚刚落下,根须立刻后缩,染血的地方,升起细细的白烟,紧跟着,整棵林子也似颤抖了一下,鲜血的灼伤居然惊动了这一片食人林。

“天啦!”岳风兴奋得发狂,他从小到大,从未有过这样的奇迹。一次次的开窍失败,让他跳脱的天性受到了很大的压制。他一直梦想,自己能与最伟大的道者一样,开天辟地,移星换斗,能使万物生长,能叫江河逆流,神龙与妖族向自己俯首称臣,即使太古的巨灵,也要对自己毕恭毕敬。

这是每一个小孩的梦想,可是,因为没有开窍,岳风的梦想一度沉寂,变成了无休无止的绝望。

现在,他终于办成一件大事,他的血能威慑食人林。

“如果换了青原和吴子乔?”岳风用力把手一甩,心想,“早就被撕成碎片了。”

他的心里涌起一阵狂喜,迈步向前走去。他的衣裳早已支离破碎,身上伤口密布,鲜血淋漓,鲜血的气味叫食人树胆颤心惊,岳风脚步所至,树枝纷纷移开,让出了一条宽阔的道路。

一路上尽是动物的白骨,有的挂在树梢,有的埋入根下,还有的被纠缠的树枝困在了树干上。看骨骸的样子,有牛羊,有虎狼,还有许多岳风说不出的巨兽,仅是残余的骨骸,就有数丈高矮。动物们的骨骸扭曲变形,足见死亡之时受尽了痛苦。

“落星谷为什么会有这些鬼树?”岳风胆战心惊,百思不得其解,这些食人树无比邪恶,从长相到手段,都叫人心生嫌恶。

头顶不见天日,枝叶遮蔽了天空,树木千篇一律,每一棵树的样子似乎都差不多。整座食人林,就是一个巨大的迷宫,岳风走了一会儿,感觉自己迷失了方向。他停了下来,仔细倾听,树林里安静得出奇,除了枝条根须的摩擦声,几乎没有任何动静。

“我会饿死么?”岳风沮丧万分,坐下来呆呆发愣。根须在下方游走,岳风的感觉,仿佛坐在了一个巨大的蛇窝上,麻酥酥的感觉不住袭来,叫他毛骨悚然。

突然间,他听见了汩汩的声音,就像是流动的水声。岳风又惊又喜,仔细凝听,没错,声音来根须的下方。岳风不由得振奋起来,根须的下方,一定藏了一条溪流,按理说,只要跟着溪流行走,就一定能够走出树林。

岳风趴在地上,耳朵紧贴地面,水声时有时无,可是十分清晰。他的心里涌起狂喜,循着水声边听边走,那声音越来越响,渐渐变成了哗哗的流淌声。岳风确信无疑,下面一定有一条河流,只是被纠缠的根须遮掩住了。

水声越来越响,岳风越走越快,走了约莫两里路程,突然间,他脚底一空,下面的根须如飞退缩,岳风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就在他的下方,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空洞。

“呀!”岳风失声惊叫,翻滚着向下落去。

第六章 秘窟

这地洞又大又深,半晌也不见底。岳风正感绝望,突然间,一股激流从下涌起,将他浑身上下冲得透湿。

这是一个巨大的喷泉,上喷的力量十足,顷刻之间,就抵消了岳风下坠的冲力。岳风身不由主,在喷泉里来回翻滚,想要站稳坐直,竟是全无可能。

就在惊奇的当儿,喷泉的力量忽又变弱,渐渐低矮,直到完全消失。岳风坐在地上,心里莫名其妙,他看了看四周,黑洞洞的,只有极远处有一点淡淡的光亮。

他站起身来,走向那一点光芒,走了一百多步,前方越来越亮,黑暗中涌现出一个高大的石拱门,横直十丈,紧紧闭合,拱顶上悬了一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岳风看见的光亮,就是那颗珠子发出来的。

岳风伸手摸门,冰冰冷冷,竟是钢铁锻造,上面布满了三角形的门钉。岳风用力一推,铁门纹风不动,他不由得有点儿泄气,刚要收手,突然指尖一痛,挂到了尖锐的门钉。岳风慌忙收回手指,放入口中吮吸,突然间,他发现,留在门钉上的鲜血正在消失,门里似有一种力量,将血水一股脑儿吸了进去。

正惊奇,铁门里发出轰隆的巨响,巨大的门户徐徐洞开,一股冷风迎面吹来,岳风不由打了一个寒噤。

怪事接二连三,岳风措手不及,他呆呆站在拱门前方,门里黑洞洞、冷幽幽,不知道藏了什么东西。可是,好奇心压过了恐惧,加上开窍失败,岳风自暴自弃,只觉活着固然是废物一个,死了也没有什么关系。所以即使门里有什么危险,顶多也不过一死了之。他这样的废物,活着无人在意,死了怕也无人惋惜,也许父亲和云若不会这样想,可是,等到岳灵王再婚,云若嫁人,只怕用不了多久,他就会被世人完全忘记了。

忘记了也好!岳风叹了一口气,突然间,再也没有任何恐惧,他迎着寒风,大踏步走进了石门。

门里是一个甬道,空气略微潮湿,刚走几步,轰隆一声,火光迸射,就从两侧墙壁,冲出来两条火蛇。

火还没来,热浪先到,速度之快,岳风压根儿来不及转动念头。他下意识向后倒退,一跤坐在了地上,两条火蛇跟踪赶来,带着呼呼声响,双双扑到他的面前。

“完了!”岳风想要闭眼等死,可是,火蛇忽又停了下来,那火仿佛拥有生命,离他面孔三寸,宛转燃烧不已。明亮的火光相互交融,火蛇深处,发出凄凄的叫声,好似两团火焰正在商量讨论。

讨论持续了大概五秒钟,两条火蛇忽向前冲,交叉掠过岳风面孔,冲向两侧的墙壁。紧跟着,呼呼声不绝于耳,两条火线贯穿了整座甬道,火炬接连涌现,照得甬道亮如白昼。

轰隆隆,身后的铁门关上了,岳风从此与世隔绝。

退路已经切断,岳风更加无所顾忌,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继续向前走去。

甬道里安静得出奇,弥漫着火焰焚烧石头的气味,走了一里远近,甬道到了尽头。岳风跨出甬道,进入了一个宏大高广的石厅。甬道里的火焰忽明忽暗,绰约映照出石厅里的情形。

石厅的四角,是四尊十丈来高的巨像,岳风的左前方,是一个俊秀潇洒的年轻男子,一条龙从脚下宛转升起,又从他的左肩冒出头来;右前方是一个阴沉多须的中年人,坐在一只半龟半蛇的玄武上面。岳风的左后方,是一个美丽多姿的女郎,一手挽着飞剑,一手托着一只展翅的凤凰;右后方则是一个威猛高大的男子,一手提着飞轮,跨坐在狰狞的飞虎上面。

岳风认出了这四尊雕像,蟠龙的是木神勾芒,坐龟的是水神玄武,擎凤的女子是火神朱明,骑虎的男子是金神蓐收,他们都是道祖支离邪的弟子,远古时代威名赫赫的道者四神。

四尊神像的目光,全都集中在大厅的中央,那里盘坐了一尊石像,石像只有真人大小,是一个容貌高古的老者,低眉垂目,双手放在丹田,捧着一只尺许长短的石匣。

这时间,甬道里的火光慢慢淡去,可是,大厅里却没有变得黑暗。老者手中的石匣,发出悦目的青光,青光幽幽淡淡,照亮了整座大厅。

岳风被石匣吸引住了,不由心想:“那里面藏着什么?”好奇心化为了一股冲动,催促他不断地向前。走到老者面前,他伸手摸了摸那个石匣,匣子十分冰冷,上面雕刻了许多飞禽蛇兽的图案,还有若干符字铭文,字迹十分古老,岳风一个字也不认识。

越看越觉心痒,岳风忍不住握住上面的匣盖,正要发力掀开,突然间,对面的石像两眼陡张,目光严厉,怒视岳风。

岳风吓了一跳,一跤坐倒在地,来不及细看,翻身拔腿就跑,一口气跑到甬道出口,方才战战兢兢,回头去看,但见老人石像两眼闭合,一如之前所见。

“幻觉?”岳风有点儿吃惊,他一向胆大,刚才偶尔受了惊吓,但见石像没有追来,胆气顿又粗壮起来,定一定神,转身走向老人石像,将它上下打量一番,但觉老人的样子有点儿眼熟,可是衣饰太过平凡,又没有有神兽相伴,所以一时半会儿,想不出它的来历。

他大着胆子,轻轻摸了摸石匣。这一次,石像没有异动。岳风松了一口气,用力一掀,石匣纹丝不动。他想了想,一路过来,食人林也好,大铁门也好,所以能够通过,全是因为自己的鲜血,想必这个匣子也不例外。

想到这儿,他挤破手上创口,一滴鲜血落在匣子上面,刹那间,石匣迸发出强烈的光芒,里面嘎吱声响,似乎触动了什么机关。岳风的心突突乱跳,盯着石匣,双眼一眨不眨。

啪,一声轻响,石匣徐徐展开。岳风定眼一看,微感失望,石匣的里面,又有一只青色的玉匣。玉匣深处,光芒流转,石匣的光源,正是来自玉匣里的东西。

玉匣的盖子上,雕了一个狰狞的鬼头,吐舌瞪眼,极尽怪诞恐怖。岳风望着鬼头,只觉一阵嫌恶,几乎没有了开匣的兴趣,可是就在这时,玉匣的上面,浮现出了一行清晰的血字,这一行字,是用岳风认识的文字书写的:

“天鬼七罪,孤独之身,开匣之日,浩劫丛生!”

岳风瞧着发呆,心想:“天鬼七罪是什么?后面两句话似乎是说,只要打开石匣,就会引发浩劫。这简直就是胡说八道,一个小小的匣子,又能装得一个屁?”

这位造匣子的高人,当初有欠考虑。如果没有警告,岳风嫌恶那个鬼头,也许懒得打开玉匣。可他发出警告,反而挑起了岳风的好奇心。少年人的好奇心一起,根本就会不管不顾,更何况岳风生长落星谷,此间与世隔绝,所谓的“浩劫”,他根本不知道是个什么样子。

逆反心一起,岳风挤破了伤口,冲着玉匣滴下了第二滴鲜血。

鲜血落入鬼口,可是过了许久,也没有丝毫动静。岳风大感失望,正要伸手去摸玉匣,突然间,玉匣啪的打开,夺目的强光一窜而出,那光芒毫无热量,比起万年积雪还要冰冷。

冷光威力十足,穿透肌骨,直抵魂魄。岳风浑身的血液仿佛冻结成冰,一根指头也无法动弹,他的眼前白光一片,眼球刺痛,眼泪流出,可是泪水一旦淌下,马上凝结成冰。

岳风分明感觉,一股巨大的力量,正在进入他的身体,那力量翻滚激荡,来回撕扯,岳风的血肉之躯,似乎就要在那股力量下崩溃了。

这冲击太过剧烈,岳风两眼一黑,忽地失去了知觉。

岳灵王有点儿心烦意乱。云涛去了半晌,始终没有消息。落星谷里,云涛的法力仅次于他,放在山谷外面的至道者里面,也是一把响当当的好手。如果遇上了厉害的对手,即使不能抵挡,也应该可以传回消息。

这样的沉寂,十分的不祥。如果守护灵光真的出现了破绽,那么来人的法力,只怕非同小可。这念头刚刚升起,岳灵王又按捺了下去,“太微天隐阵”是道者之祖支离邪亲手布下的,任何人从山谷之外都无法破解。再说了,如果真要破阵,一定会使用强力的道术,两股力量交锋,一定惊天动地。

也许只是一时的漏洞,很快就会补齐,岳灵王心想,毕竟,这套阵法已经运转了数十万年了。

“云长老回来了!”有人大声禀报。

岳灵王惊喜交集,嗖地站了起来。只见云涛步子轻快,走进了“灵光殿”,两边的谷中好手,纷纷向他点头行礼。

“界碑好好的。”云涛笑了笑,大声说道,“什么事情也没有!”

第七章 惊变

众人松了一口气,岳灵王皱了皱眉,忽又问道:“既然界碑无恙,你为什么不发信号?”云涛笑着说:“我忘了!”

“很好!”岳灵王点了点头,“云长老,你上前来,我有话说!”云涛一笑,迈步上前。岳灵王手一扬,符笔到了指间,忽地锐喝一声:“束手待毙!”

一道金光飞出笔端,从头到尾,将云涛死死缠住。众人无不吃惊,发出一片轻呼。云涛也是一呆,笑道:“谷主,你这是干吗?”

“你不是云长老!”岳灵王笔指对手,脸色异常严峻,“你到底是谁?”云涛笑道:“岳灵王,你胡说什么?我通身上下,哪一点儿不像云涛?”

“我问你为什么不发信号。”岳灵王说道。

“是啊,我不是忘了吗?”云涛轻描淡写地说,“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不对!”岳灵王微微摇头,“我跟云长老约好,发现界碑毁坏,方才发警示信号。既然界碑完好,你又何必再发信号?”

云涛愣了一下,嘴角浮现出一丝诡笑:“岳灵王,你跟我使诈?”

“你的变身太差了!”岳灵王叹了一口气,“我跟云涛是几十年的朋友,从你进门开始,就一点儿也不像他!”他顿了顿,厉声道,“你到底是谁,云涛在哪儿?”

“他么?”云涛忽地哈哈大笑,笑声中,众人吃惊地发现,云涛脸上的肌肉一块块掉落,露出了白森森的脸骨,紧跟着,他的手臂啪嗒落地,再是血肉模糊的胸脯和腿肉。顷刻间,云涛整个人土崩瓦解,似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挣脱出来。

这情形恐怖万分,饶是周围的道者法力过人,也是吓得呆若木鸡。岳灵王见势不妙,锐喝一声:“雷枪电斧!”一道耀眼的电光划过大厅,击中了分崩离析的肉体,就在一瞬间,云涛的体内响起了一声凄厉的号哭,那声音仿佛来自九幽地狱,能将天上的众神从睡梦中惊醒。

“云涛”的胸膛突然裂开,窜出来一团黑乎乎的东西,那东西快得惊人,根本看不出是什么形状。“灵光殿”里的好手下意识纷纷出手,闪电,火球,金光,毒水,漫天乱飞,交织成网,可那黑东西快得离奇,恍若一团幻影,从各种道术中穿过,呼地扑向了吴映真。吴映真措手不及,只觉胸口一凉,登时痛如刀割。他低头看去,胸膛上多了一个血淋淋的大洞,连心带肺不知去向。吴映真两眼发直,呆呆看了片刻,身子一晃,仰天倒下。

倒下的不止他一个,黑东西穿梭如电,不断洞穿众人的胸膛,道者们任是奔跑驭剑,统统无法幸免,一眨眼,上百名好手,死了一小半还多。

岳灵王急了眼,纵身要上,冷沙忽地翻身一滚,化为一团白光,嗖地迎了上去。黑气白光凌空一撞,空中响起了凄厉的鬼哭。黑气向后弹出,嗖地一声落在墙上,化为了一个黑色斗篷的男子,手脚紧贴墙壁,戴着一张诡异的笑脸面具。

白光向后飞出,重重摔在地上,冷沙恢复了原形,面红耳赤,哇地吐出一大口鲜血。岳灵王纵身上前,将他扶起,冷沙喘着气说道:“当心,这个人是变化术的高手!”

大殿里死伤狼藉,岳灵王悲愤莫名,抬头看去,假面人蹲在上面,口中发出咝咝的尖啸声。

“阿戊,我早说过这样不行!”殿门外传来阴沉沉的说话声,两个人走了进来,均是斗篷假面,通身散发出一股阴气。

“阿甲,没你的事儿。”阿戊咝咝发笑,“我要把他们统统杀死!”

“随你的便。”阿甲淡淡说道,“只是别要玩过了头。”

“呸,我又不是你!”阿戊说道。

岳灵王极力冷静下来:“你们到底是谁?来落星谷干什么?”

“我们来借一样东西。”阿甲说。

“什么?”

阿甲呵呵一笑,一字字说道:“天鬼七罪”

场上沉寂时许,岳灵王皱眉说:“那是什么东西?”阿甲笑道:“岳灵王,别这么不识趣,交出那件东西,就可以保全你的村子!”

岳灵王摇头说:“没有这样东西,我们只是……”话没说完,大殿外面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岳灵王浑身一颤,叫道,“不好,村子里的人……”

幸存的道者一片哗然,纷纷纵起飞剑冲向大门,阿甲呵的一笑,符笔高举,轻轻说了一声:“起!”

影鬼一跃而起,巨大的阴影封死了出口,它的身体里钻出百十条漆黑扭曲的长臂,闪电般抓向天空。道者们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有的被它抓住了手,有的被它扯住了腿,还有的被它抓住了飞剑,狠狠摔在了墙上,头开脑裂,鲜血四溅。影鬼的百手左起右落、右起左落,抓住活人,不断丢进大嘴。人体被它撕扯得支离破碎,骇人的惨叫响彻了大厅。

“阿甲!”阿戊阴阳怪气地尖叫,“你这个不要脸的家伙,尽抢别人的生意!”

“少废话!”阿甲冷冷说道,“岳灵王归你了,记住,要捉活的!”

阿戊发出一声长笑,凌空一滚,又化为一团黑气,带着惊心动魄的呼啸,笔直冲向岳灵王。岳灵王一纵身,脚下多了一道长长的飞剑,青光灿烂,势如闪电。他闪过阿戊一扑,反手一笔,厉声喝道:“天罗地网。”笔尖飞出一张纯青夺目的光网。

黑气与光网撞在了一起,发出一声尖利的怪叫,黑气疯了似的翻滚起来,无休无止地向外暴涌,冲得光网支离破碎。光网刚刚破开,黑气忽又收缩,好似一枚弹丸,忽地向上一跳,撞向了岳灵王的胸口。

“铜墙铁壁。”岳灵王出手出电,符笔一圈,身前涌起了一面金光灿灿的巨盾。

叮呤当啷一串响,黑气简直无坚不摧,金盾变得支离破碎。不过为了突破巨盾,阿戊的去势稍稍一缓。岳灵王得到喘息机会,笔尖连连抖动,一瞬间写了几道符咒,符字青光闪闪,顷刻间凝成了一团。岳灵王忽地大喝一声:“五行归一。”

这声音传入阿戊耳中,他仿佛挨了一下电击,仓皇抬眼看去,岳灵王高悬半空,笔势大开大合,笔尖流光飞电。

阿戊嚎叫一声,猛冲上去,可是冲到一半,忽地撞上了一道无形的障壁,柔软而富于弹性,将他的冲力全部反弹了回来,于是转身又撞,仍是撞上了一面软墙。

阿戊尖声怪叫,连连转换方向,均是徒劳无功。转了足足一圈,他忽地发现,自己落入了一个无形的气泡,气泡不断收缩,逼近他的身子。

阿戊惊慌起来,恢复了原貌,连连挥笔施法,可是风火雷电金木水土使遍,气泡收缩如故,离他越来越近。

“五行分禁术?”阿丙冷冷说道,“这个小小的山谷里面,居然还有‘至道九品’的高手?”

“我说过了要小心!”阿甲叹了一口气,“可是总有人不相信!”

“灭火!”岳灵王的声音清晰冷静,突然间,气泡鼓荡一下,大气泡分离出了一个较小的气泡。小气泡里原本裹着阿戊的右手,随着气泡吐出,这只右手也与主人分了家,创口整整齐齐,喷出了一大股血泉。阿戊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阿甲,救我!”

“我可有点儿为难!”阿甲笑着说,“我提醒过你,可你总是轻敌!”

“逝水!”岳灵王的声音冷酷无情,又一个水泡分离出来,阿戊的左腿也告别了身体,血水四处喷洒,天空中好似下了一阵血雨。

“阿甲,你这个杂种!”阿戊的声音有些虚弱。阿丙看了看头儿,叹气说:“也许我该做点儿什么?”

“随便你!”阿甲冷冷回答,身子仍是一动不动。

阿丙叹了一口气,大踏步向前走去,随他动步,嘁哩喀喳,身上无中生有,披上了一层巨大的铠甲。甲片苍白光亮,一半仿佛金属,一半又好似骨头,最后上身的是一顶头盔,像是一只反转的虎头,锋利的牙齿根根向天,发出犀利诡异的闪光。

“阴虎照雪甲?”青罗放下冷沙,站起身来,一双浓眉连连抖动。

“你的眼光不错。”阿丙笑了笑,“可惜啊,聪明的人总是活不长的。”

“你是甲士!”青罗挺起胸膛,“甲士的对手,也应该是甲士。”

月长老一挺身,通身咔嚓连声,也披上了一层青郁郁的铠甲,巨大的甲片光亮照人,好似深海里面打捞起来的水晶,头盔上耸立着一枚巨大的独角,独角的中心,一团烈火熊熊燃烧。

“青牛烛云甲?”阿丙的瞳子渐渐收缩,“原来这一副甲在落星谷?”他一翻手,甲胄游移变化,从他的左肘下方,伸出来一条长长的软棍,颜色苍白如纸,软棍的两端,尽是密密层层的虎牙。阿丙轻轻一抡,说道:“这是我的‘齐天虎牙棍’。”

青罗一抖手,喀喇连声,手里多了一把牛角巨刃,寒光闪闪,耀眼生花。青罗冷冷说道:“这是我的‘天兜独角刀’。苍龙青罗,请多指教!”

“白虎阿丙,荣幸之至!”阿丙一抡软棍,软棍破空,发出了一声凄厉的虎啸。刹那间,阿丙化为了一道苍白的幻影,闪电般冲向青罗,速度之快,在他身后出现了一串若有若无的残影。

青罗怪叫一声,牛角刃大力一挥,哞哞的牛鸣声响彻了大殿。

第八章 北斗星神

白影与青光撞在了一起,软棍与巨刃连环交击,巨响连连,火星四溅,天上飘零着阿戊的鲜血,星星点点,好似鲜艳夺目的红花。两大甲士在血雨中交战,惊心动魄之余,又有一种别样的绚烂。

岳灵王已经完成了“镕金”与“枯木”,阿戊的四肢分离,只剩下了连接躯干的头颅,他无法可施,只有骂不绝口,他狠狠毒毒地咒骂阿甲,可是阿甲不为所动,只是仰头向天,饶有兴趣地欣赏他的惨状。

“放过村子!”岳灵王忽地掉过头来,冲着阿甲锐喝,“要不然,我折下他的头。”

“随你的便!”阿甲耸了耸肩,“手脚都没了,留下一个脑袋,又有什么用?”

“阿甲,你这只狗杂种!”阿戊的骂声带着哭腔。

“杀人之前,总得想着被杀。”阿甲淡淡说道,“换了是我,就应该认命!”

“狗杂种……”阿戊的声音低微下去,

岳灵王深深看了阿甲一眼,长吸一口气,轻轻说了一声:“陷土。”阿戊的头应声掉落,随着气泡飞走了,剩下的一截残躯,一动不动,静静地飘浮在空中。

披甲者的交战快过闪电,两人翻身之间,背后长出了一对巨大的翅膀,飞天遁地,打得难解难分。虎牙棍忽长忽短,忽软忽硬,能从任意角度攻击对手。青罗左右遮挡,根本无从防御,他的身上接连中棍,甲胄的碎片四处乱飞。突然间,阿丙软棍抡圆,乘虚而入,嗖地抽向他的面门。青罗一扭头,虎牙掠过面皮,带起了一溜血花。青罗疼痛难忍,举刀护住面门,可是这么一来,胸口却露出了破绽,虎牙棍凌空反转,当的一声,扫中了他的胸甲。

青罗飞了出去,轰隆一声,撞断了一根巨大的石柱,爬起来时,胸甲裂纹密布,左颊皮肉翻卷,好似叫野兽抓过啃过。

青罗吐出了一口鲜血,瞪大双眼,呼呼喘气,突然间,他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着地一滚,化为了一头五丈长、三丈高的独角青牛。

道者的世界里,道者分为两类,一是羽士,身披羽衣,驾驭飞剑与飞轮,二是甲士,身穿一种名叫“神形甲”的铠甲。飞翔时,甲胄长出翅膀;战斗时,甲胄化为各种兵器;到了决胜关头,甚至能够化身为力大无穷的巨兽,开山辟地,威力无比。

青罗敌不过对手,无奈之下,只好化为了一只独角青牛,四蹄如飞,气哞哞地顶向阿丙。这一顶力气之大,就是一座小山,也是一击粉碎。

“嗷!”阿丙手举长棍,发出了一声惊心动魄的虎啸,啸声中,身上的铠甲化为了苍白的烟雾,烟雾翻腾凝结,顷刻间化为了一只苍白发光的巨虎。虎皮上布满了灰黑的斑纹,两只眼睛红彤彤的,好似雪地里燃烧的两块火炭。

青牛撞上了白虎,气浪四面奔腾,大殿里搅起漫天的烟尘。巨大的石柱摇摇晃晃,发出一连串吱呀呀的响声。白虎敌不过青牛的冲力,前爪抱住牛头,后爪扣住地面,随着青牛挺进,爪子划过地面,带起了一溜明亮的火星。

轰隆,白虎背脊靠墙,撞塌了一面墙壁。这一瞬间,它也稳住了阵脚,沉下腰,弓起背,前爪奋力一拧,将青牛狠狠摔倒在地。青牛着地翻滚,还没爬起,白虎咆哮着扑了上来,两只巨兽扭打在一起,所过无不摧毁,整座大殿就像是纸糊的房子,东破一块,西破一块,巨大的石柱就像是细弱的牙签,双方轻轻一碰,立刻折成了两段。

一声巨响,灵光殿轰然倒塌,烟尘冲天而起,其中夹杂着虎啸牛鸣。

突然间,一切沉寂下来,狂风掠空而过,吹散了迷蒙的尘埃,白虎威风凛凛,雄踞在青牛的头上,青牛横躺在地,只有呼哧喘气的份儿。

“哎呀呀,吓死我了。”阿丁的声音远远传来,他站在远处,斗篷随风飞舞,身后横七竖八地躺满了尸体,另有一些幸存的村民,身上捆着金色的光绳,跪在地上,一脸的沮丧绝望。

“阿乙呢?”阿甲声音冰冷。

“他么?”阿丁嘻嘻一笑,“他看中了一个漂亮妞儿,找地方风流快活去了。”

“姐姐!”刚开窍的小道者景扬放声大哭,“他抓走了我姐姐。”

阿甲略一沉默,忽地锐声高叫:“阿乙,我数三声,你马上给我滚出来!”他的声音如雷霆送出,撞上了四面的山峰,一时间,整座落星谷都响彻了他的回声,“一、二……”

“知道了,知道了!”阿乙系着裤带,从虚空里钻了出来,嘴里骂骂咧咧,“阿甲你这个狗东西,尽坏老子的好事!”

阿甲看他一眼,眼里透出一丝鄙夷:“这件事下不为例,要不然,我会把你撕成八片,给影鬼当点心!”

阿乙哆嗦了一下,嘴里咕哝了两声,左右瞧瞧,嚷道:“阿戊呢,怎么没见阿戊?”阿甲指了指天上六个气泡:“那里不是?”

阿乙看了一眼,忽地嚎叫起来:“他妈的,谁杀了我弟弟?”

“我。”岳灵王大声回应,缓缓落到地面,盯着村民的尸体,眼里流露出深沉的悲恸。

“我杀了你!”阿乙尖声怪叫,挺身就要冲上,阿甲一伸手拦住他,冷冷说:“别乱动,这个人是‘至道九品’的狠角色!”

“那又怎么样?”阿乙暴跳如雷,“我要杀了他,给我弟弟报仇!”

“闭上你的嘴!”阿甲的声音又轻又细,阿乙却忽地住了口,缩了缩身子,默默退到了一边。

“岳灵王!”阿甲的眼里闪动寒光,“如果交出天鬼,我保证,连你在内,所有的人都能活命!”

“没有天鬼!”岳灵王摇了摇头。

阿甲一扬手,一道白光飞出,击中了一个女道者,女人摇晃一下,倒在地上,脸色灰败,有如岩石。

“妈妈!”一个小孩尖声哭喊。可是女人没有回答。

“天鬼在哪儿?”阿甲的声音冷如寒冰,没有丝毫感情。

岳灵王尽力张大双目,眼角流出血来,他的嘴角微微抽搐,发出的声音略带颤抖:“没有天鬼。”

一道白光闪过,哭喊的小孩也倒下了。

“天鬼在哪儿?”阿甲的声音,冷静得使人绝望。

岳灵王浑身发抖,脸上的肌肉扭曲变形,人群中响起凄厉的呼声:“谷主救命,谷主救命……”每一声呼救,都如钢针刺入他的耳鼓,突然间,岳灵王纵声狂笑,他一反手,手里多了一把小小的玉刀,形如弯月,造型古雅,上面刻满了符字,看上去精巧别致。

“天鬼在哪儿?”阿甲不为所动,符笔指向了一个白发老人。

“天鬼在这儿!”岳灵王手起刀落,刺入左肩的肩窝,刹那间,鲜血喷涌,顺着衣衫向下流淌。

众人都是一惊,阿甲也似乎愣了一下,岳灵王看他一眼,哈哈大笑,笑声中极尽嘲讽,又说:“天鬼在这儿?”扑的一声,玉刀刺入了左胸。

他笑一声,刺一刀,转眼之间,从左肩到右胁,连刺七刀,刀孔连缀成行,形如斗勺形状,刀刀足以致命,鲜血满地流淌。

四个敌人也被这举动镇住了,呆在原地,一动不动。

“这家伙疯了吗?”阿乙低声咕哝。阿丁摇了摇头,涩声说道:“不太对劲。”

“岳灵王?”阿甲终于开口,“你闹什么鬼?”

“你不是要天鬼吗?”岳灵王哈哈狂笑,“我不闹,它又怎么出来?”

阿甲哼了一声,说道:“你顶好快一点儿,我的耐心可是很有限!”

“呵!”岳灵王抬头望了望天,轻轻笑道,“快了!”他摇晃两下,缓缓举起符笔,四个对手登时散开,严阵以待。

岳灵王笔指苍穹,口中发出声音,一字一句,轻细而又坚定:“星神护卫!”

阿甲浑身一颤,一扬手,白色的死光射向岳灵王的心口。刹那间,金星迸溅,距离岳灵王一丈之外,白光击中了一面无形的障壁。

“怎么回事?”阿丁吃惊问道,话音刚落,岳灵王身上的七个刀孔迸射出炫目的强光,七道光柱冲天而起,越来越粗,越来越亮,飞速旋转,声如雷鸣。

突然一声巨响,光柱消失,地面上多了七个光明闪耀的巨人,个个高约三丈,相貌英伟绝伦,就跟岳灵王一模一样,只不过身披铠甲、手持兵器,浑身流光溢彩,环绕在岳灵王的周围。

“这是什么鬼东西?”阿乙失声怪叫。

“北斗星神。”阿甲轻轻吐出了一口气,“这可是道祖支离邪的‘神幻身’。”

“什么?”阿乙大声吼道,“你刚才不是说,他是个至道者吗?”

“这是舍身之术。”阿甲冷冷说道,“他用自己的性命为代价,唤醒了体内的道祖之血,从而超越了自身的品级,使出了终极的幻身。各位,我们大意了啊,守卫‘天鬼’的人,果然不是寻常之辈!”

“他妈的,现在怎么办?”阿乙边说边退,他已萌生了逃意。

“没什么大不了的!”阿甲轻描淡写地说道,“舍身之术以性命施术,岳灵王只有一条命,所以,这个术,他只能使用一次!”

“你说得对!”岳灵王的声音冷静如恒,“我也许会死,不过临死之前,我会超度你们,把你们送入九幽地狱。”

“呵!”阿甲轻轻一笑,“放马过来!”

“星神,出击!”岳灵王发出号令,巨人齐齐跺脚,快比闪电,一蹿而出。

第九章 内应

“影鬼,防御!”阿甲将手一挥,影子向前压出,与两个星神迎面撞上。光明与黑暗交错,黑影就像是一支黑色的蜡烛,在星光之中慢慢融化。

阿丙所化的巨虎一纵而起,闪开了一名星神的大斧,但被另一个星神的长矛扫中。巨虎发出了一声哀嚎,横着飞了出去,落到地上,还没爬起,持斧的星神又闪电赶到,星光闪闪的大斧呼啸落下。白虎贴地滚开,斧刃所过,地上出现一道巨大的裂痕。另一个星神挺矛刺向白虎的咽喉,白虎闪身躲开,尽力一纵,扑中星神的胸口,两股大力相撞,声如晴天霹雳。

轰隆,星神倒在地上,胸口深深凹陷下去。白虎怒吼一声,张嘴要咬,冷不防星神一张口,吐出一束炫目的闪光,白虎两眼昏花,突然间微微失神,就在这时,星神一纵而起,狠狠一拳,击中了白虎的下巴。

白虎仰天飞了出去,半空中巨斧如电,纵向劈来,砍中白虎腰背,带起一溜火星,白虎落到地上,连连翻滚,十分狼狈,倒地的星神纵身跳起,胸口平复如初,抖动光矛,闪电刺来。白虎发出一声怒吼,张牙舞爪,迎了上去。

阿乙和阿丁也陷入了苦战,两人双双纵起,驾着飞轮跳到了空中。三个星神腾空飞起,紧追不放。两人连连发出死光,死光击中星神,好似石沉大海。突然间,一个星神挥出光锤,越过数十丈的距离,当啷一声,击中了阿丁脚下的飞轮。飞轮粉碎一团,阿丁飞出了二十多丈,落地时吐了一口鲜血,还没缓过气来,一口光剑从天而降,强烈的光芒,逼得他睁不开眼睛。

阿丁就地翻滚,避开正面,左肩忽地一凉,血花缤纷四溅,一条左臂齐肩而断,像是一片枯败的树叶,翻转着落向远方。

“贪狼噬月!”阿乙尖声怪叫,笔尖窜出一股白气。白气凌空翻滚,化为了一头白色的巨狼。巨狼尽力一纵,扑倒了一个星神,它如疯如狂,乱撕乱咬,可是,星神只是一具灵体,咬掉的地方立刻恢复原状。它接连出拳,轰击狼头,举起膝盖,狠顶狼腰。白狼摇摇晃晃,力不能支。另一个星神纵身赶来,抓住白狼的头尾,双臂用力一分,凌空撕成了两半。白狼发出一声凄惨的呜咽,突然失去形体,化为一团白烟。

阿乙幻身被毁,心灵受了重创,吐出一口鲜血,从飞轮上一头栽了下来。一个星神从天而降,光芒夺目的大脚,狠狠踩向他的面门。

阿乙受了重创,根本躲闪不开,正要闭目等死,忽觉腰身一紧,身子腾空飞起,星神的巨足擦身而过,轰隆一声,阿乙躺过的地方,多了一个深不可测的脚印。

阿乙出了一身冷汗,低头一看,腰间多了一道漆黑如墨的影子,他与阿丁一道,被影鬼的长臂拽到了空中,相比起他来,阿丁要凄惨得多,他少了一条胳膊,痛得已经昏了过去。

阿甲一个人对上了五尊星神。影鬼尽管厉害,可也十分吃力,黑影不断地被星神刺穿融化,可又不断地从黑暗中生长出来。星神的攻势好似一片强光凝成的怒潮,不住地吞噬黑暗,黑暗越来越少,可是始终翻腾起伏,不为光明所吞没。

两股大能交锋,激起了天地的异变,上方浓云密布,四周狂风大作,闪电一道接着一道,落在灵光殿的废墟上。狂风呼啸而过,送来惊心动魄的虎啸,阿甲侧目望去,阿丙所化的白虎身后,涌出一个苍白虚幻的灵体,像是一个巨大的虎头,左右撕咬,快如闪电,可是仍然寡不敌众,两尊星神左右夹击,将它逼到了一个狭小的角落里。

形势反败为胜,幸存的村民看得又惊又喜。他们举目看去,岳灵王站在原地,双眼紧闭,好似一尊浴血的雕像,可是谁也料想不到,这个垂死的男人,正在驾驭神一样的幻身。

悄无声息,岳灵王的身边,摇摇晃晃地站起了一个人,口角淌血,两眼发直,正是最先受伤的雪长老冷沙。他似乎站立不稳,一步一晃,慢吞吞地走向岳灵王。

“冷长老。”岳灵王忽地睁眼,涩声说道,“冷长老,你做什么?”冷沙呆呆地说:“我来帮你!”

“用不着!”岳灵王摇了摇头,“你退下!”

“好。”冷沙似要退后,突然符笔一扬,一道白光,击中了岳灵王的后心。

岳灵王拼着垂死之躯,全力驾驭星神,根本没有料到同伴会下毒手。星神纵然神武,此时此刻,也完全来不及救援。白光刺心的一刹那,七尊幻身同时震动,它们回过头来,默默注视主人,星神的脸上挂着凄楚的笑容,就和岳灵王一模一样。紧跟着,巨大的灵体迸射出亿万流光,像是飞驰的电蛇,呼啸着窜向四面八方。

星神消失了,岳灵王左膝一软,扑通跪倒在地。

“为什么?”他大口吐出鲜血,嗓音无比嘶哑,“为什么?”

冷沙后退两步,举动灵活矫健,根本不像是一个伤者。所有的人都望着他,惊奇、愤怒、怨恨、迷惑,各种目光,汇集到这个叛徒身上。

“为什么,哈……”冷沙面庞扭曲,发出一阵癫狂的大笑,“岳灵王你这个蠢货,居然还敢问我为什么?从小到大,我都比你强,你呢,不过仗着体内的道祖之血,处处高我一等,我忍了你四十年啊,岳灵王。”

“我知道了……”岳灵王轻轻叹了口气,“界碑也是你捣的鬼,再强的防御,都是从内部攻破的……”

“没错!”冷沙傲然回答,引来了村民们一阵痛骂。

“你用了什么法子?”岳灵王慢慢说道,“照我看来,你的法力,还不足以破坏界碑。”

“我给了他一道寄生符。”阿甲走上前来,“这一道符,能够侵蚀石碑上的符字!”

岳灵王看他一眼,目光软弱无力:“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一年之前。”阿甲口气轻松,有问必答。

“一年前?”岳灵王又看了一眼冷沙,“采购元胎那次吧?怪不得,你那么踊跃,非要出谷不可。”

“是啊!”冷沙阴森森一笑,“本来我受够你了,那一次出谷,再也不想回到这个鬼地方。可是我的运气好,遇上了一个了不起的贵人。”

“你说他?”岳灵王看了看阿甲。

“不!”冷沙扬起头来,傲然说道,“比起他来,那个人还要尊贵十倍!”

“那是谁?”

“我不会告诉你的……”冷沙诡秘一笑,凑近他耳边说道:“岳灵王,你到死,也是一只糊涂鬼!”

岳灵王苦笑一下,垂下头去,轻轻叫了声“风儿!”忽地举起玉刀,向着心口刺去。

刺,白光一闪,玉刀飞了出去,岳灵王要咬舌头,又被阿甲捏住了下颌,阿甲笑嘻嘻说道:“你还不能死啊,岳灵王。”

岳灵王挣扎一下,可是软弱无力,阿甲又一挥笔,他身上的伤口也停止了流血,岳灵王失血过多,脸色苍白如纸,他闭上眼睛,呼吸十分微弱。

“你干吗不让他死?”阿乙冷笑道,“我看他也活不成了。”

“闭嘴,他的命比你贵重十倍。”阿甲淡淡说道,“阿乙,你再说一句废话,我立刻拔了你的舌头。”

阿乙哼了一声,沉默不语。阿甲想了想,忽道:“冷沙,他刚才叫的‘风儿’是谁?”

冷沙说道:“他的儿子。”

“儿子?”阿甲沉吟道,“你去年似乎说过,那孩子是一块石头。”

“没错!”冷沙恶毒一笑,“今年的开窍仪式,他还是一块石头。”阿甲看他一眼,若有所思:“那么,他在哪儿。”

“他失踪了。”冷沙面露嫌恶,啐了一口,“一块石头,有什么好说的。”

“大人。”人群里有人叫道,“我知道他在哪儿?”

阿甲和冷沙掉头看去,青原跌跌撞撞地从人群里冲了出来,跪在地上大呼小叫:“大人,我知道岳风在哪儿?”

“哦?”阿甲饶有兴趣地说,“你说说看。”

青原咽下一口唾沫,大声说道:“他掉下了悬崖,落入了食人林。”

冷沙皱眉道:“你干的?”青原还没说话,吴子乔跳了出来,大声说:“是我干的!”

冷沙哈哈大笑,说道:“你们两个小坏种,居然谋杀了谷主的儿子。”两人争前恐后地说:“是呀,我们杀了他,我们跟冷长老是一条心。”

“畜生!”远处青罗颤巍巍爬了起来,他全身的骨头碎了大半,手指簌簌发抖,指着儿子青原,“你这个畜生。”

冷沙眼珠一转,冲着两个小子笑道:“你们两个想活命吗?”两人拼命点头,冷沙一挥笔,解开了两人的束缚,随手指了指青罗,说道:“你们两个,去把他杀了!”

青原一呆,吴子乔已经跳了起来,正要挥笔,却被冷沙一手挡住,笑道:“行了,算你过关,只不过,杀老子的事情,还得儿子来办!”

第十章 隐身

青原哆哆嗦嗦,站起身来,一步一步地挪向父亲,青罗半躺半坐,冷冷地看着他。青原忽地闭上双眼,大叫一声:“太白无锋!”一道金光闪过,青罗人头滚落,身子僵坐了片刻,方才扑在地上。

“很好!”冷沙呵呵一笑,拍了拍青原的肩膀,“你也过关了!”说完转向阿甲,谄媚笑道:“您看这两个人怎么样?”

“够坏,够狠,可以为我所用。”阿甲笑了笑,右手伸入腰间的锦囊,掏出来两颗金色的弹丸。金丸俨如活物,在他掌心滴溜溜乱转,突然间,弹丸撞在一起,扑地迸裂展开,化为了两只金色的虫子,尖头刺脚,形似龙虾,背后还有一对薄薄的金翅,它们扑翅要飞,又被某种力量牢牢吸住,在阿甲的掌心奋力挣扎,发出一连串刺耳的怒叫。

“见过这虫子吗?”阿甲问道。青原、吴子乔心生不详,连连摇头。

“这是金符虫!”阿甲语调阴森,“一旦进了人的肚子,就会终生呆在那儿,如果谁不听话,它就会自己苏醒,钻破宿主的五脏,吃掉他们的脑子,从他们的眼窝里钻出来,化身飞虫,回到我的手里。”说到这儿,他手掌合拢,摊开之时,两只金虫又化为了一对不起眼的弹丸。

“一人一颗!”阿甲将手伸到两人面前,“吞下去,你们两个的命就属于我了!”

青原、吴子乔对视一眼,发现对方的样子比哭还难看。阿甲冷冷道:“不吞么,那我收回……”话没说完,青原抢过一粒弹丸吞了下去,吴子乔不肯落后,也抓了一粒吞了下去。

“很好!”阿甲点了点头,“现在,我要你们办一件事。”他顿了顿,“找到岳风。”

两人一呆,青原嚷道:“他不是死了吗?”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阿甲淡淡说道,“除了你们两个,落星谷不会留下活口。”话一出口,俘虏群中响起绝望的号哭声。

“可是……”吴子乔怯怯地说,“我们进不了食人林。”

“那是你们的事。”阿甲顿了顿,凑近岳灵王的耳边,声音又轻又细,仿佛对之耳语,“走吧,我们一起去找天鬼。”

岳灵王的脸上起了一阵波动,突然间,他双目陡张,浑浊的瞳子深处,迸射出两道诡异的光芒。

岳风苏醒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冰冷的地上。他闭上眼睛,感觉全身上下流动着一股说不出的力量,有些冰冷,可是十分充沛,在他的身体里纵横鼓荡,力量之大,似乎将要冲破他的肉体。

他想了一会儿,想不通其中的缘故,于是一挺身,站了起来。四周一切如旧,只是四神的雕像似乎转移了目光,八只巨眼都凝注岳风的身上。、

岳风的心里一阵别扭,接下来,他骇然发现,石匣不见了。老人坐在那儿,仍是低眉垂目,可是两手空空,之前的石匣无影无踪。

“这里还有别人?”岳风头皮发炸,汗毛一根根竖了起来,他匆匆转身,扫视四周,可是没有看到任何活物,大厅里沉寂如死,他甚至听得见自己咚咚的心跳声。

轰隆,身后传来巨响,岳风吓了一跳,转眼明白过来,这是铁门开启的声音。

“有人要进来?”岳风张皇失措,左顾右盼,想要找个地方躲藏起来。

“到我身后来!”心底深处,忽然响起了一个声音,岳风一呆,抬眼望去,心子突地一跳,几乎冲出口外。老人石像的眼睛又睁开了,目光炯炯,正在注视自己。

甬道里明亮起来,同时传来说话的声音。岳风来不及多想,闪身藏到了石像的后面,。

脚步声越来越近,在石像前停了下来,忽听有人说道:“怎么回事?这里什么都没有!”

声音十分耳熟,岳风几乎想要探出脑袋,看个明白,这时间,心底那个声音又说:“别乱动!”

这是石老人的声音,岳风拼命按捺冲动,紧紧背靠石像,一根指头也不敢动弹。

“奇怪。”一个阴沉的声音慢慢说道,“来此的路上,四神留下了禁术。食人林是木神勾芒的手笔,贸然闯入者,会被树木活活吃掉;冲天泉是水神玄冥所设,一个不慎,会被那股死水化得干干净净;不破金门是金神蓐收的杰作,如果没有道祖之血,什么法子也休想攻破那一道金门;至于刚才的朱雀活火,一定是火神朱明留下的,非法闯入者,会被这股神火化为灰烬。”那人顿了顿,又说,“四神同时留下禁术,一定是为了守护什么紧要的东西?可是很奇怪,这里什么也没有。”

岳风心里奇怪:“什么也没有?他没看见石像么?”

“也许岳灵王把东西转移了。”之前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岳风听到了父亲的名字,心子猛地一跳,念头急转,忽地想了起来,说话的是雪长老冷沙,想到这儿,岳风几乎出声叫喊,可是某种力量扼住了他的喉咙,让他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不可能。”阴沉的声音说,“岳灵王的魂魄告诉我,他知道这个地方,可是从没来过这儿!”

岳风的心里疑惑极了:“爹爹的魂魄告诉他,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是魂魄?”

“你,你怎么能跟魂魄说话?”冷沙问。

“你的问题太多了。”阴沉者口气冷淡。

“也许……”冷沙停顿了一下,“岳灵王的魂魄说了谎。”

“不,肉体会说谎,魂魄不会说谎。”

“可是,岳灵王有道祖之血啊,他的血统可以上溯到道祖支离邪。也许,他有什么法子,可以躲过灵魂的拷问。”冷沙说到这儿,声音变小变低,“大人,你别忘了,作为至道九品,他使出了天道九品才有北斗星神。”

“天道九品。”阴沉的声音冷笑说,“你见过天道九品吗?”

“没,没有那个福气。”

“没见过,不是你的福气,而是你的运气。”阴沉者的话里透出讥诮,“‘北斗星神’是神幻身没错,可是超品使出,威力大减。历史记载,道祖支离邪的‘北斗星神’有九尊星神,见鬼杀鬼,见神杀神,一尊星神,可以击败十万妖族大军。岳灵王的的星神只有七尊,比起支离邪,星神的威力弱得可笑,要不然,别说七星联手,一尊星神,也能让我们全军覆没。”

冷沙连声称“是”,阴沉者又说:“这大厅里也许有机关,我们好好找找。”说到这儿,砰的一声,天空中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火球,大厅里登时亮如白昼。

脚步声从岳风身边经过,岳风紧靠石像,浑身僵硬。忽然间,他看见了三个人,看侧影,瘦小的一个正是冷沙,另一个高高瘦瘦,穿着黑色的斗篷。还有一个人背对岳风,身材高大,手脚僵硬,看背影十分眼熟。

岳风屏住呼吸,大气也不敢出。这时斗篷人转过身来,大汉随他转身,登时面向岳风。刹那间,岳风好似挨了一记重拳,他看清了来人的脸,这张脸从小到大,每一天都能看见,这张脸有时严厉,有时欢喜,即使在他最失落的时候,这张脸上也从未流露出一丝失望。

“爹爹!”岳风几乎叫了起来,也许出于本能,也许出于上天的庇护,话到嘴边的一刻,他抬起右手,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他看见了岳灵王身上的血迹,看见了七个深深的血洞,岳灵王的神态与以前完全不同,脸上木无表情,眼神空空茫茫,他的身子跟着斗篷人转移,两眼呆呆地直视前方,好似一尊没有生气的雕像。

父亲出了什么事?岳风几乎想要跳起来,扯住岳灵王问过明白。可是理智告诉他,现在绝对不能乱动。这个穿斗篷、戴面具的家伙,岳风从来没有在山谷里见过他。这个人一身阴气,根本不是善类。岳灵王的这副样子,一定是受了他的某种挟制。

岳风恨不得化为一头怪兽,扑上前去,救出父亲。可是,他什么也做不了,他只是一块石头,没有任何法力,一旦暴露身形,再也没有任何机会。

岳风的眼泪流了下来,他死死攥住拳头,指尖刺破了手心、流出了鲜血,可是岳风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痛楚。

冷沙与阿甲一边走路,一边挥舞符笔,使用探测符法,探测墙壁和地板,他们不止一次地经过岳风的身边,可是不知为什么,自始至终也没有瞧他一眼。

更叫人的惊奇的是,那三个人一无阻碍地穿过了四神的雕像,对于他们来说,巨大的石像就是一团虚无的幻影。岳风突然有些明白,这座大厅里存在着某一种力量,正在全心全意地保护他,在他的眼里,可以看到五尊石像,但在其他人的眼里,这里只是一个空空荡荡的大厅。大厅里的一切,都对他们隐形了。

时间缓慢流逝,对岳风来说,每一秒钟都比一年还要漫长,他几乎快要疯了,虚脱的感觉一阵一阵地涌上来,他恨不得大吼大叫,将两个仇人吸引过来。

就在他行将崩溃的时候,阿甲忽然说道:“没有机关,什么都没有。”冷沙沉默一下,轻声说:“时间太久远了,也许,很久以前,那东西就不在这儿了。”

“那会在哪儿?”阿甲轻声问道。

“我也不知道!”冷沙说完,长长叹了一口气。

“这么说,这里没有天鬼咯?”

“是啊……”冷沙话没说完,突然发出了一声长长的惨呼,紧跟着,一个人体横空飞过,砰的一声,重重地撞在了岳风对面的墙壁上。

第十一章 出困

“呜!”冷沙发出一声哀嚎,这一撞似乎撞断了他的脊骨,他贴着墙壁缓缓滑落,脸上挂着一丝茫然,“为什么?”他高喊一声,嗓音嘶哑尖锐。

“为什么?”阿甲像是一只狸猫,悄无声息地滑了过来,他一伸手,扣住了冷沙的脖子,在他耳边嗤嗤的笑着,“对不住呀,冷长老,我的手下一死三伤,如果没有找到天鬼,总得有人来背黑锅。”

“为什么是我?”冷沙面庞扭曲,简直快要哭了。

“因为你比较弱!”

“你、你言而无信。”

“冷长老,你真健忘啊。我早就说过,除了吞下金符虫的那两个人,落星谷里不能留下活口。”

“我不是落星谷的人,我早就投靠了主人!”

“不!”阿甲呵呵一笑,“在我们的眼里,你是落星谷的人,也是落星谷的鬼!”

“那、那岳灵王呢?”

“他是我的傀儡,已经不算是人了。再说了,他有道祖之血,这年头,道祖之血可是稀罕的宝贝。他有理由活着,直到我破解他血中的秘密。”

“你、你到底是谁……”冷沙哀声**。

“我么?”阿甲呵的一笑,口气变得无比阴森,“我是天地的债主,我是道者的灾星。”

“你……”冷沙话没说完,阿甲的手指突然收紧。刹那间,冷沙的眼珠凸了出来,舌头吐得老长,喉咙里咔咔作响,似有虫子在里面爬行。

可怕的情形出现了,岳风骇然看见,冷沙的皮肉飞快地枯萎,整个身子向里面拼命收缩,似有一股强大的吸力,正在飞快地吸走他的生机。冷沙的眼珠向下凹陷,转眼之间,只剩下了两个可怕的眼窝,皮肤皱皱巴巴,就像是一张风干了的橘子皮。

冷沙的**响彻了大厅,远古的诸神,面孔阴晴不定,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场邪恶的惨剧。

吧嗒,阿甲松开了手,冷沙落在了地上,就像是秋蝉褪下的空壳。尸体极度萎缩,大小不足活着时的三分之一,岳风盯着这具干尸,心中厌恶之余,又感觉到了一股邪恶的快意。

“味道不错。”阿甲长长呼出了一口气,盯着干尸自言自语,“野心家的魂魄,辛辣中带着酸味,就跟果酒一样带劲。可惜呀,他太蠢了,愚蠢者的魂魄,没有任何回味可言。”

说到这儿,他看了看上面,轻声说:“有点儿不太对劲。不过,管他呢,只要岳灵王活着,天鬼就一定会属于我……”

他发出阴沉的笑声,接下来转过身子,驱使岳灵王向甬道走去。火光亮了又灭,铁门开了又关,不一会儿,一切又归于了平静。

确信阿甲离开,又过了好一会儿,岳风才慢慢地站了起来,他处在一种奇怪的状态中,一半昏沉,一半清醒,心中仿佛愤怒,身子却又平静得不可思议。

他走到冷沙的尸体前,看了一会儿,怒从心起,狠狠一脚踢中那一具干尸。干尸嗖地飞了出去,撞上了高高的穹顶,撞得粉身碎骨。冷沙做梦也没想到,他忙活了半天,只落到了一个形神俱灭的结局。

岳风惊讶于自己的脚力,也不知是尸体太轻还是力气太大,出了一会儿神,他跪倒在地,双手捂脸,发出压抑的哭声。哭声在大厅中回荡,四周的神像默默地注视着他,石像的眼里,似乎也透露出一丝悲苦的意味。

岳风哭了一会儿,站起身来,悲伤随着眼泪流走,如今在他的心里,只有无穷无尽的屈辱。他眼睁睁地看见恶魔抓走了父亲,却连一句话也不敢出口。这真是生平未有的奇耻大辱,比起不能开窍,还要屈辱得多。

“我不但是石头,还是一个懦夫。”岳风的心里闪过阿甲的背影,浑身打了个哆嗦。那家伙太厉害了,强如冷沙,也只能任其宰割。

岳风有些泄气,又有一些不甘,呆呆站了一会儿,快步向地窟外面走去。

穿过甬道,打开铁门,走到之前喷泉的地方,岳风将血滴在地上。他的血真是万应灵丹,刚刚落下,一股激流就从下方喷起,一直将他送到高空。一转眼的工夫,岳风又被送回了食人林。

岳风站在林中,恍若再生为人。他不知道父亲为何被捉,可是听了阿甲与冷沙的话,天陨村似乎遭遇了某种变故。刹那间,云若的笑脸从脑海中一闪而过,岳风浑身打了个哆嗦,一时归心似箭,只想马上离开这里。

树林里歧路重重,一不小心又会迷路。岳风想了又想,忽地有了主意。如果,爬到大树顶上,没有了树木的遮挡,也就没有了迷路的可能。

想到这儿,岳风振作起来,看准了一棵参天大树,走上前去,双手抱住树身。手指触及树木的一瞬,他感到一股力量传至十指。这力量强劲有力,让他全身为之战栗。岳风轻轻的一用力,身子登时悬空而起,甚至于不用双脚缠绕,只凭十根指头,就已支撑起了躯体的重量。

岳风又惊讶,又迷惑,仿佛置身于一场梦境。但这不是做梦,那一股力量千真万确,他的十指像是十把钢锥,轻而易举地刺入树身,岳风双手轮换,交替上升,只觉越来越快,巨大的树冠好似迎面压来。

两边的枝桠仿佛躲避灾星,岳风所到之处,纷纷左右分开。岳风还在疑惑十指的力量,突然眼前一亮,已经冲出丛林,站在了巨木的顶端。

一股清风迎面吹来,吹散了食人林的浊臭与林中无所不在的压抑。岳风一眼望去,树林起伏涌动,就像是一片死亡之海,地峡的崖壁远远可见,齐齐整整,有如刀砍斧劈。

岳风想要纵声长啸,可又害怕仇人还没走远。他小心翼翼,一纵身,向着另一棵大树落去。就在这时,一股充沛大力涌向双腿,脚底的大树急剧一颤。紧跟着,岳风发现自己跳起了两丈多高,身如一只飞鸟,越过了想要落足的大树,向十丈开外的一棵大树落去。

岳风吓了一跳,下意识想要停下,他的意念一到,力量立刻传到腰腿,硬生生刹住了去势,就像是折翼的鸟儿,笔直地向下坠落。只听一连串巨响,岳风落入树丛,接连砸断了四根粗壮的树枝,情急之下,他双手乱抓,勾住一根枝桠,这才停止了下坠的势头。

岳风勾住枝桠,心子突突乱跳,抬头望去,折断的树枝流出腥臭的汁液,每一根都有大腿粗细。要是换在以往,折断的一定是他的骨头,可是如今树枝折断,岳风的身上却感觉不到任何疼痛。正相反,他的体内精气流转,力量澎湃,大有呼啸天地、不吐不快的感觉。

岳风隐约感到,自己的身体有了某种变化,可是一时半会儿,又想不出其中的原因。他长吸一口气,双手略一用力,一股大力涌出十指,树枝向下猛地一沉,岳风早已高高拔起。他一个鹞子翻身,落在树梢枝头,只觉身子轻飘飘的,真是从所未有的洒脱自在。大地的引力似乎完全失效,他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羽化飞升的痛快。

岳风只觉一阵狂喜,飞步纵身,跳向一棵更远的大树,他有意控制力量,这一次,全如他的心思,稳稳当当地落在了树顶。回头看去,方才这一纵,跳了三丈来远,换在以往,根本不可想象。

岳风也惊奇,也兴奋,甩开大步,在食人林的顶端跳跃狂奔。他越跑越快,越跳越远,仿佛脱胎换骨,忽地拥有了不可思议的体力。他一阵风跑到了地峡边缘,望着上方悬崖,双手扣住岩石,纵身向山顶爬去。山壁陡峭笔直,岳风攀爬起来,却是一点儿也不费力。数百丈的高崖,不过片刻工夫,他就翻过了崖顶,回望身后的地峡,只觉微微晕眩,想到地峡里经历的一切,真像是做了一场可怕的噩梦。

岳风心系村子,转身向天陨村跑去,还没靠近,就见浓烟冲天。一大片村落熊熊燃烧,强烈的火光映红了上方的天空。

岳风望着火光,只觉双腿发软。他疯了似的向前跑去,跑到村子边上,骇然发现,所有的房屋都在火里燃烧,。

岳风的眼泪夺眶而出,“若若”两个字冲口而出。他冲入大火,带起的狂风辟开了火焰,可是跑遍了村子,也没看见一个人影。岳风拼命地呼叫“若若”,叫了一会儿,又改叫“云若”,只叫得嗓音嘶哑,从头到脚,黑乎乎的全是烟灰。

始终无人回应,绝望的感觉越来越浓,岳风找遍了所有的房间,别说是人,就连尸体也没找到一具。他冲出了火海,一头栽倒在地上,肺泡里好似着了火,烟火的气味充斥了全身。他挥拳捶打地面,眼泪狂涌而出,他的牙齿咬破了嘴唇,鲜血混入了泪水,一点一滴沁入了土里。

第十二章 第一战

岳风抬起头来,望着翻滚的火蛇。火焰深处,少女的身影若隐若现,云若冲他展颜微笑,美丽的脸庞焕发出明亮的光彩。可是,也许从今以后,他再也看不到这样的笑容了;在他最失意的时候,再也不会有人来安慰他、鼓励他;更不会有人拉着他的手,冲着他轻声的耳语;再也不会有人亲吻他的面颊,把自己的好运气全都送给他。

云若已经死了。这念头在岳风的心里翻腾,可是,只要没有亲眼看见,他的心里就还存有一丝侥幸。紧跟着,一股愤怒充满了身心,岳风跳了起来,心里火苗乱窜。为什么?天陨村为什么会遭到这样的厄运,穿斗篷的人到底是谁?他为什么要毁灭这个村子?

仇恨让他浑身发抖,愤怒的泪水在脸上纵横流淌,岳风发出一声凄厉的长叫,他真想变成一个撑天立地的巨人,将这个世界翻转过来,即使玉石俱焚,那也在所不惜。

嗖,一张火网从天而降,岳风措手不及,登时落入网中。这张网无形无状,是道者们常用的一张“火符网”,一旦罩住岳风,立刻向内收缩,无形的红光勒入皮肉,仿佛烧红的铁丝,只叫岳风灼痛得发狂。

岳风大叫一声,倒在了地上,天空中传来惊喜的叫喊:“是他,是他,我逮住他了!”

岳风强忍痛楚,抬头望去,青原、吴子乔乘着飞剑,双双俯冲下来,两人的脸上狂喜中夹杂惊奇。青原盯着岳风上下打量,皱眉说:“真的是他,他居然没死?”

“只要是杂种,都会有两条命。”吴子乔咬牙切齿,狠狠踢了岳风两脚。

岳风稍稍清醒了一些,大声叫道:“怎么只有你们?其他人呢?你们看见云若了吗?”

“死了,全都死了。”青原厉声狂笑,“全都被怪物吞下去了。”

这句话像是火星落入了柴堆,岳风脑子里轰的一下,熊熊燃烧起来。

“你看他那个傻样儿。”吴子乔又踢岳风一脚,嘴里骂骂咧咧,“都怪这个狗东西,要不是他,老子也不用吃下那条虫子。青原,我们怎么处置他?”

“主人说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既然没死,我们就该带他去见主人。”

“真麻烦!”吴子乔皱了皱眉,“我倒想砍了他的头,一了百了。”

“别莽撞。”青原摇了摇头,“主人见了他,也许网开一面,取出我们肚里的虫子。”

“说的是。”吴子乔上前一步,想要抓起岳风,不料岳风一挺身,忽地跳了起来。

那两人吃了一惊,这张“火符网”十分厉害,一旦落入网中,别说站起,就是动弹也不可能。正惊奇,岳风拳打脚踢,身上的火光寸寸飞散,扯开了一个大大的缺口。

岳风脱出网罗,拔腿就跑,那两人一时惊得呆了。岳风跑了十来步,两人方才如梦初醒,齐声发出怪叫,驾驭飞剑,一阵风追了上来。

听了两人的对话,岳风分明感到,这两个人跟毁村的仇人结成了一伙,落入他们手里,只有死路一条。可是比起他来,那两人开窍已久、驭剑有术,除了拼命逃跑,岳风别无他法。

他发足狂奔,只觉精气从丹田涌起,源源不绝地注满全身,双腿似有使不完的力气,奔跑起来全不费劲。尽管如此,他的心里仍然十分害怕,只觉风声呼呼,就在头顶上方,那风声分明来自飞剑,两个对手已经追上来了。

出于这个念头,岳风只想跑得更快。狂风扑面吹来,起初有如刀割,但随他越跑越快,渐渐化为了一堵厚实无方的风墙,奔跑的过程,就是与这一堵风墙较劲。岳风的耳边嗡嗡作响,心里不住催促自己:“快一点儿,再快一点儿……”随着他的心声,耳边一声爆响,紧跟着,岳风冲破了那一堵风墙,仿佛飞蛾冲破了茧壳,感到了一种说不出的轻松。

天上的两人惊讶极了,岳风奔跑之快,超越了人体的极限,不用任何道术,就轻易突破了音障。岳风脚下带起的尘土,翻翻滚滚,化为了一条飞扬的长龙,两人尽力催促飞剑,也仅仅能够与他齐头并进。

两人轮番挥笔,射出闪电火光,发出晕眩法术,千方百计地想要击倒岳风,可是符法落下的时候,岳风已经跑出了老远,两人使尽了解数,连他的边儿也没有碰到。

青原与吴子乔开窍虽早,可是天分不高,突然遇上这种怪事,颇有几分心慌意乱,但越是慌乱,出手越是失去准头。

岳风奔跑已久,不过微微见汗,他的心里有如火焰燃烧,身子却是冰冰冷冷,没有丝毫疲惫的感觉,脚上的鞋子不耐奔跑,与地面摩擦起火,早已烧得精光,奇怪的是,穿鞋的双脚,没有受到半点儿的灼伤。他的衣服在狂风中破碎,裤子也被急速的奔跑拉扯得支离破碎,跑到后来,岳风通身上下,只剩下了一条贴身的短裤,光光的身子迎着冷风,反而叫他通身畅快。

双方一天一地,短短的工夫,绕着落星谷转了一圈。岳风越跑越自信,越跑越清醒,他感觉得到,身边雷火齐下,两个败类正在狠下毒手,只要一步踏错,死无葬身之地。

他一边奔跑,一边算计,目光所及,突然看到了一片茂密的森林。岳风双目一亮,心生一计,纵身跑向森林,一头钻了进去。

这一片森林十分古老,几乎源自洪荒开辟,林中的参天古木比比皆是,枝桠横斜,密密层层。青原和吴子乔一旦飞入,顿觉障碍迭起,束手束脚,漫天的树枝成了天然的屏障,要想顺利穿过,必须极尽小心。两人挥舞符笔,发出“金刀符”开路,金光如匹练扫过,树枝纷纷折断。可是树木太多,砍了又来,不胜其烦。岳风在下面穿梭,反而大占便宜,一眨眼的工夫,消失得无影无踪.

两人心头一沉,慌忙追赶上去,没过多久,又看见岳风的身影,他在下面时隐时现,俨然故意挑逗对手。两人气得暴跳如雷,心想自己是开了窍了的天人,怎么能输给这个满地乱窜的爬虫。想到这儿,忘了身在何处,如风似箭,穷追不舍。

奔跑中,岳风一个转折,时机十分突然。两人随之转折,冷不防前方伸出来一根粗大的横枝。青原一低头,侥幸穿了过去,吴子乔的飞行术稍逊一筹,砰的一声,狠狠撞在了树上,人与剑彼此分开,好似折了翅的鸟儿,从天上掉了下来。

吴子乔摔在地上、泥土飞溅,脖子以下像是裂成了几块。他咒骂了一声,挣扎起来,眼看飞剑就在远处,正想扑上前去,冷不防蹿出来一个人,飞起一脚,踹中飞剑的长柄,那把剑嗖的飞出,没入了一棵大树。

吴子乔只一呆,认出来人就是岳风,一时怒气勃发,顾不得疼痛,跳了起来,正要挥笔施法。不料岳风一晃身,像是一个鬼魂儿,从他身边冒了出去,左脚闪电抬起,狠狠踢中了吴子乔的下身。

巨大的痛苦好似一条毒蛇,从下身一直窜入了脑门儿。吴子乔发出了一声凄惨绝伦的尖叫,身子弯曲得好似一只虾米,施法的念头全被痛苦代替,他丢了符笔,双手捂住下身,完全忘记了对面的劲敌。

岳风一击得手,双手揪住吴子乔的头发,右膝闪电窜起,狠狠顶中了他的面门。吴子乔的惨叫声全都堵在了嘴里,脸上血花四溅,轻轻哼了一声,就已经昏死过去。

“勾魂夺魄。”伴随一声锐喝,一道青光击中了岳风的后脑。他向前一窜,一阵头晕目眩,身子摇摇晃晃,一头撞上了一块磨盘大小的石头,发出一声空空的闷响。

青原飘在空中,心里十分奇怪,这一道“丧心符”分明击中了岳风,对手居然没有马上昏倒。正奇怪,忽见岳风顺手一抓,轻轻松松地抓起了那一块磨盘巨石。青原不由一呆,心想:“他要干吗?”

这念头刚刚闪过,岳风右手一抡,石头破空飞来。青原离地很近,只觉狂风扑面,胸腹间挨了重重一击。他几乎口吐鲜血,身子向后一仰,连人带剑地掉在了地上。

青原想要爬起,眼前黑影晃动,岳风已经冲了上来。他双目喷火,额头上的青筋根根凸起。青原扬起符笔,还没画符,笔管一紧,被岳风夺了过去,啪的一声,信手折成了两段。

“去ni妈的!”青原怒叫一声,挥拳打向岳风的面门,手腕忽又一紧,被岳风牢牢扣住,对方出手之快,青原根本没有看清。

岳风一用劲,青原腕骨剧痛,不由得破口大骂:“去ni妈的破石头,我杀了你这个狗杂种!”

“破石头”三个字,引爆了岳风压抑多年的怒气,他大吼一声,狠狠一拳,击中了青原的左胸。巨大的力量穿透了羽衣,击散了元气,只听咔嚓连声,青原断了两根肋骨。这小子倒抽了一口冷气,到嘴的骂声化为了一连串凄惨的呜咽。

第十三章 虫与鸟

“呀!”岳风双拳齐出,多年来的委屈、愤怒一股脑儿地涌了上来,透过拳头脚尖,雨点般落在青原的身上。每一击下去,都能听见骨骼粉碎的声音,青原起初骂不绝口,不过片刻工夫,谩骂声变成了苦苦的哀求。岳风不为所动,不顾一切地痛打对手,拳脚齐下,鲜血横飞,哀求声变成了嚎叫,号叫声化为了悲吟,到了后来,终于无声无息。

也不知过了多久,岳风的怒火方才平息,他后退一步,微微喘气,这时间,他才有工夫审视对手。青原躺在那儿一动不动,浑身上下瘫软如泥。如果有人检查他的尸首,势必发现,青原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完好的骨头。

他死了,被岳风活活打死了。

岳风看了看双手,心里十分诧异,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拳脚竟有如许威力,仅凭赤手空拳,就打死了一个开了窍的道者飞仙。不久以前,他还弱得可笑,自从离开了秘窟,忽然得到了一种怪力,速度惊人,力大无穷,可以挣开严密的火网,可以抗拒致人昏迷的符咒。岳风俨然成了一个可怕的怪物,只一想到这点,他的心里就升起了一股寒意。

他发了一阵呆,回头看去,吴子乔已经醒来了,他缩在那儿,盯着岳风,眼里透出莫大的恐惧。

岳风只觉一阵乏力,他叹了一口气,慢慢走向吴子乔。那小子仓皇后缩,可是稍稍一动弹,就牵动了**的伤处,吴子乔龇牙咧嘴,浑身缩成一堆。

“放心,我不杀你!”打死了青原,岳风的怒气也宣泄一空,他看着吴子乔,心里只有说不出的悲哀。

“你、你说话算数。”吴子乔掉了几颗牙齿,口音含混不清,他的眼泪夺眶而出,混合血水,一点点滴在衣襟上面。

岳风点了点头,沉默一下,问道:“毁灭村子的人究竟是谁?”

“我不知道。”吴子乔大声号哭,“他们是冷长老引进来的,带着面具,见人就杀,我没有法子,要想活命,只能投靠他们。”

“你投靠了他们?”岳风双眉一扬,“那么,你能联系到他们?”

吴子乔抽抽搭搭,嗓音嘶哑:“他们给我吃了一只金符虫,如果要见他们,念一句咒语,金符虫就会召唤他们。”

岳风吃了一惊,忙问:“你刚才念了咒语吗?”

吴子乔连连摇头:“我不敢,那虫子太可怕了……”说到这儿,他的脸色突然变了。岳风奇怪道:“你怎么了?”

“虫子……”吴子乔面孔扭曲,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妈的,那虫子在动。”

“怎么会呢?你不是没有念咒吗?”

“那虫子很灵,他妈的,它一定感觉我出卖了它……”说到这儿,吴子乔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大口的鲜血从嘴里涌了出来,岳风吃了一惊,慌忙上前,摇晃他说:“吴子乔,你给我振作一点儿……”

吴子乔已经说不出话来,只是连连摇头,鲜血从他的嘴里涌出来,跟着鼻子、耳朵也先后流出了血水。吴子乔的身子连连蠕动,似有什么东西在体腔深处左冲右突,脸上的每一块肌肉都以奇怪的角度扭曲,看上去根本不像是一张人脸。

岳风心生惧意,不由得放开吴子乔,仓皇后退两步,这时间,吴子乔的左眼凸了出来,啪的一声脆响,眼珠迸裂,钻出来一个金灿灿的东西,尖头刺身,恶形恶状,身上沾满了鲜血和脑浆。

岳风一阵窒息,情不自禁,又向后退了一步。

咻,虫子钻了出来,刷地抖开一对薄翅,尽管没有眼睛,岳风分明感觉它在盯着自己。

岳风又退了一步,金符虫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展翅纵身,化作一道金光,向他冲了过来。

岳风不但动作变快,知觉反应也变得敏锐异常,虫子还没冲尽,他尽力一闪,居然躲开了金符虫的一击。他感觉虫翅带着风声从脸颊边掠过,不由得头皮一阵阵发炸。

金符虫一击落空,发出尖利的怪叫,一转身,又向岳风飞来。它无孔不入,只要找到宿主的孔窍,譬如耳孔、鼻孔,立刻拼命钻入,从而杀死对手。它飞行如电,辗转迅速,换了普通角色,早已中了它的招儿。谁知岳风动作神速,反应敏锐,总能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勉强躲开金符虫的攻击。

一人一虫在林子里团团乱转,金符虫过于细小,来如流星飞电,实在难以把握。不过两三个来回,岳风头上见汗,呼吸粗重起来。他的眼睛始终不离那一点金光,身上的每一块肌肉都紧紧绷起。突然间,金光一闪而没,失去金符虫的踪迹。岳风心叫不好,但觉脑后风声急起,慌忙低头弯腰,金符虫贴着他的后脑勺飞了过去,岳风大喝一声,翻身出掌,啪的一声,将金符虫一掌扇飞,叮的一声,撞上了一棵大树。

金符虫撞在树上,似乎有点儿犯晕,挣扎两下,正要展翅起飞,岳风疾步赶上,巴掌抡圆,狠狠抽出。金符虫尖叫一声,变成了一摊金色的烂泥,黏黏糊糊地贴在树上。

岳风松了一口气,后退两步,看看双手,刚才死里求生,完全出乎本能,没想到一击必杀,竟将这臭虫两掌怕死。他心里略感得意,正要转身,忽又感觉不妙,一丝寒意涌上背脊,岳风回头一看,那团稀烂的虫体蠕动一下,忽又鼓胀起来,先是尖头刺身,跟着扑的一下,展开一对翅膀。

这只妖虫,根本无法杀死。

岳风的心沉了下去,死死盯着妖虫,妖虫也轻轻扇动翅膀,似在等待某个时机。如果说,金符虫是不死之身,那么,这一场恶斗,必将无休无止。

咻,妖虫发出一声尖啸,一拍翅膀,窜了过来,岳风倒退两步,正要躲闪,头顶忽地狂风大作,扑下来一个黄亮亮的东西。

岳风吓了一跳,尽力跳到一边,定眼看去,黄东西竟是一只硕大的鹦鹉,翅膀凌空拍打,苍黑色的爪子死死攥住了那只金色的妖虫。

“金如意!”岳风又惊又喜,冲口而出。

金如意忙着对付金符虫,无暇回应他的叫喊,它落到地上,瘦劲有力的爪子死死按住了金符虫,钩子似的鸟喙连撕带扯,顷刻之间,将那虫子扯成几段,吞进了肚里。

岳风又吃惊,又着急,禁不住连连跺脚,破口大骂:“金如意,你活腻了吗,你居然敢吃了它,不知死活的畜生,你居然吃了金符虫。”

金如意打了个嗝儿,拍翅飞了起来,瞅着岳风,老气横秋地说:“有什么奇怪的吗?鸟儿吃虫子,鸟妖吃虫妖,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

“天经你个鬼。”岳风又跌脚,又甩手,蹦蹦跳跳的像个疯子,“这虫子根本不会死,它会咬破你的肚皮,吃光你的脑子,从你的狗眼里钻出来。”

“我是鹦鹉,没有狗眼。”金如意满不在乎地说,“但我敢打包票,它一定会变成一坨鸟屎,从本大爷的屁眼里钻出来。”

“你就只管吹吧!”岳风两手叉腰,瞪起双眼,老鹦鹉歇在一根树枝上面,好整以暇地梳理羽毛,完全没有任何痛苦的征兆。

岳风看了一会儿,不由迷惑起来,皱眉说:“你,你好像没事儿。”金如意吹了一声口哨,说道:“我当然没事儿,不是说了吗,鸟妖吃虫妖,天经地义的事儿。金符虫厉害没错,不过虫就是虫,遇上鸟妖,根本没用,落到本大爷的肚子里面,两三下就没了。”

岳风将信将疑,呆了一会儿,忽又跺脚叫道:“金如意,为什么村里人死光了,你偏偏没事儿?”

“问到正题上了。”金如意清了清嗓子,“道理非常简单,因为他们要杀的是人,不是鸟。再说了,像我这样一只活泼可爱、人见人爱的小鸟,谁又忍心妄下毒手呢?”

“小鸟?得了吧,你那一身老肉炖都炖不烂,吃了的人全都要便秘。”岳风跟金如意是死敌,逮住机会就想狠狠地挖苦它。

“唉,唉。”金如意怒叫,“你也有脸来说我吗?像你这样的破石头,掉进锅里,会把锅也砸个窟窿,谁吃了你的肉,准得硌掉他的牙。”

“金如意,你就不能说点儿别的吗?”岳风悻悻说道,“你到底怎么逃出来的?那些人又不是傻子,他们杀光了其他人,偏偏好心好意,留下了你这个话痨精。”

“这都是因为你可怜的妈妈。”金如意伸出翅膀,假惺惺地抹了抹根本没有的眼泪。

“去你的。”岳风暴跳如雷,“这关我妈什么事?”

“你妈妈死的时候,叮嘱我好好照顾你。虽然说,你是个下流无耻的混球,一无是处的废物,走到哪儿臭到哪儿的一坨狗屎。”金如意一边说话,一边拼命躲闪岳风掷来的石头,“可是,像我这样忠心耿耿的小鸟,无法拒绝一个垂死主人的要求,所以这些年来,我忍辱负重,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终于等到你长大成人。这个时间真漫长啊,跟你相处的十六年,我就好像过了一个世纪。”

“你能不能尽快转入正题?”岳风大不耐烦,“你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

第十四章 出山

“我不是说过了吗?”金如意一本正经地说,“他们只杀人,不杀鸟。再说,我那么聪明,早就躲到森林里来了。也许,他们认为我是一只野生的鸟妖,你知道,这年头野生的鸟妖很多。想当初,就在这一片树林里面,我跟一只年轻貌美的小妞儿发生了一段露水情缘,后来她生了六个蛋,每一只蛋都孵化成了一只强大的鸟妖。你也许不会相信,我的儿孙遍布天下,只要我往枝头一站,不知多少小妞儿抢着给我生孩子呢。”

“谁问你这些破事?”岳风啼笑皆非,老鹦鹉尽管饶舌吹牛,说了许多废话,可是最关键的一句话已经说了出来:它是躲到森林里来的。这老妖怪向来滑头,一定是见势不妙,拍翅就逃。岳风想了想,又问:“那么,你看见凶手了吗?”

“当然看见了。”金如意扫了岳风一眼,“不过跟你说了也没用,你这样的石头,见了那些人,也是死路一条。”

“我知道。”岳风脸色苍白,“他们……到底有几个人?”

“一二三四五,五个。”金如意说,“你爹爹杀死了一个,现在还有四个。”

岳风心怀激荡,浑身热血沸腾。落星谷的岳灵王真不是一般的道者,就算是输了,也没有让那些凶手好过。

“金如意。”岳风收拾心情,又问,“你看得出他们的来历吗?”

“开玩笑,我可是见多识广的渊博之士,他们戴了面具不错。可是,他们以为这样就能瞒得了我这样的渊博之士,那就是大错特错了。”

“渊博个屁。”岳风呸了一声,“你肯定什么都没看出来。”

“你说什么?哼,我这就说给你听。”金如意中了激将法,怒气冲冲,口沫飞溅,“这五个人,除了两个人以外,全都驾驭飞轮。你知道,飞轮可是白虎人专用的飞行法器。他们的元气都是白色,你知道,只有白虎人的元气才是白色。剩下的两个人,一个从没使用任何飞行法器,他的分身就是他的影子,这法儿十分少见,不像是道者的法术,倒像是某些妖怪的妖法。另外还有一个甲士,他的身份最为明白,因为他披上了神形甲,他的铠甲大名鼎鼎,阴虎照雪甲,天底下只有一副,只要找到铠甲的主人,你就能找到毁灭村子的凶手。”

“也就是说……”岳风皱眉沉吟,“我的仇人是白虎人。”

“这话太偏颇了!”金如意说,“苍龙、白虎、朱雀、玄武,道者族的四大道种,白虎人占了四分之一,少说也有几百万人,不是每一个白虎人都是你的仇人。”

“行了,行了。”岳风挥了挥手,不耐烦地说,“你废话真多。”

“这是废话吗,我只是为了准确。”金如意顿了顿又说,“如果我是你,就不会留在这儿,金符虫死了,没准儿那些人已经感觉到了。”

老鹦鹉说了半天,只有这几句话最为中肯。岳风心生忐忑,扫视两具尸体,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他扯下吴子乔的衣服,又从两人身上搜出了一些日常用品,而后奋起神力,连根拔起一棵大树,露出一个巨大的土坑,岳风挥舞大树,将两人尸体扫入坑里。

金如意一边瞧着,冷冷说道:“岳风,你吃错药了吗?力气多得使不完吗?有工夫拔树,还不如留下力气走路。”

“闭嘴。”岳风看着青原的尸首,心里忽地十分愧疚。那个时候,他似乎发了疯,心里只有杀戮与毁灭的念头,青原尽管不是东西,但也终归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他就算是罪有应得,也不应该死在岳风手里。

岳风叹了一口气,面对葬坑,心潮起伏,沉默了一会儿,扛起大树,杵在坑上,转身对鹦鹉说:“我老爹被人抓走了,我要出山去救他。金如意,你自由了,你自己走吧,上哪儿也行。”

“你要赶我走。”金如意又惊又气,“得了吧,小子,就你那副猪脑子,没有我在一边帮衬,不是被人杀死,就是被人坑死,还报仇,报个屁还差不多。我答应过你可怜的妈妈,要好好照顾你这个蠢货。像你的这样的小石头,一旦出了山谷,不就是人家砧板上的肉吗?有我金如意帮衬着,你还勉强可以活命。哼,要不是因为你可怜的妈妈,我才懒得管你呢!”

岳风心想:“你不管我才好呢。”可是金如意不住地聒噪,吵得他不胜其烦,只好说:“行了,行了,你要跟就跟来,我可什么都没有,到时候没吃没喝,你可不要叫苦。”

“哎哟哟,抖起来了,我这样强大的鸟妖,会向你讨吃的吗?我飞到哪儿,都有漂亮的小妞儿向我进贡,陪吃陪睡,比神仙还快活。倒是你这个蠢石头,一窍不通,一文不名,什么本事都不会,到了山谷外面,别说小妞儿,就是吃饭也成问题,要不是因为你可怜的妈妈,我才难得理睬你呢!”

岳风心想:“你不理睬我,我他妈的应该大笑三声。”尽管这么想,却知道这鸟妖嘴硬心软,说得冠冕堂皇,其实还是担心自己,所以也就得懒得理它,闷着头只顾走路。

阿甲一伙离开之时,已将界碑全部摧毁,“太微天隐阵”失去效力,一人一鸟离开山谷,也没遇上任何阻碍。

翻过雪山的山口,岳风回头望去,村子所在的地方,升起冲天的青烟。静谧的山谷,沉浸在一片愁云惨雾之中。岳风在这里生活了十六年,从来没有离开过落星谷一步,可是,一旦翻过这个山口,他就将与故乡作别,仇人无比强大,也许再也不能活着回来。可是,无论他在身在何方,无论他是生是死,这一片美丽的山谷,永远都会藏在他的心里。

翻过山口,下了雪山,岳风漫无目的,向前走去。这里地处大陆的东北方,三座山脉在这儿交会。向南是延绵千里的灵枢山,向北是跌宕起伏的龟山,若是向东,可以望见太山山脉的余脉。这一带大壑幽谷很多,道者很少出没其间。岳风和金如意走了两天,没有看见一缕人烟,两人风餐露宿,渴了吞饮泉水,饿了就摘树上的果实,偶尔也抓住一只野兽,剥皮洗净,烤来吃掉。

这一天,两人翻过一座荒山,金如意不住口地抱怨:“破石头,这样走下去,还不走到猴年马月吗?如果你会驭剑就好了,想去哪儿,嗖的一声就到了,像我们这些做鸟的,蹲在剑柄上,也可以沾沾光呀。瞧你那个熊样儿,鞋都走烂了,你他妈的是土地丈量员吗?你要用这双臭脚丫来丈量整块大陆吗?”

“闭嘴!”岳风一不小心踩到了一根尖刺,因为鞋子破了,故而扎进了脚掌,岳风又惊又气,正在哪儿挑刺,听了这话,更是怒火中烧,“你不高兴就走哇,我又没有挽留你。在落星谷你不是夸了海口吗?你的小妞儿在哪儿?你天天偷吃我摘的果子,傍着我的臭脚丫打呼噜。那些陪吃陪谁的小妞儿都死光了吗?你这样英俊潇洒、有一无二的大帅鸟,居然没有一只母鸟赏识,换了是我,真该撒泡尿淹死算了,就算不去死,也该插上两根芭蕉假扮野鸡。”

“哎哟哟,我最烦某些人了,一点儿忠言都不爱听。”金如意老脸厚皮,根本不为所动,“你以为我爱吃果子吗?想当初,我天天吃着虫妖过日子,白天吃爬的,晚上吃飞的,爱吃什么吃什么?这果子又苦又涩,吃得我真心想吐。傍着你睡觉,是因为我要保护你,有什么法子呢?我答应了你可怜的妈妈,要好好照顾你这个蠢蛋儿子。要不是因为你可怜的妈妈,我嗖的一声就飞走了,才不会跟着你活受罪。”

“得了吧,你要走,我举双手欢迎。”

“举双手那是投降,你这个傻孩子,不开窍就算了,怎么连脑子也糊涂啦?”

“好吧,我向你投降,我服你了,你老人家大人大量,嗖的一声,快快飞走吧。”

“那怎么行呢?我答应了你可怜的妈妈……哎呀呀,我反对暴力,对于一个忠心耿耿的老人家,你怎么能用石头招呼他呢?你这样做,对得起你死去的妈妈吗?”

“妈你个头,你这只死鹦鹉。”

“你的眼睛瞎了吗?死的活的都分不清。天空这样蓝,太阳这样美,大爷我要活一万岁。”

正吵嘴,远处响起了惊雷似的巨响。双方应声住嘴,循声望去,只见远处金光红霞明灭闪烁,不时还有闪电纵横驰骋,许多光亮硕大的流星起起落落,一会儿冲天而起,一会儿又轰然下坠,坠落时的撞击声,震得大地簌簌发抖。

第十五章 猎魂师

金如意拍着翅膀,飞到了一棵大树的顶端,它缩头缩脑瞧了一会儿,飞下来说:“不好了,那边在打仗。”

“谁跟谁打仗?”岳风忍不住问道。

“不知道。”金如意摇头晃脑,“那些人很厉害,你要想活得久一点儿,顶好离他们远一些。”

“放屁。”岳风冷笑说,“金如意,你绝对是鸟妖里面的逃跑冠军,难怪落星谷的人死光了,你连一根鸟毛也没有损失。”

“呸,这叫明智。”

“明智,明智,你明明是个弱智。”

“哎哟哟,你活腻烦了吗?去送死也得有个理由呀?”金如意见岳风向战场走去,吓得翅膀抽筋,扑扑跌跌的跟在后面,不住口地拼命劝阻。

岳风一心找到一个道者,以便查出阿甲一行的来历。他的心里尽管害怕,仍是一步步地走向战场。

战场看着很近,其实很远,走到半途,忽见数十道光芒冲天而起,消失在云层深处,紧跟着,又是百十道光芒破空飞出,带着惊心动魄的鸣响,消失在同一片云层里。

电闪雷鸣忽地消失,四周归于一片寂静。岳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屏息站立一会儿,快步向前跑去。

翻过一个山坡,岳风扫眼看去,心子猛地一沉。两山之间的凹地里,横七竖八躺了许多尸体,粗粗数来,少说也有一百多具,法器散落一地,有飞剑、飞轮,还有神形甲的碎片和折断烧毁的符笔。

这一场战斗,破坏力十分惊人,地面上尽是巨大的深坑,长长的裂缝横亘山谷,四周的山林荡然无存,折断的树木还在燃烧,上面升起了袅袅的青烟。

“太惨了。”金如意唉声叹气,“看样子,仗打完了,人也死光了,这些人死得一腔怨气,没准儿变成厉鬼来抓你。”

“金如意,厉鬼比你可爱多了,就算是一只鬼,给你唠叨三天,也要气得从坟墓里爬出来。”

“哎哟哟,我还有这本事吗?起死回生,那可是一件了不起的神迹。”

岳风哼了一声,走向战场,一边走,一边翻看尸体,想要找到一些食物。正走着,忽地脚踝一紧,给人死死抓住。他吓了一跳,回头看去,只见一个道者抬起头来,声音低微沙哑:“救救我,救救……”

岳风吓得魂飞魄散,尖叫一声,挣脱道者,拔腿就跑,跑了十来步,回头看去,道者面孔朝下,已经一动不动,那只手依旧向前伸出,紧紧抓住一把泥土。

岳风的心子突突乱跳,大声问道:“你、你还好吗?”

道者没有动静,岳风定一定神,走上前去,翻过那人的身子,将他扶了起来。那人双眼紧闭,胸口惨被火球击穿,多了一个焦黑的大洞。岳风忍不住叫道:“喂,醒醒呀。”那人抖索一下,吃力地张开眼皮,口唇阵阵发抖,似要说些什么,可是过了一会儿,又慢慢地闭上了眼睛,喉咙里呼出一口长气,随着气息吐出的,还有一颗光亮的圆珠。

岳风心中惊讶,伸手碰触那颗珠子。指尖拂过圆珠,空荡荡一无所有,只有一丝温暖的感觉,顺着指尖传了过来。

光珠冉冉上升,很快飘到了一丈高处。岳风手里的道者慢慢变冷,山谷里风声凄凄,就像是一支哀伤的挽歌。

嗖,一张青色大网破空而来,网住了那颗光珠。珠子仿佛受了惊动,在青网里左冲右突、上下跳动。那张网忽地收拢,闪电般飞向远处。岳风吃了一惊,掉头看去,远处的山冈上,站了两个男子,一老一少,老的六十多岁,少的不过二十年纪,均是身着短衣,头戴斗笠,长长的飞剑别在腰间,那一张青色的网兜,正被年少者提在手里。

“小心!”老者低声喝道,“别把它惊散了。”年轻人点了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水晶瓶子,挑开瓶塞,小心翼翼地对准青网的出口,光珠脱出青网,钻入瓶口,年轻人盯着光珠一瞬不瞬,直待它落入瓶底,这才塞住瓶口,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他们是猎魂师。”金如意落到岳风的肩头,对他低声耳语。

“猎魂师是什么东西?”因为没有开窍,岳风从不参与道者的训导,对于落星谷外面的世界十分无知。

“他们是魂魄的捕猎者。”金如意说到这儿,声音变得更低,“他们捕捉道者的魂珠。”

“魂珠?”岳风正要细问,忽听老者说道:“搜查一下战场,看看有没有什么好东西?”

年轻人点了点头,提起一个肉红色口袋,跟着老者快步走入战场,看见没有损坏的法器,拿起来丢进口袋,那口袋看上去不过数尺大小,可是不论装入多少东西,始终扁扁平平,并不鼓鼓囊囊。

岳风小声问道:“金如意,他们在干吗?”金如意瞅他一眼,讥讽说:“瞎了眼吗?他们正在偷死者的东西。猎魂者就是一群乌鸦加秃鹰,跟在死神的屁股后面吃腐肉、啃骨头,魂珠、法器,只要是能卖钱的东西,他们什么都要。小石头,我看你还是早点儿溜走为妙,你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东西,没准儿他们要了你的命。”

岳风心子一跳,偷偷看了那两人一眼,老少二人忙着收破烂,正眼也不看向这边。如果马上溜走也无不可。可是难得碰到外面的道者,正是打听仇人下落的大好机会。

他犹豫一下,不顾鹦鹉劝阻,快步走上前去,大声说:“二位好。”两人充耳不闻,自顾低头忙碌。

“哟,原来是两个聋子。”金如意一边耳语。

“谁是聋子?”年轻人忽地直起身来,冲岳风翻起眼珠子,“你们一人一鸟,老在旁边嘀嘀咕咕,到底烦不烦啊?”

岳风瞪了鹦鹉一眼,向年轻人笑道:“大哥,我想跟你打听一件事。”

年轻人盯着他,两眼一转不转,岳风见他眼神奇怪,一时满心别扭,忍不住问道:“大哥……”

年轻人忽地回过头,冲着老头大喊大叫:“老爹,这里有块石头。你仔细看,他真的是一块石头。”岳风听了这话,一股怒血涌上面颊,不由得咬了咬嘴唇。

“大惊小怪。”老人头也不抬,“你这小王八蛋眼皮子真浅,难道说,连石头也么看过吗?”

“我说的是没开窍的道者,不是地上的石头。”

“那又怎么样?没开窍的道者,这世上也不少。他们的魂儿我一点儿兴趣也没有。少废话,好好看地下,千万别错过了什么宝贝。”

“老爹,你忘了我们要去哪儿?”年轻人咳嗽一声,“石头么,到了那儿,也许有点儿用处。”

老人忽地停下来,慢慢直起身子,盯着岳风上下打量。岳风心里有气,大声说:“你看我干吗?我身上又没有花。”

老人笑了笑,点头说:“真是一块石头。”岳风心中大怒:“石你妈的头,老东西你再唧唧歪歪,我一拳打歪你的鼻子。”想着握起双拳,怒目相向。

老头儿却很识趣,没有再说石头的话题,他换了一副面孔,笑眯眯地说:“小兄弟,这么荒山野岭的,你打哪儿来的?”

“落星谷。”岳风没好气回答,如果不是为了找到仇家,他真想马上就走。

“落星谷?”那对父子对望一样,年轻人问,“老爹,你知道这个地方吗?”

老头儿摇了摇头:“没听说过,唉,这世界大了去了,总有一些地方咱不知道的。”他又笑眯眯看着岳风,“小兄弟,你上哪儿去啊?”

“不知道。”岳风皱了皱眉,“老先生,你知道有哪个甲士穿了‘阴虎雪照甲’吗?”

两人一呆,年轻正要说话,老头儿冲他使了个眼色,笑着说道:“知道啊,那副神形甲多有名啊?谁不知道甲胄的主人?”岳风又惊又喜,忙问:“他在哪儿?”

“你问我么?”老头儿笑了笑,“小兄弟,你大概是山里来的吧。这个世界上,无论打听什么消息,都得付出相应的代价。”

岳风道:“你要多少钱?”老头儿笑道:“这不关钱的事。这样吧,我们要去办一件事,如果你帮我们办成了,我就告诉你谁是‘阴虎照雪甲’的主人。”

岳风心里疑惑,皱眉问道:“办什么事?”

“简单得很。”老头儿诡秘一笑,“你只要跟着走一趟,什么事儿也不用做。”

“别信他。”金如意小声嘀咕,“我看他是个骗子,把你卖了,你还要帮他数钱。”

岳风心生犹豫,老头儿耸了耸肩,说道:“不去就算了,我又没强迫你,‘阴虎照雪甲’的主人,你还是请问别人吧。”

“没错,没错。”年轻人推了岳风一把,“你一边儿去,我们还有事儿。”岳风着了急,忙说:“别听这只死鹦鹉瞎说,我帮你们好了。”

第十六章 魂珠

金如意唉声叹气,父子俩对望一眼,老头儿呵呵大笑,拍了拍岳风的肩膀:“好小子,要去的地方就在这附近,事情一完,我就告诉你甲胄主人是谁。对了,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岳风。”

“你的道种呢?”

岳风一愣,一下子说不出话来。道族之中,开了窍的道者,分为四大道种,苍龙、白虎、朱雀、玄武,道种之间的区别,不是皮肤,也不是头发,而是在于元气的颜色与特性。

苍龙道者的元气是青色,白虎道者的元气是白色,朱雀道者是红色,玄武道者是黑色。元气的颜色一旦确定,终生不变,即使运用幻术,也只能改变一时。

一般来说,道者自我介绍,都会在名字前面申明自己的“道种”,比如“苍龙某某”、“白虎某某”。对于道者来说,这件事天经地义,偏偏岳风十分为难,他的灵窍没有打开,元气没有流出,当然也就无所谓颜色。

老头儿见他迟疑,一拍脑袋,忽地笑道:“看我这记性,哈,我忘了,石头、不,小兄弟是没有元气的。你别泄气,至道者里面,我认识好几个厉害角色,完了事儿,我找他们想想法子,看看能不能给你开窍。”

“没用的。”岳风苦笑一下,“我老爹是至道九品。”

父子俩对视一眼,脸上闪过一丝惊色。老头儿故作镇定,笑着说:“失敬失敬,原来老弟是名门之后。对了,岳风,我是苍龙韩英年,这是我儿子苍龙韩默。”

落星谷里都是苍龙道者,按理说岳风也应该属于苍龙,所以听了这话,他心生亲近,对于两人多了几分信任,问道:“你们到底要办什么事?”

“待会儿你就知道。”韩英年说,“等我们爷儿俩捡完了宝贝再说。”

说完,两人又低头去拾法器。岳风跟在韩默身边,问道:“韩大哥,这些人是怎么死的?”

“打仗死的呗。”

“干吗要打仗啊?”

韩默掉头看着他,一脸的惊奇不解,半晌摇了摇头,说道:“也难怪,你是从山沟里出来的,不知道现在的形势。告诉你吧,现在的世界很不太平,许多道者都在打仗,刚才这里发生的,只是一场小小的遭遇战,真正的大场面,你还没有见过。”

岳风看着地上的尸体,咕哝说:“好端端的,打什么仗?”

“事必有因。”韩默满不在乎地说,“上一次的道者战争,距离现在几千年了,这天下的太平日子过得太久,大家都有点儿手痒。前几年,一些村子遭到了袭击,凶手十分狠毒,全村人受害,不留一个活口,村中的财物洗劫一空,连尸体和魂魄也没有留下。四大道种互相怀疑,玄武人的村子受了害就怀疑苍龙人,苍龙人的村子受害又怀疑白虎人,白虎人的村子受害,又说与朱雀人有关,朱雀人又怪附近的玄武人。死难者的亲朋好友一时冲动,往往胡乱寻仇,杀戮嫌疑对象。对方的亲友当然不干,很快加以报复。一开始,只是家族之间的纷争,渐渐推而广之,变成了道种之间的仇恨。起初只是零零星星的争斗,慢慢地变成了大规模的交战。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天道者还没有牵扯进来,要不然,又是一场新的道者战争。”

岳风越听越纳闷,韩默说到的灭村手法,跟落星谷的遭遇一模一样。那些穿斗篷的人,难道就是挑起战争的元凶,可是,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想了想,又问:“天道者为什么不干涉呢?”

“他们是世界秩序的维护者,代表每一个道种。一旦参与进来,不管是干涉、调和还是助战,战争的规模都会直接进入道种级。再说现在的战斗,还没有影响到整个世界的秩序。天道者中最强的那一位,认为还不到干涉的时候。”

“最强的那位?”岳风皱了皱眉,“他是谁?”

“苍龙天来。”韩默看他一眼,神色严肃起来:“他,可是一位天尊。”

岳风心头一动,油然而生敬意。道者的世界里,按道种划分是苍龙、白虎、朱雀、玄武,但按道阶划分,从低到高,依次分为常、圣、至、天四大道阶,每一个道阶,又分为九品,超过九品,才可以进入更高的道阶。

四大道阶的人数,一品比一品少,一阶比一阶少,到了天道一级,从道祖支离邪的时代开始,每一个时代,天道者不超过五个人。他们是现世的神祗,世界平衡的守护者。而在天道者里面,达到天道九品的人物,更是天外天,神中神。自古以来,这种人十分稀少,他们精通所有的法术,这样的天道者,被世人尊奉为“天尊”。

这一类事情,岳风也是一知半解,可是“天尊”这个称号,对于任何人都是如雷贯耳。天尊不是每一个时代都有,岳风做梦也没想到,就在他所处的时代,居然出现了一位罕有的“天尊”。想到这儿,岳风先是振奋,跟着又觉泄气,作为一块石头,并不列入道阶的评定,也就是说,岳风连常道一品算不上,如果勉强要算,也只能算是次品,没有开窍的道者,在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地位可言。

这时间,韩家父子收完了破烂,领着岳风穿过山谷,走了一里多路,来到一条小河边上。一路上金如意唠唠叨叨,劝说岳风早些离开。可是适得其反,岳风对老鹦鹉厌恶极了,金如意说东,他一定往西,金如意说好,他偏要说坏,两人总唱反调,如果老鹦鹉聪明一点儿,一定会劝说岳风留下,岳风一生气,说不定转身就走。可是金如意是一只老实鸟儿,有话就说,有屁就放,一是一,二是二,从来不做违心之论。岳风逆反心理一起,只有跟韩家父子走得更近,加上韩英年刻意拉拢,双方更是好得蜜里调油,金如意一边瞧着,只是长吁短叹,说些什么“不听老鸟言吃亏在眼前”的废话。

“到了。”韩家父子在河边坐下,韩英年看了看四周,皱眉说,“咱爷俩来早了,其他的人还没到。”

韩默笑笑,从怀里取出水晶瓶子,里面正装着那一颗捕获的光珠,韩默把玩瓶子,自得其乐。岳风忍不住问:“这颗珠子就是魂珠?”

“是啊。”韩默轻轻点头。

“它没有形体么?”岳风想起了碰触魂珠的感觉,“我用手根本抓不住。”

“用手当然抓不住。”韩默淡淡说道,“得用‘搜魂网’才行。”说着掏出一团青黑色的东西,一抖开,是一张细密的大网,每一根网丝都发出幽幽的青光,那光芒诡秘阴森,甚至于有点儿恶心。

“这是天道者的头发编织成的。”韩默抚摸青网,两眼闪闪发亮,“每一根头发上面,都写下了极为精妙的符咒,任何魂珠落入这一张网中,都是插翅难逃。”

“只管吹吧。”金如意一边插嘴,“任何魂珠吗?我看不见得。”

韩默的脸色有些难看,冷笑说:“小兄弟,你这只鹦鹉怎么老爱跟人抬杠?”

“它是我妈的妖奴。”岳风悻悻说道,“多嘴多舌的,赶也赶不走。”

“是么?”韩默眼珠一转,一扬手,刷地一声,将金如意罩在了网里。金如意措手不及,慌忙挣扎,谁知青丝上迸出异样光芒,鹦鹉扑腾了一下,就瘫软在了网兜里。

“看吧。”韩默笑嘻嘻说道,“任何魂魄,到了这一张网里,都要受到克制。搜魂两个字,可不是白叫的。”

岳风眼看金如意瘫在那儿,两只眼睛骨碌乱转,透出一股哀求神气,心里忽地有些不忍,说道:“韩大哥,你放了它吧。”

韩默打个哈哈,收起搜魂网说:“我只是做个示范,老弟不要放在心上。”金如意吃了大亏,垂头丧气,蹲在岳风肩头,再也不敢多说一句。

“妖怪这东西,就是欺软怕硬。”韩默冷笑一声,说道,“一天不调教,非得翻了天不可。以前我家有一只犬妖,冲我汪汪大叫,你猜我怎么着?”

“怎么着?”

韩默呵呵笑了两声,冷冰冰说道:“我一根根拔光了它的牙齿。”

岳风应声打了个突,看着韩默阴沉的眼神,心里生出些微异样,勉强笑了笑,说道:“这一手不管用,鸟妖又没有牙齿。”

“没牙齿?”韩默森然一笑,“不是还有舌头吗?”

岳风吓了一跳,眼看金如意缩头缩脑,便笑道:“金如意,你放心,我不会拔你舌头的。”金如意呜了一声,脑袋垂得更低。

“韩大哥。”岳风岔开话题,“你们捕捉魂珠有什么用?”

“用处可大了。”韩默掂了掂手中的瓶子,“你知道魂珠的来历吗?”

岳风摇了摇头,韩默笑道:“魂珠可不是想有就有的,圣道五品以上的道者,才有生成魂珠的能力。而要生成魂珠,活着时可不行,死了也不行,非得半死不活的情况下,才有生成魂珠的可能。但光是这样也还不够,还得临终的道者心里有很深的牵挂,也就是说,因为这一份执念,他不太愿意离开人间。当这种求生的意念强到一定的地步,才有可能产生出一颗魂珠。道阶、时机、执念,这三方面要想凑齐,可说十分的不容易,因此缘故,魂珠这东西,才会格外珍贵。”

第十七章 仙子如烟

韩默顿一顿,又说:“魂珠包蕴了道者的精魂,制造许多极品的法器,都需要它作为原料。尽管法令不允许这种行为,可是为了获得力量,许多道者工匠暗地里都在使用魂珠。一颗上好的魂珠,可以卖到一百万点金。”

“一百万点金?”岳风倒吸一口冷气,“我老爹说过,落星谷所有的家当,还不到十万点金。”

“是啊。”韩默轻描淡写地说,“一百万点金,买得下一座小城了。只不过,那样的魂珠,也只能称为上品,还算不上绝品。”

“上品?绝品?”岳风大为疑惑。

“魂珠的成色与道阶有关。”韩默举起水晶瓶子,凝视里面的光珠,“这颗魂珠的成色就不好,生成它的道者,道阶刚过圣道五品,绝对不会超过八品。这样的魂珠不够凝固,罡风一吹就散了,拿到妖怪市场,顶多卖到三百点金,更多的就不行了。吐出魂珠的道者,道阶越高,魂珠的成色越好,所蕴含的道力就越强大。一颗至道者的魂珠,可以卖到一千点金以上,如果是至道七品的魂珠,可以卖到一万点金以上,再往上去,每增加一品,价钱都要提升十倍,至道九品的魂珠,可以说是价值连城。”

“那么?”岳风的心子咚咚乱跳,“天道者的魂珠呢?”

“那就是绝品。”韩英年沉默已久,这时插嘴说道,“那就是魂珠之王。”

说到这儿,韩家父子的眼里,双双流露出贪婪的神气,韩英年的面肌抽动两下,干笑说:“小老弟,那样的魂珠,只要能弄到一颗,我老韩马上洗手不干,带着儿子去玉京做第一流的阔佬,过神仙一样的日子。”

“没错。”韩默接口说,“许多猎魂师,几代人也遇不到一颗绝品的魂珠。”

“为什么呢?”岳风问。

“谁也不愿魂珠落到别人手里。”韩默冷笑一声,“天道者也不例外。”

“是啊。”韩英年叹了一口气,“天道者的数量很少,几乎都能操纵自身的魂魄,他们临死前会格外小心,不让自己产生执念,从而吐出魂珠。第二,天道者如果算到自己会产生魂珠,临死之前,必然寻找一个地方躲藏起来,这个地方就是他们的墓地,不但机关重重,还有许多强大的妖物。别说差一点儿的猎魂师进不去,如果不知道门路,千军万马也休想攻入。第三,这些年来,天道者之间很少发生战斗,意外死亡的情况不多,这也减少了魂珠出现的机会。”

岳风心生好奇,问道:“一颗绝品魂珠值多少钱?”

“那不能用钱来衡量。”韩英年的脸上露出无尽的神往,“绝品的魂珠意味着权势和地位,其中某些魂珠,隐藏着惊人的秘密,比如说旷世的宝藏、至高的道术、还有无敌的法器。天道者的道阶越高,秘密的价值就越大,一颗绝品的魂珠,能让你一跃登上世界之巅,许多人为了它,会不惜一切代价跟你交换。”

岳风听得心痒难忍,热血沸腾。如果,他能得到一颗魂珠,是否就能打开灵窍呢?

正想着,忽听金如意小声说:“傻小子,别打魂珠的主意,那会要了你的小命儿。”话没说完,韩默冷冷看来,金如意慌忙一缩头,耷拉脑袋,一声不吭。

岳风看着韩家父子的神情,隐约感觉有些不对,可是怎么不对,却又说不上来。那两人的脸色十分阴沉,似乎在想什么心事,小河边安静下来,河水冲激石块,发出汩汩的水声。

忽听一声大笑,远处走来一个中年男子,身材高大,满面胡须,身后背着一个大红葫芦,右手握着一根黑黝黝的拐杖,还没走近,冲着韩家父子大叫:“韩老头,你爷儿俩来得挺早。”

“不早。”韩英年淡淡说道,“欧人俊,你也太慢了吧,炼魂派干事,总是磨磨蹭蹭的。”

欧人俊哼了一声,坐了下来,掏出一个烟斗,用符笔点了火,吸了两口说:“炼魂派干事,从来光明磊落,比起那些躲在暗处收破烂的人好十倍。”

“谁收破烂?”韩默挺身站起,满脸怒气,“姓欧的,你他妈的敢不敢再说一遍?”

“贤侄别生气。”欧人俊不急不恼,慢条斯理地说,“反正我又没说你们搜魂派,哈,随便说说,随便说说。”

话音才落,就听有女子咯咯娇笑,那笑声又娇又媚,夹杂清脆铃声,听在耳朵里面,就像是许多细丝在心尖儿上撩拨。岳风转眼看去,远处妖妖娆娆,走来一个娇艳女子,身穿绯红薄纱,高挺的酥胸呼之欲出,皓白丰润的小臂上,戴着两串金色的铃铛,腰间不着寸缕,像是去了皮的柳枝,纤柔雪白,弹性十足,一双腿修长浑圆,大腿以下光光溜溜、莹白如玉,脚腕处也有一对金铃,大腿以上,绯红的纱裙上围了一圈闪亮的璎珞,仅仅能够包裹挺翘丰满的臀部。

这女子体态之妖媚,衣着之暴露,岳风有生以来,几乎从未见过。他只觉小腹滚热,浑身躁动,摸了摸额头,居然出了一头牛毛细汗。转眼看去,其他三个男人个个努眼撑睛地盯着来女,鼻孔里流出了两股血水。欧人俊的烟斗也拿反了,咬着烧红的烟锅,居然一点儿也不觉灼痛。

女人柳腰轻摆,每走一步,手脚上的金铃叮当作响,铃声清妙悦耳,使人神魂酥软。她走到近前,轻轻巧巧,坐在一块大石头上面,众男子的心也随之一抖,对于那块石头,均是十分嫉妒。

女子早已习惯了这些色迷迷的眼光,大大方方,全不在意,一双水杏似的眼睛,左顾右盼,十分放肆。她唉了一声,拿出手巾,在脸旁扇了扇,媚声说:“热死我啦,温老大真该死,居然不许人飞行,走了几十里山路,把我的脚也走痛了。”说完退了鞋,将一只雪白光嫩的左脚送到了欧人俊的面前,笑着说,“不信,你瞧……”

欧人俊的老脸通红发亮,胡须一根根竖了起来,活似一只大狗,凑在那脚上嗅了又嗅,还温柔地吹了两口气,嘴里连声说:“苏仙子,你受累了,瞧这小脚趾,都红了肿了。唉,你只是脚痛罢了,可怜我老欧,心疼得不得了,待会儿温老大来了,我一定给你出气。如果太热了,那就少穿一点儿,哈,一件衣服也不穿,我老欧也决不在意。”

苏仙子咯咯一笑,收脚说:“扯你娘的臊,老娘可没那么娇气。欧人俊,就你那倒霉样儿,想脱老娘的衣服,哼,等到下辈子还差不多。”

欧人俊脸色发青,大为悻悻。女子妙目一转,忽又落到了岳风身上,笑着说:“这俊哥儿哪来的,我怎么不认识?”

岳风给她一瞧,面颊微微发烫,韩英年抹了一把鼻血,呵呵笑着说:“答苏仙子,这位是落星谷的岳风,路上遇到的一位朋友。”又向岳风引荐说,“这位姑娘是‘勾魂派’的苏媚烟苏仙子,你别看她生得娇滴滴的,猎起魂来,比谁都厉害。”

“韩老头,你少拍马屁。”苏媚烟笑了笑,“说到猎魂,我的‘勾魂铃’未必及得上你韩家的‘搜魂网’,你要真心对我好,就把那张网借给我使一使。”

“这个容易。”韩英年摸着下巴,色迷迷地说,“你只要做了我韩家的儿媳妇,‘搜魂网’随便你用。”

苏媚烟笑笑,看了韩默一眼,那小子的面皮涨紫,两只眼睛钩子似的勾在她的酥胸上,不由暗自冷笑,曼声说道:“韩先生说差了,我这个人啦,跟一般的女人不一样,对年轻哥儿不感兴趣,最喜欢的,就是你这种功成名就、知寒知暖会疼人的老人家。”

韩英年听得心花怒放,捋了捋上唇的两根鼠须,笑着说:“韩某丧偶多年,原本心如死灰,难得苏仙子垂青,小老儿心里这把火又燃起来了,你做我儿媳妇固然好,嫁给小老儿么,我也就笑纳了。”

“爹。”韩默怒吼一声,盯着父亲,两眼喷火。韩英年忽然变成了聋子,理也不理儿子,冲着苏媚烟一味谄笑。

苏媚烟盯着韩英年上下打量,忽地呸了一声,破口骂道:“韩老头,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是个什么东西?你脸上的褶子比阴沟还深呢,那一把老骨头,风一吹就散了架。凭你也敢打老娘的主意?什么搜魂网,不就是死人头发做的屁网么?你留着打渔去吧,老娘才不稀罕。”

这女子喜怒无常,撒起娇来,一颦一笑,迷死人不偿命,发起怒来,不但言语粗鄙,而且字字句句扎心刺骨,使人无地自容。这一顿骂下来,韩英年的脸上像是叫人抽了几百个耳光,涨红发紫,乃至于透出一股黑气。他鼓起眼珠,盯着苏媚烟想要发怒,可是对方骂过之后,仿佛一个没事人儿,娇笑可人,眉梢上都是春意,惹得韩英年又恨又怜,想要大发雷霆,偏又狠不起心肠。

第十八章 六派

欧人俊一边看戏,差点儿笑岔了气,烟气呛入气管,一时边笑边咳,几乎儿活活呛死。岳风也觉好笑,只是苏媚烟不时瞧他,不好放肆大笑。

苏媚烟忽道:“韩老头,这俊哥儿没有元气,难道说是一块石头?”

“是。”韩英年闷闷回答。

欧人俊听了这话,也盯着岳风看了一会儿,点头笑道:“老韩,你真是有备而来啊。”

“没什么?”韩英年淡淡说道,“路上凑巧碰见的。”

苏媚烟看他一眼,眼里透出一丝鄙夷。岳风心生疑惑,忍不住问:“欧先生,为什么是有备而来?”欧人俊看了韩英年一眼,似乎有所顾忌,笑笑说道:“没什么,随便说说。”说完低下头,只抽闷烟。

韩英年面孔阴沉,起身踱了两步,忽地怒道:“温老大怎么还没来?”

苏媚烟侧耳听了听,笑着说:“这不是来了么?”

只听脚步声响,远处的林子里走出来四个男子,一个老者,两个中年汉子,还有一个少年人。

老者须发半白,满面红光,跟韩英年的年纪相仿,只是已经大大的发福,有点儿肠肥脑满的意思。他的身上斜挎了一个白森森的圈子,手里提着一个肉红色的皮袋,见了众人张口就笑:“各位久等了,唉,老了胖了,走山路真吃力。”

欧人俊冷冷道:“温钊,既然这样,你干吗还要我们走路过来?还放了狠话,哼,谁要飞着来,马上取消聚会。”

“我是以防万一。”温钊叹气说道,“这一件买卖,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这么说……”苏媚烟轻轻皱眉,“温老大,这一次要猎的魂珠非同小可?”

“岂止非同小可。”温钊盯着苏媚烟,两眼发直,口角流涎,“简直,简直就是大大的惊人。”说到惊人两字,目光落到了女子高耸的胸部上。

苏媚烟心生不快,淡淡说道:“温钊,我大老远跑过来,可不是跟你调情来的。”

“是,是。”温钊抹了一把口水,媚笑道,“能请动苏仙子的大驾,本人荣幸之至。”他转过头来,指着两个中年汉子,那两人均是一身黑衣,脸色苍白,样貌相似,就像是一对刚出棺材的活丧尸。温钊笑道:“这两位大家也许没见过,不过他们的名声,各位一定都有听说。”

韩英年盯着二人,忽道:“吸魂派的焦家兄弟吗?”

“好眼力。”温钊大拇指一跷,指点年长那位,“这是焦雄飞焦老大。”又指年轻的一位,“这是焦一气焦老二。”

“猎魂六派,魂歌派没人来吗?”欧人俊扬声说道。

温钊迟疑一下,指着少年笑道:“他是姬凤鸣的儿子。”众人应声看去,那少年相貌平平,身材中等偏高、穿一身白色羽衣,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

“姬凤鸣呢?”韩英年问道。

“去年死了。”少年不咸不淡地回答,“我叫姬燕,你们叫我小姬。”

“老姬的镇魂歌可是猎魂一绝。”韩英年老气横秋地说,“这小鸡儿不知道得了他几分真传?”

“七八分吧。”小姬看了韩英年一眼,面露微笑,“你是搜魂派的韩英年吧?听说你老公鸡就靠一张网打天下。离了那张网,放屁也不响。”

“放你娘的屁。”韩英年两眼翻白,怒气上冲,一抖手,符笔到了指间,“没规矩的小东西,我要代你的死鬼老爹管教管教你。”

“奉陪到底。”小姬也抽出符笔,笑嘻嘻盯着老头。

“算了算了。”温钊慌忙拦在中间,冲着两人招手,“正事要紧,正事要紧。”

韩英年见小姬镇定自若,不知对方深浅,心里正犯嘀咕,听了这话,借坡下驴,收笔冷笑:“我看温老大的面子,小鸡儿,算你命大。”

“我也看温老大的面子。”小姬漫不经意地说,“老公鸡,算你识相。”

韩英年目涌怒色,温钊忙说:“看我面子,看我面子。”

“是呀。”苏媚烟捋了捋鬓发,冲韩英年嫣然一笑,“老人家大人大量,让着小孩子一些。”

老头儿好了伤疤忘了痛,一见她的笑脸,立刻骨头发轻,三魂七魄去了一半,笑着说:“苏仙子说得好,小老儿全听你的。”喜滋滋退到一边,脸上的笑容许久不散。

苏媚烟扭腰摆臀,正想对小姬卖弄风骚,谁知那小年轻把头一转,目光朝向别处。苏媚烟不由一呆,她自负美貌,只要假以颜色,天下男子无不俯首称臣,谁知道,这少年正眼也不瞧她。苏媚烟心中愠怒,面上却若无其事,嘴角含笑,手指轻轻捻动璎珞上的明珠。

“猎魂六派都到齐了。”温钊咳嗽一声,慢慢说道,“这一次,我千方百计召集各位,为的是一件天大的买卖。大家也知道,我‘禁魂派’人丁兴旺,这些年来,论及势力,六派中也算数一数二。”

“是啊。”欧人俊冷冷说道,“我也正纳闷呢,你们兄弟十三个,号称‘禁魂十三郎’,向来都是横着走,前些年,抢了我‘炼魂派’不少生意。怎么这次只有你一个人来,你的十二个弟弟呢?”

温钊露出沉痛神色,叹气说道:“欧老弟,当年的事情都是误会,至于我的十二个弟弟,唉,全都已经不在人世了。”

众人无不惊讶,苏媚烟也下意识挺起小蛮腰,翘起二郎腿,双手抱在胸腹之间。这么一来,胸部更加挺拔,雪白的长腿叠在一起,柔美的曲线十分惹火。

除了岳风和小姬,在场的男子直勾勾地盯着她,两股鼻血流到了下巴。苏媚烟若无其事,坦然承受众人的目光,娇声说道:“温老大,快说呀,到底怎么回事?”

温钊揩掉鼻血,干笑两声,恋恋不舍地把目光从女子的大腿上移开,这才说道:“三个月前,我在亡灵海办事,突然收到了三弟的纸剑传书,信里面说,他在这个三山交会的地方,发现了一个古代的墓穴,墓里有魂珠的踪迹,只不过墓里禁制很多,凭他一人之力,无法闯入墓中。所以召集所有兄弟,三月初九,一起动手猎魂。我接到信后,立刻赶往这里,谁知路上遇到了一个仇家,双方打了一场,尽管杀了对方,可我也受了重伤,只好找地方养病,心想我兄弟十二人,个个都是猎魂的好手,少我一个也无关大局。”

“没错。”韩英年插嘴说,“十二郎出手,应该没有猎不了的魂珠。”

温钊苦笑一笑,说道:“我的想法跟你一样,所以安心养伤,谁知过了一个月,兄弟们全无消息。我连连纸剑传书,可是没有一人给我回信。我心里明白,一定出了什么变故,所以伤势一好,立刻赶来这里,结果刚进墓里,就差点儿没命,费了天大的气力,方才逃了出来。我这时才明白,这十二个弟弟,恐怕全都陷在墓里、遭了毒手。”

“找到尸体了吗?”苏媚烟问道。

“没有。”温钊摇了摇头,“但看墓中的设计,这么久没出来,一定必死无疑。”

“十二郎神通广大,没见尸体,未必真的送命。”焦雄飞沉吟说,“也许他们只是困在了墓里。”

“这机会不大。”温钊顿了顿,叹气说,“我忖思了一下,以‘禁魂十二郎’本事,尚且全军覆没,看来这个古墓,除了发出‘猎魂令’,召集六派宗主,方可尽力一试。因此缘故,才把各位请到这里来。”

“古墓的主人是谁?”欧人俊问道。

温钊摇头说:“不知道,但来路肯定不小。”

“为什么?”

温钊苦笑一下,说道:“你们去了就知道。”

“还有一件事。”韩英年慢条斯理地说,“猎到了魂珠,怎么个分成法儿?”

“当然是六派平分。”

“哈。”韩英年冷笑说,“完事的时候,有没有六派还难说。”

场上一下子变得沉寂,就连苏媚烟也皱起眉头,若有所思。过了一会儿,温钊慢慢说道:“韩老哥,你的意思怎么分?”

“什么分不分的?”韩英年一拍手,冷笑说,“大伙儿各显神通,赢家通吃。”

“好。”欧人俊磕掉烟灰,笑着说道,“正合我意。”

“有意思。”苏媚烟伸出素白的手指,撩起乌油油的长发,妩媚一笑,“这法儿不错,好比一场比赛,魂珠就是奖品。”

焦氏兄弟相视一笑,笑容十分得意,他们人数占优,如果先得为胜,大有便宜可占。六派中四派同意,温钊无话可说,只得苦笑道:“既然这样,那就能者通吃,魂珠谁先拿到就归谁的。不过,话说在前面,不到最后关头,各位还请齐心协力,要不然,魂珠没到手,人先死光了就不好了。”

“且慢。”小姬忽地开口,“这里似乎还有六派以外的人。”

这话一出,众人的目光都落在岳风身上,小姬冷冷说:“这个人是块石头,应该不属于任何一派吧?”

“这个……”韩默咳嗽一声,说道,“他算是我搜魂派的人。”

“好啊。”小姬笑着说,“那么,如果最后他得到魂珠呢?”

众人的脸色均是一沉,温钊干笑道:“小姬,你说什么笑话?”

“不是笑话。”小姬一本正经地说,“魂珠见者有份儿,不管是谁,先得为胜,能者通吃,这块石头也不能例外。”

“他能得到魂珠?”欧人俊冲地下吐了一口唾沫。韩家父子对望一眼,脸色十分阴沉。焦家兄弟喉咙里发出咔咔的笑声,四只眼盯着岳风,那一份轻蔑再也明白不过了。

第十九章 水墓

岳风最恨受人轻视,看见众人模样,心里涌出一股无名怒火,双拳紧紧握起,挨个儿瞪了过去。

“这小子还挺凶的呢!”苏媚烟站起身来,勾魂铃叮当作响,妖娆的身姿像是舒展的花瓣,“好吧,如果老天不长眼,魂珠落到这小子手里,我苏媚烟自认倒霉。”

说到这儿,她深深看了岳风一眼,杏眼里似要滴出水来,岳风只觉浑身发热,心跳加快,双手也是汗津津的,心想这女人的眼睛可真怪,看上去水汪汪的,给她看上一眼,浑身上下却似着了火似的。

苏媚烟一说话,众人无不哄然大笑,大伙儿笑得前仰后合,像是听了一个极好笑的笑话。只有小姬盯着岳风,眼里闪动异样的神采。

温钊招了招手,示意众人安静,笑着说:“我所知道的墓中情形,传书里面都说明白了,各位可有准备吗?”其他五派宗主,均是默默点头。

“很好。”温钊点头说,“各位请跟我来。”

“去哪儿呀?”苏媚烟娇滴滴发问。

温钊色迷迷瞅她一眼,笑着说:“不远,就在这条河的源头。”

众人沿河上行,岳风被人嘲笑了一番,心里老大不快,正在闷闷不乐,忽觉有人靠近身边,掉头一看,却是小姬,少年冲他笑了笑,神情十分友好。岳风也报之一笑。小姬左右瞧瞧,低声说:“你知道么?这一次是个水墓。”

岳风茫然摇头,除了知道要猎魂珠,别的事情他一无所知。

“如果是水墓,里面会有……”小姬话没说完,忽听一声冷哼,他身子一僵,回头看去,韩默站在不远,两只眼里迸射出两道凶光。小姬咬了咬嘴唇,轻轻哼了一声,抛下岳风,快步走开了。

少年吞吞吐吐,岳风心里十分纳闷,这时韩默走上前来,笑吟吟说道:“岳风,他跟你说了什么?”

岳风心下起疑,皱眉说:“韩大哥,什么是水墓?”韩默一呆,笑道:“水墓,不就是水里的墓地吗?”岳风奇怪道:“为什么把墓修在水里?”韩默摇头笑道:“这个,我也说不上来。”

他支吾其词,似乎有所隐瞒,岳风越发疑惑,韩默看出他心中的犹豫,拍了拍他肩,笑道:“小兄弟,别担心,不过走一趟罢了,我担保,你一根汗毛也不会损失。”

岳风迟疑说:“听说那墓里死了不少人。”韩默笑道:“这一次不同,六派联手,没有什么难得住的大伙儿,你呢,只要跟着瞧热闹就行了。”

韩默不尽不实,岳风心里也很明白。不过为了一颗魂珠,六派宗主联手,足见这颗魂珠非同小可。岳风一来好奇,二来不忿众人轻蔑,起了雄心壮志,也想试一试运气、夺一夺魂珠。

河床变窄,不久到了河源尽头,只见草木掩映间,藏着一眼碧玉似的小潭。温钊停住脚步,盯着深碧潭水,俨然十分痴迷。

“就是这儿?”欧人俊大感怀疑。温钊点了点头,说道:“古墓就在下面。”

焦雄飞取出一个匣子,啪地打开,里面弹出一个水晶圆柱,上面标记若干刻度,柱子的下方是一个小小的晶球,晶球里有若干金色的汁液。焦雄飞小心翼翼,将晶球浸入水中,岳风忍不住问道:“韩大哥,这是什么东西?”

“测魂仪。”韩默小声说,“可以探测到水下魂珠的品级。”

说话间,金汁抖动两下,向上一窜,钻入水晶柱里,好似一条金蛇,飞快地向上蹿升。周围的人个个面露惊讶,盯着金蛇两眼放光。

一眨眼的工夫,金蛇爬过了水晶柱上的一根红线,上升的势头慢了下来,可是蠕动之间,仍是不住上升。众人的脸色越发古怪,随着金蛇上升,众口一词,低声念道:“三品、四品、五品……”

念到“六品”的时候,金蛇已经到了水晶管的顶端,鼓荡两下,忽地向上一涌,啪,水晶柱顶端粉碎,金色汁液狂喷而出。

小潭边忽地沉寂下来,众人张口结舌,仿佛痴了呆了。过了好一会儿,苏媚烟长长吐出一口气,轻声说:“焦老大,你这‘测魂仪’准么?”

“千准万准。”焦雄飞也轻轻叹了口气,“苏仙子信不过焦某,不妨自己再测一次。”

苏媚烟摇了摇头,说道:“不用了,我信得过足下,世间的测魂仪只能测到‘天道六品’的魂珠,冲破测魂仪的情形,别说见过,我听也没听说过。”

“下面的魂珠,当在天道七品以上。”焦雄飞顿了顿,眼里透出强烈的贪婪,“没准儿是一个天道八品。”

“八品?八品算什么?”温钊冷冷一笑,声音变轻变细,似乎害怕惊醒什么,“照我看,这水潭的下面,藏了一个‘天尊’。”

水潭边响起几声轻呼,韩默结结巴巴地说:“你、你是说,里面有、有一个‘天道九品’?怎、怎么会,这样的人,放眼古今,数也数得出来。”

“韩贤侄说的是。”欧人俊神气古怪,“天尊的魂珠,从来没有人猎到过。”

“怎么?怕了?”温钊阴沉沉一笑,目光扫过众人,“如果不是来头太大,我又何必聚集六派?这一次猎魂,不成功,就成仁。”

众人面面相对,均能看见对方脸上的贪婪与恐惧。

温钊笑了笑,又说:“我信上也说了,这是个水墓,下面设有很厉害的禁制,飞行法器和五行水遁都不管用,各位敢于前来,想来都有了入水的法子。”

“当然。”苏媚烟一挥手,手里多了一件霜白的纱衣,她披在身上,纱衣自行收缩,紧紧裹住她傲人的娇躯,勾勒出了每一分曲线,真是波涛汹涌,凸凹起伏,就跟光着身子没什么两样。一帮老男人深受其害,看得两眼呆滞,嘴巴大大张开,鼻血无声无息地流了出来。岳风也觉浑身燥热,站立不安,只有小姬轻轻哼了一声,眼里透出一丝讥嘲

“哟?”苏媚烟应声回头,笑吟吟问道,“姬小哥,你哼什么?”

小姬正眼也不瞧她,口中淡淡说道。“不就是鲛人纱么,有什么了不起的?”

苏媚烟冲他丢了个眼风:“这样说,姬小哥有更好的法宝了?”

“我不用法宝。”小姬口气冷淡。

“虎父无犬子。”温钊大拇指一跷,“好本事。”苏媚烟瞅他一眼,淡淡说道:“那也难说,也许真有本事,也许只是年少轻狂。”温钊忙道:“是,是,苏仙子高见。”

小姬轻轻一笑,不置可否。他越是这样轻描淡写,苏媚烟的心里越是有气,暗想你这小兔崽子有几斤几两,也敢对我装腔作势,若不把你收服,老娘可是不用混了。她心里发狠,脸上仍是妩媚浅笑、顾盼自如。

忽见温钊从肉色口袋里抽出一把黑伞,长约五尺,黝黑如铁。欧人俊只觉眼熟,瞅了片刻,忽地脸色一变,冲口叫道:“破冥伞。”

“欧老弟高见。”温钊笑着说,“这把伞,就是我下水的家伙。欧老弟,你怎么下去?”

欧人俊笑笑,一拍后脑,头顶上慢慢生出一支青黑色的独角,角芯里青光流转,似乎蕴有某种大能。温钊目光一闪,忽而笑道:“分水妖犀的独角,这东西实在难得。”

“也没什么?”欧人俊洋洋得意,摇头晃脑,“前两年在贝英湖,凑巧逮着一只,为了这只犀牛角,折损了我好几个兄弟。”

正说着,忽听两声怪叫,转眼一看,焦氏兄弟,一人拿出一条大蟒蛇,焦雄飞手里的是白蛇,焦一气手里的是黄蛇,均是鳞如锦绣、头有骨角,两只火红怪眼,迸出灼灼凶光。

“水锦角蟒。”欧人俊倒吸了一口凉气,涩声说道,“焦家兄弟,这东西凶恶得很,下了水尽管厉害,可是一旦撒起疯来,怕是有害无利。”

二焦笑笑不答,韩英年却笑着说:“依我看,焦家兄弟带这两条蛇来,不止是为了辟水。”

欧人俊眼珠一转,笑道:“韩老哥,你带了什么宝贝?”韩英年一笑,伸手入怀,掏出七颗黑色明珠,颗颗直径寸许,珠子深处,似有一团水墨忽聚忽散。

“辟水珠。”欧人俊盯着珠子,点了点头,“这珠子可以辟水,可惜支撑不了太长的时间。”

韩英年笑道:“一颗珠子能撑半个时辰,这些珠子仅够了。”

“啰啰嗦嗦。”苏媚烟大感不耐,“温老大,你不带路么?”温钊干笑道:“苏仙子在,在下岂敢抢先?”

苏媚烟扫了众人一眼,一群男人都没有先行一步的意思,不由得心生鄙夷,轻哼一声,纵身一跃,轻盈得好似一只人鱼,嗖的钻进水潭,一朵水花也没溅起。

第二十章 偷袭

众人见她轻巧利落,无不暗暗喝彩,温钊撑开黑伞,伞面呼啦啦旋转起来,一时越转越快,伞面涌出一大团黑气。黑气碰到水面,潭水哗的分开,露出了一个深不可测的漩涡,漩涡里生出一股吸力,嗖的一声,将温钊连人带伞地吸了进去。

漩涡还没合拢,焦家兄弟双双跃起,两人蟒蛇缠腰,先后钻入潭里,欧人俊也跟着跳入,头顶的青色独角碰到水面,迸射出炫目青光,潭水一分为二,但随欧人俊消失,方才慢慢合拢。

韩英年拣出一颗辟水珠含在嘴里,又将三颗交给儿子,他看了看岳风,稍稍迟疑,也给了他一颗珠子,笑着说:“把珠子含在嘴里,下了水,就能自在行动。”岳风去接珠子,韩英年拈在手里,迟迟不放,脸上闪过一丝肉痛的表情,忽地叹了一口气,慢慢放开了珠子。

岳风将珠子放进嘴里,但觉冰冰冷冷,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苦味。这时间,金如意又凑上来说:“破石头,现在走还来得及。”

事情越来越诡异,岳风满心疑惑,更有说不出的好奇。金如意如果直呼其名,他或许真的犹豫不下,可是“石头”两字,触动到了岳风最敏感的神经。

“我要夺到魂珠,让所有人也不敢小看我。”岳风只觉一股热气在胸中涌动,眼看韩英年下水,一咬牙,纵身跳下水潭,入水的一刻,他听到了一声叹息,叹气的似乎是小姬。他扫眼看去,只看到了少年的双脚,紧跟着,冰冷的潭水涌上来,一股莫大的吸力,将他扯进了水里。

潭水灌入口鼻,冰冷中带有一股腥味,岳风只觉一阵窒息,正惊慌,嘴里的苦味更加浓郁,那苦味弥漫在口鼻之间,岳风胸口一轻,忽然感觉可以呼吸。一股无形的力量将水流从口鼻排了出来,进而涌向了他的全身。岳风感到身边气流涌动,排开四周的潭水,水压越来越弱,突然全部消失。他的眼前清晰起来,四肢充满了力量,水流仿佛变成了一团无形无影的空气,任他如何动弹,都不感觉费力。

身边光亮一闪,岳风转眼看去,韩默就在身边,手里握着一团青绿色的冷焰,他向岳风打了个“下去”的手势,跟着一沉身,向潭底潜去。

岳风潜了一段,回望入口,那儿又圆又亮,从水下看去,就像是漆黑夜空里的一轮满月,只是光亮远远不如,别说照亮潭底,天光进入,不过能照到一丈来深,再往下潜,只有叫人窒息的冰冷与黑暗。

再回头,韩默已经下潜了很远,手里的青火如豆,仿佛随时都会熄灭。岳风一弹身,赶了上去。韩默感觉他没有跟来,放慢了下潜的势头,回过头来,面有怒容,又冲他招了招手,示意岳风快点儿跟上。

水潭下面出奇的宽广,相比起来,水潭的入口,就像是一个大葫芦的小嘴。岳风只觉前路无穷无尽,似乎永远也无法到达潭底。

突然间,他感到身边的水流起了一阵波动,十分细微,可又异常清晰,岳风的心突然收紧,脊梁骨一阵发凉。他隐约感觉有些不妙,扫眼看去,就在青色冷焰的余光中,闪过了一个巨大无比的黑影。

一刹那,岳风的心子停止了跳动,他想要大声惊叫,可是嘴唇一张,潭水立刻灌了进来,又腥又冷,更有一股说不出的诡异气味。岳风这才想起身在水底,慌忙闭紧嘴巴,不得已吞了一口潭水,一直冷透心肺。

黑影一闪而过,潭水的深处,一股潜流大力涌来,冲得岳风向后翻滚。还没稳住身形,突然小腹剧痛,似有尖锐的器物刺入其中。百忙中,岳风的身子尽力一扭,一股力量涌入小腹,腰腹的肌肉生出了不可思议的弹性,那锐物贴着他的小腹滑开,划破了肌肤,但没有刺中要害。

尽管逃脱一命,岳风仍是痛得几乎窒息,他借着潜流连翻带滚,冲出老远,才回头看去,韩默面露狞笑,目透凶光,一手托着冷焰,一手提着长长的飞剑,剑尖上还有岳风鲜血,正在潭水的激荡间慢慢化开。

岳风又惊又怒,双脚蹬水,正要冲上前去。韩默诡笑一下,转身拧腰,闪电般向远处游去。岳风的心中火苗乱窜,脑子里乱哄哄的,不管不顾,紧追上去。游出不到十米,一股潜流排山倒海似的向他冲来。

水流又猛又乱,岳风连翻跟斗,完全失去了平衡,忙乱中掉头看去,模模糊糊,一个巨大的黑影向他冲来。黑暗中,那东西躯干长大,身上凸凹不平,一股强烈的腥气,顺着波浪冲向岳风的口鼻。

骇异间,黑影已经冲近,黑影的前方明亮起来,多了两个绿油油的东西,好似两个巨大的灯笼,迸出惨淡的绿光,冲开了浓郁的黑暗。

岳风的心一下子抽紧了,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感觉到了一阵强烈的痉挛。“灯笼”的光亮映照出了一个巨大狰狞的怪头,面皮凸凸凹凹,长满了青郁郁的脓疮,额头上有一个巨大的独角,两只所谓的“灯笼”,正是怪物的眼睛。

冲近的一刹那,怪头大嘴怒张,成排的獠牙青绿发黑,惊人的恶臭顺着水流冲了过来。

岳风惊得呆了,一时间几乎忘了躲闪,更何况,双方距离太近,躲闪已经来不及了。

完全出于本能,岳风握紧了拳头,眼看怪口咬来,体力的力量沸腾起来。

嗖,出乎意料,岳风的身前多了一人,一道炫目的闪光划破了四周的黑暗,那闪光如此强烈,岳风呆在那人身后,也觉眼前一阵晕眩。

怪物久处黑暗,少见光明,突然强光入眼,不自禁呆了一下,大头急向后缩,一心避开闪光。

“快走。”岳风还在发呆,脑海里响起了一声锐喝,一只手拉住他奋力向前,一眨眼将怪物抛在了身后。就在这时,一股浊流势如山岳、当头压来。到了近前,岳风分明看见,那是一条巨大的尾巴,细细长长,好似蛇尾,可是尾巴的两侧,布满了残破的裙边。

尾巴势大力沉,两人时运不济,正好撞了上去,那人哼了一声,还没有所动作,岳风突然向前一窜,迎着尾巴一拳送出。

双方大小悬殊,这一拳就像是一根绣花针刺向了一条人的大腿。那人失声惊叫:“别……”话没说完,岳风已经击中了尾巴,他感觉击中了一团烂泥,拳头直直地陷了进去,没过了肩膀,击中了一根硬梆梆的骨头。

腥臭的汁液从创口中汹涌而出,岳风身处其间,几乎臭昏了过去。那条尾巴急剧后缩,岳风一时拔不出手臂,也被带得向前猛冲。

这时深潭里沸腾起来,掀起了惊涛骇浪,浪头一个接一个地劈头打来,几乎将他拍昏了过去。昏沉间,岳风的耳边响起了一声悠长阴沉的吟啸,就像是号角声在山谷里沉闷的回响。

随着这一声长吟,岳风身边的流水飞快旋转,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岳风拼命挣扎,只来得及从尾巴里抽出手臂,紧跟着,身下传来一阵古怪的吸力,将他狠狠拖向潭底。

陷落的一瞬间,一只手从旁伸来,拉住了他的左手,顺着漩涡的流向用力一拖。岳风浑身发轻,从漩涡里弹了出来,那人游动如飞,一眨眼脱出漩涡,冲入了一块稍稍平静的水域,身后的余波阵阵涌来,冲得两人连连翻滚。

那人紧紧拉住岳风,尽力向前游去,他的左手托了一团青色的冷焰,映照得周围忽明忽暗。岳风缓过一口气来,转眼望去,心子突地一跳,几乎窜出了喉咙。

原来,这时拖着他的,并不是一个人类。

这东西上半身是人,下半身却有一条鱼的尾巴,满头的长发跟着水波荡漾,说不出的诡奇妖异。

岳风下意识想要挣脱,但给那人死死拽住,脑海里又响起一个声音:“别动。”

这声音颇为耳熟,岳风呆了一下,这时那人停止了潜泳,掉过头来,冷焰的青光照亮了他的面孔,岳风又是一惊,这张面孔,竟是小姬。

小姬变成了人鱼。岳风的心里不胜糊涂,正要张嘴发问,冰冷的潭水又灌入口中。

“别张嘴。”那声音又在心里响起,“我用的是‘心语’,你用念头,就能跟我说话。”

岳风十分奇怪,便在心里问道:“心语是什么?”

小姬的脸上闪过一丝笑意,岳风的心里又响起他的声音:“十指连心啊,我的手拉着你的手,我的心也连着你的心,这么一来,我们就可以通灵。”

岳风呆了呆,又问:“小姬,你的腿怎么回事?”

“笨蛋。”小姬叹了一口气,“你没有听说过‘变化术’么?”

岳风恍然大悟,心说:“哎呀,你把双腿变成了鱼尾巴?”

“何止尾巴。”小姬举起火焰,照了照腮下,“还有这儿?”岳风凝目看去,小姬的腮边裂开了一条细长的口子,一开一合,不住吞吐流水,岳风瞧得心惊,说道:“你、你还变了鱼鳃?”

第二十一章 鬼蛟

小姬点头一笑。岳风由衷佩服,说道:“听说变化术很难,只有很少的道者可以学会。”

“也没那么难。”小姬淡淡说道。

岳风苦笑说:“开了窍就是好。”想着又觉不忿,“韩默那个狗贼,居然用剑刺我?”

“你真笨。”小姬苦笑一下,“难道我没告诉你吗?这是一个水墓。”

“那有什么关系?”岳风有点儿糊涂。

“关系大了。”小姬说道,“墓穴建在水下,第一道机关必然是水,水里面肯定藏有可怕的水怪。温钊给我们的信里提到,这儿的潭水中,很可能藏了一群鬼蛟。”

“鬼蛟?”岳风一愣,“那是什么?”

小姬皱眉说:“你不知道吗?”岳风支吾说:“我没有开窍,不能跟其他的道者一起接受训导。”

他的话不尽不实。训导一事,不是“不能”,而是“不愿”。岳风身为谷中的少主,如果接受道者的训导,道师们也不会横加阻拦。但他过于自尊,因为没有开窍,害怕同堂的小道者嘲笑,所以总是逃课,从不参加训导。

小姬看了岳风一眼,目光连连闪动,忽地轻轻叹气说,“准确说来,鬼蛟是蛟龙的僵尸,它们的魂魄受了禁制,被封禁在了自己的尸体里面。一旦变成了鬼蛟,几乎永远不会死去,不会老死,也很难杀死,除非放出它们的魂魄,才能真正消灭它们。”

“谁封禁了它们的魂魄?”岳风忍不住问。

“墓里的主人。”小姬冷冷说道,“鬼蛟不生不死,才可以永远守卫他的墓地。”

一想到击中了鬼蛟的腐肉,岳风就觉手背微微痒麻,忽听小姬又说:“鬼蛟有一个习性,就是爱吸没开窍的道者鲜血,只要吸了‘石头’的血,它们就会昏昏欲睡、失去活力”

岳风又惊又气,心里大叫:“什么?姓韩的把我骗来这儿,就是要鬼蛟吸我的血?”

“鬼蛟一旦昏睡,他们就能顺利通过。”小姬叹了口气,“来这儿之前,我本想提醒你,但被韩默看见,我的话也没有说完。”

岳风几乎气炸了肺,心里问候了一遍韩家的列祖列宗,又埋怨说:“小姬,你那时候怎么不用‘心语’告诉我?”

小姬说:“那么多人看着,我怎么好拉你的手?”岳风心里奇怪:“大家都是男人,怎么不能拉手?”小姬冷哼一声,说道:“男人拉男人,那才叫奇怪呢。”

岳风一想也对,从小到大,除了父亲,他从来没跟哪个男人手牵手走过路。想到跟小姬双手相握,不觉有点儿别扭,又问:“韩默用剑刺我,是想用我的血吸引鬼蛟吗?”

“没错。”小姬脸上闪过一丝忧虑,“你受伤了,这潭水恐怕有毒,你的伤口痒不痒?”

岳风摇了摇头,心说:“不痒,只是有点儿痛。”小姬连说奇怪,想了想,从腰间的囊袋里取出一颗丹丸,说道:“这颗辟毒丹,不能完全解毒,但能延缓毒性发作。”

岳风接过吞下,又问:“我们现在去哪儿?”

“鬼蛟挡在了上面,回去是不行了。”小姬迟疑一下,轻声说,“只能一直往下潜,希望能够寻找水墓的入口。”

岳风精神一振,连连叫好。小姬叹气说:“你高兴什么?辟水珠只能支撑半个时辰,时间一过,像你这样没开窍的石头,不被潭水呛死,也会叫水压活活逼死。”

岳风心头一沉,感觉经过一番折腾,嘴里苦味更浓,珠子却似乎小了许多。小姬看他神色,忙问:“辟水珠变小了吗?”岳风连连点头,小姬叹道:“果然如此,辟水珠是深海鱼龙的脑珠,到了嘴里会不断溶化,珠子溶化殆尽,力量也会消失。”

“不怕。”岳风想了想,心说,“韩家的还有珠子,找到他们,抢过来就行。”

小姬听了这一番惊人言语,盯着岳风,目定口呆,岳风又问:“他们在哪儿?”

“我想……”小姬伸手一指,“也许在那儿。”

岳风凝目看去,远处的黑暗深处,光亮一闪而没,不由奇怪道:“那是什么?”小姬说:“刚才那一声龙吟,惊动了所有的鬼蛟,先下水的人一定被鬼蛟缠住了。”

“可是……”岳风大为疑惑,“鬼蛟为什么没缠我们?”

“谁说没有?”小姬举起冷焰,青光冲破黑暗,一个巨大蜿蜒的影子从二人的头顶上一掠而过。岳风吓得浑身一缩,冷水又咕嘟嘟灌入口中,小姬慌忙捂住他嘴,用“心语”说道:“别出声,它正在找我们,我使了个障眼法儿,能够瞒它一时,可这畜生法力很强,迟早都会找到我们。”

岳风努了努嘴,心说:“你手里的火。”

“这个不怕。”小姬轻声说,“这个‘冷磷火’,是从蛟龙的尸体里提炼出来的,跟鬼蛟的来路一样,不会引起它的注意。不过,它始终不愿走开,一定是嗅到了你的血气。”

“如果,我们去找姓韩的……”岳风的念头还没转完,小姬接着说,“十九都会惊动鬼蛟。”

“那怎么办?”岳风感觉嘴里的珠子又化了不少,心里暗暗焦急起来。

小姬沉默了一会儿,咬牙说:“不管怎样,试一试再说。”拉住岳风,向下潜去,身后传来一阵波动,紧跟着一阵潜流迎面涌来,“冷磷火”青光里,岳风分明看见巨大的龙尾迎面扫来,来势不快不慢,俨然带着某种试探。鬼蛟感到了流水的波动,可又看不见两人,所以用尾巴来探测两人的方位。

小姬一沉身,拉着岳风滑向下方,龙尾紧贴两人的头顶扫过,水流冲散了二人的长发,岳风甚至清楚地看见,龙尾被他击穿的地方,还在喷出腥臭的汁液。

“真他妈恶心。”岳风心说。小姬不由问道:“什么恶心。”岳风当然不能告诉他,跟他相握的这只手,曾经沾染过鬼蛟的体液,于是按捺念头,尽力不去想它。

身后水波动荡,只看水流走向,鬼蛟分明绕着两人盘旋游走。岳风一颗心扑扑乱跳,随着小姬不住下沉。不知潜了多久,突然间,下面出现了实地,前方奇峰怪石、层出不穷,就在这时,身后的水波剧烈动荡,岳风回头一看,一道黑影猛冲过来。

“鬼蛟?”岳风心头一动,小姬牵着他飞快地游了起来,一条巨大的尾巴从后面赶了上来,抽中一块巨石,那石头悄无声息,变成了一团粉碎。小姬回过头来,手里符笔一扬,射出一道长长的闪电,穿过潭水,化为一张耀眼的电网,嗤的一声,罩住了那颗狰狞可怕的怪头。

鬼蛟向后一缩,吐出一道长长的黑气,小姬拖着岳风慌忙闪开,黑气喷中一根石柱,柱子像是着了火的蜡烛,一点点融化消失。

岳风倒吸了一口冷气,黑气不断涌来,小姬也拉着他拼命向前,突然间,前方出现了一个天然生出的巨大洞窟,两人来不及多想,一头闯了进去。

冷磷火照出了洞里的情形,凸凹不平的石壁上挂满了许多白森森的卵石,大的仿佛人头,小的也有甜瓜大小,映着冷磷火光,星星闪闪,若有灵性。

岳风忍不住伸手要摸,小姬忽道:“别碰。”岳风心说:“为什么?”小姬迟疑一下,说道:“这儿是龙窟,这些、这些都是蛟龙产下的龙子。”

“蛟龙不是死了吗?”岳风大为吃惊,“死了还能生儿子?”

“这是蛟龙生前产下的,蛟龙死了,龙子未必会死。”小姬叹了一口气,“如果死了也好了,如果只是休眠,卵壳一破,它们就会苏醒过来。”

“醒过来又怎样?”岳风问道。

小姬正要说话,忽地掉过头去,岳风也慌忙回头,鬼蛟的怪头堵住了洞口,两只惨绿的眼睛,死死盯着两人。岳风不自禁握紧了小姬的手掌,忽听小姬说:“别怕,它不敢进来。”

“为什么?”岳风一呆。

“它害怕。”小姬声音很轻,仿佛畏惧什么,不敢大声说话。

“害怕谁?”岳风十分奇怪。

“害怕龙子。”

岳风一愣:“害怕自己的孩子?”

小姬默不作声,呆呆望着四周的白卵。岳风见他就不说话,忍不住问道:“现在怎么办?”

“龙窟后面一定还有出口。”小姬收拾心情,向前游去。龙窟又空又大,可是看样子,这儿已经荒芜了许久,蛟龙一旦死去,再也不会来此产卵。蛟龙蛋数以千万,齐齐整整地排列在洞窟的石壁上面,包裹着巨大通透的钟乳石,呈现出千奇百怪的形状,钟乳石反射冷磷火光,幻化出奇幻的色彩,随着两人前进,光彩的颜色不住变幻

第二十二章 各显神通

“龙窟后面一定还有出口。”小姬收拾心情,向前游去。龙窟又空又大,可是看样子,这儿已经荒芜了许久,蛟龙一旦死去,再也不会来此产卵。蛟龙蛋数以千万,齐齐整整地排列在洞窟的石壁上面,包裹着巨大通透的钟乳石,呈现出千奇百怪的形状,钟乳石反射冷磷火光,幻化出奇幻的色彩,随着两人前进,光彩的颜色不住变幻。

小姬游得很慢,他极尽小心,不去碰触一颗白卵。前方的钟乳石越来越多,横生倒挂,层出不穷,每一块石头上都布满了光白的蛟蛋,岳风穿梭其间,一想到身边的白石头里面藏着某种生灵,心里就觉一阵恶寒。

穿过一道天然生成的横梁,身边的白卵伸手可及,岳风不觉好奇,想象卵中的龙子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居然能让鬼蛟害怕。他偷眼看去,小姬直视前方,没有留意自己,当下伸出手去,抓住了一颗较小的蛟蛋。卵壳冷冰冰的,摸起来十分坚硬,岳风轻轻一扪,白卵一半出于外力,一半出于自愿,脱离了石壁,到了他的手中。岳风更加惊奇,一边向前游动,一边悄悄地把蛟蛋揣入怀里。

小姬一心寻觅出路,对岳风的小动作茫然不觉。游了一会儿,洞窟高广起来,前方的潭水中,出现了一个狭窄的洞口。

两人心生狂喜,冲向洞口,洞外水波粼粼,安静得出乎意料。两人久绷的神经松弛了下来,慢慢向前潜去。突然,潭水动荡起来,黑暗深处掀起了一股激流,两人措手不及,双双摔了出去,抬眼看去,冷焰光中,一张狰狞怪口从黑暗里窜了出来。

鬼蛟虽是僵尸,智识依然存在。它不便进入龙窟,从外面绕到了龙窟的后面,两人一出龙窟,无异于自行投入它的口中。

慌乱间,小姬扬手发出一道金芒,击中鬼蛟的怪头。鬼蛟晃了一下,来势依然不减,腥臭的大嘴闪电逼近。小姬想要退回洞窟,可是一退后,背脊剧痛,撞上了一面坚硬的石壁,鬼蛟十分狡猾,利用周边的地形,封死了两人的退路。

小姬扬起了符笔,岳风的眼前涌起了一片金光,金光中闪过一个蓬松松、毛茸茸的东西,光亮透明,又粗又长,仿佛松鼠的尾巴,扫过两人的身前。

啪,一声脆响,金光迸散,幻影消失,鬼蛟的来势受挫,向后倒退了丈许。紧跟着,岳风只觉小姬浑身一颤,转眼看去,少年吐出一口鲜血,脸色惨白如纸。

岳风心往下沉,用力一挣,摆脱小姬,斜冲上前。他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一冲全然出乎本能。

鬼蛟张开大嘴,向他一口咬来,可是岳风一旦意念集中,行动快得不可思议,仿佛一道曲折的电光,穿过了鬼蛟的利齿。他的身子轻飘飘一晃,抢到了鬼蛟的头颅右边,凭借水力,漂浮起来,右脚尽力一蹬,扑的一声,深深陷入了鬼蛟的左眼。

一股惨绿的汁液从蛟眼里喷射而出,溅了岳风一头一身。可是此时此刻,他已经来不及恶心,一股熟悉的力量在身体里流淌,岳风屈起右脚,使出全身力气,狠狠踹向了鬼蛟的眉骨。

一瞬间,翻腾的力量找到了宣泄的出口,顺着他的脚尖送入了鬼蛟的身体。岳风清晰地感觉得到,脚下的龙骨四分五裂。鬼蛟像是挨了一记重锤,脑袋向左一偏,大嘴贴着小姬的身子掠过,一头撞在了旁边的岩石上面。

乱石横飞,鬼蛟连头带角,全都陷进了岩壁的深处,沉闷的巨响远远传出,整个潭底也随之震动。

小姬死里逃生,面无人色,两眼呆呆望着前方,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岳风蹬碎了蛟龙的眉骨,趁机拔出了右腿,不顾浑身腥臭,低头冲了下来,将右手伸给了小姬。小姬握住他手,惊魂稍定,回头看去,鬼蛟长大的身躯拼命摆动,想要挣脱出来,可是独角卡住了石头,仓促之间无法拔出。

机会难得,两人尽力向前游去,游出不到半里,前面黑影闪动,又一头鬼蛟冒了出来。两人头皮发炸,正要转身逃走,谁知鬼蛟不看两人,摇头摆尾地向前冲去。刹那间,身后传来了一声沉闷的爆响,紧跟着,潭底明亮起来,火光冲天耀眼,四面的潭水仿佛正在燃烧。

两人回头一看,惊喜交集。欧人俊举着大葫芦,站在一块岩石上面,一团青紫色的火焰从葫芦嘴里喷出,裹住了那一条新来的鬼蛟。

火焰不知道是什么来历,处在冷寂深潭,依然熊熊燃烧。火中的鬼蛟尽力翻腾,可是无论如何,也摆脱不了火焰的纠缠。

“那是炼魂冥火。”小姬的话又在岳风心里响起,“这种火,轻一些能捕获魂珠,重一些,能把魂魄活活炼化。”

欧人俊没有看见两人,他的神色十分紧张,一心用火对付鬼蛟。冥火渗入了鬼蛟的躯干,煅烧封禁在里面的魂魄。鬼蛟不怕肉体损伤,可是魂魄受创,实在痛苦难当,蜿蜒的身躯不住翻滚,骨与肉分离,一块块带着火焰,从上面掉了下来。

“昂。”火里的鬼蛟发出阴沉的长啸,潭水应声翻滚起来,巨大的漩涡一个套着一个,从黑暗的深处涌了出来,转眼间,七八头鬼蛟从四面八方冒出头来,瞎了眼的鬼蛟也在里面,它的独角已经折断,断口处喷出青黑色的汁液。

鬼蛟似乎忘了之前的对手,全不理会岳风与小姬,直愣愣地向欧人俊冲了过去。欧人俊神色张皇,大声吼了一句什么。从他的身后,应声窜出来两个巨大的黑影,粗粗长长,奇形怪状。

岳风惊得目定口呆,心想两条鬼蛟藏在欧人俊的身后,欧人俊四面受敌,岂不必死无疑。可是水里不比陆上,即使有心呼喊,声音也无法传出。

正心急,黑影一窜而出,一黄一白,不是鬼蛟,而是两条惊世骇俗的巨大蟒蛇。岳风一眼认出,这两条蛇正是焦家兄弟带来的水锦角蟒,不知什么缘故,到了水里,两条蛇胀大了数以十倍,化为了两条庞然大物。

角蟒行动如风,蛇腰一扭一摆,各自迎上了一头鬼蛟。黄色角蟒与瞎眼鬼蛟撞在了一起,顷刻之间,两个怪物互相纠缠,张开大嘴来回撕咬,鬼蛟咬中角蟒,牙齿划过蛇皮,不过留下了一道淡淡的白痕。角蟒的脑袋伸缩如电,狠狠向左一摆,顶开了鬼蛟的大嘴,跟着身子扭曲,蛇口怒张,一下子咬住了鬼蛟的脖子。

鬼蛟一阵抽搐,巨大的身躯如波浪起伏,身子里似有什么东西要向外挣出。它的头尾拼命摇摆,想要摆脱角蟒的缠绕,可是角蟒越缠越紧,越咬越深,岳风分明看见,透过蟒蛇的利齿,似有淡淡的绿光钻入了它的咽喉。

两只怪物上下翻腾,所过巨浪滔天,一会儿鬼蛟在上,一会儿角蟒又压住了鬼蛟。浪头接连打来,岳风和小姬不住后退。突然一声巨响,鬼蛟的脑袋撞在了一块石头上面,石块应声粉碎。鬼蛟被角蟒压在了乱石丛中,身子连连弹动,可是挣扎渐渐微弱,独眼里的绿光也暗淡了下去。与之同时,角蟒的七寸之处,亮起了两点醒目的红光。

岳风定眼看去,红光的来源是一个肿包,形状酷似人头,不,岳风突然意识到,那就是一颗人头,人头的皮肤上面布满了斑斓的蛇纹,头脸的轮廓却跟焦一气一模一样。亮起的红光就是猎魂师的眼睛,他的神气似乎疲惫,慢慢闭上眼睛,长长吐了一口气

岳风心生疑惑,焦一气怎么会在蟒蛇的身体里,难道说,他被角蟒吞下去了不成。

“不是吞下。”小姬的声音传来,“这叫‘妖灵鬼身’,是一种与妖怪合体的邪术,合体以后,双方的法力可以共有,并且提升数倍。水锦角蟒身坚如铁,刀枪不入,在水里行动如风,并且不惧怕鬼蛟的毒气。焦一气与它合体,就得到了以上的能力。角蟒与他合体,也得到了焦一气的吸魂邪术,从鬼蛟的体内,吸出了禁锢的魂魄,魂魄失去,鬼蛟就完了。”

“这条蛇怎么变大了?”岳风盯着巨蟒,心子扑通乱跳。

“焦家兄弟精通‘变化术’,角蟒得到了他的能力,入水后使了‘胀身法’,躯体胀大十倍,以便与鬼蛟抗衡,不过……”小姬顿了顿,“‘妖灵鬼身’尽管厉害,可也十分凶险,水锦角蟒是强大的妖物,焦一气的法力胜过角蟒,就可驾驭它,要是变得虚弱,魂魄与肉身势必给这角蟒同化,连一根毛也不会剩下。你看他的皮肤,已经有了同化的征兆,他的疲惫不是因为与鬼蛟的搏斗,而是为了抗拒妖物的同化。”

说话间,远处传来一阵悦耳的铃声。水底响起铃声,真是咄咄怪事。两人转眼看去,两条鬼蛟交头接尾,在水中婉转起舞,一个光白的身影在巨大的蛟龙间盘旋穿梭,形如一道炫目的白虹。

第二十三章 声东击西

那身影正是苏媚烟,女子身上的鲛纱奇光焕发,在深水之中格外夺目。这纱衣是深海鲛人织成,披在身上,能够分开海水,纱衣上发出的白光,蛟龙不敢近身,精怪望而却步。

苏媚烟曼妙的身段在鬼蛟中游走,活是一只人鱼的精灵。鲛人纱的白光勾勒出惊人的曲线,娇挺的酥胸令男人为之癫狂,纤细的腰肢柔软得不可思议,秀美的脸庞在黑暗中熠熠发光。

她的手腕足踝,挂满了金灿灿的铃铛,铃铛的形状仿佛含苞待放的百合花,随她手挥目送,发出一连串清脆悦耳的叮当声。

两头鬼蛟随着铃声起舞,舞姿生硬别扭,似乎不情不愿。它们的嘴里流出长长的涎水,四只绿惨惨的眼睛变得呆滞无神,它们俨然成了女子的傀儡,诡异的铃声化为了千丝万缕,每一根丝线都系在蛟龙的身上。苏媚烟的腰肢比水蛇还要灵活,拧转飞旋,千奇百幻,两头鬼蛟随之摇摆,巨大的身躯搅动潭水,形成一个个巨大的漩涡。

人与蛟翩翩对舞,女人极美,鬼蛟极丑,美与丑交融如一,构成了一幅惊心动魄的画面。岳风远远望见,不觉心跳加快、热血冲脑,盯着女人蛟龙,几乎目不转睛。

小姬轻轻哼了一声,声音略带嘲讽。岳风神魂归窍,忍不住问道:“小姬,苏姑娘用了什么法子,能让这些蛟龙那么听话?”

“苏姑娘,叫得好亲热呢。”小姬的话中带着讥讽,“你没看见吗?她身上的铃铛叫做‘勾魂铃’,共有五对十只,摇动起来,能够控制对手的三魂七魄。鬼蛟躯壳已死,魂魄仍在,她铃声一响,鬼蛟受了迷惑,随她铃声起舞,直到魂魄摇荡、沉迷其中,让‘勾魂铃’勾出它们的魂魄。”

“那不是好事吗?你说过,那魂魄是被人强行封禁在躯壳里的,魂魄一出,就可超生。”

“超生?”小姬哼了一声,说道,“恐怕没那么容易。”

这时间,焦一气皮肤上的蛇纹慢慢退去,眼里的红光也幽幽变淡,他左右看看,身子一撑,挣出来一双手臂,身下的角蟒松开鬼蛟,风一般向远处掠去。那儿焦雄飞的白蛇对上了两头鬼蛟,且战且退,黄蛇赶到,角蟒登时占了上风,一黄一白,缠住鬼蛟,尽力吸魂。

角蟒的左侧,两头鬼蛟正在围攻温钊,温钊的黑伞旋转如飞,喷出一团数十丈方圆的黑气,鬼蛟一旦冲近,就被黑气弹开。相持时许,温钊抽了个空子,右手操纵宝伞,左手摘下背上的白圈子,冲天一扔,圈子恍然变大,迸射出炫目的白光,嗖的一下,套住了一头鬼蛟,紧跟着圈子收缩,鬼蛟浑身僵硬,直挺挺跌落潭底,躯干抽搐弹动,口中吐出长长的涎水。

“干得漂亮。”小姬指了指鬼蛟,小声说,“它的魂魄被禁魂圈困住了。”

猎魂师跟鬼蛟大战,岳风一边瞧着,不觉心烦意乱,六派宗主来了五个,唯独不见“搜魂派”的一对混蛋。嘴里的“辟水珠”只剩下了指甲大小的一块,如果找不到那一对父子,辟水珠失去效力,岳风十九就要完蛋。

岳风左顾右盼,拼命寻找韩家父子,小姬与他十指连心,当然也知道他的处境。他四面扫视,忽地双眼一亮,指着远处轻声说:“看啊,在那儿。”

岳风顺他手指看去,远处的石块后面,趴着两个黑乎乎的人影。两人一动不动,像是两块石头,但看形体轮廓,正是韩家父子。岳风心中暗骂,这两人狗改不了吃屎,无论何时何地,都不忘记玩弄阴谋诡计,好让别人挡在前面做替死鬼。

岳风又气又恨,纵身要上,小姬忽地扯了他一下,用心语说道:“他们的‘搜魂网’很厉害。你绕到他们后面去,看我手势,我一招手,你再动手。”

岳风还没明白过来,小姬放开他手,鱼尾巴用力一弹,身子飞窜出去。两头鬼蛟正在围攻欧人俊,后者的“炼魂冥火”已经炼化了一头鬼蛟,这时分成两股,抵挡鬼蛟夹击,这两头鬼蛟看见了同类的下场,不敢靠近冥火,只是忽左忽右,不断地寻找火焰的破绽。欧人俊面皮绷紧,两眼怒睁,驾驭火焰左右遮拦,生怕一不小心,让鬼蛟冲近身边。

正僵持,小姬忽地冲近,符笔一扬,一道金光扫中了一头鬼蛟的躯干,鳞甲片片乱飞,腥臭的汁液从躯干里喷溅出来。鬼蛟掉头看见小姬,抛下欧人俊,向他猛扑过来。

岳风悄悄绕到了韩家父子的身后,趴在一块岩石后面,眼看鬼蛟追击小姬,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上。

小姬游动如飞,可是比试水性,鬼蛟水中精怪,天生胜过一筹。双方越来越近,眼看鬼蛟就要追上,小姬忽一拧身,冲向潜伏在下面的韩家父子。

那两人正以为得计,万不料小姬把鬼蛟引了过来,错愕之际,小姬闪身掠过,鬼蛟一扑落空,忽地也看见了韩家父子,于是势头不减,笔直冲了下来。

双方距离太近,可以说是图穷匕见。韩英年无法可想,挺身站起,一扬手,“搜魂网”化为一片青光,迎面罩住了那头鬼蛟。鬼蛟不及挣扎,魂魄已经受了宝网的克制,网上的发丝失去了形体,化为了千万道青气,向它的身体里钻了进去。

鬼蛟魂魄受制,一时大感痛苦,但它力大无比,即使落入网中,也不肯束手就擒,躯干一拧一转,竭力翻腾起来,尽管力量大不如前,可是依然非同小可。韩英年给它带得身子离地,起伏翻滚,身子忽左忽右,根本无法停在一处。他抽出符笔,疯了似的向鬼蛟发出“天剑符”,白色的光芒洞穿了鬼蛟的躯干,流淌出一股股青黑色的汁液。

父亲与鬼蛟殊死搏斗,韩默瞧得目定口呆,岳风伏在远处,心子砰砰乱跳,忽见小姬绕了回来,冲他招了招手。岳风接到信号,一咬牙,向韩默猛冲过去。

韩默自幼跟随父亲猎魂,经历了无数大风大浪,性子十分机警,但觉身后水波激荡,慌忙闪身窜到一边。岳风扑了个空,心里正觉懊恼,韩默已经转过身来,看见是他,先是一愣,跟着眼露凶光,扬起手中的符笔。冷不防一道青光射来,正中他的右臂,韩默手臂麻木,符笔几乎脱手,情急之间翻身滚出,转眼看去,袭击他的正是小姬。

小姬仓促出手,一击没能正中要害,心中暗叫可惜,正想乘胜追击,一道电光从天而降。小姬慌忙闪身躲开,回头看去,韩英年一手拽着“搜魂网”,一手冲她挥舞符笔。小姬暗暗心惊,摇尾闪开,一道长长的金光从天而降,掠过他的身子,扫中了一块岩石,巨石无声无息地一分为二,符咒的威力之强,直叫小姬头皮发麻。

韩英年是圣道五品的好手,如果空手交锋,一定稳占上风,可他手里网住了一头鬼蛟,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放了可能失去宝网,如果不放,又被鬼蛟拖得身不由主、跌跌撞撞。刚才两道符咒,要不是受了鬼蛟的牵制,决不至于失去准头,小姬躲闪再快,也必然遭了他的毒手。

小姬躲开符咒,反身还击,韩英年无奈应战,两人一上一下,遥遥相对,一时符光乱闪,斗得不可开交。

韩默得了父亲帮助,没有了后顾之忧,转过身来,冲着岳风一阵狞笑。岳风虽有一身怪力,但若无法靠近对手,依旧没有用武之地。他正要扑上前去,韩默符笔一挥,发出了一道“闪电符”,电流穿透潭水,击在岳风身上,迸出点点蓝白色的火花。

岳风飞出了三丈多远,身子痛不可忍,似被无形利剑刺穿,他呛了一口冷水,嘴里的珠子给冷水一泡,立刻变小了许多,苦涩的味道越来越淡,岳风感觉到了一丝窒息的滋味。

韩默赶了上来,符笔一挥,发出一道“金刀符”,匹练似的金光席卷而出。岳风知道厉害,拼命向左跳开,金光贴身扫过,在他的胁下割出了一条长长的口子,同时扫中了一块岩石,岩石剖成了两半,上半截骨碌碌地滚在地上。

岳风的腰间火辣辣的,心里更是有如乱麻。小姬已被韩英年缠住,现如今,只有依靠他自己。岳风双脚一蹬,亡命向后飞窜,双手左右乱抓,想要抓到一块石头,在逃命的途中挡一挡对手。可是流水空空,一无所有,前方水波激荡,韩默呲牙咧嘴地赶了上来,举起符笔,又要发出符咒。

岳风情急之下双手乱摸,忽地摸到了一个圆溜溜、沉甸甸的东西,正是龙窟里偷来的蛟蛋。一时间,他也顾不得许多,摸出蛟蛋,运足力气,向韩默狠狠掷了过去。

白卵带了岳风的怪力,去势快如流星,韩默为了杀死岳风,所以追赶很急。双方均是飞速向前,韩默就像是把身子凑到了白卵上面。

第二十四章 龙子

啪,蛟蛋撞上了胸膛,登时四分五裂,韩默胸口一闷,差点儿吐出血来。他定一定神,盯着远去的岳风,心里怒不可遏,正要追赶,忽见白卵的碎片之中,冒出来许多细小的白丝,白丝在水里翻滚两下,忽地变粗变长,化为了指头粗细的一群怪虫,星星点点,向他猛冲过来。

韩默恍然想到了什么,脸色惨变,尽力想要躲闪。可是已经迟了,怪虫争相扑到了他的身上,先来的见缝就钻,钻进了他的眼耳口鼻,后来的无孔可入,索性钻破了皮肉,向他的体腔拼命钻入。

这痛苦撕心裂肺,简直无法想象,韩默一边拉扯入体的怪虫,一边大张嘴巴,冲天发出无声的哀嚎。

岳风游出一程,不觉有人追来,忍不住回头看去,眼前的景象让他大吃一惊。韩默漂浮水中,身子拼命扭动,符笔早已丢在了一边,右手掐在脖子上面,皮肤下面起伏拱动,好似藏了一窝毒蛇。突然间,韩默皮破血流,浑身上下多了无数个孔洞,洞里钻出血红色的怪头,尖头尖脑,刚一探头,又缩了进去。

怪虫钻进钻出,快如闪电,一眨眼的工夫,将一个大活人钻成了一团血糊糊的烂肉。韩默停止了挣扎,双手下垂,无声无息。

岳风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可是辟水珠快要化尽,形势不容他多想。他一挺身,向着韩默的尸体冲去。刚要靠近,尸体分崩离析,钻出来一群黑蛇,争先恐后地冲向岳风。

岳风吃了一惊,正要躲闪,黑蛇的来势一顿,忽地四散奔逃,仓皇失措的样子,仿佛遇上了什么克星。许多黑蛇慌不择路,撞上了周围的岩石,头开脑裂,顷刻毙命,剩下的游了不过百尺,也纷纷宛转僵死,一条条地沉入潭底。

岳风大为惊讶,可也来不及多想,扑到韩默身边,在他的残骸间胡乱摸索,手指摸到烂肉的滋味叫人永生难忘。若干黑蛇仍在残骸里面,岳风手指一到,无不发疯似的乱窜,可是窜出不远,又纷纷僵硬死去。

突然间,岳风摸到了两颗圆溜溜的珠子,掏出一看,正是辟水珠,他也顾不上污秽,一把塞进了嘴里。苦味弥漫开来,窒息的感觉烟消云散,他的身子仿佛摆脱了束缚,忽又变得轻快起来。

头顶水波激荡,岳风抬头看去,韩英年两眼充血,向他猛扑下来。岳风慌忙后退,可是对方已经扬起了符笔,他身形再快,也快不过韩英年施法的速度。

这时光芒刺眼,一道电光射向老头,韩英年一闪身,符咒使偏,红光落在岳风身边,地面炸出了一个深坑,溅起的石屑落在岳风身上,热辣辣的十分刺痛。

小姬逼开韩英年,向着岳风猛速冲来。岳风心中一喜,也纵身向他冲去。两人还没靠近,一片青光来如潮水,刷的一下,将他们罩在了里面。

韩英年撒出了“搜魂网”,两人落入网中,登时筋骨酸软、无力动弹。

韩英年脸色阴沉,咬牙切齿,慢慢举起符笔,正想如何折磨仇人。突然金光一闪,击中了他的手背,韩英年符笔脱手,又惊又怒,回头看去,苏媚烟纱衣缥缈,飞也似向着这边冲来。

韩英年一愣,他一心防范苏媚烟,不意背心、脑门同时一痛,两只符笔顶在了上面。韩英年又吃一惊,转眼看去,顶住他脑门的是欧人俊,顶住后心的是谁,一时不敢回头,故而不敢确定。正猜测,忽听身后传来细细的声音:“韩老哥别动,要不然,胸膛多个窟窿,可是不太好受。”

这人用元气振动水波,发出声音,韩英年听出是谁,也用元气大骂:“温钊、欧人俊,你们两个臭贼,我给儿子报仇,你们拿笔指着我干什么?”

“韩老哥别急。”欧人俊笑着说,“我刚才看清楚了,杀死你儿子的是龙子,你不要乱怪别人。”

“放屁。”韩英年怒道,“蛟龙蛋是谁扔出来的?”

“扔蛟蛋的是岳风没错。”温钊嗤嗤一笑,“可是撞破蛟蛋的是令郎吧?你儿子自己撞破了蛟蛋,放出了龙子,那又怪得了谁呢?”

“强词夺理,一派胡言。”韩英年气得暴跳如雷。

“少说废话。”欧人俊声音变冷,“韩老哥,你再不网开一面,别怪小弟手下无情。”

韩英年一愣,怒道:“你们收了姓岳的小子什么好处,干吗这样给他出头?”

“韩老哥气糊涂了吗?”苏媚烟咯咯轻笑,“你难道没看见吗?龙子杀死了韩默,岳风呢,他杀死了龙子。”

“龙子怕他。”欧人俊接口说道。

“很奇怪。”温钊说道,“可也是件好事。”

韩英年一怔,说道:“你们是说,下一道关卡是龙子?”

“极有可能,我宁可与鬼蛟拼命,也不想跟这些小东西纠缠。”温钊顿了顿,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韩老哥,令郎死了,我也十分难过,可是进了这儿,就应该以大局为重。”

“说得是。”这声音十分古怪,黄角蟒游了过来,焦一气从蛇身里冒出头来,嗓音尖利刺耳,夹杂毒蛇的吐信声,“韩英年,你老实一点儿,要不然,我让角蟒吃了你,反正少一个人,老子就多一份得到魂珠的机会。”

“说的是。”焦雄飞的白蛇也游过来,假惺惺说道,“韩兄一意孤行,拿不到魂珠,你的儿子可就白死了。”

韩英年的脸色阴沉不定,沉默了一会儿,哼了一声,抖手松开法网。欧人俊笑道:“老哥果然识时务。”说罢也将符笔移开。

岳风脱出网罗,仍觉头晕目眩,周身发软,心想这“搜魂网”果真厉害,难怪金如意那么饶舌,被网了一下,也登时老老实实,再也不敢胡说八道。

他定一定神,举目望去,在场的鬼蛟七死八伤,死了的化为一堆腐肉,伤了的也失去了再战的能力。岳风暗暗心惊,寻思这些宗主果然名不虚传,鬼蛟这样厉害,遇上这群人,就似摧枯拉朽一样。

苏媚烟游了上来,看看岳风,又看看小姬,再看了看两人紧握的双手,突然扑哧一笑,用元气发声说:“原来姬小哥喜欢男人?”

岳风一呆,小姬面露恼色,也用元气说道:“我喜欢谁关你屁事?”

“放肆。”温钊趁机讨好佳人,“小姬,你怎么能对苏仙子无礼?刚才要不是她打掉了韩老哥的符笔,你们两个早就没命了。”

“那也未必。”小姬冷冷回答,盯着苏媚烟的眼神,真能把人活活冻死。

苏媚烟一扭腰,轻轻笑道:“姬小哥心里骂我是狐狸精么?”小姬冷冷道:“狐狸精也比你好十倍。”

苏媚烟认真打量小姬一眼,目光又落到岳风身上,少年盯着她神色局促,目光游移,苏媚烟心头一动,暗暗生出一个念头,笑着说:“岳风,那只蛟龙蛋,你从哪儿得来的?”

岳风鼓腮抿嘴,一言不发,苏媚烟忽有所悟,笑着说:“我也糊涂了,你没有开窍,不能用元气振动水波。”说着目光落到小姬身上。

小姬沉默一下,不情不愿地说:“龙窟里面。”

苏媚烟想了想,回头说道:“看起来,墓穴的入口,很可能就在龙窟里面。”小姬冷冷说道:“胡说八道,墓穴的入口,你说是哪儿就是哪儿吗?”

苏媚烟越听越气,多年来,从来没有男子敢对自己这样无礼,她白了小姬一眼,忍住气恼,慢慢说道:“小姬你不在的时候,我们用仙罗盘探过路,发现墓穴入口就在附近,所以才赶到这里来,可是到了这儿,仙罗盘受了扰乱,始终无法找到入口的准确位置。这么一耽搁,鬼蛟追踪而来,才有了刚才的一场恶战。按理说,这位墓穴主人神通广大,设置的防御肯定一道比一道厉害。你也是猎魂世家出身,理应知道龙子的可怕,那东西一旦孵化,比起鬼蛟还要难缠。这么推断起来,第一道防御是鬼蛟,第二道防御很可能就是龙子,第二道防御一定比第一道更加接近墓穴,所以我猜测,龙子所在的地方,就是墓穴的入口。”

苏媚烟思路清晰,剖析在理,其他的男子都是连连点头,均想这苏仙子不但骚媚入骨,更是兰心慧质,这么棘手的局面,经她一说,竟是豁然开朗。想到这儿,亲近之心更加迫切,一个个盯着女子,目光色迷迷的,心里好似猫爪狗挠。

小姬一时无话可说,瞪了苏媚烟一眼,没好气说:“也罢,你们跟我来。”说完拉着岳风向前游去。岳风忍不住用心语问道:“他们说的龙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不是见过吗?”小姬冷冷说道,“你偷来的那只蛟龙蛋里面,钻出来的东西就是龙子。一颗蛋里有数百条龙子,这东西孵化以后,将会变化三次:吸水变一次,由胚胎变成白色的蛟虫;吸血又长一次,变成血红色的蛟蛇;吸食了生灵的魂魄再长一次,这时候会变成黑色的幼蛟。吸水也罢了,为了吸血、食魂,就得杀害生灵。所以龙子破壳而出,见到任何生灵,都会大肆攻击,就连自己的父母也不放过。鬼蛟的魂魄里还有生前的记忆,害怕惊动了龙子,所以不敢轻易进入龙窟。龙子在蛟虫的时候最厉害,数目多,行动快,身子十分细小,叫人防不胜防。”

第二十五章 惊蛰

岳风想到韩默的死状,不由得毛骨悚然。龙子向自己游来的时候,已经变成了黑色,难道说,韩默不但肉体被毁,连魂魄也被龙子吃了。

小姬感觉到岳风的念头,淡淡说:“你猜得不错,韩默形神俱灭,死了以后,什么东西也没留下。”他顿了顿,又说,“你把蛟龙蛋揣在怀里,简直就是找死,如果撞破了蛋壳,它们第一个就要了你的小命。”

岳风听他口气冷淡,知道他埋怨自己偷了蛟蛋,不觉苦笑一下,跟着又觉奇怪,问道:“他们说龙子怕我,又是怎么回事?”小姬看他一眼,沉默时许,摇头说:“我也不知道,你这个人啊,真是有点儿特别。”

很小的时候,岳风就认为自己十分特别,因为他的老爹是落星谷的谷主,他是少谷主,岳灵王的继承人,任何人见了他都要礼让三分。后来七年没有开窍,岳风的心气一年比一年弱。到了第七年,他的自卑达了顶点,认为自己连废物都不如,活在世上,只是落星谷的耻辱。

这个时候,有人说他“特别”,岳风简直像是在做梦。七年前的回忆涌上心头,让他的心里一阵暖热,酸楚的感觉涌上双目,可是冰冷的潭水又把眼泪冲走。他回过头来,望着小姬,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忍不住用心语问:“小姬,我们是朋友吗?”

小姬看了他一眼,笑了笑,也用心语说:“是啊。”

除了云若以外,落星谷的废物,终于又有了朋友。岳风百感交集,他的心里闪过云若的面容,一股悲恸忽又涌上心头。她真的被怪物吃了吗,不,绝对不会,她一定还活着!

这时小姬转眼看来,脸上的神气有些古怪,岳风猛可意识到,两人双手相握,小姬可以感知他的想法。慌乱间,他甩开了小姬的手,两人手掌分开的一刻,岳风分明听到了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

这少年是谁?他为什么帮助自己?岳风望着小姬的侧影,心里迷惑不解。这个少年的身上,似乎隐藏了某种秘密,可惜的是,岳风不会“心语”,无法倾听他的心声。这几天之中,岳风的身上也出现了许多怪事,这一切似乎都源自那一个石匣。“天鬼七罪,孤独之身”,到底是什么鬼东西?他的怪力一定来自石匣,让龙子惧怕的力量,也是从哪儿来的吗?

沉思间,已经到了龙窟,猎魂师们一路游去,望着数不清的白卵,均是发出一声浩叹。

“大手笔啊!”温钊环顾四周,神情敬畏,“这些蛋一定是到处搜集来的,这儿的鬼蛟即使全都活着,十万年也生不出这么多。”

“能把龙子杀死在卵壳里吗?”焦雄飞咝咝地问道。

“难!”欧人俊摇了摇头,“这些龙子处于休眠状态,任何外界的变化,加热、撞击、冷冻,都会造成龙子的孵化,况且蛟龙蛋相距太近,一颗蛋孵化,出壳的龙子就会唤醒周围的一百颗蛟龙蛋,这叫做‘一呼百应’,不到一刻钟,所有的龙子都会出壳。”

“那会生出几亿条龙子。”苏媚烟的眼里闪过一丝惧意,“这儿的人,谁也别想离开龙窟。”

“除非……”欧人俊的声音也变得很轻,“我们找到了墓穴的入口。”

“那该怎么办?”焦一气颇不耐烦,尖声问道,“有什么法子,不惊动龙子,又能找到入口。”

“有一个笨法子。”温钊迟疑一下,“我们先找到入口,再一个个地挪开蛟蛋。”

“你是说……”焦一气呆了呆,“使用搬运术?”

“必须千万小心!”温钊点了点头,“一个蛋也不能破……”话没说完,身边迸出一道金光,哗啦一声,扫破了数十枚蛟蛋。

众人同时一惊,转眼望去,韩英年退到龙窟出口,脸上挂着狞恶的笑容。温钊又惊又怒,叫道:“韩英年,你疯了吗?”

“我死了儿子。”韩英年呲牙一笑,怨毒的目光扫过众人,“你们都得陪葬。”

他纵身要退,冷不防白角蟒一声尖叫,长长的尾巴扫过洞窟的石壁,带起了数百颗蛟蛋。龙窟里像是飞过了一群流星,嗖嗖嗖拦在韩英年前方,封死了他逃生的去路。只听啪啪的声音连绵不绝,蛟蛋前后撞击,颗颗蛋壳粉碎,龙子窜了出来,在水里一滚,化为了许多白色的蛟虫。

这一招大大出乎韩英年的意料,不容他转念,龙子雨点般冲了过来。韩英年的道行胜过儿子,又有了前车之鉴,临危不乱,符笔一抖,画出一道“金城不破符”,笔尖涌出一片金色的光墙,龙子撞在墙上,叮叮当当,好似金铁鸣响。一波未平,一波又来,后来的龙子纷纷绕过金墙,迂回冲向韩英年。

老头儿当然不会坐以待毙,金墙挡了一下,他已仓皇后退。退了十丈来远,忽觉身后风起,韩英年慌忙缩身躲闪,身边水波激荡,黄角蟒血口怒张,与他擦身而过。韩英年如果稍稍迟慢,势必被它一口吞下。

韩英年惊出一身冷汗,掉头看去,猎魂师站成一排,封死了他的去路,个个面带怒气,目透杀机。韩英年一咬牙,握紧了手中的青网,面上透出冷冷的讥笑。

呜,洞窟里响起了一片嗡鸣,尖细,诡异,使人毛骨悚然。猎魂师都变了脸色,纷纷转眼看去,龙子遇水,化为蛟虫,声音正是蛟虫们发出的。

一呼百应!偌大的龙窟中,像是刮起了一阵飓风,蛟蛋成排、成行、成片地开始破裂,数不清的蛟虫破壳而出,像是见了血的苍蝇、蓄满了势的羽箭,呼啸着向洞窟里的人们冲来。

道者们措手不及,只有纷纷自救。温钊转起“破冥伞”,一团黑气裹住了全身,龙子冲入黑气,受阻于某种力量,嗖嗖嗖地弹了出来;苏媚烟浑身白光涌动,鲛人纱上下翻滚,从头到脚,遮住了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肤,这纱衣本是鲛人族的异宝。鲛人生长深海,常年与蛟龙为伴,所造的纱衣,自然也有抵挡龙子的神力。龙子冲到鲛纱周围,就被纱衣的白光击退,龙子锲而不舍,去了又来,反复寻找纱衣的破绽,两团白光相互较劲,远远看去浑然一片,简直分不出是虫是人。

欧人俊疯了似的挥舞符笔,结成一道电光大网,电网之外,葫芦里喷出炼魂冥火,火光漫天飞舞,将他浑身包围。许多龙子还没靠近,就被活活烧死,偶尔冲破火焰,也被“闪电符”击毙。

欧人俊这法子极耗法力,相比起来,焦家兄弟省事许多,他们一股脑儿缩进角蟒体内,驱使角蟒浑身盘起,结成一座蛇阵,脑袋尾巴全都藏入蛇阵,决不显露在外。蛇类的孔窍本来就少,这一来龙子无孔可入,想要钻破蛇皮,水锦角蟒一身皮甲坚硬如钢,鬼蛟的利齿尚且无法咬破,龙子的尖头更加无能为力。

事发仓促,岳风跟小姬各处一方,等到回过神来,已经失去了小姬的踪迹。他心急如焚,四周寻找,说也奇怪,龙子上天入地,几乎无所不至,可是不知什么缘故,就是远远避开岳风。一旦靠近少年,纷纷发疯发狂,回头乱窜,乃至于撕咬同类、撞死在墙上,所以尽管漫天发白,岳风的四周,却有一个不大不小的空间,空空如也,水光清澈。这儿是龙子的禁区,一旦入内,必死无疑。

岳风寻找半晌,始终不见小姬,他没有元气,不能在水里发声,想要叫喊小姬,也是无能为力。一想到那少年生死未卜,岳风心酸眼热,几乎快要落泪。正难过,波翻浪涌,一个圆形的球体向他滚来,直径约有一丈,爬满了白色的蛟虫,但随靠近岳风,蛟虫纷纷逃散,好似剥皮的洋葱,去了一层,又是一层。

岳风先是奇怪,跟着又是一喜,猜想球内必是小姬,于是游了上去。

随他逼近,蛟虫逃散更快,圆球露出本来面目,但见一张大网四面撑开,网内一个老者,满身血迹斑斑,冲着岳风发出狞笑。

这一张网正是“搜魂网”,网里的老者就是韩英年。龙子暴走的时候,他情急生智,反转“搜魂网”,将自己裹在里面,没有符咒的一面朝向自身,写有符咒的一面朝向外面。龙子一近符网,魂魄受到克制,纷纷僵死不动,久而久之,躯体缠满网绳,填满网眼,结成了一个严密的“护罩”。后来的龙子落到“护罩”上面,有的无法挤入,有的侥幸突破,却又触到网绳,魂魄受制,沦落为护罩的一份子。

这么一来,除了起初钻入的几只龙子,韩英年几乎没有受伤。他施法撑开大网,胡乱滚动向前,想要闯出一条出路,谁知无巧不巧,居然遇上了岳风。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韩英年纵身一扑,连人带网冲进岳风怀里。岳风躲闪不及,胸口挨了一拳,刚要反击,韩英年手腕一翻,将他一网罩住。

第二十六章 暴走

岳风一入网中,登时浑身瘫软,四肢无力。韩英年狠狠踢他两脚,正想痛下杀手,可是一瞧四周,龙子到处乱窜,好似漫天飞雪,唯有岳风的周围清清朗朗,一只蛟虫也没看见。韩英年心中纳闷,也不知道这小子身怀什么异能,居然能叫龙子避而远之,“搜魂网”尽管可以护身,但是行动不便,终归不是长久之计。

如今有了岳风,好比得了一道护身符,只要带在身边,再无龙子之患。其他的猎魂师也有这个意思,所以群起阻止韩英年杀死岳风。谁知连番变故,天意弄人,众人白忙了一场,这一道“护身符”居然落到了韩英年的手里。

老头儿又欢喜、又得意,心想岳风固然要杀,杀他之前不妨物尽其用,正如苏媚烟所说,龙子是第二道防御,更加接近墓穴的入口,只要带着这小子,就可不怕龙子,随意寻找入口。其他的猎魂师均被龙子困住,根本无法他顾,自己找到入口偷偷进去,大可以巧夺魂珠、独占鳌头。

他越想越得意,冲岳风狞笑一下,说道:“小子,等我找到墓穴入口,再来跟你算账。”又踢了岳风几脚,每一脚都踢在岳风的要害,岳风痛得蜷缩起来。韩英年见他痛苦模样,心里好不痛快,他掏出仙罗盘,挥笔行法,寻找入口的方位。

老头儿猎魂多年,若论经验老道,六派之中无人可比。起初,罗盘的指针忽东忽西,混乱不堪,韩英年不断转换方位,笔尖发出“指南符”,抵消周围的法术禁制。这么相持了一会儿,指针渐渐平稳,尽管忽左忽右,可是隐隐约约指向一个所在。韩英年摸索出一些门道,脸上流露喜色,拽起岳风,向前游去。

两人所过之处,龙子让出一条路来,没过多久,来到了一根钟乳石柱前面。这石柱粗大雄伟,支撑龙窟上下。韩英年摸了摸石柱,举起拳头敲了敲,又侧耳听了一会儿,忽地后退两步,举起符笔,冲着石柱念念有词,他的身子绕着石柱慢慢转圈,笔尖的青光一道接着一道地射入石柱,没过多久,石柱明亮起来,通身焕发出青蒙蒙的光华。

韩英年后退两步,气喘吁吁,俨然十分疲惫,他盯着石柱,沉思一下,举起符笔,正要冲着脉门划下,可是转念一想,忽又抓起岳风的右手,笔尖金光一闪,岳风顿觉手掌剧痛,多了一条深深的伤口。韩英年抓住他的手,狠狠按在石柱上面,柱子里似有某种吸力,鲜血一旦流出,还没扩散入水,就被柱身吸了进去。

岳风只觉鲜血源源流出,心跳越来越快,眼前微微晕眩,突然间,柱子下方传来轰隆声响,地皮随之微微震动。韩英年后退两步,将岳风丢在一边,两眼死死盯着石柱。地下的响声逐渐上移,石柱轰隆隆转动起来,一边转动,一边向左移开,不消片刻,石柱移开丈许,原来所处的地方,出现了一个幽深的地洞,下面红光喷吐,一直喷出地面,上方的龙子仿佛见了克星,惊惊惶惶,逃得一只不剩。

韩英年呼出一口长气,忽又掉过头来,盯着岳风,两眼迸出凶光。岳风看出不妙,可是身陷法网,根本无力动弹,眼看韩英年举起符笔,一颗心登时提了起来。

咻,一道金光破空飞来,韩英年一闪身,符笔轻轻一勾,笔尖跳出一团圆光,金芒击中圆光,嗖地弹到一边,击碎了一块岩石。

韩英年挡开偷袭,马上反击,笔尖向前一挥,一道红光窜入龙子中间。砰,龙子里发出一声爆响,水波如山如墙,四面压出,龙子席卷一空,一个人跌跌撞撞地冲了出来。

小姬!岳风看清来人,惊喜交加,眼看小姬行将摔倒,手里符笔一扬,射出一道电光。韩英年身子一闪,手中毛笔抖动,又画出一道圆光,将小姬的“闪电符”弹飞,反手一笔,指向小姬的面门。小姬已经摔倒,索性就地一滚,韩英年发出的青光击中地面,地面上多了一个深深的凹坑。

岳风眼看小姬落了下风,心子不由缩成一团,恨不得冲上前去,助他一臂之力。忽见小姬弹身跃起,还没站稳,韩英年的符笔刷刷挥舞,一道红光直奔小姬的心口。几乎与之同时,小姬的身前金光闪动,冒出来一个毛茸茸的东西,好似一条大大的尾巴。红光击中光尾,发出剧烈的爆炸,小姬口喷鲜血,横着飞了出去,摔入龙子中间,转眼无影无踪。

小姬死了?岳风脑子一空,手脚冰凉,一股热血从小腹窜起,嗡的一声钻入脑海,刹那间,他又有了力气,那力量流遍全身,可又无从宣泄,好似一条狂龙,搅得他气血翻腾。

韩英年打败了小姬,慢慢转过身来。他的脸上刻满了深深的怨毒,他不会让岳风好死,他要剥他的皮,抽他的筋,把他的肉一块一块的割下来。老头儿已经打定了主意,韩默所受的痛苦,他要一点儿不差地施加到岳风的身上。

岳风躺在地上,双眼充血,面庞扭曲,那样子像是刚出地狱的恶鬼。韩英年见他神气古怪,尽管有点儿惊奇,可也不是十分上心。突然间,岳风双手齐出,抓住青网尽力一分,嗤的一声锐响,“搜魂网”裂成了两半。

这张网坚韧无比,强如鬼蛟,落入网中也束手无策,可是到了岳风手里,居然就像是一张薄薄的草纸。韩英年将“搜魂网”视同性命,见这情形,先是吃惊,跟着痛彻心肺,他下意识呆了一下,方才抖出符笔,发出了一道“天剑符”。金光呼啸而出,击中了坚硬的岩石,地面分成两半,可是,网中的岳风却不见了。

岳风的行动,居然快过了笔尖。老头儿愣了一下,不愿相信这个事实,他一转身,正要寻找对手,一只拳头横空飞来,如闪电,似流星,正正击中了他的面门。

韩英年好似叫攻城锤撞了一下,脖子后仰,鼻血飙出,老头儿横着飞了出去,撞上了移开的钟乳石柱。

他的背脊疼痛欲裂,后脑磕着石柱,眼前一阵昏黑。到了这个时候,他的脸上才有了知觉,剧烈的痛楚好似一张蜘蛛网,以鼻梁为中心,向着四周飞快地蔓延。他的眼前血红一片,只见人影晃动,慌忙举起符笔,不料笔管一紧,叫人死死攥住。韩英年慌忙抢夺,谁知对方大力一扯,将他手心的皮肉也拉扯下来。

韩英年倒退一步,拭去眼睛里的血水,手指碰到折断的鼻梁,剧烈的疼痛叫他倒抽了一口冷气。他强忍痛楚,定眼看去,岳风形如鬼魅,站在五尺开外,双手握着符笔,两只眼睛通红如血。

“别……”韩英年尖叫一声,叫声没完,啪,符笔断成了两截。岳风抛开断笔,猛冲上来。

韩英年身为圣道者,体术非同小可,刚才连遭重创,不过因为大意,他锐喝一声:“金切”,拧腰旋身,右腿横扫,好似一把锋利的弯刀,闪电般切开潭水,踢向岳风的面门。

脚尖扫了半圈,没有踢到任何东西。韩英年心往下沉,定眼一看,不见岳风的影子。他的心里一乱,紧跟着脚踝一痛,好似钻进了一只铁箍。韩英年低头看去,岳风身子半蹲,已经到了他的面前,左臂勾住他的右腿,压在了左边的肩膀上面

老头儿魂飞魄散,伸手想要拔出飞剑,可是晚了,岳风闪电出手,一记勾拳,击在了韩英年的两腿之间。巨大的痛楚像是一把利刃,从下而上,几乎把老头儿劈成了两半。他发出了一声惨痛的号叫,握住剑柄的手指也松开了。

这一场噩梦远未结束。岳风手臂下沉,肩头上顶,两股力量凌空一拗,韩英年清晰地听见右腿骨折断的声音。他痛得两眼翻白,仰天向后倒下,身子还没落地,岳风飞起一脚,踢在了他的腰背之间。

剧烈的疼痛贯穿了韩英年的身体,老头儿惨叫一声,翻身挺起,脑子昏昏沉沉,看见了岳风扭曲狰狞的面孔。少年眼里的红光,仿佛化为血水,几乎就要夺眶而出。

两人面面相对,接下来发生的事情,韩英年到了阴曹地府,也绝对不会忘记。

岳风的拳脚疾风骤雨般呼啸而出,韩英伸手遮挡,左手伸出,断了左膀,右手遮挡,断了右臂,飞剑还没拔出,叮呤当啷地断成了三截。双方的较量,变成了一面倒的虐打。岳风的拳头不止快得要命,更有一种无可抗拒的怪力,那力量冲破了元气,击碎了肋骨,韩英年的五脏六腑在拳脚下移位,鲜血从眼耳口鼻狂喷而出。

痛感渐渐麻木,韩英年失去了哀号的力气,他的眼前白光一片,身子仿佛不再属于自己,他只是有点儿不明白,作为一个圣道五品的好手,怎么会栽在一块“石头”手里。

不一会儿,韩英年的脑袋垂到了胸前,身子木木呆呆、漂浮水中,就像是一个面团捏成的假人。力量如潮水一般退去,岳风的身子也渐渐有了知觉,他仿佛成了一具空壳,从头到脚说不出的酸软乏力,所有的激情挥洒一空,剩下的只有孤独和虚无。

第二十七章 第二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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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风后退了两步,一跤坐倒在了地上,眼望着老头儿慢慢下沉,顺着水流漂远,落入了龙子群中。白花花的蛟虫包围住了那具尸体,一转眼的工夫,韩英年就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我又打死了一个人?”岳风望着双手,浑身起了一股战栗,“刚才到底出了什么事?”说不出的恐惧攥住了他的身心,岳风似乎感觉得到,他的身体里隐藏了某种可怕的东西,刚才那一股杀戮与毁灭的欲望,几乎可以吞噬天地。

一只手从旁伸来,轻轻握住了他的右手,岳风的心里的传来小姬的声音:“你还好么?”

岳风应声一颤,回头看去,眼泪忽地流了出来,可是刚一流出,又被水流冲散。小姬好端端地蹲在那儿,身上干干净净,没有一点儿血迹。

“你还活着?”岳风在心里大叫。

“我当然活着。”小姬微微一笑,盯着岳风,目光十分奇特,“你刚才的样子,真是好奇怪。”

“你都看见了?”岳风一呆,跟着心生沮丧,“我是一个怪物。”

“不。”小姬目光一转,“你那个样子好威风。”他脉脉看着岳风,两只眼睛似要滴出水来。

岳风只觉头皮发麻,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跟一个大男人温情款款,这感觉让他十分别扭。岳风一向自认为喜欢女人,他跟云若在一起,总有拥抱少女的冲动,看见了苏媚烟的媚态,他也会有一个男人正常的反应。可是,为什么对于小姬,他会这么关心,甚至于有一种奇怪的依恋。

“这他妈是怎么回事?”岳风低头看了看自己,心里又纳闷,又沮丧,“难道又是匣子的怪物,不但喜欢打死人,还对男人感兴趣?”

“小姬……”岳风有气无力,故意转移话题,“你、你怎么不怕龙子?”

小姬一招手,身边涌起一片金光,大尾巴似的东西晃了一下,忽又消失不见:“这是我的幻身。”他笑了笑,“我藏在幻身里面,龙子伤不了我。”

“你的幻身,好像、好像是一条尾巴。”

“差不多吧!”小姬含糊其辞。

岳风心中疑惑更深,猎魂师里不乏好手,一定也有人拥有幻身,可是为了抵挡龙子,仍是需要别的法宝助阵,这条尾巴浑不起眼,何以能够对付龙子?他沉默一下,又问:“刚才分散以后,你怎么找到我的?”

“我……”小姬抿嘴一笑,面露羞涩,“说了你可别生气。”

岳风点了点头,小姬才说:“我怕你发生意外,在你的身上使了一道‘留踪符’,十里之内,我都能找到你。”

岳风暗暗叹了口气,心想这个小姬对自己未免太好,自己无才无能,真是无以为报。

“走吧!”小姬指了指红光闪闪的洞口,“我们下去。”

岳风点一点头,站起身来,两人对望一眼,游到地穴上方,手拉手向下潜去。

潜了大约十丈,前方的火光越来越亮,就在两人感觉刺眼的时候,下方忽地一空,两人头下脚上,笔直向下坠落。

周围的潭水消失了,两人骇然发现,自己掉进了一个巨大的空洞,四面的岩石通红如火,正是刚才红光的来源。

一转眼下落数丈,下面乱石嶙峋、森然如剑,岳风心惊肉跳,暗叫一声:“完了。”

念头刚刚闪过,忽听小姬发出一声锐喝:“气障重重。”少年符笔一挥,笔尖冲出一大团空气,击中地面,轰然迸散,变化出一股强烈的气漩,仿佛一个气垫,从下面托住了两人。[

两人坠落的势子为之一缓,噗地冲破气垫,双双滚落在地。岳风只觉腰身以下几乎散架,揉了两下,抬头看去,头顶十丈高处,地穴的入口水光涌动,仿佛一面水晶打磨的圆镜。不知什么缘故,潭水悬在半空,并不冲落下来,整个地窟十分干爽,没有一丝水气,甚至于还有几分酷热。

岳风取出“辟水珠”,口鼻也能顺利呼吸,这久违的感觉让他心中狂喜,忍不住大叫一声:“小姬。”叫声响彻洞中,引来阵阵回声。

小姬放开他的手,笑着说:“什么?”声音响亮,传入岳风耳中。

岳风看了小姬一眼,少年的鱼鳃消失了,腮下变得光滑,鱼尾巴也不见了,腰身以下变回了人类的双腿,岳风叹了口气,笑着说:“我能说话了。”

小姬笑了笑,目光扫视四周,脸上闪过一丝迷惑。岳风忍不住问道:“这地方真怪?潭水明明就在上面,为什么不流下来呢?”

“有一种力量不让水下来。”小姬摸了摸四周的岩石,皱了皱眉,轻声说,“这石头不太对劲。”

岳风也摸了摸,但觉热乎乎的,他刚从寒潭里出来,摸着石块,只觉十分舒服,笑着说:“有什么不对劲,我觉得很好啊。”

“比刚才,似乎热了一点儿。”小姬说到这儿,摇了摇头,“也许我太多心了。”

正说着,头顶一声响,水波分开,哗啦啦掉下五个人来,他们到了半空,齐齐出笔,各色光芒射落地面,一群人凌空翻转,纷纷飘然落下。

小姬见了来人,小声咕哝,神色大为不快。来的正是余下的猎魂师,除了韩英年,其他的人都在里面。原来,韩英年开启墓穴入口,又在与小姬交手的时候使出了“爆炸符”,其他猎魂师均是受了惊动,各自设法赶来,五人凑到一处,看见墓穴入口,断定其中无诈,方才钻了进来。

一进地窟,苏媚烟退去鲛人纱,露出雪白肌肤、惹火身段,一手按着纤细腰肢,左顾右盼,笑意盈盈。温钊也收起了破冥伞,肥脸上堆满笑容,目光左右游移,闪烁不定。焦家兄弟与角蟒已经分开,妖蛇缠在两人腰间,徐徐吞吐蛇信,那样子似乎有些疲倦。

这几人全都毫发未损,唯独欧人俊半身是血,伤痕累累,有几处伤口,蛟虫钻入一半,剩下一半,还在外面拼命扭动。

欧人俊扯出蛟虫,丢在地上一一踩死,而后坐在地上,连连咳嗽,咳出若干血块,脸色十分灰败。他的“炼魂冥火”克制鬼蛟绰绰有余,对付龙子却很吃力,被龙子趁虚而入,吃了不少苦头,如果开启入口再晚一会儿,没准儿欧人俊就成了龙子的口中食儿。

“欧老弟,你没事么?”温钊凑上前来,笑着说道,“如果伤势太重,不妨留在这儿,后面还不知道有什么古怪,你这个样子,又怎么支撑得下去?”

“放屁。”欧人俊一跳而起,怒容满面,“姓温的,你少给我假惺惺,我留在这儿,你不就少了一个劲敌吗?一点儿皮外伤,有什么大不了的?哼,管他还有什么古怪,这颗魂珠老子要定了。”

温钊面皮发红,吞了一口唾沫,大拇指跷起,笑嘻嘻说道:“欧老弟真是豪杰,温某佩服之至,刚才言语得罪,还请不要见怪。”

欧人俊瞅他一眼,冷笑一声,说道:“温老大,我还不知道你吗?脸上笑嘻嘻,心里鬼东西。龙窟里的蛟蛋个个完好,可见你的兄弟根本没有进入过龙窟。我就奇了怪了,‘禁魂十二郎’都是软脚虾吗?十二个猎魂好手,连鬼蛟一关也过不了?”

温钊苦笑一下,说道:“欧老弟多虑了,家弟来时,潭里的鬼蛟只怕比如今多得多,因为迟迟没有找到龙窟,苦战无果,才会全军覆没。他们的尸体不见踪影,恐怕也是填了鬼蛟的肚皮。再说了,如果他们还活着,会忍心让我这个做兄长的孤身犯险吗?”说到这儿,老头眼眶发红,胖脸上闪过一丝深深的痛苦。

欧人俊听了这话,一时无话可说。苏媚烟咯咯一笑,娇声说道:“温老大说的是,潭里的鬼蛟不算多,为何如此,大概都是‘禁魂十二郎’的功劳。欧人俊,你那样说,未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欧人俊怒哼一声,闷声闷气地说:“就算欧某是小人,温家兄弟也算不上什么君子。”

苏媚烟知道“炼魂派”跟“禁魂派”曾经争抢生意,前者大败亏输,欧人俊记恨在心,所以百般猜忌。想到这儿,她捋了捋耳边的秀发,眼波流盼,双颊生晕,冲着欧人俊微微一笑。这一笑妖媚万方,欧人俊只觉心口一热,大大咽了一口唾沫,两只眼睛在苏媚烟的胸部腰肢来回扫视,心里想入非非,刚才满腔的气恼,早已不知道丢哪儿去了。

焦雄飞咳嗽一声,左右瞧瞧,忽地说道:“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怎么热烘烘的?”他这么一说,众人均是感到,不过片刻工夫,这里热了不少,不但身上的衣衫干透,而且出了一身牛毛细汗。岳风的衣裤上溅了不少鬼蛟的污血,热气一蒸,臭不可闻,只好脱了扔掉,只穿一条短裤。

苏媚烟清点人数,不见韩英年,心知老头儿必然不免,不由轻轻叹了一口气,一扬手,手里火光一闪,多了一口火红色的长剑,她轻轻抛向半空,飞剑旋风般一转,叮的一声插入地面,一直没到剑柄。

第二十八章 旱魃

苏媚烟拔起飞剑,摇头说:“这儿禁制很强,用不了飞剑。”欧人俊不死心,取出一只银白色飞轮,试了一试,也当啷落在地上。

“只能走路了。”苏媚烟笑了笑,抬眼看向远处,洞窟黑幽幽不知通向哪里。

她沉默时许,迈步向前走去。温钊为人滑头,欧人俊有伤在身,焦家兄弟阴阳怪气,小姬资历太浅。到了这个时候,苏媚烟俨然成了众人的领袖,大伙儿见她举步,也纷纷跟了上去。

洞中越走越热,众人渐渐挥汗如雨,汗水濡湿纱衣,苏媚烟春光毕露,惹得身后的男人更加热了十倍。

岳风和小姬落在最后,但觉四周静得古怪,脚踩地面,空空有声。岳风默默听着,不觉有些毛骨悚然,他的心里十分不安,如果只是热也罢了,这地方,一定还有别的麻烦。

正想着,苏媚烟停下脚步,弯腰拾起一件破布似的东西,岳风定眼看去,吃了一惊,大声叫道:“哎,那是我的衣裳。”

“什么?”小姬惊叫起来,“我们在原地转圈?”

众人听了这话,心里都是一凉。苏媚烟丢下衣裳,游目四顾,忽地轻声说:“难道说,这儿是一个炎洞?”

温钊面色凝重,点头说:“要是那样,可有一点儿不妙。”

岳风听得糊涂,向小姬悄声问道:“什么是炎洞?”

“就是接近地火的洞窟,我们进来以前,地火一直处于休眠状态,一旦有人进入洞窟,法术禁制消除,地火复苏,洞窟就会越来越热。”小姬顿了顿,脸上闪过一丝不安,“直到把人活活热死。”

洞窟里更加炎热,两条角蟒本是水中的妖物,不耐酷热,烦躁不安,纷纷发出咝咝的尖啸。

“开穴引风!”焦雄飞扬起符笔,发出一声锐喝。可是洞窟里静悄悄的,一丝风也没出现,焦雄飞摇头说,“该死,没有风。”

“五行循环!”焦一气双手按地,“金生水!”双手间升起一股洁白的水云,水云刚刚升起,忽听嗤的一声,一下子又不见了。焦一气站起身来,怒道:“也没有水。”

温钊取出仙罗盘,盘上的指针旋转如飞,始终不肯指向一处,他使用“指南符”,笔尖不断发出光亮,过了好一会儿,无奈说道:“也没有方向。”

“狗东西。”欧人俊破口大骂,“他想热死我们。”

“还没那么热。”苏媚烟盘膝坐下,莞尔说道,“心静自然凉。”

“凉个屁。”欧人俊受了伤以后,心境失去冷静,性子变得十分狂躁,“要不了多久,这儿就会变成蒸笼,把我们全都蒸成馒头。”

“我以为。”温钊也慢吞吞坐下来,盯着红通通的岩石,“这里不像是一般的炎洞,炎洞是地火上涌所致,尽管酷热,可是有水有风,风水依然流动。这里太过干燥,空气凝固不流,照我看,恐怕还有别的古怪。”

苏媚烟沉吟说:“有法子破解这儿的迷魂阵吗?”

“要破阵,先得找出原由。”温钊皱起双眉,陷入沉思。

“大意了呢。”苏媚烟的嘴角浮现出一丝苦笑,“这里的主人,毕竟是个‘天尊’!”

焦一气直勾勾地盯着她,忽地怪笑两声,流里流气地说:“苏仙子,反正都是一死,临死之前,咱俩不如快活快活,就算死了,也做一对欲死欲仙的鬼夫妻。”

“好啊。”苏媚烟冲他妩媚一笑,“你来。”

焦一气心花怒放,正要动身上前,忽被兄长一把扯住,焦一气怒道:“干吗?”焦雄飞脸色阴沉,指了指苏媚烟的右手,焦一气一眼看去,心子突地一跳。原来,苏媚烟笑得娇媚如花,右手却拈着符笔,笔尖红光闪动,写着一个又一个符字。这女子早就蓄势待发,焦一气为她笑容迷惑,一旦靠近,必然遭受致命一击。焦一气不觉丧气,心里又气又恨,暗想这女人果如传说一样,天仙面孔,蛇蝎心肠,尽管艳名远播,可也没听说谁占到过她的便宜。

苏媚烟仍是笑嘻嘻的,手里玩弄符笔,仿佛一无所知。

岳风想了想,叹道:“小姬,实在不行,我们可以原路返回。”小姬冷笑一声,说道:“你往上看。”岳风抬眼看去,上方通红一片,全是火红岩石,之前的水镜入口,早已不知去向。

岳风张口结舌,叫道:“入口呢?”小姬冷冷说:“关上了。”岳风咕哝道:“这可怎么办?”但觉汗水不住涌出,可是一旦流出,很快干掉,嘴唇干枯皲裂,舔一舔,舌尖也是又干又涩。

他心中焦急,左顾右盼,突然间,他发现,不远的岩壁上,凸出来一块椭圆形的石头,乍眼一看,仿佛一张人脸。岳风正要移开目光,石头表面,轻轻地动了一下。岳风吃了一惊,死死盯着那脸,但觉只是粗具轮廓,鼻子过于扁平,嘴缝又细又长,脸上凸凸凹凹,而且没有眼睛。那样子凶狠毒辣,与其说是人,不如说是闭着眼的蜥蜴。

“幻觉么?”岳风松一口气,正要掉头,石脸似乎抽动一下,鼻梁以上,突然多出了一双眼睛。岳风吓了一跳,几乎儿叫喊起来,忽见那双眼眨巴两下,死死盯着他,透出不尽的怨毒。

岳风的心子快要停止跳动,他张大嘴巴,跟那眼睛彼此对视。还没缓过气来,眼睛下方的石皮一阵抽动,忽又从中裂开。岳风仔细一看,天啦,又是一双眼睛。这双眼睛与上面的不同,目光诡秘,左右游移。就在岳风惊骇欲死的当儿,那张脸冲他咧嘴一笑,嘴巴裂到了耳根,露出一排尖利发黄的牙齿。

“哎哟!”岳风脱口惊呼,向后跳出三尺。

洞窟里的人全都向他望来,小姬怪道:“你叫什么?”岳风指着石脸,结结巴巴地说:“那儿,那儿有一张脸。”

众人循他手指看去,脸上都露出古怪神气,岳风连声问道:“看到了吗?看到了吗?”

欧人俊冷笑一声,破口大骂:“看你妈个头,有什么好看的?”其他人呵呵直笑,焦一气阴阳怪气地说:“小石头热昏头了吧?哼,他能活下来,倒是一件稀罕事儿。”

岳风又惊又气,怒道:“你们瞎了眼吗?那张脸上有四只眼睛。”

话一出口,洞里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他的脸上。温钊慢慢站起身来,神色十分严肃,他盯着岳风,一字一句地说:“你真的看见了吗?那张脸有四只眼睛?”

“千真万确。”岳风叫道,“他还对我笑呢。”说完掉头又看,忽见岩壁空空,那张石脸不知去向,岳风心里咯噔一下,失声大叫:“脸呢,那张脸呢?”

温钊一皱眉头,看向苏媚烟,涩声说道:“难道说,真的是那东西?”

“应该没错。”女子徐徐站起身来,脸上笑意全无,隐隐透出一丝恐惧,“一定是那东西。”

“没有水。”温钊轻声说,“也没有风。”

“还能扰乱仙罗盘的指针。”苏媚烟看了看洞窟的顶端。

“这里不是炎洞。”温钊意味深长地说道。

苏媚烟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这里是旱魃之窟。”

猎魂师的脸色全都变了,纷纷抽出符笔,背靠着背,目光四面逡巡。

众人如临大敌,岳风十分不解,轻声问道:“小姬,什么是旱魃之窟。”

“旱魃是一种很棘手的妖怪。”小姬脸色发青,嗓音颤抖,“它所到之处,水流干涸,空气凝固,它能让森林枯萎,使良田变成沙漠,还能叫人迷失方向,活活渴死热死。”说到这儿,他咽了一口唾沫,“更可怕的是,它会隐身,还会岩遁。”

“岩遁?”

“就是在岩石里穿行的妖术。”小姬顿了顿,轻声说,“旱魃样子像人,只不过,它有四只眼睛。”

“我刚才看见了旱魃?”岳风张大了嘴巴。

“是呀。”小姬盯着他,神色十分迷惑,“为什么只有你能看见?”

“对呀。”岳风也觉满心别扭,“为什么只有我能看见?”

“小兄弟深藏不露呀。”温钊转过头来,冲着岳风微微一笑,笑容意味深长,“不但龙子怕你,墓穴的入口也是你打开的。现如今,你居然看破了旱魃的隐身术,唉,这么看起来,我们几个老江湖,全都走了眼啊。”

岳风心想本人石头一块,算个屁的深藏不露。可是想了想,韩老头尽管讨厌,但也不能贪天之功为己有。于是闷声闷气地说:“墓穴的入口不是我打开的。”

众人面面相对,都觉奇怪,苏媚烟笑道:“那是谁打开的?”

“韩英年。”

“他人呢?”温钊又问。

岳风闷了一下,心里暗暗愧疚,低下头,轻声说:“他,死了。”

第二十九章 战书

众人对望一眼,都是一副不出所料的样子。欧人俊忽地暴跳起来,大声叫道:“狗旱魃,你们给我出来,躲着藏着算什么本事,他妈的,你们想要热死爷爷,没门儿,狗旱魃,滚出来,爷爷要烧死你们这些鼠辈,统统烧死,一个不留,王八蛋,臭老鼠,想热死你祖宗,没门儿……”

欧人俊骂不绝口,面庞狰狞扭曲,龙子钻破的伤口流出腥臭的脓血,他骂得兴起,揭开葫芦嘴,一股接一股地喷出冥火,冥火喷上岩石,烧得石块啪啪作响。

洞窟里本就酷热,他这么一闹,热度似乎又升高几分。岳风心中烦闷,咕哝说道:“这个人的脑子里也进了虫吗?”

他声音不大,可是洞窟里本就寂静,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欧人俊掉过头来,眼珠暴突,龇牙咧嘴,那样子活是行将噬人的恶鬼,他厉声叫道:“他妈的破石头,你再说一遍试试?”

岳风最恨“破石头”三字,心里怒火上冲,一时按捺不住,大声说:“我说你蛟虫进了脑子,你没有听见吗?难道说耳朵里进了虫子吗?烧石头算什么本事,你怎么不烧一烧你的脑子。”

欧人俊受伤不轻,此间酷热难忍,伤口恶化肿坏,痛痒入骨,让他心烦意乱,进而狂躁不安。岳风不应战还罢了,这一还嘴,好比火上添油,欧人俊勃然大怒,掉转葫芦,一股火焰喷向岳风。

这一下十分突然,小姬站在一边,也是措手不及。其他的猎魂师事不关己,都是冷眼旁观,只有苏媚烟起了恻隐之心。她防范旱魃,蓄势待发,出手又是有名的迅速,当下符笔一挥,笔尖跳出一束圆光,好似一面光盾,冥火击中圆光,登时四处迸散。

欧人俊又惊又怒,他不敢跟苏媚烟计较,心里对岳风更加恼恨,转身绕过众人,一拍葫芦,喷出一大团火球。岳风眼看火球扑来,躲闪不开,向后一仰,倒在地上。小姬笔尖一扫,一道冷光击中火球,火球向左一跳,与岳风擦身而过,落到地上,仍是熊熊燃烧。

“欧老弟息怒。”温钊大声说,“外敌环视,内讧不好。”

“去ni妈的。”欧人俊两次失手,心中更怒,“温老大你少管闲事。”两眼死死盯着岳风,葫芦嘴不住变换方向,小姬拉着岳风,始终挡在他的前面。

三个人相对绕圈,不知不觉,欧人俊靠近一块耸立的岩石。突然间,岳风分明看见,欧人俊身后的岩石、脚下的地面,齐刷刷伸出来十多只怪手,急如闪电,分别抓向他的手脚腰背。

怪手比人手大了一半,通红发黑,指头又粗又长,指甲尖利如钩,可是欧人俊浑然不觉,仍是一味怒视岳风。岳风忍不住叫道:“当心……”

话没说完,怪手已经上身,欧人俊先是一惊,继而尖声怪叫。那些爪子异常有力,瞬间将他拖倒在地。欧人俊仓促间葫芦朝天,喷出了一股长长的火焰。众人看不见怪手,只见他摔倒在地,但看岳风神情,方才纷纷醒悟过来。苏媚烟举起符笔,锐叫一声:“太阴现形”。

女子的笔尖迸射出一点白光,水波似的向四周扩散,一眨眼的工夫,整座洞窟都被照亮。众人骇然发现,欧人俊的左右下方,许多怪手使劲地将他向下拖去,欧人俊手舞足蹈,拼命惨叫,身子却如溺水之人,向着地下迅速沉没。

焦雄飞赶上前去,手里的角蟒嗖地窜出,死死缠住欧人俊的一条右臂,想要借用妖蛇的神力将他拖出困境。可是怪手越来越多,下拖之力越来越强,两股力量凌空交锋,啪的一声,欧人俊手臂断成两截。他发出一声惨叫,身子嗖地消失,惨叫声透过岩石传来,渐渐沉闷细微,可是传入耳中,仍是叫人毛骨悚然

焦雄飞抓着一只断手,不由呆呆发愣,焦一气赶上一瞧,欧人俊陷落的地方平平整整,全无缝隙,一个大活人就这么消失了,除了那条断手,什么也没留下。

洞窟里一片死寂,过了一分多钟,洞窟上方,突然掉下来一个东西。众人慌忙闪开,那东西落到地面,发出空的一声。众人定眼看去,正是欧人俊的冥火葫芦,葫芦上满是鲜血,血水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

众人盯着葫芦,心里无不感到恐惧。焦一气叫道:“这算什么意思?”

“如果我没猜错……”温钊深深吸了一口气,慢慢说道,“这是一道战书!”

“战书?谁的战书?”焦雄飞盯着温钊,脸上的肌肉微微抽动。

“它们要来了。”温钊话音未落,地底深处,响起了一声阴沉可怕的嚎叫,尽管隔了重重岩石,众人仍然感受得到叫声中的贪婪与饥渴。

“旱魃尝到了血的滋味,再也不会停下来。”温钊取出了破冥伞,“不把我们撕成碎片,它们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仿佛回应地底的嚎叫,四周的岩石深处,发出了一片窃窃私语,那语声连绵如细浪,越来越高,越来越响,渐渐化为了凄厉喑哑的尖叫声,那叫声高昂如枪,整座石窟也似乎随之颤抖起来。

所有人聚成一团,温钊举起符笔,长叫一声:“太阴现形!”

水波似的光亮涌向四方,洞窟的墙上、地下,像是春笋破土,钻出来无数条红黑色的手臂,扭曲交缠,波浪似的涌上众人。

“这么多?”焦一气气急败坏,“他妈的,怎么会这么多?全天下的旱魃都到这儿开会了吗?”

“开什么会?”焦雄飞皱了皱眉。

“当然是人肉大会。”焦一气举起符笔,高叫一声,“灵鬼合一。”

他的笔尖迸射出一股黑气,腰间的角蟒也发出一声嘶鸣。眨眼之间,人与蛇都被黑气包围,黑气翻腾两下,焦一气忽地消失,原来站立的地方,出现了一条黄色的巨蟒。

焦雄飞不敢落后,也使出“妖灵鬼身”,化为白色巨蟒。兄弟两人变化的时候,四周的手臂越来越多,苏媚烟也使出了“现形符”,与温钊两道光芒,照破了旱魃的隐身术。旱魃们一只踩着一只,索性从岩石里爬了出来。

正如小姬所说,这些妖怪的外表近似于人类,浑身赤红发黑,想是因为常年在岩石中穿行,身上光溜溜的没有毛发,光看外表,也分不出男女老少。旱魃长了两手两脚,只不过双脚的脚掌仿佛猿猴,可以自由地抓握与蜷曲,脚趾又尖又长,与手指一样,也是攻击敌人的利器。它们匍匐前行,脸上四只眼睛疯狂乱转,有的欢喜,有的癫狂,有的流露出贪婪饥渴的表情,嘴巴纷纷裂到耳根,露出两排尖利的牙齿。

呜,白角蟒的尾巴着地一扫,伸出地面的手臂纷纷折断,断裂的地方,流出一股漆黑的血水。断手的旱魃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有的缩了回去,有的反而爬了出来,断臂挂在身上,还在那儿一摇一晃。

黄角蟒着地一滚,好似一个巨大的石碾滚过地面,所过黑血四溅,身下的旱魃化为了一团团肉饼。

幸存的旱魃发出凄厉的狂叫,不顾生死,冲向两条角蟒,手脚齐出,连抓带咬,可是它们的爪子根本攻不破角蟒的鳞甲,因为体型巨大,也无法将角蟒拖入地下。

焦一气十分得意,驱使巨蟒连翻带滚,尾巴乱扫,不时张开血盆大口,将一只只旱魃咬成两段。可是旱魃悍不畏死,仍是前仆后继,前面的刚被杀死,后面的又扑了上来,跳起一丈来高,像是一群发了疯的跳蚤。黄角蟒的身上溅满了黑血,更有许多旱魃挂在巨蟒身上,手抓口咬,拼死不放。

厮杀正酣,忽听焦雄飞高声叫道:“一气,不要恋战,别让旱魃上你的身。”焦一气转眼看去去,白角蟒拼命翻腾游走,摇头摆尾,尽力甩开身上的旱魃,仿佛摆脱致命的灾星,它一面挣扎,一面向着洞窟深处窜去。

焦一气见兄长举止蹊跷,正觉奇怪,突然间,他感到了一阵强烈的灼痛,这灼痛来自角蟒。人蛇合体以后,双方的知觉连成了一片,角蟒受伤,焦一气也能清晰地感知。可是角蟒铜皮铁骨,万万没有受伤的道理,他转眼看去,但见灼痛的地方,趴着几只旱魃,一整块蛇皮黑乎乎的,好似让火烧过一样。

“不好。”焦一气突然明白过来,刚才尽管占了上风,可是围攻角蟒的旱魃,无论生死,都在吸取角蟒体内的水分,不知不觉间,角蟒的机体枯萎,皮肤出现了炭化,这一切看似缓慢,其实非常致命。焦雄飞为人机警,首先感到形势不对,拼命甩开旱魃,边逃边打,不使对方近身;焦一气得意忘形,根本没有留心蛇体的变化,有时间为了碾死旱魃,还故意放任对方爬到身上,达到一定数目,再来一一压死。

这简直就是自取灭亡。水锦角蟒是水中之妖,旱魃却是吞噬水分的妖怪,一对一角蟒还可稳占上风,一旦旱魃成群,根本就是这些水妖的克星。

焦一气明白此理,慌忙摇摆蛇身,想要摆脱身上的旱魃,谁知这一动,才发现角蟒的动作慢了许多,灼痛伴随干渴,侵入他的神志,其中还夹杂了一股懒散无力的感觉。

原来角蟒失水过多,不知不觉,身体的活力大打折扣,可是脱水的速度不但没有减慢,随着它的灵力减弱,反而更加迅速,角蟒失去活力,就算想要动弹,也是有心无力。

第三十章 救美

角蟒动作一旦变慢,扑上身的旱魃数目更多。黄角蟒在地上艰难的爬行,完全失去了刚才的威风。它的身子俨然缩小了一半,大片的蛇皮炭化变黑,旱魃利爪所过,一片片剥落下来,露出里面鲜红的血肉,那血肉由红变白,又白变黑,好似鲜花的花瓣,在烈火中迅速地枯萎。

焦一气心知肚明,角蟒由生而死,正在变成一具干尸,到了这个地步,只有弃蛇逃命。

他符笔一挥,人蛇分离。黑气翻腾之际,角蟒飞快变小,焦一气从黑气里冲了出来,谁知刚跑两步,忽觉双腿无力,低头一看,骇然发现,他的双脚因为长久藏在蟒蛇体内,也被旱魃吸去了水分。这时萎缩近半,干巴巴的就像是两根木棍。

无力感涌了上来,焦一气扑通一声摔倒在地。倒地的时候,他看见了对面旱魃的狞笑,紧跟着,红黑色的潮水汹涌而来,数不清的爪牙将他淹没在了下面。

岳风陷入了重围,战斗一起,他打倒两只旱魃,踢折了几条胳膊,可是对方数目太多,打退旧的,又来新的,不过几个照面,岳风的胳膊大腿已被拉住扯住,旱魃尖锐的爪子,在他的身上留下了道道血痕。

岳风奋力挣扎,可是收效甚微,紧要关头,忽听有人叫道:“冰冻三尺。”一道白光应声飞来,岳风只觉寒气逼人,浑身起了一层栗子,毛发一根根竖了起来。突然间,只听四周的旱魃发出尖利嚎叫,纷纷撒开爪子,向着四面飞快逃散。

死里逃生,岳风大感惊奇,这时一只手从旁伸来,抓住了他的胳膊。岳风回头一看,不出所料,正是小姬。

少年不由分说,抓住岳风,拔腿就跑,符笔乱挥,口中疾喝,笔尖不住发出凛冽的白光。四周空气变冷,酷暑为之一消,寒气所过,旱魃四面推开,就连地上的爪子也纷纷缩了进去。

岳风惊奇问道:“小姬,这是什么法术?”小姬气喘吁吁,涩声说道:“这是‘寒冰符’,旱魃很怕冷,冰冻三尺,空气里如果有水,本来可以凝结成冰,可是……冰冻三尺,可是这里太热了,又没有水,冰冻三尺,使起来太吃力,我,我也支撑不了多久……”

“那该怎么办?”岳风心急如焚。

“不能停下来。”小姬喘了一口气,发出一道“寒冰符”,将一群旱魃击散,“不能让旱魃接近你,冰冻三尺,要不然,它们会让你脱水,冰冻三尺,失去活动之力……冰冻三尺……变成一具干尸……冰冻三尺……”

洞窟里越发酷热,岳风汗出如雨,心想这样跑下去,十有八九也会脱水,跑与不跑,结果几乎一样,只是早死晚死的差别。

他回头看去,小姬满头大汗,脸色发白,笔尖光芒连闪,几乎没有停手的时候。周围的寒气时有时无,刚刚出现,又被热气冲散,旱魃的利爪不时窜出,几次差点儿抓住岳风的足颈。尽管身具怪力,可是洞窟是一个封闭空间,无论岳风跑得多快,来来回回,总能碰到旱魃。

突然间,远处传来一声长长的娇呼,岳风身处危急关头,听觉变得十分敏锐,他心中奇怪,掉头看去,忽见远处白光乱窜,一群旱魃四面散开,露出了一个妖娆多姿的身影。

苏媚烟失去了素日的从容,跌跌撞撞,狼狈不堪,她的笔尖不时射出“寒冰符”,驱散四周的旱魃,可是因为移动较慢,旱魃一散又聚,很快又将她团团围住。岳风暗暗吃惊,凝目细看,忽见苏媚烟的左脚一瘸一跛,几乎不能着地。

“她受伤了?”岳风的念头刚刚闪过,苏媚烟脚下踉跄,忽地摔倒在地,她就地一滚,手里的符笔连挥,扫荡伸出地面的旱魃魔爪,可是根本无济于事,怪手去了又来,伸缩如电,就像是一群跳浪的飞鱼,不停歇地向苏媚烟的身上跳去。

“别理她。”小姬一边小声说话,“她死定了。”

这时一只爪子窜出地面,抓住了苏媚烟裙子上的璎珞,金丝应手断绝,珍珠宝石撒了一地。

岳风见这情形,不知为何,心血上涌,想起欧人俊放火要烧自己,苏媚烟也曾出手相助。知恩不报,禽兽不如。他一甩手,抛开小姬,冲了过去。

怪力注入双腿,岳风速度惊人,他这时心志集中,感觉异常敏锐,一觉风声袭来,立刻闪身躲开。他在旱魃群里穿梭,好似一道曲折变幻的闪电,妖怪们连抓带咬,竟也捞不着他的影子。

转眼之间,岳风冲到了苏媚烟身前。女道者穷途末路,一边发出“寒冰符”,一边扶着一块石头想要站起,谁知石头里窜出一只爪子,将她的手腕死死扣住,周围的旱魃趁机一拥而上。

苏媚烟兼顾不暇,紧握符笔,眼里透出绝望神气,冷不防一个影子冲来,近身的三四只旱魃惨叫着飞了出去,撞在墙上,断手断脚,黑血四溅。

苏媚烟一呆,忽见岳风满头热气腾腾,整个人半疯半狂,拳打脚踢,肩撞头顶,一眨眼,又打翻了几只旱魃。

原来,岳风眼见危急,顾不得出拳出脚,接着奔跑势头,撞飞了几只旱魃,如今再打倒几只,解了苏媚烟的燃眉之急。

旱魃十分记仇,忽遭重创,纷纷掉转爪牙扑向岳风,岳风双拳敌不过百手,连被抓了两下,胳膊上鲜血直流。

正惶惑,白光一闪,寒气顿生,扑近的旱魃纷纷后退,回头一看,苏媚烟手持符笔,身子簌簌发抖。两人四目相接,苏媚烟忽道:“抱我起来。”

岳风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苏媚烟又催促:“快呀。”符笔连指,又将旱魃击退,岳风无可奈何,只好将她拦腰抱起,手指碰触到女子肌肤,香汗滑腻,如脂如玉,那感觉真是从所未有。

苏媚烟一手勾住他的脖子,一手挥舞符笔,见他发愣,不由叫道:“呆什么,还不快跑?”

岳风恍然醒悟,苏媚烟腿脚不便,可是符法高明,自己不能施法,可是腿脚迅快,正好取长补短,带她纵横驰骋。

想到这儿,抖擞精神,奔跑起来,遇上旱魃拦路,苏媚烟就是一道“寒冰符”过去,冲出一个缺口。岳风趁机闯过,尽力奔跑,脚下不时伸出爪子,来抓他的脚踝,但他快得惊人,旱魃刚刚抓到,岳风就已跳开。

跑到兴起,看见满地魔爪,岳风无从立足,索性跳上洞壁,驰足狂奔,只因他跑得太快,蹬着石壁奔跑,居然如履平地。苏媚烟不由脱口称赞:“好腿力,狂风可逮,奔马不及。”

岳风听她说话,猛可想起小姬,自己只顾来救苏媚烟,将他丢在一边,似乎很是不妥,于是左顾右盼,始终不见他的影子。

岳风焦急起来,暗想小姬孤身一人,会不会寡不敌众,遭了旱魃的毒手,他越想心里越乱,无意中忘了留意脚下,冷不防岩壁里窜出一只爪子,闪电般扣住了他的脚踝。

岳风慌忙用力挣脱,身子却从墙上掉落下来,连蹦带跳,才算站稳身形,扫眼看去,变了脸色。爬出岩石的旱魃越来越多,几乎布满整个洞窟,旱魃潮水般四面涌来,千百双爪子凌空飞舞,封死了两人一切出路。

一男一女,陷入了绝境。

突然一阵狂风,掠过两人的头顶,岳风双肩一紧,让一双爪子死死扣住。他吓了一跳,以为旱魃从天而降,正要挣扎反击,忽听有人叫道:“别动。”

来的正是小姬,岳风又惊又喜,扭头看去,不见小姬,抓住他的是一只大鸟,羽毛辉煌,长尾绚烂,一半像是鸾凤,一半像是老鹰,翅膀约有一丈多长,那声音正是从鸟喙里发出的。

岳风越发迷惑,不知道这只大鸟从何而来,小姬又为何在鸟身里说话。难道说,小姬也如焦家兄弟一样,使出了“妖灵鬼身”,跟这大鸟合二为一。

念头闪电掠过,忽听大鸟怪叫一声,用力拍了两下翅膀,带着两人腾空而起。旱魃穿石如水,行动神速,可是有一个弱点,那就是无法飞行。所以只要飞到空中,就能躲过它们的围堵。不过古墓主人设下了法术禁制,到了旱魃之窟,不能驭物飞行,进入洞中的猎魂师被迫与旱魃肉搏,自然是有胜无败、有死无生。

大鸟抓着两人,尽力拍打翅膀,飞了约莫一箭之地,落到一根石柱上面,将两人放了下来。

石柱长长溜溜,旱魃即使穿石而上,到了石柱顶端,至多也不多一只,如果四面齐攻,顶多也不过四五只,这么一来,就算只有一人,也能从容应对。岳风暗暗叫妙,心想刚才只顾逃命,怎么没有想到这个借用地形的高招。

转眼看去,大鸟翩翩落在一边,忽地翻身一滚,青气涌动,化为一个人形,挺身站了起来。

“小姬。”岳风看见那人,又惊又喜,可也不算十分意外,小姬精于“变化术”,可以化身人鱼,当然也可以变成大鸟。

小姬盯着岳风,一脸怒气,岳风心想他一定是恼恨自己丢下他,正想致歉,小姬忽地一跌脚,尖声大叫:“岳风,你的手放在什么地方?”

他不叫则已,这一叫,岳风忽觉手下柔软一团,弹性十足,低头看去,登时心子一跳,一股热血直冲大脑。

第三十一章 借风

原来,他的左手紧紧扣住了苏媚烟的翘臀,右手五指成爪,抓在了女子高挺的酥胸上。刚才只顾逃命,根本没有留心,若非小姬叫出,岳风尚且蒙在鼓里。

这情形尴尬到了极点,更要命的是,岳风的身心起了微妙的变化。如今危机四伏,居然生出这样的混账念头。岳风又羞又急,简直无地自容,他慌慌张张,两手一摊,想要丢开苏媚烟。谁知女子玉臂一圈,反而将他的脖子搂住,一双长腿缠住了他的手臂,整个身子牛皮糖似的黏在岳风身上。

岳风惊得不知所措,苏媚烟却是若无其事,媚态横生,双颊白里透红,眼波迷离生晕,眉梢眼角流露出动人的媚态。

岳风上身全裸,她也近乎半裸,两人肌肤相接,汗水交融,再由酷热一蒸,一股骀荡春意,顷刻弥漫四周。

岳风正当年少热血,春心萌动、似懂非懂,如何受得了这样的挑逗,只觉双腿发软,头脑发昏,眼前白光闪动,尽是苏媚烟的如雪肌肤。

“苏媚烟!”小姬又气又急,狠狠一跺脚,“你还要不要脸?”

“谁不要脸?”苏媚烟嘻嘻一笑,双眼流盼生辉,“我的脚脱臼了,不能走路,让他抱一抱,又有什么不得了?”

“你、你无赖。”

“谁无赖啊?要不然,你也把脚拧脱臼了,看看能不能下地走路?”

“全是借口,你、你快点儿下来。”

“唉,别分心呀,有旱魃上来了?喏,小姬,我只是奇怪了,你好眉好眼的,干吗要喜欢男人?”

“谁喜欢男人,冰冻三尺,你给我下来,冰冻三尺……”

“你不喜欢男人,干吗跟岳小哥手拉着手,脸贴着脸,挨挨擦擦,只差没有这样……”苏媚烟说着,翘起鲜红欲滴的小嘴,出其不意,在岳风的脸上亲了一下,这一吻好比火上添油,岳风浑身一软,几乎坐在地上。

小姬站在对面,死死盯着两人,眉眼红肿,几乎快要哭了。

苏媚烟恨他屡屡轻视自己,所以趁此机会,故意作弄,见他这副样子,心中大为快意,又见岳风窘迫样儿,心想他对自己有救命之恩,这么一味挑逗,似乎有点儿过意不去。于是笑了笑,放开岳风,一只脚落在地上。

苏媚烟一旦离开,岳风登时清醒了七八分,想到方才的情形,真如做了一场春梦。

旱魃接连来攻,均被小姬的“寒冰符”击退,苏媚烟加入进来,两只符笔,勉强守住了石柱。旱魃顺着岩壁,游到洞窟上方,跳下来扑击三人,却被岳风一阵乱拳打飞,一时惊怒发狂,紧紧围住石柱,发出可怕的叫声。

“这么多旱魃,真不知怎么找来的?”苏媚烟轻轻摇头,“这么多年,它们又以什么为生?”

小姬哼了一声,努嘴说道:“你这样的骚女人,吃一个能顶一万年。”

苏媚烟眼珠一转,叫声“哎哟”,坐到在地,娇声叫唤:“岳风,我的脚好痛,你来帮我揉揉。”

岳风一呆,明知这样不妥,可是苏媚烟的话似有一种魔力,不容他有所抗拒,正要弯腰,小姬抢上一步说:“我来。”不由分说,抓起女子的伤足,对准脱臼的地方狠狠揉了两下。

苏媚烟痛得倒抽了一口冷气,眉头紧紧拧起,她的左脚足踝被旱魃抓脱了臼,发红发肿,雪白的足颈上,还有五个乌黑的指印,换了别的男人,必然轻拿轻放、我见犹怜。可是落到小姬手里,他一阵左捏右拧,摆弄得关节噼啪作响。

苏媚烟倒也坚忍了得,痛楚的神情一闪而过,转眼之间,又恢复了常态,任由小姬使坏,脸上笑容不变,忽地凑近他的耳边,轻声说道:“姬小哥,你的变化术跟谁学的?我记得姬凤鸣压根儿不会变化。”

“你管我。”小姬白她一眼,忽地手上使劲,咔的一声,痛得苏媚烟惨哼一声。

“小姬。”岳风咳嗽一声,支吾说,“别太过分。”

“心疼了吗?”小姬瞪他一眼,站起身来,冷冷说,“好了。”

岳风一愣,问道:“什么好了?”忽见苏媚烟站起身来,转动足踝,笑着说:“的确好了。”

原来小姬嘴硬心软,终究还是接好了苏媚烟的断骨。岳风见这情形,暗暗松了一口气,心想这样倒好,待会儿下去,再也不用抱这女子,苏媚烟天生尤物,抱着她,就跟抱着一团火差不多,稍一不慎,就得yu火焚身。

小姬扫了一眼周围的旱魃,脸上掠过一丝绝望,低声说:“这可怎么办?”

“旱魃害怕什么?”苏媚烟冷不丁开口。

“第一怕冰雪,第二怕风。”小姬白她一眼,“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在想……”苏媚烟若有所思,“能不能下一场雪,或者刮一阵风。”

“你做梦么?”小姬冷笑一声,“下雪得有水,这里一点儿也没有。”

“谁说没有?”岳风啐了一口,唾沫划了一个圆弧,落在一只旱魃的脑门上,那旱魃气得暴跳如雷,岳风却满不在乎地说,“不是还有口水吗?”要不是一边有女生,依照往日的性子,他没准儿还会脱掉裤子,冲着旱魃撒一泡臭尿。

“少贫嘴。”小姬白他一眼,“对付这么多旱魃,需要多少水才行,除非来一条神龙,不过神龙一来,旱魃早就跑得没影儿了。至于刮风,焦雄飞已经试过了,这里有旱魃的妖力,空气不能流动,也就无法产生风。”

岳风皱起眉头:“能不能让空气消失?”

其他两人一愣,苏媚烟眼珠一转,笑着问:“岳风,你干吗这样说?”

“我只是胡乱想想。”岳风吐了一泡口水,嗓子越发干涩,“一团空气如果消失,其他的空气一定会来补足,补足的时候,空气不就流动了吗?空气流动,不就可以产生风了吗?”

另外两人恍然大悟,对望一眼,齐声叫道:“真空爆炸符。”

“你们说什么?”岳风瞪着两人,茫然不解。

“那是一种符法。”苏媚烟耐心解释,“真空爆炸符可以让空气和流水瞬间消失,形成一个空空如也的真空,四面的水和空气向里挤压,这时如果加入火相元气,会产生剧烈的爆炸。”

“使出这道符法,空气一定会流动。”小姬补充道,“旱魃能阻止空气流动,但不能阻止空气消失,但要填满真空,空气就会流动。”

“只要空气流动,就可以使出‘巽地呼风符’。”苏媚烟笑了笑,“从而刮起一阵大风。”

岳风又惊又喜,大叫道:“那还等什么?”

苏媚烟看了小姬一眼:“小姬,你会‘真空爆炸符’吗?”

小姬撅起嘴巴,面露不快。苏媚烟心里明白,笑着说:“你这小子,变化术出神入化,别的本事实在稀松平常。”

“关你什么事?”小姬又羞又气,耳根通红。

“不过也是合情合理。”苏媚烟笑了笑,“要使出‘真空爆炸符’,至少得是圣道五品。”

岳风忍不住问:“苏仙子你是什么道阶?”

“一般般。”苏媚烟淡淡说道,“我是圣道八品。”

岳风由衷佩服:“这么说,你会‘真空爆炸符’?”

苏媚烟含笑点头,对小姬说:“我用‘真空爆炸符’,你用‘巽地呼风符’,我先,你后,不要拖拖拉拉,拖了我的后腿。”

“谁拖谁还说不定呢。还后腿呢,你是狗还是猪?”

苏媚烟看他一眼,笑着说:“小子牙尖嘴利,你要落到我手里,我撕了你的嘴,拔了你的牙。”

小姬不甘示弱:“你要落到我手里,我脱光你的衣服去喂旱魃。”

“喂旱魃就喂旱魃。”苏媚烟抿嘴一笑,“干吗要脱光衣服啊?”

小姬一时语塞,狠狠一跺脚,怒道:“不要脸的骚娘们儿,一刻不发骚,你就会死吗?”

“瞧你那样儿,比骚娘们儿还要骚。”苏媚烟眼波流转,漫不经心地说,“小子,你是不是上辈子投错了胎,臭男人的身子里藏了个骚女人的魂儿?”

小姬脸色阵红阵白,大声说道:“苏媚烟,你那身子比屎还臭,难怪会惹来那么多苍蝇。”

“哎呀呀,骂得好恶毒。”苏媚烟一手捂嘴,咯咯娇笑,“我踩着哪只狐狸的尾巴啦?”

“你,你才是狐狸,不,狐狸也比你好十倍。”

两人唇枪舌剑,各不相让,岳风夹在中间,真是左右为难,他咳嗽两声,说道:“唉,天气热,大家歇一歇,不要浪费口水。”

“我口水多的是。”苏媚烟抛了个眼风:“岳小哥,你想不想尝一尝。”岳风傻了眼,讪讪地不敢回答。

“骚女人。”小姬气急败坏,“你口水多,怎么不去喂猪,呸,我看猪也不会吃,因为太骚太臭。”

第三十二章 破壁

旱魃里不乏修炼多年,有智识的灵物,眼看敌方谈笑风生,俨然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登时大声咆哮,尖声怪气地商量了几句,数十只旱魃游鱼似的钻入石柱。

苏媚烟跟小姬互相挖苦,可是眼角余光,从没离开四周的旱魃,见这情形,都是手捏符笔,严阵以待。

一时不见旱魃上来,石柱却轰隆隆地摇晃起来,跟着咔咔连声,柱身上横七竖八,出现了一丝丝裂痕。

“这些臭爬虫,打算弄垮石柱?”苏媚烟双眉上挑,一扫媚态,英气流露,“想吃老娘的肉,修八辈子再说!”

她挥了挥手里的符笔,转向岳风说:“你过来。”

“干吗?”岳风一怔。

苏媚烟笑着说:“我的脚还有点儿痛,你来背我。”

“苏媚烟。”小姬急得叫了起来,“你有完没完。”

苏媚烟冲她一笑,又向岳风娇声说:“你到底背不背啊?”

岳风叹了一口气,上前一躬身,将她背了起来,双手扶着女子的长腿,肌肤凉腻,柔滑如丝,高耸的胸部在他的背上左右游移,那感受真是难以言喻。

岳风浑身燥热,心猿意马,偷偷转眼看去,小姬鼓起两腮,怒容满面,岳风心里叹了口气,暗暗生出一丝惭愧。

轰隆,石柱终于倒塌,众人脚下一空,笔直向下坠落,下面的旱魃手舞足蹈,纷纷发出兴奋的尖叫声。

“空空如也。”苏媚烟的叫声冷锐如针,一道火光划破虚空,岳风感觉身边的气流起了一阵波动,突然间,耳边响起一声激烈的爆炸,四周的空气动荡起来。

“开穴引风。”小姬的声音十分清亮,洞窟里应声起了一阵旋风,起初微弱,渐渐越转越快,化为一阵狂飙,扫荡四面八方。

旱魃们发出恐惧的叫声,它们竞相潜入地下,来不及潜入的,撒开手脚,飞也似逃向远处,它们乱了手脚,挤成一团,逃的慢的落入风中,纷纷蜷成一团,发出恐怖的号哭声。

三人落地的一刻,地上的旱魃逃得一只不剩,可是刚刚站稳,狂风忽又消失,旱魃们呼啸着冲了上来。苏媚烟符笔一扬,空气中又出现爆炸,爆炸声还没停歇,小姬的笔尖又带起了一阵狂风。

狂风中满是旱魃们凄切的号哭声,三人斗志大起,反守为攻,向前步步紧逼。旱魃们且战且退,竭力避开风头,可是风势一停,立刻扑了上来,双方一来一往,势成僵持。

尽管逃脱一劫,岳风的心里却很明白,旱魃难以计数,三人体力、法力有限,以无数对有限,旱魃只要拖延下去,三人纵不渴死热死,也得饿死累死,这一场搏斗,不过是垂死挣扎,将来的败亡,几乎不可避免。想到这儿,不觉十分泄气。

忽听远处旱魃叫声激烈,岳风抬眼看去,上百只旱魃围住了白角蟒。角蟒连翻带滚,尾巴着地乱扫,蛇头伸缩如电,无论如何,也不让旱魃靠近身边,但因体格太大,首尾难顾,总有旱魃趁虚而入,白色的蛇皮上黑斑点点,已有炭化的迹象。

三人冲上前去,刮起一阵大风,驱散了旱魃。焦雄飞冒出头来,喘着气连声道谢。苏媚烟问:“焦一气呢?”

“死了。”焦雄飞惨然一笑,“旱魃破了他的‘妖灵鬼身’,连人带蛇,一点儿渣也没留下。”

众人心头一惨,都有了兔死狐悲的念头。苏媚烟又问:“温老大呢?”

焦雄飞摇头说:“没看见老滑头。”

苏媚烟叹了一口气,苦笑道:“看来凶多吉少,焦老大,你有什么打算。”

“救命大恩,无以为报。”焦雄飞拱了拱手,“焦某唯苏仙子马首是瞻。”

苏媚烟笑了笑:“你若要谢,先谢这两位小友,我这条命也是他们救的。”

焦雄飞看了两人一眼,心里十分诧异,但他自负身份,不愿意向小辈低头,对两人点一点头,淡淡说:“如今怎么办?”

“先找出路。”苏媚烟说道。

四人并肩向前,焦雄飞也使“巽地呼风符”助阵,风势强了一倍,旱魃更加忌惮,远远避开,狂呼乱叫。

绕着洞窟转了一圈,始终不见出路,也没看见温钊的踪迹,想必遭了旱魃的毒手。

岳风一边走路,一边留心观察,他心思敏锐,很快发现了一处异常。旱魃退却的时候,并非四面鼠窜,而是遵循一定的方向。如果众人向那一方靠拢,旱魃一定聚集起来,拼死抵挡,不但数目很多,而且十分顽强,就连狂风也不易吹散。如果不朝那个方向进发,旱魃立刻分散,又来包抄众人。

岳风连转念头,有所领悟,大声叫道:“我知道出路了。”

小姬诧异看他,苏媚烟也问:“出路再哪儿?”

“你们说,旱魃守在这儿干吗?”

“杀死入侵者呗!”小姬随口答道。

“杀死入侵者又为了什么?”

小姬一怔,说道:“当然是守护墓穴入口。”

“守护入口才是旱魃的使命。”岳风顿了顿,“它们一定会在下一关的入口前布下重兵,以免我们靠近那里。”

“你的意思是……”苏媚烟有点儿明白了。

岳风一握拳,满有把握地说:“旱魃最多的地方,就是入口的所在。”

众人恍然大悟,盯着岳风,都是刮目相看。苏媚烟情不自禁,雪白的双臂圈住岳风的脖子,在他耳边亲了一口,笑嘻嘻说道:“好弟弟,你真聪明,姐姐爱死你了。”

岳风臊了个大红脸,心子几乎挣破了胸膛,转眼看去,小姬一脸怒气,扫了两人一眼,咬了咬嘴唇,鼻间轻轻哼了一声。

焦雄飞见苏媚烟跟岳风这样亲热,心里醋海翻腾,说不出的恼恨嫉妒,恨不得驱使角蟒,将岳风一口吞了。巨蛇感受到了主人的恶意,龇牙咧嘴,冲着岳风咝咝吐信。

苏媚烟见这情形,心中不快:“焦老大,把你的蛇儿看紧一些,要不然,我可对它不客气。”

她越是维护岳风,焦雄飞的心里越是难受,可眼下危机未解,不是争风吃醋的时候,只好打个哈哈,勉强约束角蟒。

众人一旦明白道理,放眼四面,发现右边的旱魃最多,于是旋风开路,冲了过去。

旱魃纷纷逃散,可是逃出不远,又在右前方集结。原来,旱魃小有智能,但终究不如人类,并不知道虚则实之、实则虚之的道理,它们本是墓穴主人豢养,忠心耿耿,守卫门户,惟恐有人接近下一关的入口,所以沿途布防,来人一旦靠近那方,它们立刻拦住去路,一门心思,迫使对方远离入口。

可是这样一来,无异于“欲盖弥彰”,越是阻拦,越是暴露了墓穴主人一心隐藏的门户。墓里的这位老兄才智不凡,可也百密一疏,高估了旱魃的智力,也低估了岳风的眼光。

旱魃百般阻拦,奈何天性怕风,就算迎着狂风忍受一时,终归都要狼狈退散。四人齐心协力,哪里旱魃最多,就向哪里冲突,真是势如破竹,不多久,就来到了一面岩壁前面。正感无路可去,岳风眼尖,手一指,大声叫道:“门在那儿!”

众人顺他目光看去,都是双眼一亮,原来旱魃在岩石里钻来钻去,正面的石壁,几乎都是旱魃的脑袋和手脚,唯独一块地方,两丈方圆,平平整整,全无旱魃出没。看那空地的形状,上圆下方,俨然就是一座大门。

旱魃们压根儿不知道弄巧成拙,暴露了门户的位置,一个个还在那儿张牙舞爪,竭尽全力地恐吓众人。忽见四个敌人不理不睬,径直走向入口,旱魃们的四只眼里,全都流露出了惊慌失措的神气。

众人再无怀疑,驱散了门户四周的旱魃。苏媚烟扬起笔来,喝声:“开门启户。”一道火光射中石门,石门纹丝不动,门里似有一股力量,将那符光吸了进去。

“破门符”无效,苏媚烟皱起眉头,连使几道符法,冲也好,炸也罢,都是一样的结果。

正疑惑,焦雄飞忽道:“我来试试。”驱使角蟒近前,喝道,“各位散开,与我护法。”

众人不解其意,散到两边,用狂风驱赶旱魃,但见白色巨蟒盘起一座蛇阵,仰首挺胸,十丈长的身子弯曲成一个夸张的角度,仿佛扯满了的强弓,蛇信嗤嗤一吐,脑袋快过闪电,骨角急向前冲,轰隆,石壁粉碎,多了一个深深的凹洞,露出里面的一层钢铁。

苏媚烟恍然大悟,这道门一定施加了极高明的道术,任何符法落在上面,都会被门吸收化解,唯一的办法,就是用蛮力冲破门户。可是,除了第一流的甲士,谁也使不出这样的蛮力,这一次来的猎魂者都是羽士,没有神形甲相助,这道门原本很难打开。可巧焦雄飞与巨蟒合体以后,变得力大无穷,角蟒又是铜头铁额,好比一个强有力的攻城巨锤,尽力一撞,石门豁了一块,露出了下面的铁门。

一转念的工夫,豁口又变小了许多,原来岩石自行生长,转眼间就要补上缺口。苏媚烟不由叫道:“焦老大,不要停手。”

第三十三章 冰宫

焦雄飞应了一声,驱使角蟒,使出全力,对准豁口连撞七下,撞破了七道门户。撞到第七下时,轰隆一声巨响,门户终于洞穿,出现了一个长长的甬道。

一股寒风从甬道里冲了出来,其中夹杂冰冷的雪花,附近的旱魃发出凄厉的惨叫,潮水一般向后退去,钻岩入地,一眨眼的工夫,跑得一只不剩。

风雪凄厉无比,吹得众人浑身战栗,白角蟒嘶鸣一声,率先进入门里。其他的三人紧随其后。

穿过甬道,门里是一个巨大的洞窟,周围冰雪覆盖,一望皆白,仿佛堆银砌玉的琼瑶宫殿。洞中的寒气极重,使人血为之凝。岳风分明感到,苏媚烟贴近自己,火热的娇躯微微发抖,岳风心里暗笑:“谁叫你穿这么少?这下子知道厉害了吧?”

就在冰窟的中央,却有一个巨大的水池,横直二十多丈,池水碧绿如玉、热气升腾,水底泉涌如珠,汩汩有声,原来竟是一眼不冻的温泉。

冰雪世界里藏了一池温泉,反差之大,诱.惑之深,简直叫人欢喜得发狂。

岳风刚从旱魃之窟出来,这时又冷又渴,见状欢呼一声,拔腿就向水池跑去,只想纵身跳入,连喝带洗,玩个痛快。

刚跑几步,忽觉手臂剧痛,让苏媚烟拧了一把,岳风吃痛叫道:“你拧我干吗?”苏媚烟给他一记爆栗子,喝道:“打你这个傻小子,你要干吗去?”

岳风摸头怒道:“你再打我,我把你扔出去,哼,干吗,你不想泡温泉吗?”

“泡温泉,泡你个头。”苏媚烟冷冷说道,“你忘了吗,这里是什么地方?”

岳风看看四周:“这里是墓穴吗?”

“不是墓穴,还是温泉客栈?”苏媚烟轻轻叹了口气,“小子,你认为,墓穴的主人会这么好心,在冰天雪地里给你准备一池温泉?”

岳风恍然大悟,回头看去,焦雄飞和小姬都站着不动,只有角蟒吐出舌头,轻轻舔食地上的冰雪。

“这明明是温泉啊……”岳风小声咕哝。

苏媚烟哼了一声,说道:“你往哪儿看。”雪白浑圆的手臂向右一挥,岳风定眼看去,就在温泉池的左边,树立一块白玉石碑,上面龙飞凤舞,写着“化神池”三个血红大字。

“化神池?”岳风皱眉说道,“那是什么意思?”

“有两种解释。”焦雄飞阴沉沉的声音传来,“第一,进了池子,就会脱胎换骨,化为神圣。不过我想没有这样的好事。第二种解释么,就是一个神仙,下了水都要化为乌有,嘿,按照前面的布置,我看这个解释还差不多。”

“不错。”苏媚烟轻声说,“这池子里一定有很厉害的法术,岳风,你别忘了,墓穴主人,可是天道六品以上的神人。”

岳风看着水池,心里一阵难过,大好的温泉不能泡,简直就是莫大的浪费。

苏媚烟咯咯一笑,忽地拍拍他肩,跳下地来。小姬冷笑说:“骚女人,你的脚好了么?”

“早就好了。”苏媚烟冲岳风一笑,那眼神勾魂夺魄,“我只是懒得走路,好弟弟,多谢你啦,趴在你的背上真舒服。”

岳风听了这话,心里又激动,又得意,骨头里好似充满了泡沫,飘飘然像是浮在空中。谁知苏媚烟接下来的话,给他从头到脚淋了一桶冷水:“可惜啊,你对我来说太小了,对于未成年的小毛头,老娘一点儿兴趣也没有。”

小姬扑哧笑出声来,焦雄飞也嘎嘎怪笑,大剌剌地说:“没错,苏仙子这样的美人儿,就像是熟透了的仙桃,只有功成名就、法力高深的成熟男人才配享用。不是自吹,焦某猎魂多年,身家也算丰厚,苏仙子如肯屈尊下嫁,焦某人决不会亏待你的。”他一边说着,一边居高临下,从蛇身上俯视岳风,龇牙吐舌的样子,就像是一只舔了蜜糖的狗熊。

焦雄飞说了一大通,苏媚烟似乎没有听见,她左顾右盼,正眼也没瞧过他的僵尸脸。焦雄飞心生不快,咳嗽两声,想要引起女子注意。

忽听苏媚烟说道:“焦老大……”

“唉。”焦雄飞心花怒放,慌忙答应,私心以为苏媚烟要答应自己的求婚。只听苏媚烟又说:“这冰窟不太对劲。”焦雄飞忙问:“怎么不对劲。”

苏媚烟摇了摇头:“太安静了。”

“安静还不好么?”焦雄飞没有遂心,很是不快,“旱魃那样闹哄哄的就好了?”

“我宁可闹哄哄的,也不愿这么安静。”苏媚烟抬起头来,“这儿真像是一个坟墓。”

小姬嗤的一声冷笑,说道:“废话,本来就是坟墓。”

“你不懂。”苏媚烟轻轻摇头,“我感觉,这儿不像是人类的坟墓。”

“不是人类的坟墓?”岳风问道,“那是谁的?”

苏媚烟深深吸一口气,说道:“清而冷,冷而涩,我想,这应该是妖气。”

小姬抽了抽鼻子,冷笑说:“胡扯,什么气味也没有。”

焦雄飞也吸一口气,说道:“是啊,没什么气味啊!”

岳风吸一口气,起初清淡无味,渐渐感觉有些异样,清冷透心,带着一丝淡淡的涩味,不由暗自疑惑:“难道真有妖气?这里埋葬了什么妖怪吗?”

苏媚烟沉思了一会儿,似乎不得其解,她看了岳风一眼,忽地笑道:“岳风,你救了我一命,我要怎么感谢你呢?”

“没什么。”岳风摇头说,“我只是凑巧。”

苏媚烟的脸色发僵,小姬却呵的笑出声来,苏媚烟心里暗暗作恼,看她一眼,冷冷说:“好小子,你这么高兴?我还没有死呢。”想了想,又笑道,“岳风,我有个疑问,不知道该不该问?”

“请说。”岳风答道。

“岳风,你的体力惊人,我认识的道者里面,体力强过你的固然不少,可都是开过窍的甲士高手。刚才在你背上,我仔细查验过,你的体内的确没有元气流出。但不知道,你的力量从何而来?”

岳风一时默然,他心里明白,这力量来自那一口石匣。只不过,那东西跟他的身世关联太大。那个阿甲,似乎也想得到匣子里的东西,为了匣子上所写的“天鬼”,驱使受了重伤的岳灵王进入地底秘窟,说不定,天陨村的毁灭,也跟石匣里的东西有关系。

如果是至交好友,说出石匣的秘密也没什么。可是,这几个猎魂师与他萍水相逢,天知道会不会跟阿甲一伙相识。

岳风犹豫不定,苏媚烟老于世故,见他沉默不语,知道必有隐情,笑道:“要是不方便,那就不用说了。不过,这古墓里危机四伏,凶险百出,照我看,你尽管体力过人,可是不会体术,遇上真正的对手,依旧十分危险。”

“体术?”岳风呆了呆,“什么体术?”

“五轮心经!”苏媚烟一字一句。

“呸。”焦雄飞啐了一口,“那体术也得有元气。”

“是啊!”小姬也说,“他没有元气,五行的变化出不来。”

岳风心里突突乱跳,他也听说过《五轮心经》的大名,这是道者们修炼的一种体术。但正如焦雄飞和小姬说的,这一门体术也需要用到元气,岳风没有开窍,所以一直无缘修行,谷中的少年都是羽士,个个心比天高,一味偏好道术,没人愿意花工夫修炼体术,至于成年的甲士,热衷于修炼更高深的体术,也不屑使用《五轮心经》。所以岳风呆在落星谷里,几乎从没见人练过用过。

“他没有元气不假。”苏媚烟慢慢说道,“可我感觉他的体内有一种力量,跟道者的元气有些相似、可又不尽相同。《五轮心经》名叫心经,关键在于人心,五行的变化不过是一个表象,比起心境的变化,后者才是真正的厉害。再说了,试一试,又不会折损什么。”

“岂有此理?”焦雄飞冷笑说,“他要能练成五轮中的一轮,我给他磕头叫爹。”

“一言为定。”苏媚烟笑嘻嘻说道,“岳风,我们马上就试。”

“这么快?”岳风微微吃惊。

“不是说了吗?既然叫做心经,关键在于人心。心境的变化决定一切,能就是能,不能就是不能,有许多道者,即使开了窍,因为心境不到,白有一身元气,照样练不成这一门体术。但如果心境到了,意念改变体魄,马上就能学会。”

岳风不由激动起来,忙问:“怎么练。”

“我脚踝有伤,不便示范。”苏媚烟笑了笑,“焦老大,你来教他如何?”

焦雄飞哼了一声,说道:“有本事自己教,没本事就认输。”他刚才口出大言,心里有点儿后悔,尽管不信岳风可以练成,但稳妥起见,最好让他无处可学。

“我会。”小姬忽地开口说道,“我来教他。”

第三十四章 金切

岳风心口一热,忍不住叫道:“小姬……”

“先别说客套话。”小姬笑了笑:“我也只通一点儿皮毛,能不能教会你不好说。”他左右看看,喃喃道,“先得找个东西练手。”忽地望见冰墙,心头一动,笑道,“好啊,就是这个。”

“烈焰神锋!”他扬起符笔,轻喝一声,笔尖射出长长的火舌,有如一口火焰长剑,融化坚冰,从冰墙里切出了一块四尺长、三尺宽的巨大冰砖。

小姬又一挥笔,使了个“五鬼搬运符”,冰砖冉冉飘到近前。

“看清楚了。”小姬忽地出脚,挑得冰砖高高窜起,跟着锐喝一声,“第一轮,金切!”腰身忽拧,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扭曲,足足转了一个整圆,右腿划空而过,带起一阵凄厉的风声。

这一腿快得出奇,岳风还没看清,就听嚓的一声,似有什么东西破裂。

不容冰砖落地,小姬身形一转,又以古怪角度,鬼魅般绕到了冰砖的侧面,“呵”的一声轻叫,手臂柔中带韧,如鞭子一般落下。这一次,岳风看得清楚,他的手臂穿过了冰砖。

“啪!”冰砖落地,一分为四,断裂的地方齐齐整整,就像是有人用了斧凿工具,精心斩削而成。

岳风目定口呆,忍不住瞧看小姬的手,那双手平平无奇,仍是血肉之躯,可是刚才那一掌,仿佛化为了一口无坚不摧的长剑。

苏媚烟轻轻鼓掌:“干净利落,好本事。”

“马马虎虎。”少年木无表情,甚至于有点儿厌烦,那眼神真叫苏媚烟火由心生。

她转向岳风说道:“看见了吗,这就是《五轮心经》里金切。顾名思义,一旦进入金切的状态,你的身体关节就能如金属一样随意扭转,从任何角度攻击对手,你的四肢会化为刀剑,切木断石,锋利无比。有些甲士练到顶尖儿的地步,能凭空手粉碎巨石,击穿钢铁,甚至于击毁对手神形甲。”

“击毁神形甲。”岳风冲口而出。

神形甲本身刚柔并济,更融合了甲士的元气,只要没有大的破坏,就可自行修补复原,如果没有强力的幻身,那么只有更强的甲士披着更强的铠甲才能将其摧毁。空手击毁神形甲,简直不可思议,岳风想象那种境界,不由十分神往。

焦雄飞冷笑说:“要想使用金切,元气必须变化成‘金相’,他元气都没有,怎么变化?”

“只说试试看。”苏媚烟说道。

小姬走上前来,耐心指点岳风,教他如何意守五脏,如何用意念驱使气血,身体金属化以后,又如何扭转身体,如何改变肌肉骨骸的形态,如何在一瞬间将身体的扭动转化为无坚不摧的力量。最后说道:“这些口诀心法,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你要自始至终,在心里面把自己的想象成一块奇妙的金属,既坚硬,又柔韧,你的身体,就是一把无坚不摧的刀剑。这个意念很重要,如果意念动摇,你的身体就会失去金的相态,回归血肉之躯,金切的威力就没了。”

岳风听得兴奋不已,牢牢记住小姬说的每一个字,小姬说完,切下一块冰砖,说道:“你来试试看。”

岳风一听这话,心头一沉,这些心法口诀,听来头头是道,到了修炼之时,他却只是感到一股说不出紧张。正如焦雄飞所说,他根本没有元气,恐怕什么也做不了。岳风全无自信,毕竟七年没有开窍,一次一次的失败,几乎摧毁了他的信心。

“来了。”小姬符笔一扬,抛起冰砖,岳风慌慌张张,飞脚踢出,嗖,脚下踢了一个空,冰砖在空中翻了个身,啪地落回地上。

焦雄飞哈哈大笑,笑声十分愉悦,脸上的嘲讽之意,真是难以描画。岳风一张脸涨成了紫色,咬着下唇,头也抬不起来。

“别急。”苏媚烟不动声色,“再来一次,先要加持意念。”

岳风定一定神,依照心法口诀,运神守意,拼命将自己想象成一块金属,过了一会儿,小姬又叫:“来了。”

冰砖抛起,岳风根本来不及多想,反脚踢出,这一次正中冰砖,怪力传到脚掌,那块砖飞了出去,吧嗒一声落进了化神池,池水里腾起一大团白气。

“腿力不错嘛。”焦雄飞大力鼓掌,阴阳怪气地吆喝,“小子,我一次看见这样的‘金切’。这‘切’字得改一改,叫做‘金槌’,你这一脚踢出去,真他妈就是一个棒槌。”

岳风的脸阵红阵白,双手无力垂下,灰心丧气到了极点。

“别泄气。”小姬走上前来,轻声说道,“我学‘金切’的时候,也不是一次成功。沉住气,别受焦老大的骚扰,换了是我,非让他磕头叫爹不可。”

岳风转眼看去,焦雄飞居高临下,一脸骄横,两只眼睛斜睨自己,里面嘲谑真是可恨可恼。少年只觉一股热血冲入脑海,徐徐点了点头,沉声说:“小姬,我们再试一次。”

小姬见他恢复自信,微微一笑,退到一边,用“神火符”切下一块冰砖,凝神观看岳风的脸色。

岳风长吸一口气,慢慢闭上双眼。焦雄飞见状,怪声怪气地大叫:“哈,闭上眼睛干吗?装瞎子吗?瞎子当然踢不中咯。要找借口,也不用这样找哇?换了是我,就该乖乖认输,哈,你要给我磕三个响头,叫我一声爹,以后有什么麻烦,我全都帮你对付了。”

他故意出言扰乱,苏媚烟心生不满,狠狠瞪他一眼。焦雄飞假装没有看见,仍是冷嘲热讽,唧唧哇哇地说个不停,就像是一只白花花的大苍蝇。

岳风起初心烦意乱,可一想到小姬的话,天生傲气发作,起了一股狠劲,尽力不去听焦老大的废话。依照小姬传授的心法,五脏肺属金,金切的源泉在于肺部,故而先意守肺部,金生水,肺气流入双肾,水生木,气机再进入肝部,木生火,气归心,火生土,气入脾,周天一转,土生金,最后回到肺部。

他想象金精之气流遍全身,直达四肢百骸、五脏六腑,手如铁、腿似钢,通身上下铜肝铁肺金心银胆,想了一会儿,一股奇妙的暖流从肺部生发,一如之前的心法,先后流经肾、肝、心、脾,全身经络无一处不到。

他身子仿佛慢慢变软,可又柔韧不断,随着他的意念自在扭曲,在他的脑海深处,出现了一个银光闪闪的人影,仿佛是镀了银的塑像,又像是一团流淌着的水银。

一股力量由肺部生发,像是一股电流,冲向手脚四肢。

小姬目不转睛,一直盯着岳风。突然间,只见少年的脸色沉静,有如不波的古井,眉宇间透出淡淡的光华,通身上下,似乎有一种力量,要从身子里挣脱出来。

“来了。”小姬情不自禁,扬起符笔,冰块托地一跳,突然到了空中。

岳风猛地睁眼,反身一脚踢出,他的腰身像是失去了骨骼的限制,几乎拧转了一个整圆。

随着身子的拧转,他感觉所有的劲力奔腾如江河,一直传送到了他的脚趾末端。冰宫里响起凌厉的风声,仿佛刀剑挥舞的颤鸣。岳风甚至产生了一个错觉,他的右腿正在变宽变长,化为了犀利无双的刀锋。

嚓,岳风腿脚一凉,闪电般穿过了冰砖。他急速收腿,旋风般向右一转,来到了冰砖的左侧,他感觉一股力量涌入指尖,整条左臂变得柔韧无比,化为了一条百炼精钢的软剑。

刷,冰砖还没落地,再次凌空分家,四枚冰块齐整整落下,断裂的地方无比光滑。

冰宫里一阵沉寂,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裂开的冰砖上面,过了良久,苏媚烟轻轻吁了一口气,微笑说:“我猜对了。”

“凑巧。”焦雄飞发出一声嚎叫,额头上的青筋一根根凸了出来,“这他妈一定是凑巧。”

“焦老大,愿赌服输。”小姬冷冷说道,“你是不是应该磕头叫爹?”

“放屁。”焦雄飞怒气冲天,两只眼睛赤红如血,死死盯着岳风,“好小子,你故意的是不是,你装成一块石头,给你爷爷设套是不是?”

到了这个时候,岳风才从狂喜中苏醒,望着冰块,心神激荡,可又十分迷惑,他明明是一块石头,为什么使出了开窍者才会的“金切”。但听焦雄飞咆哮如雷,因为心情愉悦,也不十分在意,点了点头,笑着说:“焦老大,你不叫爹也行,我要生了你这样不要脸的儿子,那才是真正的大悲剧。”

“你说什么?”角蟒掉过头来,向着岳风呲牙咧嘴,焦雄飞厉声高叫,“你再说一遍,我吃了你这个小杂碎。”

第三十五章 赌约

岳风心中一凛,下意识握拳后退,苏媚烟忽地上前一步,拦在他身前笑道:“焦老大,岳风说得没错,你言而无信,磕头叫爹的话,我听得一清二楚,这件事传到外面去,对你没什么好处。”

焦雄飞恼羞成怒,正想驱使角蟒,吃掉三人灭口,但见苏媚烟花容月貌,又觉有些可惜,这样的美人儿世间少有,即使要吃,也得玩儿过了再吃。想到这儿,强行按下怒气,冷冷说道:“斩开一两块冰,就能叫‘金切’吗?这‘五轮心经’也太弱了吧?”

“哦!”苏媚烟笑道,“那你说,什么才叫金切?”

焦雄飞哼了一声,指了指角蟒的身子,对岳风说:“若能砍伤我的蛇儿,我就承认你练成了‘金切’,要不然,哼,你得向我磕三个响头,叫我一声爷爷。”

“姓焦的。”小姬叫了起来,“你无赖。”

焦雄飞板着面孔,冷冷不语,苏媚烟见他神色不对,心中暗暗提防,想了想,叹道:“算了,一时戏言,何苦当真,寻找魂珠才是正经。”

“不行。”焦雄飞拖长声气,“小子,你非砍不可,要是划不破蛇皮,就得磕头叫爷爷。”他见苏媚烟一意袒护岳风,心里大生醋意,非得卖弄威风,将岳风折辱个过瘾。

岳风心生怒气,挺身要上,小姬伸手将他一拦:“焦老大,我也来试试。”

“好啊。”焦雄飞笑道,“多一个乖孙子,爷爷我也养得起。”

“小姬。”岳风微微皱眉,“这是我的事,你别插手……”

“什么你的我的?”小姬白他一眼,一甩手,径直走向角蟒,沉默一下,忽地低喝一声,旋身出脚。

嚓,蛇皮上多了一道白痕,角蟒懒懒散散,看了小姬一眼,俨然毫无所觉。

“呀!”少年锐叫一声,举起手来纵向劈落,掌缘划过蛇皮,又硬又韧,弹性十足,皮肤里似有一股力量,轻轻松松,抵消了金切的威力。

小姬后退半步,脸色苍白。焦雄飞嘿的一笑,说道:“小子,怎么样?还不磕头叫爷爷。”

小姬深吸一口气,涩声说:“我叫两声,磕六个头行不行?”

“干吗?”焦雄飞皱起眉头。

“一半算我的,一半算岳风的。”小姬咽了一口唾沫,轻声说,“岳风、他就不用试了。”

岳风只觉一股热气从小腹窜起,在胸膛里纵横鼓荡,脑子像是钻进了一窝马蜂,嗡嗡嗡的叫个不停。

“好啊,挺讲义气。”焦雄飞呲牙一笑,“你要代他受罪,老子若不成全,别人一定说我不通情理。”说到这儿,得意洋洋,冲着苏媚烟丢了个眼风,女子笑吟吟的无动于衷,也不知道她心里想些什么。

小姬一咬牙,躬身就要跪倒,冷不防手臂一紧,叫人稳稳托住,回头看去,岳风脸色铁青,剑眉拧起,眼里透出一股煞气。

“你……”小姬微微一呆。

“还没完呢。”岳风转向焦雄飞,慢吞吞说道,“焦老大,我还没有试过呢!”

“小子。”焦雄飞给他的眼神激得大怒,“你自取其辱?”

岳风冷冷说道:“我输了,磕十个响头,叫你十声爷爷,你输了,也得一样照做。”

焦雄飞打量岳风一眼,眼里闪过一丝疑惑,忽地点头:“好,就这么说定。”

岳风轻轻推开小姬,小姬略一挣扎,但与他眼神一碰,立刻低下头去,顺从地退到了一边。

岳风闭上双眼,进入了冥思状态,这一次,进入得很快,他感觉到一股奇妙的律动,由肺部生发,向着四肢百骸传递,一刹那,身子起了变化,软与硬、柔与刚,古怪地糅合在一起,熟悉的冷流粘液般注入四肢,突然之间,沸腾起来。

“金切!”岳风拧腰出腿,速度之快,在场的众人都没看清。

凄厉的风声掠过耳畔,岳风的触觉变得异常灵敏,他清楚地感觉到,脚尖划过了一片冰冷柔韧的蛇皮,蛇皮潜力十足,可是,遇上他的怪力,好似冰雪遇上了太阳,顷刻之间,融化殆尽。岳风神意如飞,透过坚韧的蛇皮,触及到了鲜活的血肉。

“呱!”角蟒昂首向天,发出一声悲鸣,粗大的身子剧烈抽搐。焦雄飞人蛇一体,蟒蛇的痛楚,他也一丝不落,全部感知。猎魂师倒抽了一口冷气,鼻孔里发出一声惨哼。

“破!”不容对手转念,岳风的手刀如闪电劈落,蛇皮在他的指尖开裂,血管迸裂,血水喷涌而出。

“呀!”焦雄飞发出了一声号叫,其他人也看呆了眼。

雪白的蛇皮挺过了鬼蛟的尖牙、旱魃的利爪,一片鳞甲也没有破损。可是这个时候,角蟒的身上甲穿皮破,多了一横一直、形如十字的两道伤痕,血水一涌而出,巨蛇的躯体一阵扭曲。

“我吃了你。”焦雄飞尖声怒叫,蛇尾横扫而出。岳风纵身一跳,躲过扫击,转身狂奔。只听蛇啸连连,其他人还来不及喝止,一人一蛇已经逼近了高耸的冰墙。

身后风声袭来,岳风一纵身,翻身跳起,双脚在冰墙上一点,忽又窜起老高。身下一阵狂风掠过,角蟒贴着他的身子冲了过去,蛇头急如闪电,撞上了坚硬的冰墙,刹那间,整座冰宫一阵颤抖,蛇头深深地陷入了冰层。

焦雄飞一呆,忽觉头顶一暗,一只脚带着疾风横扫过来。猎魂师大吃一惊,不知什么时候,岳风跳上了角蟒的脖子,向他一脚踢来。

焦雄飞伸手一挡,手脚相接,一阵剧痛直透骨髓。焦雄飞手骨断裂,来不及惨叫,岳风的手刀平平削来,大喝一声:“磕头。”

焦雄飞魂飞胆破,应声头向下点,看那样子,真像是冲着岳风磕头认罪。

风声过顶,焦雄飞头皮一凉,但觉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一大丛头发飞了起来,上面带着一小块血淋淋的头皮,如果他躲闪稍慢,这一刀斩掉的就是他的脑袋。

一线之差,焦雄飞缩进了角蟒的身子,岳风暗叫“可惜”,双脚刚一落地,脚下的角蟒就翻滚起来,想要凭着巨大身躯,将来敌压在身下活活碾死。

岳风不容它得逞,纵身跳开,离开时旋风般连出三脚,招招见血,在蛇皮上划出三道血痕。

角蟒凄声惨叫,尾巴横扫而出,岳风急向后仰,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扭曲,后背几乎紧贴地面,身子却似一支飞箭,穿过蛇尾与地面的空隙,临走时右掌抡出,血花四溅,角蟒的尾巴上多了一道伤口,巨蛇痛苦翻腾,同时传来焦雄飞长长的惨叫。

砰,蛇尾扫中了冰墙,势大力沉,冰宫又是一震,冰雪扑簌簌落了下来。

岳风双手按地,一个筋斗翻身站起,回头看去,苏媚烟、小姬均是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少年两眼放光,女子秀目之中,也透出了深深的惊疑。

咻,角蟒一声怪啸,翻转身躯,刷刷刷盘成一个蛇阵,两只怪眼盯着岳风,其中透出不尽的怨毒。

“焦老大,等一下。”苏媚烟脸色一变,失声高叫。

“少废话。”蛇体深处,传来焦雄飞沉闷的怒吼,“我要他死,我要把他碎尸万段。”

“我没说岳风。”苏媚烟涩声说道,“你没感觉到吗?这里的妖气正在变浓。”

角蟒抬起头来,咝咝吸气,蛇眼里透出一丝困惑。

“来了!”苏媚烟盯着冰墙,脸上闪过古怪的神气。

咔的一声轻响,来自冰墙深处,冰宫的穹顶上,出现了一丝细长的裂纹,这裂纹迅速延伸,就像一缕蛛丝,不断地分叉蔓延。

“怎么回事?”焦雄飞冒出头来。

“如果我没猜错。”苏媚烟长吐了一口气,“这是一个圈套,进入这里的人,如果强行撞破冰墙,必然惊动冰层里的东西。”女子顿了一顿,“就在刚才,焦老大,你撞了两次。”

焦雄飞的脸色微微一变,注视那些裂纹,眼里闪过一丝惊慌。

裂缝深处,渐渐明亮起来。那光亮不是白光和金光,而是柔和悦目的绿光。绿光越来越亮,仿佛千百盏绿色的小灯,照得众人的脸上都变成了奇怪的绿色。

“那是什么鬼东西?”岳风忍不住问道。

“那是……”小姬咽了一口气唾沫,“妖灵。”

“灵”字出口,千百点绿色的光团从冰壁里一跃而出,乍一看去,活是夏夜里常见的流萤。

“什么妖灵?”岳风茫然无知

“妖灵,就是妖怪的魂珠。”苏媚烟声音凝重,“岳风,你到我身边来。”

岳风咕哝道:“有什么了不起的?”一边说,一边走到苏媚烟身边。

“无知透顶。”苏媚烟白他一眼,“妖灵如果附体,你的身体将会变异,你的神志将会迷失,你会变成一个嗜血食肉的怪物,那时候,除了把你杀死,再也别无他法。”

岳风听得目定口呆,盯着那些光团儿,心里只觉不可思议。冰窟里响起了嗡嗡的鸣叫,好似蜂群振翅,使人心中烦恶。岳风回头一看,吃惊地发现,来时的洞口已经弥合了。

四人一蛇,再无退路!

第三十六章 妖灵

嗖,一只妖灵急速窜出,仿佛一声令下,漫天的绿光以惊人的高速冲向四人。

叮叮当当,苏媚烟曼妙起舞,带动满身金铃。

这是岳风第二次见她舞蹈,第一次是在鬼蛟寒潭,那时间,她穿着鲛纱,浑身白光,一个人面对两只鬼蛟,那舞姿绚烂惊人,叫人瞧过一眼,终身难忘。

冰窟里不能潜水,也无法驭剑,所以,这一次舞蹈是在地面。苏媚烟双臂修长,柔弱无骨,弄起了一片波浪起伏似的白影,手腕上的金铃叮当作响,伴随双脚的旋转,与足颈上的铃铛上下呼应,

苏媚烟越转越快,好似狂飙的旋风,飞转的车轮,她的双手一会儿分开,一会儿合拢,结成各种诡异的形状,随她的旋转起舞,铃铛声生出了奇妙的韵律,如歌如吟,节奏动人。

说时迟,那时快,苏媚烟起舞的一刻,妖灵冲到了近前。可是,伴随美妙的铃声,苏媚烟的身边生出了一种无形的力量,到她周边丈许,绿色的光团纷纷刹住了来势,随着她的舞蹈上下跳动,跳动的节奏一如金铃的韵律,紧跟着,妖灵一只接着一只,缓缓飘近女子,好似驯服的飞虫,钻进了她手脚上摇曳的铃铛。

岳风站在一边,听着叮当的铃声,看着这一幅奇景,只觉目眩神迷。近身的妖灵宛转流向铃铛,曲曲折折,化作了四条绿色的光带,那样子就像是女子引领着千百只妖灵翩翩起舞,看上去又惊艳,又古怪。

数不清的妖灵从裂缝中冒了出来,越来越多,好似无穷无尽,岳风只觉周围越来越冷,寒冷之外,还有一股侵蚀肌骨的阴气。

只因苏媚烟挡着,妖灵无法接近岳风,所以他也不知道妖灵如何厉害,盯着那些绿色光团,心想几只铃铛都能收服,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至于身体变异、神志丧失的话,想也不过是苏媚烟的危言耸听,这女子性情善变,说话天马行空,捉弄他人不止一次,没准儿这一次也是捉弄自己。

这么一想,转眼看去,小姬并未跟来,不知结果如何。这一瞧,只见周围绿光一片,根本看不清小姬的影子,倒是巨蛇的身影,在绿光中忽隐忽现。

角蟒张开大嘴,咝咝吸气,妖灵有如江河入海,纷纷涌入蛇口。岳风猜想这是“吸魂派”的道术。妖灵被妖蛇当饭吃,又算什么厉害东西?不久之前,这条角蟒还是岳风的手下败将,想到这儿,对于这些小小光团,他的心里更加轻视。

正瞧着,忽听一声惊叫,岳风听出是小姬的声音,想也不想,拔腿冲了上去。

苏媚烟忙于应付妖灵,旁人看她舞姿美妙,并不知道她如何劳心劳力,眼看岳风跑开,女子心中一惊,失声叫道:“喂,你回来。”

话没说完,铃声略有散乱,几只妖灵趁虚而入,猛冲过来。苏媚烟慌忙收摄心神,全心驾驭勾魂金铃,又将妖灵收入铃中。这么一来,妖灵接踵而至,苏媚烟除了全力应对,再也无暇他顾,想象岳风的结局,不知怎的,心中一酸,眼眶不知不觉地潮润起来。

岳风冲入了妖灵群中,只觉阴气刺骨,凉浸浸的十分难受。妖灵钻入他的耳朵、鼻孔,甚至于侵入他的肌肤,每一团都冷得出奇,让人好似浸入了冰雪水里。

一时间,岳风也不知道多少妖灵钻进了身体,他的身子冷得发木,血液也似乎冻结成冰,只得奔跑起来,想要借以取暖,他边跑边叫:“小姬……”刚一张嘴,几十只妖灵一股脑儿钻进了喉咙,岳风像是吞下了一大桶冰水,嗓子微微痉挛,胃部一阵冷痛,禁不住卡住咽喉,连连咳嗽起来。

突然间,身边有人急切叫道:“你在这儿干吗?”

岳风回头看去,正是小姬,他盯着岳风,神色怪异。岳风猛可想起了苏媚烟所说的话,慌忙摸脸摸头,可是一切如常,不由问道:“我变样了吗?”

“没,没有。”小姬呆呆地望着他,似乎更加惊奇。岳风也觉奇怪,妖灵绕着小姬飞来飞去,快如流星飞电,可是从始至终,也没有一只钻进他的身体。

“那你看我干吗?”岳风皱眉说,“我有什么奇怪的吗?”

小姬皱起眉头,上下打量他一眼,叹气说:“你没变样,那才奇怪!”

岳风见他说话古怪,心中大为不解:“你刚才叫什么?”

小姬苦笑一下,说道:“我刚才看不见路,一不小心,踩到了‘化神池’的池水。”

岳风盯着他的脚看了又看,不见少了一截,不由笑道:“苏仙子真会糊弄人,什么神仙下了水要化成乌有,什么妖灵附体要变怪物,统统都是吓唬人的。”

小姬摇了摇头:“骚女人这一次没说错。化神池的水有鬼,绝对不能下水,这些妖灵的前身都是十分强大的妖怪,一旦附了身,马上就会变成嗜血的怪物。”

岳风摸了摸脸,好端端的,摸了摸手脚,也没有三只手,八条腿,不由说道:“奇怪,我没变啊。”

“是啊。”小姬声音很轻,仿佛自言自语,“吞噬妖灵而不变身,不是顶尖儿的道者,就是真正的妖怪。”

岳风一愣,心生疑惑,正要再问,忽听一声长长的惨叫,听声音正是焦雄飞。岳风惊讶道:“怎么回事?”

“焦老大的报应到了。”小姬的嘴角闪过一丝冷笑,“走,看看去。”说罢快步向惨叫起处走去。

岳风紧跟其后,很快看见了角蟒。那条巨蛇比起之前,似乎还要粗大许多,两只眼睛红光闪闪,狰狞逼人。蛇背上一个人影拼命扭动,看样子正是焦雄飞。

岳风凝目细看,猎魂者的身上布满蛇纹,他双手抓着蛇皮,拼命想要挣脱出来,可又似乎力不从心。他一转眼,忽地看见二人,登时面露喜色,可是一张嘴,却发出了咝咝的声音。

岳风心里奇怪,说道:“他说什么?”

“说什么?”小姬冷冷一笑,“他的舌头分了叉,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舌头分叉。”岳风心里奇怪,抬头看去,只见焦雄飞盯着自己,一脸绝望,嘴巴大大张开,吐出紫黑色的长舌,舌头的尖端从中分开,看上去就像是毒蛇的信子。

岳风心中一沉,仔细打量,焦雄飞的模样也有了很大的变化,头发变少,眉毛消失,两只眼睛细细长长,仿佛一双可怕的蛇眼。

焦雄飞张开嘴巴,冲着岳风咝咝连声,突然间,他的身子向下一沉,矮了半截。他拼命扭动身子,下面却有一股极大的力量,不住地将他向下拖去。

焦雄飞慢慢地沉入蛇体,两眼翻白,双手乱抓,就像是溺水的人想要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

“小姬,这到底怎么了?”岳风越发惊讶。

“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小姬冷冷说道,“妖灵鬼身,人比妖强,人可以驾驭妖,妖比人强,妖怪会把施法的人同化。”

“那现在……”岳风忽地说不下来,心子突突狂跳。

“你猜对了。”小姬看他一眼,淡淡说道,“现在角蟒的妖力强过了焦老大的道力,它正在同化他,或者说,它正在吃掉他。”

“怎么会这样?”

“焦雄飞忘了一件事。”小姬发出轻轻的叹息,“妖怪吸入妖灵,只会更加强大,妖灵就是妖怪的魂珠,焦雄飞用妖蛇吸入妖魂,根本就是自掘坟墓。”

岳风心惊肉跳,看见焦雄飞苦苦挣扎的模样,不由心中一软,大声说:“小姬,想法救救他。”

“来不及了。”小姬摇了摇头,“这就是吸魂派的下场。”

正说着,焦雄飞发出一声凄厉的长叫,身子向下一沉,嗖的消失不见,蛇皮平复如初,光光溜溜,不着痕迹。

岳风盯着蛇皮,略微失神,忽觉小姬拉了拉他的胳膊,轻声说:“快走。”

“怎么?”岳风回头一看,但见小姬神色紧张,不由问道,“出了什么事?”

“这条角蟒变得好强,接下来……”小姬咽了一口唾沫,“它会把我们全都吃光。”

岳风应声一惊,盯着小姬,难以置信。突然间,角蟒发出一声凄厉的嘶鸣,那声音尖利洪亮,不像是蛇啸,倒像是老鹰的哀鸣。蟒蛇掉过头来,两只红通通的眼睛盯着岳风,可怪的是,那目光并不凶恶,正相反,仿佛情人的眼波,带着一丝温柔骀荡的意味。

岳风与蛇眼目光相接,心里没来由一阵迷乱,忽地迈开步子,摇摇晃晃地走向角蟒。他的内心深处,明知道这样不妥,可是不知怎的,一双脚像是叫人牵着拉着,无论怎样也停不下来。

“寂!”小姬一声锐喝,岳风的心子应声一抖,神志突然清明,可是一双腿仿佛冻住捆住,无法向前,也不能退后。

“破!”小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好似一声惊雷,岳风耳中嗡鸣,双脚忽又可以动弹。他匆忙后退一步,抬头看去,蛇眼里温和的光芒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阴沉狠毒,血红的眼珠骨碌一转,离开岳风,朝向别处。岳风转眼一看,蟒蛇盯着的正是小姬。

第三十七章 蜕化

小姬站在那儿,双手合拢,食中二指骈指如剑,他与角蟒四目相交,双眼里迸射出奇特的光芒。

叮,空气中响起一声锐鸣,仿佛长剑交锋,小姬忽地向后飞出,口中哇的一声,喷出了一股血箭。

“呜!”角蟒向后一缩,拼命摇晃蛇头,似乎有些犯晕,眼里的奇光泯灭,瞳仁里的液体浑浊而散乱。

岳风莫名其妙,忽听小姬涩声叫道:“快逃。”

岳风向后一跳,扶起小姬,转身就跑,后面传来角蟒的尖啸,蛇尾敲打地面,发出擂鼓似的的巨响。岳风心惊肉跳,害怕角蟒追赶,只是跑得更快。

跑到一面冰墙下面,岳风回头看去,角蟒没有跟来,不由松了一口气,轻轻放下小姬。小姬大口喘气,盘膝坐下,闭目调息。

岳风回想刚才的情形,心子仍是突突直跳,勾魂铃的声音叮呤呤送来,每响一声,都让人心神一荡。岳风心里明白,只要铃声不断,苏媚烟就安然无恙,于是放下心来,又看小姬,那少年已经睁开眼睛,目光清澈,正在盯着自己。

岳风又惊又喜,又觉奇怪,心想小姬几次受伤,恢复得都很神速,于是问道:“你好些了么?”

小姬慢慢站起身来,点头说:“差不多了?”看看四周,皱眉问道,“角蟒没有跟来?”

“是啊。”岳风随口说,“真奇怪。”

“不奇怪。”小姬微微冷笑,“这臭爬虫心比天高,如今妖灵千万,正是它蜕化的大好时机?”

“蜕化?”岳风问道,“那是干吗?”

“那是妖怪修炼的术语,形容超乎寻常的变化。”小姬顿了顿,迟疑一下,才接着说道,“大多数妖族,都是日积月累,苦苦修行,到了一定年岁,才有一定的妖力。不过,也有一些妖怪,机缘巧合,会遇上某些天赐的良机,在较短的时间内完成蜕化。比方说,吞噬罕有的灵异物质,或是机缘巧合,吞噬了强过自己的妖怪或道者。再比如现今,遇上了这么多强大的妖灵。

“妖灵是妖怪的魂珠,这些残魂剩魄,怕风怕热,一遇上罡风烈日,很容易化为乌有,若非墓穴主人用寒冰封存,这些妖灵早就魂飞魄散了。妖族明知道吞噬大量妖灵,可以完成蜕化,可是由于如上原因,很难找到这么多妖灵。就算找到了,也轮不到水锦角蟒这种下三流的妖怪,早被其他更厉害的妖物占先了。”

岳风想了想,说道:“这么说,对于角蟒,这机会岂不是千载难逢?”

“是啊。”小姬微微苦笑,“遇上这些妖灵不容易,更难得的是,这妖蛇同化了焦老大,学会了吸魂的邪术,只要肯花时间,它就可以吸光这里所有的妖灵,从而得到数千年的妖力,完成最厉害的蜕化。相比起来,吃掉我们,反而不是最重要的事情。”他顿了顿,轻声说,“你刚才看到了角蟒的眼睛么?”

岳风说:“不知怎么的,我一看那眼睛,心里就糊涂。”

“蜕化已经开始了。”小姬的声音微微发抖,“那一双夺魂魔眼,根本不应该长在水锦角蟒身上。”

岳风心子一跳,忙问:“它最终会变成什么样子?”

“我不知道。”小姬两眼望天,“这得取决于妖灵的数量。”

岳风定眼看去,吃惊地发现,说话的工夫,天上的妖灵已经稀薄了不少,极远处传来阴沉可怕的蛇啸,与悦耳的铃声遥相呼应。

小姬想了想,忽道:“我们去找骚女人。”

“找她干什么?”

“一来让她知道这件事,二来,借她的法力,阻止角蟒的蜕化。”

岳风点头说:“应该这样。”

两人迎着铃声走去,只听蛇啸声越来越响,妖灵数目减少,周围的景象渐渐明白,绿光掩映中,苏媚烟形影晃动,手挥目送,姿态奇妙幻美,叫人怦然心动。

刚要走近,忽听苏媚烟喝道:“别动。”一转身,手中符笔指向两人,美目中闪动凌厉光芒。

两人一呆,应声站住,苏媚烟厉声说道:“你们是人是妖?”

小姬皱眉说:“骚女人,你不要疑神疑鬼,我们当然是人。”

“有什么证据?”苏媚烟舞蹈如故,符笔始终对准两人。

小姬一呆,说道:“这还要什么证据?”苏媚烟冷笑一声,说道:“若无证据,休怪我无情。”符笔一抖,笔尖光芒闪烁。岳风忙说:“苏姑娘,我们真的是人。”

苏媚烟盯着他,眼神变幻,咬了咬嘴唇,忽地妩媚一笑:“好啊,你若真的是人,我问你两个问题,你答上来便罢,答不上来,休怪我不客气。”

“苏姑娘请说。”岳风道。

苏媚烟美目流盼,盯着他似笑非笑:“你抱我的时候,手放在我的左胸还是右胸?”

岳风一怔,跟着面红耳赤,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小姬怒道:“骚女人,你这是什么臭题目?”苏媚烟并不理他,只是盯着岳风,笑吟吟说道:“我数三声,答不上来,我立刻出手,一,二……”

岳风心中一急,冲口而出:“右胸。”

“你确定了?”苏媚烟盯着他目不转睛。

“我,我……”岳风面皮滚烫,低声说,“我确定。”

苏媚烟笑了笑,又问,“你背我的时候,我亲了你一下,亲的是左耳还是右耳?”

“骚女人……”小姬气得跺脚,“你有完没完?”

岳风盯着苏媚烟红馥馥的嘴唇,耳根一阵酥痒,叹了口气,说道:“右耳。”

苏媚烟盯着两人,过了片刻,放下符笔:“好吧,你们过来。”

岳风正要动身,小姬凑近他恨恨说道:“这些破事儿,你倒是记得一清二楚。”岳风脸一红,讪讪低头。苏媚烟笑道:“小姬,你先别怪他,我不设法考一考,怎么知道你们是否沦为妖孽?”

“所以拿自己当考题?”小姬哼了一声,冷笑说,“你可真是个好考官。”

“奇怪。”苏媚烟目光扫过二人,笑嘻嘻说道,“你们怎么没有妖灵附体?”

“别忘了,我也是猎魂世家出身。”小姬淡淡说道,“这几只妖灵算什么?”

“口气不小。”苏媚烟看了看天上,“奇怪,妖灵怎么越来越少?”

几句话的工夫,妖灵又少了一半。岳风忙把角蟒的事情说了。苏媚烟听得脸色惨变,沉默半晌,才说:“焦老大居然落到这样的下场?”

“你有法子么?”小姬问道。

苏媚烟摇了摇头,说道:“正如你所说,只有全力阻止蛇妖的蜕化。如果阻止不了,明年的今天,就是我们的忌日。”

此时妖灵更少,绿光雨点似的飞向一隅。空气越发明净,少少几只妖灵,苏媚烟轻摇铃铛,就足以制服。

三人举目望去,就在数十丈远处,千百妖灵聚成一团,勾勒出一条巨蛇的形状。

角蟒妖力越强,吸魂之力越大,起初不过口鼻呼吸,渐渐的全身都生出极大的吸力,满洞的妖灵像是铁针向磁,尽数向它聚拢,仿佛点点惨绿色的水滴,透过它的鳞甲,渗入了角蟒的体内。

苏媚烟、小姬见势不妙,赶上前去,笔尖飞出符光,射向妖灵之中,一时电光迸射,火光夺目,爆炸声轰隆不绝。两人围绕蛇妖,将风雷水火,各种致命符咒一一使了个遍,可是角蟒纹丝不动,周围的妖灵仍是越来越少,不一刻的工夫,角蟒的鳞甲已经若隐若现。

两人心急如焚,出手更加狠辣,洞窟也受震动,冰雪簌簌下落。岳风不会符咒,站在一边呆看,心里比其他两人还要焦急。

突然间,冰窟里起了一阵阴风,角蟒周围的妖灵全数消失,一只不剩。蛇妖整个儿暴露在外,合眼闭嘴,鳞甲灰白,趴在那里一动不动,鳞甲斑斑驳驳,多有破损烧灼的痕迹,看起来,苏、姬两人的法术,并不是劳而无功。

岳风心中一喜,叫道:“蛇妖死了。”叫完一声,无人附和,掉头看去,苏媚烟和小姬盯着蛇妖躯壳,神色十分凝重。岳风见这情形,心头又是一沉,隐隐感觉不妙,他长吸一口气,空气冷冽之中,带着一股少有的苦涩。

妖气没有减弱,反而更加浓烈。

咔,一声脆响,蛇皮忽地皲裂,长长的裂缝贯穿头尾。苏媚烟一扬手,一道长长的闪电钻入裂缝,噼啪响了几声,接着再无动静。

苏媚烟不由后退一步,小姬也退了一步,眼望着蛇皮上的裂缝越来越多,哗啦一声,忽地蛇皮四溅,一个庞然巨物破壳而出。

第三十八章 肥遗

突然间,电光、火光一起飞出,这两道符法是苏、姬两人蓄势而发,威力十足,可是落在破壳而出的妖物身上,仿佛射中了一片虚无的幻影,就连火花也没溅起一星半点。

尘埃落定,蜕化了的蛇妖露出了全貌。它的体形,比起之前的角蟒短小了许多,通身漆黑如墨,只有三分像蛇,七分更像蜥蜴,修长柔韧的身子下面,有一对粗壮有力的利爪,背上的肌肤耸起一块,重重叠叠,尽是褶皱。

蛇妖忽地抬头,仰天长啸,背上的褶皱刷地抖开,化为了六扇巨大的肉翅,肉膜银白发亮,乌黑的筋络历历可见。

岳风的心微微抽紧,忍不住叫道:“这是什么东西?”

“肥遗。”苏媚烟的嗓音微微发抖,“鬼爪魔身,银翅蛇王。”

“咻!”肥遗发出一声怪叫,紫红色眼睛扫过三人,岳风与它眼光一接,晕眩感油然而生,想到之前的遭遇,慌忙别过头去,不敢去看那蛇。

“女人……”飞蛇忽地开口说话,粗犷雄浑,竟是焦雄飞的声音,“吃……我……女人……”

岳风吃惊道:“焦老大在他肚子里说话?”

“不是。”苏媚烟摇了摇头,“它听惯了焦老大的声音,说话时首先模仿他。”

“它说什么?”岳风又问。

“它说它要吃女人。”小姬代为翻译。

岳风心中一凛,跨前一步,拦在苏媚烟前面。

“女人……”肥遗又叫一声,喉咙里叽叽咕咕一阵响,它经历蜕变,一下子跨越了两千多年的道行,贪多嚼不烂,尽管有了说话的能力,可是结结巴巴、词不达意,“打我……你们……我……要死……”

“我们打了它,它要我们死。”小姬翻译说。

“错没。”肥遗表示同意,“对得说你。”

“没错,我说得对。”小姬继续翻译。

“话多真废。”苏媚烟娇媚一笑,轻轻伸手,将岳风推到一边,她一手叉腰,酥胸高挺,双眼一眨不眨,盯着肥遗的魔眼,“蜕化,你,大蠢蛇,你,舌头,你,别的没,光说不练,大饭桶,你。”

肥遗听了这话,连连眨眼,完全摸不着头脑。

小姬忍住笑,说道:“她说,你这条大蠢蛇废话真多,蜕化了半天,就只蜕化出一条舌头吗?光说不练,真是一个大饭桶。”

肥遗说话不利索,领悟力却不含糊,听了这一番讥讽,不由勃然大怒,死死盯着女子,发出咝咝怪啸,大声叫道:“妈的他,咬你死,块一块一,碎碎地。”

小姬笑弯了腰,冲苏媚烟说:“肥遗说,他妈的,他要一块一块,碎碎地咬死你。”

苏媚烟笑容不改,接着说:“妈蛇他,爹蛇他,大蠢蛇、条一生了,地缝钻你,老鼠洞你。”

小姬心领神会,拍手大笑:“蛇他妈是蛇,蛇他爹是蛇,蛇爹蛇妈生了一条大蠢蛇,大蠢蛇,钻地缝,钻进了一个老鼠洞。”

岳风站在一边,笑得快要岔气,这一男一女,真是一对宝贝,到了生死关头,居然还敢戏弄这条银翅王蛇。

苏媚烟向小姬抛了个眼风,跷起白生生的大拇指,意思是称赞他翻译得巧妙。

肥遗气疯了心,尾巴横扫,六翅怒张,蛇头向前一窜,冲着苏媚烟发出一声可怕的尖叫。

苏媚烟收起笑容,神色凝重,忽地举手抬足,迎着肥遗翩翩起舞,冰窟中又响起了叮铃铃的铃铛声。

听见铃声,肥遗的眼神微微呆滞,亦步亦趋,随着苏媚烟漫步绕圈。岳风心中一喜,没想到勾魂金铃如此厉害,铃声一响,就连蛇妖肥遗也要俯首称臣。

转眼看去,忽见小姬盯着一人一蛇,神色十分紧张,身子微微发抖。岳风心下奇怪,苏媚烟明明占了上风,小姬为什么还是这副样子。

疑惑中,他又看了看苏媚烟。女道者的神色无比凝重,自从岳风见她以来,可以说从没见过她这么严厉。岳风还发现,这一次,她的舞蹈也跳得与前面不同,舞姿十分舒缓,如流云,似轻风,故而铃铛的声音也十分悠扬。

按理说,跳得这样缓慢,应该十分轻松,可是苏媚烟雪白的肌肤上,居然渗出了点点汗珠,汗水越来越多,滚珠似的顺着肌肤淌下,浸湿了她的胸衣短裙,惹火的曲线勾画无遗,娇躯随着舞蹈上下颤动,真是波涛汹涌,勾魂荡魄。岳风只觉小腹滚热,心里发痒,尾椎处窜起一股电流,麻酥酥感觉,一直扩散到他的头皮。

苏媚烟娇喘微微,力若不胜,脚下的移动变缓,人与蛇越来越近。冰宫里出现了一副奇景,娇媚如花的女郎,面对漆黑如墨的飞蛇,一小一大,一美一丑,一柔弱一强悍,一动人一狰狞,反差之大,对比之深,真是惊心动魄,看得人喘不过气来。

岳风也感觉到了气氛的微妙,心弦渐渐绷紧。苏媚烟这一副样子,分明十分吃力,她使出了浑身解数,拼尽了一身修为,不过勉强困住了肥遗的神志,到了这个地步,已经力不能支。

“咻。”肥遗发出一声怪叫,苏媚烟脚下一个踉跄,叮呤当啷,左手的一只金铃片片破碎,金色的花瓣飘落在地,女道者雪白的双颊涌起了一抹艳丽的晕红。

“咻。”肥遗又叫一声,紫红色的双眼喷射奇光,一声鸣响,苏媚烟的金铃又碎了一只。

“小姬,快……”苏媚烟涩声叫道,“快唱‘镇魂歌’!”

原来,女道者镇不住妖魂,所以想要小姬出手,歌声铃声齐用,压制肥遗的魂魄。

可是小姬迟迟不动,岳风回头看去,少年皱起眉头,神色犹豫,也不觉心急,大声叫道:“小姬,快唱呀?”

小姬苦笑一下,叹气说:“我不会唱。”

“什么?”苏媚烟一呆,“你不是姬凤鸣的儿子吗?”

“我不会唱。”小姬抿了抿嘴,一字一句地说,“我不会唱镇魂歌。”

女道者心头一乱,铃声失去了节奏,肥遗忽地昂起蛇头,嗖的一声,尾巴横扫而出,速度快得惊人,一抹凄厉的乌光,仿佛死神的巨镰。

苏媚烟纵身一跳,身子轻盈如燕,肥遗的尾巴从她的脚下一扫而过。岳风一边看见,心也随之向上一窜。

苏媚烟还没落地,肥遗的刀尾凌空一抖,又闪电般扫了回来,苏媚烟无法可想,身子尽力折叠,双手抱膝,脑袋压低,修长的身子缩成了小小的一团,蛇尾巴从她后脑一掠而过,切断了一丛乌黑的秀发。

这时间,肥遗已经摆脱了金铃的束缚,妖力飞快地提升,忽地张开大嘴,咻,嘴里吐出了一股惨绿的光焰。

苏媚烟身子还没着地,凌空一滚,像是安了强力的机簧,嗖的弹开,跳了起来。她的动作比箭还快,双脚刚刚着地,人已向左边窜出,绿火擦着她的身子飞过,喷上了一面冰雪的墙壁,嗤的一声,冰雪融化,那面墙被烧出了一个巨大的空洞。

咻,肥遗怪叫一声,拍翅窜起老高,冲着苏媚烟又吐出一股绿火。

女子尽力一闪,火焰落在地上,又烧出了一个巨大的深坑。那火焰不知什么来路,落入冰雪,也不熄灭,若隐若现,始终燃烧不已,烧得雪坑越来越大,越来越深,边缘飞快地融化,迅速逼近了苏媚烟,女道者如果掉进雪坑,无异于掉进了绿火的火坑。

苏媚烟来不及多想,贴着地面尽力一滚,滚出两丈多远,还没来得及站起,就听上方一声尖啸,跟着头顶一黑,两只利爪泛着乌光,向她当头抓来。

若能驭剑飞行,苏媚烟就算敌不过肥遗,也可以全身而退,可是偏偏这里受了墓穴主人的禁制,始终无法驾驭飞剑,全凭体术躲闪,远远及不上肥遗的风驰电掣。

苏媚烟连连遇险,到了这个时候,再也没有躲闪的余地,她一旋身,想要跳向左侧,不料力量传到足踝,突然一阵剧痛,女子旧伤复发,闷哼一声,摔倒在地,但觉狂风压顶,利爪呼啸而下。

眼看落入蛇爪,忽听一声尖叫,如鹰叫,似凤鸣,肥遗爪子一缩,忽地放过女子,腾身而上。

苏媚烟死里逃生,抬头看去,一只半鹰半凤、羽毛绚烂的大鸟,压着肥遗连抓带啄。

苏媚烟认出这是小姬变化的鸾鹰,也是一种厉害的猛禽。鸾鹰占据了高处,拼命压制肥遗,不让它昂首高飞。蛇妖尽管厉害,可是处于不利地形,爪牙无所施展,幽冥鬼焰也没有用武之地,仓促之间,居然落了下风。

双方凌空纠缠,斗得十分激烈,鸾鹰羽毛乱飞,不时发出尖锐的叫喊,激昂有力,让其他的两个人热血沸腾。

斗了片刻,蛇妖一声怪叫,身子斜向上窜,鸾鹰慌忙转身,伸爪来抓它的脖子。可是只顾蛇头,却忘了蛇尾,蛇妖这一窜不过是诱敌,鸾鹰中计追击,它的蛇尾已经落在了有利的位置。嗖的一声,蛇尾倒卷而出,像是一条强劲有力的长鞭,狠狠抽中了鸾鹰的翅膀。

第三十九章 斗蛇

鸾鹰发出一声惨叫,整个儿飞出了十多丈远,砰的一声,撞在了坚硬的冰墙上,青气翻涌,小姬暴露出了原形,贴着冰墙滚了下来,口吐鲜血,披头散发,还没站起身来,狂风大作,肥遗又扑了上来,蛇眼迸射凶光,大嘴一张,绿火涌现,苏媚烟相距太远,别说足踝受伤,就算有力气相救,也已经来不及了。

“禁!”小姬一声锐喝,双手结成印诀,两眼迸射奇光。双方目光一交,肥遗好似劈头挨了一棍,发出一声怪叫,闭上嘴巴,向后飞窜。小姬则身子一晃,口吐鲜血,软绵绵地昏了过去。

小姬只凭一个“禁”字,居然击退了肥遗。苏媚烟一边看着,心中惊讶,联想以往种种,忽地有所领悟。

蛇妖盘旋了一周,恢复了神志。它怒火中烧,俯身冲向小姬,苏媚烟慌忙发出一道“闪电符”,击中了蛇妖的翅膀。

肥遗妖力强大,原本不怕闪电,可是生性骄横,小小受点儿冒犯,立刻掉过头来,瞪眼怒视女子。苏媚烟站起身来,招手高叫:“大蠢蛇,来呀。”

对手公然挑衅,蛇妖越发狂怒,咻的一声,身子一个盘旋,呼地冲向苏媚烟。

苏媚烟连发两道符咒,正要纵身后跃,不想一股钻心疼痛从足踝涌来,身子失去平衡,忽地歪倒在地。

肥遗尖叫一声,翅膀一收,像是一道黑电,呼啸着冲向女子。它曾经发下誓言,要把苏媚烟撕碎吞下,所以并不吐出邪火,只是伸出两只利爪。

人与蛇飞快地接近,女道者盯着爪尖,心里面一阵绝望。突然间,一团白光闪电飞来,不偏不倚,正中肥遗的脑袋。

这一击势大力沉,饶是蛇妖铜皮铁骨,也是脑袋一偏,轻微犯晕。那团白光迸碎飞散,化为星星点点。肥遗仔细看去,竟是拳头大小的一枚冰块。

它怒叫一声,转眼掉头,岳风站在不远,一手叉腰,一手掂着一大块寒冰,扯起嗓子大叫:“老爬虫,插了六把扇子,就想假扮蝙蝠吗?那两只爪子不会是假的吧,长得跟鸡爪子差不多,只配给你爷爷挠挠痒。还有你那身臭蛇皮,黑不溜秋的,就像是一只脏兮兮的大泥鳅,爷爷我最爱吃的两道菜,一道是干煸黑泥鳅,另一道就是清炖王八蛇,不过算了,瞧你那副蠢样儿,长的肉一定又腥又臭,丢在锅里顶风臭十里,除了拿去喂狗,什么用处也没有。”

还在落星谷的时候,岳风就是有名的毒舌,没办法,谁叫他的妖奴是金如意呢?要跟老鹦鹉斗嘴,非得搜肠刮肚,使出浑身解数不可。岳风打小儿练就了一张利嘴,这些年因为“开窍”的事情,心灰意冷,沉默了许多,不过但有机会,仍是嘲谑百出、一句话也不肯饶人。青原和吴子乔所以向他狠下毒手,一半是为了云若争风吃醋,另一半也是因为当年受过岳风的奚落,怀恨在心,逮着机会前来报复。

肥遗被冰块砸了一下,心里本就气恼,听了这几句话,更是暴跳如雷,突然忘了本来目的,丢开苏媚烟,展翅扑向岳风。

岳风一心引开肥遗,看见蛇妖飞来,举起冰块奋力掷出。这一次蛇妖有了防范,翅膀一挥,就把冰块扫开,但觉冰块砸在龙骨上面,竟是隐隐作痛,不由暗自诧异,心想这个小小人儿,居然能够砸痛自己,它尽管蜕化,可是仍然保有角蟒时记忆,蓦地想起来,当时这小子曾经屡屡割伤自己,这么一回顾,有如火上浇油,心里更加愤怒。

岳风掷出冰块,转身就跑,力量从小腹涌出,像是两股黏黏腻腻的冷流,灌入了他的双腿,跑起来就像是一阵狂风。

冰宫地方有限,肥遗翅膀一展,就已赶到岳风的上方,它俯冲下去,鬼爪如电,抓向岳风。爪子落下,岳风左脚一斜,忽向右窜,转折快得离奇,肥遗的爪子捞了个空,爪尖勾住地面,带起了一连串飞溅的冰渣。

肥遗又惊又怒,来不及转身,尾巴一甩,扫向岳风。岳风听到风声,高高跃起,蛇尾巴从脚下掠过,岳风双脚轻轻一点,落在尾巴上面,脚下像是装了机关,身子窜起老高,轻轻巧巧,落到一边的冰墙上面,他来不及下滑,仗着速度惊人,踩着冰墙,舍命狂奔。

才跑两步,身边阵风突起,肥遗的影子笼罩过来,岳风只觉腥气扑鼻,斜眼一看,肥遗的脑袋已经逼近。蛇妖发出一声尖利的怪叫,脖子突然变长,一口咬了过来。岳风眼看无法躲开,完全出乎本能,双脚在墙上用力一撑,一个跟头,反向肥遗翻去。

这一下不但突然,而且巧妙,肥遗一口咬空,就觉脖子一沉,岳风居然骑在了它的颈子上面。

蛇皮光光溜溜,几乎滑不留手,加上双方的速度快得离谱,岳风身下打滑,几乎掉了下去,好在他眼疾手快,双手齐出,紧紧搂住了肥遗的脖子,他使出金切,脚踢掌劈,狠下杀手,可是肥遗的妖身比角蟒更胜一筹,肌肤下妖力鼓荡,不断抵消金切的力量。

苏媚烟看见岳风挑衅蛇妖,明白他的好意,内心十分感动,但见肥遗冲向岳风,不由提心吊胆,一颗芳心砰砰狂跳,谁知双方一来一去,岳风居然骑上了飞蛇的蛇颈。苏媚烟又惊又喜,连声大叫:“岳风,挖眼睛,快,挖眼睛。”

岳风正愁出手无功,听到声音,更不迟疑,右手突出,食中二指有如匕首短剑,狠狠插向肥遗的左眼。

肥遗的头颈之间,是它攻击的死角,一般来说,决不容许有人靠近。但它蜕化不久,应敌经验不足,刚才袭击岳风,分明应该吐出鬼焰,可它挨了臭骂,心中恼怒万分,又脱不了角蟒的本性,但嫌烧死对手太过便宜,一心只想吞噬岳风,所以脑袋凑近,露出破绽,结果岳风闪转如电,竟在生死关头,跳上它的脖子。

这一来,肥遗陷入了困境,既不能撕咬,又无法吐火,爪子伸不到脖子,尾巴也差了两尺,抽不到岳风的位置,岳风的金切落在身上,尽管无法击穿皮肉,可是仍然疼痛难忍。正懊恼,左眼忽地剧痛,像是一把烧红的叉子深深插了进去。

咻,肥遗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它心里明白,如果放任岳风施为,右眼也铁定无法保住。于是展翅低头,估摸岳风的方位,使出全力,将脖子撞向冰墙。

岳风一击得手,又惊又喜,万不料肥遗使出这样的狠招,但觉背脊撞上了冷冰冰的冰岩,数以千斤的力量向他压来。岳风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几乎夺口而出,好在体内的怪力遇强越强,一旦遇上外力,自然生出反击,刹那间,坚冰粉碎,雪尘飞舞,人与蛇都双双陷进了冰层深处。

苏媚烟看着目定口呆,只觉手脚发冷,心想岳风这下子一定完了。念头才转过,肥遗一拍翅膀,脖子紧贴墙壁,悍然向前推进,轰隆隆,坚冰纷纷垮塌,整座冰宫似也因此摇晃起来。

苏媚烟心中凄惨,闭上双眼,不忍再看。突然间,又听肥遗一声尖叫,叫声中透出恼怒与不甘。苏媚烟心头一动,张眼看去,这一看,欢喜得几乎叫喊起来。

蛇妖凌空翻腾,拼命摇头晃脑,在它的脖子上面,岳风半身是血,紧紧贴在那儿一动不动,只不过刚才那一番撞击拖拽,他从脖子上滑落了一截,再也够不到肥遗的眼睛。

肥遗又惊又怒,一转身,又向冰墙上撞去。之前一撞,岳风几乎变成一团肉饼,再撞两下,就算怪力加身,十九也要送命。他不待肥遗撞到,忽地松开蛇妖,跳上冰墙。

肥遗不防对手临阵逃逸,收势不及,仍是狠狠撞在墙上。冰墙垮塌了一片,蛇妖也是头晕眼花,不过好歹抛下了对手,消灭了隐患,它爪子一撑,从冰层里拔出脑袋,掉头一看,岳风借着光溜溜的冰雪向下滑落,去势如风,已经到了墙角。

肥遗有了前车之鉴,但觉这小人儿比泥鳅还要滑溜,比跳蚤还要灵活,一旦靠近,大有风险,当即吸一口气,对准岳风,吐出一股惨绿的火焰。

岳风感觉热浪扑来,慌忙向前一窜,贴地乱滚,幽冥鬼焰在身边燃烧,烧得冰雪也是嗤嗤作响。

岳风一个翻身,刚要爬起,忽觉头顶一黑,肥遗已经赶到,它蛇口怒张,蛇信摇摆,仅存的一只独眼,迸射出深深的怨毒。

咻,一大团鬼焰从蛇口中一窜而出,轰隆隆地冲向岳风。岳风使出全力,连翻带滚,连蹦带跳,可是肥遗蓄势而发,这一团火焰有如一个小小的太阳,飞来的时候,似乎还在不断变大。岳风窜出十丈,身边的热气依然不减,忽觉左腿灼痛,嗤的一声燃烧起来,皮肉焦糊的味儿顷刻弥漫了四周。

幽冥鬼焰是肥遗蛇腹里炼成的妖火,镕金焚石,遇水不灭,人若沾上一星半点,任何法子也休想扑灭,直到连人带魂,活活烧成灰烬。

第四十章 化神池

岳风沾上鬼焰,痛苦难忍,就地一滚,没有扑灭绿火,心里大骂:“臭王八蛇。”转眼一瞧,就在左侧不远,横了一池碧水,热气腾腾,正是“化神池”。在此之前,岳风紧记小姬的叮嘱,不敢靠近池水,可是鬼焰焚身之苦,实在胜过人间任何痛苦,心想如果真是入水便化,那也一了百了,好过被这妖火活活烧死。

这念头一起,岳风纵身一滚,扑通跳进了池里。

池水十分温暖,很快就把岳风包围。更加奇妙的是,刚一入水,腿上的鬼焰就熄灭了。岳风泡在水里,只觉说不出的惬意,从头到脚充满了泡沫,一种懒洋洋的感觉从心里扩散到了四肢。一时间,岳风漂浮水中,一根手指头也不想抬起。

哗啦,一个巨大的黑影从天而降,搅起了一片惊涛骇浪。

肥遗追进了化神池。

蛇妖瞎了一眼,真是生平从所未有的挫折。它对岳风恨之入骨,巴不得活吃了他,见他着火,心中欢喜满足,见他落水,心里又是一阵狂怒。它自负神通,目空一切,想也不想,也一头闯入了池里。

肥遗体格巨大,一旦入水,便将化神池占去了一半,它惟恐施展不开,收起翅膀,向着岳风冲来。岳风心中骇异,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一转身,尽力向水下潜去。

水池深不见底,双方一追一逃,转眼间深入了十丈。岳风口鼻窒息,肺部几乎快要炸开,若非怪力绵绵涌入四肢,几乎无法支撑下去。他掏出辟水珠塞入口中,奇怪的是,窒息的感觉并未消失,两颗鱼龙脑珠,竟也失去了效力。

正焦急,身后的水波由强变弱,岳风以为肥遗退走,忍不住回头看去,这一看,要不是身在水下,岳风几乎儿叫出声来。

肥遗的身躯正在变小,银色的翅膀飞快地溶化,两个爪子不住地萎缩,岳风看见的时候,已经小如两只鸡爪。更诡异的是,就连黑色的蛇皮也在片片脱落,脱皮的地方,露出了白色的鳞甲,上面花纹如锦,再也眼熟不过。

肥遗正以惊人的速度打回原形,变成了一条细细长长的水锦角蟒。岳风看得目定口呆,肥遗自己却蒙在鼓里。它如飞窜来,瞪着一只火红的独眼,死死盯着对手,恨不得一口吞下岳风。

岳风一旦停下,双方马上逼近,肥遗张口想要喷出火焰,但只喷出了一串细小的气泡。这一下子,蛇妖感觉有些不妙,它弹动身子,那样子似乎想要拍打翅膀,可是银翅早已溶化,肥遗不过白费气力,它有点儿惶惑,可更多的是焦躁,猛地张开大嘴,向岳风狠狠咬来。

短短的工夫,肥遗的身子缩小了十倍以上,回到了与焦雄飞合体前的状态。人与蛇的体形如今不相上下,岳风一闪身,五指张开,扣住了蟒蛇的脖子。

这一下,肥遗终于认清了现实,它失去了刚刚获得的力量,变成为一条普通的大蟒。

岳风忽也明白了过来,“化神”二字的含义,不是变成神圣,也不是把神仙化为乌有,这两个字是“化尽神通”的意思,肥遗的神通到了水下,统统化为了乌有。

这一条水锦角蟒,机缘巧合,吞噬了主人,吸光了妖灵,从而跨越了数千年的道行,成为了一只银翅的肥遗。肥遗已是蛇中之王,翅膀变成银色,地位更加不凡,只要再苦修千年,通身变成银色,就能一跃变成肥遗之王,成为蛇妖里数得出的狠角色。

可惜世事难料,因为一时之忿,肥遗冲进了化神池,这池水将它后天得来的妖力全都化为了乌有,留下的只有它天生的躯壳。尽管这样,仍是一条丈许长的大蟒蛇,况且本是水生水长的妖蚺,水性奇佳,刚被扣住了脖子,立刻扭转身子,刷刷两下,将岳风的身子死死缠住。

角蟒一旦使出全力,可以活活勒死一头水牛。它数千年的妖力得而复失,心里怨愤至深,恨不得吞噬天地,这会儿无处宣泄,全都用在了岳风身上,恨不得一口气把这小子勒成几段。

岳风只觉巨大的力量一波波涌来,身上的骨骼几乎快要折断,肺里的空气瞬间抽光,所有的血液全都压到了他的头上,他挥掌猛劈角蟒的身子,可是不知为何,“金切“在这水里也失去了效力,手掌砍中蛇皮,又被弹了回来。

有那么一瞬间,岳风几乎松开了角蟒的脖子。就在快要窒息的当儿,从他的小腹深处,涌出了一股粘腻的冷流。顷刻间,这一股力量流遍了全身,窒息的感觉大大缓解,力量传到了右手,岳风的五指又有了力量,他的手指向内收紧,清晰地感觉到了角蟒血脉的搏动。

角蟒不意猎物不弱反强,只觉一阵窒息,缠绕岳风的身子略略放松,冷不防岳风的右手穿了出来,指骨有如精钢,狠狠抠入了它的独眼。

角蟒一身鳞甲坚不可破,只有一双眼睛较为薄弱,这一下痛不可忍,蓄足了的气力一下子从眼窝里溜走了。蛇身突然松开,蛇头一扭,摆脱岳风的手指,想要全力逃脱困境。

可惜已经晚了。冰冷古怪的力量注满了岳风的全身,纵横鼓荡,冲得他肌肤生痛,这力量不吐不快,水锦角蟒首当其冲,活该它大大的倒霉。

岳风握紧了左拳,拳头划破池水,铁锤般击中了角蟒的怪头,激烈的痛楚,从蛇头一直贯穿到了蛇尾。大蛇出现了一阵剧烈的痉挛,它死命挣扎,长大蛇嘴,想要撕咬岳风,可是岳风的右手就像是一把铁钳,掐住了它的脖子,根本不容它靠近。

第二拳落下,角蟒脑袋一摆,吐出了一大串气泡。

岳风猛可意识到,角蟒铜皮铁骨,蛇头又是左右摇晃,借着水力化解了他的拳劲。他转眼一看,水池的围墙就在不远,白花花,闪亮亮,像是某种天然堆砌的玉石。

他拽着角蟒向墙壁冲去。大蛇瞎了眼睛,可是心里明白,凭借天生的本能,它感觉到了极大的危险,于是拼命挣扎,尾巴像是一条鞭子,不住划开潭水,拼命抽打岳风。岳风不为所动,此时此刻,那股磅礴的怪力,将他变得冷酷无情。

一人一蛇纠缠翻腾,砰的一声,终于撞上了石壁,岳风右手用力,将大蛇摁在了石墙上面。经过一番生死相搏,岳风几乎全身是伤,背脊仿佛撕裂,腿上传来阵阵灼痛,巨蟒缠过抽过的地方,剧烈的痛楚让他的身子一阵阵痉挛。

所有的愤怒化为了力量,涌上了岳风的左拳,拳头带着旋转的水流,冲向角蟒的怪头,将那三角脑袋,一拳抵在了坚硬的石壁上。

白石头硬得出奇,好似一面巨大的铁砧,角蟒的脑袋成了一块未成形的铁块,铁匠的大锤自然就是岳风的拳头。那拳头吞吐如裂云之电,精准得就像是马蜂的尾刺,每一拳都重重击在角蟒流血的眼睛下面,带起一股鲜红的血水。

怪蛇极其强悍,起初挨了拳头,还在拼命挣扎。可是对手毫不留情,一拳强似一拳,一拳狠似一拳,无可抵挡的劲力冲破了怪蛇的颅骨,搅动着它的脑髓。角蟒昏昏沉沉,渐渐失去了挣扎的力气,活是一个死物,贴在石头上面,任由岳风轰击。

岳风感觉得到,角蟒的挣扎在变弱,力气在衰减,手下的蛇身也在慢慢的松弛。这时间,他的身体也难受到了极点,体内的怪力似在与四周的温泉相抗。温泉里有一股力量,想要将怪力化为乌有,可是怪力去了又来,不但没有变弱,反而越来越强,将外来的力量冲开不说,更像是一个无形的巨人,愤怒得发癫发狂,一心想要冲破少年的身体。

岳风换了左手,握住了怪蛇的脖子,右手抓住了角蟒的身子,跟着使出全力,双手一分,啪,角蟒蛇骨脱落,脊椎断成两截,它浑身一软,整个儿瘫在了墙壁上面。接下来,岳风又是用力一拉,失去神力的蟒身一分为二,腥臭的蛇血喷涌而出。

乏力感再次拥来,每一次大量使用怪力,结果都会感到虚脱乏力,趁着力量还没有完全消失,趁早冲出水面,才是当务之急。

岳风丢开角蟒,双脚蹬水,向上冲去,上升中他回头看去,只见两截蛇身,就像是两根枯败的朽木,慢悠悠地向池水的底部沉去。

头顶越来越亮,乏力的感觉也到了极点。岳风两眼发黑,气血翻腾,肺泡里灌满了温暖的泉水。他不明白,到了这个地步,自己应该已经溺水而死,为何还有力气杀死一条水生的妖蚺。

转眼之间,接近了池水的表面,这时间,岳风突然听见了一个男子的声音。

焦雄飞已经死了,这座冰宫里面,怎么还有别的男人?

第四十一章 禁魂十三郎

岳风心头一动,忽地警惕起来,他放慢了上升的速度,无声无息地从水里冒了出来。

刚一冒头,空气灌入口鼻,体内那一股冰冷力量流转起来,将肺部的积水从他的胸腔里排了出来,顺着口鼻汹涌而出。岳风突然间又能呼吸,他害怕惊动了他人,极力忍住呕吐的冲动,一小口一小口地吐出积水。

他一边吐出积水,一边越过岸边看去。苏媚烟与小姬站在不远,就在他们对面,站着一个肥头大耳、满脸堆笑的老者。

温钊!岳风微微吃惊,跟着又松了一口气。他一直以为,温钊陷落在了旱魃之窟,被旱魃们撕成了碎片,谁知道,这老头儿竟是一个大大的老滑头儿,不但没有遇害,看他从头到脚,居然毫发无伤。

岳风看见熟人,正想出水相见,就在这时,一个念头忽又闯入脑海:“不对头,妖灵出现以前,冰宫的门户就已经关闭,如果温钊是那时候来的,为何刚才与肥遗大战,他始终没有露面?如果是之后来的,破开门户,势必惊天动地,为什么我一点儿动静也没听到?”

岳风不胜疑惑,心里闪过一丝不安,按捺住露面的冲动,鼻子以上露出水面,鼻子以下则沉入水底。

“温老大。”苏媚烟笑意妩媚,秋波流盼,“你突然冒出来,真是吓了我一跳。”

“罪过,罪过。”温钊两眼眯成两条细缝,里面闪动诡谲光芒,“吓着了苏仙子,小老儿的心里,真是比死了爹娘都难过啊。”

“少来花言巧语的。”苏媚烟扭动腰臀,媚态可人,脸颊红扑扑的,盯着老头儿,眼里似要滴出水来,声音极尽娇媚,就与动情时的**没什么两样,“温老大,你可太不老实,你呀,我怎么说呢,别的都好,就是太滑头了。我猜呀,我们前脚进门,你后脚就进来了吧?”

“不敢,不敢。”温钊色迷迷地扫视女子的酥胸,“其实呢,那些臭旱魃太难缠,温某人也差点儿送了命,我逃呀逃呀,周围臭烘烘的,全是旱魃的臭味,正绝望的时候,忽然嗅到了一丝香气,你猜是什么?”说到这儿,他打了个哈哈,不待苏媚烟答话,笑嘻嘻又说,“我仔细一闻啊,原来是苏仙子的体香。”

“扯你娘的臊。”苏媚烟脸色一冷,“你闻到老娘的屁香还差不多。”

这女子长了两张面孔,一张娇媚动人,一张冷艳粗野。温钊见怪不怪,笑嘻嘻顺着竿儿就爬:“说的是,说的是,如我们这些臭男人,出一口气那也是臭烘烘的,如苏仙子这样的大美人,放十个屁也是香喷喷的。我一闻到仙子的屁香,不,体香,呵呵,立刻跟踪而上,只因为那香气太过迷人,温某人脑子一迷糊,就钻进这冰窟窿里来了。”

“谎话连篇。”苏媚烟冷冷一笑,“温老大,如果你真是冲着我来,刚才我叫妖灵、肥遗逼得够呛,怎么也不见你出来逞英雄?”

“哎呀呀,苏仙子你有所不知,老头儿我别的都好,就是胆子太小。唉,一遇上什么事儿,立马僵手僵脚,成了一个木头人儿。妖灵一出来,我就吓成了呆子傻子,哪儿还有本事逞什么英雄?”

“温钊。”苏媚烟脸一沉,忽地冷若冰霜,“你少给老娘东拉西扯的,你这个王八蛋狗东西,藏在一边坐山观虎斗,等着其他人跟妖灵、肥遗拼个两败俱伤,你正好从中取利,夺取魂珠。”

温钊呵呵一笑,既不承认,也不否认。苏媚烟接着说道:“我早该想到了,你的破冥伞是一件异宝,伞面旋转起来,可以引起狂风,飞到空中,正是旱魃的克星之一。所以一行人里面,只有你真正不怕旱魃,可是藏着掖着,坐看其他人丧命,其行可鄙,其心可诛。

“这也算了,你进入冰窟,想必用了什么隐身法儿,神不知鬼不觉,躲在一边,又让我们给你当先锋,跟妖灵、肥遗拼命,等到岳风和肥遗同归于尽,你才冒了出来。不过,你既然胆敢出来,一定是想做个了结,杀光我们,独自霸占魂珠。”

岳风心头一沉,暗想我什么时候跟肥遗同归于尽了。不过仔细想来,他落入池水深处,久久没有动静,池边的人心中焦急,难免会生出许多不祥的念头。

温钊仍是眯缝小眼,咧嘴直笑,笑容亲切可掬,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歹意。笑了时许,他才慢慢说道:“说心里话,能够到达这儿,已经出乎温某人的意料,突破鬼蛟寒潭,已经十分不易,通过旱魃之窟,更是十分了得。到了这妖灵冰宫,遇上了肥遗蜕化,苏仙子和姬小哥能够全身而退,在下更是佩服极了。可惜啊,那位姓岳的小兄弟,屡次立下大功,克制强敌,到了最后,还是免不了跟肥遗同归于尽,在池水里化为乌有。”

听到这儿,岳风忽然明白了什么,众人站在岸上,看见肥遗进了水池,翅膀融化,体格变小,以为这池水真如其名,有溶仙化神的力量,肥遗强妖大怪,尚且抵挡不住,岳风小小人儿,更加不可能幸免。

“温钊。”小姬沉默良久,忽地冷冷说道,“你胡说八道,岳风决不会死。”

温钊看他一眼,笑容暧昧,淡淡说道:“姬小哥和岳小哥情投意合,伤心难过,在所难免,不过呢,死了就是死了,人死不能复生,姬小哥也不要过分难过。”

“你胡说。”小姬锐声大叫,“真正该死的是你。”叫到这儿,他的嗓音微微嘶哑,一抖手,扬起符笔。苏媚烟伸手按住他手,轻声说:“小姬,别冲动,我也相信岳风吉人天相,不过,先听老滑头说什么。”

温钊呵呵笑了两声,叹道:“还是苏仙子沉得住气,唉,我说了,到了这儿,已经出乎我的意料。不过,到了这个地步,两位的本事也使得差不多了,后面的难关,你们也指望不上了。本来呢,现在杀了你们也容易,只不过,我的兄弟们有点儿别的想法。”

“你的兄弟们?”苏媚烟一呆,芳心猛可一跳,隐隐明白了温钊话中的深意。

“是啊。”温钊呵呵一笑,一挥手,从不离手的肉红色囊袋落在地上,登时白气翻腾、人影晃动,转眼之间,温钊身后左右,多了十二个男子,高高矮矮,胖胖瘦瘦,容貌颇有几分相似,他们死死盯着苏媚烟,目光淫邪,笑容阴险。

“禁魂十二郎!”苏媚烟后退半步,脸上惨无血色。

“禁魂十三郎才对。”老二温刚尖声怪气地叫道,“好个骚娘们儿,见了小的,忘了老的,你这么快把温老大忘了吗?”

苏媚烟皱起眉头,大声说:“你们没有死。”

“我们当然没死。”老三温刑哈哈大笑,“只有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蠢蛋,才会相信鬼蛟杀光了十二郎。”

“不错。”老四温利笑嘻嘻说道,“温老大,你真是神机妙算,这一下一石二鸟,破了天尊古墓,毁了猎魂五派,从今往后,猎魂这一行,全都是我禁魂派的天下,什么搜魂派、炼魂派、勾魂派,统统他妈的都是是狗屁。”

温钊摸了摸嘴唇,呵呵直笑。苏媚烟雪白的双颊上涌起一股血红,涩声说道:“温钊,你诈称弟弟猎魂死难,设计召集其他五派,结果却把这十二个鼠辈藏在乾坤袋里,等到其他五派破了古墓禁制,就算不死,也必然元气大伤,那时候你们十二个鼠辈一起跳出来,谁又能挡得住?哼,那时候,魂珠当然是你的。可恨欧人俊早已看出破绽,我一念之仁,让你蒙混过去,要不然,通过旱魃之窟,你十二个弟弟至少要死一半。”

“好狠辣的女人。”老五温创盯着苏媚烟的胸部,啧啧叹气,“不过我喜欢。”

“欧人俊算什么?我要杀他,易如反掌。”温钊笑了笑,淡淡说道,“这一路过来,最难缠还是焦家兄弟,就算别的人统统死光,只要他两个人蛇俱全,禁魂十三郎联手,也未必能稳占他们的上风。其次呢,就是苏仙子你了,留着你实在是个祸患,不过我这些兄弟怜香惜玉,实在舍不得杀你。”

苏媚烟听出他话中的恶意,不自禁倒退一步,厉声叫道:“温钊,你我都是一派宗主……”

“这样岂不更好。”温刚嘎嘎奸笑,“宗主对宗主,棋逢对手,将遇良才。”

“好个将遇良才,这一仗可得好好打一打。”老八温刽yu火焚身,呲牙咧嘴地淫笑,“老子非杀得这娘们儿丢盔卸甲不可。”

“老八你先别说嘴。”老七温剑盯着女子馋涎欲滴,“这女人天生的浪货,待会儿浪起来,谁丢盔弃甲还说不定呢。”

“哈,这就叫做十三郎大战苏仙子,温老八苦斗不过关,我温老九接着来酣战。”

“温老九你少放屁了,老子枪挑一条线、棍扫一大片,哈,待会儿叫你开开眼。”

第四十二章 突袭

温钊一本正经,假装咳嗽两声。老二温刚应声会意,笑嘻嘻说道:“大伙儿急什么?苏仙子也是一派宗主,大家不要太过失礼,所谓长幼有序,我们按年纪、按资历,从小到大挨个儿地服侍她,包管叫她舒服满意,要不然,传到外面去,别人还说我们不讲规矩。”

“说的是,这次温老大立了头功,理应拔这个头筹。”

“温老大有福了,听说这小娘们儿外表*.*,其实守身如玉,没准儿还是个处女。”

“处个屁,哪儿来的什么处女?这个骚娘们儿,我要的就是她这股子骚劲儿。”

温家兄弟肆无忌惮,把对方当成了笼中鸟、网中鱼,你一句,我一句,只图口舌之快,污言秽语层出不穷。苏媚烟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心里羞愤难忍,忽地后退半步,举起符笔。

温家兄弟人多势众,一边胡言乱语,一边二十多只眼睛盯着猎物。苏媚烟一动,登时白光连闪,飞出七八只白森森的圈子,圈子忽大忽小,快似闪电。

苏媚烟出笔如风,笔尖光芒闪动,一口气打落了三只,可是,仍有五只禁魂圈上了她的身子,分别箍住了她的双手、双脚和纤纤细腰。这圈子鬼蛟也经受不起。苏媚烟纵有通天的本事,也吃不消五圈加身,她身子一晃,登时摔倒在地,脸色苍白如死,冲着小姬尖叫:“小姬,快,杀了我。”

苏媚烟宁可自尽,也不愿意受辱于这一帮禽兽,小姬也明白这个道理,他举起笔来,对准了苏媚烟,可是不知为什么,在此之前,他对这个女人只有厌恶,真到了取她性命的时候,忽又有些于心不忍。

这一犹豫足以致命,两只禁魂圈飞来,分别箍住了小姬的双手,少年摔了出去,面红耳赤,挣扎不起。

温家兄弟志得意满,齐声发出怪笑,一个个摩拳擦掌,向着苏媚烟缓缓走去。

岳风藏在水里,听着看着,真是血脉贲张,怒火中烧,温家兄弟的阴险无耻,真是生平从未见过。青原、吴子乔尽管下贱,比起这群人来,也是远远不及。眼看苏媚烟躺在地上,一扫往日的骀荡风采,水杏似的眼睛里透出深深的绝望。不知怎么的,岳风胸口一闷,一股热血直冲脑门。

哗啦一声,他从水池里跳了出来。

温家兄弟淫虫入脑,眼睛心思全都投注在苏媚烟身上,根本没有料到岳风不但活着,而且一直潜伏在旁。

岳风怪力加身,行动闪转如电、温家兄弟听见水响,他已经赶到身边,迎面撞上了温刚。温老二刚刚转身,岳风飞起一脚,踢中了他的小腹,温刚痛得弯下了腰,岳风的膝盖突出,有如一根钢柱,顶在了温刚的面门上。

这一击十分狠辣,温刚鼻梁折断,脸骨坍塌,哼也没哼一声,就已经昏死过去。岳风眼看温家兄弟作势扑来,想也不想,抓起温刚的衣襟,奋起神力抡了一圈,老五温创首当其冲,惨被扫翻在地。岳风以寡敌众,出手绝不容情,温创刚刚落地,岳风的脚尖已经揣进了他的心窝,温创应脚飞出一丈多远,一口鲜血夺口而出,天空中好似下了一阵血雨。

老八温刽一闪身,拦在了岳风前面,他嗷嗷怪叫,来不及使用道术,向着岳风一拳捣来。岳风一闪身,将温刚向前一送,叫声:“给你。”温刽来不及转念,下意识收起拳头,接过兄长,冷不防岳风上面送人,下面的左脚好似一条毒蛇,嗖地钻入了温刽的下身。

温刽的惨叫声惊天动地,飞出一丈多远,双手捂着下身,指缝里流出血来。禁魂十三郎里面,但数温老八最为淫恶凶毒,生平坑害了无数女子,污辱苏媚烟就是他的主谋。这一下他断了淫根,可算是遭了现世的报应。

不过两个照面,禁魂十三郎倒了三个。温家兄弟都是圣道五品以上,道术体术非同小可。如果严阵以待,十个岳风也要完蛋。奈何岳风背后偷袭,攻了众人一个措手不及,而且怪力加身,行动快得离奇,出手狠辣刁钻,一拳一脚,力量可以降狮伏虎。

温家兄弟连连折损兄弟,都是怒火中烧,急于报复,争着抢着要跟岳风算账。可是岳风只有一个,温家的却有十人,二十只手脚一时并出,纠缠一处,全无章法。

岳风孤身迎战,对方越乱越好。他趁着乱局,旋风般一个转身,金切,一掌落在了老七温刺的左肩,温刺一声惨叫,肩头的伤口血泉喷涌,一条手臂像是风吹的落叶,随着岳风的掌风飘出了老远。

老九温剑目眦欲裂,尖声怪叫:“宰了……”他字还没出口,岳风脚尖抡起,像是一把弯刀,削过他的脸颊,温剑的下巴不知去向,舌头忽吞忽吐,发出咕噜噜的怪响。

温刺、温剑东倒西歪,温家的阵势出现了一个缺口,岳风一个箭步穿了过去,身子一晃,赶到了苏媚烟的面前。

女子本已绝望,忽见他神兵天降,真是喜极而泣,忽又见温家兄弟纷纷举起符笔,又不由得失声惊呼:“小心……”话没说完,风火雷电一时并出,九道极厉害的符咒,一丝不落,全部落在了岳风的背上。

苏媚烟心口一闷,眼前发黑,以为岳风这一下必然飞灰湮灭,连尸体也不会留下。谁知道,符咒落在岳风身上,就像是星星之火遇上了无量之水,嗤嗤声接二连三,所有的电光火焰,统统消灭无痕,岳风的身体里似乎藏着某些力量,将这些大能统统吸了进去。

不止是苏媚烟惊奇万分,温家兄弟也是目定口呆,他们含恨出手,刚才的符法,就是差一些的天道者也不敢以身体硬挡。岳风不但挡了下来,而且安然无事、毫发无伤。

这简直就是咄咄怪事。

岳风来不及多想,右手一伸,抱起了苏媚烟,趁着温家兄弟发愣,窜前一步,又抓起了小姬。

嗖嗖嗖,几只白圈子飞了过来,一只套中了岳风的脖子,其他的几只,套中了他的双手双脚。

温家兄弟谨慎为要,这一下,把所有的禁魂圈一起掷出,就算是一只肥遗,套上这些圈子,也得手忙脚乱,折腾一个够呛。谁知道,岳风圈子上身,不过踉跄了一下,跟着奔跑如飞,向前狂奔。

温家兄弟又惊又怒,纷纷施法行咒,遥控那些禁魂圈,可是不知怎么的,那些圈子一到了岳风的身上,统统失去了神力,不听主人使唤,彼此间互相撞击,叮叮当当,岳风戴在身上,就像是带着一串手镯与脚环。

小姬不胜惊奇,失声叫道:“哎呀,你不怕禁魂圈?”

岳风也觉惊讶,还没明白过来,忽听一声狗叫,斜刺里窜出一头巨大的鬣狗,浑身棕红长毛,长五尺,高三尺,看上去像是一只小马驹,鬣狗血口大张,露出一排排白森森的牙齿。

岳风的心里一阵糊涂,古墓深处,哪儿来的鬣狗?但那条狗快得惊人,一晃眼就到了他的面前。

“金切!”岳风一脚扫出,快如旋风,利如刀锋,可是鬣狗一转身,居然躲开了致命一击。

一声狗吠,尖利的犬牙咬上了岳风的小腿。岳风不由心往下沉,可是很奇怪,他并没有感到撕咬的剧痛,恰恰相反,鬣狗的大嘴慢慢融化,化为飘渺的白烟,大狗呜咽一声,松开岳风,向后跳出,一眨眼的工夫,半个狗头不知去向。

“哇呀!”远处传来一声惨叫,岳风应声看去,老六温则手持符笔,口吐鲜血,笔尖一股白气,连接着鬣狗的身躯。

“幻身?”岳风恍然大悟,这头鬣狗是老六温则的幻身,幻身本是灵体,无怪这样迅速。可是看情形,幻身咬中了岳风,反而吃了大亏。

叮叮当当,岳风身上的禁魂圈统统掉了下去。这声音传入耳中,岳风忽地明白过来:他从池水中出来,身上池水未干,那池水可以化尽神通,涂在身上,无异于天底下最厉害的防御。温家兄弟的道术、法宝击中岳风,均被池水化解,道术惨被吸收,几只禁魂圈一沾池水,更是变成了破铜烂铁。

身边电火乱飞,好几道光芒击中岳风,可是没有一道发生作用。

岳风猛可意识到,他其实拥有很大的优势。如果道术失去作用,只凭体术交锋,自己未必会输。

他放下苏媚烟和小姬,一转身,迎向了围上来的劲敌。

一切道术无效,温家兄弟不知缘故,全都乱了心神,只是下意识跟在后面追赶,忽见对手停下身形,都是微微一愣,刹住脚步。

这一愣之间,岳风已经冲了上来。

“金切!”岳风腿如疾风,扫向老三温刑。

“烈焰神锋。”温刑下意识挥笔,一束“神火符”扫向岳风,火焰落到岳风身上,嗤的一声消失不见。岳风的脚尖划空而过,温刑五指一凉,跟着剧痛钻心,五根指头连带符笔,全被对手的腿力切断。

第四十三章 下潜

温刑发出一声惨叫,接连后退两步,这时岳风一旋身,左腿势如大斧,向他当胸劈来。

“金切。”温刑无奈之下,只能以牙还牙,两人两条腿凌空交锋,叮的一声锐响,竟然像是刀剑相击。

温刑只觉一股剧痛从腿骨窜起,紧跟着一股巨力涌上身来。他身不由主,向后飞出,落地时低头一看,几乎儿昏了过去,他的小腿不知去向,竟被岳风生生斩断。

温刑的惨叫声响彻冰宫,可也提示了其他的兄弟。温钊最先明白过来,大声叫道:“道术不管用,用体术。”话音未落,岳风的手刀扫了过来。

“岩封。”温钊大喝一声,元气贯注全身,肩头奋力顶出,嚓,岳风掌缘扫过,温钊衣服开裂,下面的肌肤多了一道浅浅的血痕。直到这个时候,温家兄弟才有人承受住了岳风的一击,其他的人看在眼里,无不信心大增。

温钊忍痛转身,膝盖顶向岳风,可是顶了个空。岳风一击便走,根本不肯恋战,身子闪电滑出,他的心思敏锐得出奇,不用眼睛去看,也能清楚地感知到空气中拳脚劲风,他腰身以古怪角度扭曲,就像是一条灵动的飞蛇,躲开一连串拳脚,左脚像是一条长枪,嗖地刺入了老六温利的小腹。

温利的面庞一阵扭曲。可是,岳风没有刺穿了对手的感觉,反而感到脚尖陷入了一堆泥沙,一股强烈吸力,将他的左脚牢牢吸住。

岳风心叫不妙,定眼看去,温利面露狞笑,眼里透出一股怨毒,他的双手使劲一合,十根指头,死死扣住了岳风的小腿。

剧痛顺腿传来,岳风大喝一声,就势跳起,身子处在半空,以奇怪方式扭曲,右膝化为铁锤,扑的一声,顶中了温利的面门。

温利一心困住对手的左脚,不防岳风使用金切扭曲身形,以膝顶正面攻击。他只觉剧痛贯脑,眼前发黑,可他生来一股蛮劲,尽管痛不欲生,双手始终抱住岳风的左腿不放。

“呀。”老十一温荆扑了上来,左脚斜斜劈下,这一脚力量十足,势要将岳风剖成两半。

岳风受困于人,不能自由动弹,可是生死关头,他的心境格外空灵,意念进入金相,身子化为流动的水银,应着温荆的腿势变化扭曲,对方的脚尖,贴着他的胸口扫过,带起了一溜醒目的血花。

剧痛冲击着岳风的神志,可是紧要关头,他也把握到了对方的一丝破绽。温荆左腿踢人,右腿伫立原地,就在前方不远,岳风咬紧牙关,扭转腰身,手掌一抡,贴地扫了过去。

“我伤着他了……”温荆踢中了岳风,心中生出一阵狂喜,他的欢呼声刚刚出口,冷不防右腿一凉,一股剧痛汹涌而上。

温荆身子一晃,噗通栽倒在地,低头看去,右边的小腿躺在五尺开外,伤口齐齐整整,如遭刀砍斧劈。温荆的欢呼还没结束,就化为了一声可怕的惨叫。

温荆的嚎叫声中,温利终于昏了过去。岳风拔出脚来,一个跟斗翻身站起,只觉胸口疼痛难忍,左腿仿佛不再属于自己。他来不及多想,纵身向后跳出,眼角余光所及,老十二温刿正向地上的苏媚烟扑去。

岳风想也不想,左脚踢出,温刿回手一挡,谁知岳风左腿受伤,这一下只是虚晃。温刿举手的时候,腋下露出了破绽,岳风目光锐利,左脚忽地收回,右膝闪电窜起,正中对手的左肋。

膝盖下传来肋骨折断的声音,温刿口血狂喷,飞出两丈多远,五脏好似火烧,一时半会儿爬不起来。

岳风一转身,怒视剩下人等。这一阵电光石火,好似秋风扫荡落叶,温家兄弟自从出道以来,从来没有遭受过这样的挫折。老二昏死多时,老三、十一双双断了腿,老六幻身受创、殃及本人,老五的胸口多了一个大洞,老四有出气没进气,老七断了手,十二断了肋骨,老九少了下巴,老八更是成了废人,从此以后碰不了女人。

禁魂十三郎横行一时,这一下伤了十人,只有老大温钊、老十温刹,老十三温剽还算完整。望着浑身是血的岳风,三个人仿佛看到了九幽地狱的一尊恶鬼,惊讶愤怒之外,还有一股无法遏制的恐惧。

岳风的眼前微微晕眩,双脚一阵发软,刚才打斗的时候全然忘我,这时停歇下来,才发现这一次消耗之大,胜过了以往的任何一次。胸前的伤口一阵抽搐剧痛,这一道伤口十分凶险,若非应变及时,几乎开膛破肚。他的左腿也被温利抓伤,血流如注,已经无法再战,还有之前和肥遗搏斗时所受的内伤外伤,这时趁火打劫,居然一起发作

他打量对手,尽管只剩三人,个个都不是庸手。温老大最难对付,刚才岳风全力出手,只在他身上留下一道浅浅的伤痕,其他两人能够幸免,想必也有过人的灵活。之前两次得手,胜在出其不意,如今对手严阵以待,要想取胜十分艰难。更要命的是,他感觉皮肤上的池水正在迅速地蒸发,失去了这一层障碍,对手的符法、幻身,马上就能要了他的小命儿。

温钊目光闪动,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慢慢举起符笔,笔尖闪动电光。

事到如今,只有一个地方可去。岳风一咬牙,抄起小姬和苏媚烟,不待对手有所反应,扑通一声,跳进了化神池里。

一道电光破空飞来,紧跟着岳风钻入池水。嗤,电光消失不见,温家兄弟赶到化神池边,温刹、温剽正要跳下,温钊喝道:“不可!”伸出双手,拦住两人。三人站在岸边,目光阴沉,眼看着岳风向池底沉去。

苏媚烟和小姬一入池中,身子其软如绵,就连潜水的力气也失去了。岳风知道两人受了化神池的克制,耽搁一久,必然没命。

他浑身是伤,疲倦万分,自忖这么下去,怕也支撑不了多久。抬眼望去,温家兄弟站在岸边,身影若隐若现。如果三人进入池水,水下相搏,岳风一定可以胜出。可是温钊狡猾无比,显然已经悟出了池水的奥妙,始终不肯下水,只是守在岸边。

岳风心中暗骂,张目凝视水下,猛可想起,角蟒的尸身沉没以后,不知道因为何种缘故,再也没有漂浮起来。他仔细感知,池底深处,隐隐传来一股吸力,尽管十分微弱,可是绵绵不绝。

“难道说,池水下面竟有出路?”这念头十分大胆,就连岳风自己也不敢相信,可是敌人守在岸上,无论进退,均是不免一死,而且那伙兄弟都是色中饿鬼,苏媚烟就算一死,也休想死得干净。

突然间,岳风有了决定,他奋起力气,抱着两人向池底冲去。

池水深不可测,潜了足足三分多钟,也没有碰到池底,只有那一股吸力隐隐约约,始终不曾停歇。

岳风几乎快要绝望,他的肺部灌满了水,窒息的感觉越来越强,就连那一股无匹的怪力,似乎也在慢慢地削弱。手里的两个人好像死了一样,岳风根本感受不到他们血脉的流动。

一旦进了化神池,无论道者妖怪,法术统统失效,如果没有岳风的怪力,下潜到如此深处,根本就是死路一条。

温暖的池水包围着三人,可是,水中的三人已经陷入了绝境。

突然间,岳风看见了一点光亮,那光亮十分微弱,但对岳风来说,简直就是希望之火。他使出全力,冲向光亮的所在。赶到那里的时候,岳风惊奇的发现,那里有一个深深的隧道,池水透过隧道流走,生出一股吸力,将池水中的固体吸到隧道附近,角蟒的尸体就在附近,看上去古里古怪,只叫人毛骨悚然。

岳风顾不上多想,他已无处可去,心知稍稍迟慢,怀里的两人必然送命,于是一咬牙,钻进了隧道。

隧道里微弱有光,似乎来自隧道的尽头,如果那儿有墙壁拦路,三个人必然死在这一条隧道里面。

潜了二十来丈,突然间,隧道到了尽头,悦目的光亮从头顶洒落,仿佛是来自天外诸神的圣光。

岳风已经筋疲力尽,使出余下的力气,一半靠着浮力,急速向上升去,他心里明白,到了这个时候,一秒钟的耽搁,就足以致命。

光亮越来越近,突然一声水响,岳风终于破水而出,刺眼的强光几乎让他睁不开眼睛,他不辨东西,胡乱蹬水,突然间,他看见了实地,拼命爬了上去,放下怀里两人,冲着地下,大口吐出肺里肚里的积水。

吐了两口,回头看去,首先入眼的是苏媚烟,女子衣裙散乱,紧紧贴着丰满起伏的胴ti,尽管脸色苍白,身段仍是惹火,岳风看在眼里,不由热血沸腾,他按住苏媚烟的小腹,那儿平坦光滑,柔腻有如羊脂软玉,岳风竭力按捺心跳,运劲一推,苏媚烟登时吐出一口浊水,女子的嗓子里起了一阵剧烈的咳嗽,两眼紧紧闭合,仍然未从昏迷中清醒。

第四十四章 雌雄难辨

岳风松了一口气,以极大的心力,将目光从苏媚烟的身子上挪开,一转眼,落到了小姬的身上。这一看,他仿佛挨了重重一击,瞠目结舌,几乎怀疑是在做梦。

地上没有小姬,只有一个绝色少女,年纪十四五岁,穿着一袭淡紫色的衣裙,她的身段还没长成,比起苏媚烟稍显单薄,面孔尽管稚嫩,可是已经有了颠倒众生的本色,只论秀美精致,苏媚烟也要逊她一分,何况少女还是闭着双眼,长长地睫毛浓密挺翘,像是两只小巧的扇面,眼线细长飘逸,让人一瞧之下,便会无端幻想:这双眼睛一旦睁开,又该是如何的妩媚动人。

岳风分明记得,他将小姬挟在左边的腋下,为什么穿过一个隧道,相貌平平的小姬变成了一个容光绝世的少女。这真是一件咄咄怪事!岳风揉揉了眼睛,没错,少女躺在那儿,一动不动,不知死活。

岳风想起了溺水一事,一时顾不得多想,上前按住小姬的小腹,推向她的胸口,指尖所及,少女胸部凸起,有着惊人的柔滑与弹性。

“咕!”一口水从小姬的口角涌出,少女口鼻之间,忽又有了呼吸

“岳风。”一边传来苏媚烟虚弱的声音,岳风转眼看去,女子躺在那儿,两眼盯着他似笑非笑,一种说不出的情愫从眼里流淌而出,直叫岳风口干舌燥,心子砰砰乱跳。苏媚烟见他神情,心里百味杂陈,长长叹了口气,轻声说,“谢谢。”

“苏姑娘……”岳风还没叫完,苏媚烟拉住他手,笑道:“还叫这么生分么?岳风,你叫我姐姐吧,有你的这样的好弟弟,我的心里说不出的欢喜。”

岳风一怔,笑道:“好啊,有你这样的好姐姐,我见了谁,也能好好炫耀一下。”

“有什么好炫耀了。”苏媚烟微微苦笑。

“怎么没有?”岳风笑道,“苏姑娘,不,姐姐可是天底下第一大美人。”

“胡说。”苏媚烟白他一眼,心里却是甜丝丝的十分受用,“天底下的美人儿多了去了,你只是没见过世面罢了,如果见了世面,姐姐这幅样子,只怕一钱不值。不说远的,这个小姬姑娘,将来长大了,也要比我美丽得多。”

“小姬姑娘?”岳风心跳加快,冲口叫道,“苏,不,好姐姐,这个女孩真的、真的是小姬。”

“错不了。”苏媚烟轻轻把手递给岳风,岳风伸手接过,但觉柔滑如丝,更有一股虚脱之后的娇弱无力,他的心子砰砰乱跳,垂下眼皮,不敢去看苏媚烟的眼睛。

苏媚烟见他这样,心里只觉好笑,说道,“岳风,你还不明白吗?这女孩子会变化术,变成了小姬的样子。可是一入化神池,一切神通化为乌有,变化术自然也不例外,她法术被破,自然露出了原形。”

岳风回头看向少女,小姬半昏半醒,睫毛微微颤动,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红晕,越发显得秀丽可人,叫人只想与之亲近。

岳风的心里如释重负,谢天谢地,他终归还是喜欢女生的。小姬尽管变化了容貌体态,可是,骨子里的女人味儿,遮不了,掩不住,岳风依然可以深切地感知。

“她真的是小姬?”岳风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在妖灵冰宫的时候,我的心里就有些怀疑。第一,变化术是天道六术之一,天下学的人不少,精通的人却没有几个。变化的天赋小半来自修炼,一大半来自遗传,可是据我所知,姬凤鸣两口子,全都不会变化术。第二,如果她是姬凤鸣的女儿,为什么不会镇魂歌,那时肥遗与我相持,生死紧要关头,如果她会镇魂歌,一定不会故意藏私。所以我敢断定,她不但变化了容貌,而且根本不是姬凤鸣的儿女。”

岳风吃了一惊,叫道:“那她是谁?”

“我说两件事,你先猜一猜。”苏媚烟抿嘴一笑,“第一件事,妖灵不敢近她的身。”

岳风点头说:“是啊,这件事可真怪。”

苏媚烟看他一眼,心想,你又何尝不奇怪。想了想,又说:“另一件事,她面对肥遗,只用一个‘禁’字,居然击退了那只蛇妖。”说到这儿,她见岳风茫然不解,于是轻轻摇了摇头,叹气说,“好弟弟,你听说过‘天狐遁甲’么?”

“什么?”岳风目定口呆,冲口而出,“你、你说小姬是一只狐妖?”

“不。”苏媚烟摇头说,“她不是狐妖,她是狐女。”

“狐妖,狐女?”岳风的心里一阵糊涂,“这有什么分别吗?”

“尽管一字之差,里面的分别可大了。”苏媚烟笑了笑,盯着小姬的俏脸,轻声说道,“这一座化神池,对于道者固然有害,但至多不过暂时失去道力,可是对于妖怪,却是大大的灾星。这世上,除了寥寥几个妖王,绝大多数妖怪,到了化神池里,所有的妖力都会被池水化掉,数千年修行毁于一旦,失去所有的神通,变回无知无识的混沌状态。如果小姬真是狐妖,那么,她这会儿一定会变成一只毛茸茸的大狐狸。”

岳风心头一动,转眼看去,小姬躺在那儿,从头到脚都是一个地道的女人。岳风十分纳闷,有一种掀开她的裙子,看一看有无狐狸尾巴的冲动。好容易把这冲动按捺下去,只听苏媚烟接着又说:“小姬所以不会变形,只是因为,她不是纯血的狐妖,而是半狐半人,她是狐神蓬尾的后代,还在远古时代,她的祖先与道者混血,脱掉了兽胎。”

“狐神蓬尾?”岳风听说过这个名字,很小的时候,母亲就曾经告诉过他:狐神蓬尾是有史以来最强大的妖怪,它曾在首阳山筑起王城,统帅亿万妖怪,与道者的大军一决雌雄。

“岳风,你知道道祖支离邪的四大弟子吧?”苏媚烟问道。

“知道。”岳风扳起手指说,“木神勾芒,金神蓐收,火神朱明,水神玄冥。”

“没错,这四位人尽皆知,不过……”苏媚烟顿了顿,神色严肃起来,“很少有人知道,支离邪还有一个弟子,你知道是谁吗?”

岳风念头一转,忽地夺口而出:“狐神蓬尾?”

“你真聪明。”苏媚烟轻轻点了点头,叹气说,“可是你知道么?蓬尾不但是支离邪的弟子,还是他的情人,她为支离邪生下了孩子,后来的狐神后裔,全都流着道祖之血。”

“道祖跟狐妖?”岳风咽了一口唾沫,“那个,口味也太重了吧?”

苏媚烟嗤的笑出了声,拍了岳风一掌,笑骂道:“你小小年纪,从哪儿听来的这些混话?”

岳风摸了摸头,讪讪说道:“谷里的男孩子,没事儿就喜欢讨论男啊女的,还有许多混话,姐姐听了怕也要脸红。”

苏媚烟双颊一热,啐道:“你们这些男人,打小就不是好东西。”

“是,是!”岳风倒也答得老实,他从小到大,就没认为自己是什么“好东西”。

他这么一回答,苏媚烟反而无话可说,白他一眼,又说:“道祖支离邪,后世的道者,全都将他奉为神明,把他说得光明正大,好像是一个了不起的圣人。其实这都是他们的一厢情愿,这位老祖宗的姓名里面有一个‘邪’字。他既然自号为‘邪’,行事为人,一开始就没有打算符合正道。就我所知,支离邪创立了道宗,收了道者做徒弟,可是,他最好的朋友,不是神龙,就是妖怪。他行事不拘小节,说话尖酸刻薄,最喜欢用恶作剧作弄他人,现在的许多笑话,不都是他如何捉弄四个徒弟吗?

“不但如此,支离邪一生之中,萍踪浪迹,居无定所,传说他跟许多女子有染,可是春风一度之后,这些女人再也见不到他的影子。世上许多家族自称有道祖之血,本也不是空穴来风。就是这个支离邪,他很少留恋人类的女子,但对狐神蓬尾情有独钟。妖怪们传说,支离邪得道以前,蓬尾救过他的性命,两人共同经历患难,有着很深的感情。支离邪得道以后,将道术传给了蓬尾,蓬尾也跟在他身边,随他东征西讨。妖怪们还说,直到道祖圆寂,两人也很少分开。

“不过妖怪的话从来没谱,道者对于这件事情,也是一向藏着掖着,不肯大大方方地承认。所以具体情形怎样,现在已经不可稽考。只有一件事千真万确,蓬尾的确和支离邪生下过孩子,而且还不止一个。这件事在支离邪看来,发乎性情,天经地义,可是在他的四个道者徒弟眼里,简直就是离经叛道、荒谬绝伦。支离邪在世的时候,他们不敢明目张胆的反对,支离邪一去世,他们就千方百计,想要除掉支离邪与蓬尾的孩子。可是蓬尾也不是省油的灯,两方面斗了几次,没有分出高下,后来四神内讧,道者世界发生了大战,对付蓬尾的事情也就搁置在了一边。不过从那以后,蓬尾和道者结下了仇恨,直接引发了后来道族和妖族的战争。”

第四十五章 狐女依依

说到这儿,苏媚烟看了小姬一眼,轻轻摇了摇头,发出无声的叹息,“狐神蓬尾是最厉害的妖怪,支离邪是道者之祖。他们的后裔,被古往今来的妖族尊奉为妖神。这些狐神后裔,兼有道者的身体与狐妖的法力,同时拥有了妖族漫长的寿命。他们的内心深处,并不把自己当成妖怪,就我所知,许多狐神后裔都与道者通婚。只不过,因为人妖混血的缘故,他们的生育十分艰难,每一千年只能生下一个孩子,有的后裔甚至于终身不育。所以蓬尾去世以后,狐神后裔不但没有增多,反而日渐减少。它们有的在首阳山修炼,有的隐居在人间,许多人就算见到了他们,也看不出他们的身份。”

她顿了顿,微微一笑,“说起来,我也是第一次看见一个真正的狐女,听说狐神后裔都是俊男美女、天下罕有的绝色,今天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可是奇怪。”岳风皱起眉头,大为不解,“她为什么自称是姬凤鸣的儿子?”

“我猜……”苏媚烟话没说完,小姬忽地弹身跳起,一把抱住女道者,将她扑翻在地,两个女子抱成一团,就地滚了两下,忽又双双分开。岳风定眼一看,忽然傻了眼。小姬不知去向,离他一丈远处,出现了两个苏媚烟。

“你们,你们……”岳风张口结舌,一时说不出话来。

“好弟弟,别信她。”左边的苏媚烟叫了起来,“她是假的,我才是真的。”

“胡说。”右边的苏媚烟叫道,“我是真的,她才是假的,好弟弟,你千万要相信我。”

“骚狐狸,我撕了你的嘴。”左边的苏媚烟咬牙切齿,扑了上去,右边的苏媚烟不甘示弱,一边抵挡,一边笑着说道,“贼喊捉贼么?骚狐狸,老娘可不怕你。”

两个女子一边叫骂,一边扭打起来,两人刚刚通过化神池,元气还没有完全恢复,身子颇为乏力,除了手抓口咬,再无别的能为,忽听嗤的一声,一个苏媚烟的胸衣被扯掉了一半,露出一大片雪白丰满的胸脯,她又气又急,反手抓出,刺拉一声,将对手的短裙扯了下来。

这阵仗太过香艳,岳风慌忙闭上眼睛,转过身去,一边揩着鼻血,一边心叫罪过,但听身后尖叫声、撕裂声不绝于耳,想象身后的无限春光,岳风心中酥痒、血脉贲张,几度想要回头去看,可又终归拼命忍住。

“好弟弟。”厮打声忽地停了下来,苏媚烟娇喘微微,大声叫道,“快来帮帮姐姐。”

另一个苏媚烟马上接嘴:“骚狐狸好狠,好弟弟,你快来帮我呀。”那声音是从喉头里发出来的,嘤嘤弱弱,近乎于哀哀**。

岳风忍不住回头看去,这一看,眼珠子几乎掉了下来,鼻血再次汹涌而出。两个苏媚烟几乎全裸,死死扭住对方不放,两人胸贴着胸、腿缠着腿,香艳销魂的地方,比起刚才更胜了十倍。

岳风慌忙转身,有气没力地叫道:“唉,你们两个,快把衣服穿上,唉,小姬,你再乱来,我、我可要生气了。”

“是呀。”一个苏媚烟叫道,“岳风,骚狐狸再乱来,你从今以后也别理他。”

岳风还没回答,另一个苏媚烟叫道:“不错,骚狐狸太可恶,好弟弟,以后有她没我。”

两人的腔调语气一模一样,岳风听不出任何破绽,心中又惊又气,忽地心生一计,大声叫道:“喂,你们忘了这是什么地方吗?万一、万一温家兄弟通过了化神池,看见你们这个样子,那还不是老虎见了羊吗?”

这话一说,地上扭打的两人心生迟疑,各各跳开,捡起地上的衣物,胡乱穿在身上,齐声说:“穿好了,好弟弟,你转过头来。”两人异口同声,说完以后,彼此狠狠瞪视一眼。

岳风回过头来,看见两人衣衫完好,长长松了一口气,伸手抹去额头上的牛毛细汗,说道:“小姬,你变化也没用。我有一个法子,马上叫你现形。”

两个苏媚烟又是异口同声:“什么好法子?好弟弟,快说,快说。”

岳风心里好笑,说道:“很简单,你们全都跳进化神池,谁真谁假,一瞧便知。”

话音未落,左边的苏媚烟立刻笑道:“好啊,谁不下水,谁就是王八蛋。”右边的苏媚烟应声一愣,脸上闪过一丝惊慌。岳风一个虎跳,猛扑上去,张开双臂,将她紧紧搂住,叫道:“小姬,还不现形。”

怀里的女子略一挣扎,忽又变得顺从,她轻轻叹了一口气,从头到脚,变回了狐女的样子,轻轻咬着嘴唇,盯着岳风怒道:“哼,偏心鬼,还不放开我。”

岳风放开她,后退两步,笑着说:“谁偏心了?”

“就是你。”小姬怒道,“我本想让这个骚女人大大的出丑,偏偏就你聪明,想出化神池这种馊主意来帮她出头。”

“小姬……”岳风满心委屈,正要辩解,少女冷哼一声,大声说:“谁是小姬,我可不是。”

岳风怪道:“你不叫小姬叫什么?”

少女抿了抿嘴唇,说道:“小姬是我变化后的名字,我变回了原形,当然得用本名。”

这时间,苏媚烟恢复了元气,取出符笔挥舞几下,使了一道“织衣符”,补好破损的衣衫,她听了这话,站起身来,笑盈盈说道:“狐神后裔,不是姓胡,就是姓李,你姓胡还是姓李?”

“我姓胡。”少女悻悻说道。

“胡什么?胡小鸡?”

“呸。”少女啐了一口气,看了一眼岳风,忽地双颊微微泛红,忸怩说,“我叫胡依依,你,你也可以叫我小七。”

岳风怪道:“干吗叫小七?”

“我有六个姐姐。”依依扁起小嘴。

“咦。”苏媚烟目光一亮,脱口说道,“你是……”话没说完,依依两道目光锥子似的扎了过来,苏媚烟心知她不愿泄露家世,笑了笑,住口不语。

岳风并不知道两人的暗斗,叹了口气,说道:“小七,你也真顽皮,干吗冒充别人的儿子?”

依依摇头说:“不过凑巧罢了,我本来有事去玉京,路上遇到了姬凤鸣的儿子姬燕,那小子对我无礼,又吹嘘要来这里干一场大买卖。我一气之下,使了个法儿,让他昏睡了三天三夜,又偷了温钊写给他的书信,变成他的样子,来这儿碰一碰运气,看能不能找到绝品的魂珠。”

“我就奇了怪了。”苏媚烟微微一笑,“小七,以你的家世,还要魂珠干吗?”

“要你多管。”依依恨恨说道,“小七是你叫的么?不要脸的骚女人。”

苏媚烟笑笑说道:“你刚才假扮我的样子,也不比我好到哪儿去。难怪有人说,狐狸精天生又骚又媚,骚狐狸三个字,配你再也合适不过了。”

“骚女人,你想死了?”依依跳起来,柳眉倒竖,抽出符笔。

“行了,行了。”岳风忙打圆场,“这儿可是天尊墓地,不知道还有什么凶险呢。”

这一句话惊醒众人,刚才忙着打闹,一时忘了自身处境,转眼看去,这里乱石嶙峋,高高低低,大大小小,化神池所在的地方,只是乱石堆里的一处凹地。

光亮来自头顶,三人举目看去,那里星星点点,五颜六色,似有什么东西发出夺目的强光。苏媚烟看了时许,忽地轻轻说道:“你们看出来,发光的是什么吗?”

岳风瞧了又瞧,正感迷惑,忽听依依说道:“有什么看不出的,那不都是飞剑么?”岳风吃了一惊,头顶的光点数十上百,如果都是飞剑,岂不是有上百口飞剑?

苏媚烟沉吟一下,说道:“我们上去瞧瞧。”努了努嘴,手指远处的一堆乱石,三人攀爬上去,一片光华登时涌入眼帘,三人都是浑身一颤,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这里是一个巨大的石窟,洞壁刀砍斧劈,大有人工开辟的痕迹,地上乱石起伏,高低不平,可是无论乱石堆里,还是地面墙上,全都插满了长长短短、形形色色的飞剑,一眼看去,仿佛一片茂密参差的飞剑丛林,历经无数岁月,剑光明亮如旧,照得整座石窟明晃晃、亮堂堂,众人站在其间,只觉眼花缭乱。

“这……”岳风深感震惊,几乎儿说不出话来,“这里是什么地方?”

依依伸出肘尖,轻轻碰了碰他,悄声说:“你看那儿。”岳风顺她指尖看去,远处一块巨石,上面银钩铁画,写着“剑冢”两字。

“剑冢?”岳风心头一沉,涩声说,“难道说,这里飞剑的坟墓?”

第四十六章 剑冢

两个女子望着四周,仿佛受了气氛感染,均是默不作声,过了好一会儿,苏媚烟指着洞窟深处,轻声说道:“也许,你要的答案就在那儿。”

三人绕过满地的利剑,慢慢走向石窟深处,沿途的光亮均是来自飞剑,只是越向前走,所见的飞剑质地越好,光芒越来越强,纵横交织,数不胜数。

突然,石窟到了尽头,前方出现了一座宏伟绝伦的石厅,四壁头顶,仍是飞剑林立,剑光更强,样式也更加古朴精美,均是难得一见的上品好剑。

剑身全都插入墙上地下,剑柄统统朝向一个方向,那里是石厅的尽头,整座石窟里面,唯有那一面石壁没有插入飞剑。

万剑丛中,石壁下方,盘膝坐着一个男子,骨骼宽大,异于常人,他身披天青羽衣,头顶七星宝冠,双手扶着一支古剑,容颜历历如生,俨然参玄入定。

男子身后的石壁上,但用锐利剑锋,写下了几行巨字:

“败尽道者,荡尽妖魔,横行天下一甲子,放眼苍茫无一抗手。诚可寂寞,怀剑入山,栖身黄泉之地,设此万剑之冢,生为道者之宗,死为万鬼之雄。”

字迹龙飞凤舞,霸气流露,一股呼啸天地的气势,一瞬间充塞了整座石厅。

这一行字文绉绉的,岳风不学无术,看得不太明白,左右看看,两个女子盯着字迹,均是神色震惊,忍不住问道:“这些字说的什么?”

苏媚烟长长吐一口气,慢慢说道:“这是墓室主人的遗言,大意是说,他一生打遍天下无一敌手,那时候的道者妖怪,统统都是他的手下败将。因为天下无敌,太过寂寞,只好怀揣宝剑,来到这儿隐居。临死之前,他将手下败将的飞剑,统统插在了这里,以此证明,他活着的时候是道者里的大宗师,就算是死了,也是鬼魂里的大英雄。”

岳风听得心惊,心想难怪这么多好剑,原来都是这个人手下败将的遗物。这时又听依依轻声说道:“何止这些飞剑,冰宫里的妖灵,一定都是他生前诛灭的大妖怪,他留下这些妖灵,不过也是为了炫耀罢了。”

岳风越听越觉吃惊,忍不住问道:“这个人到底是谁?”

两个女子均是摇头,苏媚烟说道:“这样好斗的天道者,历史上也有几个,不过胆敢这样自夸的,我见识浅薄,一时半会儿,实在想不起来。”

“见识浅薄,这个词儿用的十分恰当。”依依轻轻哼了一声,“算你骚女人还有自知之明。”

“小七。”苏媚烟笑了笑,说道,“我也送你一个词儿。”

“什么?”

苏媚烟捂嘴笑道:“拈酸吃醋。”

“你说什么?”依依一跺脚,怒道,“谁拈酸吃醋了。”

“那个谁,自己心里明白。”苏媚烟一笑,“当心醋吃太多,浑身酸溜溜的,气味太不好闻。”

“你一身骚气,难道就好闻了。”

“我再骚也比不上狐狸骚,骚狐狸,骚狐狸,从古到今,大家都是这么叫的。”

“我再骚,也比不上你天天勾引男人。”

“你又说错啦,我从不勾引男人,都是男人勾引我。”

“自恋成狂的骚女人。”

“不懂装懂的狐狸精。”

“我不懂什么,你说来听听呀?”

“小女孩儿,你不懂男人呗。”

“谁是小女孩儿?你少来倚老卖老。”

“哟,我忘了,狐狸精变成人形,少说也得一两百年,看不出来,你还是个老人家。”

“放屁,我才十五岁。”

“一百五十岁吧,狐老人家。”

两个人唇枪舌剑,你来我往,岳风一边听着,心里只觉好笑,心想为了这些无聊事争来争去,真是闲得发慌。他压根儿没有想到,自己就是二女相争的症结所在,瞧着两人大开骂战,不过一边看戏,并不放在心上。

听了一会儿,两人斗嘴不停,大有没完没了的意思,岳风只好咳嗽一声,说道:“行了,这里好歹也是人家的墓穴,你们这样争吵,岂不惊扰了亡灵。那个,魂珠在哪儿?”

苏媚烟一听这话,暗叫惭愧,心想自己一心跟小狐女斗嘴,居然忘了此行的目的。当即伸手探入腰间的锦囊,取出一个盒子,岳风认得,正是焦雄飞用过的测魂仪,忍不住问道:“这个不是测魂珠品级的么?”

苏媚烟冲他妩媚一笑,娇声说道:“好弟弟,过来,我教你用这盒子。”

岳风应声上前,只听依依冷哼一声。岳风假装没有听见,凑到苏媚烟身边,女子有意靠近他,两人面庞相接,肌肤摩挲,岳风只觉面红耳赤,慌忙让开些许。苏媚烟若无其事,笑着打开匣子,凑近他的耳边说道:“水晶柱里的金色液体是探魂水,对于魂珠十分敏感,如果竖起来,就是测量魂珠的品级,如果横起来呢,就是一枚指出魂珠方向的指针,如果要用,先要用手按着……”

她一边说着,一边牵住岳风的手,放在水晶柱上,岳风只觉苏媚烟丰满柔腻的娇躯紧紧贴来,五根莹白的手指修长圆润,放在他的手背上面,传来一丝一缕的暖意,随着女子指尖摩挲,岳风只觉一阵酥麻透进了骨髓,心跳骤然加快,耳朵有如火烧,分明感觉得到女子潮润的嘴唇在轻轻地碰触他的耳轮。

突然间,他的手下微微一动,探魂水注入水晶柱,水晶柱滴溜溜旋转起来,岳风一惊,慌忙凝定心神,注目看去,测魂仪越转越快,始终停不下来。

苏媚烟咦了一声,将岳风的手掌挪开,凝目注视探针,过了一会儿,水晶柱仍是转个不停。岳风见她神色凝重,忍不住问道:“姐姐,到底怎么回事?”

苏媚烟抿嘴摇头,将匣子放在地上,扭动水蛇似的腰肢,跳起勾魂的铃舞。铃声叮呤当啷,回荡在空旷的大厅里面,格外的动魄惊心。

岳风心中奇怪,左顾右盼,忽地掌心一暖,多了一只柔软光嫩的小手,回头看去,正是依依,少女脉脉地望着他,俏脸白里透红,美眸深处流淌出温柔的意味,小嘴微微抿起,娇嫩的嘴唇,就像是湖水里刚刚采撷的红菱。

“岳风。”依依用心语说话,“你为什么老是听骚女人的摆布?这个女人名声很坏,她只是利用你呢。”

岳风脸一红,也在心里说道:“小七,别这么说,大家九死一生来到这儿,都是患难与共的好朋友,苏姐姐的举止是有点儿,咳,那个,不过,我心里感觉,她不是一个坏人,她对我,也实在很好。别看她老与你吵嘴,冰宫里的时候,她为了救你,几乎儿死在肥遗手里。”

依依一愣,忙问:“什么时候?”

“你昏迷以后。”岳风将胡依依昏迷,苏媚烟发出闪电,将肥遗从她身边引开的事情说了一遍。

依依默默听着,贝齿咬着下唇,红润的嘴唇慢慢发白,等到岳风说完,才说:“真的么?”

岳风点了点头,依依又沉默片刻,说道:“她救了我,我感激他,可是,不知怎么的,我见她跟你亲热,我的心里,我的心里就不好受。”

这心声传入岳风的心里,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丝淡淡的酸楚,岳风微微一呆,抬头看去,依依盯着他,双目微微泛红,泪光星星闪动。岳风吃了一惊,忙在心里问:“小七,你怎么啦?”

“没什么?”依依仿佛想笑,可是笑了一半,泪珠却从眼眶里滚了出来。岳风一呆,下意识伸出手,轻轻为她拭去眼泪,不防依依伸出手来,握住他的手掌,紧紧贴在少女娇嫩柔滑的脸颊上。

岳风呆了一下,微微苦笑,指尖颤动两下,轻轻把手收了回来,依依盯着他,眼里透出一丝失望,一丝凄然。这时间,忽听苏媚烟咦了一声,声音里充满了惊诧。

岳风掉头看去,只见飞剑丛中,但从四面八方,慢悠悠升起了百十个光团,都是颜色雪白,光亮柔和,就在光亮深处,透出了一股非凡的灵性。

“魂珠!”岳风忍不住脱口惊呼,“怎么、怎么这样多?”

“只有一颗是真的。”苏媚烟淡淡说道,“其他的都是替身。”

岳风皱眉说道:“全是勾魂铃引出来的吗?”苏媚烟默默点头。

“这好办。”依依说,“用测魂仪一个一个地测,谁高谁低,还不是一目了然吗?我才不信,这里会有两颗天道者的魂珠。”

“不行。”苏媚烟摇了摇头,“魂珠混在一起,测魂仪只能测到最高的一品。”她顿了顿,轻声说道,“现在只有一个法子,那就是收齐所有的魂珠,一颗一颗的进行查验。”

“开什么玩笑?”依依失声叫道,“这么多魂珠?”

“别忘了。”苏媚烟微微一笑,“我可是猎魂师。”

依依看了一眼她手脚上的铃铛,冷冷说道:“你要用勾魂铃勾来所有的魂珠?”

苏媚烟笑着点头。依依轻哼一声,说道:“那以后呢?”

“以后……”女子眨眼一笑,“魂珠当然都归我了。”

“好哇。”依依怒气冲天,“骚女人,你总算是露出马脚了,你想独吞魂珠是不是?”

“你可别忘了。”苏媚烟淡淡说道,“进来的时候,大家事先说好,先得为胜,赢家通吃,小七,你可也是答应过的。”

“那不算。”依依急得双颊泛红,“那时候我还是小姬,小姬说的话不算数。”

第四十七章 八面灵光

苏媚烟哑然失笑,岳风却苦笑道:“依依,别耍赖了,言而有信,愿赌服输。如果你也有收魂珠的法子,那么不妨使来,要不然,这颗魂珠就让苏姐姐收去吧。”

苏媚烟微微一怔,盯着岳风,神气古怪,依依却急得跺脚,叫道:“岳风,这一次猎魂,从头到尾,数你的功劳最大,要不是你,骚女人早就完了,如果得到魂珠,也应该归你才对。”

岳风笑笑,说道:“我来这儿,其实不为猎魂,只是因为大家都小看我,我心里不忿,只想证明给他们看,如今到了这儿,小看我的人死的死了,就算不死,也被化神池挡在了冰宫里面。得到这个结果,我就已经心满意足。苏姐姐,依依,我只想问一句话,我们算不算朋友。”

依依大声说:“当然算了,千算万算。”苏媚烟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既然是好朋友。”岳风将手一拍,满不在乎地说,“谁得到魂珠还不是一样。”

“傻岳风,呆岳风。”胡依依两眼泛红,快要流出泪来。

“小七,你说差了。”苏媚烟拍了拍她肩,笑吟吟说道,“他才不傻不呆呢,拿得起放得下,这才是大丈夫的气魄。”

说到这儿,她冲岳风妩媚一笑,说道:“既然弟弟谦让,姐姐我就不客气了。”

“姐姐请随意!”岳风点了点头。

苏媚烟深深看了他一眼,慢慢收起笑容,手挥目送,摇起铃铛。

周围的魂珠应声跳动,一如之前的妖灵,随着铃铛的节奏跳动起舞。

勾魂铃是一件猎魂异宝,能使魂珠里的魂魄忘乎所以,自行向铃铛靠拢。魂珠受了勾魂铃的勾引,要不了多久,就会不由自主,随着铃声进入铃铛,从而被苏媚烟收服。

铃铛响了一会儿,苏媚烟双手一扬,铃铛声突然变急,这时间,魂珠应声向上一跳,似要纵身飞出,可是刚刚跳起尺许,忽又向下落去,回到了原来的地方。

苏媚烟的脸上闪过一丝诧异,两眼盯着魂珠,扭动腰肢,双手用力一挥,清脆的铃声响彻洞窟,魂珠又是应声一跳,可是升到尺许高处,又慢慢落了回来。

这样起起落落,接连出现了六次,所有的魂珠仍在原地,苏媚烟雪白的额头上渗出点点汗珠,鬓发湿漉漉的,紧紧贴在艳若桃花的面颊上。

“骚女人没招了。”依依凑近岳风,轻声耳语。

岳风也看出苏媚烟遇上了麻烦,魂珠的四周,似乎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正与勾魂铃的力量相抗衡,这股力量有如一个笼子,将魂珠困在里面,任由猎魂师行法勾引,始终不为铃声所动。

铃声忽地一歇,苏媚烟停了下来,伸手抹去汗水,涩声说:“好厉害。”

“怎么回事?”岳风忍不住问道。

苏媚烟指着剑丛说道:“你看那些飞剑,插入的方式大有讲究,每一把剑,都代表八卦里的一爻,每六把剑,按照方位排列,结成八卦里的一卦,每一颗魂珠下面,都有一个飞剑排列成的先天八卦,这个八卦缚灵剑阵,聚集了飞剑的灵气,就像是八条无形有力的绳索,将魂珠紧紧拴在了那里。”

岳风想了想,说道:“要怎么样才能拿到魂珠?”

“只有一个法子。”苏媚烟抬起手来,捋了捋汗湿的鬓发,“那就是破了这些剑阵,不过……”

话没说完,忽听依依说道:“那还不简单。”说完扬起符笔,笔尖闪动光芒。

“别……”苏媚烟惊叫阻止,可是已经迟了,一道炫目的火光射入剑丛,轰隆一声巨响,飞剑丛中,起了一次激烈的爆炸。

爆炸过后,回音阵阵传来,洞窟里出现了一阵短暂的死寂,飞剑仍是插在那儿,一把也没动过,依依大失所望,扁起小嘴说:“爆炸符没用。”

“你仔细听。”苏媚烟瞪了她一眼,依依心生疑惑,侧耳聆听,忽然听见了一片细微的嗡嗡声,像是蜜蜂振翅的声音,可是比起蜂鸣声又要低沉许多。

“什么声音?”依依心生好奇。

“飞剑颤鸣的声音。”苏媚烟惨笑一下,“小七你可真厉害,你把这座剑冢惊醒了。”

依依的脸色刷地白了,冲口叫道:“你是说,这些飞剑会冲我们来。”

岳风的脸也像是霜打过一样,他转眼看向四周,这时剑鸣声更加响亮激越,只凭肉眼,已经可以清晰地看到剑身的振动,剑锋的下面传来清脆的碎裂声,坚硬的岩石上出现了纵横交错的裂纹。

“万剑诛心。”苏媚烟深深吸一口气,“这一种机关,我只在书里面看到过,这是所有猎魂者的噩梦,要不了多久,我们都会变成一堆肉泥。”

“不。”岳风叫道,“去化神池。”

“对呀。”依依拍手叫道:“那池水能抵挡飞剑。”拉着岳风,转身要跑,忽听苏媚烟淡淡说道:“来不及了。”

话音方落,岳风和胡依依清楚地看到,大厅的入口出,悬浮着说不清的飞剑,剑光五颜六色,光芒炽亮耀眼,外面的许多飞剑已经拔了出来,排列成阵,封死了三人的出路。

“糟了。”依依一跺脚,心里悔恨得要命。

“等一下。”岳风心念电转,急声说道,“姐姐,还有一个地方,应该也是安全的。”

“什么地方?”苏媚烟眼中一亮。

“那儿。”岳风指着石壁前的人影,“这个人是个自大狂,决不会伤害自己的法体。”

苏媚烟恍然大悟,急声喝道:“小七,驭剑。”

“可是……”依依正想说洞中或有禁制,苏媚烟一扬手,虚空中出现了一把火红色的长剑,她伸手拉起岳风,跳上剑身,嗖的向前飞去。

依依登时明白过来,剑冢的飞剑既然能飞,这里的禁飞术也一定失效,但见苏媚烟和岳风前后相拥,亲密无间的样子,依依的心里酸溜溜的,暗骂一声:“骚女人。”手一挥,空中也出现了一条嫩绿色的飞剑,细细长长,温润如玉,仿佛是一段刚刚采摘的柳枝。

嗡的一声,大厅外的飞剑有如出巢的蜂群,星星点点地冲了进来,快如疾风掣电,紧紧追赶三人。

飞剑太过狭小,一般来说,只能承载一人,岳风要想踩在上面,唯有紧紧搂住苏媚烟的腰肢。女子的腰身原本裸露,肌肤柔软光润,好似一段温暖滑腻的软玉,丰满的娇躯斜斜倚在他的怀里,挺翘的臀部顶着岳风的小腹。岳风的脸颊贴着苏媚烟丰美的秀发,一缕淡淡的幽香钻入鼻孔、仿佛一点火星,点燃了心底的激情。

岳风有苦难言,这哪儿像是抱着一个人,根本就是抱着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焰,烧得他全身热血沸腾,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稍一挪动身子,就会掉下飞剑。

这姿势太过别扭,岳风的身子起了微妙的变化,前面的苏媚烟也感觉到了,轻轻哼了一声,忽地回头,掉转符笔,娇呼一声:“空空如也。”

火光从笔尖呼啸而出,一大团空气化为乌有,四面的空气向内挤压,爆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真空爆炸符”威力惊人,冲开了近在咫尺的飞剑,飞剑叮叮当当,彼此撞击,顷刻间分出了高下三等,次品的飞剑支离破碎,中品的飞剑折头断尾,上品的飞剑完好无损,稍稍偏离路径,又向三人冲来。

这一声爆炸挡住了剑阵,也浇灭了岳风奔腾的欲念,他心中含愧,禁不住放手后退。这一退,登时双脚踏空,身子后仰。岳风心头一沉,人已经直愣愣摔下了飞剑,只听身后剑风呼啸,花花绿绿的剑光,像是见了血的苍蝇,一窝蜂地向他冲来。

苏媚烟感觉岳风放开自己,心里就觉不妙,回头要抓,已经晚了,眼看一片飞剑呼啸而来,潮水一般涌向岳风,苏媚烟的一颗心登时沉到了谷底。

就在这时,一道碧绿光芒破空飞来,轻盈快巧,左右穿梭,穿过密密麻麻的飞剑,来到岳风身边,依依踏剑而飞,轻轻舒展长臂,将岳风挽入了怀里。

说时迟,那时快,两人刚刚会合,飞剑也已冲到。依依驭剑再快,也休想脱出剑雨的笼罩。她情急扬笔,叫声:“铜墙铁壁。”笔尖涌出一团金光,转眼之间,化为了一面金光闪闪的圆形巨墙,巨墙透明无形,其中符字流转,光芒万丈。

金城不破符。符法有如其名,符咒一成,登时幻化出一面有形无质的金光,凝如墙,坚如盾,飞剑击中光墙,叮叮当当,声音密如骤雨,无比尖锐刺耳。有的飞剑应声弹了回去,有的飞剑不过稍稍停顿,立刻又向前飞,无形光壁在剑锋下面好似一团空气,眨眼工夫,许多飞剑刺穿了符光,将这一面金墙冲得支离破碎。

可是,无论如何,飞剑终归停顿了一下,时间虽短,已经够了,火红剑光翩然而来,一溜火光射入剑阵。

第四十八章 十方剑雨

“空空如也!”随着苏媚烟娇声疾喝,飞剑群里响起一声爆炸,气浪四面涌出,将依依和岳风远远推开。依依求之不得,借着奔腾的气浪,一股脑儿脱出了飞剑的笼罩,手臂用力一抬,将岳风提了上来。

两人仓促之间,根本来不及站好位置,等到岳风明白过来,已经和依依面对面搂在了一起。

岳风命犯桃花,这一次的情形,比起上一次还要尴尬,依依的身段不似苏媚烟那样丰盈惹火,更像是一棵刚刚抽芽的春树,清新挺拔,有着惊人的柔韧,少女的胸部算不上骇目惊心,可是圆润挺拔、弹性十足,腰肢纤细柔软,岳风的双手仅可一握,小腹平坦如砥,双腿修长浑圆,这两个地方恰到好处,多一分太肥,少一分太瘦。

更要命的是,一张秀美可人的小脸就在岳风的眼前,那脸上的神态好有一看。两人对面相拥,身躯弥合无间,耳鬓来回厮磨,不知不觉,少女已经微微动情,嫩白的脸颊上浮现出动人的粉红,细黑的眉毛舒展开来,眉梢眼角春意浓浓,娇红的双唇微微张开,吐出缕缕气息,有着迷人的芬芳。

岳风的心里直叫救命,可是有了上一次的教训,他再也不敢放开胡依依,因为脚下的飞剑十分细长,如果飞得越快,就要搂得更紧。

两人正当年少,对于男女情事的经历十分浅薄,遇上这种尴尬局面,岳风热血汹涌,依依也好不到哪儿去。岳风心猿意马也就算了,胡依依一颗芳心乱如三千游丝,简直就是要了两人的小命儿。道者驾驭飞剑,心与剑合,心神一乱,剑路也会变得混乱。

一时间,随着依依的心思,飞剑忽上忽下,飞得全无章法,好容易摆脱的剑雨,一晃眼又逼近两人。

火光迸闪,两人的身后传来一声爆炸,汹涌的气浪冲散了剑雨,将两人推送向前,依依从迷乱中醒来,只听巨响连连,抬眼看去,苏媚烟陷入了苦战,手里符笔狂舞,不住发出“真空爆炸符”。

依依慌忙收拾心情,纵起剑光,闪电般冲上前去,天上的飞剑若有灵性,纷纷掉转剑锋,向她冲来。苏媚烟得她引走了一群飞剑,连使几道符咒,将剑阵冲开一个缺口,旋风般兜了一个圈子,跟依依联剑齐飞。两个女子,一个使“真空爆炸符”,一个使“金城不破符”,一个主攻,一个主守,勉强挡住了飞来的剑雨。

“这大厅不对劲。”岳风忽地叫道,“怎么老是到不了头?”

两个女子只顾对付飞来的利剑,浑然忘我,听了这话,双双醒悟过来,这座石厅尽管宏伟,横直也不过三里路程,两人均是飞行神速,数十里路程转眼即过,按理说早该冲到遗体身边,可是飞了半天,仍是在大厅的中央转圈。

想到这儿,苏媚烟和依依对视一眼,并肩绕了个圈儿,向着刻字的石壁飞去。可是不知怎么的,那面墙壁明明离得不远,可是无论两人如何催动飞剑,始终无法飞到墙边,人与石壁,始终相距百丈,使出浑身解数,也无法缩短一尺一寸。

突然间,大厅里响起一声惊雷。苏媚烟脸色一变,转眼看去,左面墙上,一支飞剑剧烈摇摆,突然铮的一声,破墙而出,剑光耀眼夺目,好似一轮显赫的烈日。那口剑旋风般掉一个头,忽以惊人高速,向着三人猛冲过来。

依依放出金墙挡了一下,嗤,那面符墙就如一张薄纸,顷刻就被飞剑洞穿。苏媚烟接连发出两道“真空爆炸符”,剧烈的爆炸,让那飞剑偏了一下,贴着岳风飞了过去,吓得他出了一身冷汗,什么胡思乱想,全都化为乌有。

“这口剑古怪。”依依大声叫道。

“那是神剑。”苏媚烟接连发出“真空爆炸符”和“收剑符”,不住跟那口飞剑缠斗,说也奇怪,这口飞剑一出,所过之处,其他的飞剑就像是中了箭的鸟儿,叮呤当啷,坠落在地,离得稍远的纷纷避让。那口剑忽东忽西,快得要命,转瞬之间,苏媚烟气喘吁吁,几乎说不出话来。

“什么是神剑?”岳风忍不住问道。

“神剑一出,迅雷急电相随。”依依叫道,“刚才的雷声,就是神剑出世的征兆。”她话音刚落,雷声忽又响起,一个接着一个,顷刻间响了十多声,两人变了脸色,应声看去,前方的石壁上,十多口古剑跃跃欲起,行将破墙而出。

两人的心跌入了谷底,一口神剑就已经逼得三人走投无路,再来十多口,后果根本不可想象。

“这面墙怎么回事?”岳风忍不住大叫起来,“难道是宇宙术?”

“胡扯。”苏媚烟冷冷说道,“死人怎么能用宇宙术?”

宇是空间,宙是时间,顾名思义,宇宙术就是控制时空的道术,这种道术能让小变大,大变小,快变慢,慢变快,练到绝顶的地步,甚至可以开辟异度空间,或者让时间短暂停止。

天道六术,宇宙第一,这一门道术,可以说是道术的终极。因为这门道术极为消耗道力,只有道力极高的活人才可以驾驭,人死气消,即使留下若干道力,也很快会被宇宙术耗尽,更别说维系数万年了。

岳风听了这话,只一愣,心里生出了一个可怕的念头:“难道说,这个人还活着?”

“他要活着,你早就死了。”胡依依盯着前方,轻声说道,“那是幻术。”

“妙啊!“苏媚烟笑道,“狐妖可是幻术的老祖宗。”

依依收起符笔,大声叫道:“岳风,到我身后来。”

“为什么?”岳风大吃一惊。

“我要施术,你挡着我了。”

岳风无可奈何,只好扶住少女的腰肢,笨手笨脚地想要绕到依依的身后。不料依依的飞剑比普通的飞剑狭窄了一倍,岳风心慌意乱,忽地脚下打滑,一个踉跄摔了下去。他情急之下,一把抓出,依稀抓住了一块纱布,只听嗤的一声,依依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尖叫。

岳风吊在半空,抬眼一看,入眼处是一段白嫩幼滑的大腿,他吓得闭上眼睛,大声叫道:“我什么都没看见。”

原来他掉落的时候,抓住了依依的长裤,向下坠落的一刻,因为力量太大,撕破了少女的裤子。

依依的心子扑通乱跳,双手紧紧扯住裤子,根本不敢放手,只因为岳风全身的重量都吊在了撕裂的裤管上,如果一旦放手,不但会把她的裤子扯掉,岳风也会掉落下去,那么一来,势必成为飞剑的靶子。

这尴尬真是前所未有,依依别说施术,就连手也腾不出来,这一刻,一秒钟过得比一年还慢,小狐女心急如焚,几乎儿快要哭了。

嗖,一条金晃晃的绳子从天而降,拦腰缠住岳风,只听苏媚烟喝道:“撒手。”

岳风慌忙撒手,依依夺回裤子,来不及多想,双手结成一个印诀,冲着那面石壁,努力集中精神。

说到操弄幻术,这世上很少生灵能与狐妖抗衡,依依身为狐神后裔,天生就是运用幻术的大行家。“天狐遁甲”是狐神蓬尾传下来的神技,可以飞天遁地、自在变化,可以攻击对手的魂魄、迷惑对手的神志,当然也可以破解各种迷魂幻术。当初肥遗用“夺魂魔眼”迷惑岳风,想要把他引诱到身前吃掉,就是依依用“天狐遁甲”里的“破字诀”化解。

墓穴主人临死之前,在大厅里留下了幻术,幻术一时不破,进入者就休想靠近他的遗蜕。

这个幻术原本十分厉害,凭着依依的道行,原本极难攻破,但因为墓穴主人去世太久,随着岁月流迁,幻术的力量已经极大的削弱,仿佛一堵无形的墙壁,年深岁久,墙壁上出现了若干细微难辨的缝隙。

依依的精神力化为千丝万缕,沿着幻术之墙飞快蔓延,水银泻地似的寻找上面的破绽,突然间,她把握到了一丝缝隙,若有若无,稍纵即逝。她不由使出全身力气,锐喝一声:“破!”

岳风分明听见,空气中响起细微的碎裂声,紧跟着,依依身子后仰,吐出一口鲜血,一头从飞剑上栽了下来。

“抓住她。”耳边传来苏媚烟的叫声,岳风来不及多想,随着猎魂师急速向前,转眼之间,到了依依身前,他尽力伸手,险而又险,一把捞住了依依。一口飞剑与两人擦身而过,惊出岳风一身冷汗。

前方的石壁如飞逼近,那感觉仿佛山岳倒塌,向着三人当头压来。

身后剑啸如雷,十多口神剑化为流光赶来,凄厉的剑气,刺痛了岳风的后背。

第四十九章 屠妖者

苏媚烟陡然下沉,三个人滚落在地,摔得浑身疼痛,身后剑啸声忽然消失了,整座洞窟静得可怕。

岳风回头看去,倒吸了一口冷气,身后的飞剑密密麻麻,每一口飞剑的剑尖都指向三人。

这一刻,仿佛时间凝固,上万口飞剑一动不动,全都悬浮在空中。星星点点的剑尖,像是一片五颜六色的剑幕,勾画出了一个半圆形的空间,横直不过两丈,上下不过一丈,岳风三人,就在这个空间里面。

“两只小笨鸟。”苏媚烟盯着两个少年男女,又好气又好笑,“真是笨到老家去了。”

“谁是笨鸟?你才笨呢!”依依勉强坐起身来,拭去嘴角的血迹,刚才她与墓穴主人残留的精神力交锋,尽管破了幻术,可也大受冲击。

“还嘴硬?”苏媚烟半嗔半笑,“你干吗让岳风转到你后面去,同样是转身,你转过身,用剑柄向前飞不就得了?”

依依一呆,默然无语,正如苏媚烟所说,她人剑合一,转身远比岳风容易,只需剑柄向前,就可以从容施术。但当时听见神剑出世的风雷声,她心慌意乱,没有细想,竟让不会驭剑的岳风大玩高空杂技,结果不但丢尽了脸面,还差点儿葬送了三个人的性命。

苏媚烟见她羞红了脸,心里好笑,说道:“小七,你的‘天狐遁甲’练得马马虎虎,应敌的经验更是一张白纸。也不知道你家里为什么让你出来?像你这样学艺不精的小狐女,遇上大劫大难,死也不知道怎么死的。”

“要你多管。”依依又羞又气,大声说道,“我学艺不精,死了也活该,跟你骚女人有什么关系?”

苏媚烟似笑非笑,盯着她看了又看,瞧得依依羞惭起来,扬眉瞪眼,恶狠狠地跟她对视。苏媚烟忽地笑道:“小七,我知道你们的规矩,狐神后裔,学艺不精,绝对不许出道。就说你的六个姐姐,哪一个出道的时候不是震惊天下?哪一个又不是一等一的厉害?你的这一身本事,跟她们出道时相比,可是差得老远了。唔,我猜一猜,小七,你是未经许可,偷偷溜出来的吧?”

依依眼神一变,一股血红涌上苍白的面孔,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岳风慌忙将她扶住,依依一边咳血,嘴上仍是不肯饶人:“骚女人……你,你胡说八道。”

“算了,我不惹你了。”苏媚烟望着依依,轻轻叹一口气,“小七,世事多变,祸福难料,尽管时隔多年,道族和妖族也订下了和约,可是对于狐神后裔,许多道者仍是怀有很深的偏见,一有机会,就起歹心,你如果没有力压群雄的本事,在这世上行走,可要多加小心。”

依依见她言语真诚,意味深长,心里大感奇怪,本想反驳两句,一时又找不出合适的话来。只好轻轻哼了一声,一招手,那口柳枝似的飞剑穿过剑幕,来到三人面前。

“这是细柳剑么?”苏媚烟目光一闪。

“是又怎样?”依依怒了努嘴。

“你是小女儿吧?”苏媚烟说。

依依盯着她,样子有点儿吃惊,苏媚烟笑道:“这很容易猜,做爹妈的,总是最疼最小的一个,喜欢把最好的东西留给他们。细柳剑可是狐神蓬尾的遗物,小七,你可不要辱没了这口神剑。”

“用不着你操心。”

苏媚烟笑了笑,慢慢站起身来,注视那具遗蜕,忽地轻声说道:“这个人,到底是谁?”

遗骸坐在左边不远,双手所扶的长剑古朴精美、光亮如新,半截剑锋露出地面,就像是一股明亮的秋水。这口剑比其他的剑身要宽,尽管插入地面,想象其长度,也一定比其他的剑身要长,苏媚烟走上前去,低头细看,但见剑锷下方,镌刻了两个银色的古篆:“苍穹”。

“苍穹剑!”苏媚烟脱口惊呼。

“什么?”依依原本靠在岳风肩头,听了这话,跳起来叫道,“苍穹剑,在哪儿?”

苏媚烟指了指遗骸所扶的阔剑,苦笑说:“那儿不是?”她顿了顿,盯着墓穴主人的法体,轻轻点了点头,“我想,我知道他是谁了。”

“真想不到。”依依也是痴痴呆呆,喃喃说,“居然是他。”

岳风看了看依依,又瞧了瞧苏媚烟,两个女子的神情十分奇特,他忍不住叫道:“喂,你们打什么哑谜,他到底是谁?”

苏媚烟看他一眼,慢慢说道:“你听说过屠妖者吗?”

岳风只觉这绰号十分耳熟,搜肠刮肚,想了又想,突然心中灵光一闪,冲口而出:“哎呀,他是阳太昊?”

两个女子冲他默默点头,可是脸上的神情迥然不同,苏媚烟是惊喜,胡依依却是仇恨。

岳风可以理解两人的心情,因为,“屠妖者”阳太昊实在太有名了。正如他的遗言所说,不但无敌于当世,放眼道者的历史,阳太昊也是最强大的道者之一。他的功绩可以媲美太古的四神,阳太昊拯救了道者世界,赢得了最重要的一场战争,他和“龙女”天衡一起,与最强大的妖王交锋,他给了“百头蛟龙”致命一击,迫使狐神蓬尾签订了城下之盟,从而一举结束了道妖战争。

道族与妖族的战争持续了四十年。四十年中,阳太昊杀死的妖怪不计其数,他的手段极其狠辣,上自九品妖王,下至蝼蚁小妖,落到他的手里,统统无法活命,这手段为他赢得了“屠妖者”的美名,可是对于敌对的妖族来说,这三个字简直就是噩梦的代称。传说狐神蓬尾的去世,就是缘于和阳太昊的决斗,尽管打了个平手,可是蓬尾耗尽了妖力,缩短了寿命,十年之后就撒手去世了。

道者战争以后,阳太昊不知所踪,当时许多人寻找他的下落,可是全都没有结果。叫人意想不到的是,道族里的一代伟人,居然葬身于这个小小的寒潭。如果他真的留下了魂珠,那么,必将是所有魂珠中最宝贵的一颗。

岳风望着阳太昊,心里油然涌起一股敬意。这时间,忽见依依举起符笔,对准遗骸,不由叫道:“你干什么?”一把将笔夺了下来。

依依怒道:“他是‘屠妖者’,他是妖族之敌,岳风,你知不知道,他杀了多少妖怪,多少狐神后裔跟阳太昊交锋,结果形神俱灭,一丝魂魄也没留下。就是蓬尾祖师,她的去世,跟屠妖者也脱不了关系。”

少女激动万分,牵动了伤势,她的话没说完,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口角渗出血来。岳风呆呆地看着她,忽地蹲下身子,轻轻将她搂入怀里,依依心酸难忍,泪水忽地夺眶而出,趴在岳风怀里,嘤嘤的痛哭起来。

“小七。”岳风叹了口气,软语说道,“别哭啦,那些事都过去,无论阳太昊做过什么,他都已经死了,人死为安,你毁了他的遗体,又有什么意义呢?”

依依忽地破涕为笑,抹泪说道:“是呀,我真是呆了傻了,他都已经死了,我还生气干什么?”

“人死了,魂珠还在。”苏媚烟的目光扫过四周,轻声说道,“如果真有阳太昊的魂珠,那么,这将是我一生中最重要的一次猎魂。”

岳风和依依的心同时一紧,举目看向远处,因为神剑拔起,八卦缚灵剑阵也随之消灭,光亮的魂珠摆脱了束缚,飘飘然然地升到了空中。

说起来,“万剑诛心”这一关十分厉害,阳太昊所施的幻术也几乎无法可破,两重机关互为表里,把这万剑之冢,化为了猎魂者的绝地。

可是,这位“屠妖者”生前打遍天下无敌手,对于自身的法力过于自信,如果他死后不久,有人前来猎魂,遇上这两重机关,那是必死无疑。可是随着岁月流逝,再厉害的法力也会慢慢地失效,阳太昊生前几乎打败了所有的对手,可是到了最后,还是输给了永远向前的时间。

魂珠已经失去了防护,到了这个地步,苏媚烟大可以从从容容地一一勾来。

叮铃铃,苏媚烟迎着周天剑雨,再一次跳起了勾魂的铃舞。

所有的魂珠随她跳动,女子双手一扬,铃铛发出清亮的激响,魂珠应声一抖,仿佛飞动的流萤,穿过飞剑的间隙,向着起舞的女子冉冉飞来。

到了苏媚烟身前,光亮的魂珠如珠如串,绕着女子盘旋起舞,跳了时许,苏媚烟一扬手,一个光团向她飞来,落入她的手心,苏媚烟瞧了瞧,轻轻摇头,一摇铃铛,魂珠悠悠荡荡,钻入了她腰间的一个银色锦囊。

苏媚烟不断召来魂珠,把每一颗都握在手中,凝神感知。岳风和依依一边看着,都是屏息凝神,可是每一次苏媚烟都失望摇头,她身边的魂珠越来越少,可是依然没有一颗属于阳太昊。

“难道说……”依依凑近岳风的耳边低语,“……屠妖者没有吐出魂珠?”

第五十章 朽化

她说话时吐出温热的气流,岳风只觉耳朵痒痒的,忍不住把头一缩,依依见他神情,心中一动,忽地凑上前去,在他耳垂上咬了一口。岳风吃了一惊,想要大叫,可是想到苏媚烟正在猎魂,慌忙捂住嘴巴,将到嘴的叫声挡了回去。他瞪了依依一眼,小狐女两眼望着苏媚烟猎魂,笑嘻嘻若无其事。

岳风心里有气,可又不好回以一咬,只好伸出手指,在少女雪白圆润的耳珠上捏了一下。依依吃痛,回手一肘,顶在岳风心口,岳风伸手捂胸,依依趁势双手一推,把他按倒在地。

小狐女行事大胆无忌,比起苏媚烟不遑多让,不待岳风挣扎,腰肢一扭,狠狠压了上来。岳风大为吃惊,刚要挣起,胡依依忽地伸出食指竖在唇边,示意不要乱动,右手指了指苏媚烟,意思是如果闹起来,势必惊动猎魂的女子。

岳风惟恐被苏媚烟看见这一副窘态,登时不敢胡乱动弹,胡依依紧紧压在他的身上,两人面面相对,少女双眼含笑,粉面飞红,红菱似的小嘴微微上翘,忽地伸出嫩红的舌头,舔了舔同样娇红的嘴唇。岳风只觉小腹里腾地一下,窜起一股火苗。就在这时间,忽听苏媚烟长长叹了口气。

不待苏媚烟回头,依依弹身坐起,顺手也把岳风拉了起来,一双妙目顾盼神飞,上下打量少年,眉梢眼角,尽是一股子促狭的笑意。

岳风恨得牙痒,恨不得把这小狐女按在地上,狠狠打她一顿屁股。

“真奇怪。”苏媚烟慢慢转过身来,眼里透出一丝困惑,“没有阳太昊的魂珠。”

“没有。”其他两人均感意外,岳风叫道,“那么这些魂珠又是谁的?”

“天知道。”苏媚烟摇了摇头,“这些魂珠的品级很高,最低也是至道五品,好几颗还是至道九品,这一百多颗魂珠,足以让我成为巨富。”

“大富婆,恭喜了。”依依语带讥讽,“你得到了这么多魂珠,阳太昊的魂珠是不是应该放手了啊?”

苏媚烟假装没有听见,接着说道:“不过,上品魂珠和绝品魂珠的一个差别在于,至道者在死后,魂珠会失去生前的记忆,所以这些魂珠的主人是谁,已经无法知道。天道者却不然,我没有猎到过绝品的魂珠,但据书上所说,天道者死后,魂珠依然存有生前的记忆。”

听到这儿,岳风联想阳太昊的为人,心里忽地升起一个可怕念头,冲口说道:“难不成,这些魂珠的主人,也是阳太昊的手下败将?”

“很有可能。”苏媚烟的脸色也是微微一变,沉吟说,“不过,道妖战争中,死了许多厉害的道者,不乏有人吐出魂珠。阳太昊天纵奇才,很可能算到他身后也会吐出魂珠,所以未雨绸缪,在战场上偷偷猎取魂珠,以便放在墓中,当做替身,迷惑前来猎魂的对手。”

说到这里,苏媚烟看了看周围的飞剑,眼里闪过一丝余悸,“魂珠加上飞剑,本是一个大大的圈套。阳太昊故意摆下八卦缚灵阵,将魂珠困在阵中,猎魂者要想猎取魂珠,势必设法毁坏结阵的飞剑,这里面暗藏了一个机关,一把飞剑受到冲击,就会引发‘万剑诛心’的大劫。

“这个机关细细看来,其实分为三个阶段。首先出动的是门外的飞剑,万剑封门,不让猎魂者有机会退到化神池。而后,飞剑进来杀戮猎魂者,这一阶段,大厅里的神剑蓄势待发,轻易不会出动,一来神剑的剑气太强,次品的飞剑遇上了它,往往会失去灵力,二来阳太昊还要用神剑结阵困住魂珠、迷惑对手。可是,一旦超过某个时限,猎魂者依然没有伏诛,神剑就会不顾一切地飞出来诛杀敌人。猎魂者受困于幻术,不可能挺过第三个阶段,就算他们一心二用,一边躲闪飞剑,一边猎取出困的魂珠,可这些魂珠都是替身,猎到手里,也无助于他们逃过万剑诛心的厄难。

“机关中藏着骗局,几乎可以说万无一失。为了保住魂珠,阳太昊可说是费尽苦心。可惜啊,人算不如天算,也许是他当年杀戮了太多的妖怪,戾气格天,惹怒了上苍。鬼使神差,狐神后裔来到了这里,破了他的幻术,幻术一破,所有的布置都乱了套。阳太昊一腔算计化为了流水,如果地下有知,一定气得要命。”

“光说不练。”依依冷冷说道,“你说了半天,还不是没有找到他的魂珠。”

“正好相反。”苏媚烟微微一笑,“当我收齐了所有的魂珠,阳太昊的末日也就到了。”

“只管吹吧你。”依依嗤之以鼻。

苏媚烟笑笑,再次取出测魂仪,岳风奇怪道:“这东西不是没用吗?”

“刚才没用,现在有用了。”苏媚烟拍了拍银色的锦囊,“这个锦囊是我的收魂袋,进入袋子里面的魂珠,会与外界隔绝开来。就是测魂仪,也感受不到它们的大能。”

岳风目光一亮,冲口说道:“也就是说,现如今,可以探测到的,只有阳太昊的魂珠。”

苏媚烟含笑点头,依依也不由直起身来,目光落在测魂仪上。苏媚烟半蹲半跪,掀开盒盖,指尖放在指针上,探魂水注入指针,忽地沸腾起来,跟着旋风般一转,指向了阳太昊的遗体。

众人均是一惊,苏媚烟面色凝重,站起身来,向着遗蜕走了几步,水晶探针忽左忽右,终于一动不动,指定了遗骸手中的苍穹剑。

“魂珠在剑里?”胡依依不胜惊讶。

“不。”苏媚烟轻声说道,“魂珠在剑的下面。”

其他两人都很吃惊,依依说:“这是怎么回事?他怎么做到的?”

苏媚烟皱起眉头,仿佛自言自语:“阳太昊是绝顶的道者,九品的天尊,也许,他吐出魂珠的经历,跟其他的道者不太一样。”

岳风回想在坳谷里所见的道者吐珠,心头一动,说道:“苏姐姐,难道说,阳太昊吐出魂珠的一刻还有意识。”

“不可能。”依依叫道,“人的魂魄都没了,怎么还会有意识?”

苏媚烟想了一会儿,忽地一拍手,笑着说道:“我明白了。其实很简单。阳太昊临死之前,给自己施加了一道‘傀儡符’,这个符发动的期限,必须是他死亡以后。阳太昊圆寂之时,双手高高举起飞剑。他吐出魂珠的一刹那,傀儡符发动,苍穹剑落下,凭借剑尖上所留的符咒,吸住魂珠,连珠带剑地插入地下。苍穹剑本是神器,灵气十足,加上阳太昊留下的符咒,一举镇住了魂珠,不会让它四散逃逸。这法子很绝,只要幻术不破,我们到不了这里,也就永远无法得到他的魂珠。”

“怎么取出魂珠?”岳风心生激动。

“很简单。”苏媚烟笑道,“拔出剑来就行。”她伸出手来,刚要拔剑,岳风挺身站起,说道:“等一下。”

苏媚烟回头看去,神色惊疑,岳风说道:“剑上只怕还有古怪,我来拔剑,姐姐你来取珠。”胡依依听了这话,狠狠白他一眼,骂道:“多管闲事。”

岳风笑了笑,也不多说,走到遗骸对面,伸手握住苍穹剑的剑柄,他的手指刚刚收拢,还没发力,那具尸体,突地睁开双眼,眼里精光暴涨,恶狠狠盯着岳风。

岳风吓了一跳,放开剑柄,一跤坐倒在地,其他两个女子,也是吓得噤若寒蝉。

阳太昊居然还活着!屠妖者神通盖世,别说三个人,就是三百个人,也不够他杀的。

刹那间,岳风屏住呼吸,心子突突狂跳。可是,阳太昊眼里的神光慢慢暗淡下去,眼皮垂落下来,嘴角微微上翘,流露出一丝凄苦无奈的意味。

紧跟着,他的身躯开始剥落,仿佛陈年朽物,在空气中飞快地风化,不过一盏茶的工夫,阳太昊的躯壳化为了一堆飞灰,散落在地,忽聚忽散,看上去又古怪,又凄凉。

岳风呆呆望着残灰,心里恍恍惚惚,很是莫名其妙。

忽听苏媚烟长长吐了一口气,岳风忙问:“苏姐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尸体怎么还会睁眼睛。”

“不愧是天尊啊。”苏媚烟苦笑一下,“我也几乎被他镇住了。”

“骚女人别卖关子。”依依很不耐烦。

苏媚烟说:“说来也没什么。经过这么长的时间,阳太昊的肉身早已朽化成灰,可是他身为天尊,精神力强大无比,生前诛妖杀神,死后也不会完全消散,与剑下的魂珠互相感应,维系肉身不致崩溃。可是,你刚才伸手拔剑,惊动了残存的精神力量,迫使尸体睁开双眼,可是这股精神力已经十分微弱,好比昙花一现,转眼耗尽。这躯壳失去了精神力的支撑,立刻朽坏成灰。”

岳风眼见阳太昊死去多年,仍是天威夺人,心中不由得大为佩服,胡依依却跳了起来,对着那堆灰烬,狠狠踩了两脚,骂道:“叫你吓人,叫你吓人,活着是个混蛋,死了还要作祟。”

第五十一章 拔剑

道族伟人的遗骸被她任意践踏,两个道者站在一边,都是惊得目定口呆。依依踩到第三脚,岳风才反应过来,赶上去把她拉开,怒冲冲地叫道:“干什么?他都死了,你还要这么作践他?”

“那又怎么样?我就要作践他,我就是要给蓬尾祖师出一口气……”说到这儿,依依见岳风满脸怒气,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心里又委屈又害怕,嘴里说着狠话,两只眼睛却慢慢地红了。

岳风见她要哭不哭的样子,才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过严厉,不由皱了皱眉,放开依依的手臂,闷闷退到一边。

“算了,算了。”苏媚烟笑嘻嘻地来打圆场,“为一个死人争什么闲气?人死了,什么恩怨情仇都没了,你们为了阳太昊吵来吵去,他若地下有知,没准儿还在笑话你们呢。”

岳风闷闷说:“他是屠妖者没错,可是如果没有他,道族或许已经灭亡了。”

“这话也不见得对头。”苏媚烟淡淡一笑,“就我所知,当时道族十分兴盛,光是苍龙道种,就有两个天尊。”

“咦?”岳风叫道,“还有一个是谁?”

“龙女天衡。”苏媚烟说道,“也就是如今的天尊、苍龙天来的祖先。”她顿了顿,“那一场战争,妖族和道族,都有主战与主和两派,蓬尾一开始主战,但后来厌倦了杀戮,又念及支离邪的旧情,慢慢转为了主和。百头蛟龙和它的兄弟们是主战的死硬派,他们害怕道者过于强盛,想要趁着这一场战争,把道族彻底打垮,从此一蹶不振。

“道族里面呢,天衡是主和派,阳太昊是主战派,论法力,阳太昊略胜一筹,论势力,主战的势力也是大多数。阳太昊因为家族的旧怨,立誓根除天下的妖族。战争中,道妖两方好几次都有机会结束战争,全都是因为阳太昊和百头从中作梗,错过了和解的良机。

“这一场战争一直拖了四十多年,道者和妖怪尸积如山,直到百头蛟龙被阳太昊杀死,道与妖的实力发生了大逆转。就在这个时候,龙女天衡瞒着阳太昊,冒着极大的风险去面见蓬尾,她通过了七大考验,终于见到了狐神本人。两个女人追忆往昔,心里都很懊悔,认为这一场战争很不值得,于是决定终止战争,签订了《道与妖的扎尔呼》。前面四个字是我们的语言,扎尔呼是狐语,也就是‘和平’的意思。

“本来这是皆大欢喜的好事,蓬尾也软硬皆施,一一说服了所有的妖王,可是到了阳太昊这儿就不行了。屠妖者勃然大怒,他认为道族已经占据了上风,灭亡妖族指日可待,这个时候和谈,简直就是岂有此理。

“阳太昊跟天衡发生了激烈的冲突,他拒绝承认《道与妖的扎尔呼》,声称除非蓬尾跟他决一死战,胜过了他,他就承认和约。天衡十分为难,可是道族里面,又没有人能够镇得住他。

“蓬尾为了大局,同意跟阳太昊决斗,两人在太山交手,蓬尾那时已经三万多岁,早已是通天彻地的妖神,可是,阳太昊却是支离邪师徒以后最杰出的道者之一。两人那一战惊天动地,至于结果,你们也知道了。双方打了个平手,加上天衡从中斡旋,迫使阳太昊承认了和约。尽管如此,阳太昊咽不下这口气,从那以后不知所踪,最后孤苦伶仃地死在了这里。”

苏媚烟说到这儿,顿了顿,苦笑说:“所以说,这个阳太昊不是省油的灯,双手沾满了妖血。他的功业来自于无边的杀戮,有的妖怪固然可恨,有的妖怪却很无辜。照我看来,小七作践他的残骸,也是阳太昊罪有应得。”

这一番话十分公正,并没有因为阳太昊的功绩偏袒他。依依听了,心满意足的同时,又感觉有点儿奇怪,心想这骚女人真是猎魂师出身,天生透着一股子邪气,看人做事,统统不太符合于正道,对于大多数道者来说,阳太昊是毋庸置疑的大英雄,可是到了苏媚烟嘴里,却变成了任性妄为的大屠夫。

岳风身为少年男子,崇拜胜者与英雄,想象阳太昊横行天下、无所畏惧的英风豪气,心里除了崇拜就是崇拜,再也没有别的念头,所以不能容忍胡依依践踏屠妖者的遗骨。他嘴里不说,脸上的神色却是明明白白地表现出来,甚至于打定了主意,苏媚烟如何他不管,但出于对阳太昊的尊崇,他自己绝对不会去猎取他的魂珠。

依依见他余怒未消,心里过意不去,伸出小手去握岳风的手掌,想要跟他心语交流,谁知岳风把手一甩,沉着脸对苏媚烟说:“苏姐姐,非要猎魂不可吗?”

依依吃了一瘪,心里别提多难受了。

苏媚烟盯着岳风看了又看,笑着说:“怎么这样问?难道你不想要魂珠了吗?”

“我对魂珠没兴趣。”岳风皱了皱眉,“姐姐如果喜欢,我会全力相助。”

“好。”苏媚烟审视他一眼,“那你再拔这剑。”

岳风深深吸一口气,握住剑柄,用力一拔,苍穹剑纹丝不动,岳风呆了呆,运起怪力又拔一次,这一下,剑身有所松动。

岳风沉喝一声,叫声:“起。”噌,剑身拔出一截,光芒四射,于是同时,四周的飞剑起了一阵剧烈的振动,熟悉的颤鸣声像是波浪似的,在剑群中扩散开去。

岳风正要用劲再拔,苏媚烟忽然叫道:“慢着。”岳风回头看去,问道:“怎么?”

苏媚烟盯着漫天飞剑,脸上布满惊疑,她犹豫了一下,说道:“好弟弟,这口苍穹剑,恐怕拔不得。”

“为什么?”岳风一愣。

依依抢着说:“我知道,飞剑所以不靠近我们,全是因为这口剑里,贯注了阳太昊的神力,一旦拔出苍穹,神力就会失效,我们就会成为飞剑的靶子。”

“说得对。”苏媚烟点了点头,“看起来,这一把剑,才是阳太昊出给猎魂者的最后一道难题。”

岳风松了一口气,放开剑柄,笑着说道:“是么?这魂珠不猎也罢。”

“你错了。”苏媚烟苦笑摇头,“事到如今,这颗魂珠不猎不行。”

岳风一呆,苏媚烟看他一眼,叹气说:“好弟弟,我知道,你佩服阳太昊的赫赫武功,不愿意他的魂珠受制于人。不过,屠妖者就是屠妖者,行事为人,向来不留余地,你看这机关的布设,如果我们放弃猎魂,这些飞剑就会放过我们吗?根本不可能,我们三个人只要活着,这些剑就会一直守在这里,大家进退不了,只有活活饿死。”

岳风听得发呆,望着漫天飞剑,心知苏媚烟说得不错。沉默一下,说道:“那么,得到魂珠,就能脱困吗?”

“有可能。”苏媚烟淡淡说道。

“什么叫有可能?”依依叫了起来。

“我之前说过,天道者的魂珠藏有生前的记忆,‘万剑诛心’的机关是阳太昊布下的,也只有他有办法破解,只要猎到了魂珠,我就有法子让他放我们出去。”苏媚烟顿了顿,冲依依微微一笑,“不过凡事都很难说,魂珠毕竟是魂珠,不是大活人,纵然记得破法,也未必还有施法破解的能力,如果解除剑阵需要极高的法力,我们三个人法力不足,照样无法突出重围。”

依依喃喃说:“这样说,我们死掉的机会很大。”

“也可以这么说。”苏媚烟笑了笑,“不过,也不是全无机会……”她翘起红嫩的嘴唇,向苍穹剑努了一努,“我们的生机,全都在这一口剑上。”

“苍穹?”依依一愣,问道,“这有什么关系。”

“但凡飞剑,都是有灵性的。”苏媚烟说道,“如果人剑合一,那么剑的灵性服从于主人的意志,所以我们常常看见,驾驭次品飞剑的强者,也可以击败驾驭神剑的弱者。但如果是无主的飞剑,那么它们之间,服从弱肉强食的法则。次品服从中品,中品服从上品,上品服从神剑,神剑中也分九品,低品级的神剑,必须向高品级的神剑臣服。”她转眼看向依依,“如果不臣服,你知道后果吗?”

“不服从,就毁灭。”依依的脸色微微发白。

“是的,不服从,就毁灭。”苏媚烟伸出手来,轻轻抚摸苍穹的剑柄,“这是一口九品神剑,其他的飞剑又怕它,又恨它,阳太昊使了道术,放大了它的威慑力,所以其他的飞剑不敢靠近,我猜想,即使拔出苍穹,手握此剑的人,依然可以抵挡万剑诛心。”

“猜想?”岳风大皱眉头,“如果猜错了呢?”

“猜错了早死,猜对了不死,但如果无所作为,只是慢慢等死。”苏媚烟深深盯着岳风,清亮的眸子里,透出如水的光芒,“好弟弟,你选择哪一个?”

岳风沉思了一下,长长吐了一口气,伸出手里,握住剑柄。

铮,苍穹拔出,洞窟里响起一声凄厉的鸣叫,几乎同一时间,所有的飞剑向三人冲来。

第五十二章 探珠

苍穹剑入手很沉,少说也有二十斤重,岳风拔剑的一刹那,感觉到了剑身的振动,他凭着直觉,感到这把剑将要脱手飞走。如果换了其他人,阳太昊的布置一定得逞,可是岳风身具怪力,反应惊人,间不容发的一刻,怪力涌出掌心,硬生生控制住了这口神剑。

这一切说来很慢,其实快得惊人,控制苍穹和挥剑出击,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完成。

岳风惊人的力量爆发出来,他尽力一抡,苍穹以闪电之势划过虚空,这口剑足有五尺多长,如果岳风的个子稍矮一点,站在地上,根本别想把剑拔出地面。可是仔细想一想,阳太昊伟岸丈夫,这样的巨剑,正好适合他的体格。

剑光呼啸而过,巨剑挥出的一瞬,剑身上喷薄出一道长长的剑光,青蒙蒙的颜色一如万里无云的长空,五尺长剑加上五尺剑气,丈许方圆的空间,全被苍穹剑笼罩在内。

叮叮当当一阵乱响,岳风感觉刹那之间,手里的巨剑至少扫过了十余口飞剑,所过飞剑不是拦腰折断,就是纷纷破碎,化为漫天碎屑。撞击的火星夹杂飞剑的碎片,星星点点,光彩迷人,布满四周的天空,透出一股惊心动魄的死亡之美。

“呀!”岳风发出一声怒吼,握剑的虎口迸裂,鲜血涌出,他两眼瞪圆,巨剑挥动之快,就像是要划破虚空。这一剑,恰好迎上了后续的飞剑,一阵刺耳惊心的怪响,又有二十多口飞剑变成了一堆破铜烂铁,长长的剑光扫过附近的飞剑,胡依依分明看见,许多剑笔直坠落、光芒尽失,叮叮当当落了一地,木呆呆的剑身就像是刚刚死去的鱼眼。

岳风的手臂一阵酸麻,手肘以下,几乎失去了知觉。可是,他根本不敢停下来,稍一迟慢,立刻会有飞剑趁虚而入。

“糟了。”苏媚烟失声惊叫,“魂珠要溜。”

岳风心中一惊,眼角余光所及,看见了一团熟悉的光亮。那光团与别的魂珠不同,整颗珠子的光芒分为了三层,最外面是一层柔和恬淡的白光,第二层是一层若有若无的青光,全珠的核心,是一团耀眼夺目的白光,其中夹杂着一点更加炫目的淡金色光芒。

别的魂珠懒懒散散,移动起来并不迅速,这一颗魂珠却快得好似一点飞星,从苍穹的剑孔一窜而出,一闪之间,钻进了一片茂密的飞剑。

魂珠逃了。岳风的心猛地下沉。原来,飞剑来势太快,苏媚烟只来得及发出两道“真空爆炸符”,眼看魂珠逃走,也根本腾不出手来猎魂。

“细柳。”依依娇呼一声,细长碧绿的飞剑到了脚下。

“岳风!”依依又叫一声,岳风应声明白,跳上飞剑,依依右手搂住他的腰身,口中又叫,“骚女人。”

苏媚烟也纵身跳上嫩绿如柳枝的飞剑,依依伸出左手,搂住她的腰肢。三个人结成了一个奇怪的组合,就像是杂耍人常常耍弄的水流星,岳风和苏媚烟是两端的流星,细柳剑是中间的绳索,而依依呢,就是耍弄水流星的杂耍人。

三人以胡依依为轴心,乘着飞剑,风一般旋转起来,岳风的苍穹剑,苏媚烟的爆炸符,有如两团风暴,呼啦啦卷过飞剑森林。

“啊呀呀……”岳风发出惊天动地的怒吼,怪力化为两股冷流,源源不绝地注入双手。

岳风将巨剑舞得风雨不透,青蒙蒙的剑气随他舞动,越来越长,一丈变为两丈,两丈变为三丈,好似青色的匹练,以无比的高速掠过长空,所过飞剑断的断,碎的碎,坠的坠,即便神剑靠近,也是纷纷折剑沉沙,没有一口飞剑,可以靠近三人五丈之内。

其他的两个女子,心中均很吃惊,饶是苏媚烟见多识广,如此高速的运剑,也是罕见罕闻。她们都见过岳风大显神威,知道他拥有一身惊世骇俗的力量,可是依然没有料到,岳风居然凭借一股蛮力,抵挡这么多可怕的飞剑。

不知不觉,一股冰冷的气息从岳风的身上弥漫出来,那感觉阴邪沉郁,仿佛万丈深谷里的一个冰冷的怪物,从谷底冒出头来,向着天空一丝丝地吐气。这感觉一直透入两人的内心,引起一阵阵无以名状的战栗,这感觉随着岳风挥剑,越来越是强烈。

但在生死关头,苏媚烟和依依尽管感觉不适,可也来不及多想。依依极力转动细柳,好让岳风的苍穹剑能够发挥最大的威力。起初,苏媚烟的爆炸符也能击退来剑,可是但随飞剑变多变快,爆炸符的功用也越来越弱。到了后来,正如苏媚烟事先所料,一切的生机,都系在了岳风的苍穹剑上面。

岳风连声怒吼,他的双眼变得赤红,眼底的红光就像是流淌的鲜血。他的皮肤变得苍白,一根根青筋暴突而出,身体几乎失去了知觉,只是那一股冰冷的感觉挥之不去,有时候他甚至以为,自己浸在三九寒天的冰河深处。

奇怪的是,他的精神超越了肉身,变得异常的敏锐,他听得见长剑破空的声音,感觉到每一剑劈出,剑尖以惊人的高速摩擦空气,留下的一道道火热的印痕,他感受得到苍穹与每一口飞剑的撞击,甚至分辨得出对面的飞剑谁强谁弱,如何一分为二,又如何片片破碎。

尽管处境艰难,可是,一切都在把握之中;尽管高速挥剑,岳风却能以最简单、最便捷、最快速的方式扫落所有逼近的飞剑。

岳风的力量攀升到了巅峰,苏媚烟也终于腾出手来。

她目光锐利,注视逃逸的魂珠,对着依依悄声耳语,小狐女灵巧地把握飞剑的去向,三个人急速飞旋,形如一股扶摇而上的飓风,很快追上了那一颗魂珠。

苏媚烟摇起了勾魂铃,悦耳的铃声飘向魂珠,光团像是被绳子拉了一把,飞驰的速度慢了下来。

魂珠的深处,迸发出夺目的亮光,洞窟的每一支飞剑,都发出了奇异的剑鸣,那鸣声清越激昂,千万声连成一片,比起肥遗的叫声还要刺耳。依依忍不住捂住了耳朵,苏媚烟却是脸色大变,双手双脚传来异样的振动,低头看去,勾魂金铃在剑鸣声中片片破碎,金色的花瓣飘落尘埃,随之飘逝的还有三人最后的希望。

勾魂铃全都碎了,苏媚烟的心也似乎随之破碎。

比起金铃的损坏,她更感到恐惧的是,阳太昊的魂珠,居然可以驾驭剑阵,翻遍所有猎魂的书籍,也从没见过这样的记录。刹那间,她闻到了死亡的气息,那一股味道,就和岳风身上的气息一模一样。

“不行,不能放弃……”这念头一闪而过,苏媚烟突然看见了转机,细柳剑以惊人高速冲向魂珠,苍穹剑又以惊人的高速,扫荡了魂珠的外围。一转眼的工夫,峰回路转,苏媚烟发现了一个绝好的机会。

她离魂珠如此的近,几乎就是伸手可及,这机会真是千载难逢。苏媚烟深深吸入一口气,而后用力吐出,她的口唇之间,喷出淡淡的红光,这是朱雀人特有的元气。

红光像是一张绵密无间的蛛网,在空中慢慢的扩展变大,经过魂珠的一刻,红光喷吐在了魂珠上面。魂珠突地一颤,它被女子的元气吸住了。

苏媚烟使出了“吸魂术”。这一门道术,并不是“吸魂派”的专有,所有的猎魂师,入门之前,都必须通过“吸魂术”的修炼。只不过,如果没有法器的辅佐,使用“吸魂术”会有极大的凶险,遇上了强力的魂珠,吸魂往往会有两个结果,一是猎魂者吸入魂珠,二是魂珠暴走,将猎魂者的魂魄从身体里拉扯出来。所以,强如焦家兄弟,也不敢以身犯险,亲自用嘴吸魂,必须与妖怪合体,把妖怪的魂魄当成替身。

这一刻,苏媚烟赌上了性命,也赌上了二十多年的苦苦修行。

这是她和魂珠的一场决斗!

魂珠一被吸住,马上开始反击,它向着相反的方向运动,将那一道红光扯得细细长长,苏媚烟感觉到魂魄动摇,眼前微微发黑,头脑一阵晕眩,她感到对手的强力不拘,甚至感到三魂七魄正以缓慢的速度流向魂珠。

“不,我不能输。”女子努力振作精神,她深吸一口气,两眼盯着魂珠,完全心无旁骛,精神前所未有的集中,飞剑的呼啸激鸣,岳风劈断飞剑的声音,种种奇声怪响,全都变成了微不足道的嗡嗡声,飞剑的碎屑掠过她如花的脸庞,也无法吸引她的目光。

红光在变短,一分一寸,向着苏媚烟的口唇里缩去,魂珠躁动不安,核心深处,突然迸发出金白交织的奇光,洞窟里传来一声巨响,更多的飞剑以更高的速度冲向三人。

飞剑交击的声音密如疾风暴雨,岳风的怒吼声化为了凄厉的狂叫。

一切都无法阻止苏媚烟,魂珠的挣扎徒劳无功,终于到了她的唇边,女子伸出粉嫩的舌头,轻轻一卷,把魂珠吸了进去。

接下来,她的目光变了。

第五十三章 阳太昊

“回去。”苏媚烟拍了拍依依的肩膀,指了指三人的来处。

依依一转身,向着石壁冲去,眼看接近地面,苏媚烟又叫:“把苍穹剑插回去。”

岳风的耳力十分敏锐,他对苏媚烟绝对信任,应声举起苍穹,刷的一声,插回了原来的剑孔,一股无形之力,透过剑身向外扩散,将周围的飞剑推了回去,到了一定的距离,忽又悬浮不动。

一切又回到了初始,三人连人带剑地撞上石壁,筋骨酸痛,眼前一阵晕眩。

沉寂了时许,苏媚烟晃悠悠站了起来,一步步走向岳风。少年苍白的肌肤有了一丝血色,眼里的红光也慢慢消退,他的身上空虚乏力,背靠身后的石壁,虎口的鲜血,顺着石壁流了下来

女子迎着他跪了下来,依依坐在一边,盯着两人,心里莫名其妙。紧跟着,苏媚烟做了一件奇怪的事情:她张开双臂,搂住岳风,两片娇花般的红唇,吻上了少年发白的嘴唇。

依依看呆了眼,岳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惊呆了。女子的唇瓣滚烫如火,灵巧的舌尖叩开了他的牙关,芬芳的津液流了进来,嫩滑的舌头在他的嘴里翻江倒海。岳风只觉热血冲脑,神不守舍,下意识地用舌头笨拙地回应对方。

两人的舌头缠在了一起,口唇弥合无间,岳风感觉自己从嘴唇开始一点点的融化,冰冷的感觉很快消失,一股热流涌遍了全身,他情不自禁地伸出双手,搂住了苏媚烟柔软的身子,抚摸她雪白光滑的肌肤。

就在这个时候,一团温暖的东西从女子的口中涌了过来,那东西既不像是液体,也不像是气体,更像是一种温暖的感觉,滚过两人的舌尖,融合了津液,咕噜一声,钻进了岳风的喉咙。

两人的嘴唇突然分开,苏媚烟推开了岳风,脸上似笑非笑,那样子就像是一只刚刚偷过腥的母猫,她伸出嫩红的舌尖,细细地舔了舔嘴唇,盯着发呆发愣的少年,笑吟吟说道:“要是我没弄错,这应该是你的初吻。”

岳风哭笑不得。这算是怎么回事?他和云若呆了十六年,也没有失去初吻,可是现如今,不过一天的工夫,猝不及防的当儿,他就把初吻丢给了苏媚烟。

“骚女人!”依依发出了一声愤怒之极的尖叫,“你怎么这样不要脸啊?”

苏媚烟转眼看去,少女粉拳紧握,睁大双眼,泛红的眼眶里闪动愤怒的泪光,那样子似乎就要猛扑上来。

“唉,唉。”苏媚烟慌忙起身,后退两步,笑着摆手,“小七,别误会,我只是不得已。”

“不得已?你还敢说你不得已,你强吻了他,我亲眼看见的,你这个该死的骚女人,我要杀了你。”依依想要挣起来扭打,可是刚才那一阵飞行,几乎耗尽了她的元气,这时候瘫在地上,说什么也站不起来,心里一急,两行泪水夺眶而出。

岳风不胜尴尬,苦笑说:“依依,你真是弄错了。”他咳嗽一声,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她刚才,咳,她刚才把阳太昊魂珠吐给我了。”

依依一呆,心里将信将疑,跟着又是一阵狂怒:“说谎话也不脸红,吐一颗魂珠,也用得着那样子吗?”

“必须那样。”苏媚烟耸了耸肩,“那颗魂珠鬼得很,口唇间稍有间隙,它就会悄悄地溜走。你也知道,刚才为了猎捕它,我们三个几乎丢了小命儿,你如果不介意再来一次,我也无所谓。”她顿了顿,面露微笑,不忘顺便刺激一下对手,“当然啰,跟岳风接吻的感觉非常棒,我也不介意再来几次。”说完冲着岳风抛了个眼风,后者面红耳赤,羞得无地自容。

“你再碰他一下,我、我杀了你。”依依又气又急,狠狠挥舞拳头。

苏媚烟忍不住咯咯大笑,说道:“小七,你到底是他什么人啊,老婆,情人,还是未婚妻?”

依依一时忘情,忽略了自己的身份,听了这话,不觉微微一呆,心想是啊,自己什么名分都没有,干吗这样气恼伤心。偷眼看了看岳风,忽见他两眼发直,仿佛痴了呆了。依依忍不住轻声问道:“你在想什么?”

岳风没有回答,他的内心深处,有一个声音正在对他说话。

“你是什么人?”那个威严的声音从心底响起,“为什么来惊扰我?”

这种聆听心声的感觉,和依依的心语十分相似。岳风不由得屏住呼吸,也在心里答道:“我是岳风,落星谷出生的道者,你呢,你是谁?”

威严的声音沉默了一下,缓缓说道:“我是阳太昊,升龙城出生的苍龙人。”他顿了顿,又说,“我不习惯这样跟人说话,你的元气呢,为什么我找不到你的元气?”

“我……”岳风大为羞愧,“我还没有开窍?”

“没开窍?”阳太昊沉默下来,岳风分明感觉,他在自己的身体里翻检什么,这感觉让人毛骨悚然,过了好一会儿,阳太昊冷笑一声,说道,“开个屁窍,你根本就是一块破石头。”

“是啊。”岳风沮丧之余,心里燃起一股希望,“阳大先生,你能帮我开窍吗?”

阳太昊哼了一声,说道:“这件事待会儿再说,我问你,你为什么要惊扰我?”

“这个……”岳风挠了挠头,在心里说道,“我不是有意的,唉,这件事我也说不明白,反正,我不是有意要吞下你的魂珠。”

“很好。”阳太昊冷冷说,“你现在就放我出去?”

“怎么放?”岳风一老一实地回答。

“那个该死的女人,刚才,她用了‘六欲锁龙术’,用你的欲念为力量,把我封在了你的魂魄里,这个该死的臭女人……”阳太昊愤愤不平,骂不绝口。

岳风知道他骂的“女人”一定是苏媚烟,原来苏媚烟刚才的举动,不止是把魂珠度给了他,而且故意挑起了他的欲念,从而使用了一个秘术,把阳太昊的魂珠封禁在岳风的魂魄里。要不然,阳太昊何等人物,他的魂珠自在有灵,寻常的道者即使吞下,它也有法子逃出生天。岳风身为石头,没有元气,根本无法镇得住这一颗前所未有的绝品魂珠。

“那……”岳风迟疑了一下,“阳大先生,我怎么才能放你出来?”

“活见鬼,六欲锁龙术,他奶奶的一个大妖术,用你的欲望当锁链,几乎牢不可破,除非你绝情绝欲,抛弃所有的欲望,但以你的年纪和阅历,那是根本不可能的。”阳太昊越说越不忿,又骂一句,“见她娘的鬼,该死的臭女人。”

这个老天尊果然是火爆脾气,死了几万年,火气依然不减。

“那么,就是没法子放你了?”

“那也不是。”阳太昊的声音柔和了一些,“有一个法子,你一用,就能放我出来。”

“什么法子?”

“你自杀,你死了,我就能出来。”阳太昊大剌剌说道,仿佛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岳风吓了一跳,禁不住叫出声来:“那可不行。”

叫完这声,忽见两个女子盯着自己,脸色各有各样,依依不胜疑惑,苏媚烟微微一笑,说道:“好弟弟,跟老不死打招呼了吗?”

岳风一呆,只听阳太昊又在心里骂道:“谁是老不死?该死的臭女人,我要是活着,非得把她挫骨扬灰。”

苏媚烟笑了笑,说道:“老不死的嘴巴很臭,脾气也很坏,我教你三个咒语对付他,保管你不得不听你的。”

岳风还没回答,老不死就叫道:“别听她的,臭女人的话不能信。”说这话的时候,语气软弱了许多。

岳风心想,我不听她的,难道还听你的。不顾阳太昊连哄带吓,冲苏媚烟说道:“姐姐请说。”

苏媚烟盯着他目不转睛,点了点头,笑道:“第一个咒语,只有一个字,叫做‘寂’,老不死如果喋喋不休,惹人讨厌,你就将注意力凝聚在心口,口说也好,心念也好,念出这个‘寂’字。”

“寂你妈的头。”阳太昊快要气疯了,“臭女人,我要撕烂你嘴,把你的舌头扯出来喂狗……”

岳风听他越说越难听,心里不胜其烦,依照苏媚烟的吩咐,意守心口,心叫一声“寂”,阳太昊的骂声戛然而止,岳风的心里一时说不出的宁静。

“再说第二个咒语。”苏媚烟笑着说道,“第二个咒语,也是一个字,叫做‘苏’,呵,没错,就是姐姐我的姓氏,念这个咒语的时候,你把心力集中在眉心,念出这个‘苏’字,就能把老不死唤醒。”

岳风听得心中一喜,正想试一试这个咒语,又怕老不死唠唠叨叨,惹人讨嫌,于是忍住念咒的冲动,问道:“好姐姐,第三个咒语呢?”

“这个咒语叫做‘禁’,意守小腹丹田说出。”苏媚烟笑了笑,“三个咒语中间,但数这个咒语最管用,因为通过这个‘禁’字,你能逼迫老不死说出你想要的东西。”

岳风犹豫一下,说道:“这三个咒语太简单了,如果其他人凑巧说来出怎么办?”

第五十四章 念咒

“那没用。”苏媚烟淡淡说道,“这三个咒语是绝对排他的,只有魂珠的宿主,也就是弟弟你本人念咒才行,要不然,就算是苍龙天来亲自念咒,那也没有任何作用。此外,只是念出咒语,如果不意守某处,也没有任何的用处。”

岳风松了一口气,心想这样最好,叫一声“苏姐姐”,阳太昊苏醒一次,那还不把自己烦死。

他想了想,又问:“刚才姐姐是不是对阳太昊用了‘禁’字咒。”

“是!”苏媚烟笑了笑,说道,“我逼他解决困境,他给出的法子,就是把苍穹插回原处。”

岳风奇怪道:“他没有撒谎么?”

“肉体会撒谎。”苏媚烟盯着他,眸子晶莹如珠,“可是,弟弟你记住,魂魄不会撒谎的。”

岳风心头一动,猛可想起那日在食人林下面的秘窟中,面具男子对冷沙也说过同样的话。

“肉体会说谎,魂魄不会说谎。”阿甲的话犹在岳风的耳边回荡,他闭着眼睛,胸中波澜起伏,父亲的面容浮现在他的脑海里,说不出的痛苦弥漫他的全身。

“爹爹,你在哪儿呢?”岳风的心里叫喊,他感到说不出的无助,事到如今,他连父亲再哪儿也不知道。岳灵王受了那么重的伤,他还活着吗?那个邪恶的面具男子,会不会折磨他。

岳风不由打了个寒战,这时,忽听有人叫喊他的名字,他睁开眼睛,跳入眼帘的是依依关切的目光。他不由苦笑了一下,说道:“我没事。”

“你吓着我了。”依依捂着心口,轻轻喘气,“你刚才的脸色好难看,好像好像……”

“好像快要死了。”苏媚烟不顾依依对她怒目相向,深深地看着岳风,柔声说,“好弟弟,你似乎有什么心事。”

“那些事以后再说。”岳风看了看四周,“现在不是说这些话的时候,姐姐,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做。”

“我不知道。”苏媚烟笑了笑,“这件事,你得问一问阳太昊。”

岳风奇怪道:“你没问过他?”

苏媚烟摇了摇头,说道:“我忙着把魂珠给你,没有来得及问他。”

“阳太昊真的不会撒谎吗?”岳风仍是心怀疑虑,如今危机四伏,一步走错,满盘皆输。

“不会。”苏媚烟说,“他也许不肯说,但只要使用‘禁字咒’,他就会乖乖的说出来。”说到这里,她犹豫了一下,仿佛自言自语,“不过也难说,毕竟阳太昊太特别了,他的魂珠,是超越一切魂珠的存在。”

“可我们只能相信他。”岳风说。

“是的。”苏媚烟注目漫天的飞剑,露出一丝淡淡的苦笑,“我们别无选择。”

“好吧。”岳风集中精神,意守眉心,轻轻念了一声,“苏。”

“该死的臭女人,我要把你大卸八块,我要把你的魂魄镇压在臭水沟里面,日日夜夜跟蛆虫老鼠作伴……”阳太昊刚刚苏醒,恶毒的诅咒就一串一串地冒了出来。

岳风咳嗽两声,说道:“阳大先生。”

“干吗?”阳太昊没好气地说,“你想好了吗?决定自杀了吗?”老头儿的不识时务,已经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

“我还小……”岳风出于尊重,很想找个理由婉言拒绝。

“十六岁还小?你又不是白痴。快点儿把老子放出来,要不然,哼,我叫你好看。”

岳风心里恼火,暗想你都要我自杀了,还能让我怎么“好看”,于是故作天真地问:“阳大先生,如果我不放你出来,你要把我怎么办呢?”

“我宰了你喂狗。”阳太昊暴跳如雷,“他妈的臭小子,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好吧。”岳风可怜巴巴地说,“阳大先生,你让我自杀,我实在下不了手,要不然你来杀我好了。”

“咦,臭小子,你耍我?”

“唉,我哪儿敢耍你呀?你可是屠妖者阳太昊哇,天道九品的大天尊,你杀我吧,我不怪你。”

“臭小子,他奶奶的,气死我,气死我了。”

岳风戏弄了这张狂老头一番,心里面十分愉快,轻松问道:“这么说,阳大先生,你不杀我了?”

“呸。”老不死回答得又简单又干脆。

“既然不杀我,我问你一个事儿,我们怎么,才能从这儿出去?”

“你们出不去。”阳太昊恶狠狠地说,“你们都要死在这里,臭小子,你不自杀是不是,等你饿死了,我一样可以出去。嘿嘿嘿,你知道饿死是个什么滋味吗?饿到一定地步,你见什么吃什么,闹得不好,这两个小娘儿们都要变成你的粮食,你吃光了她们还是饿,肚子里先是发酸,再是发苦,最后什么感觉也没有,身子软得跟棉花一样,只有躺在那儿慢慢等死,哈哈哈,换了我是你,与其饿死,不如自……”

“禁!”岳风很不耐烦,心里大喝一声。

“咦。”阳太昊呆了一下,发出一阵咆哮,“臭小子,你敢对我用‘禁魂咒’,他奶奶的,你知道老子是谁吗?我要把你的舌头……”

“阳太昊。”岳风冷冷说道。

“有!”老不死魂不由主。

“学三声狗叫。”

“汪汪汪……臭小子,你他妈敢对我……”

“闭嘴。”

“是!”

岳风大为满意,如今他支使的可是古往今来最强悍、最暴虐的一位天尊,屠妖无数,横行三界的王者。原本他对阳太昊一心尊崇,谁知道这老不死又暴戾、又狠毒,明明只剩一丝魂儿,还是那么不识时务,惹得岳风怒不可遏,满心中只有修理此人的冲动。

“老不死。”岳风发号施令,“你把这些飞剑撤了。”

“撤不了。”阳太昊悻悻回答。

“为什么?”

“当初我布下‘万剑诛心’的机关,根本没有想到还有撤销的一天,所以只能开启,不能结束。如果非要结束,得运用很强大的符咒,你们三个的道力全都不足……他妈的,臭小子,我干吗要跟你说这些,我可是阳太昊,响当当的天尊,你敢对老子……”

“闭嘴。”

“是。”

岳风十分得意,心想这咒语真是好东西,可惜只对魂珠有用,如果能对鸟妖施咒就好了,金如意那只死鸟就不能天天饶舌了。说起来,岳风平时对老鹦鹉讨厌得要命,在古墓里呆了一段时光,反而有些怀念起金如意来了。

“那么,我再问你,有没有法子离开这里?”

“有。”

岳风的心里涌起一阵狂喜,忙问道:“什么法子?”

“这面石壁后面,有一条隐秘的小道,当初修建墓地的时候,我嫌正门进来麻烦,所以开了一道后门,在临死之前,我设法封闭了门户,从外面绝对不能开启,不过,如果知道方法,从里面可以重启门户。”

岳风高兴得跳了起来,大声叫道:“石壁后面有出路。”

两个女子听了这话,全都站了起来,盯着岳风,眼里闪闪发亮。

“怎么样开启门户?”岳风问道。

“开启个屁,想我告诉你,门儿也没有。”阳太昊破口大骂,“如果我还活着,你会后悔爹妈生你出来。”

岳风皱起眉头,向苏媚烟问道:“怎么‘禁字咒’没用?”

苏媚烟笑道,“我忘了告诉你,使一次‘禁’字咒,只能维持半刻钟,过了这个时限,需要再用一次。”

“臭女人,你教的好学生,如果老子还活着,要把你们两个……”

“禁!”岳风说,“回答我的问题。”

“是!”阳太昊无可奈何地说,“看见石壁上的‘雄’字了吗?把你的手放上去,念一个咒语,太昊吾之王,石门就会打开。”

“太昊吾之王?阳太昊是我的王?”岳风忍不住笑骂,“老不死,你也太不要脸了吧,死了也不忘占别人的便宜。”

“你懂个屁,这叫唯我独尊。”老不死口气阴沉,以他的暴烈性格,被人挟制着说话,简直就是奇耻大辱,“我又怎么知道你们会来?”

“这叫不是冤家不聚头。”

“聚你妈个头……”

岳风目光一转,又看向那支苍穹剑,心里痒痒,“我能带走苍穹剑吗?”

“什么?”阳太昊的口气像个十足的怨妇,“你要了我的魂,还要我的剑,真他妈的贪得无厌。”

“回答我的问题。”

“你姥姥的。”阳太昊咕哝两声,不情不愿地说,“臭女人有一根幌金绳,你用绳子拴住剑柄,进门以后,念一声‘苍穹飞电’,扯一下绳子,就能拔剑出来,不过拿到剑以后,必须马上关门,要不然,飞剑会冲进秘道。”

“怎么关门?”

“念咒语,吾之王太昊。”

“老不死真会占便宜。”

“放屁,你才是占了大便宜,哼,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第五十五章 重见天日

岳风本想反唇相讥,可转念一想,阳太昊本是远古人物,做自己爷爷的爷爷的爷爷也有多余,他自称爷爷,根本就是纡尊降贵、自打自嘴。这么一想,岳风登时心平气和,所以也就懒得理他,向苏媚烟讨要幌金绳。原来,那根金绳,正是岳风从细柳剑上下坠时救他的绳索,苏媚烟身为猎魂师,所遇的陷阱千奇百怪,带一根绳子,本为自救之用,不想凑巧救了岳风,解了依依的窘境。

岳风按照阳太昊所说,用绳子拴住剑柄,而后走到雄字下面,手按字上,叫道:“太昊吾之王。”

一整面石壁抖动起来,紧跟着,沿着“雄”字往上,浑然一体的石壁轰然分开,出现了一条狭窄的石缝,缝隙的深处,苍白的石阶若隐若现。

三人走进石缝,岳风一抖绳索,叫声“苍穹飞电”,铮的一声,苍穹剑离地飞起,岳风用力一拉,巨剑钻入石壁,落入他的手里,同时间,“万剑诛心”发动,无数飞剑带着凄厉的鸣啸冲了过来.

“吾之王太昊!”这一句咒语由依依叫出。轰隆一声,石缝闭合,化为一面石墙,石墙的外面,传来叮叮叮的声音,急如一阵狂风骤雨。

三人的心子突突乱跳,岳风举起苍穹剑,巨大的剑身在黑暗中发出炫目的光亮,白里透青,有如一把巨大的火炬。

三人拾阶而上,走了足足一个时辰,前方又出现了一面巨大的石壁,岳风心叫:“苏!”

“去ni妈的。”阳太昊的叫骂声再起响起,“臭小子,你当你爷爷是什么人?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如果老子还活着……”

“禁!”岳风不耐烦地说,“老不死,这一面墙怎么过?”

“老咒语。”阳太昊嘀嘀咕咕,那口气委屈极了。

“太昊吾之王。”随着叫声,石壁轰然大开,明亮的天光迎面射来,三个人沐浴在一片绚烂的旭光中。

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一个日夜,望着冉冉升起的朝阳,三个人真有再世为人的感觉。

身后的石壁无声地合拢了,浑然天成,没有留下一丝缝隙。岳风环顾四周,这里竟是一座山峰的山腰,下临深谷,群山掩映。谁也料想不到,这面山壁的后面藏了一条秘道,直直通向“屠妖者”的陵寝。

“哟!”依依冲着远处发出欢呼,清亮悠扬的嗓音,就像是响彻天空的凤鸣。

岳风也是哈哈大笑,才笑两声,眼前人影一闪,依依扑近他的怀里,咯咯咯笑个不停,岳风心中一暖,忍不住将她搂在怀里,一起欢呼雀跃。

苏媚烟捋了捋秀发,靠着山崖,含笑看着两人发癫发狂。过了好一会儿,见他们平静下来,才说:“走吧,饿死了,找个地方,吃点儿东西。”

“骚女人。”依依冷笑一声,“旱魃的肉你还没吃够吗?”

“肥遗肉的味道也不错。”苏媚烟满不在乎,微微含笑。

“哼,装模作样,对付大蠢蛇的时候,谁要我唱镇魂歌?”

“好吧,我承认我那时有点儿软弱,不过,某人的初吻,嗯,吃起来味道好极了。”

依依像是被踩了尾巴,一跳三尺,怒冲冲叫道:“骚女人,你不要脸。”

“谁说的?”苏媚烟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这样美的脸蛋,我才舍不得不要呢。”

“自恋成狂的骚女人。”

“有屠妖者在,自恋两个字,我自愧不如。”

“他妈的臭女人。”阳太昊大发脾气,“老子本来就是天下无敌,又有什么好自恋的?老子如果活着,哼,你们这些小杂碎……”

“寂!”岳风收拾完老不死,咳嗽一声,打断两人的争吵,“姐姐一说,我真的饿了,快走吧,找点儿吃的。”

“不错。”苏媚烟笑道,“你凭体力吃饭,如果不饿,那就是神仙了。”依依一听这话,望着岳风,眼里也透出深深的关切。

三人驭剑下山,岳风和依依同乘一剑,温香软玉搂抱怀中,迎着如水晨光、清扬和风,岳风的心里真有说不出的痛快。

到了山下,苏媚烟用道术赶来一只小黄羊,依依驭剑在林中飞行,采来许多新鲜的果子,岳风提着苍穹剑横砍竖劈,砍了一大堆木柴。阳太昊见他把自己的爱剑当砍柴刀使唤,又心疼,又恼怒,破口大骂,岳风不胜其扰,念了个咒,把他赶到一边凉快去了。

三人找了一个从无人迹的空谷,燃起一堆篝火,苏媚烟巧手烹饪,羊肉烤得外酥里嫩,肉汁饱满,再涂上她随身携带的酱料,简直叫人馋涎欲滴,岳风吃得赞不绝口,啃光了两条羊腿,仍是意犹未尽,笑着说:“姐姐好手艺,不知道谁有福气,能做姐姐的丈夫。”

“这个我还没想好。”苏媚烟逐一吮吸指尖上的油脂,那样子十分诱人,“不过,你要是有兴趣,可以做我的候补。”

“候补?”岳风一愣,“候补什么?”

“候补丈夫呀?”苏媚烟眼波流转,冲他抛了个眼风,“只不过,排名比较靠后,你前面至少还有一百多人。”

“荡妇。”依依冷笑说,“苏媚烟,你就是个荡妇。”

“没办法呀,人长得美,就是麻烦太多。”

“嫌麻烦就去死,没有人可怜你。”

“小七,你的果子也挺好吃的嘛。”苏媚烟咬着一只甜美多汁的大梨,“可惜不是你自己做的。”

“你、你少得意了,我真要做饭,比你做的好吃十倍。”

“没问题,我等着吃。”苏媚烟笑嘻嘻说道,“你要给我当做饭婆,我高兴都来不及呢。”

依依又气又急,可又无言以对,苏媚烟脸皮厚,反应快,说话软中带硬,笑里藏刀,笑嘻嘻一句话,胜过依依大骂十句。两人每一次斗嘴,依依都只有招架之功,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岳风倒是兴致很高,一边啃羊肉,吃果子,一边听着两个女子莺声燕语地吵嘴,联想到古墓里的种种凶险,眼前的舒服惬意真是难以描画。

吃完羊肉果子,苏媚烟从一个肉红色皮夹里取出一个瓷壶,三只茶杯,还有其他零零星星的茶具锦垫。岳风见那皮夹又小又瘪,她却一口气取出这么东西,心里只觉奇怪,问道:“姐姐,这皮夹子这么小,怎么装得了这么多东西?”

“这是小乾坤袋,袋子是小,可暗藏乾坤。”苏媚烟笑着说,“这些东西还不算什么,这袋子里面还有一个帐篷,一张软榻,以及被子、枕头,唉,总之全拿出来,凑得起一个小小的闺房。”

岳风恍然大悟,点头说:“这跟温钊的‘乾坤袋’一样,那么小一个袋子,居然装下了十二个人……”说到这儿,忽见苏媚烟脸色不对,恍然领悟到,对于女子来说,那一段事情不堪回首,于是慌忙住口,不再多说。

忽听依依哼了一声,说道:“这有什么了不起的?帐篷、被子么?我也有。”取出一个小乾坤袋,接二连三地掏出帐篷、卧具,还有各种日常用物,每一件都华贵精美,充满迷人的女儿香气。

岳风看呆了眼,羡慕地说:“这‘小乾坤袋’挺贵的吧?”苏媚烟答道:“也不算太贵,三百点金吧。”岳风一听价格,不由吐了吐舌头。

苏媚烟看他一眼,笑道:“这算什么?等我卖掉了这些魂珠,送你一百个也不打紧。”依依啐了一口,说道:“谁要你送,我的就是他的。”

苏媚烟一眼扫去,笑道:“好个我的就是他的,敢问一张床一个枕头,你们两个怎么睡。”依依脸一红,轻声道:“要你多管,哼,骚女人就没有好念头。”

苏媚烟一笑,行法引来一股清泉,支起茶壶,烹泉煮茗,不久茶水烹好。岳风喝了一口,暖流入腹,茶香沁人心脾,一时连尽五大杯,很是心满意足。

古墓一战,劳心费力,如今吃饱喝足,倦意汹涌袭来。苏媚烟和依依支起帐篷床榻睡觉,岳风不便与两人同床,他本是洒脱之辈,扯了几把野草铺在下面,天做帐,地当床,躺下来就是呼呼大睡。

但因太过疲倦,岳风一倒头就失去知觉,一觉醒来,已是次日早晨,空谷清幽,鸟语声声,花香随风飘来,岳风长吸一口,真有脱胎换骨的快意。

就在这时,他忽觉怀里多了一个人,身子温软光滑,分明就是一个女子。

岳风心头一跳,低头看去,只见依依蜷缩在他的怀里,小脸娇艳如花,粉白里透出醉人的晕红,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嘴角浮现出一丝天真的笑意。紫纱的间隙露出雪白的脖子,形状修长美好,仿佛一段光洁无瑕的美玉,少女娇软的胴ti紧贴在他的胸前,浑圆修长的双腿扭股糖似缠在他的腿上。

活色生香就在眼前,岳风只是纳闷,放着好好的帐篷香闺不睡,这少女怎么睡到自己怀里来了。扭头一看,苏媚烟连人带着帐篷不见了踪影,那女子也不知去了哪儿。

PS:系统不稳定,54章中午发后未曾显示,还请各位见谅,一般来说,我会按时更新,如果没有发现更新章节,请点“下一章”,这个系统,实在让人无语。

第五十六章 阴虎照雪甲

偌大空谷,此时此刻,只有他和怀中的少女。岳风低头看去,依依面若娇花,秀丽动人,肌肤吹弹得破,光滑如精美的瓷器,眉梢嘴角,那一股娇憨神态,格外惹人怜爱。岳风忽觉浑身燥热,嗓子干涸,只觉少女身上有一股无比的吸力,牢牢牵引着他的心神,他忍不住低下头去,嘴唇不知不觉,凑近了那一张娇美的脸蛋。

正要吻下,忽听咯咯一笑。笑声娇媚动人,岳风仿佛挨了一个焦雷,慌忙收起贼心,坐直身子,回头看去,苏媚烟扭腰摆臀,风吹弱柳似的走了过来。

女子换了一身行头,衣裙由艳丽的绯红变成了素净的宝蓝色,裸露的肌肤白得发亮,隐隐泛起迷人的水光,秀发水湿未干,细密如一团水墨浓烟,随意挽成一窝,用一枚紫玉点金的凤钗盘在头上。手脚上破碎的金铃已经褪了下来,换成了一串绚烂多彩的宝石玉镯,走起路来,玉石相互碰撞,发出叮呤呤的鸣响。腰间的璎珞也换了一副,硕大的宝石光芒四射。

苏媚烟笑盈盈走过来,意味深长地看了岳风一眼。岳风知道方才的情形全都落入她的眼里,登时面如火烧,抢着说道:“苏姐姐,你刚才去哪儿了?”

“洗了个澡。”苏媚烟笑道,“这一身真是脏透了。”

依依应声惊醒,张开星眸,打了个呵欠,四肢舒展开来,神态十分慵懒,她依偎在岳风怀里,根本没有挪窝的意思。

岳风十分尴尬,借口说道:“我也去洗澡。”趁机摆脱依依,快步走了百十步,只听前面水声雷动,上前一看,只见一道飞瀑,飞珠溅玉,落入一个碧绿如玉的水池,一道绚丽的彩虹,横在瀑布上面。

岳风脱掉短裤,跳进水里,冲洗身上的污物,他惊奇地发现,身上的伤口不药而愈,无论是“金刀符”、“天剑符”的割伤、旱魃的抓伤,还是肥遗撞墙时的擦伤、温家兄弟的拳脚伤,万剑诛心的划伤,全都已经愈合结痂,疮疤一抹便脱,同时搓下来的还有一层粗皮。新生的皮肉红润光滑,细嫩得就像是婴儿的肌肤。

岳风只觉奇怪,心想难道说,因为匣子里的怪物,连体质也不同了。

正想着,忽听叮呤呤的声音,岳风应声掉头,苏媚烟不知何时,来到水池边上,含笑盯着他打量,吓得他双手捂住要害,失声叫道:“你、你来干吗?”

“看你洗澡啊。”苏媚烟嫣然一笑,露出光润洁白的贝齿。

“你,你来多久了?”

“很久了。”

女子说得这样坦白,岳风反倒无话可说,他张口结舌地盯着女子,一颗心快要从腔子里蹦出来。苏媚烟见他一脸呆样,不由得掩口直笑,说道:“算了,不逗你玩儿了,其实我也刚刚来,什么都没看见。”她见岳风松了口气,只一笑,又补充道,“那也挺可惜的。”

岳风哭笑不得,问道:“那你来干吗?”

“送这个。”苏媚烟拿起一套花花绿绿的衣裳,“你总不能一条短裤穿一辈子吧?这是我用旧衣裙做的衣服,花哨了一点儿,不太好看,遮遮羞也还凑合。”说完丢在岸边,笑着转身去了。

岳风受足了惊吓,惟恐苏媚烟刚走,依依又从水里钻出来,匆匆洗完上岸,拎起衣裤一看,心里暗暗叫苦。苏媚烟穿着暴露,衣裙短少,岳风个子较高,所以几件衣裙拼成一套,五颜六色,斑驳古怪,如果穿在身上,活脱脱就像是一个小丑。

岳风有些疑心,苏媚烟是在故意捉弄自己。可是仔细一想,又觉十分惭愧,女子用心细密,想得这样周到,自己这么猜想,真是没有良心。

所谓盛情难却,岳风只好把花衣裳勉强穿上。谁知颜色看上去古怪,穿上以后,对着潭水一照,倒也熨帖合身、简练洒脱,滑稽好笑说不上,只是多了几分玩世不恭、游戏风尘的神采。

岳风暗暗佩服苏媚烟的手艺,这件衣服七拼八凑,做成这副模样,凭得全是织衣人的巧手与巧思。

回到宿处,依依看见岳风,先是一惊,接着看了苏媚烟一眼,眼里透出一丝佩服,也有一点儿怅然若失。

早饭是羊肉饼就红茶,苏媚烟不知如何弄来了一些面粉,又变戏法儿似的从“小乾坤袋”里面掏出一副炊具,做了三四样点心,吃得岳风赞不绝口,一个人吃掉了一半还多。

吃晚饭,三人围坐一圈品茶,岳风沉默了一会儿,慢慢说道:“苏姐姐,你见多识广,我想跟你打听一件事儿。”

“请说。”苏媚烟嘴角含笑,“我知无不言。”

“你见过阴虎照雪甲吗?”

“那破铠甲还在?”阳太昊沉寂已久,冷不丁钻出来插嘴。

“咦。”岳风忍不住问道,“老不死,你也知道这甲?”

“我当然知道。”阳太昊冷笑一声,“阴虎照雪甲,是我亲眼看着锻造出来的。铸甲的名匠是白虎人蓐怒,跟我多少有点儿交情。他从亡灵海底采到了一块至纯至净的金相元胎,又从北溟海偷来了鲲鹏之羽,再用活火之海的灵火熔炼,以本身的元气锻铸了九遍。这也罢了,铠甲快要成形的时候,他的脑子发了昏,异想天开,将九百九十九只飞虎穷奇的妖灵封进了甲里,结果,这副神形甲成了一副妖甲,当时害死了不少人。”

“妖甲?”岳风有点儿吃惊。

“这副甲威力极大,不但伤人无数,还会伤着自己。甲中的穷奇妖灵会慢慢吞噬披甲者的元气和魂魄。如果道行不够,决不能披上这甲。可是许多甲士为了追求力量,一再披上这甲,结果到了最后,魂魄往往惨遭吞没。可是,吞噬的魂魄越多,这副甲就越强大,越是强大,就越是有人以身试甲。”

岳风忍不住说:“这样一来,岂不是恶性循环?”

“是这个道理。”阳太昊漫不经意地说,“可当时正处战乱,力量就是一切,谁又管得了太多?我本来以为,战争结束以后,应该会有人摧毁阴虎照雪甲,可是看起来,即使不打仗,怀有野心的人也比喜欢和平的人多得多。”

岳风将阳太昊的话转述了一遍,苏媚烟听完,轻轻叹道:“这副甲我略有耳闻,自从它出世以来,每一次出现,全都意味着战争,但自从上一次道者战争以后,这副甲就销声匿迹了。”

“韩英年说他知道这副甲在哪儿?”岳风小声咕哝。

“那是骗你的呢。”依依扁了扁嘴,“韩家父子又是什么好东西?他们这么说,只是骗你去喂鬼蛟。”

岳风大为泄气,盯着地面呆呆发愣,苏媚烟心中不忍,问道:“好弟弟,你为什么问起这副铠甲。”

岳风叹了口气,将落星谷毁灭的事情说了一遍,他不愿两个女子对自己生出厌恶,所以隐瞒了秘窟石匣的事情。

两个女子听完,均是一阵默然,依依忍不住伸出手来,握住岳风的手掌,暖意透过他的掌心,徐徐传递过来,她的声音在岳风心里响起:“你别难过,无论怎样,我都会帮你找出那些恶人,救出你爹爹,为落星谷的人报仇。”

岳风看她一眼,心里大为感激,可一想到父亲和云若生死未卜,又是心灰意冷,说什么也打不起精神。

苏媚烟见他沮丧样儿,笑着说:“好弟弟,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的仇也是我的仇,姐姐漂泊已久,门路还算广阔,近来村子毁灭的事情不少,情形都与落星谷很相似,许多道者都在追查其中的真相,只要一有消息,我第一个告诉你。”

“多谢姐姐。”岳风掉头看向依依,勉强笑笑,“依依,也谢谢你,能碰上你们,真是我的运气。”

依依一笑,说道:“岳风,你的运气一向很好,你的爹爹也一定还活着。”

“承你吉言。”岳风也笑起来,这时间,阳太昊忽地接口说:“要找到阴虎照雪甲的主人也不难。第一,这副甲是纯金相的元胎锻造,若要发挥威力,必须也是金相的元气,所以说,披甲的肯定是白虎人,其他三大道种,完全不必考虑。

“第二,这副妖甲太过凶险,至道八品以下,披甲必死无疑。所以说,披甲的必定是至道八品以上,八品以下,也不必考虑

“结合以上两点,只要在至道八品以上的白虎甲士中寻找就行了。这样的人物,我想也不会太多。”

“这样范围小了很多。”岳风沉思一下,说道,“可是,万一他藏在暗处不露面呢?”

“不可能。”阳太昊断然说道,“你说过,这个人戴了面具,足见他是有身份、有名号的人物,戴着面具,就是为了隐藏原来的身份;再说,阴虎照雪甲的危害人尽皆知,他明明知道,还要披甲出战,野心一定很大。这样有实力、有身份、有野心的人物,是决不会甘心雌伏、隐居不出的。你去大城市找,一定会有线索。”

“大城市?比如呢?”

第五十七章 天道布武

“说到大城市,当然首推玉京。”阳太昊迟疑了一下,“但我寂灭已久,也许沧海桑田、世事有变。”他沉吟一下,说道,“那个穿紫衣服的小狐狸,你叫她过来。”

“你说依依?”

“没错,就是那个名儿。她是狐神后裔,一定会用灵狐心语,你叫她过来,我来审一审她。”老不死说话倚老卖老,官腔十足。岳风听得很不舒服,可是阳太昊见识广博、善于剖析事理,不愧是当年威震天下的一代奇人。岳风只好拉住依依的手,依依面孔一红,盯着他眼波流转,不知所为,岳风苦笑道:“老不死找你。”

依依还没回过神来,就听岳风心里一个苍老威严的声音说道:“老妖婆还好吗?”

“你是阳太昊?”依依一呆,皱了皱眉,也以心语说,“老妖婆是谁?”

“还能是谁?”阳太昊哼了一声,“当然是蓬尾那老狐狸。”

“呸!”依依怒道,“你才是老混蛋,老杂碎,老不要脸。”

“小狐狸找死。”阳太昊厉声咆哮,“你这样的小妖精,老子如果活着,一口气也吹死你。”

“你吹呀,吹呀,你只管吹吧,连牛皮也吹不破,还想吹死人?”

“他妈的臭狐狸……”阳太昊话没说完,岳风咳嗽一声,说道,“老不死,别逼我念咒。”

阳太昊闷了一会儿,悻悻说:“小狐狸,我问你,蓬尾还好么?”

“她早就仙逝了。”依依撅起小嘴,很不耐烦。

“什么?”阳太昊大感震惊,“蓬尾死了?”

“你都死了几万年,她还能活着么?”

“你懂个屁?以蓬尾的道行,至少还能再活五万年。”

“太山之战后十年,她就去世了,哼,都怪你这个老不死。”

阳太昊沉默良久,叹道:“可惜,可惜。”

“可惜什么?装腔作势,你心里不知道多高兴呢?”

阳太昊叹了一口气,说道:“小丫头,你不懂,这叫惺惺相惜。老夫一生打遍天下,只有蓬尾勉强算是我的敌手。像我这样的天尊,知己难得,敌手更难得。唉,不管怎么说,老妖婆比我死得干净,一了百了,我却留下这么一缕残魂,生前枉称英雄,死了却要受你们这些小玩闹的摆弄。”

“这都是你的报应。”依依的话句句刺心,阳太昊忍不住发出一声怒吼:“小妖精,我把你……”忽听岳风咳嗽,忙又按下怒火,冷冷说,“废话少说,如今的玉京,可还是道者的京城?”

“当然是了。”依依冷冷说道,“我马上就要去哪儿?”

“哦,去那儿干吗?”

“不告诉你。”

岳风听到这儿,也忍不住问道:“依依,你去玉京干什么?”依依犹豫一下,开口说:“我跟你说,可不是跟老不死说话。”岳风点了点头。

依依叹一口气,说道:“我要去玉京,参加‘天道布武’。”

“天道布武?”这词儿岳风听也没听说过。

苏媚烟嗤的一声,笑了出来,刚才依依开口说话,所以她也听到了。依依脸一红,撅嘴说道:“骚女人,你笑什么?”

“你这三脚猫儿的本事,也去参加天道布武?”苏媚烟微微一笑,“正应了那句老话,小老鼠上灯台,上得去,下不来。”

“骚女人,你别小瞧人。”依依大发嗔怒。

“我不是小瞧你,那可是天道布武。”苏媚烟慢慢收起笑容,“小七,我现在有十成把握断定,你是偷偷从家里溜出来的。如果我是你妈,绝对不会准许你去玉京。”

“呸,你想做我妈,修十辈子再说。”

“十辈子也不够啊。”苏媚烟笑了笑,淡淡说道,“我可算知道你为什么要来猎魂,你自己本领不济,所以想要找一颗绝品的魂珠,从中获取力量,从而赢得天道布武,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这颗珠子却被好弟弟吞了。”

“他吞了我也高兴。”依依哼了一声,撅嘴说,“小人之心。”

“好,好。”苏媚烟笑着说,“我该说的都说了,听不听,可是你的事。”

“一边儿去,要你多管闲事。”

“小狐女。”阳太昊冷不丁说道,“现在爆发了席卷世界的道者战争吗?”

“没有。”依依说,“不过道种之间,有一些小小的冲突。”

“奇怪了,没有道者战争,为什么要举行天道布武?”

“这跟战争有什么关系?”岳风忍不住问道。

“用简单的话来说,天道布武,就是无限制的斗法大会,这是一个残酷的竞赛,无论你用什么方式,只要打倒对手,就能取得胜利。”

岳风听得惊讶,身为“屠妖者”,阳太昊竟也认为“残酷”,足见这个“天道布武”一定相当残酷。

“天道布武源于第一次道者战争。”阳太昊接着说道,“那时候,支离邪为了对抗巨灵族,必须挑选出强大的战士。这个强大,不是道力,也不是法力,而是绝对的战斗力。有的人道力深厚,法术高强,可是身处战场,未必就是绝佳的战士。

“支离邪为了检验出这一点,举行‘天道布武’,用残酷的战斗来挑选少年人,取胜的少年有资格进入八非学宫,接受道祖和四神的亲自教导。不过,这一项比赛因战争而生,和平时期,应该使用‘五联考’,分别测试元气、符法、羽化、天问和拜斗,这才是无害的选拔方式。毕竟‘天道布武’太残酷,许多有潜力的孩子,还没来得及成长为参天大树,就倒在了‘天道布武’的比斗场上面。”

依依忽地插嘴说:“五联考是文试,天道布武是武试,合称为‘八非天试’,都是进入‘八非学宫’的选拔考试。”

岳风生长幽谷,见识浅薄,可也知道“八非学宫”的大名。那里是道者精英的摇篮,支离邪和四神以后,历史上所有的天道者无一例外,全都出身于八非学宫。世界上,只有最优秀的少年道者,才有机会进入学宫修行,每年的报考者数以万计,每一个考生都要经历严格的拣选,才有资格成为学宫的学生。

“小狐女,前些年举行过‘天道布武’吗?”阳太昊问道。

“没有。”依依说,“之前全是五联考。”

“你为什么要参加天道布武?”

“好玩呗。”依依迟疑了一下,又说,“我的六个姐姐,全都考进过八非学宫。”

“他妈的,真是越来越不像话。”阳太昊破口大骂,“谁定的狗屁规矩,狐狸精怎么能进八非学宫?耻辱,耻辱,这是道者世界的耻辱,如果我活着……”

依依甩开岳风的手,怒道:“岳风,我不想跟老不死的说话了。”

苏媚烟嗤的一笑,说道:“老不死骂你狐狸精么?”

依依一愣,问道:“你怎么知道?”苏媚烟并未参加三人的心语对话,知道此事,实在怪哉。

“那还用说?”苏媚烟淡淡说道,“这种事情,用脚趾头也想得出来。”

“哼,真有趣,你的脑袋长在脚趾头上吗?”依依永远不会放过挖苦女道者的机会。

“我又不会变化术。”苏媚烟笑容不改,“把脑袋变到脚上去,只有狐狸精才有那个能耐。”

“我马上变给你看。”依依一晃身,变成苏媚烟的样子冲过去,岳风吓了一跳,慌忙将她拦腰抱住。

依依给他一抱,浑身发软,斗志全消,白他一眼,嘴里说:“岳风,你到底帮她还是帮我。”

“谁都不帮。”岳风苦着脸说,“我帮我的鼻子。”

“关你鼻子什么事?”依依十足好奇。

岳风叹气说:“你们再打一场,我的鼻血也要流光了。”

依依想到古墓里的那一场扭打,又害羞,又好笑,忍不住咯咯直笑,变回本来面目,凑近岳风的耳朵,声音却一点儿不小:“骚女人再惹我,我天天变成她的样子,脱光了衣服给你看。”

岳风应声鼻孔一热,标出两股血水。依依偷眼看去,苏媚烟依然在笑,不过那笑容有点儿发僵。小狐女心里一乐,斗了这么多次,这一次总算占了骚女人的上风。

苏媚烟站起身来,手一挥,收起地上的炊具茶具,笑着说:“小七,你要变就变,我也管不着。再说,我跟弟弟又不是外人,他看了我的luo体,我一点儿都不生气。”

“口是心非。”依依见她神态自若,心里气得要命,“我现在就变给你看。”

“好吧,算我口是心非。”苏媚烟苦笑一下,“所以呢,我打算眼不见为净。”

她一边说,一边走了过来,依依摆出架势,叫道:“你要干吗?”

“跟你没关系。”苏媚烟凑近岳风,似要亲吻他嘴,可一转头,看了依依一眼,笑了笑,在岳风的脸颊上吻了一下,轻声说,“好弟弟,再见了。”

第五十八章 坦白

岳风一呆,冲口叫道:“你要走?”

依依也很诧异,说道:“骚女人,你又闹什么鬼?”

“我走还不好吗?”苏媚烟笑盈盈说道,“我一走,岳风就归你了。”

“呸,你会这么好心?”

“我早就说过。”苏媚烟双手抱在胸前,漫不经心地说,“岳风的年纪太小了,对于未成年的小毛头,老娘一点儿兴趣也没有。”

“你、你口是心非。”依依又惊又喜,还有一点儿不敢相信。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苏媚烟拧腰转身,挥了挥素白如雪的手臂,“好弟弟,小七,咱们后会有期。”

她说走就走,全不拖泥带水,走到树林边缘,抬头看了看天,喃喃说道:“口是心非么?也许是吧!”她自嘲一笑,轻轻一招手,脚下多了一段火红的剑光,女子腾空而起,卷起一片红霞,跟着一声鸣啸,消失在万山丛中。

岳风呆呆望着远空,人与剑消失不见,银铃似的笑声仿佛还在耳边,他的心里若有所失,心想这一别之后,不知道还有没有相见的机会。

依依见他神色沮丧,心里酸溜溜的,说道:“怎么了,骚女人走了,你舍不得她?”

岳风没有回答,坐下来躺在地上,拈一枚草根叼在嘴里。阳太昊还在心里骂骂咧咧,咒骂后辈们与妖怪为伍,腐化堕落,无耻无能。岳风听得心烦,喝一声:“寂。”阳太昊的抱怨惨遭切断,躲到一边儿反省去了。

依依见他闷闷不乐,心里七上八下,很是忐忑不安,她挨着岳风坐下,轻声说:“岳风,你是不是喜欢骚女人啊?”

岳风轻轻摇头,依依心下稍安,笑道:“你要舍不得她也不打紧,我可以变成她的样子,你爱怎么看就怎么看。”

话一出口,岳风的鼻血又流了出来,依依看见,一时笑弯了腰。岳风用草堵住鼻孔,闷声闷气地说:“小七,你,唉,你干吗对我这样好?”

“我也不知道。”依依低头沉吟,“我一见到,就觉得你很亲很亲,跟你在一起,我就很高兴。”她顿了顿,眨眼笑道,“你相信前世吗?”

“道者没有前世。”岳风无精打采地说,“也没有来生。”

“妖族相信前世。”依依凝望远空,俏脸神采焕发,“也许,我们两个前一世本是一对恋人,可是缘分没尽,这一世遇上了,我的心里还是忘不了你。”

岳风沉默一下,叹道:“小七,我不知道怎么说,我这个人,不如你想的那么好,而且,我刚才对你隐瞒了一件事。”

“我知道。”依依回头看他,满脸是笑。

“你知道?”岳风心中惊讶。

“是啊。”依依抿嘴一笑,“你心里还是舍不得骚女人对不对,其实呢,如果我是男人,我也一定对她大大的动心。还有,她不是说过吗,我长大了一定比她还要美,如果你还是不满意,我就变成她的样子逗你开心。”

岳风的鼻血又流出来,依依瞧他一眼,捂着嘴咯咯直笑。岳风抹去鼻血,苦笑说:“小七,你猜得不对。也许我有些不好的念头,做过一些不好的事,不过归根结底,我始终当她是个大姐姐,苏姐姐也说过,对我这样的小毛头,她一点儿兴趣也没有。”

“骚女人一向口是心非。”依依听说有人对岳风不感兴趣,心里照样十分恼火,“她的话我一半都不信。”

“小七。”岳风沉默一下,“落星谷的事情我没有说完,爹爹失踪了,同时失踪的,还有一个女孩子,她叫云若……”岳风顿了一下,苦笑说,“是我的未婚妻。”

“未婚妻?”依依跳了起来,大声叫道,“不可能,你才十六岁。”

“亲事是从小定下的。”岳风说,“那时我俩的母亲都还在世,我跟云若从小一起长大,感情不同一般。”

“我不信。”依依后退半步,豆大的泪珠从眼里滚落下来,“你一定是骗人,你喜欢骚女人,所以故意编个未婚妻来骗我。”

“你不信我也没法子。”岳风坐起身来,轻声说,“在鬼蛟寒潭的时候,我记得,你探查过我的念头。”

依依脸色刷的惨白,喃喃说:“没错,我记得很清楚。你、你当时在想一个女孩,你的心里叫她‘若若’。”

“若若就是云若。”岳风说完这话,有点儿虚脱乏力。

依依后退两步,盯着岳风,眼神凄惶无助,突然间,她泪如泉涌,双手捂住脸,转身向谷外跑去。

岳风望着依依的背影消失,心里如释重负,可又空落落的,感到一阵莫名的怅然。他呆呆站了好一会儿,轻声说:“苏。”

“臭小子。”阳太昊的粗嗓门在心底响起,“又叫我干吗?”

“老不死。”岳风叹了一口气,“我刚才的话你都听到吗?”

“听到了又怎样,他妈的,你又不让我说话。”

岳风苦笑说:“我刚才是不是干了一件蠢事。”

“什么话?对待狐狸精,就该这么干。你这叫迷途知返,你堂堂一个道者,跟妖怪勾勾搭搭的算个什么事?像你这样迷了心的傻小子,当年被我遇上,二话不说,两个耳刮子抽得你找不到北……”

“寂!”如果阳太昊有身体,岳风肯定一脚踢死他。

他看了看四周,林泉寂寂,空旷冷清,两日中的轰轰烈烈就像是一场清梦,如今梦去无痕,偌大的空谷,又只剩下他独自一人。

岳风叹了口气,提起苍穹剑,迈步向谷外走去。

出了山谷,才走不远,忽听一声巨响。岳风吃了一惊,循声望去,忽见远处巨大的树木像是稻草一样折断,成排成行地倒伏下去。

“怪物?”岳风又吃惊,又好奇,快步赶上前去,爬上一个小山丘,极目向下观望,忽见树木折断的地方,窜起一条青黑色的巨蟒,躯体之大,比起焦家兄弟的人蛇合体不相上下,蛇眼十分奇怪,左眼殷红如血,右眼青碧如水,岳风正觉骇异,嗖,又窜出来一条巨蟒,颜色模样,与前面的一条几乎一模一样。

两个蛇头忽而昂起,忽而落下,身子有如波浪,仿佛正与什么东西激烈的扭打,岳风不由心想:“难道吸魂派还有人来?又来了两个妖灵鬼身。”

“那是幻身。”身边传来一个声音,岳风应声一震,回头看去,依依就在不远,一双秀目微微泛红,白嫩的脸颊上泪痕未干。

岳风见了她,先是一惊,又是一喜,跟着心生愧疚,苦笑说:“小七,你没走啊?”

依依白他一眼,食指竖在红唇上,嘘了一声,轻声说:“别大声说话。”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一声低沉的吼啸,又一条巨蟒窜了起来,下半身似被什么东西攥住,拼命摇晃扭摆,三条巨蛇忽上忽下,仿佛三道青黑色的闪电。

“小七。”岳风忍不住问道,“这三条蛇跟谁在打架?”

“不是三条蛇。”依依摇头说,“这是一条蛇,一条三头三身蛇。幻身术里面,这种幻身叫做‘九阴烛龙’,练到顶尖儿的地步,会有九头九身,威力大得惊人,这个人练成了三头三身,已经十分厉害了。”

岳风听得又心惊,又羡慕,低声说:“可是,这个幻身跟人动手,似乎没有占到便宜。”

“他的对手一定也有很厉害的幻身。”依依向岳风招了招手,轻声说,“我们就近看看。”

岳风眼看三头蛇厉害,害怕靠近危险,心中颇为犹豫,可是依依已经冲了出去,只好跟在后面。

依依一溜烟跑到一棵大树后面,伏下身子,冲岳风招了招手。岳风蹑手蹑脚地跟上去,挨着她探头看去,只见林间空地上,有一个半人半狼的巨大怪物,浑身红毛如血,披拂飞扬,它生有六条狼腿,两个狼头,下面两条狼腿半蹲半跪,上面四只巨大的狼爪,正与三条巨蛇搏斗。

双方都是虚幻化身,行动起来,完全不受物理法则的限制,移动腾挪,快如电闪,爪牙所过,周围树木折断,岩石破碎,除了彼此的身躯,仿佛任何有形之物,都无法承受双方一击。

“这是什么幻身?”岳风轻声问道,他能听得见自己的嗓音微微发抖。

“八爪血狼。”依依皱了皱眉,轻声说,“这幻身本身不算厉害,可是这人练到了六爪两头,道力比三头蛇要高明。”

“看来不分胜负啊。”一个懒散的声音说道。

岳风循声望去,只见两百步开外的一块小山似的巨石上,一个少年抱着左膝坐在那里,他的右脚很随便的搭在石头上,身穿一件云白色的纱衣,长发黑里泛青,看面容不过十五六岁,左手细长的手指间,随随便便拎着一支符笔。

“胡说。”一个尖锐的声音忿然叫道,“我的烛阴蛇分明占了上风。

第五十九章 失剑

岳风扭头一看,三头蛇的影子里凸显出一个女子,大约十七八岁,个子高瘦挺拔,紧身的黑衣勾勒出长腿细腰、宽肩挺胸,苍白的脸庞棱角分明,两道细黑眉毛好似长剑斜飞,剑眉下一双细长的凤眼,眼底深处,透出一股少有的狠辣。

“得了吧。”树梢一个低沉嘶哑的嗓门说道,“看我的。”话音未落,血狼一扬爪子,揽住一条巨蛇的脖子,一发力,轰隆一声巨响,将那黑蛇压在地上。女子的脸上闪过一丝血红,手里符笔一指,尖声叫道:“双蛇绞风。”

剩下两个蛇头双双出击,身子盘绕如风,看得人眼花缭乱,顷刻间,死死缠住血狼,巨大的蛇体越收越紧,转眼工夫,血狼的腰身细了一半。

“狼牙贯魂!”粗嗓门一声沉喝,左边的狼头发出一声嚎叫,脑袋虚晃,作势咬向一条蟒蛇的七寸,蛇头慌忙左摆,却撞到了右边的狼头口中。狼头一口咬中巨蟒,巨蟒一阵抽搐,身子有所松动,左边的狼头趁机仰天怒啸,身子吹气似的膨胀起来。巨蟒发出咝咝怪啸,身子死命收紧,不一会儿,又将狼腰勒紧变细,可是不一会儿,血狼又鼓胀起来,绷得两条巨蟒好似拉满了的弓弦。

黑衣女的白脸透出一股青气,脚下移动如飞,快得不像真人,好像是一个飘忽的鬼魂儿。她忽一晃身,脚下闪过一团白光,带着她闪电上升。黑衣女怪叫一声,忽一扬笔,一道黑气冲向一棵巨木,树木一碰黑气,顷刻枯萎变色,砰地一声,化为一团黑色的烟雾。

黑灰向外涌动,冲出一条人影,脚下踩了一口血红色的飞剑。他一转身,手一扬,一道红光席卷而出,从黑衣女身边扫过,击中一棵大树,那棵树拦腰折断,轰隆隆燃烧起来。

突然间,阴蛇尖啸,血狼哀嚎,两人由动而静,双双停在半空,符笔指定各自的幻身,目光专注,神色紧张。

这时岳风才看清血狼的主人。那是一个魁伟男子,大约二十多岁,须发浓密,五官还算英挺,只是眉宇间透出一股邪气,他穿了一身灰褐色长袍,银白色的头箍勒住了满头的长发。

血狼压住一蛇,咬住一蛇,但被两条蛇缠住身子,动弹不得。三条巨蛇两条受制,照样动弹不了,这样下去,角力无休无止,迟早两败俱伤。

“我就说过了嘛!”少年人懒声懒气地说道,“你们两个差不多。”

“少说风凉话。”黑衣女上气不接下气,“姑奶奶一定会赢。”

“哟,哟。”魁伟男子流里流气地说,“到了这个当儿,还这么嘴硬?要不这样,吕白尘,咱们换个比法,收了幻身,换一张大床,脱光了衣服,再大战三百回合,没准儿你技高一筹,让我甘拜下风。”

“无耻。”黑衣女目射寒光,正要发怒,忽又平静下来,冷笑说,“岑越,你想激我发怒,好趁虚而入,我才不上你的当。”

“趁虚而入?”岑越嘿嘿一笑,“你哪儿空虚了?说出来,我一定叫你心满意足。”

吕白尘目涌怒气,咬了咬牙,闷声不吭,岑越风言风语说了半天,对方装聋作哑,反而自乱心神,几乎被烛阴蛇翻过身来缠住,慌忙收敛心神,再也不敢多说一字。

“你们不要命啦。”白衣少年懒洋洋说道,“这么闹下去,可没有好果子吃。”

“你让他先放爪子。”吕白尘涩声说道。

“做梦吧。”岑越冷笑一声,“你怎么不先把你的爬虫收了?”

“你无耻下流,我信不过你。”

“哟,哟,你他妈又是什么好东西?瞧你那副嘴脸,就是一个朝三暮四的浪货。”

“狗东西,你、你再说一遍。”

“哟,哟,狗东西是谁,我可是你狼哥哥。至于你嘛,再说十遍也一样,浪货,浪货,浪货……”

“闹够了吧。”白衣少年挺身站起,举起符笔,轻轻叫了一声,“水木神华。”

地皮应声拱起,岳风听见细微的破土声,紧跟着,大地微微一抖,地下窜出无数青灰色的藤蔓,每一根都粗大异常,仿佛千百条长大的虫豸,刷刷刷缠住狼头狼爪、蛇头蛇身,扪的扪,扯的扯,缠的缠,千百根巨藤一起发力,片刻之间,就把血狼和烛阴蛇缠成两个粽子,几乎看不出本来面目。

“这是什么道术?”岳风心中骇异,轻声问道。

“这也是幻身。”依依的面皮微微绷紧,“长青木神!”

“开!”白衣少年发出一声低喝,青藤如龙蛇一样游动,迸发出巨大的力量,巨狼怪蛇挣扎扭动,狂啸怒号,可是敌不过青藤之力,慢慢地左右分开。岑越和吕白尘的脸色都很难看,岑越面红耳赤,仿佛渗出血来,吕白尘一张脸却是青碧发黑,两只丹凤眼连连翻白。

“还不服气?”白衣少年冷笑一声,慢慢叫道,“千草伏象。”

巨藤应声收缩,只听两声巨响,血狼和烛阴双双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挣扎不起。

岑越、吕白尘双双倒飞出去,凌空一个盘旋,翻身落在地上,落地的一刻,扑扑两声闷响,巨狼怪蛇同时化为乌有。

“小刁。”吕白尘厉声叫道,“你趁人之危。”

“你怎么不说他趁虚而入?”岑越嘿嘿奸笑。

“滚一边儿去。”吕白尘的脸色更青了。

少年笑了笑,说道:“吕白尘,你要不服气,我们再比划比划。”吕白尘面露迟疑,咬了咬下唇,冷冷说:“今天就算了,咱们玉京见。”

“说的是。”少年笑笑,眼珠骨碌两转,忽地扬声叫道,“看戏的朋友,躲着藏着多不舒服,出来见个面,大家好好聊聊。”

岳风应声一惊,还没有所反应,脚下地皮一动,两根粗大的青藤破土而出,急如闪电,向两人冲来。

依依一把拽住岳风,一挥笔,狐尾幻身一涌而出,蓬松光亮的大尾巴凌空一扫,正与青藤撞在了一起。扑,尾幻身忽地消失,青藤也向后一缩,仿佛挨了劈头一棍,懒懒洋洋,欲振乏力。另一根长藤快似狂风,一卷一缠,岳风只觉眼前青影晃动,跟着手心一痛,苍穹剑突然脱手。

他大吃一惊,伸手去抓,可那青藤退缩极快,突然变粗变长,缠着那口神剑,飞也似的送到白衣少年面前。

岳风丢了剑,一时惊得呆了,摊着两手,嘴也合不拢来。

少年接过剑,看了一眼剑上的铭文,脸色微微一变,跟着笑道:“苍穹剑,不会是假货吧?”

“什么?阳太昊的苍穹剑?”岑越浓眉一扬,惊讶道,“不会吧,肯定是赝品。”

“我看倒是真的。”吕白尘转眼看向岳风,目光里透出疑惑,“我在一本书上看见过它的样式。”

“假不了。”少年吐一口气,“这是一口九品神剑。”

岑、吕二人齐声发出惊呼,四只眼睛死死盯着苍穹,眼里透出一股强烈的贪婪和妒忌。

“有趣。”少年挥了挥剑,剑锋处吐出丈许长的剑芒,他笑眯眯说道,“这一趟真是没有白来。”说罢随随便便,把剑别在腰间,扬声说,“走吧。”

“喂!”岳风忍不住叫了起来,“把剑还给我。”

“你说什么?”少年掉过头来,目光森寒。

岳风正要说话,依依忽地扯了扯他的衣袖,岳风回头怒道:“什么?”少女冲他轻轻摇头,示意他不要说话,岳风气急道:“他抢了我的剑,你没看见吗?”

“你的剑?你没弄错吧。”白衣少年笑了笑,淡淡说道,“剑到了我手里,就是我的了。”

“你放屁。”岳风大怒,一纵身,冲向白衣少年,依依阻拦不及,大吃一惊。

岳风奔跑甚快,一转眼,两人的距离缩小了一半。白衣少年冷冷看着他,忽一扬手,岳风脚底一动,一根青藤刷地窜出,将他的腰身死死缠住。岳风还没缓过神来,早已双脚离地,被那根怪藤卷到了空中,耳边风声厉响,跟着砰的一声,狠狠撞上了一棵大树。

猛烈的撞击,将树身撞出了一个深深的凹坑。岳风眼冒金星,五内翻腾,喉头微微发甜,几乎快要吐血,全身的骨头仿佛散了架,疼得他话也说不出来。

“还没死?有两下子。”少年声音冰冷,青藤应声扭动,又将岳风拽到了空中,鞭子似的一抡,又向树上撞去,岳风只听耳边风声呼啸,心里又惊又怒,他使出金切,拼命想要斩断青藤,可那东西像是一团烂泥,软绵绵地透过指头流过,根本没有固定的形质。

“住手!”依依的叫声忽地响起。

第六十章 发奋

巨藤应声停下,距离树身只有一丈。岳风忍着剧痛,低头看去,少年饶有兴趣,打量远处的依依,笑着说:“你让我住手?”

“剑……”依依涩声说,“我们不要了,你,把他放下来。”

“他是你的什么人呀?”少年眯起双眼,上上下下地打量依依,“你的小情人?”

“这与你无关。”依依皱了皱眉,“你应该知道我是谁。事情做绝了,对谁也不好。”

“天狐九尾是吗?”少年笑了笑,“可惜啊,你的尾幻身只有一条,那小尾巴就跟毛毛虫差不多。”

岑越哈哈大笑,吕白尘冷峻的脸上也浮现出一丝嘲弄。

“你如果要看大尾巴,我随时都可以叫人来。”依依淡淡说道。

“你想吓唬我?”少年眯起眼睛,眼里迸出一丝寒光。

“小刁。”吕白尘忽地开口,“这小狐女不算什么,她背后的人可不好惹。”

“是啊,那群狐狸精难缠得要命。”岑越也连连点头,“她们人多势众,轮番上阵,会把你逼到发疯。”

“我倒也不怕她们。”少年咧嘴一笑,直勾勾盯着依依,“不过小美人儿求情,我怎么也得卖点儿面子。话说回来,你这小情人逊毙了。”一挥手,青藤陡然下沉,像是一只大手,砰的一声,将岳风狠狠摁在了地上,岳风只觉两眼发黑,几乎儿昏了过去。

“看见了吧?喝,就跟丧家犬差不多。”少年竖起一根小指头,“什么玩意儿,我一根指头就能玩死他。小美人儿,你找情人也该找个有本事的呀?比方说我这样的。呵,我如今还是单身,你要想换人,我随时奉陪。”

“小刁可是出身名门,怀日城的刁家听说过吗?”岑越扯起嗓子在一边帮腔,“多少小女生排着队想跟他好呢。”

依依脸色苍白,一言不发,死死盯着三人,眼里似乎喷出火来。

“啧啧,小美人儿还没想通。”少年笑了笑,“不过我可以等……”

“你叫什么名字?”岳风冷不丁开口。

“哟,丧家犬还会叫?”少年笑道,“想报仇是吧?好,我等着你,听好了,爷爷苍龙刁散,小子,你如果有种,就来玉京找我,咱们‘天道布武’上见。”

岳风心头一沉,忽听岑越哈哈大笑,说道:“小刁还真会捉弄人,他能参加天道布武,母猪还会爬上树呢。”

“你别侮辱了猪。”刁散一招手,藤蔓松开,放开了岳风。他拍了拍苍穹,笑着说:“好剑啊好剑……”长笑一声,脚下青光一闪,腾空而起,岑、吕二人也一晃身,跳上飞剑、飞轮,三人化身流光,一转眼就不见了。

岳风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依依见了,心中担忧,上前轻声说:“岳风……”叫声刚出,岳风突然跳起,发足狂奔。

他的心里烈火熊熊,似乎快要烧破胸膛,从顶门一窜而出。一刹那,他想到了父亲,想到了云若,想到了落星谷的千百乡亲,他们生死不知,自己却是这样的无能,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他这样的石头,别说报仇,甚至无法好好的生存。

“我是一个废物。”岳风发疯似的奔跑,狂风迎面吹来,他心中的火焰烧得更旺,他的鞋子燃烧殆尽,肺部快要炸开。这时间,一棵参天大树横在前面,他脑子一热,扑上前去拳打脚踢,直到双手鲜血淋漓,脚趾骨传来剧痛,树上血迹斑斑,少年的脸上已是涕泪交流。

突然间,他身子一软,失去了所有力气,跪在树前,眼泪滚滚流出。

一只素白小手轻轻搭上他的肩膀,他的身后传来呜呜咽咽的哭声,岳风听见哭声,心里登时清醒了许多,回头看去,只见依依站在身后,皱起眉头,扁着小嘴,脸上满是泪水,哭得伤心伤意。

岳风心里诧异,一抹眼泪,站起身来,望着依依闷声说:“小七,你哭什么啊?”

“全怪你呀。”依依抽噎着说,“看见你难过,我就难过,看见你哭,我也想哭,看你这样作践自己,我,我恨不得死了算了。”

岳风心里又感动,又惭愧,一时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在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这样担心自己的少女。可是,造化弄人,他没有办法给她任何承诺,除非,若若已经死了。

他拼命摇晃脑袋,将这念头赶了出去,他叹了口气,苦笑说:“小七,你不是走了么?干吗又回来?”

“你想我走么?”依依抹去眼泪,眼里透出一丝凄楚。

“没有啊,怎么会……”岳风低下头去,“可是,你知道我……”

“别说啦。”依依扶着他坐下,取出伤药,敷在他的手上,又给他接好了折断的脚趾,她的手指纤细丰润,指甲上涂着粉红色的花汁,细嫩的指尖抚过伤处,冰凉柔腻,伤痛登时减轻了许多。

“小七。”岳风凑近她的耳边,轻声说,“对不起。”

“你没有对不起我。”依依直起身来,双眸清亮照人,“你不忘旧情,没有什么不对?若若姑娘比我早认识你十六年,这很不公平,可我不在乎,我喜欢一个人就是喜欢,我会用千百倍的努力,努力让你也喜欢我。”

“小七……”岳风一呆。

“你不要说了,我决定的事,一定不会变。”说到这儿,依依伸出手来,紧紧握住岳风的手掌,盯着他双眼,双眸蒙上了一层凄迷的泪光。

岳风的心里微微一痛,暗想我有什么好,值得你对我这样?何况喜欢一个人,又怎么靠努力就能办得到?这个小狐女真是天真得可爱,无论如何,我就算不能接受她,也决不能伤害她一丝一毫。

想到这儿,岳风笑了笑,说道:“好了,我不难过,你也不难过,也不许哭。”

依依抹了泪,用力点了点头,把头依偎在岳风的怀里,少年的胸膛温暖厚实,熟悉的气味钻入鼻孔,小狐女有点儿晕晕乎乎的感觉,心里真是惬意极了。

忽听岳风叹了一口气,依依抬头问道:“你又叹气干什么?”岳风苦笑说:“我把老不死的剑弄丢了,真是没脸再见他了。”

依依哼了一声,秀目里透出一股煞气,说道:“那个姓刁的太可恶,我要告诉姐姐们,他不死也要脱一层皮。”

“绝对不行。”岳风摇了摇头,一字字说道,“这是我跟他的事,谁也不能插手,他欠我的,我要一样一样地讨回来。”

依依转眼看去,心子突地直跳,岳风的脸色阴沉可怕,额头上的青筋一根根凸出,他的两眼盯着远空,眼里布满了缕缕血丝。

“接下来……”依依迟疑一下,轻声说道,“你也要参加天道布武吗?”

“我……”岳风轻轻摇头,“我哪有这个资格,我连窍也没开,去了还不是送死吗?”

“老不死见多识广,他没准儿知道你不能开窍的原因。”

“可是……苍穹剑……”

“这就更要问他了,你如果开不了窍,又怎么取回他的剑?”

岳风听了这个歪理,不由摇头苦笑,想了想,终于熬不住,轻轻念了声:“苏!”

“呵!”阳太昊冷笑一声,大咧咧说道,“臭小子,现在想起老子来啦?真他妈的没用,连一把剑都保不住,到了最后,还要靠女人救命,你他妈还是不是男人啊?”

这些话字字扎心,岳风羞得无地自容,心里支吾说:“他们用了幻身……”

“那也叫幻身?一条赖皮狗,三条菜花蛇,还有一大丛乌七八糟的破草烂藤,给我打草鞋老子也嫌它硌脚呢。那也叫幻身?呸,你要见了真正的幻身,那还不吓得屎尿齐流?没用的小东西,我要是你,一头碰死算了,活在世上,真他妈的浪费粮食……”

“禁!”岳风恼羞成怒。

“小子,有种揍敌人去,冲老子撒气算什么……”

“闭嘴。”

“是!”

“我问你,为什么这些人比猎魂师年轻,却要厉害这么多?”

“猎魂师算什么东西?一群鼠窃狗偷,真正有大本事的人,谁肯来干这种勾当?这种下三滥的事情,也只有圣道者才会干,至道者来猎魂,说出去也没人信。”

“你是说,这三个人都是至道者?”

“赖皮狗是至道三品,菜花蛇是至道二品,破草藤最厉害,是个至道五品。至道者跟圣道者最大的差别,就是幻身的强弱。跨入了至道一层,幻身的力量会发生一个飞跃。”

“长青木神是很厉害的幻身吗?”

“幻身术这个东西,永远没有止境,无所谓高低贵贱,强与弱,只在于幻化者的修为。‘长青木神’名气大,只是因为它以前的某个修炼者很厉害。”

“木神勾芒!”依依握着岳风的手聆听心语,这时插嘴进来。

“差不多吧。”阳太昊漫不经意地说,“勾芒用过这个幻身不假,但他最厉害的不是这个。”

岳风问道:“怎么才能打败‘长青木神’?”

第六十一章 凝寂态

“你么?”阳太昊冷笑一声,“你小子手快脚快,力量可观,跑跑腿,拉拉车还不错。”

“胡说,我又不是马。”

“那也差不了多少。你在我的坟墓里逞威风,揍得猎魂师屁滚尿流,全是因为墓里面有我的道术禁制,他们不能驭剑,也用不了五行遁术。假如没有这些禁制,堂堂正正地打一场,你那些歪门邪道全都不管用。论快,你快得过幻身吗?最快的幻身,快到心念一动的地步;论跑,你跑得过第一流的飞剑吗?想要近身搏斗,遇上符法高手,几十丈以外你就化成了灰;比拳头硬?哈,你要是遇上了甲士里的狠角色,他能把你揍出屎来。”

“老不死,你少说两句行吗?”依依忍不住喝道。

“唉,我这是剖析形势,让他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弱。”

“你、你这人真是讨厌透了。”依依气得跺脚,“你一辈子就没说过一句好话吗?”

“忠言逆耳,我说的每一句都是好话。”

“行了行了。”岳风深深吸一口气,他兜了一个大圈子,终于鼓足勇气,问出了最想问一句话,“我还能开窍吗?”

“能!”

“什么?”岳风应声一颤,冲口叫道,“你再说一遍!”

“你是聋子吗?”阳太昊大不耐烦,“我说了,你能开窍。”

岳风眼眶一热,泪水滚了出来,他张了张嘴,可是没能出声。他想要大笑,可是嗓子仿佛堵住了,说什么也笑不出声。

“岳风。”依依忽地跳了起来,搂住他咯咯娇笑,“你听见了吗?你能开窍,他说了,你能开窍。”

“我……”岳风的心里百感交集,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他费了很大的气力,才压住了起伏的心潮,定了定神,说道:“阳大先生,如果我能开窍,为什么七年都没有成功?”

“你用什么法子开的窍?”

“谷里四个长老……”

“四灵开窍法?哼,对你不管用。”

“为什么?”

“因为。”阳太昊顿了一下,“你的元气与众不同。”

“怎么不同?”岳风有点儿糊涂,“元气不都一样吗?”

“道者不能开窍,一般的情况,都是因为魂魄太柔弱,滋生不出元气,到了十六岁成年,如果还没有开窍,那么一生都没有指望了。一般的石头都是这种情况,因为这种人数量多,一旦有人无法开窍,全都被归于了这一类。殊不知,石头里面,还有一种异类。”

“异类?”岳风听了这话,心里满不是滋味。

“这种异类,正好相反,不是魂魄太弱,而是魂魄太强,加上某种意外,元气会呈现出一种凝寂态。”

“什么叫凝寂态?”依依好奇问道。

“打个比方,别人的元气是流动的水,那么,他的元气就是凝固的冰。别人灵窍一开,元气如流水泻出,他的灵窍就算开了,元气也不会流出,从表面来看,似乎没有开窍,其实大谬不然,不是没开窍,只是元气凝固不出。”阳太昊说到这儿,顿了顿说道,“小子,你小时候遇上过什么特别的事情?”

岳风想了又想,摇头说:“没什么特别的事情。但听我老爹说,我妈怀着我的时候,去谷边的雪山游玩,被一只玄冰蚕咬了一口,几乎儿丧命,当时以为胎儿保不住,结果我却顺顺当当地生了下来。我妈因为这次受伤,身子一直不好,我五岁的时候就去世了。”岳风说到这儿,心中一酸,忽觉依依紧紧握住他的手,回头看去,少女目光晶莹,流露出一丝安慰。岳风心中一暖,也把少女的手握了一握。

“他妈的,这就对了。”阳太昊大为满意,自觉料事如神,“你妈被咬的时候,你的魂魄已经孕育成形,只因足够强壮,所以熬过了玄冰蚕的妖毒,顺利生产下来。妖毒杀不死你,却改变了你的体质,或者说,封印了你的元气。”

岳风恍然大悟,多年的疑惑迎刃而解,心里对阳太昊不胜佩服,说道:“阳大先生,怎么才能消除凝寂态呢?”

“只有一个法子。”阳太昊慢慢说道,“千雷轰顶,以密集的雷电,激活你的元气。”

“啊!”依依轻轻叫了起来。

“千雷轰顶?”岳风迟疑道,“那还能活吗?”

“可能死,也可能不死。”阳太昊慢吞吞地说道,“不过,我知道有个地方,只要站在那儿,千雷轰顶,也可以不死。”

“哪儿?”岳风急切问道。

“天雷谷的雷塔!

“你撒谎!”依依一跳而起,尖声叫道,“老不死,你居心不良。”

岳风见她俏脸含怒,忍不住问道:“依依,为什么这样说?”

“雷塔,雷塔……”依依深深吸一口气,眉眼微微泛红,“我的一位先祖,跟道者发生冲突,被他们抓到雷塔,千雷轰顶,形神俱灭。”说到这儿,她咬了咬下唇,涩声说,“这件事的主谋,就是阳太昊这个狗贼。”

“你说胡天行吧?”阳太昊慢悠悠说道,“他是蓬尾的三儿子,其实我要杀他,也不必那么费事,只不过他杀的道者太多,若不明正典刑,天下人都不答应,千雷轰顶,算是便宜他了。”

“老混蛋。”依依恨得咬牙切齿,“你活该死不干净,变成一颗臭珠子。”

岳风听得心子砰砰乱跳,屠妖者和小狐女的世仇由来已久,几乎不可化解,好在阳太昊一缕游魂,杀无可杀,依依就算气愤,也顶多骂两句了事。可是,雷塔里殛死过胡天行,那么千雷轰顶不会死人,根本就是一句鬼话。

他心生疑虑,大喝一声:“禁!”阳太昊怒道:“又要干吗?”

岳风沉声说:“雷塔里面,千雷轰顶,真的不会死人吗?”

“我说过,可能死,也可能不死。”阳太昊说道,“这得看塔中雷镜的转向,雷镜若是正面,那么雷霆打不死人,若是转到反面,就是通天彻地的狐神,照样也要完蛋。”

岳风听得心惊,又问:“那么千雷轰顶,真能打开我的灵窍吗?”

“不信就算了?”阳太昊怒气冲天,“肉身会说谎,魂魄不会说谎,我除非不肯说出来,要不然,说出来的句句都是真话。”

岳风想起苏媚烟说过的话,心头微微一动,转眼看去,依依也是神情迷惑。岳风说:“依依,也许阳太昊说的都是真话。”

“什么叫‘也许’,老子说的句句都是真话?”阳太昊忿忿不平,“去他妈的禁魂咒,真他妈的讨厌透了。”

依依迟疑一下,摇了摇头:“就算他说的是真话,天雷谷还是去不得?”

“为什么?”岳风一愣。

“我来的时候,听人说,那儿有一群很厉害的妖怪。”

“那不是更好。”阳太昊冷笑一声,“你是狐神后裔,叫它们滚蛋不就行了吗?”

“老不死你混蛋。”依依的脸也气白了,“你明明知道,妖怪只承认力量,强者通吃,胜者为王。”

老不死嘿嘿怪笑,说道:“闹了半天,你还挺弱的嘛,你这样的小狐狸,也敢跟老子叫板,哼,老子要是活着……”

“闭嘴。”岳风很不耐烦。

“呃,是!”阳太昊悻悻咕哝,“臭小子,你他妈就不能让我多吹两句?”

“我要安静一下。”岳风捧着脑袋,默默沉思,可是脑子里乱哄哄的,各种念头纠缠在一起,根本理不出任何头绪,过了好一阵子,他一咬牙,站起身来,说道:“小七,我要去天雷谷。”

依依一怔,大声嚷道:“你不要命了吗?别说那些妖怪守着塔,就算进去了,千雷轰顶,凶险有多大?”

“我必须去。”岳风长吐一口气,一字字说道,“宁可死,我也要开窍!”

依依呆呆地看着他,眼眶不知不觉地红了,她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好吧,我陪你去。”

“小七……”岳风刚要说话,依依伸出手来,堵住他的嘴巴,少女的手掌柔腻光嫩,带着一丝淡淡的馨香,依依盯着他,喃喃说:“不管怎么说,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去的。”

岳风的心里一阵悸动,不由叹了一口气。

“敢在天雷谷里盘踞的妖怪,属性大多与雷电有关。”阳太昊说道,“小狐狸,谷里的妖怪是雷鬼么?”

依依点点头,迟疑了一下,说道:“听说还有一些别的妖怪。”

“那可有点儿棘手,唉,如果我活着,这些幺麽小丑算什么?”阳太昊大发感慨,“但有我在,也不是全无胜算。不过,小子,你这身本事还有待加强。”

“我没有元气,什么道术也学不了。”岳风很是灰心丧气。

“学不了道术,可以学体术。”阳太昊淡淡说道,“刚才你对付长青木神,不是用了金切吗?不过,五轮心经,你还没有学完。”

第六十二章 木生

依依心里光亮一现,说道:“老不死,我一直不明白,岳风没有开窍,为什么能练成金切?”

“蠢材,这也想不通吗?”阳太昊的口气十分得意,“我不是说了吗?他没有开窍,可是并不是没有元气,只不过处于凝寂状态,不能流出体外。修炼‘五轮心经’,可以激发若干元气,这些元气在体内运转,照样可以发挥威力,所以,他练成金切,一点儿也不奇怪。”

“若干元气?”依依皱起眉头,“不对吧,他的金切,比我还要强许多。”

“这个么?”阳太昊慢条斯理地说,“你得问臭小子本人了,他体内的力量,可不止元气一样。”

岳风的心猛可一跳,想起石匣里面的怪物,只怕依依问起,慌忙扯开话题:“小七,金切我已经会了,下一轮是什么?”

依依盯着他,神色有些迷惑,过了一会儿,点头说道:“第二轮,是木生!”

“木生?”岳风一呆。

依依站了起来,一手按腰,清澈的眸子凝注岳风,白嫩的脸上浮现出娇媚的笑意。她的左颊有一个小小的酒窝,一笑起来,仿佛淡淡清波上荡起的波纹,贴身的纱衣勾勒出柔美起伏的曲线,细细的腰,挺拔的胸,柔软雪白的手臂,一双浑圆的长腿惹火勾魂,使人浮想联翩。

岳风盯着她,无端脸热心跳、神不守舍。依依笑道:“你发呆干吗?还不过来。”

岳风走上前去,少女伸出纤细白腻的手指,轻轻在他胸口画了个圈儿。岳风只觉酥痒发麻,一把握住她手,笑着说:“小七,你干吗,弄得我怪痒痒的。”

依依眨眼一笑:“既是练心经,当然要先看看你的心。”

岳风将信将疑,说道:“心在里面,怎么看得见?”

“我先画个圈儿,找准了方位,把它掏出来,不就能看见了吗?”

“喂。”岳风脸色发僵,“你别吓唬人,那样我不就死了。”

“那样才好呢。”依依看他一眼,咬着下唇似笑非笑,“如果是那样,你的心就归我了。”

岳风心里咯噔一下,暗想这少女到底半人半妖,骨子里透出一股邪气,但见她姿态美好,娇笑可人,又有一种搂抱亲吻的冲动。

正在胡思乱想,依依纵身跳开,笑道:“好了,不跟你闹了。”

她走到一棵树前,俏生生站在那儿,挺秀婀娜,娇美动人。岳风正觉奇怪,依依忽一拧腰,踢向大树,可是相距太远,差了尺许,没有扫中。岳风更加惊奇,又见依依换了左脚,转身踢出,还是没有踢中。

“小七,你干吗?”岳风忍不住叫嚷。

“踢树呀。”依依回头一笑。

“远了一点儿。”岳风说道,“你要踢树,得上前一步。”

“是么?”依依话音未落,忽地闪电出脚,她的身子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扭曲,长腿划空而过,带起一阵凄厉的锐响,扫中碗口粗的树身,嚓的一声轻响,树身拦腰折断,还没倒下,依依身子不动,右腿高高抡起,突然拉长尺许,形如一把微微弯曲的剃刀,轻轻一勾,倒下的树身再次断成了两截。

岳风张口结舌,他分明看见,依依出腿一瞬间,两条长腿变得更长,可是收回之时又恢复了原状。

“看见了吗?”依依轻轻一笑,“这是木生里的‘抽枝’,能让你的手脚像树枝一样变长,打击之前够不到的对手。只不过,木生的妙处还不止这个。”她招一招手,笑道,“你过来推我。”

岳风满心疑惑,走上前去,盯着依依上下打量,咕哝道:“推哪儿?”

“你想推哪儿?”依依一手按腰,挺起酥胸,两眼盯着岳风,目光火辣辣的,充满挑衅意味。岳风慌忙垂下眼皮,一伸手,推向依依的肩头,谁知小狐女一拧身,挺胸迎上他的手掌,岳风吓了一跳,千钧一发之际把手缩回,瞪着依依只是发呆。

“看什么?推呀?”依依笑嘻嘻的,一脸若无其事。岳风右手握拳,凑近嘴边咳嗽一声,一伸手,推向依依的左肩,小狐女一扭腰,岳风的爪子又几乎犯了错。他闪电缩回,又推右肩,可是少女左来左迎,右来右迎,岳风无论推向哪里,手掌全都对准她的胸部。

“小七,别闹了。”岳风呻吟起来

“谁跟你闹?”少女眼珠一转,笑着说,“好罢,我问一个问题,你好好回答,我就不跟你闹。”

“什么?”

“我跟骚女人……”依依面孔微微一红,小声说,“谁的胸更好看。”

岳风逆气上冲,连声咳嗽起来,咳得面红耳赤,弯着腰连连摆手,一时之间,他的脑子里尽是两人的曼妙luo体,鼻孔一热,鼻血汹涌而出。

“快说呀?”依依问出这个问题,也是颇为害羞,可又极想知道答案,从而知道自己在岳风心里的分量。

岳风左右为难,这答案根本就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呗。苏媚烟如今胜出一筹,不过小狐女美人坯子,前途未可限量,可是如果直说,未免伤了少女的心。他心里连转了几个念头,干笑说道:“这个嘛,唉,五年以后,你一定比她强。”

“滑头鬼。”依依又气又急,举起粉拳,打得岳风抱头哀叫。

两人胡闹一阵,才又回到正题,岳风缩手缩脚,推向依依的肩头,这一次依依坦然承受,没有转身。

隔了一层肌肤,仍可感知少女光滑柔软的肌肤,岳风心中一荡,绮念丛生,但见依依妙目一转,疑惑看来,慌忙收起龌龊念头,装模作样地向前一推,少女身子略略后仰,脚下却纹丝不动。

岳风一愣,不由手上加劲。怪力涌出,依依仰身便倒,岳风一不留神,陡然失去重心,哎呀一声,手舞足蹈地向前扑去,但见少女的面孔如飞迫近,他眼前一花,两人四片嘴唇已经贴在了一起。

娇花软玉突然入怀,岳风只觉一阵天旋地转,正要起身,依依的双臂忽然圈住了他的脖子。面对少女的香唇,岳风的防线薄弱得还不如一张草纸,软滑的舌头顶开了他的牙关,长驱直入,滚烫的舌尖好似一团火焰,顺着岳风的嗓子钻进了他的小腹,点燃了他压抑已久的欲念。

两人忘情拥吻,就在岳风快要迷失的当儿,忽听阳太昊在心里咳嗽一声,闷声闷气地说:“小子,修炼就修炼,亲嘴儿的事情先搁一搁。”

岳风应声一惊,忽地清醒过来,慌忙想要起身,可是摆脱不了依依的双臂。就在这时,他忽地发现,两人的姿势无比古怪,依依的双脚钉在地上,腰身弯曲如弓,整个人就像是狂风中压弯的一棵小树。

“看见了么?”依依在他耳边喃喃低语,“这就是木生里的‘生根’!”

岳风又惊奇,又佩服,更有说不出的尴尬,低声说:“小七,快放开我。”

依依轻轻哼了一声,不悦道:“怎么,不喜欢抱我么?”

“这个,那个,嗐……”岳风一跌脚,“我们做的事,阳太昊全都知道。”

依依一呆,忽地面颊涨红,匆匆推开岳风,啐了一口,骂道:“老不死阴魂不散。”

“放屁。”阳太昊也在岳风心里骂开了,“不要脸的狐狸精,小小年纪就勾引男人,长大了那还了得。小子,狐狸精这玩意儿可碰不得,当心吃不着狐狸惹一身骚……”

“寂。”岳风赶走了老不死,大大松了一口气,问道,“小七,难道说,用了‘木生’,就算挨了重击,也不会被对手击倒。”

依依定了定神,点头说:“没错。”

“怎么样才能做到‘木生’。”

“很容易。”依依笑着说,“跟金切一样,把自己想成一棵树就行。”说完又说了一些行气守意的心法,肝属木,木生的力量来自于肝脏,想象的同时,也要引导肝脏的精气。

岳风如法冥想,施加意念,果然用不了多久,便可伸长手脚,一旦使出“生根”,双脚与大地相融,依依从各个角度出手,都很难将他推倒。

花了半日工夫,岳风将“木生”的变化修炼纯熟,依依一边指点,见他进步神速,心里不胜欢喜。到了午时,两人都觉肚饿,依依抓来两只肥大的野兔,撒上调料,考得焦黄喷香,岳风也用石头打了一只野鸡,采了若干菌菇,炖了一大锅野鸡汤,喝来十分美味。

饭后继续修行,岳风说:“金木水火土,金切、木生,第三轮是水吧。”

依依微微一笑,不置可否,招手说,“你来打我。”

“打你?”岳风一愣,摇头说,“我怎么会打你?”

“不但要打,还得用上全力。”依依说道。

岳风更是连连摇头,依依知道他怜惜自己,心头一甜,笑着说:“你如果不打我,那就来捉我。”

“捉你?”岳风想起修炼木生时的情形,皱起眉头说,“小七,你又弄什么鬼?”

“修炼啊。”依依小嘴翘起,“你要不学,那就拉倒。”

岳风无可奈何,只得说:“不过,捉住你了又怎么办?”依依抿嘴一笑,眼里闪动调皮光芒:“捉住了我,随你怎么办。”

第六十三章 五轮心经

岳风盯着少女娇嫩的面庞,只觉心口发热,搓了搓手,说道:“小七,别胡闹,我可要来了。”依依摊开白嫩双手,笑道:“来呀。”

岳风见她娇媚神态,心里又热又痒,忽地纵身,扑了上去,他怪力加身,行动神速,本想一扑便着,谁知依依轻轻一晃,忽地不见了踪影。岳风扑了个空,心里大为惊讶,转眼看去,依依站在一边,笑意溶溶,一手负在身后,另一只雪白的小手冲着他招了招,说道:“来呀。”

岳风定一定神,收起轻敌念头,绕着少女走了两步,将身一纵,伸手抓向依依的左臂,依依一闪身,身子好似随风飘荡的柳絮,紧贴着岳风的指尖飘开。

“长!”岳风用上了木生,手臂长了一尺,五指抓到少女肩上,可是依依身子一扭,岳风的手指像是碰到了油脂,轻轻一滑,少女又从他的手下溜走。

岳风速度奇快,论体术,差一点儿的至道者也及不上他。依依不过圣道二品,加上“木生”增长手脚,按理说,岳风捉住她根本轻而易举。谁知道,少女腰身扭摆,仿佛漫不经心,左一转,右一闪,活动的范围不超过三丈,但以岳风闪电般的身手,就是沾不上她的边儿。

两个人追逐之间,岳风屡屡失手,不由生出了一种错觉。依依的身子像是一缕柔柔的春水,只可凝注,不容把握,即使握在手心,也会从指缝间悄悄的溜走。

过了一刻工夫,岳风仍未得手,心里暗暗焦躁起来,不防依依忽地停下,笑道:“不玩了。”岳风收势不住,跟她撞在一起,只怕撞伤了她,慌忙刹住脚步,将她一把搂住。

经过一番追逐,依依气血正沸,娇躯滚烫如火,岳风怀抱少女,不由大为动情,但恐失去理智,慌忙纵身跳开,盯着少女白里透红的面颊,心子突突突一阵狂跳。

依依捋了捋鬓发,神色从容,笑道:“岳风,我的身法你看清了么?”

“没有。”岳风苦笑摇头,“我明明比你快,可就是抓不住你。”

“你能抓住流水么?”依依问道。

“不能。”岳风叹了口气。

依依微微一笑,说道:“《五轮心经》里面,‘水意’这一轮,我练得最好。”

岳风叹道:“难怪有人说,女孩儿都是水做的。”

依依白他一眼,说道:“我才不做水呢,你要抓不住我,那有什么意思?”

说笑一会儿,依依开始传授岳风“水意”的心法。与其说是心法,水意更像是一种身法,一旦进入“水意”的状态,全身上下柔若春水,任何外来攻击,都可随意躲闪,到了进攻的时候,却又漫如流水,无孔不入,叫对手防不胜防。

练成“水意”,已是傍晚,依依在林子里支起帐篷,又布下驱赶妖兽的符咒。岳风不便与她同帐,本想到树上马虎一晚,可是依依不许,她取出细柳剑,放在两人中间,笑着说:“这张床以剑为限,你我一人一边,谁若越过,谁就是大坏蛋。”

岳风听了这话,只好答应。到了次日清晨,岳风一觉醒来,忽又吃惊发现,细柳剑不知去向,小狐女睡态可掬,又缩到了他的怀里。

岳风暗暗叫苦,慌忙冲出帐篷,找到一个水潭,洗了个冷水澡,才把心中的欲念驱散。回到宿地,依依若无其事,已在准备早饭,倒是岳风心中有鬼,看见少女,浑身上下都不自在。

早饭以后,两人继续修炼。第四轮是“火势”,这一轮,修炼的不是拳脚,也不是身法,而是一种气势,进入“火势”状态,气势突然张扬,吞噬对手的意志。因为元气变成了火相,所以浑身上下有如烙铁火炭,对手一旦中了拳脚,往往无火自燃。

岳风苦无对手,无法用气势压人,又不能向依依动手,只能以树木为靶子,用心揣摩‘火势’的真意。他打断了许多树木,但始终找不到那一种野火燎原、焚灭天地的感觉。

第五轮是“岩封”,修炼时,要把自己想象成山岳巨石,从而坚硬如石,气度凝如山岳,对手不但很难攻破,而且往往生出力不从心的感觉,被施术者的气势所压倒。

岳风贯注意念,让依依击打自己,可是少女心软手软,拳脚落在岳风身上,就跟挠痒差不多,练了一个下午,究竟效果如何,岳风也不是特别明了。

“五轮心经”学完,两人开始对练。起初,岳风冥想的时间较长,又怕伤到了依依,所以手忙脚乱,对练了几次以后,心法渐渐娴熟,一动念头,就可以进入任何一种状态。

是夜岳风执意睡在树上。到了第三天早上,两人对练了一遍,依依眼看岳风进步神速,点头笑道:“‘五轮心经’你已经学会了,但这只是基本的体术,对付宵小蟊贼还可,遇上真正厉害的人物,怕也没有多少用处。”

岳风还没回答,忽听阳太昊在心里冷笑一声,说道:“小狐狸懂什么?任何高深术法,都是从基本变化来的,基本功太差,使出什么术法,威力都很有限。‘五轮心经’暗合五行,金切是攻击,岩封是防御,水意是心法,木生是变化,至于火势,那是一种气势。这五轮之中,包括了体术所有的方面,任何高深的体术,都脱不出这五轮的范畴,只要在五轮上下足了工夫,未必不能另辟蹊径,修炼出惊天动地的体术。”

依依见岳风神不守舍,询问缘故,岳风如实告知,依依心中不服,用心语反唇相讥:“体术总是体术,再高深的体术,也胜不过第一流道术。”

“亏你还是狐神后裔,说的话全无见识。”阳太昊冷冷说道,“厉害的道者斗法,如果本领相当,都会尽力打击对方的弱点。你什么本领弱,人家就逼着你比什么。你的符法弱,好啊,他就逼你斗符法;你幻身弱,他就逼你斗幻身;你的体术弱,他就逼你拼体术。我见过许多道术厉害的羽士,叫体术厉害的甲士揍得找不到北,原因没有别的,就在于扬长避短,以自己的长处,攻击对手的短处。

“许多人都图道术方便,离得老远就可伤人,又何必去学近身搏斗的体术?殊不知世事难料,到了战场上面,常常会有短兵相接的时候,指望每个敌人离你十丈开外,根本就是白日做梦。天尊为什么厉害,就是因为我们没有明显的弱点,能够应对任何术法的挑战。”

岳风忍不住问道:“这么说,你的体术也很厉害?”

“不是很厉害,是最厉害。”阳太昊傲然说道,“在那个时代,我的体术能打败任何人。”

“老不死,吹牛皮。”依依忍不住大声讥讽。岳风的心里却很佩服,他见过阳太昊的遗骸,老头儿伟岸绝伦,没准儿真是精通体术的人物。

“小子。”阳太昊忽又说道,“如今你这个样子,可以去天雷谷碰碰运气。”

岳风又惊又喜,注目看向依依,问道:“‘天雷谷’在哪儿?”

“离这里不太远。”依依咬了咬嘴唇,说道,“岳风,我总觉得这件事不太对劲。”

岳风知道她对于“千雷轰顶”怀有疑虑,笑着说:“就算老不死有心害人,苏姐姐的‘禁魂咒’可不是假的。”

“不管老不死说的是真是假,这一去都是凶多吉少。”依依沉吟一下,叹气说道,“岳风,这件事风险太大,实在过不去的难关,你可千万不要勉强。”

岳风笑了笑,说道:“天尊古墓难不难?我们不是也通过了吗?”

依依深知前途凶险,见他志在必得的样子,心里更加担忧,可是事到如今,除了随他同生共死,实在没有别的办法,想着叹一口气,说道:“好吧,天雷谷在东方,我们乘细柳剑飞过去。你一切听我吩咐,对付那些妖怪,如能智取,就不要蛮干。”

“那是当然。”岳风笑道,“我又不是疯子,非得一路打着走么?”

“我不担心你。”依依白他一眼,“你身子里藏了一个老疯癫,一辈子打打杀杀,你可别受他的唆使。”

“谁是老疯癫?”阳太昊骂骂咧咧,“妖怪真不是好东西,老子如果还活着,见一个杀一个,见一双杀一双,像你这样的小狐狸,统统都该扒了皮毛做大衣……”

“禁!”岳风忍无可忍,破口大骂,“阳太昊,你就是一个神经病。”

“神经病就神经病。”老不死气焰大减,小声哼哼,“他奶奶的,见了女人就腿软,亲个嘴儿摸个奶,就忘了自己是人是妖,简直就是狗屎糊了眼,猪油蒙了心……”

“你骂谁?”岳风越听越不对味。

“还能骂谁,谁叫狐狸精迷了心……”

“寂。”岳风恨不得把老不死掏出来一脚踩死。

两人背地里暗战,依依一无所知,招出细柳剑,跳了上去,向岳风招手笑道:“上来。”

第六十四章 云青小栈

岳风想起了古墓里同乘一剑的风光,不由面红心跳,冲口而出:“站前面还是后面?”

依依一呆,妩媚笑道:“你想站前面还是后面呀?”声音又娇又媚,透出十足的诱.惑。

岳风话一出口,就很后悔,忙说:“站后面,站后面。”纵身跳上细柳,装腔作势地给自己壮胆,“这把剑怎么这样短,如果再长一尺就好了,这样挤在一起,咳,似乎不太好……”

“少废话。”依依又好气又好笑,“快点抱紧我,要不然,待会儿飞起来,你不掉下去才怪。”

岳风无可奈何,只好搂住少女,娇躯火热滚烫,光滑的肌肤似有电流潜伏,蹭得岳风浑身发麻,心跳加快。幽幽的体香透过丰美的秀发送来,心醉神迷之外,岳风又觉有些自责,刚想后退一点儿,嗖的一声,飞剑腾空而起。岳风脚下一滑,几乎掉下剑去,慌忙双臂一紧,牢牢抱住依依的细腰。

小狐女见他欲拒还迎,假装正经,心里暗暗恼火,故意忽快忽慢,偶尔一个急刹,跟着又是一个俯冲,闹得岳风惊心动魄,全身赖在依依身上,压根儿不敢稍稍放松。

正飞着,身边忽地传来拍翅声响,一个尖声尖气的声音叫道:“哎哟哟,破石头,我可算找着你了。”

岳风高空惊魂,本就气闷不已,忽听这声叫唤,好似挨了一个焦雷,险些从细柳剑上掉了下来。

回头看去,金如意拍着翅膀,卖力地跟在一边,呱呱地叫道:“破石头,你居然活着出来了?可喜可贺呀,哟,这小妞儿是谁呀?长得还不赖,破石头,看不出来你还挺有本事。不过比我可差远了,就在这两天,我真是花团锦簇,身边的小妞儿多得数也数不清,我三头六臂也应付不来,唉,人帅了招桃花,鸟帅了也不好过啊。”

“你只管吹吧。”岳风怒气冲冲,“像你这样的大帅鸟,只会招来霉花,倒霉的霉。金如意,你干吗还要来找我,呆在林子里当你的土霸王不好吗?”

“唉,没办法,因为你可怜的妈妈……”

“死鹦鹉,不许你再提我妈!”

“作为一只忠心耿耿的妖奴,我必须对你负责,像你这种傻小子,没有我管着罩着,迟早被人连皮带骨地吃了。”

“我倒想把你吃了,红烧鹦鹉肉一定很不错。”

“别这么绝情嘛。常言说,一个好汉三个帮。尽管你不算什么好汉,但作为一块破石头,要想滚来滚去,也得我这做家长的踢两脚吧?”

“死鹦鹉,你什么时候成家长了?你豆子吃多吧,放屁放出烟来了。”岳风心生狂怒,不顾身在何处,使出“木生”,飞脚去踢金如意,老鹦鹉飞来飞去,一边尽力躲闪来脚,一边阴阳怪气地继续挖苦。

依依一边听着,几乎快要笑岔了气,脚下的飞剑忽起忽落,忽高忽低,几次差点儿撞上了山峰,挂上了树枝。

闹了一会儿,金如意嫌飞得太累,收起翅膀,落在细柳剑的前端,盯着依依看了又看,尖声说:“我要是没看错,你是狐神蓬尾的子孙吧。”

“我叫胡依依。”依依略微躬身,伸出如雪纤手,“岳风新任的未婚妻。”

“喂!”岳风失声大叫,“小七,你说什么……”

“我叫金如意,岳风他妈的妖奴。”老鹦鹉大模大样地伸出翅膀,两个妖族热情地握手,“说句公道话,你比云若长得漂亮,我要是破石头,当然果断换人。但话又说回来,像你这么美貌的小妞儿,找一块破石头,真是大大的浪费。”

依依听鸟妖说自己比云若漂亮,登时心花怒放,感觉跟金如意妖气相投,不顾岳风气恼,拍了拍老鹦鹉的脑袋:“金如意,你很会说话,我一看你,就知道你是一只顶呱呱的好鸟儿。”

“不愧是狐神后裔,真是独具慧眼,不像某些人,不,某些石头,有眼不识金镶玉。”

“你还要镶玉?”岳风呸了一声,“你镶一坨鸟屎还差不多。”

“尽管你出言不逊,可是我打算原谅你。”金如意摊开翅膀,一副悲天悯人恨铁不成钢的神气,“没有把你教好,全都是我的错……”它闪身让过岳风一脚,冲着依依肃然说,“家教不严,让您见笑了。”

“金如意,我杀了你,啊,啊……”岳风一脚踏空,掉下了飞剑,幸好依依眼疾手快,将他一把扯了回来。

飞了一会儿,依依有些疲惫,说道:“前面有个云青小栈,那儿的老板我认识,我们去吃吃饭,喝喝茶。”

说完转身飞向一座山峰,远远看去,青山翠嶂,掩映着一座玲珑别致的小院,整座房舍由青白两色玉石堆砌,横躺在半山腰上,十分赏心悦目。

依依飞入院子,收起细柳剑。两人走进大厅,岳风转眼看去,大厅里几张桌子,寥寥坐了几个道者,正在那儿饮酒,空气中飘浮一股浓烈的酒香。

“小七。”有人娇声叫唤,岳风应声看去,只见远处的柜台后面,站了一个花枝招展的中年女子。

“路老板。”依依笑嘻嘻走上去,“几天不见,生意好么?”

“还过得去。”路老板年过四十,看容貌当年也是美人,可惜岁月催迫,一笑起来,眼角已经有了如丝的细纹,她打量依依一眼,笑着说,“你不是要去玉京吗?怎么又上这儿来了?”

“我要去天雷谷。”依依皱了皱眉,“上次你告诉我,那儿似乎不太平。”

“你去哪儿干吗?”路老板一愣,脸色严肃起来,“那里妖怪盘踞,道力不够,去了只会送死。”

“雷鬼么?”依依问道。

“不止是雷鬼。”路老板压低嗓音,“照我看,还有一些别的东西。”

依依心头一动,问道:“什么?”

“我也说不清。”路老板摇头说:“那边的气机很怪,像是妖气,可又不全是,一股云气冲天直上,搅得日月无光。总之那边十分凶险,不是万不得已,千万别去那儿。”

依依面露忧色,看了岳风一眼,岳风也是心中忐忑,但听阳太昊的口气,自己想要开窍,除了去天雷谷,似乎没有别的法子。

“小七。”路老板凑近依依,低声说道,“还有一件事,昨天中午,你六姐来过这儿。”

依依心子一跳,脸色发白,忙问:“她提到我吗?”

“怎么没有?”路老板说,“她向我打听你,我只说不知道,看她的样子有点儿着急。小七,你还是回家去吧,你六姐的手段你也知道?你要从她手里逃脱,恐怕不太容易。”

依依微微皱眉,沉默不语,路老板见岳风站在她身后,迟疑说:“小七,这是你的朋友?”

“忘了说。”依依展眉一笑,“这是岳风,我的未婚夫。”又指路老板,“这是路小青,云青小栈的老板。”

“未婚夫?”路小青盯着岳风,满脸惊疑。岳风又气又急,恨不得按住依依,揍她一顿屁股。

路小青稍一错愕,掩口笑道:“小七,你真是的,骗人么?”

“才不骗人。”依依回过头,伸手挽住岳风的手臂,笑嘻嘻说道,“路老板,你看我们两个般配不?”岳风面红耳赤,恨不得打个地洞钻进去,想要否认,可又害怕伤了小狐女的脸面,若不否认,想一想云若,又觉得十分惭愧。

路小青笑盈盈打量二人,说道:“看上去不错,小七,你这个未婚夫,你妈妈见过么?”

“我喜欢就行,要她见什么?”依依嘻嘻一笑,拉着岳风,坐在一张桌子旁边。路小青不觉摇头苦笑。

两人刚刚坐下,忽听有人冷笑一声,说道:“真有意思,这年头,好肉喂了狗,美女配石头,老天爷想是瞎了眼,尽干这种恶心事儿。”

依依脸色一沉,转眼看去,只见靠窗的桌子边上,坐了四个年轻男子,都是一身短装,喝得面红耳赤,眼里透出一股醉意。

“岳风。”依依轻声说,“别理他们,三个酒鬼罢了。”

“谁是酒鬼?”其中一个男子站了起来,听声音正是挑衅的那位。他年纪不大,体格强壮,长了一张长长的驴脸,下巴上还有一颗黑痣,两眼直勾勾盯着依依,色迷迷笑道,“小妞儿,你说话当心一点儿,你知不知道哥哥我是谁?”

依依轻轻哼了一声,手指抚摸桌子边缘,眼里透出一股冷意。

那人见她默不作声,更加放肆,公然走上前来,坐在两人对面,笑着说:“小妞儿,听说过玄都市的古家么?那可是赫赫有名的世家,我……”他大拇指一跷,点着鼻尖说道,“古海龙,你去玄都市打听打听,谁不知道我的名字。小妞儿,女怕嫁错郎,你年纪太小,还不懂事,要找未婚夫,也得找个有家世、有前途的,这块破石头,扔到粪坑里都不会响,哪儿配得上你这样的美人儿呢?”

他说得正带劲,忽听岳风冷冷说:“古海脓,脓包的脓么?”

第六十五章 现炒热卖

“你说什么?”古海龙勃然大怒,伸手一拍,一声巨响,桌子粉身碎骨。

“哦。”岳风笑着站起身来,“原来你不是脓包,是个聋子。”

“或者说,又是脓包,又是聋子……”金如意一边补充。

“我是你祖宗。”古海龙一拳送来,拳头没到,一股寒风刮面生痛,几乎将人的血液活活冻住。

水意,岳风进入水的相态,身子软软一扭,古海龙的拳头掠身而过。

金切,岳风腰身一拧,左脚横踢,这时间,他已经可以控制力量,不必每一次都锋利如刀,这一脚势如凌厉的铁棍,扫向古海龙的腰间。

可是,脚尖扫空了,对手的敏捷超乎想象,古海龙一拳落空,立刻纵身后退,退却的速度,超过了岳风的腿速。

“木生,抽枝!”岳风脚尖一空,立刻变扫为踹,腿脚嗖地变长,古海龙压根儿没有想到,“破石头”没有元气,也能练成了“五轮心经”,这变化突如其来,大大出乎他的意料,只觉胸腹之间一阵剧痛,金切的力量加上岳风的怪力,仿佛攻城巨锤,撞得他向后飞去。

哗啦啦,古海龙压垮了三张桌子,埋进了一堆木屑中间。

与他同桌的三个男子腾地站了起来,纷纷抽出符笔。

“撒手。”一束青光闪电飞出,三人的符笔一起脱手,跟着全身一紧,动弹不得,身上像是绑了无数绳索,冉冉升到空中,三人盯着远处浓妆艳抹的中年女子,眼里闪过一丝惊慌。

“这儿可是云青小栈。”路小青一手扬起符笔,一手拨打算珠,漫不经意地说,“你们来这儿撒野,可是嫩了一点儿。”

“喝!”古海龙一声怒吼,弹身跳了起来,身上嘁哩喀喳,披上了一层银白色的铠甲,双拳捏得啪啪作响,两眼赤红如血,死死盯着岳风。

“古海龙。”路小青冷冷说道,“你真是聋子吗?我说了,不许在这儿撒野。”

“去ni妈的……”古海龙话没说完,嗓子忽地堵住了。路小青的身后,隐隐浮现出一个巨大的影子,徐徐展开双翼,扬起华丽的长尾。

这是一只硕大无朋的青鸾,身上每一片羽毛,都有紫色的流电,两只凤眼有如高悬的明镜,迸射出耀眼的强光.

“紫电青鸾。”大厅里的道者们发出一片惊呼。

“我再说最后一次。”路小青头也不抬,“不许在这儿撒野。”

“我可是玄都市古家的子孙。”古海龙怒冲冲叫道,“路小青,你要跟古家作对吗?”

“古家又怎样。”路小青抬起头来,笑了一笑,“古天仇见了我,也不敢这么放肆。你这小玩闹也敢跟我叫板,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古海龙盯着路小青身后的“紫电青鸾”,心里七上八下。这个幻身威名赫赫,当年不知多少厉害的道者在青鸾的利爪下死无全尸。更何况,路小青在这个荒山野岭开店,如果没有过人的本事,这座云青小栈,早就片瓦无存了。

一刹那,古海龙心里转了好几个念头,气焰无形中消减了不少,他一指岳风,咬牙道:“这小子打了我,难道就这样算了。”

路小青皱了皱眉头,正要说话,依依忽地叫了声:“老板。”跑上前去,拉住路小青的手,岳风见这情形,心里微微一动。

路小青脸色变化几次,眼珠一转,忽地笑道:“这样吧,古海龙,你要不服气,可以去外面的院子里跟岳风较量。”

“好。”古海龙恶狠狠盯了岳风一眼,“有种的出来,我在外面院子里等你。”

“慢着,我还没说完呢。”路小青慢吞吞说道,“我这儿不许使用道术,你们如果要比,只许比试体术。另外还有一点,古海龙,对付一块石头,你不会还要披着神形甲吧?”

“他会‘五轮心经’,算什么狗屁石头?”古海龙怒气冲天。

“你喝多了吧。”路小青笑道,“大伙儿评评理,岳风到底是不是石头?”客栈里的道者听了这话,七嘴八舌地叫了起来:“当然是石头,他一点儿元气都没有……是啊,在他身上,我一点儿元气也感受不到……他要不是石头,我找块石头碰死……”

刚才两个人一触即分,古海龙又有几分醉意,虽然有些猜测,可也不是十分断定。听了众人一说,他的心里也犹豫起来,仔细查探岳风,果然没有感知到任何元气,难道说,刚才的“木生”,只是他的错觉。

“怎么?”路小青说道,“古海龙,不敢打了吗?如果不打架,那就老老实实地坐下来喝酒。”

“屁。”古海龙指着岳风的鼻尖,厉声说道,“臭石头,我不用道术,也不用神形甲,照样把你揍得屎尿齐流。”

岳风知道依依用心语跟路小青说过话,自己的情形女老板必然已经知道,所以才会提出这个条件。如果只比体术,自己并不是全无机会,想到这儿,微微笑道:“好吧,古海龙,我们去外面的院子。”

到了院子里,古海龙收起神形甲,亮出银白遒劲的短装,两眼盯着岳风,就像是一只刚刚出笼的猛虎。

“小子,别大意。”老不死开口说道,“玄都市的古家是甲士世家,出过不少厉害的甲士,‘冰河洗剑术’威震北方,这个古海龙是圣道六品,看他刚才的拳风,应该不算是弱者。”

不用阳太昊提醒,岳风也能感受得到,他踢中古海龙的一刻,脚上传来一股强大的反弹力。金切加上怪力,岳风全力一击,古海龙竟能安然无事。看来,论体术,甲士远远胜过同品级的羽士,这个古海龙出身甲士世家,修为更是不同一般。

“老不死。”岳风忍不住问道,“怎么才能打败他?”

“‘冰河洗剑’刚猛十足,所以,你得充分利用‘水意’,躲避他的锋芒;古家的元气融合水、金二气,又叫‘冰河剑气’,奇寒奇锐,无坚不摧,所以,你又必须利用‘火势’,化解他拳脚上的寒流。”

“你是说,我必须同时驾驭‘水意’和‘火势’。”岳风悻悻说道,“这也太他妈的难了吧?”

“五轮心经,为什么叫‘轮’?轮,代表变化与圆融。水火不容,可是水火也有相济的时候,烈火烹水,可使水势沸腾,从而升华成水气。水气的流动比流水更快,遇到周天寒流,还能化为铺天盖地的暴风雨。如果你能同时驾驭两轮,那么火势的气势,将会大大助长水意的威力。我那个时代,有一种厉害的体术,叫做‘火印神雨’,要旨就在于融合了水、火两轮,如果用得好,就能破解古家的‘冰河洗剑’。”

岳风气急败坏:“你现在说有用吗?干吗不早点儿教我?”

“唉!”老不死叫屈,“我哪儿知道你会招惹上玄都古家。但也没什么,你已经通晓了‘五轮’,天下任何体术,都脱不出这五轮的范围。‘火印神雨’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神技,咱们现炒现卖,又热辣,又新鲜。”

“喂!”古海龙等得大不耐烦,“臭小子,磨蹭什么?快滚出来。”

“我系鞋带。”岳风赖在店门后面不出来,弯腰低头,假装摆弄鞋带,他的新鞋是依依亲手缝制的软缎面布鞋,轻便舒服,式样飘逸,鞋面有六条白色的缎带,岳风把缎带拆了又拴,尽力拖延时间。

“老不死,快教我。”岳风怒道,“你就不能爽快一点儿吗?说个话跟便秘似的,八棍子揍不出一坨来。”

“我有义务教你吗?我只是不得已……”

“禁!快说。”岳风快要急疯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就连依依眼里,也透出一丝深切的担忧。

“这么个?”阳太昊慢条斯理地说,“招法我没法演练,我只能教你心法。”

“行了,行了,快说,快说……”岳风把左脚的鞋带系了两遍,又开始系右边的鞋带。

“心法很简单,只有四句,‘烈火煎水水随风,风狂雨暴不由人,心火印入玄水中,化身千百火雨生’?”

“完了?”

“完了。”

“去死,这些话乱七八糟,到底是什么意思?”

“第一句的意思是说,要用火势带动水意,让水意的速度变快,最好快到风一样。第二句是说,出手要像狂风暴雨一样,不过,出拳出脚要顺应形势,不能一心靠自己来控制,如果用心太过,很难发挥拳脚的威力,第三、四句要联系起来理解,是要你把火一样狂暴的气势融入水一样柔软多变的攻势里面,像是燃烧的雨点一样击打对手的身体。”

“就这些?”岳风傻了眼,他已经把右边的鞋带也系了两遍,可是所谓的‘心法’仍是一窍不通。

“是啊。”阳太昊说,“你的元气如果可以外流,我可以借你的元气具象化,一招一式地演练给你看,可现在,只能说一说心法,如何运用,还得你自己在实战中领悟。”

第六十六章 冰河洗剑

岳风的心里发出一串呻吟。该死的老头儿,这话说了等于没说,就算阳太昊可以具象化,也不可能当众现形,给自己演练一番,如果是那样,古海龙看见了,马上就可以随机应变。

“不过,我也有优势。”岳风暗中寻思,“古海龙并不知道我的底细,我却知道他的底细,实在不行,我可以借用石匣里的怪力,用速度决胜,就算胜不了,还可以逃跑。”

他存了打不过就逃的心思,登时镇定了不少。古海龙早就等得不耐烦,怒气冲冲地叫道:“小子,你到底想怎么样?他妈的,如果怕死,给老子跪下来磕三百个响头,把老子撒的臭尿舔干净。”

岳风慢慢直起身来,笑着说:“脓包兄,急什么?你的尿留着自己喝吧。”

“臭石头。”古海龙盯着他,咬着牙冷笑说,“我给你最后的机会。”他分开双脚,一指胯下,“从老子裤裆下爬过去,我留你一个全尸。”

“脓包兄你真慷慨。”岳风笑了笑,“说句实话,就你那副脓包样儿,连从本人裤裆下爬过去的资格也没有,本大爷拉一坨屎,也比你干净一百倍。”

跟岳风比骂人,古海龙根本就是自寻死路。他气得鼻子都歪了,忽听一串银铃似的笑声传来,转眼看去,依依素白的小手掩着口角,咯咯咯笑个不停,一双妙目盯着岳风,眼里的柔情蜜意遮掩不住,泉水似的流淌出来。

古海龙只觉一股酸气直冲卤门,愤怒加上嫉妒,搅得他胸中气血翻腾,禁不住一声大喝,一摇身,晃过一丈多远,刷的一掌,劈向岳风的面门。

掌还没到,掌风如实质一般扫来,奇寒彻骨,带着一股锋锐之气,若是换了一个人,光是这一记掌风,也能将其劈成两半。

岳风谨记阳太昊的话,使出水意,避其锋芒,全身进入流水状态,轻轻一扭,仿佛一缕弱水,平平滑开数尺,软软让过掌风。

还没来得及站稳,古海龙忽地大喝一声:“寒金斩!”腰胯以夸张的角度随意扭转,一腿如电,扫向岳风。

岳风正要抵挡,忽听阳太昊在心里叫道:“不能挡。”岳风一愣,慌忙低头后退,只见古海龙的脚端喷出一股白茫茫的弧光,嗤的一声,岳风衣裳破裂,小腹一凉,多了一道深深血痕。

岳风惊出一声冷汗,若非他退得快,这一脚,非得将他斩成两段不可。

耳边传来依依的惊叫声,对面的古海龙面带狞笑,冲了上来,腾空跳起,大喝一声:“凝血枪!”双腿凌空拉成一个一字,左脚一扬,射出一道冷锐的白气,挑向岳风的咽喉。

岳风吃过一次亏,知道那白气可以伤人于无形,不敢硬当,用“水意”扭转身躯,腰身向后下压,“凝血枪”的白色锐气贴面而过,岳风身如离弦之箭,向后射出老远。

“飞雪轮!”古海龙身在半空,居然以腰身为轴,双腿为扇叶,风车一样急速旋转起来,脚尖寒气汹涌,道道半月形的雪白光气飞洒而出,飘零如飞雪乱舞,所过叮叮当当,地上墙上,留下一道道深深的切痕。

周围的旁观者瞧得胆战心惊,纷纷向后倒退。依依更是担足了心事,两眼目不转睛,盯着白气中忽隐忽现的岳风,一颗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上。

岳风压根儿没法抵挡,只能仗着“水意”拼命躲闪,冰冷的感觉如影随形,几乎无处不在,古海龙的双脚化为一团白光光的刀轮,刀气纵情挥洒,越来越盛,渐渐充满了整个小院,周围的气温急速下降,众人仿佛置身于冰天雪地,院子里的地面上,结了一层薄薄的白霜。

一时间,岳风几乎生出了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感觉,忽地头顶一冷,寒气刺骨,一丛头发断成两截,发丝飘飘洒洒,从他眼前落下。

紧跟着,岳风左胸又是一痛,鲜血迸溅,慌忙贴地滚出,突然间,他感觉到了一丝破绽,这破绽稍纵即逝,不容把握,如果任由古海龙把“飞雪轮”使用到极致,岳风根本没有任何机会。

金切,岳风拧转腰身,飞腿上踢,出腿时有心无心,带了上“水意”,腿脚如一缕弱水,穿过凛冽如冰的寒金之气。

叮,好似锐物相击,飞转的白轮略略停滞,岳风弹出三丈多远,右腿失去知觉,一股寒气在血脉里流动,里面的血水几乎凝结成冰。他大喝一声,运劲弹腿,腿脚慢慢有了知觉,麻木感消失,疼痛感涌起,岳风低头一看,大腿处一道清晰的血痕,慢慢渗出鲜血,染红了苏媚烟绣制的花衣。

“飞雪轮”也停了下来,古海龙翻身落地,眼里透出一丝惊讶,左腿膝盖被岳风的“金切”扫中,裤管破裂,肌肤上多了一丝青紫色的瘀痕。古海龙心中暗凛,对手这一腿,几乎击破了他的“冰河剑气”。

“好快。”岳风心里叫苦,古海龙不愧名门世家,出手之快,几乎超过了之前遇上的任何对手。

“快个屁。”阳太昊冷冷说,“你应该可以比他更快。他妈的,让你用‘火势’,你偏偏不用,结果使个‘金切’出来,那小子修炼的‘冰河剑气’,身如寒铁宝剑,刀枪不入,锋芒外露,你破不了他体内的寒金之气,今天非死在这里不可……”

“闭嘴。”岳风心烦意乱,他始终把握不住“水意”融合“火势”的诀窍,刚才全靠水意躲闪,金切反击,仗着怪力加身,速度惊人,勉勉强强逃过一劫,不过身上也多了几处伤口。古海龙内外兼修,速度并不比他慢,力量也不弱于他,加上招式奇妙,岳风挺过这一轮攻势,未必能活着挺过下一轮。

“水、火,水,火……”岳风心中反复默念这两个字,一时之间,急得几乎发狂。

依依看出他的处境不妙,暗暗后悔促成这一场比试,想要开口阻止,可又知道岳风自尊心很强、宁死不辱,一定不会乖乖罢手认输,再说这个古海龙可恶万分,若不狠狠教训,实在叫人咽不下这一口气。

胡思乱想间,古海龙疾喝一声,冲向岳风,对峙的均势瓦解,两人再次陷入激战。依依慌忙收起杂念,凝目注视战场。

“冰莲断!”古海龙一掌横扫,五根指尖喷出五道剑气,忽聚忽散,飘渺不定。

“嗤。”岳风胁下血光迸现,多了一道长长的伤口,他竭力使出水意,好容易闪到一边,古海龙的“寒金斩”又呼啸而来,岳风吃过大亏,使出吃奶的力气,身子如水波起伏,滴溜溜旋躲开呼啸而过的白气。

“冷月钩!”古海龙忽地大喝一声,腿脚略略弯曲,白气突然拐了一个弯儿,闪电般追上了岳风的身形。

“快用火势!”阳太昊在他的心里大叫。岳风使出全副心神,想把“水”变成“火”,但这一转念,“冷月钩”的白气已经到了面前,岳风躲闪不开,咬牙举手,使出金切。

叮的一声,岳风的左臂疼痛如割,身子不由自主,平平地向后飞出。

“凝血枪。”古海龙神出鬼没,身子凌空一闪,越过两丈多远,脚尖势如尖枪,穿过了岳风两臂间的间隙,岳风的心口传来一阵激烈的剧痛,那一瞬间,他十分肯定,自己被这一脚刺穿了。

噗,岳风吐出一口血箭,身子好似陨石,画了一个弧线,狠狠砸在了青白间杂的围墙上,轰隆一声,坚硬的巨石,也出现了细细的裂纹。

“呀!”依依尖叫一声,想要冲上前去,不防路小青一把将她拉住,依依浑身一软,登时失去了力气,她脸色苍白,怒视女老板:“你干什么?”

路小青轻轻摇头,说道:“这是两人决斗,除非死了输了,旁人不可插手。”

“路老板。”依依一跺脚,双目泛出泪光。

“这是规矩。”路小青盯着她,眼里透出一丝无奈,“小七,我很抱歉。”

“死了吗……好像是的……挨了‘凝血枪’不死,那真是神仙了……到底是块石头,挑战圣道六品的甲士,简直就是找死……”道者们的议论声传入依依的耳中,少女只觉心也碎了,泪水包含不住,忽地夺眶而出。

“废物。”古海龙趾高气扬,站在院子中央,盯着一动不动的岳风,狠狠啐了一口。说心里话,打败一块石头,他一点儿也不觉得高兴。他有意无意,扫了依依一眼,只觉小腹滚热,口干舌燥,心想:“这小妞儿真他妈美,无论用上什么法子,老子都要把她弄到手……”

“谁是废物……”一个声音飘入他的耳朵,轻细,可是清晰,更有一种无可置疑的坚定。

第六十七章 火印神雨

场上忽地鸦雀无声,古海龙但觉气氛不对,把目光从依依身上挪开,扫向远处的墙角,岳风躺在那儿,仍是一动不动。

“见了鬼么?”古海龙小声咕哝。

“谁是鬼?”轻细的声音又响起来,这一次古海龙听得清楚,正是来自墙角的岳风。

“他妈的……”古海龙心中惊奇,忍不住念出了三字经,“狗杂种还没死?”

“死?”坐在墙角的少年慢慢抬起头来,他的胸口有碗口大的一个血印,脸色苍白如纸,眼白布满血丝,双眼之中,似有红光流动。他伸出舌头,舔了舔手臂上的血迹,轻声说,“味道不错,古海龙,你尽力了。”

“你说什么?”古海龙又惊又怒,凝血枪没有杀死对方,实在让他百思不解,“老子的本事还多的是,你要不要一样一样地尝尝。”

“岳风!”依依又惊又喜,激动得泪如雨落。

岳风仿佛没有听见,他单膝跪地,慢慢站起,冷冷说道:“老不死,我有点儿明白了?”

“明白什么?”阳太昊在他心里问道。

“心火印入玄水中,这里的‘心火’,是不是指代愤怒。”岳风的声音冷冰冰毫无感情。

“这样说有点儿绝对。”阳太昊哼哼两声,“不过时下来看,也算你说得不错。”

“只要我把愤怒融入身法,就能使出‘火印神雨’吗?”

“也许可以!”

“很好。”岳风盯着古海龙,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有点儿愤怒了。”

众人听他自言自语,仿佛跟看不见的人对话,心里都很奇怪,只有依依心里明白,岳风正在跟“老不死”对话。古海龙一边听着,也有点儿困惑,他分明听见了“火印神雨”四个字,伯父古天仇似乎说过,这一种体术,如果修炼得法,某种情形下,可以克制“冰河洗剑”。

想到这儿,古海龙摇了摇头,把这念头从脑海里赶走。“火印神雨”是很厉害的体术,据古海龙所知,世上会这种体术的人几乎没有,古天仇甚至怀疑,这一种上古的强力体术已经失传了。道理很简单,水火不容,无论是元气还是意念,水相与火相很难融入同一种体术。

“冰河洗剑”则不同,金生水,两种相态原本相生,所以循环如阴阳,不绝如江河,可以生发出各式各样的厉害招式。放在体术里面,“冰河洗剑”属于五行相生术,“火印神雨”属于五行相克术,前者是正道,后者是邪术,只有某些特定的人物可以练成,就算练成,也会造成人格分裂、心志大乱。

“他妈的,一定是我听错了。”古海龙自嘲自笑。这样的体术,一块石头岂能练成?他一挺胸,嘎嘎笑道:“愤怒了又怎么样?弱者的愤怒,一钱不值。”

“说得好。”岳风木无表情,轻轻拍手,“脓包兄,你尽管笑吧,你能笑的时候不多了。”

“哈哈哈哈……”古海龙张开嘴巴,发出一串夸张的干笑,他忽地收起笑容,瞪眼怒喝,“老子爱笑就笑,爱笑多久笑多久,去ni妈的大话精,一次杀不死你,我杀你两次,一百次杀不死你,我杀你一百零一次,臭石头,你听清楚了,你必须得死,我要把你揍成灰。”

“来呀。”岳风的嘴角浮起一丝古怪的笑意,伸出右手,轻轻招了招,“脓包兄。”

他这副神情,足以激怒任何对手。

“寒金斩!”古海龙发出一声怒吼,腾地跳出一丈,拧转腰身,运脚横踢,一股弯月似的白光呼啸而出,扫向背靠墙壁的岳风。

这一踢,古海龙使出了全力,脚尖发出的“冰河剑气”,封死了所有的方位,岳风除了后退,别无他选,可是,后面是高耸的石壁,天青石、精白玉,这两样石材,比钢铁还硬。

“去死吧!”古海龙的念头刚刚闪过,岳风就动了,他的身子柔软如水,飘忽如风,一起一伏,似乎将所有的力量传到了拳头。

“叮!”岳风一拳迎上了“冰河剑气”,出乎古海龙的意料,对手的拳头没有一分为二,他甚至于生出一种错觉,拳头不止是拳头,因为身法的变化,岳风所有的力量都被送到了拳头上。

只因速度太快,力量太猛,出拳的一瞬间,岳风整条手臂,出现了一种微妙的旋转,这旋转带起了一股炽热的气浪,有如一个凌厉的钻头,冲入了雪白的光气。

叮呤当啷,无坚不摧的“冰河剑气”,被岳风的拳风撕开了一个缺口。

“出现了。”阳太昊发出一声兴奋的狂叫,“火漩涡。”

剑气被破,古海龙有点儿错愕,这时间,岳风身子一扭,忽地消失了。

甲士的灵觉四面蔓延,很快感觉岳风到了左侧,不由大喝一声:“冰莲断!”出掌出电,扫向岳风。

“呵!”岳风一拧身,再次出拳,这一次,拳头的旋转更加明显,转势轻盈柔和,像是脉脉流动的水波,拳头上的热度更高,仿佛一块煅烧已久的熔铁,水火从此交融,呈现出一种奇妙的和谐。

“叮。”雪白的剑气在拳头下消失,仿佛被急速的旋转抽入了岳风的拳头。拳头与手刀相撞,一股灼热的劲气钻进了古海龙的手掌,热度之高,简直就像刚刚喷出的岩浆,更要命的是,这一股热气如流水一般缠绵,拳掌分开以后,古海龙仍然感觉热流汹涌冲入,所过之处,“冰河剑气”纷纷瓦解。

一连串变故,闹得甲士心烦意乱,他怒吼一声,左脚翻转踢出,脚尖带起扭曲的白气。

这一招“冷月钩”,刚刚重创过岳风。少年冷冷看着白气逼近,忽也抬脚,身子柔若春水,踢出的腿脚却是滚烫如火。这一次,所有人都听见了“火漩涡”的呼啸声,岳风的长腿踢出的一刹那,仿佛化为了一段急速旋转的熔岩。

冰河剑气在“火漩涡”的冲击下瓦解,两人的腿脚撞在了一起,冷与热,柔与刚,相互撞击激发,掀起了一阵狂暴的旋风。

“啊!”狂风送出了古海龙的怒叫,他向后跳出,左脚地上画圆,一条左腿簌簌发抖。

岳风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小腿裤管破裂,渗出一丝丝鲜血。

两股力量交锋,“冰河剑气”依然占了上风。

“幼稚!”阳太昊冷笑说,“跟强者硬碰硬,那是傻瓜的作为。”

“老不死,闭嘴。”岳风深深吸一口气。

“你说什么?”古海龙以为他在辱骂自己,左腿的剧痛仍未缓解,侵入的热气顽固异常,久久也不能驱散。

“急什么?”岳风古怪一笑,赤红的眼里血光流动,“脓包兄,现在才刚刚开始。”

“凝血枪!”古海龙发出一声怪叫,闪电窜出,跳到空中,右脚如长枪挺刺,直奔岳风的咽喉。

“破绽来了。”阳太昊轻声说道,其实不用他说,岳风也看清楚了,古海龙的左脚似乎还没康复,如果右脚没有踢中,左脚的防守一定会出现延迟。

岳风一拧身,消失了。

古海龙踢了个空,心中一凛,强行拧腰,大喝一声:“飞雪轮!”可是,左脚的痛与热没有完全消失,双腿的旋转,左腿慢了一分。

这一分足以致命,叮,岳风冒了出来,一腿扫开了“冰河剑气”,身子斜斜向下,钻进了古海龙的下方,古海龙惊骇欲绝。可是,收腿已经来不及了。

灼热的剧痛从下身贯入,那一种痛苦足以让诸神流泪。

“哇呀呀呀……”古海龙带着悲惨的长叫,飞出了三丈多远。

他落在地上,双手一撑,强忍非凡痛苦,挣扎着站了起来,双手一合,大叫一声:“甲来。”

可是晚了,身前人影一闪,岳风冲到了他的面前,右拳带着呼啸的螺旋,狠狠钻入了他的胸腹之间。剧烈的疼痛冲击全身,古海龙好容易聚起来的一口元气,被这一拳生生打散,已经出现的铠甲,从他的身上慢慢地褪去。

“现在……”岳风的声音冰冷无情,“开始下雨!”

这一句话以后,古海龙真的看见了雨,那是一场横扫一切、狂暴无边的火雨。

“火、印、神、雨……”四个字一个一个,从岳风的口中迸了出来。

后面的事情,所有的旁观者永生难忘。

岳风的身影仿佛消失了,化为了飘渺的云雾,无形的水气,偶尔闪现一下,也如惊鸿一瞥。

唯一没有消失的,就是他的拳脚,每一拳都带着旋转的热浪,每一脚都像是呼啸而出的钻子,拳脚以诡异的角度出手,绕过“冰河剑气”,雨点一般落在了古海龙的身上,钻入,搅动,将他体内的冰寒之气打得支离破碎,根本无法凝聚。

古海龙徒劳地反抗,使出了一切的解数,可是,对手像是一只鬼魂儿,看不见,摸不着,唯一可以感知的,就是落在身上的拳脚。对手的拳劲炽热无比,古海龙甚至于产生了幻觉,岳风的拳脚正在燃烧,发红发亮,光焰万丈。

他身上的骨骼一根根折断,先是腿,再是手,接着是肋骨、锁骨,最要命的一击来自于身后,岳风的脚尖带着可怕的旋转,钻入了他的背脊,将他的脊骨踢成了两段。

第六十八章 虚脱

这一击,结束了古海龙的抵挡,也将他的意志撕得粉碎。他瞪着无神的眼睛,呆呆地看着铺天盖地、呼啸而下的火雨。

“行了。”路小青发出一声大喝,“住手。”

虚空中出现青紫光芒,紫电青鸾一跃而出,横在了两个人的中间。

岳风现出了身形,他的脸色越发苍白,一双眼似要滴出血来,他双手握拳,身子一阵阵痉挛,口鼻呼呼喘着粗气。尽管身上没有一丝火焰,可是所有的人都生出了错觉:这个少年,就是转世重生的火焰之神。

“别出人命。”路小青也轻轻吁了一口气,看着地上的古海龙,眼里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恐惧。

甲士躺在那儿,就像是一条无骨的虫豸,从头到脚,都被鲜血染红,脸骨一团稀烂,鼻梁陷进了脑袋,即使他的亲生爹妈赶来,也一定认不出自己的宝贝儿子。

古海龙早已昏过去了,很可能再也不能醒来。

“带他走!”路小青扫视古海龙的三个同伙,“东南三十里外,有一座医馆。”

三人战战兢兢,走上前去,抱起面目全非的同伴,正要出门,路小青忽道:“慢着,要走,先赔损失。”

那三人一呆,路小青拨起算珠:“四张桌子二十点金,七张椅子十点金,两块天青石一百点金……”其中一个人听到这儿,忍不住叫嚷起来:“什么,天青石是破石头砸烂的。”

“少废话。”路小青白他一眼,“老规矩,输家买单。这个钱,你们是自愿交呢,还是打算被迫交呢?”

那三人对望一眼,眼神十分凄惨,他们摘下古海龙的钱袋,凑足了金额,送到路小青手里。

“去吧。”女老板拿到赔偿,眉开眼笑,“记得代我向古天仇问好。”

三人头也不回,拔腿就走,三道剑光掠过长空,消失在了东南方向。

岳风的身子轻轻晃了一下,依依慌忙赶上前去,将他扶住,问道:“岳风,你没事么?”

“没事。”岳风摇了摇头,脸上浮起一抹血色,眼里的血丝也少了很多,他扶着依依,慢慢地走向路小青,女老板两眼瞪着他,神色颇为惊疑。

岳风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脸上闪过一丝苦笑,忽地轻声说道:“谢谢!”

“谢什么……”路小青话没说完,岳风两眼上翻,昏了过去。

迷迷糊糊,不知道昏睡了多久。岳风在虚无中游荡,许多人脸从眼前掠过,父亲、母亲,云若,还有天陨村的许多乡亲,他试图抓住其中的人问个明白,可是无论如何用力,总是触摸不到。

一股温暖的液体顺着口唇,灌入他的喉咙,过了好一会儿,空虚感慢慢消退,他的身子充实起来,渐渐有了知觉。

他张开了眼睛,钻入鼻孔的是一缕柔和的馨香,头顶绣帐如盖,身下是温暖的锦茵绣被。突然间,他感觉怀里有一个软绵绵,热乎乎的东西,低头一看,差点儿呻吟起来。

怀里的正是依依,少女只穿了粉白色的亵衣,细腰长腿光光溜溜,嫩白诱人,酥胸半遮半掩,峰峦起伏,其中一条深沟,能把任何男人的魂儿吸进去。一条柔软光白的手臂,轻轻环绕在岳风的腰腹上,乌黑的长发乱蓬蓬的,几缕发丝,散落在白里透红的小脸上,嫩红的小嘴微微上翘,越发显得慵懒可爱,娇憨动人。

岳风的身心有了微妙的变化,慌忙双手一撑,挣扎起来。

依依受了惊动,张开双眼,迷迷瞪瞪看着岳风,忽地惊喜叫道:“哎哟,你醒了吗?”

岳风面红耳赤,忙说:“小七,你、你把衣服穿上啊。”依依低头一看,笑着说:“昨晚洗了澡,忘了穿外套。”跳下床来,不顾岳风鼻血狂喷,大大方方地穿上衣服,边穿边说,“你知道么,你昏迷了一天一夜呢。”

“是么?”岳风一呆,但觉浑身精力饱满,并没有之前空虚乏力的感觉,摸了摸伤口,居然全部愈合,就连胸口的血印也是无影无踪,他心中纳闷,问道,“小七,我们这是在哪儿?”

“云青小栈啊。”依依系上腰带,抿嘴冲他微笑,“这儿不但吃饭,也包住宿,路老板心肠好,让我们住的上房。”

岳风见她容色憔悴,眉眼透出倦意,心头一动,轻声说:“小七,这两天,你、你一直陪着我吗?”

“是呀,你昏迷不醒,身上到处是伤,唉,真是吓死我了。”

岳风的心里暖乎乎的,盯着依依看了半晌,轻轻叹了一口气。

“你叹气干吗?”依依傍他坐下,拉住他手,在自己光嫩的脸颊上轻轻地摩挲。

岳风如同触电,慌忙把手缩回,低下头,轻声说:“小七,你,唉,你以后别说我是你的未婚夫。”

“好啊。”依依一笑,“我说我是你的未婚妻好了。”

岳风脸色苍白,低下头去,过了好一会儿,才用蚊蚋似的声音说:“我的未婚妻是云若。”

客房里一时沉寂下来,岳风始终低着头,根本没有勇气去看小狐女的脸色。

过了许久,依依才轻轻吐了口气,放开岳风的手,笑着说:“不打紧,总有一天,我会成为你的未婚妻。不过,那一天到来之前,我们两个不妨叫着玩儿,反正又不是真的,说一说也不打紧。”

岳风哭笑不得,“未婚妻”、“未婚夫”也能叫着玩儿,这小狐女要不是装疯卖傻,就一定是不通人情世故。不过,狐神后裔,本来就是半人半妖,也许对于人情伦理的看法,不同于普通的道者。

两人默默对坐了一会儿,小栈的女侍送来了饭菜,眼看岳风苏醒,忙又添了一份儿。两人吃罢饭,并肩出门,来到大厅,见过路小青,女老板正忙着算账,见了两人,不禁莞尔。

“路老板。”依依笑着说,“这两天承蒙关照,多谢多谢。”

“谢是不用了,把房钱饭钱结了就行了。”路小青不动声色,随手拨打算珠,“一共是三点金,房钱两点,饭钱一点,洗澡费算我送你的。”

“喂!”依依气得连拍桌子,“路小青,你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奸商,什么破房间,一天一夜要两点金?再说了,我四姐跟你什么交情,你居然好意思收我的钱?”

“一码归一码。”路小青笑眯眯说道,“交情归交情,生意归生意,亲姐妹还明算账呢,我跟你四姐好是好,可还没好到一个亲妈的份儿上。”她顿了顿,把手一摊,“小七,你是自愿交呢,还是打算被迫交呢?”

“吝啬鬼,死奸商。”依依咕哝着掏出钱来,狠狠砸在路小青手心,恶狠狠说道,“记清楚,不管是我妈来,还是我姐来,你都不许说我来过这儿。”

“封口费,十点金。”女老板眼也不眨。

“喂,路小青,你这个扒皮鬼。”

“算了,算了。”路小青笑着挥了挥手,“看你照顾生意的份儿上,我不说就是了。下次记得再来光顾哟?”

“没有下次。”依依气呼呼叫道,“我永远不会来这儿了。”

“喔。”路小青眼里光亮一闪,“那我可保不住说漏嘴哟,比方说你妈来了,我就说你跟着男人抱着睡了一个晚上……”

“行了,行了。”依依垂头丧气,嘀咕说道,“我下次一定来。”

“我可没逼你哟。”

“路小青,你别得了便宜卖乖。”

路小青笑了笑,掉头看向岳风,后者面红耳赤,两手搓来搓去,不知道放哪儿才好。

“小子。”路小青盯着岳风上下打量,“我有一件事不明白,你昨天为什么要谢谢我?”

岳风一转念头,才想了起来,不觉微微苦笑,说道:“我谢你,是因为你阻止了我。”

“阻止你杀人?”路小青眯起双眼,眼里精光闪烁。

岳风点了点头:“那时候我一团杀气,如果没有人阻止,我一定会把古海龙活活打死。”

“他那样子,活着未必就是好事。”路小青淡淡说道,“不过你这人也真奇怪,换了古海龙,他能杀你十次还多,如果我阻止他杀你,他也一定不会谢我。”

“其实,我一点儿也不想杀人……”岳风声音变小,忍了又忍,终于没有说出石匣怪物的事情。

路小青深深看他一眼,忽地低头说:“二位走好,不送了。”

依依冲她吐了吐舌头,拽着岳风,走出大门,细柳剑冲天而起,带着两人穿空而去。这时间,路小青抬起头来,望着碧绿的剑光,脸上浮现出莫测的笑意,自言自语地说:“狐女就是狐女,眼光又准又狠。呵,我用一万点金打赌,这个小家伙,一定会成为大器的。”

第六十九章 天雷谷

“哟哟哟,石头你好了么?”岳风刚刚上天,耳边就传来金如意的聒噪声。他半晌不见此鸟,满心以为老鹦鹉已经远走高飞,事实证明,这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金如意不顾岳风脸色难看,大剌剌落在剑尖,东张西望地问:“狐神后裔,我们这是往哪儿去了?”

“过一会儿你就知道了。”依依笑着说道。

过了两个时辰,飞过一座高山,轰隆隆的雷声远远传来。岳风心中一凛,极目望去,前方风云突变,一座乌黑色的云峰,压住了一片起伏的山峦,云中闪电纵横,好似亿万金蛇,咔啦啦向山间飞去。

“哎呀。”金如意尖声大叫,“那不是天雷谷吗?快,别过去,绕着走。”

说完这话,忽见两个少年男女默不作声,呆呆盯着那里,鸟妖心里咯噔一下,冲口叫道:“不会吧,你们真的要去天雷谷?”

“老鹦鹉你猜对了。”岳风语调阴沉,“你快走远一点儿,要不然,那边的雷电会打烂你的狗头。”

“我又不是狗。”金如意转动眼珠,盯着两人瞧了一会儿,忽地长叹了一口气,“为了你妈妈的嘱托,我只好豁出去了,作为一个家长,我必须负责孩子的安全。”

“谁是你孩子?我要拔光你的毛,金如意,你有种不要跑,啊,啊……”岳风又一次失足掉下了飞剑。

“唉,石头啊……”老鹦鹉拍着翅膀摇头,“飞得再高,也会掉下去的。”

在依依的帮助下,岳风总算爬上了细柳剑。依依按下剑光,飞近云峰笼罩的地方,停在了一个山头上。

岳风极目望去,更加吃惊,前方一带山峦,围绕着一大片辽阔的谷地,头顶浓云遮蔽,凄厉的电光闪烁不停,将一整片山谷映照成了阴森可怕的灰蓝色。

山谷里溪流干涸,寸草不生,唯一残留的,只是一大片废墟。亭台阁楼,依稀还可看出当年的繁华,巨大的石条和石柱上面,刻满了精美细腻的花纹。许多巨大的石块以一种奇妙的方式飞到空中,七拼八凑地悬浮在那里,闪电呼啸着从乱石中穿过,仿佛穿越了一片杂乱无章的空中都市。

灰蓝色的山崖上,一左一右,雕刻着两尊巨大的石像,左面是一个男子,长得尖嘴勾鼻,活是一头巨大的老鹰,他环眼圆睁,满头怒发飘举如旗,手握一枚尖槌,对准一面巨大的石鼓。右边是一个女子,姿容美丽,体态婀娜,双目注视前方,双手握住一条双头怪蛇,蛇身曲曲折折,十分狰狞可怕。

两尊巨像遥遥相对,二者的中间,耸立起一座巨大的高塔,塔身已经支离残破,许多地方根本一分为二,可是因为某种奇怪的力量,整座高塔以破碎的姿态悬浮在半空。蓝白色的电光像是百川归海,争先恐后地钻入塔尖,经过巨大的塔身,一直注入了天雷谷的地面。

“那是雷公和电母。”依依指着一男一女两尊石像,“远古时代的天道者,天雷谷的旧主人。说到对雷电的运用,自古以来的道者,没有人比得上他们。”

“那是什么?”岳风发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就在悬浮的巨石中间,有许多灰白发青的东西,光光溜溜,圆圆乎乎,像是某种大鸟产下的巨卵,数以千百,静静地漂浮在乱石丛中。更可怪的是,巨卵里不时涌出一股黑气,飞逝如电,漫天游走,在巨卵中进进出出,看上去诡异极了。

“那是雷鬼的巢穴。”金如意插嘴说,“这里的雷鬼多得要命,如果我是你们,就该马上离开这儿,要不然,它们会把你们撕成碎片,用雷电烤熟了一片一片地吃掉。”

“你如果愿意走,我宁可被雷鬼烤着吃。”岳风冷冷说道。

“我可以在谷外等你。”老鹦鹉殷切地注视岳风,“像我这样忠心耿耿的妖奴,是不会丢下主人独自离开的。”它顿了顿,又说,“但作为一只聪明的鸟儿,跟着主人一起胡闹,那也是很不明智的。”

“你明智得要死。”岳风讥讽道,“你是逃跑界的冠军。”

“退却也是一种策略。”金如意说,“这是某位了不起的天道者说的。”

“谁?”

“你听说过阳太昊吗?”金如意得意洋洋,“上古时代的煞星,所向无敌的屠妖者。”

岳风和依依对望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里的不信。阳太昊居然会说出这样示弱的话,完全不符合他狂妄自大的个性。岳风决定印证一下,暗暗叫了声:“苏!”依依看出他的念头,也伸出手来,与他紧紧相握。

“他妈的臭鸟妖。”阳太昊一冒头就破口大骂,“如果老子还活着,一定拔光它的毛烤着吃。”

这个提议岳风双手赞成,他明知故问:“老不死,你真的说过退却的话吗?”

“放它娘的鸟屁。”阳太昊怒气冲天,“小子,你认为我是那样的人吗。”

“当然不是。”岳风跟依依对望了一眼,都是一副本来如此的样子。

“怎么?没听说吗?”金如意压根儿不知道牛皮穿帮,还在那儿跳来跳去地瞎嚷嚷,“阳太昊可是道者里面的大人物,别人叫他屠妖者,那都是不靠谱的偏见。阳太昊并不是见妖就杀,他跟鸟妖的关系一向很好,见了我们鸟妖,他都是毕恭毕敬,连一根毛儿也不敢碰。他为了听我的一位祖先唱歌,甚至屈尊降贵,亲自替我们捉虫吃。我的那位祖先,跟他的交情没得说,他们形影不离,就像是一对恩爱的夫妻。她的大名你们一定知道,那就是羽山上鼎鼎大名的白鹦鹉玉莲花……”

“唉。”岳风的肠子已经笑得打结,他苦苦忍住笑意,向阳太昊问道,“老不死,你有个老婆一样的鸟妖朋友叫玉莲花吗?”

“少放屁了。”阳太昊语调阴沉,“我不认识什么玉莲花,白莲藕,就算是有,那也一定在我的肚皮里面。”

“你不会真的一根鸟毛都不碰吧?”依依问道。

“你吃鸟会吃鸟毛吗?”阳太昊尖刻地反问。

“鹦鹉唱歌好听吗?”岳风继续戏弄老不死。

“唱得比鸭子还好听。”老不死气得快要发疯了。

“你不会真的帮鸟妖捉虫吃吧?”依依接着装傻。

“如果老子活着,一定把这臭鹦鹉撕成八块去喂蛆。”

金如意吹了一会儿,忽见其他两个人笑弯了腰,一时莫名其妙,闷闷地问道:“怎么回事?我的故事很好笑吗?”

“没有。”岳风笑嘻嘻说道,“你的故事非常有趣,请继续讲下去。”

“好吧,话说阳太昊跟玉莲花……”金如意没脸没皮地继续瞎吹,呱呱的鸟语声跟岳风心里面阳太昊的骂声相映成趣。

阳太昊骂了几句,无可奈何,停下来问:“岳风,这只臭鸟真是你家的吗?”

“是啊,我妈的妖奴。”

“它多大年纪?”

“这个……”岳风一愣,他从没想过金如意的年纪,反正自从他记事起,这只鸟妖就在他家里,他根本不用眼看,就能把金如意的声音和其他的鹦鹉分辨开来,“这个,我也不知道。”

“奇怪了。”阳太昊沉吟说,“这只鹦鹉的妖气我有点儿熟悉,可又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当然了。”依依掩口直笑,“它毕竟是玉莲花的子孙嘛,没准儿它还有你的血脉……”

“臭狐狸找死。”阳太昊勃然大怒,“我撕烂你的嘴,敲掉你的牙。”

“来呀,不来就是鹦鹉养的。”

“哇呀呀。”阳太昊咆哮如雷,“如果我还活着……”

“行了。”岳风威胁说,“别逼我用‘寂字咒’。”

阳太昊气哼哼住了口,说道:“小子,天雷谷到了,你打算怎么进去?”

“当然是飞进去。”

阳太昊哼了一声,似乎不以为然。岳风心里疑惑,问道:“小七,难道说天雷谷也有飞行禁制吗?”

“那倒没有,只不过……”说到这儿,依依忽地轻轻咦了一声,目不转睛地盯着远处,那里的云层中,冲出来四团白光光的东西,像是流星划过天空,后面拖着长长的光尾。

流星去势很快,一眨眼冲进了黑云笼罩的山谷,刹那间,天上雷声大作,电光离合,无数道闪电从天上落下,就像是突然生长出了一片电光交织的密林。

白流星忽左忽右,在电光中飞快的穿梭,突然,一道电光击中了一朵流星,白光晃动一下,登时飞快下坠。紧跟着,雷鬼的巢穴中冲出数百道黑气,速度不比闪电慢上多少,一眨眼,就将下坠的流星团团围住。其他三颗流星,纷纷冲了上去,一时间,流星中迸射出许多光芒,剧烈的爆炸声远远传来。

岳风恍然大悟,这些白色的光团不是流星,而是驾驭飞行法器的道者。

第七十章 三男一女

两边的交锋不过一刹那,三颗流星忽地掉头疾飞,很快冲出闪电,向着两人站立的山头飞来。

依依一皱眉头,正想躲闪,三个道者已经逼近,双方照了面,岳风和依依只好放弃了回避的念头。

来人两男一女,均是白虎道种,两个驾着飞轮,一个披着飞甲,冉冉降落在山顶。飞轮转动的声音尖锐刺耳,其中一个驭轮者的怀里还抱着一个人,那人浑身是血,两眼紧闭。

三人收起法器,都是一身白衣,年纪大约十七八岁。居中的男子体格较高,嘴唇抿起,鼻梁又高又窄,眼窝深深凹陷,两道目光阴沉沉的,眼珠略略一转,透出狡黠光芒。

左边的甲士男子,身材稍矮,可是骨骼宽大,狮子鼻,阔嘴巴,脸上油光光的,长着几颗醒目的粉刺,他眯着两只小眼,色迷迷地打量依依。右边的女子相貌平常,脸色焦黄无光,鼻子又扁又平,死鱼眼乖戾凶狠,忽左忽右地打量岳风二人,最后也落到依依脸上,鼻子里哼了一声,眼里透出一股嫉恨。

“二位,借过。”高个子俯下身子,将怀里的同伴放在地上。四人中,受伤者的年纪最小,不过十四五岁,相貌俊秀,脸色惨白,左手齐腕折断,伤口乱七八糟,似乎被什么东西咬过,左肋也有鲜血涌出,染红了大半幅白衣。

“雷鬼干的?”依依好奇问道。

高个子抬起头来,两眼盯着她一转不转,直到同伴的呻吟,才把他的魂儿叫了回来。黄脸女子怒哼一声,轻声骂道:“都是一群好色之徒。”

狮子鼻呵呵一笑,说道:“没色相的人就不要多嘴。”女子死鱼眼向上一翻,厉声道:“古太林,你说谁?”

“我说没色相的人。”狮子鼻假装糊涂,“英剑华,你是没色相的人吗?”

“放你娘的屁。”女子怒道,“老娘有的是色相,就怕你消受不起。”

“说得对。”古太林抽了抽鼻子,“我身子骨太弱,真是消受不起。”

英剑华脸一沉,抽出符笔,高个子忽地叫道:“闹什么?鲁同就快要死了,你们还闹?”他瞪了女子一眼,“把疗伤的药给我。”

英剑华咕哝一声,拿出一个小乾坤袋,掏出几个瓶子。高个子扯开瓶塞,每样抖了一些粉末在鲁同身上,伤口处白沫翻腾,升起缕缕白气。不一会儿,白气消散,伤口全部愈合,高个子又撬开伤者的嘴巴,塞进去一颗丹丸。过了一会儿,鲁同的脸上有了一丝血色,呼吸变得平稳起来。

“没事儿吧?”英剑华问道。

“还好。”高个子站起身来,“伤口不算太深,但要长出手掌,还得去玉京看大夫。”

“那得快一点儿。”英剑华有点儿焦虑,“太晚了,手掌怕是长不出来了。”

“急什么?”高个子说,“事儿还没办完呢。”

“还办个屁。”英剑华怒道,“这么多雷鬼,怎么进得去?”

高个子笑了笑,眼睛转向依依,目光登时热切起来,满脸堆笑地说道:“本人白虎申屠南,来自烛云城,敢问姑娘打哪儿来的,尊姓芳名。”他两只眼珠子全在依依身上,自始至终也不瞧岳风一眼。[

依依看出对方居心不良,心里微微有气,眼珠一转,笑着说道:“我是苍龙胡衣,来自大方城,烛云城的申屠世家,可是大大的有名啊?”

“哪里?哪里?”申屠南见她知道自己的家世,心里大为得意,笑得满脸开花,“申屠家英才如云,我么,不过是不起眼的小角色。”

“申屠兄过谦了。”依依微微一笑,说道“能从雷鬼群里全身而退,那是十分了得,是了,你们来天雷谷干什么?”

“我们……”古太林正要接嘴,申屠南死死瞪他一眼,古太林把头一缩,咽了口唾沫。

“有一点儿小事。”申屠南轻描淡写地说道,“谷里有许多妖怪,姑娘一个人在这儿,实在危险得很。”

“一个人?”岳风听得一愣。依依也双眉一挑,忍不住说:“你说什么?谁说我是一个人?”

“啊。”申屠南一副如梦方醒的样子,扫了岳风一眼,淡淡说道,“刚才没看见啊,原来是一个人和一块石头。”

古太林哈哈狂笑,英剑华也嗤的一声,笑道:“申屠南你这张嘴还真损。”

岳风只觉一股怒火从心底窜起,不由得握紧双拳。依依的眼神也是微微一变,可她出身妖族,天生一股邪气,心里恼恨十足,脸上居然露出了迷人的笑容。

申屠南看在眼里,咕嘟一声,大大咽了一口唾沫,古太林更是面皮涨红发紫,鼻孔里呼哧呼哧地只喘粗气,就像是一头发了情的狮子狗。

“这位是岳风。”依依大大方方地挽住岳风的手臂,“我的未婚夫。”

岳风哭笑不得,对面两个男人却似焦雷轰顶,张大嘴巴,两眼发直,两人四只眼睛盯着岳风,简直快要喷出火来。

岳风见这两人言行可憎,心里有气,忍不住说道:“小七,我们走吧。”依依笑道:“急什么,他们不也要进谷吗,大家一起走好了。”

对面两个男子听了,忽又大大心动:“好家伙,她是不是瞧上我了?打算另找新欢?”一时忘乎所以,冲着依依挤眉弄眼。

同伴丑态百出,英剑华也有些看不下去,大声说:“申屠南,下一步到底怎么办?”

“胡衣姑娘不是说了吗?”申屠南瞪了黄脸一眼,人比人,气死人,跟依依一比,这个黄脸婆简直就是一只活鬼,“我们一起进天雷谷。”

“见鬼。”英剑华怒道,“你不怕雷鬼吗?”

申屠南冷冷不答,沉默一下,忽地回头问道:“古太林,你堂兄古海龙怎么没来?他不是也带了一组人手吗?有他在,咱们进谷的把握也多一点儿。”

听见“古海龙”三字,岳风和依依不由对望了一眼。

古太林脸色发青,嘟囔了几句,实在敷衍不了,只好说:“我昨天收到纸剑传书,他叫人废了。”

“废了?”申屠南吃了一惊,“谁废的?”

“这个……”古太林悻悻说道,“信上说,那人是块石头。”

“石头?”申屠南和英剑华对望一眼,双双爆发出一阵狂笑,古太林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怒吼道:“笑你妈的鬼,有什么好笑的。”

“古海龙被石头废了?”申屠南笑得喘气,“唉,谁在我面前把他夸得天上有地下无,就跟水神玄冥转世似的。要死要活,非要我带他进天雷谷,奶奶的,结果被一块石头废了,古太林,你是不是不认识字啊?要不然就是写信的人写错了。”

古太林羞得入地无门,一跺脚,怒道:“申屠南,你留点儿口德,这件事不算完,我老爹已经从玄都市动身了,仇家活不了多久。”

“哦!”英剑华心头一动,“古天仇也惊动了。”

古太林咬了咬牙,恨恨说道:“那人下手很毒,我堂哥下半辈子都得躺在床上。”

“能把古海龙打成这样,本事不小啊。”申屠南收起笑容,满脸疑惑,“真是石头吗?石头会有这样的能耐,慢着,石头……”他目光一转,忽地落到了岳风脸上。

古太林见他眼神,心里也是咯噔一下,转过目光,瞪视岳风,但见对方神色从容、意态悠闲,根本不像是具有惊世骇俗的身手。

“不会这么巧吧?”英剑华也小声咕哝,“说石头石头就到。”

古太林死死盯着岳风,忽地大声叫道:“喂,你从哪儿来?”

“云青小栈。”岳风丝毫没有掩饰的意思,反正已经得罪了古家,或迟或早,都要面对他们。

古太林脸色一变,眼里迸出凶光,双拳捏得咯崩作响,嘴里闲闲地说:“那么,你见过我堂兄古海龙了?”

“见过。”岳风笑了笑,“脓包兄还好吧?刚才听你说的,似乎不太妙。”

“妙你姥姥。”古太林狂叫一声,攥紧拳头,就要送出,冷不防申屠南突然出手,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古太林回头怒道:“干吗?”

申屠南阴沉沉看了岳风一眼,涩声说道:“古太林,你跟令堂兄谁更厉害?”

“当然是我。”古太林两眼一翻,“我可是正宗嫡传。”

“那么,你能废了令堂兄吗?”

“这个……”古太林心生犹豫,他的本事高过古海龙,可也高得有限,两人全力相搏,古海龙就算会输,也不会输得太惨。

想到这儿,他气势一馁,盯着岳风看了又看,对方的身上没有一丝元气,确确实实是一块石头,以古海龙的身手,居然被这样的人打成了半身不遂。古太林接到的信里面,没有提到岳风和古海龙动手的情形,古太林并不知道“只用体术”这个限制,以为双方都是全力以赴。想象堂兄的惨状,不由暗暗心虚,慢慢松开拳头、两眼盯着岳风,目光阴沉不定。

“何苦呢?”申屠南笑眯眯说道,“古海龙只是你堂兄,又不是你亲爹,你替他出头,太不值得。”

古太林怒道:“你这是什么话?”正要大发雷霆,忽见申屠南冲他连使眼色,心里微微一动,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胡姑娘进天雷谷干什么?”申屠南转向依依。

第七十一章 五人同行

依依眼珠一转,心想开窍的事不能说,要不然会有后患,于是笑着说:“你们干什么,我们就干什么?”

申屠南一愣,冲口问道:“你知道我们干什么?”

依依笑而不语,申屠南一见她的笑脸,神魂颠倒,几乎儿忘了正事,好容易缓过劲儿来,笑道:“胡姑娘说笑话吧?不论你们所为何事,大家都是为了进谷,所以理应同舟共济。古太林,你也别记仇,任何恩怨,等进了天雷谷再说。”

古太林哼了一声,闷头不语。

“唔。”地上的鲁同苏醒过来,望着众人,虚弱问道,“我还活着么?”

“还活着。”英剑华按着他肩,轻轻叹了口气,“你安心养伤。”

申屠南忽道:“我们该走了。”英剑华一愣,冲口而出:“现在就走?鲁同怎么办?”

“他留在这儿。”申屠南声音冰冷,“他这个样子,去了也是送死。”

“不能晚两天进谷吗?”英剑华忍不住叫了起来,“你不能把他一个人丢下。”

“闭嘴。”申屠南阴沉沉看她一眼:“你是组长,还是我是组长?”

英剑华怒火中烧,还要再说,忽听鲁同叹了口气,幽幽说道:“剑华姐,我没事,你们进谷去,不必管我了。”

“兄弟。”古太林挤出笑脸,假惺惺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好好养伤,天道布武的时候,我还指望你上场呢。”英剑华听不下去,怒哼一声。

“哦,你们要参加天道布武?”依依笑着说,“正巧,我也要去。”

“是么?”申屠南转怒为笑,喜滋滋看着少女,“姑娘要不要加入我们这一组?”

“喂!”英剑华怒道,“不是有四个人了吗?”

申屠南目光阴沉,扫了鲁同一眼,漫不经心地说:“鲁同受了伤啊,就算手掌长出来,一个月以内,也不能随心所欲地使用,难得遇上了依依姑娘,真是天作之合呀。”他一边说着,两眼直勾勾盯着依依,心里面恨不得把少女脱了个精光,任由他为所欲为。

鲁同神色黯然,低着头一言不发,英剑华对他别有好感,心里又气又急,叫道:“要进谷你们进去,我留下来照看他。”

“照看什么?他又不是三岁的小孩子。”申屠南冷冷说,“英剑华你要弄清楚,如果没有我,以你的道力,休想通过‘天道布武’。哼,你想投别的组是吧?也不瞧瞧你那样儿,谁会要你这个黄脸婆。”

“你说什么?”英剑华气红了眼,“申屠南,你当你是谁……”

白光一闪,空中冒出来一只巨大的蝙蝠,全身精白,两眼青绿,爪子闪电探出,扣住了英剑华的脖子,翅膀一拍,将她拎到半空。女子抽出符笔,不防另一只蝙蝠爪子嗖地探出,以闪电之势夺下笔管。英剑华舌头吐出,一张黄脸血红透紫。

“幻身。”岳风心里一动,这时阳太昊的声音响起来,“青眼白蝠,个头儿还算马马虎虎,小子,这个姓申屠的你顶好别惹,他是一个至道二品的狠角色。”

“申屠兄。”依依忍不住叫道,“你干吗?”

“没什么?”申屠南蝙蝠爪子一松,放下了英剑华,笑嘻嘻说道,“我只是调教一下本组的组员。”

黄脸女捂着脖子连声咳嗽,申屠南冷笑说:“英剑华,你一个圣道七品的小角色,顶好自己掂量掂量,天道布武不是年年都有,你这样的三流货色,进入八非学宫的机会,一辈子只有这么一次。”

英剑华神色委顿,气势全无,默默站起身来,申屠南收起幻身,把符笔丢给她:“不自量力,要不是你家传的道术,我要你加入本组才怪。”

依依见他抛弃同伴、欺凌组员,心里十分鄙夷,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跳上细柳剑,娇声叫道:“岳风,上来。”

岳风跳上飞剑,搂住她的腰肢,两人前胸后背,简直弥合无间,其他两个男人看见,心里又妒又恨,恨不得把岳风扯下来换成自己。

望见两人飞远,古太林不由怒道:“申屠南,你干吗不许我揍这小子。”

“谁揍谁还指不定呢。”申屠南冷冷说,“这小子废了古海龙,自己安然无恙,恐怕来历没这么简单,说不定是个深藏不露的好手。”

“啊!”古太林恍然大悟,“你是说,他故意隐藏元气?”

“很有可能。”申屠南脸色阴沉,“能隐藏元气的道者,至少都是至道五品以上。”

古太林心里咯噔一下,沉吟道:“难道说,只有等我老爹来吗?”

“那也不用。”申屠南阴阴说道,“天雷谷里妖孽丛生,一定有一场恶战,打到紧要关头,你神不知,鬼不觉,从背后给他一下子,还不能宰了他吗?”

古太林两眼放光,连连点头。却不知申屠南别有图谋,如果古太林和岳风正面冲突,申屠南出于道义,不能不帮古太林,那时就算胜了岳风,也会招来依依的不满,失去了赢得美人芳心的机会。可要是古太林趁乱偷袭,杀了岳风,大可以嫁祸给谷里的妖怪,就算杀人不成,反被岳风收拾,那也跟自己没有关系。如果两败俱伤,那么更好,申屠南大可趁着岳风重伤,将他偷偷弄死,而后嫁祸给古太林。依依如果伤心难过,他还可以假装好人,上前安慰少女,从而趁虚而入。

依照他的如意算盘,无论哪种情形,申屠南都不会吃亏,古太林报复心切,不知不觉,成了他的一枚棋子。英剑华尽管猜到一些,可是害怕申屠南,也不敢多说什么。

岳风和依依到了天雷谷口,少女不敢硬闯,按下剑光,冉冉降落。金如意不愧是一只聪明鸟儿,趁着两人不注意,溜到一边儿的树林里去了。

粗大的电光从天而降,嗤嗤嗤落在两人脚前,十多道黑气在前方来来去去,结成一张大网,封住了天雷谷的入口,黑气中传来凄厉刺耳的怪啸,就像是某种飞禽垂死下坠时的悲鸣。

“雷鬼守住了谷口。”依依想了想,忽说:“岳风,你问一问老不死,除了硬闯以外,能不能把雷鬼引开?”岳风点点头,心里发问。

“雷鬼一般不会离开雷区。”阳太昊慢吞吞说道,“不过也有例外。”

“什么例外?”

“你知道雷鬼最爱吃什么吗?”

“我哪儿知道?”

“雷鬼本以闪电为生,不吃不喝也行,但有一样东西,它们一旦见到,就好比酒鬼见了酒,赌鬼见了骰子,打心眼儿里难以克制。”

“少废话,长话短说。”

“咳,没大没小的家伙。雷鬼最爱吃猪肉炖鱼肉。猪肉最好是野猪肉,鱼肉最好是无鳞的鲢鱼。你把猪肉鱼肉弄来炖成一锅,放在天雷谷外面,守在锅边等待。成年的雷鬼很滑头,看见锅边有人,知道必有陷阱,即使馋涎欲滴,也会拼命克制。雷鬼崽子的定力不够,一定会按捺不住,离开父母,来吃炖肉。雷鬼有个习性,那就是决不会伤害幼崽,只要抓住一只幼崽,带在身边,成年的雷鬼投鼠忌器,一定不敢靠近你们。”

岳风听得惊奇,问道:“这么简单?”

“是啊。”阳太昊淡淡说道,“这个法子,我那个时代常用,如今的人没见过雷鬼漫天飞的盛况,大概把这法儿忘掉了。”

岳风把法子告诉依依,刚刚说完,申屠南一伙飞了过来,申屠南笑着说:“胡姑娘,有什么好办法进谷吗?”

“申屠兄。”依依微微一笑,“你有没有法子弄来一头大野猪、一百条鲢鱼、一口大锅,锅里还装满水。”

别说这些东西,依依就是要摘星摘月,申屠南色迷心窍,只要飞得够高,也会想方设法地摘来给她,当下掉过头,换了一副嘴脸发号司令:“古太林,英剑华,你们马上去办。”

那两人对望一眼,不情不愿,可是敌不过申屠南的威胁目光,古太林披上冰银色铠甲,背上生出双翅,英剑华也驾起飞轮,双双破空飞去。

过了半个时辰,只听尖啸声响,两人转了回来。古太林一手提了一头野猪,一手拎了一只巨大的铜鼎。英剑华拈着符笔,笔尖喷出一张金光大网,网中尽是活蹦乱跳的大鲢鱼。

古太林落地,把铜鼎冲地上一扔,冷冷说:“没找到铁锅,只有这个。”

“水呢?”申屠南板着脸说。

古太林咕哝两声,双手按地,喝一声:“金生水。”土壤分开,喷出一股清泉,泉水仿佛活了一般,不偏不倚地落入铜鼎。

注满了水,申屠南问道:“接下来怎么办?”依依说:“把猪肉鱼肉煮在一起。”

申屠南心生疑惑,冲古太林使了个眼色。古太林一脸怒气,骂骂咧咧,先一拳击毙野猪,手肘处弹出一把锋利的短刀,将猪肉切成碎块,找来一堆干柴,就在谷口炖了起来。

没过多久,巨鼎中飘起了肉香,猪肉的香气混合了鱼肉的腥甜,那气味儿真是古怪极了。

“接下来呢?”申屠南问道,“接下来怎么办?”

“等着。”依依微微一笑。

申屠南犹豫未决,谷口凄厉的怪啸声突然变响变急,众人回头看去,谷口被黑气笼罩,一道道黑烟闪电来去,数不胜数。

“接下来。”依依轻声说,“会有雷鬼靠近铜鼎。”

“怎么做?”申屠南有点儿明白了。

“捉住它。”

第七十二章 捉鬼

鼎中的肉香越发浓郁,谷口的黑气连绵起伏,像是黑色的怒涛,波起浪涌间,传来噼噼啪啪的电流声。一道道黑气从空中的巨卵中射出,像是滚滚的浓烟,加入了谷口的骚动。怪啸声惊天动地,数里以外都可以听见,那声音凄厉之外,还透出一股无可名状的欲望。

众人正疑惑,尖啸声忽然变得高昂,三团黑气脱离出来,一阵风奔铜鼎飞来。

比起其他黑气,这三团黑气小了许多,一眨眼到了铜鼎上方,当先一团钻入鼎内,哧溜一声怪响,鼎里的肉汤少了小半。另外两团黑气,起初还很迟疑,眼看同伴得手,纷纷钻向铜鼎,一时互相冲撞,彼此拥挤,黑气内电光闪烁,环绕在铜鼎的四周。

“动手。”申屠南符笔一扬,笔尖吐出一蓬火光,火光刷地展开,分出千丝万缕,连接成一张“火符网”,网住了一团黑气。黑气受了惊,上蹿下跳,左冲右突,这时古太林、英剑华也双双出手,射出两张火符网,网住了其他的雷鬼。

岳风不想一下子逮住了三只,事情顺利得叫人意外。正高兴,古太林的火网里响起了一声穿云裂石的号叫,黑气里窜起无数电芒,像是一团炫目的光球,嗤的一声,交织的火光化为了乌有,黑气一窜而出,直奔谷口飞去。

“往哪儿跑?”古太林失去俘虏,自觉丢脸,大吼一声,一晃身,抖出两扇银色的翅膀,掀起一阵狂风,冲向那一团黑气。

两边极尽神速,几乎首尾相连,刹那间,古太林与黑气撞在了一起,甲士张开双臂,紧紧抱住气团。黑气里响起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突然迸发出千百道雪白的电光,好似一片密集的光剑,一道不落地刺进了古太林的神形甲。

“呀!”古太林的惨叫声惊天动地,但这小子也有一股狠劲,死死抱住那一团电光球不放,他从天上摔了下来,打了个滚,脸上肌肉扭曲,脖子上的青筋一根根凸了起来。

与之同时,其他的两张符网也被冲破,两团黑气跳跃而出。英剑华害怕受到责难,驾轮赶上,挥笔大喝“铜墙铁壁”,一面金色的符墙冲出笔尖,横亘在一团黑气前面,墙上符字转动,光芒耀眼。

当,黑气撞上了金墙,发出一声尖利的嚎叫,千百条电蛇一窜而出,在符墙里纵横穿梭,“金城不破符”支离破碎,一转眼就不见了

这一耽搁,英剑华赢得了时间,叫声“火网恢恢”,一片红光涌出,火网符又将黑气裹住,这时间,耳边传来一声尖叫,掉头看去,白蝙蝠跳出虚空,利爪如风,抓住了第三团黑气。黑气尖声怪叫,化为了一个蓝白交织的光球,光芒炽烈炫目,似乎要将蝙蝠的利爪融化,凄厉的电光映照出狰狞的兽头,青眼里的光芒阴邪而诡异。

“呀!”古太林发出一声惨叫,英剑华心中一凛,掉头看去,吃惊地发现,数十团黑气离开谷口,冲了出来,一眨眼,就把古太林围在中央。电光势如惊涛骇浪,将甲士淹没其中,黑气翻腾不休,里面传来激烈的厮打和古太林狂怒的吼叫。

英剑华正惊骇,忽觉身边有些异样,她慌忙闪身,只见数十团黑气悄无声息,从她周围冒了出来,腾的一下,化为数十团白亮亮的光球,刺眼的电流汹涌冲来,女道者的每一根毛发都竖了起来。

英剑华知道,稍一迟慢,必然叫这些怪物活活电死,她咬紧牙关,符笔一挥,叫声“太白无锋”,一道“金刀符”席卷而出,扫过周围的电光球,光球里传来凄厉的惨叫,喷溅出青黑色的腥臭汁液。

英剑华忙着使用符咒,不小心露出了破绽,一团电光跳跃飞出,向她怀里撞来。英剑华闪身躲避,肩膀却被擦了一下,半个身子失去知觉,不由手指松开,那张符网掉了下去,几团黑气斜刺里冲来,裹住了那一小团黑气,化为一片乌云,嗖的一声钻进了谷里。

“百里飞剑。”英剑华发出一声尖叫,数十道白色的光剑,冲开了汹涌而来的黑气,白光闪烁,青血飞溅,鬼哭狼嚎,响彻四方。

岳风看呆了眼,为了救回幼崽,雷鬼违反了本性,冲出了雷区,大举围攻众人。

这情形,老不死没有提过,也许在他看来,抓住幼崽不过举手之劳,雷鬼如果反抗,正好一举杀个精光。

可他是阳太昊,史上罕见的天尊,所向无敌的屠妖者,对他来说轻而易举的事情,对于其他人可是千难万难。

英剑华、古太林陷入了重围,两个人追捕的小雷鬼全都失去,剩下的一只还在白蝙蝠的爪子里面。数十团光球围住了幻身,闪电交织如网,罩住了巨大的蝙蝠,白蝙蝠左冲右突,白影所过,电光球纷纷爆裂,飞洒的电火,像是一阵飘飘洒洒的冰雨。

“咻!”白蝠张开怪嘴,发出一声喑哑的尖叫,砰,蝙蝠迎面的一团黑气突然爆炸,里面喷出青黑色的汁液,随之落下的,还有许多黑乎乎的肉块。

“咻!”白蝠又叫一声,又一团黑气爆炸,汁液喷溅,叫人心惊胆战。

幻身的威力,激起了雷鬼的公愤,更多的黑气从谷口冲了出来,化为夺目的光球,大部冲向白蝠,少部分冲向依依和岳风。少女拉着岳风,跳上细柳剑,两人的身边电光呼啸,都被依依行法挡开。

雷鬼一个接一个在空中爆炸,它们报仇心切,都被吸引到了白蝠的身边。白色的影子在黑气里翻腾,蝙蝠爪子里的光团越来越弱,隐隐现出了一个小小的身影。

突然一声巨响,白蝠的周围强光迸射,无数道电光交织成网。申屠南一声大叫,口鼻涌出血来,青眼白蝠应声一抖,爪子突然松开,爪子里的光团掉了下来。

依依催促飞剑,一阵风冲了上去,她伸手去抓光团,但被一只雷鬼挡住。她一拧身,细柳剑绕了个圈,光团忽又到了岳风面前。少年一伸手,可是差了尺许,光团像是一块石头,笔直向下坠落。

“长!”岳风使出木生,手臂暴长一尺,五指有如铁钩,抢在两团黑气之前,牢牢抓住了光团里的影子。

一股刺痛钻入了右手,几乎将他的手掌击穿。岳风浑身麻痹,牙关得得作响。他清楚地感觉到,手里握住不是气体,也不是液体,而是一团鲜活温暖的血肉。

低头看去,黑气消失了,电光也变得微弱,就在他的手里,出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

那东西长约两尺,长了一张叫人反胃的猪脸,它的身子像是猿猴,可是没有毛发,布满了乌黑细小的鳞片。背后长了一对蝙蝠似的肉翅,翅膀上的爪子十分尖利,狠狠一挥,岳风的手背多了五道深深的血痕。在它的屁股上面,还有一条虎豹似的尾巴,柔韧有力,生满了细细的茸毛,抽在岳风身上,就像是一条百炼精钢的软棍。

“这就是雷鬼?”岳风又惊奇,又厌恶,没想到传说中的雷妖,竟是这样的丑恶不堪,无怪它们要藏在黑气里面,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小雷鬼死命挣扎,可是岳风的手指涌出怪力,几乎将它的骨头捏碎。在此以前,小怪物就受了伤,蝙蝠的爪子抓断了它的翅膀,伤口源源不绝,涌出青色的血液。它在岳风手里挣扎,两只猪眼里迸出骇人的凶光,放出的闪电像是蓝白色的火焰,烧得岳风的手指几乎失去知觉。

细柳剑接近地面,岳风纵身跳下,腾出左手,二话不说,给了小雷鬼两记重拳。小怪物发出一声惨叫,脑袋耷拉下去,眼里的凶光也暗淡了许多,搏斗加上受伤,几乎耗尽了它的大能。岳风这两拳势大力沉,打得它服服帖帖,满身的电光消失不见,惊雷骇电的妖怪,变成了一只再也平常不过的小兽物。

四周响起可怕的狂叫,雷鬼发现了幼崽的下落,黑云如阵,向岳风滚滚涌来。

“老不死。”岳风心里大叫,

“什么?”阳太昊装呆。

“小雷鬼到手了,大雷鬼怎么还不退?”

“你得让小雷鬼哭。”

岳风一愣,怒道:“怎么让它哭?这东西比狗还凶。”

“捏它的尾巴。”阳太昊慢吞吞说道。

雷鬼结成的黑云,已经压到了头顶,岳风想也不想,抓住那条毛茸茸的豹尾,一咬牙,使劲捏下。小雷鬼呱的一声长叫,眼里涌出淡青色的液体。

四面的黑气应声一顿,响起了一片呱呱的怪叫,与小雷鬼的哭声遥相呼应。

岳风折磨这个小小生灵,有些于心不安,可是形势所迫,不得不狠下毒手。他又捏了几下小雷鬼的尾巴,幼崽流泪痛哭。黑气应声退散,怪叫声渐渐平息,化为了一片窃窃私语。

其他人死里逃生,聚集到岳风周围,古太林的铠甲上尽是雷鬼的青血,手里还抓着一只雷鬼的爪子,上面噼里啪啦,闪电萦绕不绝。

“他娘的。”古太林抛开残手,抹去脸颊上的青血,两只眼睛恶狠狠盯着岳风,啐了一口,“你倒会捡便宜。”

第七十三章 入谷

“行了。”申屠南抹去口角的鲜血,“损失大了一点儿,不过,好歹找到了对付雷鬼的法子。”他回过头来,看了英剑华一眼,女道者神气委顿,模样越发难看,申屠南的眼里闪过一丝嫌恶,冷冷说,“你还支撑得住吗?”

英剑华默默点头。申屠南点头说:“好,我们进谷。”一转身,又向岳风说,“把雷鬼崽子给我。”

“不用!”岳风笑笑,“我拿着就行。”

“你说什么?”申屠南眼露凶光,“小子,你别太得意。”

“申屠南你想一想。”岳风漫不经意地说,“如果小雷鬼死了,你应该怎么办?”说到这儿,手指放在小雷鬼的脖子上。

“放屁。”古太林怒道,“大不了再捉一只。”

“请便。”岳风笑道。

古太林一时语塞,人之常情就是不愿冒险,刚才千辛万苦才捉到一只幼崽,再捉一只,不知道又要出现多少周折。申屠南的眼珠骨碌一转,忽地笑道,“没事儿,让他抱着,我们跟着他,也是一样。”

“申屠南。”古太林跺脚大怒,“这小子居心不良。”

申屠南轻轻扯他一下,低声说:“别忘了我说过的话。”古太林一愣,看了岳风一眼,咬了咬牙,眼里闪过一丝杀机。

岳风走在前面,捏着小雷鬼的尾巴开路,小怪物哭声所向,黑云纷纷退散,黑云里叽叽咕咕,不断传出叫声,听那声音,愤怒中透着不甘。

雷鬼天性凶残,可是极为护犊,一听见小雷鬼的哭声,登时惶恐不安,杀气消散。这是千万岁月积累下的天性,尽管凭着实力,雷鬼一拥而上,能把这几个道者撕成粉碎,可是受制于天性,它们只能忍气吞声,眼睁睁看着对方深入天雷谷。

谷里没有飞行禁制,可是一旦飞行,就会引来天雷轰击。没有过人的飞行术,飞不出数里,就会被闪电击落。申屠南三人吃过亏,进了谷里,也只敢在地上行走,身边的黑气忽聚忽散,雷鬼不肯离开,一群人走在妖怪群中,心里都很别扭。

天雷谷十分宽广,绵亘数以百里,走了一会儿,仍是远离雷塔。申屠南一行不离不弃,始终跟着两人,依依心生诧异,忍不住问道:“申屠兄,你们上哪儿去?”

申屠南一笑,反问:“你们呢?又上哪儿去?”

“我们去雷塔。”依依终归年少天真,心机不深,忍不住说了出来。

对方三人面面相对,脸上的神气十分古怪,申屠南笑道:“巧得很,我们也去雷塔。”

“去雷塔干什么?”依依问道。

“你们呢,又去干什么?”申屠南一点儿口风也不肯露。依依心生不快,眼珠一转,忽地笑道:“难道说,雷塔里有宝藏吗?”

对面三人应声一呆,申屠南干笑两声,说道:“姑娘真会说笑话。”

依依察言观色,心中暗自嘀咕:“难道说,他们真是来寻宝的?”

“宝藏么?”阳太昊冷不丁冒了出来,“那还真有一个。”

岳风好奇问道:“什么宝藏?”

“雷公宝藏。”阳太昊冷冷说道,“那是雷公苍龙邓震、电母白虎申屠辉留下的一笔宝物。”

“咦,电母也姓申屠?”岳风吃了一惊。

“烛云城的申屠世家,因为申屠辉,才有如此大的名声。这个申屠南,应该是她的本家。不过,很多人都传说天雷谷里有雷公宝藏,可是这么多年,谁也没有找到过。”

岳风告诉依依,依依一听,大为动心。狐妖有一个癖好,就是喜欢各种奇珍异宝,许多狐妖都爱穿坟掘墓,甚至以古坟大墓为巢穴繁衍生息,主要的原因,就是坟墓里埋藏了许多前代的宝物。

依依虽是狐神后裔,脱了兽胎,体质与人类无异,可是血脉深处,狐妖的癖性仍然不时作怪,一听说某处埋着奇珍异宝,立马热血沸腾、心跳加快,纵不据为己有,也很想取来瞧一瞧。

想到这儿,笑着说:“这只小雷鬼伤势不轻,如果血流太多,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岂不是困在了谷里。”她冲英剑华一伸手,笑着说,“姐姐的疗伤药不错,不如送我一点儿,让我治一治这小雷鬼的伤口。”

这理由众人无法回绝,如今雷鬼四面潜伏,失去了小雷鬼,必然遭到围攻。英剑华哼了一声,不情不愿地取出伤药,简单说明用法。

依依找了一块石头坐下,背对众人,假装和岳风给小雷鬼治伤,两人手指交缠,用心语交谈。

“老不死。”依依轻声说,“你知道宝藏在哪儿吗?”

“我哪儿知道?”阳太昊冷冷回答。

“禁。”岳风一声断喝,“从实回答。”

“两个小杂碎真他妈贪心。”屠妖者骂骂咧咧,“哼,没错,我知道宝藏在哪儿。”

“你知道?”依依心头一动,“这样说,你已经取走宝藏啰?”

“雷公电母算什么东西?撑死了也就是天道七品的货色。老子天道九品,难道还会去挖天道七品的破烂货?小狐狸,你说这话,简直就是侮辱老子的人格。”

“你还有人格?”依依微微冷笑。

“他妈的,小狐狸,你再说一遍。”

“懒得跟你闲扯。”依依一边说,一边左右扫视山谷,“宝藏究竟在哪儿?”

“就在雷塔的下面。”阳太昊慢条斯理的说,“不过一般人很难找到入口。”

“你呢?”依依问道。

“废话。”阳太昊大咧咧说道,“我是一般人吗?”

“你当然不是一般人。”依依冷笑一笑,“你根本就不是人。”

“小狐狸,你找死……”阳太昊本想大骂,可又害怕岳风念出“寂”字咒,骂到一半,在那儿等着,可是岳风迟迟不动,阳太昊心生奇怪,问道:“小子,你怎么不念咒?”

岳风不理他,沉思一下,对依依说道:“我们来天雷谷是为了开窍,不要节外生枝。”

“开窍之外,寻一寻宝也不错啊。”依依笑嘻嘻说道。岳风见她兴致高涨,不由叹了口气。

这时小雷鬼伤口愈合,吃了丹药,体力也有所恢复,它猪眼一转,凶心又起,忽地发出电流,想要击昏岳风。谁知刚一放电,脑门上就挨了岳风一记重拳,正在昏昏沉沉,尾巴上又被依依掐了一下,登时放声啼哭,眼泪成珠成串地滚落下来。

正哭着,轰隆一声,头顶上雷声大作,无数道电光呼啸而下。众人吃了一惊,转眼看去,那些闪电并没有落向这里,而是窜向谷口,那里一道霜白的剑光冲入电光,左右腾挪,变化莫测,仿佛一条灵动的飞蛇,在闪电的丛林里来回穿梭,一道道闪电从它身边掠过,可是没有一道将它殛中。

谷中响起一片凄厉的尖叫,雷鬼纷纷冲天而起,数百团黑气向青光聚拢,仿佛乌云四合,白光在乌云里闪了一闪,忽就消失了。

“这人完蛋了。”英剑华喃喃说道。

“蠢货。”古太林冷笑一声,“硬闯天雷谷,真是自不量力。”

话音未落,乌云深处,突然亮起一点金光,那光亮如飞扩散,势如金色的怒潮,冲开了四周的黑气。

黑气里发出恐惧的尖叫声,一团团黑气纷纭迸散。雷鬼发疯似的四面逃窜,速度之快,仿佛与那金色的光潮赛跑。逃得快的,一股脑儿钻进了巢穴,逃得慢的,接二连三,雨点似的从天上落下,啪啪啪摔在地上,摔散了绕身的黑气,露出了本来面目,一个个猪脸、猴身、蝠翼、豹尾,有的头破血流、当场毙命,有的龇牙咧嘴,还在那儿拼命挣扎。

来人不但飞行神速,一照面的工夫,又将一群雷鬼杀得大败,道术之高,匪夷所思。地面上的众人瞧得两眼发直,就连岳风和依依也站了起来,手拉着手,呆呆望着天空。

金光像是新星爆发,一闪之后,忽又徐徐熄灭,霜白的剑光冒出头来,绕着天空盘旋一周,避开闪电的追击,冉冉降落在前方。

一股凛冽的寒气直冲过来,众人的身上起了一层栗子,这时间,白光徐徐消散,露出两个人来,其中一个正是鲁同,他面色红润,神气健旺,似乎已经康复,断手的地方赫然多出来一只肉红色的新手。

鲁同的身边,飘浮着一个绝色女子,年纪不过二十,肌肤雪白娇嫩,仿佛无瑕美玉,一张俏脸夺尽天下秀色,完全无可挑剔。她的身子高挑匀称,不肥不瘦,想是明白自身的魅力,女子刻意遮掩体态,穿了一身式样繁琐、缠锦绕纱的云白色羽衣。可是任她如何掩饰,修长的腿,柔美的腰,高低起伏的酥胸,曲线完美的臀部,仍是若隐若现、呼之欲出,越是遮遮掩掩,越是惹人遐思。

比起这个女子,苏媚烟过于成熟,尽管甜美多汁,可是少了几分含蓄之美;依依容貌仿佛,可又稍显稚嫩,古灵精怪过之,雍容大度远远不及;云若气质相似,但说到容貌无瑕,气派高华,似乎又逊了一筹。要说这个女子唯一的缺陷,就是太过严肃、如不然,到了任何地方,也有颠倒众生的魔力。

第七十四章 七宝道身

美人见了美人,下意识都要比一比,依依年纪虽小,可也不能免俗。她自负美貌,少有人及,不想天上掉下来一个女子,一团艳光几乎把她压住。小狐女有心无心,不免生出了一丝淡淡的醋意,忽觉岳风沉默,回头看去,那小子盯着白衣女目不转睛,痴迷入神的样子,几乎把她气了个半死。依依一咬牙,伸出二指,用劲一掐,指甲陷入岳风的肉里,痛得他轻轻叫了起来。

白衣女听见叫声,扫了岳风一眼,皱了皱眉,眼里闪过一丝嫌恶。岳风一呆,不知为何惹了对方,转眼一看,忽地有所领悟。看呆了眼的男人不止他一个,申屠南也好,古太林也罢,两个人盯着女子,两眼喷火,鼻孔大张,口角居然流出了两股涎水。岳风跟这种好色之徒站在一处,在女子心中,当然也不是什么好货色。

岳风先被依依掐捏,再受白衣女的鄙视,心里的气闷真是不用说了。

那一股寒气,来自白衣女脚下的飞剑,那一口长剑冰晶水蓝,仿佛深海里采来的一段玄冰,经过名匠雕琢,显得精美绝伦。剑上不住涌出寒气,短短的工夫,飞剑下方的地面,凝结了一层薄薄的白霜。

白衣女一纵身,跳下剑来,轻轻一挥手,冰剑消失不见,她的目光扫过众人,忽地冷冷说道:“谁是申屠南?”声音清冷娇软,就像是酸梅汁里薄薄的冰片。

“我,我……”申屠南如梦方醒,色迷迷地打量女子,“你找我?”

白衣女细黑的眉毛向上一挑,冷冷说:“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不知道你是谁?”申屠南咽了一口唾沫,笑嘻嘻说道,“可我知道你是个女人。”

白衣女皱了皱眉,认真打量他一眼,说道:“申屠洪是你什么人?”

“我叔叔,怎么?”申屠南有点儿扫兴,“他妈的,你不会是我婶子吧。”

“申屠世家的本事都不坏。”白衣女漫不经意地说,“可就是太骄狂,仗着先辈的功业,目空一切。”

“你是谁啊?”申屠南大声嚷嚷,“申屠世家怎么样,也是你配说的吗?”

“好吧,申屠世家如何,我懒得置评。”白衣女冷冷说,“但你把鲁同一个人丢在山上,差点儿被双头秃鹫吃了,这也太狠心了吧?”

“那又怎样?”申屠南嗤了一声,“鲁同,这女人是谁啊?是你姘头吗?”

“你说什么?”白衣女脸色陡变,“申屠南,你大胆。”

“我不止胆子大,别的地方一样的大。”申屠南流里流气地说,“小妞儿,你要不要试试看。”他仗着家族势力,张狂到了极点。白衣女又羞又气,白嫩的脸颊上涌起一抹红霞,看上去越发冷艳动人。

“申屠南……”鲁同有点儿畏畏缩缩,小声说,“她是我表姐。”

“你还有表姐,婊子姐姐么?”申屠南刚说完,古太林就发出一阵夸张的怪笑。白衣女目光更冷,脸上红晕消退,白得有如霜雪。

鲁同面对这些痞子,软弱得可笑,惟恐得罪了对方,嘴里支支吾吾,不敢反驳一字:“她真的是我表姐,她在附近修行,收到我求救的纸剑传书。如果、如果她晚来一点儿,我、我就被秃鹫吃了。”

“真他妈的没用。”申屠南指着他的鼻子冷笑,“每次都是你拖我的后腿,我现在正式把你开除,从现在起,你再也不是本组的人了。”

鲁同脸色发白,白衣女扫他一眼,冷冷说道:“小同,这样更好,我早跟你说过,别和这些世家子弟往来,他们没有几个好东西。”

“这是我的事,我爱跟谁混就跟谁混。”鲁同气哼哼说道,“还有,这件事不要跟我妈说,她如果知道了,那就是你的说的。”

白衣女看他一眼,眼里透出一丝无奈:“小同,你越大越不听话了。”

“我不小了,都十五岁了。”鲁同眼眶一红,“这一次,我一定要考进八非学宫。”

“今年你最好别考……”白衣女话还没说完,鲁同叫嚷起来:“我不要你管。”

白衣女沉默一下,抬头说:“申屠南,我这个表弟天分不高,人又老实,很容易受人蒙骗。我不知道你用什么鬼话把他骗来,可你抛弃同伴,草菅人命,我遇上了,就得教训教训你。”

“你他妈是谁啊?”申屠南呲牙冷笑,“你道术不错,可也别太得意,申屠世家可不是好惹的。”

“我就是我。”白衣女冷冷说,“出招吧,申屠世家的小角色。”

“谁是小角色?”申屠南一呆,跟着暴跳如雷。

“在我眼里,用家世唬人的,全部都是小角色。”白衣女面如冰雪,目射寒光,“我让你先出手,小角色申屠南。”

申屠南脸色红了又白,忽地举起符笔,怪叫一声:“蝠王现身。”笔尖射出一缕白气,砰的一声,化为一只苍白的巨大蝙蝠,想是感觉到了主人的心思,青色的怪眼里迸射出慑人的凶光。

“青眼白蝠。”白衣女看着蝙蝠,冷冷说道,“小角色,你就只有这个本事吗?”

“臭娘们儿。”申屠南呲牙怒道,“你现在跪下来求我还来得及。”

“少说大话。”白衣女冷冷说道,“放马过来。”

“天蝠箭。”申屠南笔锋一抖,白蝠化为一道闪电,冲向白衣女郎。

说时迟,那时快,白衣女的身后,涌起一片晶莹夺目的光华,仿佛一股喷泉冲天而起。泉水凝结成形,化为了一个巨大的人影。青眼白蝠刚刚冲近女子,就似撞上了什么东西,去势略略一缓,再也无法向前。

白蝙蝠拼命挣扎,可是一股无形的力量裹住了它,既不能上,也不能下,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巨大的白影在空中翻腾,下面申屠南的脸色渐渐发青发白……

“神音炮!”申屠南狂叫一声。蝙蝠怒张血口,冲着巨大模糊的人影,发出一声凄厉绝伦的怪叫。岳风站在一边,感觉挨了劈头一棍,耳鼓也几乎破裂,白蝙蝠将声波化为一束大能,水一样的影子直面攻击,起了一阵细微的波动。

波动中,水光凝聚成形,化为了一个女子的幻影,幻影十分巨大,足有七丈多高,容貌体态与白衣女一般无二,身披少许淡金色纱衣,挂了许多璀璨的璎珞,肌肤雪白晶莹,焕发出悦目的光亮,丰ru细腰极尽惹火,长腿翘臀显露无遗。

若说真人还有几分拘谨,那么,这个幻身就是辉煌壮丽、光照天地,绝美无尘的面庞上,一双清澈的眸子,明亮如深夜的寒星,目光安详沉静,深邃如不波的古井,尽管衣饰暴露,但因为这双巨眼,决不使人产生邪念。

与真人不同的是,幻身拥有六条光白圆润的手臂,各持宝瓶宝剑、奇花玉杖,每一样法器都焕发出万道金光,只有一只手空无一物,食中二指形如拈花,轻轻拈住了白色的蝙蝠。

白蝙蝠徒劳地挣扎,在女子的凝注下,就像是一只脆弱的蝴蝶。

望着这个幻身,岳风仿佛看见了真神,一刹那,几乎有一种跪在地上的冲动,这念头刚刚掠过,扑通,英剑华真的跪在了地上,双手合十,脸上透出了深深的敬畏。

“七宝道身。”阳太昊在岳风的心里叹气,“小子,小狐狸,看清楚了么?这才叫他妈的幻身。”

“这个幻身我知道。”依依冷笑一声,说道,“它在‘幻神榜’里排总榜十三位,地榜第二位。”

“什么幻神榜?”阳太昊问道。

“有个叫闻人知的无聊家伙给天下‘幻身’定下的排名榜,共有天、地、人三榜,三十六个幻身。”

“排名第一的是什么?”

“真如法相。”

“哦。”

“老不死。”岳风盯着女幻身,小声问道,“这个七宝道身,算是神幻身吗?

“还不算,但也只是一步之遥。”阳太昊漫不经意地说,“这个女子是至道九品,我敢说,她一定是天道者的候选人。这个幻身还没有完全炼成,你看她手里的宝物,降妖剑、圣火莲、法华轮、六合瓶、飞龙杖,已经有了五宝,剩下的乾坤笔和返神眼还没炼成。但她太年轻了,还不过二十岁,这么年轻就炼成五宝,真是少有的奇才,你们两个小玩闹,跟她没法比。”[

“谁跟她比?”依依怒道,“我的天狐九尾也是神幻身,炼成了一定比她强。”

“口气不小。”阳太昊冷冷说道,“你活了十五岁,才炼成一条小小的金之尾,以你的资质,一百年炼成一尾也算快了,等你练成九尾,少说也得一千年。但这也不错,谁叫你活得长呢,妖怪也没什么本事,就他妈活得又臭又长。”

“好酸好酸。”依依冷笑说,“妖怪就是活得长,气死你这个短命鬼。”

“傻丫头,你懂什么?”阳太昊冷笑两声,“你只知道活得长的好处,压根儿不知道活得长的坏处,不过等你明白过来,那也来不及了。”

依依哼了一声,心里压根儿不信。

第七十五章 天秀

嘶叫声响个不停,白蝙蝠不断发出“神音炮”,音波射中对手,女幻身纹丝不动,它缓缓举起降妖剑,对准了白蝙蝠的血盆大口。

申屠南面如死灰,浑身发抖,忽地双腿一软,扑通跪在地上,尖声叫道:“天秀小姐,手下留情。”

“你知道我是谁了?”白衣女冷冷说道。

“知道了。”申屠南的眼泪都流了出来,“我瞎了眼,冒犯姑娘,死有余辜。还请看在我叔叔申屠洪的面上,不要毁灭我的幻身。”

“那好。”白衣女冷冷说道,“你向鲁同道歉。”

申屠南冲着鲁同连连磕头,说道:“鲁兄弟,我错了,我猪狗不如,不该把你丢在山上,我罪该万死,你千万求令表姐开恩,饶了在下这一次。”

“表姐。”鲁同盯着申屠南,面露不忍,“你饶了他吧。”

白衣女白他一眼,轻轻哼了一声,说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饶,申屠南,我要将你的幻身降级。”

申屠南一惊,尖声叫道:“别……”话音未落,女幻身掉转手里的宝瓶,一束炫目的金光,射中了白色的蝙蝠。青眼白蝠发出凄厉的尖叫,一股白气顺着金光,流入了宝瓶的瓶口。申屠南哀叹一声,一跤坐在地上,盯着幻身,欲哭无泪。

顷刻之间,白蝠缩小了一半。这时女幻身才松开二指,放开蝙蝠。白蝠无精打采地飞回申屠南身边,一翻身,消失不见。申屠南慢慢站起,那样子凄凄惨惨,就像是刚刚死了爹娘。

“一个月为限。”白衣女冷冷说道,“申屠南,这一个月中你如果改邪归正,天道布武以前,我让你的幻身恢复原样,要不然,哼,你自己看着办。”

申屠南唯唯诺诺,俨然脱胎换骨,之前的骄狂之气,不知道丢到哪儿去了。

“岳风。”依依用心语轻声说,“这个女人你知道是谁吗?”

“你认识她?”岳风一呆。

依依说道,“她叫天秀,苍龙天来的女儿,传说道力高强,是一个世所罕见的女天才。”

“苍龙天来是谁?”阳太昊忽地插嘴。

“他是苍龙人的天道者,‘真如法相’的主人,他跟你一样,也是一个天尊。”

“咦?”阳太昊有点儿意外,“这个时代,也有一个天尊?”

“是呀。”依依说道,“更巧合的是,他的祖先,还是你的好战友。”

“战友?”阳太昊沉默一下,闷声说道,“你是说龙女天衡?”

“对。”

“难怪。”阳太昊喃喃道,“长得可真像。”

“谁像谁?”岳风忍不住问道。

“没什么?”阳太昊叹了口气,“小子,算我求你,这个问题上,别对我用‘禁魂咒’。”

认识阳太昊以来,屠妖者第一次向他示弱,岳风的心里十分诧异,好奇心蓬蓬勃勃,几乎难以遏制,可是转念一想,阳太昊一代强人,当年横行天下,威震寰宇,自己理应对他有所尊重,不宜做得太过分,于是说:“好,这个问题上,我决不对你用‘禁魂咒’。”

“小子……”阳太昊欲言又止。

“什么?”

“没什么?”老不死又沉默下去,仿佛陷入了沉思。

“小同。”天秀收起幻身,转向鲁同,“走吧。”

“不。”鲁同面对他人畏畏缩缩,但在表姐面前,很是盛气凌人,“我不走,我要在谷里找东西?”

“什么东西?”天秀皱起眉头,“这里是一个废墟,没什么好东西。”

鲁同眼珠一转,笑着说道:“表姐,你听说过雷公宝藏吗?”

天秀微微一怔,点头道:“听说过,那又怎么样?”鲁同神秘兮兮地对她说:“申屠南在家里的书房里发现了一幅藏宝图,里面记载了雷公宝藏的位置,如果我找到雷公宝藏,得到里面的宝贝,一定可以道力大增,通过天道布武……”

“胡闹。”天秀挥了挥手,目透怒意,“你就是为了这个,才跟这些狐朋狗党混在一起吗?增加道力?亏你想得出来,道力说长就长,哪还修炼什么?说句不好听的,雷公电母的道阶还不如你姨父。”

“姨父不肯帮我提升道力。”鲁同抹了抹眼睛,两眼红得像一只兔子,“你们都不肯帮我。”

天秀盯着他,又气恼,又无奈,她沉默时许,忽地叹了口气,轻声说道:“好吧,为了叫你死心。”她一转身,盯着申屠南,“宝藏在哪儿?”

青眼白蝠有一半的神力在天秀手里,申屠南心里纵有千般的不愿意,这时候也不敢隐瞒,只好磨磨蹭蹭地取出一幅发黄的图纸,慢吞吞地交给天秀。

天秀接过一瞧,皱眉说:“果然是电母手笔,不过,这上面的禁制,你还没有完全解开。”

“怎么没有?”申屠南有点儿不服气。

天秀轻轻哼了一声,一扬手,图纸飞到半空,悬在天上,暗黄色的图纸上,勾画出天雷谷的地形,雷塔下有一个小点,正是藏宝库的所在。

天秀一扬笔,轻轻念了一句咒语,一束青光射中图纸,光芒闪过,图纸拉长变宽,出现了大片大片的空白,空白的地方,似乎有人纵笔勾画,接二连三地出现了许多细细的线条,拼接成为不同的图样。

一转眼的工夫,就在雷塔下方,出现了一座同样大小的宝塔,样式形状,都与雷塔一模一样。只不过,这座塔深处地下,就像是上面雷塔的一个倒影,同样六层相叠,每一层都有小字标注。

这一座倒影之塔,一层比一层窄小,越是靠近地面,塔里的空间越是宽大,最深的一层最狭窄,可是光芒流转,应该就是藏宝的地方。

“壮观。”岳风由衷赞叹。天秀听见声音,扫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依依,微微皱了皱眉,进而流露出一丝不屑。

“有什么了不起?”依依用心语抱怨,“这女人的眼神真讨厌。”

“原来塔下还有塔。”申屠南十分惊讶,“雷公电母为什么要这样布置?为什么非要造一座倒反的雷塔?”

“六层宝塔,就是六道难关。”天秀淡淡说道,“必须通过难关的考验,才能进入最后的藏宝层。”

“我有一个法子。”岳风忍不住插嘴,“为什么不能从侧面攻进去?”

“侧面?”天秀看他一眼,冷冷道,“你什么意思?”

“也就是说,在倒影塔的旁边打一个地洞,绕过其他五层,直接进入第六层。”

“对呀。”鲁同一拍手,惊喜叫道,“我们干吗要听雷公电母的摆布,从侧面攻入,岂不省事?这位谁,真聪明。”

“他叫岳风。”申屠南介绍说,“这是他的的未婚妻胡衣。”鲁同盯着依依目不转睛,眼里流露出迷醉的神气,依依大为不快,用心语冷哼了一声。

天秀低头沉思一下,忽地说道:“可以试试看。”她一纵身,霜白的剑光又涌现出来,将她托到了高处。众人都赶上前去,天上风云突变,无数电蛇从云层钻出,刺啦啦窜向天秀。

天秀一扬符笔,晶莹光芒闪动,七宝道身再次涌现,电蛇落到女幻身周围,纷纷扭曲绕行,射入地面。

到了天空,女幻身更加清晰,那是一个赤脚的女子,以傲人的姿态挺立在天地之间,白嫩的双脚形态美好,仿佛凌空绽放的两朵白莲,齐膝的纱裙璎珞遮住羞处,光白匀称的小腿像是白玉妆成,通身的曲线高低起伏,极尽惹火,看得岳风的心子砰砰乱跳,浑身上下一阵燥热。

“很过瘾吧。”依依的心语冷冷传来,“恨不得扑上去是不是?”

“咳。”岳风的面皮涨紫得像个茄子,“你胡说什么呀?那只是幻身,又不是本人。”

“这么说,你对她本人更感兴趣咯。”依依的眼神尖锐如针,“哼,这个幻身跟本人一模一样,看起来,她的身材真不错,比起骚女人还有味道。我敢说,全天下的男人都想看她使用幻身,就算死在她手里,那也是心甘情愿。”

“我没这个意思……”岳风一边咕哝,一边偷眼看去,申屠南和古太林直勾勾盯着那尊女幻身,鼻子里流出两道血水。

“这个女人是个假正经。”依依忿忿不平,“看起来像是个圣人,心里面却是个浪货,哼,修炼这么风骚的幻身,不迷死天下的男人,她根本不会罢休。”

“依依。”岳风忍不住问道,“幻身能自由选择吗?”

“不能。”依依不情不愿地说,“幻身是天生的。”

“那就是你的不对了。”岳风责备地看了她一眼,“她没法选择幻身,你干吗还要挖苦她?”

“借口。”依依翘起小嘴,“她也可以不用幻身啊?”

岳风正想说她强词夺理,忽听天秀一声娇呼:“法华轮转。”女幻身手里的法华轮狂飙电转,化为了一团巨大的金光,光芒炽烈夺目,仿佛天空中出现了一轮小小的太阳。

“去!”法华轮应声飞出,带着刺耳的呼啸冲向地面,活是一个巨大的钻头,破开泥土,粉碎岩石,以惊人的高速钻向地底深处。

看见这样的法力,地上的众人,心里无不惊异。申屠南和古太林yu火熄灭,震惊之外,眼里更有一股说不出的恐惧。

第七十六章 地底之物

宝轮破土的轰鸣声渐渐远去,突然间,地皮震动了一下,众人东倒西歪,几乎站立不稳,跟着又是一震,周围的山壁上岩石破裂,轰隆隆滚落下来。

“地震了吗?”岳风失声惊呼。依依摇了摇头,指向空中的女子。

岳风抬眼看去,天秀闭目冥想,忽地摇了摇头,女幻身一招手,法华轮冲出地面,落回手里。

天秀收起幻身,落在地上,张眼说道:“攻不进去,宝塔的周围,有一道很厉害的符墙。”

“奇怪。”申屠南喃喃说道,“雷公电母已经死了好几万年,为什么这道符墙还这么厉害?”

“照我推测。”天秀指着高耸的雷塔,“这座塔日以继夜地搜集雷电,将雷电导入地面,就是为了维持那一道‘不破玄墙’。”

“咦。”鲁同一拍后脑,“这样说,我们摧毁雷塔不就得了?”

“天真。”天秀摇头苦笑,“你能想到这一点,雷公电母会想不到吗?雷塔搜集雷电,维系倒影塔的符墙。倒影塔蓄积大能,却是为了维系了上面的雷塔。正塔和反塔相互依存,就好比太极里面的阴阳,正塔为阳,反塔为阴,阴阳相生,形成了一个奇妙的循环,确保两座塔都不会遭到外力的破坏。”

天秀顿了顿,又说道:“当年狐神蓬尾的儿子胡天行在雷塔被万雷击毙。蓬尾悲恸之余,想要摧毁雷塔泄愤。结果,她将天雷谷化为了一片废墟,可就是摧毁不了这座雷塔。当时她将塔身击得粉碎,可是她前脚离开,后面的雷塔马上自行重建。传说蓬尾将雷塔摧毁了六次,结果全都徒劳无功。后来道者援军赶来,她无奈之下,只好放弃了毁塔的念头。现在想起来,也是蓬尾不知道塔下有塔。地下之塔不毁,地面之塔也不会毁,地面之塔不毁,地下之塔也会万古长存。”

“还有这件事?”依依用心语轻轻说道,“原来,毁掉雷塔是蓬尾祖师的心愿。”

岳风心头一跳,忙道,“小七,你想干吗?”

“没想干嘛?”依依微微一笑,“随便想一想。”

“小七,我开窍全靠雷塔,你毁了它,我就惨了。”

“知道了,啰嗦鬼。就像假正经女人说的,正反双塔阴阳相生,颠扑不破,蓬尾祖师都毁不了,我有几斤几两,也能毁掉雷塔?”

“你这样想就好了。”岳风大大松了一口气。

“是啊,好得很。”依依诡秘一笑,岳风的心又悬了起来,恨不得把这个小狐女搂入怀里,她不赌咒发誓,决不放她离开。

“现在怎么办?”申屠南问道。

天秀展开藏宝图,看了一眼,轻声说:“只能按图纸上说的,一层层地破解难关,直到进入最后一层。”说完,步履轻盈,向雷塔走去。

岳风心中奇怪,问道:“小七,雷公电母把宝物藏在反塔的塔底,按理说不愿意让别人找到宝藏,为什么还有藏宝图传世。”

“依我看,他们两口子不见得都是一条心。”依依还没说话,阳太昊又冒了出来,“邓震的脾气很坏,申屠辉也好不到哪儿去,两口子经常为了小事争吵。也许建造雷塔、收入宝藏都是邓震的意思,申屠辉拗不过丈夫,明里不说什么,暗地里却画了藏宝图送到娘家,指望申屠家的后裔前来取宝。历史上,申屠辉死在邓震的前面,邓震一天没死,这张藏宝图就一天不能使用。日子一久,图纸的传承一定出了什么差错,申屠世家的后代子孙,忘记了还有这么一张图纸,直到这个养蝙蝠的小子从故纸堆里翻了出来。”

“邓震和申屠辉没有后代?”

“没有。”

岳风沉吟道:“这么多年,难道就没有人发现这笔宝藏。”

“这宝藏的防御十分厉害。姓天的小妞儿说的其实不对。上面的塔叫做真塔,下面的叫做影塔,当然也有人叫它阳塔和阴塔。这种机关来自太极阴阳的变化,并不是雷公电母的首创,只不过他们善于借用雷电的大能,其他类似的机关,因为后继无力,往往衰减消失,雷塔因为不断吸入闪电,所以经历十万年的岁月,防御的力量一刻也没有衰减。”

阳太昊顿了顿,又说“这个宝藏的防御级别,甚至超越了创造者的道阶。雷公电母的道阶本来就不低,如果要强行破解防御,只有天尊级别的人物可以办到。但是到了天尊这个地步,对他们的宝物也就没什么兴趣了。”

“这里没有天尊。”依依奇怪道,“那又怎么办?”

“我说过,雷公电母夫妻不和,申屠辉留下藏宝图,那么构筑防御的时候,她很可能偷偷留下了后门,方便娘家的子孙开库取宝。”

“这个申屠辉,真是吃里扒外啊。”依依由衷感叹。

雷鬼受了重创,再也不敢接近众人,小雷鬼也不用再哭,依依使了个法术,让它昏昏入睡,装在一个布袋里面,塞进了小乾坤袋里。

天秀走在众人之前,步子洒脱,裙带飞扬,诱人勾魂的身段,藏在纱衣深处,若隐若现,引人垂涎。申屠南跟在后面,脸色十分难看,偶尔看一眼白衣女的背影,眼里透出阴狠怨毒的凶光。岳风一边看得清楚,知道他贼心不死,一有机会必然发难。

天秀走了一会儿,跳上一块巨石,仰望天上,神色迷惑。鲁同问道:“表姐,你干吗?”

“我记得上一次来是五年前,那时间,这儿一只雷鬼也没有。”

“天秀小姐多心了。”英剑华说道,“雷鬼天生喜欢呆在雷电汇聚的地方,这一片山谷都是积云石,能够吸引天地间的云气,云气互相感应,从而生出雷电,这种地方,对于雷鬼来说,本来就是天生地造的宝地。”

“别忘了,这里是东方,雷鬼常在西方,自古以来,很少越过太山。”天秀低头沉吟,“我刚才还发现,雷鬼似乎受了某种力量的驱使,所以才会攻击进入谷里的道者。它们呆在这儿并不快活,叫声也和西方的同类不同,似乎很是悲伤,不像是在此定居的住客,倒像是一群无处可去的囚犯。”

众人变了脸色,英剑华说道:“难道有什么东西把雷鬼困在了谷里,让它们替自己守卫谷口?”

天秀点了点头,说道:“恐怕不止是雷鬼。刚才我用法华轮击穿了地壳,触及符墙的同时,还感受到了一股力量,可是十分微弱,似乎只是试探,跟法华轮一接触就缩回去了,我想寻找力量的来源,可是始终没有找到。那力量尽管微弱,可是十分古老,里面有一种沧海桑田的气息,只有经历万古岁月,才会有这样的感觉。”

众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地面,心里都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似乎自己正站在一个巨大的生物的背脊上面。

“天秀小姐,你是说,天雷谷的地下,藏着什么古老强大的妖物?”英剑华的嗓子微微发抖。

天秀沉思一下,皱眉说:“不,不太像是妖怪,从那股力量里面,我没有感觉到明显的妖气。”

“别忘了,有一种妖怪没有妖气。”古太林忽地开口说道。

“嗯?”天秀看他一眼,淡淡说道,“你是说狐神后裔?”岳风听到这儿,感觉依依的纤手紧了一下。

“没错。”古太林得她注目,心跳加快,热血涌动,脸上的粉刺一颗颗紫红发亮,“我听过一个传说,尽管不知真假,但可以作为参考。”

“请讲。”天秀轻轻点头。

“传说当年胡天行在雷塔行刑,毁掉的只是他的肉身,千钧一发之际,他的魂魄逃了出来,躲进了天雷谷的某个地方。他心怀怨恨,阴魂不散,变成了一只狐鬼,一直在谷里偷偷作祟,从那以后,只要是定居在天雷谷的道者,几乎没有一个得到善终,无论是当时的邓家,还是后来的王家、叶家,无论男女老少,死得干干净净,就是进入天雷谷的道者,如果呆得时间够长,也会莫名其妙的死掉。”

古太林说得绘声绘色,唾沫飞溅,其他人却都感觉一股阴气四面涌来,从骨子感到了一阵冷意。

古太林说完,盯着天秀目不转睛,女子看了看天,忽地低眉一笑。众人见她以来,天秀从没笑过,这一笑,双眼弯如月牙,鼻翼微微皱起,雪白的脸颊上浮现出一个浅浅的梨涡,嘴角略向上翘,娇嫩的红唇绽开一线,露出光洁如玉的贝齿。

这笑容十分迷人,不但清纯明媚,还有少许矜持,让人无端猜想,这女子如果放浪形骸,那笑容又该是何种风情。

第七十七章 闪电蜥

天秀笑完,忽见众人呆呆看着自己,下意识感觉失态,忙又收起笑容,肃然说道:“你叫古太林么?古天仇是你什么人?”

“他是我爹。”古太林受宠若惊,脸上笑得稀烂,“天秀小姐认识他吗?”

“见了一面。”天秀淡淡说道,“古太林,你的鬼故事讲得不错,不过据我所知,胡天行受刑的当日,阳太昊就他面前,以屠妖者的手段,胡天行的魂魄不可能逃脱。”

“说得好。”老不死冒了出来,在那儿沾沾自喜,“老子会犯那种低级错误吗?”

“老混球你少得意了。”依依暗骂,“没准儿你当时脑袋发昏,就是犯了错误,天行祖师的魂魄逃了出来,化为狐鬼,就在这个山谷里面。”

“他要变了狐鬼,一定六亲不认。”阳太昊冷冷说道,“你以为他会对你这个小狐狸网开一面么?哼,你们所有人,全部都得死。”

这时申屠南也骂道:“古太林,扯你娘的臊,有个屁的狐鬼,我看你心里有鬼才对。”

“如果不是狐鬼,地下的又是什么东西?”古太林理直气壮,“你们可别忘了,胡天行是通天彻地的狐神,千变万化,根本难以预料。”

“有意思,你不会就是狐神变得吧?看你这个骚样儿,真有点儿狐狸精的味道,让我捏捏……”申屠南伸出手来,狠狠扯起古太林的脸皮,后者痛得嗷嗷直叫,“唉,没有变化嘛,听说狐狸一捏脸,就会恢复原形。”

古太林愤怒挣脱,正想破口大骂,突然间,空气中响起咝咝的声音,申屠南也左顾右盼,说道:“好臭,什么味道?”

“不太妙。”天秀皱了皱眉头,“我们被包围了。”

“包围,被什么包围?”众人左顾右盼,没有发现任何东西。

“咻!”一声怪响,一块石头下面,突然喷出一张电光闪烁的大网,一下子将鲁同网在里面。

“表姐……”那小子尖叫起来,天秀一挥手,笔尖射出一道火光,凌厉如剑,一下子将电网剖成两半,可是网里的鲁同却毫发无伤,众人心里又惊讶,又佩服,这个女子对于符法的控制力,已经到了一个很高的境界。

“这是什么鬼东西?”鲁同一纵身钻出电网,嘴里哇哇叫痛,他的手脚脸上,均有电火烧灼的痕迹,察看身上残余的网丝,又腥又臭,像是某种粘稠的液体,他下意识伸手摸去,天秀脸色一变,叫道:“别碰。”

可是已经迟了,鲁同的指尖碰了液体,麻酥酥,黏糊糊,那感觉像是摸到了一团呕吐的污物。少年忍不住叫道,“真恶心。”话音未落,忽地天旋地转,扑通一声软倒在地,天秀一伸手将他扶住,笔尖一挥,一缕青光射入他的口中。

咝咝声越来越响,突然间,数十张电网从石头缝里、黑暗深处飞了出来,铺天盖地,涌向众人。天秀扬起符笔,笔尖射出一团大火,火光与电网撞在一起,烧得咝咝连声,一股恶臭四散弥漫,简直中人欲呕。

“太阴现形。”申屠南举起符笔,叫出咒语,如水的波光四面扩散。这一道“显形符”,可以破解许多隐形妖术,可是光芒涌出,周围的敌人没有现出原形。他正觉惊讶,英剑华叫了起来,转眼看去,黄脸女的一条腿被电网裹住。申屠南心头一动,循着网丝看去,惊奇地发现,身边的石块赫然在动。

“石妖?”申屠南第一念头,想到的是一种石头化为的精怪,但这念头刹那间又打消了,石妖决不会用电网捕猎。

“起。”天秀一声锐喝,笔尖青光一闪,一块石头跳了起来,扁扁平平,长长溜溜,半空中突然伸出四肢,摇动一条长长的尾巴,浑身上下,迸射出蓝白交织的电光。

申屠南见这情形,恍然大悟,失声叫道:“天啦,是闪电蜥。”

随着这声惊叫,周围的石块纷纷动弹起来,岳风这时才看清,这些所谓的“石块”,全都是一米多长的巨大蜥蜴,它们变化肤色,跟周围的石块泥土同色,从而悄然靠近猎物,吐出电网,出其不意予以猎杀。

“咻!”一张电网飞了过来,岳风纵身闪开,身后狂风忽地,一只闪电蜥腾空扑来。这妖怪果如其名,不但吞吐闪电,运动起来,也是快如闪电,神速惊人。

“金切!”岳风的身子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扭曲,修长的右腿像是一把辟开苍穹的利剑。

“别……”依依的叫声传来,似乎想要阻止什么,可是岳风已经无法收脚,他感觉自己踢到了什么,软中带硬,柔韧十足,一股剧烈的刺痛狂潮般涌来,一直冲破他的皮肉,深入他的骨髓,直叫他浑身麻痹,牙关发抖。

岳风分明感觉,他的腿切开一层坚硬的外壳,掠过了一团温软的血肉,坚硬的骨骼在脚下一分为二,紧跟着腿脚一凉,从一片热乎乎的液体里冲了出来。

紧跟着,他后颈刺痛,似有锐物刺入了肌肤。岳风一旋身,一个狰狞的三角形脑袋脱离了他的后背,摔出五尺多远,怪口大张,獠牙毕露,两只蓝幽幽的眼睛,慢慢地暗淡了下去。只听吧嗒一声,无头的蜥蜴摔在地上,腥臭的血液从腔子一喷而出。

岳风的心子突突乱跳,他第一次使用金切对敌,居然斩掉了闪电蜥的脑袋,刚才双方都在生死关头,他如果晚了一刻,很可能被闪电蜥咬断脖子。

“岳风……”依依的叫声传来,其中夹杂一丝娇喘,岳风一惊,转眼望去,依依身子轻盈,左右蹦跳,竭力躲避闪电蜥的电网和扑击,只因蜥蜴太多,所以有些狼狈,笔尖不时发出大火,逼开扑来的怪物。

岳风心下奇怪,这些怪物不似想象中厉害,为什么依依这样忌惮它们,正想着,依依又叫:“你没事么?”

“我没事。”岳风躲开一张电网,“你怎么了?”

“快、快看你的脚……”依依叫声急促,嗓音里透出哭腔。

岳风听了这话,才感觉使过“金切”的右腿微微麻痒,低头看去,骇然发现,右边的裤管消失了一半,露出光溜溜的小腿,跟着又觉后背发凉,伸手一摸,后背一块衣衫,也是不知去向。

“蠢材。”阳太昊大放马后炮,“闪电蜥的体液有剧毒,能把猎物的血肉化成汁。”

“他妈的老不死,你怎么不早说?”岳风破口大骂。

四张电光闪闪的大网凌空交织,笼罩了数丈方圆,岳风的头顶全是纵横的闪电。那网丝是妖蜥的体液化成,丝丝缕缕,电光流转,不但能使猎物遭受电击毙命,还能腐蚀对手的肌肤,留下难以磨灭的痕迹。

“水意。”岳风感觉自己化身为无孔不入的流水,身子柔韧无比,以任意角度扭曲变化,以飞流奔腾的高速穿行,绕过了起伏跌宕的电光,用微妙的神意感知前方的间隙。

嗖,仅以一毫之差,岳风穿透了电网的间隙,腥臭的网丝掠身而过,带走了一大片衣裳,强烈的麻痹感冲入脑海。

咝,咝,咝,三只妖蜥闪电扑来,岳风刚刚躲开电网,一时躲闪不开。

“呱!”一阵狂风卷来,岳风眼前一黑,两只爪子环住他的腰身,抓着他腾空而起。他先是一惊,正要挣扎,忽听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别动。”听到这话,岳风心中释然,这不是怪物,这是依依变化的鸾鹰。

鸾鹰飞行灵动,躲过道道闪电,岳风升到半空,低头看去,下方的地面起伏如浪,一时间也数不清有多少妖蜥横行无忌,这儿似乎是妖蜥的巢穴,不断还有闪电蜥从乱石丛中钻出,发出咝咝的狂叫。

其他人被闪电蜥冲散包围。申屠南放出白蝙蝠,绕着身子狂转,结成光白的屏障,抵挡四面飞来的电网和爪牙;英剑华左腿受伤,一瘸一跛,笔尖不住射出火球,闪电蜥对于烈火颇为忌惮,稍一冲近,又被火焰逼开;古太林化身为一头巨兽,一半像狮,一半像虎,浑身白光四射,两眼好似铜铃,它在妖蜥中左冲右突,爪牙所过,腥血横飞,密密层层的电网支离破碎。

唯独不见天秀,岳风转眼看去,不远处火光冲天,一道熊熊燃烧的火墙,将周围的妖蜥挡在了外面。火焰中,天秀的身影若隐若现,鲁同躺在地上,不知死活。原来,天秀忙着给表弟解毒,来不及对付周围的妖蜥。

四周响起凄厉的尖叫,岳风掉头一看,数十团黑气向着鸾鹰冲来。

雷鬼,岳风心弦绷紧,破口大骂。紧要关头,这些猪头居然趁火打劫?

鸾鹰看见来敌,发出一声锐叫,鼓起翅膀,掀起一阵狂风。可是狂风阻止不了雷鬼,黑气顷刻聚拢,双方激烈搏斗,电流四射,鸟羽横飞,突然间,鸾鹰发出一声悲鸣,从天上一头栽了下来。

第七十八章 天霜秋叶舞

岳风大吃一惊,但觉大鸟飞快地变形,幻化为女子的娇躯,一眨眼的工夫,依依已经躺在了他的怀里,脸色苍白,双眼紧闭。

雷鬼不依不饶,挟着黑气冲来。岳风双手抱着女子,身子笔直下坠。在这生死关头,他的感觉却是出奇的敏锐。

“金切!”岳风的腿脚以古怪的角度扭曲,像是一条凌空飞舞的长鞭,刷的一声,扫过了一团黑气,闪电的冲击顺着腿脚涌来,随之而来的还有切断肉体的清晰触感。

左腿刚刚扫出,右腿向上飞踢,轻轻巧巧,又将一团黑气纵向劈开。黑气被凌厉的腿风撕成了两半,岳风清晰地看见一张扭曲的猪脸,那一双猪眼里透出惊骇与绝望。

左腿去势不止,扫向另一只雷鬼。雷鬼感觉不妙,肉翅一拍,耸身后退。

“木生,抽枝!”岳风的左腿突然变长,快得好似一道电光,后退的雷鬼脖子一凉,脑袋骨碌碌从肩头滚落下来。

天空中出现了一幅奇景。数十只团黑气围绕岳风纵横飞窜,迸射的闪电,照得少年的面孔忽明忽暗。岳风的双腿像是两把锋利的长刀,在半空纵横斩切、轮转如风、角度变幻无方,几乎无所不在,双腿忽长忽短,就像是伸缩的闪电,狠辣、精准,决不多余,决不落空,重重的腿影化为了死亡的屏障,黑气无论扑向哪里,总是逃不脱迎面而来的刀轮剑网。

雷鬼滚瓜切菜似的从天上落下,青黑色的汁液漫天喷洒,像是一团团青色的云雾,在空中连接成片,形似一条长长的飘带,随着少年凌空起舞。

大地如飞逼近,岳风看得清楚,他大喝一声,收起双腿,一个跟斗向下翻落,怪力涌出双腿,两只脚深深贯入地面,他的身子向前急冲,眼看就要一头栽倒

“生根。”意念传向全身,岳风就像是狂风中的一棵树木,身子贴地扭曲,忽又挺然跃起。直到这个时候,雷鬼的残躯才如雨点般落下,猪头、豹尾、猴身、蝠翼,一眼望去,满地都是,若干残躯还没死尽,还在那儿蠕动、抽搐,闪电蜥扑了上来,大口吞噬残肢。岳风得以歇息,连连喘气。天上幸存的雷鬼魂飞胆丧,望着地上挺立的对手,发出一连串凄厉的哀鸣。

“小子,你怎么做到的?”阳太昊的声音有点儿激动。

“做到什么?”岳风莫名其妙。

“你不知道吗?”老不死叫嚷,“你刚才使出了‘天霜秋叶舞’。”

“天霜秋叶舞?什么东西?”

“霜,肃杀之金,叶,草木之魂,天霜秋叶舞,就是糅合了金切和木生的一种体术,使出来,敌人的鲜血,就像是秋天的红叶一样在你的身边飘零。可惜你双手不空,要不然,再来几十只雷鬼,也不够你杀的。”

“我什么也没做啊。”岳风还是摸不着头脑,“木生加金切,哪有什么稀罕,我一开始就会。”

“你懂个屁,金克木,木生加金切,本是相克之术,融合不当,两轮的威力都会大大削弱。可你刚才的速度、力度,还有精准的程度,比起普通的木生加金切强了好几倍,更要命的是你的节奏,那根本就是死亡之舞,能把一丈之内变成死域。”阳太昊说到这儿,急切又问,“还记得那节奏吗?”

“似乎记得……”岳风正要回忆,阳太昊忽叫,“当心……”一阵寒风从后扑来,岳风想也不想,右腿挥出,可是踢到半途,忽觉不妙,金切变成了水意,脚尖向里一勾,当的一声激鸣,踢到了一个坚硬无比的东西。

岳风心生诧异,回头看去,古太林身披铠甲,双手弹出两把长刀,刀锋交叉,并非平滑,而是布满了锯齿,如果砍在身上,能将大块的皮肉活活撕下。

一口刀发出嗡嗡的颤鸣,刚才,岳风踢中的正是刀身。要不是他收势得快,准得一脚踢在刀刃上面。

古太林盯着岳风,脸上尽是惊讶,岳风感受到了他的杀气,只一愣,忽地明白过来。古太林居心险恶,想要趁乱偷袭。

周围危机四伏,又有同伴内讧,更难受的是,依依被雷鬼所伤,至今昏迷不醒。

“古太林,你要干吗?”岳风一阵狂怒。

“你废了我堂兄。”古太林狂吼道,“古家跟你势不两立。”

咝,咝,可怕的嘶鸣声从四周响起,数张电网破空飞出,忽地罩向二人。

“水意。”岳风化身流水,随着神意的牵引,冲向网罗的间隙,古太林一声怪叫,锯齿刀一抡,电网破开一个缺口,甲士冲天而起,看准岳风的身形,左手刀锋抡圆,狠狠劈了过去。

岳风钻出电网,左脚一抡,嚓,将一头扑来的妖蜥脑袋劈开,还没站稳,锐风忽起,岳风清晰的感觉,锯齿刀斜斜斩向他的脖子。

当,岳风一拧身,脚尖以古怪的角度,又一次踢中了刀身,尽管刀连着甲,不会脱手飞走,可是古太林仍然感觉甲身震动,手臂酥麻。他毒念顿起,大吼一声,右手刀抡起一片刀光,忽向依依的小腿斩下。

岳风吃了一惊,身子顺着锯齿刀的来势扭曲,尽力不让刀锋碰着依依,锯齿刀斜斜落下,从他的右腿一掠而过,锋利的齿尖,带起一溜飞洒的血珠。

“金切。”岳风忍痛出脚,向后横踢,右腿像是鬼魅幻影,穿过了双刀之间,当啷一声,踢中了甲士的小腹。

古太林踉跄后退,坚硬的甲胄,挡住了腿力的冲击,每一寸铠甲都如水波一样激荡起伏。

岳风低头看去,右腿多了一条长长的口子,尽管不深,可是血流如注。

“小子。”阳太昊叫道,“不能让他还手,这小子刀法厉害,一还手,不但小狐狸死定了,你也活不了。”

“不让他还手?”岳风一呆,“那怎么办得到?”

“蠢材,用天霜秋叶舞。”

说话的工夫,古太林斩杀了两只妖蜥,他的神形甲覆盖全身,不怕妖血腐蚀,双刀一抖,甩去血水,刀锋光亮如新,一点晶芒像是恶魔的眼睛,在锋利的锯齿间跳跃不定。

咻,一只闪电蜥从左边扑来,岳风正要躲闪,古太林已经跳了起来。

“冰魄出云!”甲士发出一声锐喝,岳风一翻身,踢飞了闪电蜥,回过头来,只见一轮刀光,白亮亮像是一轮满月切破了层层乌云。

岳风极力躲闪,仓皇后退,忽觉身后风起,又有两只闪电蜥扑来。他尽力一闪,势子已经用尽,对面的刀光却没有减弱的迹象,反而更加炽烈。

“不对。”阳太昊在他心中大喝,“这节奏不对。”

惨白的刀光落向依依的脖子,岳风翻身避开,拧身出脚,想要踢中古太林的刀身,可是差了一线,刀锋掠过小腿,又带起了一溜血花。

“水意。”岳风狼狈后窜,躲开两只闪电蜥追击,绕到一块岩石后面。

“老不死。”岳风急切叫道,“用‘火印神雨’行么?”

“不行,他披了‘冰猊甲’,拳脚无法打穿,你必须压制他的双刀,要不然就糟了。”阳太昊的话语急促,似也生出一丝焦躁。

“风雪轮回。”岩石四分五裂,刀光从缝隙中泻出,势如双轮滚动,向岳风碾轧过。

古太林十分狡猾,一把刀始终指着依依,诱使岳风救人,岳风为了护住依依,必然阵脚大乱,另一把刀趁虚而入,自然很难躲开。

这一次也不例外,右边的刀轮虚晃,似要切向依依,岳风一闪身,左边的刀轮登时绞杀过来。

“喝!”岳风双目欲裂,奋力一脚扫出,脚尖像是虚无幻影,穿过重重刀锋,当的一声,踢中了锯齿刀的刀身,刀身向左偏出,古太林的刀势露出破绽,岳风翻身又是一脚,踹向他的小腹。

扑,古太林的背上展开一双翅膀,忽地向后飞出,临走时右刀一晃,扫过岳风的足踝,岳风慌忙缩脚,但觉脚背刺痛,凝目一看,脚背多了一条伤口,鲜血淋漓,腿上的力气,似乎也随那血液流走了。

“他妈的。”岳风眼都红了,“我忘了他能飞。”

“不对,节奏还是不对。”阳太昊咕咕哝哝。

古太林落到地上,他举起那刀,舔去刀锋的鲜血,狞笑说道:“滋味不错。破石头,你得血债血还,我要一刀刀地剐了你,我要把你切成肉片儿喂狗。”

岳风的脑子里一片胡乱,他竭力回忆天上斩杀雷鬼的那种感觉,可是说什么也想不起来。

“不对,不是这样,不对,也不是那样……”老不死反复纠正他的念头,“蠢材,那节奏有这样丑吗?那是一种死亡之舞,有着死亡之美……”

“闭嘴。”岳风躲开一头闪电蜥,狠狠一脚,把妖蜥的脑袋踩得稀烂,他的心里十分恼火,因为古太林又扑了过来。

第七十九章 节奏

岳风撒开双腿,掉头就跑。古太林不料他逃跑,先是一愣,跟着一耸身,展开翅膀,飞了起来,因为害怕天上的闪电,他不敢飞到太高,可是,尽管低空飞驰,速度之快,仍像是一道白色的闪电。

岳风尽力狂奔,可是分明感觉得到,身后狂风呼啸,“冰猊甲”特有的寒气,仿佛一块冰山,凌空向他压来。两人距离如此之近,古太林几次产生了错觉,他感觉长刀一伸,就能砍断岳风的脖子,可是一刀抡出,才又发现只是一厢情愿。

“小子,你去哪儿?”阳太昊发现岳风向上奔跑,他的脚下是一根长长石柱,一头落在地上,另一头搭在高高的石台上面。

一瞬间,岳风到达高台的顶端,前方道路断绝,出现了一片陡峭的断崖。

“没路了。”阳太昊叫道。

“闭嘴。”岳风腾空一跃,身子到了半空。

“哦!”老不死叫道,“有种!”

天霜秋叶舞,是岳风从天上落下时悟出的,这时间,他把自己扔到了空中,想在同样的情况下找回之前的节奏。

这是一次豪赌,依依昏睡不醒,岳风不能飞行,古太林正好相反,仗着一对翅膀,空中交手,占尽了优势。如果岳风赌博失败,那么这一跳,意味着跳向死亡。

“呀!”古太林发出一声狂叫,叫声中充满兴奋与快意,他的声音冲开了狂风,像是一声破空的惊雷,“双月凌日。”

古太林飞到了岳风的头顶,双翅大大张开,像是一片乌云,两团刀光呼啸而下,恍如两轮明月,同时照耀长空,刀锋还没落下,刀上的寒气已经带起了一抹长长的霜痕。

岳风来不及多想,挥腿向上踢出,这一刹那,有如福至心灵,他清晰地感知到了锯齿刀的走向,他的腿变长变细,他的脚尖在虚空中画出诡异的曲线,以古怪的角度出击,踢向犬牙交错的刀锋。

当,脚尖正中刀尖的侧面,古太林的刀势微微一顿,当,当,当,双刀同时挨了三下重击,古太林只觉一股激烈的振荡从刀锋涌来,直透脑门,就连牙关也颤抖起来。

“对了。”阳太昊松了一口气,“这就对了。”

古太林的双刀被踢得左右分开,刀锋刷刷刷砍在虚空。岳风脚尖毒蛇般窜起,当的一声,勾中他左胁下方。

铠甲剧烈振动,古太林被这一脚压得向下一沉。突然间,他发现自己落到了岳风的下方,不由心中一凛,正要挥刀,忽觉一股疾风从上方掠过,咔嚓,岳风一脚踢中了他左边的翅膀。

甲士的翅膀由片片铁羽结成,远不如身上的铠甲坚硬,这一脚踢得败羽横飞,冰晶透亮的羽毛漫天飞舞,就像是簌簌洒落的一蓬雪花。

这一轮变故出现在一瞬间,独翅难飞,古太林失去了平衡,陨石一般向下坠落。然而,这还不是最可怕的事情。

“天霜秋叶舞!”岳风的双腿从天而降,跳起了死亡之舞,那一双腿仿佛失去了形体,如流动的水银,又似飞舞的雪花,如果说得更准确一点,更像是深秋霜降中飘零的落叶,婉转飞扬中,透露出一种惊心动魄的死亡之美。

古太林几乎看不清岳风的腿势,只能感觉到每一次落在身上的重击。这时间,他已经双脚落地,可是岳风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已经找到了最微妙的节奏,他的每一次腿击,都能绕过古太林的双刀,踢中他的刀身、铠甲和头盔,他可以连续五六下扫中同一个地方,力量一次胜过一次,直到那一块铠甲深深地凹陷下去。

古太林想要反击,可是找不到任何的机会。岳风的打击如狂风暴雨,神速、精准,势大力沉,他几乎听得见铠甲的呻吟声,除了拼命护住头脸,古太林几乎没有任何法子。他庆幸自己穿上了铠甲,如果没有神形甲,他已经被这一轮攻势绞成了碎片。

突然,打击停了下来,古太林先是感到一阵麻木,紧跟着浑身上下涌起一股酸痛,他十分吃惊,岳风腿劲居然穿透了宝甲,抽痛了他的身体。

如果有人旁观,古太林的样儿十分凄惨,银白色的铠甲上,到处都是深深的凹痕,就连头盔上也有一处瘪塌下去。

“起!”古太林一运劲,元气注入铠甲,凹陷处平复如初,冰猊甲恢复了一贯的光亮。

周围沉寂得可怕,甚至听不到呼吸的声音。

岳风在哪儿?古太林心生不安,左顾右盼,他想变身,可是懒洋洋使不上劲。突然间,天空中出现了一道黑影,岳风,不,一只闪电蜥。

“畜生。”古太林满腔怒火,挥出长刀,突然间,他眼角余光所及,忽见人影晃动。

岳风,古太林惊弓之鸟,急向后退,可是,岳风的目标不是他,而是横在空中那只妖蜥。

“金切。”岳风的右脚如大斧斩落,妖蜥拦腰断成两截,腥臭的妖血狂飙而出,有如飞流的血瀑,哗啦啦地冲向古太林。

这小子做梦也没想到,岳风将妖血当作了攻击的利器,忙乱间抡刀狂扫。可是,他能挡住岳风的脚踢,却防不住无孔不入的液体,只觉左颊一热,几点液体落在上面,跟着就是一股奇痛奇痒。

古太林惨叫一声,连退丈许,伸手去抹妖血,妖蜥的体液胜似浓酸,抹到手上,连带手指皮肤,也开始溃烂溶解。

“天霜秋叶舞。”腿影如山,笼罩而来,古太林一连挨了七腿,平平飞出数丈,落入了一群闪电蜥中。

妖蜥群起扑上,又撕又咬,古太林忍着手脸溃烂之苦,抡起双刀,接连砍死周边的妖蜥,可是忙中出错,又有若干妖血溅上了头脸,不止奇痛奇痒,血中的妖毒更是发作。古太林不由得头晕目眩,心叫一声苦,身子摇晃起来。

闪电蜥看出了猎物的虚弱,纷纷发出怪叫,数十张电网,向古太林兜头罩下。

岳风犹豫了一下,没有趁胜追击。他这一轮强攻,几乎耗尽了力气,“冰猊甲”上有一股冰寒锐气,每一次踢中,都会渗入他的双腿,久而久之,双腿仿佛冻僵,失去了所有的知觉,这时停了下来,才感觉针扎似的疼痛。

正迟疑,阴郁的天空忽地亮了,一朵熊熊燃烧的火莲升到了空中,火莲花旋转如飞,万道火光照亮了天穹,将头顶的乌云染成了绚烂的紫色。千百片火焰凝结的花瓣破空飞出,仿佛一阵流星火雨。闪电蜥一只不落,全被火红的莲瓣吞没,空中飞洒的电网,一旦沾上了火光,也被烧得一丝不剩。

妖蜥们咝咝怪叫,披着烈火钻入乱石堆里,有的活活烧死,有的翻滚着扑灭火焰,带着灼伤钻入了地底的巢穴。

一眨眼的工夫,满地的妖蜥一只不剩,火莲花也停止了旋转,冉冉飞回了女幻身的二指之间。

七宝道身大发神威,顷刻之间,圣火莲扫荡了所有的妖蜥,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焦臭味儿,地面上全是闪电蜥焦烂的尸体。

天秀收起幻身,冉冉落回地面,她一手按腰,环顾四周,冷傲的面庞上,透出一股慑人的威严。

刹那间,岳风几乎生出了幻觉,这个女子根本不是人类,而是一尊降临凡尘的真神。

少女的呻吟声,将他从幻觉中惊醒,他低头看去,依依悠悠张开双眼,眸子暗淡无神,神色十分憔悴,岳风忍不住说道:“你怎么样?”

依依看了看四周,诧然说道:“我们还活着?”岳风含笑点头。

依依一纵身,跳到地面上,揉了揉心口,笑着说:“我没事,只是被闪电击昏了……”她的目光忽地落到岳风身上,只一呆,忽地咯咯大笑,笑得几乎弯下了腰。

岳风莫名其妙,忽觉身子冷飕飕的,低头看去,两条裤管几乎全部消失,后背的衣裳也破了一个大洞,右边的臀部光溜溜的,嵌在彩衣中央,白花花的十分耀眼。

岳风发出一声惨叫,捂住屁股,不胜尴尬,天秀应声看来,见他褴褛暴露的样子,不由皱起眉头,眼里透出一股说不出的厌恶。

岳风狼狈不堪,撕下残存的衣衫,裹住光溜溜的屁股,苦着脸说:“小七,你干吗笑我?这是怎么回事?”

依依好容易忍住笑,想了想,惊讶道:“你是不是碰过闪电蜥的血。”

岳风恍然大悟,他不但碰过,还碰过不少,仔细看去,鞋子也全部消失,看样子,是被妖血溶化掉了。

“好凉。”依依满脸惊讶,摸了摸他裸露在外的手臂,“你为什么不怕妖血?”

岳风低头看去,裸露的皮肤与其他的地方略有不同,看上去十分苍白,伸手一摸,触手冰凉,压根儿没有人类的温度。

他心里明白,又是石匣怪物作祟。妖蜥血到哪儿,怪力也到哪儿,抵消了血中的妖毒,没有让他变成一摊血水,可是身上的衣鞋抵挡不了妖血的侵蚀,所过消失不见,变得千疮百孔。

他想起刚才抱着依依,关切问道:“小七,你没沾上妖血吧?”

第八十章 入内者死

依依得他提醒,也紧张起来,上下看看,衣裤肌肤完好无损,不由展颜一笑,说道:“我没事。”她想了想,忽又靠近岳风,咬着他的耳朵说,“你刚才,是不是拼命护着我?”

岳风回想起来,当时尽管万分危急,可是从没忘记怀中的少女,无论面对雷鬼也好,迎战闪电蜥和古太林也罢,总是千方百计地护住少女。想必精诚所至,上天庇佑,依依在他怀里历经凶险,居然没有伤着一丝一毫。

岳风不胜感慨,暗叫“诸神保佑”。这时忽听惨叫连连,回头看去,古太林和英剑华并排躺在地上。黄脸女脸色苍白,神气沮丧,一条腿皮肉溃烂,可见森森白骨;古太林双手捂脸,发出凄厉的惨叫,手指肌肉溶化,指骨一根根露了出来。

天秀站在两人前面,略一沉吟,扬起符笔,笔尖跳出了一个又一个天青色的符字。符字凝结成团,拉长变薄,笼罩两人,一股黑气从两人身上升起,渗入了那一片淡青色的光幕中,丝丝缕缕地上升到天秀的笔尖,凝结成了一个乌黑的气团。

但随黑气离开,英剑华脸上的痛苦减轻了不少,古太林的哀号声也停了下来。他放开双手,手下的情景触目惊心,半张脸肌肉消失,露出白森森的骨头,一个黑洞洞的眼窝,不住流出乌黑的脓血。

岳风不想妖血的威力如此之大,也觉一阵心寒,但想到古太林穷追猛打的凶狠,又觉一阵说不出的痛快。

“现!”天秀轻轻叫了一声,突然间,她的身后出现了六条手臂,连带本身双臂,足有八臂之多。六条幻手起落如飞,降妖剑剔除毒质;六合瓶倒出青色的液体清洗创口;圣火莲在伤口处盘旋,所过脓液消失,长出鲜红的血肉;飞龙杖插入古太林的眼窝,退出来时,杖头的龙口中吐出一颗新的眼珠。

“这个天秀!”依依轻轻吐了口气,“是一个神疗者。”

“神疗者?”岳风微微皱眉。

“精通医疗术的道者。”依依轻声说,“她能让白骨长肉,瞎眼重生,至少已经是神疗七品。”

不过两刻工夫,两名伤者完好如初,损伤的肉体全部愈合,新长的皮肉稍显红润,新生的眼珠看上去还有些浑浊。

两人慢慢爬起,连声称谢,古太林盯着岳风,新旧两只眼睛,全都透出无尽的怨毒。

依依看得奇怪,回头看向岳风,但见他满脸怒容,不由心头一动,恍惚明白过来:自己昏迷之时,两人一定发生过冲突。古太林惨遭毁容,一定也是岳风的手笔。

“假正经女人。”依依暗暗咒骂,“真是多管闲事。”想到这儿,狠狠瞪了天秀一眼。

天秀看了看地图,纵身走向雷塔。岳风和依依远远跟着,但见古太林和申屠南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一边说话,一边偷偷向这边窥望,古太林的神色愤怒中透着沮丧,申屠南的脸上却分明挂着一丝失望。

雷鬼、妖蜥惨遭重创,这一次,没有妖物拦路,很快到达了塔前。

天秀望着雷塔,出了一会儿神,屏开众人,轻声说:“你们退后一些,我要打开入口。”

众人应声退后,天秀举起笔来,召出七宝道身,以防有所变故,再取出藏宝图,审视了一会儿,轻轻一挥符笔,声音细如微风:“雷动云开!”

咒语响过,天秀的笔尖射出一缕细细长长的白光,光芒一直射入云层,一时间,乌云激荡,闪电叱咤,突然一声雷鸣,无数闪电从云层里飞出,钻入雷塔的塔尖,远远看去,巨大的电光圆柱,几乎是贴着天秀的面庞落下,注入地底深处。

沉寂了一会儿,雷塔的地基下方,响起弹琴鼓瑟似的鸣响,紧跟着,地面震动一下,然后基石徐徐分开,露出一道狭长的裂缝,其中石阶若隐若现,从地面一直向地底延伸,下面黑洞洞的,根本不知道通向哪里。

众人一时屏住呼吸,感觉一股寒风从地道里冲出,凄厉的风声,就像是厉鬼的号哭。岳风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这时光芒一闪,地道上方,闪过一行血红光亮的大字:“入内者死!”

字迹一闪而没,可是凌厉肃杀,仿佛一股冷流,窜过众人的心头。

“小子。”阳太昊慢慢说道,“你还是别下去了,开窍是头等大事,趁着他们进去,没人打扰,你去塔顶把窍开了。”

“不对。”依依和岳风手拉着手,听见这话说,“开窍随时都行,宝库大门关闭,未必还会再开,这些男女一个个都不是好东西,雷公宝藏落在他们手里,叫人实在很不甘心。”

岳风知道她的性子,知道劝也无用,只好叹一口气,说道:“小七说得对,开窍随时都行,取宝的机会,也许只有一次。”

“臭小子色迷心窍,堂堂大男子,怎么尽受女人的摆布?”阳太昊怒道,“我跟你说,这下面的机关非同小可,你有命进去,没命出来,临到死,也都是一块破石头。”

他不说这话还好,这一说,激起了岳风的傲气:“石头就石头,反正做了十几年,也没什么了不起。我倒是不信,这影塔能要我的命。你不是天道九品的天尊吗?你的墓里也没困住我,雷公电母的道阶远不如你,难道比你设下的机关还厉害?”

“臭小子,你能破我的机关,不过是因为……”阳太昊说到这儿,欲言又止,哼了一声,说道,“你自己找死,我懒得理你。”

天秀盯着地道深处,沉默了一会儿,忽道:“一入此门,死活听天。”说完轻轻一纵,跳入了那道地缝。

“表姐,等等我呀。”鲁同慌忙追赶上去。

岳风和依依对望一眼,大步走进地道,英剑华犹豫一下,跟在后面,申屠南、古太林落在最后,盯着前方人的背影,目光阴沉里透出一丝怨毒。

走了一百多步,前面明亮起来。突然间,众人来到一个大厅,大厅中央点了一盏符灯,灯火惨白一团,浮在空中,摇晃不定。

轰隆,众人身后传来一声巨响。岳风回头看去,来路的地道就像是一张怪兽的嘴巴,正在慢慢地合拢,地道消失的墙壁上,突然闪过了几个血红的大字:“尔等已死。”

“这是什么意思?”岳风瞧得纳闷。

“这话是说……”依依长长吐一口气,“你们已经死了!”

“大言不惭。”岳风转眼看去,这里空间广大,就像是一个宏伟的神殿。环形的墙壁上布满了神龛,共有九层之多,龛里端坐了许多金色的神像,尖嘴凸腮,手持雷槌,全是雷公邓震的样子,每一尊雷公像都神态不同,有的双手合十,有的托腮沉思,还有的高举雷槌,表情十分愤怒。

天秀身前的幻身慢慢变淡,终于消失,她摇了摇头,忽道:“这儿不能使用幻身。”

申屠南一听,也召出“青眼白蝠”,白蝙蝠刚刚现身,即又慢慢地淡去,他忍不住叫了起来:“这是怎么回事?”天秀淡淡说道:“雷公电母的道阶比我们高。”

大殿里沉寂得可怕,鲁同心里发毛,说道:“表姐,地图上写了入口在哪儿吗?”天秀盯着藏宝图,说道:“上面只写了八个字,雷公金人,不动之动,其他什么提示也没有。”

岳风说:“雷公金人,就是指这些神像吧?”

“废话。”天秀看他一眼,眼里透出一丝不屑。

依依心里作恼,用心语说:“这个假正经女人真讨厌,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不就是有个天尊老爹么?有什么了不起的。”

这时鲁同左瞧右看,忽地叫道:“哎呀,这些金人怎么看着我们?”众人听他一说,纷纷注目看去,果然,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些雷公金人,纷纷转过头,两只眼睛死死盯着一群入侵者,只不过眼珠所在的地方,全是木木呆呆,全无生气。

这目光越是呆板无神,越是叫人心生恐惧。依依下意识握紧岳风的手掌,向他靠近了一些。

“鲁同。”天秀轻声说道,“到我的身边来。”

“干吗?”那小子两眼一翻。

“这儿不太对劲。”天秀有点儿恼火,“你要不怕死,那就不用过来。”

鲁同嘀嘀咕咕,站到她的身边,才走几步,忽听身后传来笃笃声响,天秀瞧着他的背后,脸上闪过一丝惊讶。

鲁同听那声音,只觉头皮发麻,一回头,只见一尊雷公金人离开了神龛,伫立在数丈以外,两只死呆呆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啊。”鲁同惊骇欲绝,想也不想,抽出符笔,叫声,“烈焰神锋。”一道“神火符”飞出,正中金人面孔。

“别……”天秀万万料不到表弟这样鲁莽,想要阻止,也已经来不及了,只见火光四溅,火焰射中金人的面孔,鼓囊囊的左腮,登时开始熔化,就在这时,金人的眼珠骨碌一转,面庞突然扭曲,流露出一股凶狠的神情。

第八十一章 雷公金人

“呱!”金人张开尖凸的大嘴,发出一声凄厉的嚎叫,那声音像是鸟叫,可又掺杂了金铁交鸣的锐响,像是一把钢锥,要把人的脑门刺穿。

“呱呱呱!”神殿里的应和声此起彼落、连绵不绝,这叫声好比百箭齐发,地面上的众人,忍不住纷纷捂住了耳朵。

咚,一声闷响,岳风应声看去,只见一个金人左膝弯曲,从数丈高的神龛上跳了下来,金人抬起头来,表情阴鸷。紧跟着,墙上的金人纷纷跳出神龛,落到地面,身体沉重异常,直叫地皮微微颤动。

底层神龛的金人也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每一尊金人都七尺来高,面容要么阴鸷,要么愤怒,手握尖利的雷槌,大踏步走了过来,脚步声咚咚作响,每一步都仿佛踩在众人的心坎上。

“烈焰神锋。”英剑华最先忍耐不住,挥笔发出“神火符”,一溜火光飞出,正中一个金人的心口,登时贯穿了胸膛,露出了一个镕金流火的大洞。

岳风心里羡慕,正要叫好,可是“好”字还没出口,忽地堵在了嗓子眼上。

胸口洞穿的金人,并没有因此倒下,它木无表情,仍是徐徐走来,脚步异常沉重,忽地高高举起雷槌,尽力划了一个圆,带着锐利风声,向着英剑华的头顶落下。

英剑华像是陷入了一场噩梦,站在那儿目定口呆,望着巨槌落下,居然忘了躲闪。

“叮。”一道白光闪过,金人的手臂断成了两截,握着雷槌的小臂向后飞出,重重砸在墙上,剩下的半截手臂呼啸落下,距离黄脸女的脑袋不过一尺。

英剑华如梦方醒,慌忙纵身后退,回头看去,天秀收回符笔,向右边轻轻一勾,笔尖带起一溜白光,将一尊冲近的金人拦腰切成两段,上半截向后倾倒,砸得地皮一阵阵发抖。

“呱呱……”刺耳的尖叫声响彻大厅,金人们一扫迟缓,身手突然变快,向着入侵者发起冲锋。

“太白无锋。”申屠南发出一声怪叫,“金刀符”冲出笔尖,将一个金人的手臂切断。

“冰魄出云!”古太林铠甲上身,双刀弹出,划出两道光弧,一刀砍断了一个金人手掌,另一刀架住了一个金人的雷槌,冷不防一只金晃晃大脚闪电飞来,当的一声,踢中了他的大腿,神形甲向内凹陷,古太林闷哼一声,仰头向后飞出,重重摔在地上。金人一拥而上,拳脚雷槌齐下。

“风雪轮回。”古太林后背着地,原地疯转,双刀贴地横扫,一转眼,斩断了七八条金晃晃的小腿。金人失去平衡,纷纷摔倒在地,古太林趁乱冲出重围,扑地一声展开翅膀,跳到空中,他自以为得计,心想金人不能飞行,这一下肯定没辙。

正想着,还不及回头细看,就听下方传来拍翅的声音,低头一看,几乎忘了呼吸,三只金人后背长出金色的巨翅,来势如风,向他扑来。

古太林心往下沉,大喝一声:“双月凌日”,奋力抡起锯齿双刀,卷起一股寒流,劈向冲来的金人,只听叮叮声连绵不绝,一个金人断了手,一个断了翅膀,直愣愣摔了下去,还有一个掉了脑袋,但压根儿不受影响,无头的身躯仍向古太林扑来,古太林一刀隔开它的雷槌,大喝一声:“凝血枪。”脚尖飞出,当的一声踢中金人的心口,金人胸口下陷,向后连连翻滚,古太林但觉趾骨一阵奇痛,忽听呱呱连声,低头看去,暗暗叫苦,更多的金人长出了翅膀,势如狂风,向他飞来。

岳风也陷入了重围,金人将他和依依团团围住。依依连声锐喝,笔尖金光飞出,“金刀符”所过,叮叮当当。金人手脚折断,头颅乱滚,尽管断手残腿,来势依旧凶猛,即便倒在地上,也不断用手来抓两人的双腿。

“天霜秋叶舞。”岳风面对扑来的金人,跳起了死亡之舞。

这一次,他腾出了双手,威力更胜一筹,手脚吞吐如电,带起凄厉的风声,他的灵觉向四周蔓延,每一记扫腿,每一记挥掌,无不精准地扫中金人的手脚,脚尖与掌缘与空气摩擦,画出一道道灼热的曲线,曲线完美地交织在一起,织成了一张无法突破的大网,金人一个个飞了出去,手脚残肢漫天飞舞,金灿灿的颜色,仿佛深秋里飘零无助的落叶。

依依没想到岳风练成了这么厉害的体术,心里真是又惊又喜。她转眼看去,天秀的身法又飘忽,又轻盈,像是一团流光,在金人的阵势中恣意穿行,任何阻拦对她来说都形同虚设,她的笔尖轻轻飞舞,带出一道雪白光亮的“天剑符”,白光卷来荡去,快如一道闪电,所过金人手残脚断,咚咚咚摔倒在地。

这一场激战,持续了足足半个时辰,偌大的大厅里,再也没有一个完整的金人,地上躺满了金人残损的肢体,尽管扭曲弹动,可是早已失去了原有的威力。

当,天上掉下一具金人,摔在地上,拦腰断成两截。古太林飘然落地,收起翅膀,呼呼喘气,目光扫过满地的金人,心里说不出的得意,冷笑说道:“破铜烂铁,不堪一击。”

“是啊。”鲁同也笑着说,“这个雷公金人实在稀松平常,遇上了我们,就跟泥娃娃差不多。”一甩符笔,笔尖射出一道匹练似的金光,掠过空中,嗖嗖作响。

他耀武扬威,意犹未尽,转眼看向天秀,剧烈交锋以后,女子白嫩的面颊上红晕不退,像是染了一层薄薄的胭脂,粉红雪白,格外动人。她皱着眉头,仿佛沉思,鲁同忍不住问道:“表姐,你想什么.

天秀摇了摇头,轻声说:“不太对劲。”

“什么不对?”鲁同问道。

“这些金人太弱了。”天秀说到这儿,轻轻摇了摇头,“也许是我想多了。”

“你当然想多了。”鲁同咕哝说道,“出路究竟在哪儿?不动之动,这个电母真不爽快,说得不清不楚的,不是故意为难人吗?”说着心烦意乱,一脚踢中了地上的一条金色断臂,断臂飞了出去,当啷一声,撞上了墙壁。

声音清亮刺耳,岳风只觉心头一跳,隐隐感觉一丝不妙,忽见天秀也抬起头来,盯着神殿的穹顶。

就在这时,哧溜一声,屋顶上出现了一道明亮的电光,电光顺着墙壁急速下行,沿途分成了千丝万缕,纷纷钻进了地上的金人残躯。刹那间,就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操纵,残肢断臂纷纷跳起,寻找其他部分,叮叮当当地拼接起来。一眨眼的工夫,一个个雷公金人拼接成形,头颅完好,手脚齐全,从头到脚萦绕刺眼的电光。

众人千辛万苦打垮的金人,转眼之间,全都恢复了原状,一股肃杀之气弥漫大殿,比起刚才浓烈了十倍。

望着面前阵容整肃,杀气腾腾的雷公神像,众人的心里无不涌起一股寒意,鲁同的牙关得得作响,结结巴巴地说:“表姐,这个,这个怎么回事?”

“雷公金人会无限重生。”天秀解开了心中的疑问,轻轻吐了一口气,“直到把我们杀死为止。”

鲁同脸色惨白:“那怎么办?”

“这一个机关,以我们的道力,根本不可能破解。除非明白‘不动之动’的奥妙,找到电母留下的后门。”

天秀话没说完,金人身上的电光消失了,纷纷抬起头来,表情阴狠凶残。

“呱!”一尊金人发出了凄厉的长叫,仿佛冲锋的号角,金人呼啸着冲了上来。

“天霜秋叶舞。”岳风的左脚闪电劈出,扫中了一个金人的脖子,可是这一次,金人的头颅并没有断掉,倾尽全力的一脚,不过将它的脖子斩断了一半。它的身子受了冲击,只是向后一仰,反倒是岳风的腿骨隐隐生痛。但他不敢乱了武舞的节奏,左脚闪电收回,右脚旋风踢出,扫中一个金人的大腿,金人晃了一下,中腿的地方,没有齐根而断,只是多了一道深痕。

岳风的心里微微一乱,出腿的节奏也稍稍混乱,金人逮住时机,右手闪电落下,尖锐的雷槌,砸向岳风的膝盖。

对方如此之快,岳风心中一凉,想要收脚,已是来不及了。这时左边火光一闪,金人的雷槌熔化了一半,槌柄贴着膝盖擦过,岳风痛得咝咝吸气。但这一下,他赢得了时间,收回右腿,左腿扫出,再一次扫中金人的大腿。前后两腿击中了同一个地方,当啷一声,金人大腿折断,横着摔倒在地。

岳风来不及高兴,忽听依依一声惨哼,转眼看去,少女踉踉跄跄,捂着左肩向他怀里退来。原来,她刚才发出“神火符”,烧毁了雷槌,救了岳风的膝盖,自己却因此露出了破绽,肩头挨了金人一击,血染衣襟,脸上流露出一丝痛苦。

第八十二章 冰火同炉

岳风一把将她抱住,仓皇躲开金人,刹那间,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逃。”

念头一起,他转身就跑,身后的金人紧追不舍,有的地上狂奔,有的背生双翅,从天上扑了下来。

“这些金人变了。”依依眉头拧起,咬牙说道,“快了,强了,‘金刀符’根本砍不进去……”

话音未落,忽听一声女子的惨叫,依依转眼看去,英剑华半身是血,右臂软软垂下,几乎齐肩而断,只有少许皮肉和骨骼相连。周围的金人冷酷无情,着着紧逼,英剑华闪身之际,踉跄摔倒在地,金人铁脚落下,踩向她的脑袋,依依吓得垂下眼皮,几乎不忍再看,这时一道白光闪过,金人的小腿齐膝而断,当啷一声摔出老远。

依依定眼细看,天秀从金人阵中穿了出来,笔尖白光飞舞,所过残肢乱飞,金人叮呤当啷,纷纷摔倒在地。

“好厉害的‘天剑符’。”依依尽管不太情愿,也不由暗暗叫了一声好。正想着,金人前后堵截,又将两人团团围住。依依不愿拖累岳风,忍痛挣开他的怀抱,挥舞符笔上前迎战。

一如天秀所说,这些金人不止是可以重生,还会根据闯入者的实力,不断地变快变强,重生一次,变强一次,直到将闯入者杀光为止。

岳风全力使出“天霜秋叶舞”,仅能将金人踢得东倒西歪,别说加以摧毁,击倒它们也不容易,加上还要护住依依,一不留神,左腿挨了一记雷槌,登时痛彻骨髓,几乎摔了出去。

“蠢材。”阳太昊的声音忽地传来,“火克金,用‘火印神雨’。”

岳风恍然大悟,连骂自己糊涂,大喝一声,拳脚齐出,水意融合了火势,化为急速旋转的火焰螺旋。

“火漩涡”呼啸而出,金人一遭击中,身子立刻变得迟钝,外面看不出伤痕,可是火漩涡的劲力经久不衰,一旦钻入体内,很久也不会消失。金人体内的玄金之气受了克制,不但动作变慢,就连出手的力量也衰弱了不少。

岳风出手之快,仿佛漫天火雨,身子化为了一团热腾腾的雾气,捉摸不定,把握不了,金人的拳脚、雷槌纷纷落空,少年快到一定地步,身后拖出一串淡淡的残影,绕着依依旋风急转。

依依看得眼花缭乱,只觉岳风真的变成了一股热风,缠缠绕绕,守护左右。她的心思灵巧,很快明白过来,趁着金人虚弱,接连发出“金刀符”,切断它们的腿脚,使其倒地不起。

“天火燎原。”娇喝声突然响起,一团火球冲天而起,顷刻间翻滚激荡,变大变亮,威势赫赫,仿佛一团夺目的骄阳。

依依定眼看去,天秀脚踩冰蓝色的剑光,一手提着鲁同,一手高举符笔,面如冰霜,神情冷肃,笔尖一缕火光,连接头顶的火球。

鲁同半身是血,四肢下垂,完全不知是死是活,依依暗自猜想,一定又是鲁同受了重创,激怒了天秀,女子不顾一切,使出了“九阳焚天符”。

她心叫不好,这里空间狭小,使出这种强大的火符,必会将这一座神殿变成镕金化石的洪炉。即便摧毁了金人,屋子里的道者也全都别想活命。

这念头刚刚闪过,大火球无声爆炸,数百团火球射向四方,每一团火球,裹住了一尊金人,火焰融化金属,发出了一股刺鼻的气味儿。

神殿里通红一片,气温急剧升高,岳风和依依慌忙躲开熔化的金人,依依不断发出“寒冰符”,抵消扑面涌来的热浪,可是杯水车薪,冰冷的白气刚刚出现,立刻就被热浪化为了乌有,比起旱魃之窟,这儿的高温更加致命。

正绝望,嗖的一声急响,一道冰蓝色光华从上方飞过,一股奇寒涌来,蒸腾的热气化为了缕缕的霜痕。岳风、依依如堕冰窟,四周白茫茫一片,几乎看不见任何东西,唯有一道冰蓝色的光华,在浓白的雾气中忽隐忽现。

“我知道了。”依依望着那一道冰色神光,拍手叫道,“那是玄凌剑。”

“玄凌剑?”岳风茫然不解。

“那是一口九品神剑,由水神玄冥的后代,上古的铸剑名师玄凌锻造。为了铸造这一口剑,玄凌深入北溟海底的玄冰层里,花了三年时光,费尽毕生心血。这口剑铸成以后,含有玄冰精气,可以冻结万物,传说剑成以后,玄凌太过虚弱,敌不过剑上的寒气,浑身血液凝结而死,成了第一个剑下亡魂。”

“啊。”岳风心生惋惜,“死在自己铸的剑下,那未免太凄惨。”

“小狐狸道听途说、不知所谓。”阳太昊冷冷说道,“玄冰精气再强烈,一年两年也就散了,怎么可能维系数万年的时光?”

依依不服道:“那你说是怎么回事?”

“玄凌那老东西不是什么善类。他深入北溟海底,不是采集玄冰精气,而是捕捉冰妖,夺取冰妖的魂魄,封禁在玄凌剑里。据我所知,那一次铸剑,几乎让北溟海的冰妖灭绝,这一口剑里,封禁了九千九百九十九只冰妖的精魂,所以历经万古,仍可冻结万物。只是冰妖死得太惨,一股怨恨之气缠绵不去,把玄凌剑变成了一口大凶之剑,只有极少数先天纯阴之体的女道者可以驾驭。要不然,不但发挥不了神剑的威力,还得分出精力抗拒剑上的寒气。玄凌不知就里,妄图驾驭此剑,结果活活冻死,传为千古笑谈。”

依依听得发呆,这一番话,与她所知所闻大相径庭,但从屠妖者口中说出,又不容她不信,一时越想越气,怒道:“你们这些道者真是自私自利,为了一把剑,居然害死那么多生灵,难怪蓬尾祖师要跟你们作战。”

“玄凌的做法,我也不怎么瞧得上。”阳太昊漫不经意地说,“有本事,就凭一己之力威震群妖,借妖怪之魂练剑,哼,真他妈的丢人现眼。”

依依一听,更加气恼,正想嘲讽老头儿两句,突然一阵风吹过,白雾消散,大厅里一片清朗。岳风一眼扫去,大为吃惊,大殿里的金人经历了火熔冰冻,一个个失去了活力,奇形怪状,呆若木鸡,有的双手与身子熔铸在一起,有的双腿连成了一片,更有的半身熔化,与地面紧紧相连,乍一看去,就像是一群刚刚经历了火灾的蜡像。

看见这幅景象,岳风明白了天秀的手法。女道者先用“九阳焚天符”熔化金人,就在金人熔化、气温升高的一刻,利用“玄凌剑”的寒气,造成金人的急速冻结。这样的乍冷乍热,即使百炼精钢,也是难以承受,金人不但面目全非,四肢熔铸一团,体内的玄金之气更是大受破坏,变成了一群不能动弹的死物。

再看其他人等,岳风又是一惊,申屠南断了左腿,英剑华丢了右手,鲁同的小腹开了一口大洞,鲜血把胸腹染得通红,古太林躺在地上哼哼,铠甲像是被几十个铁匠轮番砸过,坑坑洼洼,惨不忍睹。短短一阵工夫,这群人居然变成这副德行,难怪天秀要甘冒奇险,使用强力火符,岳风要不是受到阳太昊的点醒,紧要关头使出“火印神雨”,恐怕结果也好不到哪儿去。

天秀忙着给众人疗伤,不一会儿,丢手的长出手来,断腿的结好腿骨,鲁同的创口平复如初,古太林也挣扎起来,运气修复受损的铠甲。

岳风担心依依,忍不住问道:“你的伤怎么样?”依依摇了摇头,含笑说道:“不碍事,这会儿已经好了。我们狐神后裔,自愈力胜过常人,只要不是伤及魂魄,无论外伤内伤,很快就会痊愈。”岳风想起古墓里的情形,依依多次受伤,都是很快痊愈,不由松了一口气,慢慢放下心来。

这时神殿里又是一亮。岳风抬眼看去,又一道闪电出现在了大厅的穹顶,刺啦一声,电光分流,化为千百电蛇,窜向满地的金人。电流所过,金人忽又蠕动起来,一个个摇头扭腰,尽力想要分开熔铸在一处的躯体。众人见这情形,无不面如死灰,上一次金人重生,已经杀得他们丢盔弃甲,这一次重生,肯定更加厉害,恐怕落到最后,除了天秀以外,无人能在这一轮交锋中幸存。

岳风也觉冰冷透心,忍不住叫道:“天秀姑娘。”天秀盯着金人,目透忧色,应声回头看来,见是岳风,目光一冷,淡淡说道:“什么事?”

“不动之动,究竟是什么意思?”岳风问道。

天秀摇头说:“我还没想明白。”

“等你想明白,人都死光了。”依依忍不住出言讥讽。天秀看她一眼,冷冷说道:“好啊,你那么聪明,你说‘不动之动’是什么意思?”

第八十三章 不动之动

依依一愣,轻轻哼了一声,说道:“我哪有你聪明,我老爹又不是天尊,我的眼睛又没长在头顶上面,只会看着天上,从来瞧不见地面。”

天秀一皱眉,说道:“你这小女孩,怎么尽说孩子话?”依依一听这话,心头火起,怒道:“你说谁是小女孩,有胆量,大家把衣服脱了比比看。”

几个男人一听,都是心头一跳,看着两个女子,不由得口干舌燥,浑身发热。

天秀的脸色红了又白,咬了咬下唇,怒哼一声,说道:“我懒得理你。”依依占了上风,面露笑容,申屠南和古太林双双露出了失望的神气。

说话的当儿,穹顶电光闪闪,电流不断涌入金人,金人修复更快,之前熔毁的地方,也慢慢地回复到了原状。

众人呆呆望着,均是束手无策,眼看金人复原,那感觉就像是等待死亡。

“我明白了。”岳风忽一抬头,双眉舒展开来,“不动之动的“动”,指的都是金人,这个大殿里面,一定还有一尊不动的金人。”

“不动金人?”众人都是一呆,目光纷纷扫向四壁,依依眼尖,忽地大声叫道:“在那儿!”

众人应声看去,接近穹顶的第九层,其中一个神龛,一尊金人端然静坐,纹丝不动。一行人恍然大悟,正如岳风所说,这座神殿的里面,有一尊不动的金人,这一个例外,就是电母所留的后门。

“飞上去。”天秀挽起鲁同,纵起飞剑,几乎就在同时,神殿里响起一声凄厉的号叫,众人转眼看去,十多尊金人恢复了原状,背生双翅,冲天而起,手里的雷槌射出夺目的闪电,刺向空中的天秀。

天秀一抖符笔,笔尖跳出一团白光,闪电射中光团,纷纷四面弹开。但金人神速过人,一眨眼,已经将她围在中间。天秀的笔尖射出一道白光,仿佛灵蛇摆尾,叮叮叮扫过金人。出乎她的意料,金人的身上,不过多了几道浅浅的痕迹,之前无坚不摧的“天剑符”,突然之间,失去了效力。

这一次浴火重生,雷公金人,变得更加强悍。

所有人的心中,全都涌起无比的恐惧,申屠南首先纵起飞轮,趁着天秀被围,拼命冲向那一尊不动金人。紧跟着,英剑华、古太林也先后飞到天上,叮叮叮之声不绝,金人们纷纷冲天而起,金色的巨翅,仿佛一片片金色的祥云,刹那间遮蔽了天空,将天上的众人全数淹没。

依依本已跳上了细柳剑,向着岳风招手,但岳风一动不动,只是望着天空,摇头说:“不能飞。”

“为什么?”依依话一出口,很快明白过来,地面上空空荡荡,几乎所有的金人,全都飞到了天上。

半空中亮起刺眼的火光,天秀再一次使出了“九阳焚天符”,火球漫天飞舞,金人被火光笼罩,凌空挣扎怪叫,形如火魔狂舞。

突然间,穹顶上噼噼啪啪,千百道闪电从天而降,一丝不落,射入了金人的躯体。电光连接不断,交织成了一张苍白可怕的大网。一时间,仿佛有一个藏身屋顶的傀儡师,以闪电为丝线,操纵漫天的金人,金人刚刚熔化凝固,又马上恢复了活力,刚一恢复活力,又被冰与火重重围困。

到了这个地步,这一场搏斗,变成了道力的较量,一边是天尊之女,道者世界的不世天才,一边是雷电之主,威震万古的雷公电母,后者虽死犹生,留下的机关牢不可破,借用天电的神威,生发出无穷无尽的威力,天秀纵然道力高深,也是相形见拙,用不了多久,就会走向败亡。

熔化的金汁,火雨似的滴落下来,天上金人的攻势,却是更加猛烈。

“怎么办?”依依目定口呆。

“爬上去。”岳风指着墙壁,依依凝目一看,墙壁的一角,不知为何缘故,居然露出了一个空隙,如果没有意外,可以避开天上的金人,偷偷地爬上穹顶。

岳风二话不说,攀着神龛向上爬去,依依收起飞剑,跟在一边,热浪、寒气、电流,在二人的身边纵横激荡,两人的心子突突乱跳,感觉身边风声来去,金人时刻都会扑来.

但这情形并未出现。原来,金人重生一次,就会汲取上一次失败的教训,针对敌人的特点,变得更加强大。上一次的失败,全是因为天秀,所以,这一次重生,它们把一切攻势都压在了女道者身上,知道只要击倒了天秀,其他的入侵者不足为虑。

天秀一旦起飞,金人也飞到空中,集结成阵,围攻女子。申屠南三人陷在阵里,不过是受了女子的牵连。岳风、依依身在地面,反而逃过了一劫,可是,只要天秀失败,金人腾出手来,两人依旧难逃一死,所以当务之急,必须找到那一尊不动金人。

骤冷骤热,交替来回,岳风只觉手脚发软,身心虚脱,身边的依依也传来沉重的喘息,这样环境中间,如果再呆一阵,两人就算侥幸活命,也必定会生出一场大病。岳风举目望去,周围电光火焰,闪烁不定,白气茫茫,忽聚忽散,即使金人就在身边,那也是很难看见。

“开穴引风。”依依轻叫一声,引来一阵狂风,吹散了身边的白雾,岳风抬眼一看,惊喜地发现,那一尊金人,就在左手上方。他伸出一手,挽住依依嫩白的小手,两人同时发力,向上一纵,爬到了金人身边。

“下面、下面怎么办。”依依脸色发白,口唇青紫,说出话来,也是哆哆嗦嗦。

“不动之动。”岳风盯着金人,喃喃说道,“我们得让它动起来?”

“怎么动?”

“推它。”岳风奋起神力,推了一下,金人纹丝不动,他一皱眉头,忽道:“转它。”双手抱住金人,使劲一转,金人的下方,传来细微的鸣响。突然间,岳风感觉手下的雷公坐像转动起来。

依依听到声音,来也帮忙,两人齐心协力,将金人转了两个整圆,就在这时,只听轰隆一声巨响,穹顶的闪电忽地消失,漫天的金人四面飞散,仿佛归巢的鸟儿,纷纷钻进了神龛,收起翅膀,站的,坐的,全如进塔之前,一一恢复了原样。

轰隆声连绵不绝,地面应声开裂,出现了一道狭窄的门户,门内一道石阶,若有若无,向下延伸。

神殿里忽地安静了下来,天上清清朗朗,仿佛刚才的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岳风一眼看去,天上只剩下了四个人。天秀一手挽着鲁同,仿佛出水芙蓉,满头青丝湿漉漉的,身上的汗水浸湿衣衫,一丝不落地勾勒出销魂惹火的曲线。申屠南无精打采,身上羽衣残破,处处都是灼烧痕迹,古太林一张脸灰白如死,浑身簌簌发抖,他占了铠甲的便宜,“冰猊甲”自具寒气,刚才冰火交织,古太林没有受到火伤,可是寒气郁结,让他吃足了苦头。

英剑华不知去向,岳风低头看去,地面的一角,躺着一具残破的躯体。

“华姐。”鲁同发出一声尖叫,纵起飞剑,落到地上,翻过那具残躯,黄脸女脸色死灰,早已经没了生气。

“表姐……”鲁同回过头,冲着身后天秀叫道,“你快救救她。”

天秀神色凄然,苦笑一下,摇头说:“小同,节哀吧,她,已经死了。”

鲁同像是挨了电击,浑身一颤,下意识放下手里的尸体,呆呆望着英剑华的面庞,喃喃说道:“她死了,死了……”突然间,他发出一声尖叫,跳了起来,大声叫喊,“我要离开这里,我要回家!”

“来不及了。”天秀轻轻摇头,“藏宝图上写得很清楚,一入宝库,有进无退,一旦进了这儿,我们就得走到底。”

鲁同呆呆地看了她一会儿,两行眼泪流了下来,抽抽搭搭地说:“我以为、我以为这件事很容易。”

天秀看着他,眼神十分复杂,苦笑说:“小同,你以前做事,从来一遇困难,立刻向后退缩,只想寻找捷径。但这一次,你没得选择,要想得到天道者的宝藏,就得克服难以想象的困难。”她一挥笔,笔尖射出火光,正中尸体,尸体熊熊燃烧,化为了一堆灰烬。

天秀取出一个小小的玉匣,笔尖一挥,骨灰流入匣中。女道者合上匣子,注视了一会儿,眼里闪过一丝苦涩。她伸出素白的手,扶起哭泣的鲁同,轻声说:“来吧,我们去下一层。”鲁同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泪人儿似的,跟在天秀身后,两只脚就像是拖了两袋沉重的沙土。

“真是窝囊废。”依依望着鲁同,打心眼儿感觉鄙夷,挽住岳风说,“下去吧。”

岳风苦笑一下,搂住少女腰肢,驭剑落到地面。两人顺着石阶,走了不到二十步,光亮入眼,来到一块空地。半空中照例燃着一盏符灯,接着灯光,依依一眼看去,忽然“啊”的一声,轻轻叫了起来,岳风奇怪道:“你叫什么?”

第八十四章 霹雳蛇

依依捂着小嘴,手指前方,岳风顺着手指看去,也是浑身一颤,几乎叫出声来。就在十丈远处,横亘着一个巨大的蛇头,蛇的下颌贴着地面,头顶却几乎碰着高高的穹顶。

巨蛇双眼紧闭,仿佛正在沉睡,从蛇头以下,长长的蛇身环绕塔身,盘了足足两圈,可是依照岳风的估量,这儿躯体,还不足巨蛇身长的一半,可是只见蛇头,不见蛇尾,另一半蛇身,不知去了哪里。

“这是什么蛇?”鲁同的声音有气没力,那样子似乎快要死掉。古太林与申屠南紧紧挨在一块儿,四只眼睛直勾勾盯着蛇头,脸上肌肉抖动,不住咽下唾沫,看他们的样子,仿佛这一条巨蛇,随时都会苏醒。

“这是霹雳蛇。”天秀望着大蛇,发出一声浩叹,“这条蛇,就是电母手中握着的那一条。”

“什么?”鲁同失声惊叫,叫声刚一出口,忙又伸手堵了回去,转眼看去,所有人都瞪眼看他。鲁同又羞又怕,盯着那蛇看了半晌,蛇眼紧闭如故,并未因此惊醒,这才松一口气,颤声说道,“电母不是死了几万了么?”

“她是道者,寿命不过百年。”天秀轻声说,“霹雳蛇是妖怪,蛇妖如果选择休眠,活上几万年,也不是什么难事。”

“这条蛇,真、真的活着?”鲁同的腿肚子一阵发软。

“活着。”天秀轻轻点头,“我能感觉到它体内的生机,很微弱,也很清晰。”

“可是,可是它吃什么?”

“霹雳蛇以闪电为食,雷塔日复一日吸纳闪电,养活一条霹雳蛇绰绰有余,你看它的体型,大得异乎寻常,可见这数万年来,它也没有闲着。”

“数万年的妖力?”申屠南呻吟起来,“如果醒过来……”

“我们都得死。”天秀轻轻呼出一口气。

鲁同吓得身子一缩,眼泪又流了出来,依依一边瞧着,暗骂一声“窝囊废”,忽地扬声说道:“喂,假正经女人?”

天秀愣了一下:“你叫我?”依依冷笑一声,说道:“是呀,现如今,除了你跟我,还有谁是女人?”

“可你叫我什么?”天秀双眉一挑,眼里透出愠怒。

“你不是假正经女人吗?”依依笑嘻嘻说道,“装得一本正经,却练了那么风骚的幻身。”

“大胆。”天秀低声锐喝,目透寒光,手一抖,符笔到了指尖。岳风害怕依依吃亏,慌忙拦在小狐女的前面,叫道:“有话好说,先别动手。”

“岳风,谁要你多事,你让开,我才不怕她呢。”依依自幼骄纵惯了,根本不知道天高地厚,伸手去推岳风,岳风使出“木生”,脚下纹丝不动。

天秀盯了岳风一会儿,眼里的寒气慢慢消退,收起符笔说道:“算了,我不跟小女孩儿一般见识。”

“谁是小女孩儿。”依依怒道,“有本事,大家脱光了比比,看谁的胸更大,谁的臀部更翘。”

这话一出,塔里鸦雀无声,古太林、申屠南直勾勾望着两个女人,看看这个,又瞅瞅那个,四道色迷迷的目光,不离上下两处,四股鼻血无声无息,从两人的鼻孔里流了出来。

天秀俏脸通红,一抹红晕顺着耳根向下,将她修长的玉颈浸染得如火如霞。女道者望着小狐女,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依依嘴角含笑,眼里挑衅十足,她吃准了天秀宁可认输,也不敢跟她比赛。退一步来说,就算要比,她也不怕,大不了变成苏媚烟的样子,骚女人身材惊人,纵不能胜过天秀,也足以平分秋色。

这赌局根本稳赢不输,所以依依十分放心,气势越发高涨,压得天秀不胜气短。她出身名门,有生以来,处处受人尊崇,从未遇上过这样的对手,若是男人还好,她顶多狠狠教训一顿。对方偏偏又是个绝色少女,如果跟她一般见识,倒好像是有意与她比美斗艳。卖弄色相,是天秀最为厌恶的事情,眼看男人们目光猥亵,她的芳心一乱,下意识握住领口,紧了紧衣襟。

岳风有点儿看不下去,咳嗽一声,说道:“依依,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胡闹?”依依看他一眼,冷笑说:“你还好意思劝我,你看你鼻子里流的什么?”岳风吃了一惊,伸手去抹,可是没有鼻血,这才知道上当,依依早已笑弯了腰。她咬着下唇,盯着岳风嗔笑:“别当我不知道你的鬼心眼儿,你巴不得假正经女人脱光了给你看。”天秀听了这话,那张脸好有一看。

“行了,行了。”岳风目透怒色,“依依,你再胡闹,我真的生气了。”依依见他动了真怒,扁了扁小嘴,轻轻哼了一声,说道:“全是假正经。”

岳风深吸一口气,转向天秀说:“天秀小姐,你别生气,大家进了这儿,理应同舟共济,我这个朋友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天秀得他解了窘境,心里暗暗感激,长长松一口气,正要转身,忽听依依又叫:“假正经女人,我的话还没说完呢,既然是同舟共济,你一个人霸着藏宝图,也太不公平了吧?”

她说出了申屠南的心声,后者看她一眼,满脸都是感激。

天秀轻轻一皱眉头,说道:“闹了半天,你要这个?”取出图来,丢给依依,“给你。”

依依喜滋滋接过,仔细一瞧,只见影塔第二层上,写着一行小字:“蛇口进,蛇口出,三刻为限,不可使用法术。”小字后面,还有一行弯弯曲曲、形似蝌蚪的文字。

依依瞧得糊涂,小声嘀咕:“这是什么意思?”

“很简单。”天秀冷冷说道,“通往下一层的通道,就是这条霹雳蛇。”

“什么?”依依轻轻惊叫起来,“你是说,我们,我们要从蛇肚子里通过?”

天秀轻轻点了点头,其他人无不脸色大变,鲁同蹲了下来,呜呜哭道:“表姐,我要回家。”

“站起来。”天秀没好气说道,“看一看你的身后。”鲁同回头一看,来时的地道消失了,只见浑然天成的一面墙壁,鲁同更加绝望,一跤坐在地上,哭得伤心伤意。

“为什么是蛇口出,不是蛇尾出?”岳风望着字迹,十分不解。

“你看见过山谷里电母的雕像吗?她手里的霹雳蛇是一条有头无尾的双头蛇。”天秀对岳风的态度有所改观,语气无意间也柔和了少许,“这里只有一个头,另一个头应该在第三层。这个头是入口,那一个头是出口。不过,地图上说,我们必须在三刻钟以内穿过霹雳的身体。”

“超过三刻钟呢?”鲁同忍不住问道。

“超过三刻钟……”天秀深深吸一口气,“我们就会永远留在霹雳的肚子里。”

“你只管编吧。”依依又惊又怕,忍不住反唇相讥,“这条蛇在休眠,你用什么法儿让它张嘴?难道说,让它醒过来?”

“我说了,它醒过来,我们都得死。”天秀漫不经意地说,“霹雳在雷塔里潜修了数万年,妖力之强,胜似九品妖王,它守在这儿,除了少数的天道者,几乎没有人可以通过。这本是不能破解的难关,好在电母事先留了一手,她让霹雳永久休眠,如果有人强行通过,惊醒霹雳,当然是自讨苦吃,如果依照她的法子,就能兵不血刃,安然通过。”她顿了顿,“你看见地图上的咒语了吗?”

依依迟疑一下,说道:“你说这一行怪字。”

“那是蛇语。”天秀冷冷说,“你认识么?”

“我……”依依又羞又气,忍不住转向申屠南,“喂,姓申屠的,你是电母的本家,你一定会蛇语是不是?”

“这个……”申屠南苦着脸挠头,支吾说,“我家的前代是有人精通蛇语,可是,我,唉,我没学好……”

“不会就是不会。”依依怒道,“什么叫没学好?”

“唉,我学得不好,万一念错了,把蛇叫醒了怎么办?”申屠南硬着头皮狡辩。

依依白他一眼,尽管娇嗔薄怒,也瞧得申屠南浑身酥软,咕嘟嘟咽了一口唾沫,恨不得一个虎扑,把这小妖精搂入怀里,叫她知道自己的厉害。

“假正经女人。”依依无法,只好说,“你会蛇语么?”

“不巧得很。”天秀看她一眼,淡淡说,“正好会一点儿。”

“装腔作势。”依依心里暗骂,可又别无他法,只好把图纸冲她一丢,“拿去,念错了,大家都完蛋。”

天秀接过图纸,扫了一眼,抬头注视巨蛇,突然间,口唇里发出咝咝之声,声音起伏变幻,十分富于节奏。

咒语念完,过了片刻,巨蛇的体内深处,传来一阵咕噜噜的怪声,就像是饥饿的人发出的肠胃鸣响,传入耳中,众人无不毛骨悚然。紧跟着,巨蛇蠕动了一下,蛇嘴像是尘封多年的大门,吱嘎嘎地慢慢打开,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喉洞,尖锐的蛇牙仿佛锋利的巨剑,一上一下,森然相对。

第八十五章 悸动

“呜……”鲁同呻吟起来,哀声叫道,“表姐,这一定是电母的圈套,她把我们骗了来,就是要喂她的霹雳蛇。”

“没有那回事。”天秀冷冷说,“真要喂霹雳蛇,一万个你也不够吃。”说完这话,大踏步走进了蛇口之门。

“我们也去。”岳风挽住依依,紧随其后,走进蛇口,脚下的蛇肉色泽粉红,踩上去软绵绵的极富弹性。

“好哇。”依依忽地掐他一把,在他耳边轻声骂道,“你害怕假正经女人遇上危险,所以急不可耐地钻进来?”

“你胡说什么?”岳风矢口否认,依依恨得牙痒,一口咬住他的耳垂,岳风吃痛,伸手去挠少女的腰肢,依依只觉奇痒,忍不住松了口,咯咯直笑。她反过手来,就要回挠,岳风急忙将她的双臂握住,小狐女趁势贴在他身上,火热的娇躯逼得岳风喘不过气来。

“别闹了。”天秀的声音冷冷传来,“从现在开始,你们的性命只有三刻钟。”

岳风一听这话,慌忙放手,谁知依依不退反进,柔软的双臂搂住他的腰肢,弹性过人的酥胸在他的胸口来回碾磨,娇软的嘴唇紧贴上来,不待岳风有所抗拒,舌头冲进了他的牙关,香滑的津液随之涌入,岳风只觉一股电流涌遍全身,脑子一空,忘乎所以,反手搂住依依,与她唇舌交缠,就在蛇口中激吻起来。

“唉,你们……”天秀的声音又气又急,仿佛一桶冷水,淋在岳风头上。他下意识推开依依,掉头看去,女道者站在不远处,粉脸含怒,一双水杏似的眼睛,透出深深的鄙夷。

岳风只觉双颊发烫,再看依依,小狐女若无其事,抿嘴直笑,岳风又羞又气,恨不得在她娇嫩的脸颊上狠拧两下,可那肌肤吹弹得破,有如柔丝一般光滑,岳风纵然有狠心,也没有下手的勇气。

忽听一声怒哼,岳风掉头看去,就在蛇牙下方,申屠南、古太林并肩站立,两个男子一脸恼怒,那看狰狞模样,恨不得把他撕成粉碎。鲁同缩在一边,看看岳风,又看看狐女,眼里尽是迷惑不解。

“别理他们。”依依拉住岳风的手,快步走向蛇口深处,经过天秀身边,小狐女冲她吐了吐舌头,做了一个鬼脸,气得女道者俏脸发白。

突然间,四周黑暗下来,岳风回头看去,心子往下一沉。那蛇口正在慢慢地闭合,如果真如鲁同所说,这是电母的一个圈套,那么接下来,这一行五人,全都别想活命。

眼看蛇口合拢,岳风感觉到了一丝死亡的气息。下一步会怎样,谁也不知道。

突然间,黑暗中出现了一点光亮,岳风心头一动,掉头看去,只见鲁同一脸呆相,举起符笔,笔尖上涌出一道“燃灯符”,明亮的符光,正在越来越亮。

“小同!”天秀失声惊呼,“快,收起符。”

鲁同呆呆问道:“为什么……”话没说完,一边的申屠南一把夺过符笔,咔嚓折成两段,鲁同尖声叫道:“我的笔……”古太林一把掐住他的脖子,怒声说道:“叫你妈的鬼,折了笔算你运气,他妈的搅屎棍子,我真想拧掉你的脑袋。”

“放下他。”天秀低声呵斥。古太林哼了一声,悻悻放开鲁同,就在这时,众人分明感觉,脚下的蛇体,出现了一阵轻微的颤抖,仿佛身处寒风之中,打了一个小小的冷噤。一阵说不出恐惧,就像是一道电流,从脚底涌起,一直冲上了众人的脑门。

依依禁不住靠近岳风,紧紧抓住他手,颤声说:“蛇,蛇在动呢。”岳风努力镇定下来,柔声说:“别怕,有我呢。”

“有点儿不太妙。”天秀的声音从黑暗中响起,“霹雳蛇受了惊动。”

“什么?”申屠南惊叫起来,“我们岂不是完蛋了?他妈的,鲁同,我要宰了你。”

“关我什么事?”鲁同嘟嘟囔囔,“我就是借一下光。”

“问题不在于借光。”天秀幽幽说道,“电母有言在先,蛇体之内,不能使用法术,你用了‘燃灯符’,违反了她的训诫,如果霹雳蛇因此苏醒,我们就是它现成的点心。”

“搅屎棍子。”古太林越听越气,捏起醋钵大的拳头,狠狠给了鲁同两拳,揍得那小子嗷嗷直叫。

“还闹。”依依忍不住叫道,“霹雳蛇真醒了,你打死他没用。”古太林停了手,呼呼只喘粗气,偌大的蛇体安静下来,腔腹里飘荡着鲁同低微的啜泣声。

每个人的心都悬在了高处,过了足足五秒钟,蛇体没有新的异动,天秀涩声说:“走吧,事到如今,只能一直走下去。”

众人无法,只好向前走去,脚下绵软软略带潮润,双脚踩在上面,原本十分舒服,可一想到这是霹雳蛇的肠胃,众人便觉浑身绷紧,汗毛一根根竖了起来。

“岳风。”依依用心语说道,“真奇怪,本想蛇肚子里一定臭烘烘的,怎么一点儿气味也没有?”

“它饿了几万年了。”岳风也用心语说道,“肚子早就空了。”

“唉。”依依轻轻叹了一口气,“岳风,我有点儿后悔了,早知道这么凶险,真不该叫你下来。”

“没什么。”岳风笑了笑,“如果不下来,你一定会后悔。大不了,我们死在一起。”

话没说完,忽觉依依的身子贴了过来,两条手臂温柔地缠住他的脖子,娇花似的双唇亲吻他的脸颊,一点一点,吻上了他的嘴唇。

这时漆黑一团,决无光亮,岳风的色胆无形间大大的膨胀。蛇口边的激吻,他本就意犹未尽,这时趁着黑暗,不由放开怀抱,热烈地回应少女,双手在娇软的身躯上放肆地游弋,指尖抚过软滑如丝的肌肤,怀里的女子发出微不可闻的低吟,娇躯轻轻战栗,俨然化为了一团跳动的火焰。一种异样的感觉冲入岳风脑海,整个人又软又轻,身子某个所在,几乎快要炸开。

“臭小子。”阳太昊的声音忽地响起,“你不要命了吗?”

岳风应声一惊,欲念消退了一半,只听阳太昊又说:“电母留下的法力,只能支撑三刻钟,三刻钟以后,第三层的蛇口就会关闭,那时间,霹雳这个妖孽,会把你们两个变成一坨大粪。”

“老不死你真恶心。”依依只觉反胃,情火熄灭,悻悻放开岳风,“三刻钟,还早得很呢?”

“那可难说。”阳太昊冷冷说道,“霹雳可是世上罕有的大妖怪,雷公电母修建雷塔,一半的原因,就是为了镇压这条妖蛇,如果塔毁蛇出,这千里方圆,必有一场浩劫。你们在它的肚子里面,什么变故都可能发生。哼,两个小东西,真是不知死活,到了这个时候,还有心情胡闹。”

两人听了这话,都是又羞又怕,双双分开,快步向前奔去,依依一边跑,一边忍不住问道:“老不死,雷公电母为什么不直接杀了这条蛇?”

“霹雳一生跟随申屠辉,忠心耿耿,经历了许多大风大浪,电母又怎么忍心下手杀它?可是霹雳天性凶残,留它在世,难免兴风作浪、残害生灵,早晚会被更强的对手诛灭。所以让它在塔里沉睡,一来把它困在这里,二来让它守卫宝藏。霹雳一开始,未必知道主人的用心,可是经历数万年,年久通灵,也慢慢的明白过来,对主人的忠心化为了一团怨气。只是雷塔的禁制太厉害,霹雳有心出困,也是无力破塔,所以一直积蓄妖力,静静等待时机。我一进入这儿,就感受到了妖蛇的恨意,这一股怨恨足以毁天灭地。雷公电母这两口子,真是弄巧成拙,养蛇遗患。哼,小子,小狐狸,我有点儿担心,你们闯进这里,万一破了禁制,那可是大大的造孽。”

岳风越发羞愧:“老不死,有没有法子将妖蛇杀死?”

“除非我活着。”阳太昊冷冷说道,“霹雳是厉害,但比起蓬尾、百头那几个老妖怪,还是差了一大截。”

“不要脸的老不死。”依依忍不住讥讽,“你就算放个屁,也不忘了先给自己闻闻。”

“小狐狸你才放屁,他妈的,老子说的都是事实……”

“是啊,小七。”岳风忍不住说道,“肉体会撒谎,魂魄不会撒谎。”

“就你多嘴。”依依轻轻凑近他的耳边,“信不信我咬你哟?”

说话间,两人转了一个弯儿,前面忽地明亮起来,一束柔和的光亮,照得两人几乎睁不开眼睛。

岳风揉了揉眼,凝目看去,突然吃惊地发现,两人身处的地方,不再是阴森可怕的蛇腹,而是一座繁花如锦的园林,前面一大片桃林,开满了绚烂夺目的桃花,小溪清澈,流水潺湲,假山嵯峨起伏,地上芳草如茵,点缀星星花朵,弥漫醉人的芳香。

天秀四人就在不远,站在那儿东张西望,脸上眼里,无不挂着惊奇诧异。

第八十六章 桃林

“这儿是第三层吗?”依依忍不住问道。岳风也很迷惑,轻轻摇头:“我不知道,这里很漂亮,不像是地下。”

“是呀。”依依抬头看去,天上没有太阳,只是白亮亮一片,她心中困惑,喃喃说道,“这些光是从哪儿来的?”

正疑惑,桃林里传来咯咯咯的笑声,又娇又媚,软如游丝,传入男子们的耳中,登时心中酥软,如丧魂魄。申屠南、古太林、鲁同,都是两眼发直,身不由主地向那桃林走去,天秀忍不住叫道:“小同,别去,这儿不太对劲。”

鲁同理也不理,一脸痴迷沉醉,口角流下一缕涎水,摇摇晃晃地走向林中。天秀不敢使出法术,又怕表弟有失,一跺脚,追赶上去。

岳风听见笑声,也觉心神恍惚,正要向前走去,小腹深处涌起了一股冷流,他打了个哆嗦,忽又清醒过来,转眼看去,依依定定地看着桃林,目光呆滞,脸色发白,不由问道:“小七,你怎么了?”

依依如梦方醒,说道:“不知怎么的,我有点儿发困,好想睡觉呢!”岳风忙道:“这地方古怪,千万别睡,他们去桃林了,我们也去看看。”

依依点了点头,小手捂口,打了个大大的呵欠:“这里好舒服呢,太阳照得人暖洋洋的,桃花也开了,花香真是迷人,你看,这草比丝还软,如果躺在这儿睡一觉该多好啊,岳风,你也陪我好么,我要抱着你,才睡得舒服呢。”

岳风听她一说,也觉睡意如潮,可是那一股冷流绕身流转,只叫他心中恶寒,睡意顿也去了一半,只说:“别睡,哪儿有什么太阳?这个第三层真是莫名其妙,没有太阳却又有光。”

依依意态慵懒,挽着他的手连打呵欠,咿唔说:“我不管,你得陪我。”

“好,好。”岳风担心桃林中的人,拉着依依,快步走进桃林。

林中一条小径,曲曲折折,飘渺不定。岳风强忍睡意,走了一会儿,一阵诱人的香气,掺杂在花香中飘了过来,像酒香,又像肉香,突然间,岳风感觉一阵饥饿,狠狠咽了一口唾沫。

又走两步,眼前突然开阔,出现了一块空地,空地上摆放了一张长长的桌子,桌上堆满了珍馐美味,奇花异果,色香俱佳,勾人馋涎。

天秀等人,全都站在桌前,

围绕那一张桌子,几个男女半躺半坐,一个俊美男子,三个绝色女子,女子个个如花似玉,千娇百媚,身上只有一缕柔纱,雪白的肌肤若隐若现。她们倚靠在锦榻上面,娇笑如花,冲着几个少年男子轻轻招手。

古太林第一个忍耐不住,走向一个女子,一把抱住,仿佛一只狗熊,呼哧呼哧地一阵乱啃。申屠南第二个走去,也抱住一个女子,上下其手,做出许多不堪的动作。鲁同痴痴呆呆,正要上前,天秀一把将他扯住,厉声叫道:“别去,那都不是真的。”

“我不要你管。”鲁同猛地一挣,气力大得异乎寻常,天秀一不留神,居然被他挣脱,少年跌跌撞撞地冲向一个女子,躺在女子怀里,满面通红,痴痴发笑,女子微微一笑,喝了一口酒,嘴对嘴地度进了他的嘴里。

岳风瞧得吃惊,转眼看去,天秀目透怒色,符笔已经到了指尖,可是不知什么缘故,她的手指簌簌发抖,始终没有使出符咒。

那个俊美男子,身穿斑斓的锦衣,直勾勾地盯着女道者,幽黑的眸子里闪动一点捉摸不透的金光,他忽地一笑,说道:“好道力,美人儿,佳人佳肴,也不能让你动心吗?”

“你……”天秀深深吸一口气,锐声说道,“你们到底是谁?”

“这话该我来问。”男子嗤的一笑,站起身来,“美人儿,你是纯阴之体,还没有尝过男人的滋味。如今可是大好的机会,良辰美景,珍馐满桌,他们玩得痛快,咱们也别闲着,美人儿,你只要知道了我的妙处,一定死心塌地喜欢我一辈子。”

他一边说话,一边慢慢地走向天秀。不知怎么的,天秀步步后退,神气十分挣扎,忽而愤怒,忽而迷惑,笔尖不住颤抖,可是自始至终也没有出手。

岳风忍耐不住,跳了出来,大声叫道:“喂,你这个人,想要干嘛?”

男子哈的一笑,说道:“原来还有人呢,小兄弟,你躲在树后面干什么?”他的目光忽地落到依依身上,瞳仁收缩,透出一股狂喜,桀桀笑道:“小兄弟,你可真是个好人啊,有了这个狐神后裔,再过半个时辰,我就可以解脱了。”

岳风听他说话古怪,心里莫名其妙,又觉依依身子沉重,回头一看,少女星眼微闭,已经睡着了。岳风吃了一惊,叫道:“小七,别睡,快点儿醒来。”依依努力张开双眼,看了岳风一眼,唔了一声,又趴在他的肩上昏昏入睡。

岳风又气又急,回想之前种种,心中大感不妙,可要细细寻思,脑子里又有点儿糊涂,如论如何,也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小子。”阳太昊的声音忽地响起,“事情不太妙。”

岳风连叫“该死”,老不死是个百事通,自己刚才糊里糊涂,怎么忘了问他,于是说道:“老不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个地方,是霹雳妖蛇制造的一个幻境。”

“什么?”岳风大吃一惊,“我们还在蛇妖的肚子里?”

“蠢材,那还用问吗?”

岳风只觉心惊肉跳,连忙问道:“霹雳已经醒来了吗?”

“没有完全苏醒。”阳太昊冷冷地说,“只是苏醒了一部分。”

“部分?什么意思?”

“这一男三女,是它的一魂三魄,也就是说,三魂七魄中,还有两魂四魄没有醒来,但凭这一魂三魄,已经可以制造幻境,不,准确来说,这不是幻境,这是霹雳蛇制造的一个空间,它把你们拖来这儿,直到三刻以后出口关闭。”

“怎么会这样?”岳风又气又急。

“都是那道‘燃灯符’惹的祸,所以说,无论如何,不能再用法术,使用法术,必然会发出元气,外来者的元气刺激霹雳,会让它的苏醒大大提前。”

岳风恍然大悟,难怪天秀捏着符笔,始终不敢出手,想来她也明白这个道理,知道一旦发出元气,惊醒了妖蛇其他的魂魄,一行人全都别想活命。

两人说话的当儿,男子一晃身,忽地抓住了天秀皓白的手腕。女子面涨通红,想要将他甩开,可是不知怎么,似乎有些乏力,男子面露邪笑,一伸手,又把她的左腕拧住,狠狠向前一压,把女子抵在了一棵粗大的桃树上面。

“怎么会这样?”岳风大为吃惊,自从见到天秀,这女子所向无敌,为什么到了这儿,竟是这样的软弱无力。

“很简单,她不敢反抗,一旦反抗,就有可能泄露元气。”

阳太昊话没说完,嗤的一声,天秀的衣襟被男子撕开,白如凝脂的肩头露了出来,浑圆光滑,轮廓无可挑剔。

因为屈辱,天秀的双颊染上了一抹动人的绯红。她想要挣扎,但被男子的下身死死顶住。男子阴笑一声,大手挥出,又是一声锐响,天秀的亵衣被撕掉了一半,丰满高耸的酥胸一跳而出,乍一看去,仿佛皓皓白雪中一朵怒放的红梅。搏斗振动了树木,桃花飘零如雨,粉红的花瓣飘落在这一对男女身上,又香艳,又诡异,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岳风看呆了眼,只觉喉干舌燥,血脉贲张,又见天秀拼命挣扎,明丽如水的眸子里,流露出深深的痛苦和屈辱。她只要运用元气,道术也好,体术也罢,一定可以摆脱困境,可是那么一来,元气泄露,立刻就会惊醒霹雳,一行人统统都要葬身蛇腹。对方使用淫辱手段,也是想要逼她使用法术,从而唤醒其他的魂魄。

天秀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使用法术,会惊醒霹雳,不用法术,一定会被妖蛇变化的男子污辱。她是天尊之女,生来高贵万方,从来没有男子与她如此接近,更别说叫人撕去亵衣,裸露无遗。而且,更可怕的事情还在后面,尽管对手只是妖蛇化身,天秀仍是心如刀割,羞愤欲死,更让人难堪的是,因为男子的揉弄摩擦,居然使她有了异样的感觉。

一时间,女子的脸上,布满了羞耻、绝望、愤怒、迷茫,种种情愫融合一处,反而使得那张俏脸焕发出一种异样的魅力,激起了对方的淫念凶心。男子发出咝咝的怪笑,两眼盯着女子,张开嘴巴,慢慢凑近她娇艳的双唇。

天秀尽力扭过头去,突然间,她看见一边的岳风,少年呆在那儿,仿佛中了梦魇。绝望之中,女子忍不住叫道:“救……我……”

岳风应声一颤,忽地大喝一声:“住手。”

男子停了下来,转眼看向岳风,俊美的脸上闪过一丝诡笑:“怎么?小兄弟也动心啦?没关系,一起来,我敢说,这样美的女人,天底下也没有几个。你要是喜欢,我让你做她的第一个男人。”

天秀脸色惨变,眼里的绝望更加浓烈。

第八十七章 胎光

“放你妈的屁。”岳风破口大骂,“去ni妈的臭蛇妖,我要抽了你蛇筋当裤带,扒了你的臭皮当手纸。”

男子应声一愣,两眼迸射出灼人的凶光。天秀听了这话,又觉岳风粗鄙,又觉这少年与众不同,似乎不是好色之徒。

“怎么,不敢过来吗?”岳风又叫,“地下躲了几万年,蟒蛇变成蚯蚓了吗?瞧你那副臭样儿,我养条蛆也比你强。”

“你说什么?”男子额头上的青筋根根凸起,两只眼睛变得赤红如血,他忽地放开天秀,咝咝怪叫,“我躲在地下?不,这是背叛,这是欺骗。申屠辉那个臭娘们儿,花言巧语,把我骗到这儿来,用千雷之索困住了我魂魄。忘恩负义的臭娘们儿,我为她出生入死,这就是她对我的报答。五万年,我困在这儿整整五万年,饥饿,愤怒,孤独,这里任何一样东西,都能让你发疯发狂。”

“都是你自己太笨,笨蛋的下场就是坐牢。”岳风成功地把男子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一边骂,一边在心里咕哝:“老不死,接下来怎么办?”

“接下来。”阳太昊呵呵冷笑两声,“去把他的屎尿揍出来。”

“咦,不是不能用元气吗?”

“蠢材,在这个地方,只有你的元气不会外泄。”

“因为我是一块石头!”岳风恍然大悟,“可是,这个男人,他不是幻象吗?”

“不,他是有血有肉的东西,他是霹雳蛇的一个分身。”

“霹雳的分身?”岳风只觉头皮发炸,“那我怎么胜得了他?”

“他只是三魂之一,跟完整的魂魄相比,力量天差地远。看起来,他的幻术也对你没用,小子,遇上了你,算他倒霉。”

“那三个女人呢?”岳风一眼扫去,那边淫声浪语,正在上演活春宫。可是每一个男子的脸上,全都透出一股青黑色的晦气,岳风努力移开目光,悻悻说道,“我可不喜欢打女人。”

“别担心,魂魄不分家,这里男人是魂,女人是魄,魂飞而魄散。你只要打倒了这个男人,女人也好,桃林也罢,统统都会消失。”阳太昊顿了一顿,“不过,你只有一刻钟的时间。”

岳风暗骂晦气,转眼一看,天秀拉起衣裳,遮住裸露肌肤,一扫往日高傲,神色十分沮丧。他心念一动,抱起依依,走上前去,说道:“天秀小姐,你代我看着她。”

天秀接过依依,疑惑道:“她怎么了?”岳风说:“她睡着了。”

“一定是蛇妖的幻术。”天秀盯着岳风,“奇怪,你怎么没事?你没有道力,为什么也不怕幻术?”

“石头也有石头的好处。”岳风冷冷回答。

天秀忽觉失言,双颊微微一红,轻声问道,“你打算做什么?”

“做什么?”岳风以老不死的口气说道,“去把他的屎尿揍出来。”

他转过身面对男子,那人阴沉沉一笑,血红的眼睛微微眯起:“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岳风?”少年一扬下巴,“你呢?”

“我叫胎光。”男子咧了咧嘴,“如果跟我打,你就死定……”了字还没出口,岳风猛虎似的扑过来,一拳如电,落在了他的鼻梁上。

男子平平飞出,砰的一声摔在地上。

“胎光。”岳风揉了揉拳头,“你叫胎神还差不多。”

天秀看得痛快,忍不住轻轻笑出声来。胎光本是三魂七魄中的三魂之一,这一次霹雳苏醒的正是胎光魂,所以男子以此自称。

“你就这个本事?”胎光慢慢坐了起来,抹去鼻血,微微笑道,“你的招数,我已经知道了。”

“知道了顶个屁用……”岳风话没说完,眼前人影晃动,一股巨大的力量迎面冲来,正中他的胸腹之间,岳风翻着跟斗摔了出去,中拳的地方一阵剧痛,似乎已被拳头击穿。他还没落地,一只脚又飞了过来,狠狠踢中他的腰胁。岳风横着飞出去,撞断了一棵桃树,桃花缤纷,零落如雨,岳风落入花雨深处,砰的一声,再也不动。

胎光发出咝咝尖啸,伸出猩红的舌头,舔了舔打人的左拳,转过头来,看向天秀,嘴角浮现出一丝淫邪的笑容。天秀抱着依依,下意识后退一步,一咬牙,举起符笔。

“小美人儿,早该这么做了。”胎光呲牙一笑,“我保证,你一用法术,马上就能得到解脱。”

天秀目光变幻,心中说不出的矛盾,无论用不用法术,几乎都是一死,只不过一个快死,一个慢死,结果根本没有分别。

胎光呲牙咧嘴,慢慢走向天秀,笑着说:“没关系,多一个女人,我照样应付得了。”

“臭皮蛇……”远处一个声音传来,“多一个爹,你应付得了吗?”

胎光脸色一变,转眼看去,岳风口角带血,慢慢站了起来,拭去鲜血,呲牙一笑:“还是算了,我好歹是一个人,做你臭皮蛇的老爹,实在太吃亏了一点儿。”

“臭小子。”胎光目射寒光,“你想死几次。”一晃身,身子如风似箭,带起一溜淡淡的残影。

“天霜秋叶舞。”岳风手脚并用,跳起死亡之舞,腿如疾风扫过,手似落叶纷飞,飘逸中带着肃杀,凌厉中又极富变化,每一次出击,都有着诡异的节奏,对手的破绽里似有一股无形的吸力,将他的拳脚一一吸了过去。

桃林中飘起了枫叶,鲜红,明艳,纷纷扬扬,飘飘洒洒,有着激动人心的死亡之美。

一个人影飞了出去,穿过狂舞的枫叶,砸断一棵桃树,桃花缤纷下落,与飞扬的血花翩翩对舞。

岳风弯着腰呼呼喘气,胁下,小腹,肩头,中招的地方痛得他几乎抬不起腰来。胎光的打击迅猛狠辣,可是,岳风的反击凌厉十倍。地上躺着一条断腿,一条断臂,鲜血星星点点,比起落花还要鲜艳。

“他死了吗?”天秀盯着胎光的躯体,心里如释重负。

突然间,胎光蠕动了一下,天秀心头一沉,只见妖蛇腰腹一挺,忽地弹身跳起,一只独腿站在地上,左臂空荡荡的,鲜血泉水一样流淌下来。

胎光满脸是血,几乎面目全非,他直勾勾地盯着岳风,突然伸出长舌,舔去脸上的鲜血,笑着说:“你就这个本事吗?”

“独脚鬼。”岳风直起身来,深吸一口气,忍着疼痛笑道,“难道说,你又知道我的招数了吗?”

“你说得对。”胎光点了点头,“下一回合,胜的一定是我。”

“凭你这条腿?”岳风笑了笑,“我可不喜欢揍一个残废。”

“腿,还不简单?”胎光一挺身,就在断腿的地方,嗖地长出了一条新腿。岳风吃了一惊,慌忙冲了上去,胎光向后一跳,让过岳风一记踢腿,一侧身,刷的一下,又长出了一条左臂。

“轮到我了!”胎光轻轻笑了一声,忽地锐声大喝,“天霜秋叶舞。”

刹那间,胎光的手脚化为一阵可怕的狂飙,伸缩吞吐,快似闪电,每一次出腿,都带上了可怕的尖啸,每一记掌刀,那凌厉的风声,简直要把虚空撕裂。他的节奏奇特而微妙,打击神速而精准,面对这种狂风暴雨的攻势,任何对手,都是无处可逃。

岳风做梦也没有想到,短短的工夫,胎光练成了同样的武舞。“天霜秋叶舞”对上了“天霜秋叶舞”,要想胜出,只有更快,更强,更准;慢一拍、弱一分、偏一寸,全都意味着死无全尸、支离破碎。

“啊呀呀!”岳风发出凄厉的吼叫,两人手撞击手,腿撞击腿,挥击的劲风,带起漫天的桃花,形似两团桃红色的旋风。

桃花遮天蔽日,岳风几乎看不见胎光的影子,出手出腿,全凭微妙的知觉。两人手脚相交,仿佛刀剑交锋,发出叮叮当当的激鸣。每一次撞击,岳风都感觉彻骨的剧痛,随着时光的流逝,他甚至怀疑,自己手脚的骨头正在节节寸断,可是面对胎光的攻势,他压根儿不敢稍有停顿,些微的停顿,意味着永恒的死亡。

“我不能死……”岳风的脑海里浮现出依依的笑脸,“我要赢……”这念头刚刚闪过,胎光的长腿,毒蛇一样钻入了一处破绽。岳风百忙中横起双臂,护住了胸膛,他清晰地听见了左手骨骼的折断声,一股锋锐如枪的腿劲,透过他的双臂,击中他的心口。少年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洒而出,他远远地飞了出去,越过十丈之远,狠狠摔在地上。

这一次,胎光没有追击,他站在原地,只是微微喘气。这时间,天秀突然发现,三个女子不见了,盛满美食的桌子也无影无踪,三个男生躺在地上,脸色灰白,昏迷不醒。

“他的魂魄已经合体了。”天秀的心里咯噔一下,“这个少年不用元气,居然把霹雳逼到了这个地步。”想到这儿,她转眼看去,岳风躺在远处一动不动,似乎没有了生气。

“他还活着吗?”天秀一颗心不由悬了起来,期盼之外,又有着说不出的绝望。

第八十八章 愤怒

“能让我魂魄合体,小子,你足以自傲

天秀捂着小口,几乎叫出声来。

岳风浑身浴血,苏媚烟缝制的彩衣,变成一条一条,浸透了鲜血,晃来晃去,触目惊心。

大约失血太多,岳风的脸色十分苍白,连带全身的肌肤也失去了血色,唯独一双眼睛,眼白布满了血丝,发出诡异的红光,一眼看去,就像是白雪地里两团熊熊燃烧的火炭。

岳风伸出手,扯掉浸血的破衣,露出赤.裸的上身,皮肤尽管苍白,肌肉却很匀称。胎光留下的伤痕历历在目,皮肉微微翻卷,可是没有鲜血流出。胎光几乎怀疑,真正的岳风已经死了,这个重新站起的少年,只是一个来自九幽地狱的活死人。

“老不死。”岳风冷冷说道,“这一次,我真的很生气。”

“要的就是这个劲儿。”阳太昊哼哼连声。

“小子,你在跟谁说话?”胎光有些失望,按理说,岳风即使没有大卸八块,也应该肢体不全,可是如今看起来,少年所受的损伤,不如想象中的可怕。

“臭皮蛇,你真的被困了五万年吗?”岳风答非所问。

“那又怎么样?”胎光舔了舔嘴唇,“我马上就能出去。”

“那么……”岳风语气缓慢,“你孤独吗?”

胎光的目光微微一变,咬牙冷笑:“你试一试,独自在这儿呆上五万年。”

“五万年,那只是一个小数目。”岳风木无表情,目光就像是北溟海底的玄冰,“霹雳蛇,你那只是寂寞,还算不上孤独。”

“呸。”胎光啐了一口,“你说什么是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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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天霜火叶舞

“孤独是一种罪,那是王者的悲哀。”岳风的双眼像是凝结的血块,说出的话,更像是隆冬腊月的飞雪,“霹雳蛇,你只是一条不耐寂寞的小妖怪。在你的心底,我只感受到了愤怒,没有感受到孤独的悲哀。”

“小妖怪?他妈的谁是小妖怪?”胎光的眼里涌出一股狂怒,“臭小子少吹牛了,就凭你,也能看穿我的心?”

“太好了,他方寸大乱。”阳太昊轻声说道,“你的气势,已经压倒他了。”

“闭嘴,老不死。”岳风冷冷说道,“小妖怪,话说完了,把你手里的人给我。”

“你做……”梦字还没出口,胎光忽地发现,岳风已经到了面前,右腿嗖地扬起,带起一股灼热的气浪。热风扫过双眼,胎光只觉灼痛难忍,他慌忙后退,就在这时,手里一空,依依被岳风抢了过去。

胎光一口气退出两丈,摸一摸额头,竟有一道焦灼的痕迹。他的心里咯噔一下,忽地张开嘴巴,冲着岳风发出一串咝咝的尖叫。

“这一次,别弄丢了。”岳风把依依交给了天秀。女道者望着他凝血似的双眼,心子一阵突突乱跳。

“小妖怪。”岳风转向胎光,语气平板,全无起伏,“现在,我们来跳舞。”

“呀!”胎光发出一声怪叫,尽力一纵,跳到半空,“天霜秋叶舞!”他手挥,脚踢,忽长忽短,仿佛刀之网,剑之轮,呼啸翻滚,向岳风凌空压下。

“天、霜、火、叶、舞!”岳风的声音又轻又细,却像是细小的冰针,刺激着胎光的神志。

两团狂风,再一次纠缠在了一起。只不过,其中的一团,变得炙烈无比。岳风的手脚,就像是披着火焰的长刀,每一次挥出,都能带出炽热可怕的焚风。

两人交击、碰撞,只因出手太快,清脆的交锋,变成了悠长喑哑的闷响。岳风的打击凶狠绝伦,就像是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球,只攻不守,滚滚向前。

火,火,火,四周全都是火。胎光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的熔炉,身子的周围,流淌着熔化的金汁、飞扬着明亮的火焰,火焰片片飞舞,仿佛燃烧的落叶,烈火的剧毒攻心而入,不断瓦解他的斗志与精神。

胎光忽觉一阵气短,生平头一次感到如此乏力。体内的气机正在慢慢地动摇,仿佛坚硬的钢铁,在无边的火海里一点点熔化。他的手脚在变软,他的力量在削弱,胎光竭尽全力,试图跟上对方的节奏,可是每一次交锋,岳风的手脚,都像是一把烧红的餐刀,反复切割他的双手双脚。

“哇呀呀呀。”岳风发出尖利的狂叫,一如翱翔天宇的苍鹰,发出杀气腾腾的长鸣。胎光在他的面前步步后退,岳风的怒火在脚尖迸溅飞舞,从拳头里汹涌而出,两人周围的桃林无火自燃,化为了一棵棵冲天燃烧的火柱。

拳脚劲风,卷起了一阵狂飙,将冲天的火把,拉扯成一道道可怕的火舌。火舌呼啸着舔向两人,可是刚刚逼近,又被狂暴的劲风扫开,四面迸射,仿佛一蓬蓬璀璨的焰火。

“啊!”一声凄惨的狂叫,出自胎光的口中。他踉跄飞退,右臂像是一片凋零的秋叶,披着明亮的火光,飞向火焰的丛林。

“长!”胎光一耸肩,断臂的地方,长出了一条全新的臂膀,几乎与之同时,岳风像是一只鬼魅,从空气中钻了出来,右手飘然抡出,如同烧红的刀锋,划过之时,胎光的左臂不知所踪。

“长……啊……”胎光还没来得及长出左臂,左腿又被岳风切成了两段。他晃了一下,摔倒在地,忽觉手臂剧痛,刚刚长出的那一只右臂,翻着跟斗,落到了数丈之外。

“蛇,不需要手。”岳风一腿扫过,胎光又一条新生的手臂齐肘而断,血雨冲天喷溅,洒落了岳风一身。

“蛇,也不需要脚!”岳风的声音冰冷无情,脚尖扫过的地方,胎光的双腿与身体分离。蛇妖发出咝咝的哀鸣,他拼命长出手脚,可是一旦长出、就被切断,鲜血四面涌出,化为了四条流淌的血河。

胎光浑身是血,面孔渐渐扭曲,嘴唇向外凸出,两眼拉长变细,鼻孔变成了两条窄缝,耳朵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了细如针眼的两个耳孔。一眨眼的工夫,俊美无匹的男子,变成了一条丑恶不堪的大蛇,鳞片如雨后的春韭一涌而出,蛇妖放弃了手脚的生长,身子拉长变细,长出了一条粗大的蛇尾。

“咻。”胎光一缩一弹,缠住了岳风的腰身,岳风一伸手,掐住了大蟒的七寸。

“舞跳完了……”岳风轻轻顿了一下,仿佛对着蛇妖耳语,“现在,我们开始下雨!”

雨说来就来,那是一场惊心动魄的火雨。

“火、印、神、雨!”岳风拳脚,像是火热的鞭子,以狂风暴雨的气势,从任何角度、任一方向抽打大蛇。胎光没有了手脚,遮不了,挡不住,从头到尾,没有一处地方,可以躲开这可怕的攻击。

胎光分明感觉,千万块烧红的烙铁从天而降,没头没脑地砸在身上,这些烙铁无形无状、无孔不入,带着可怕的螺旋,冲开他的肉体,贯穿了他的灵魂。他的每一块骨骼都在呻吟,每一寸肌肤都在哭泣。突然间,胎光感觉自己的眼里流出了血,不,那不是血,那是泪,或者说,那是混合了鲜血的血泪。

胎光挣扎、扭动、破碎、消失,直到化为了一团血红的雾气。突然间,燃烧的桃林消失了,四面的光亮也如怒潮一样退去,四周变得漆黑一团,岳风的脚下软绵绵的,他心里明白,幻境消失了,再一次,他又回到了霹雳蛇的肚子里。

“小子……”阳太昊声音传来,可是很遥远,很空洞,一阵强烈的晕眩涌了上来,熟悉的虚脱感弥漫了全身。

“小子,别睡,他妈的,来不及了,快起来……”老不死的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细,突然间,岳风脑海一空,再也听不见了。

昏沉中,他感觉一股冰冷的液体灌入了口中,顺着喉咙流入小腹。刹那间,像是点燃了什么,一股热流从小腹涌起,向着四肢奔腾而出,其中一股热流笔直向上,轰的一下,冲入了他的脑海,冲开了他的神志。

岳风又醒了过来,眼前仍是一片漆黑。他感觉自己躺在一个温软的怀抱中,体香芬芳迷人,可又十分陌生,这不是依依,那么,岳风突然明白,抱着他的是谁。

一时间,他的身上充满了力量,岳风一弹身,想要跳起来,不防一只柔软的手按住他的肩膀,天秀的声音幽幽传来:“别动,等药力完全化开。”

岳风的心砰砰乱跳,黑暗中,人的感觉格外敏锐。他分明感觉,自己的头就枕在天秀的大腿上,女子弯腰躬身,高耸的酥胸,几乎贴在他的脸上,成熟的女体娇软、火辣,充满了诱人的弹性,仿佛寒夜里的暖风,轻轻地将他包围。

桃林里的景象,清楚地浮现在了岳风的脑海里,一丝不落,惊心动魄。岳风不由得屏住了呼吸,但因为药力的缘故,他的浑身燥热难忍,刚刚屏息,又忍不住呼出了一口大气。

天秀听他呼吸有异,黑暗中摸索,一不留神,碰到了一个古怪的东西。她如同触电,仓皇缩回手去,女子猛可意识到,两人的姿态十分不雅,慌忙直起身来,将岳风推到了一边,心里仿佛揣了一只小鹿,好一阵狂蹦乱跳。

岳风又羞又窘,如果不是身在黑暗,恨不得找块岩石一头撞死,这时间,天秀开口问道:“你叫岳风?”

“唔。”岳风不敢做声。

“岳风。”天秀顿了一下,轻声说道,“桃林里的事,请你不要告诉任何人。”

岳风知道她指的是受辱于妖魂,忙说:“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说的。”他迟疑一下,又说,“其他人……”

“他们没有看见。”天秀叹了口气,柔声又说,“你好些了吗?”

“好多了。”岳风忍不住问道,“天秀小姐,你给我吃了什么?”

“没什么。”天秀轻描淡写地说,“一点儿药水罢了。”

“小七呢?”岳风急切又问。

“她就在你身边。”

岳风伸手一摸,摸到一具温热的身子,依依胸口起伏,正在沉沉昏睡。岳风松了一口气,猛可想到,众人还在蛇妖的肚皮里,不由叫道:“天秀小姐,还有多少时间?”

“半刻钟不到。”天秀声音凄凉,“大概,已经来不及了。”

“他们还没醒?”岳风忍不住叫道。

“嗯。”天秀应了一声,陷入沉默。

“你抱小七。”岳风跳了起来,大声说,“我来背其他的人。”他摸索着找到三个男子,两个挟在腋下,一个背在身上。他的心里十分别扭,这三个人一个比一个讨厌,如果任由他的性子,统统都该丢在这里喂蛇。

第九十章 蛇口逃生

天秀本已绝望,忽见他雷厉风行,又鼓起了一丝勇气,抱起依依,紧紧跟在岳风后面。

阳太昊冷笑一声,说道:“她只是不愿居功,让你对她有所感激。哼,这小妞儿也太拘谨,你打败了胎光,令她免受污辱,一来一去,本也可以扯直。不过,‘万年灵芝液’是十分难得的神药,至道者晋升天道的时候十分有用,以你的情形,七八滴就够了,她一股脑儿全喂给了你,分明把你的伤势,看得比晋升天道还要重要。小子,照我看,她没准儿有点儿喜欢你了。”

“放你娘的屁。”岳风怒道,“老不死你少胡扯了。”

“唉,她比你大几岁不假,但以她的道力潜质,驻颜长青也不是难事。你对她也不是全无好感,我看你脑子里全是桃花林里面那档子破事儿。”

“老不死……”岳风被揭了老底,真是恼羞成怒,“再胡说我可念咒了。”

“唉,先别生气嘛,我实话实说,小狐狸做情人不错,做老婆嘛,那还差得远。要找老婆,先得看出身,姓天的小妞儿人长得美,论出身,比小狐狸强一百倍,她的父亲可是天尊,你要娶了她,大可以满世界横着走,谁也不敢惹你。”

“老不死……”岳风心生狐疑,“你什么意思?”

“我只是建议,跟着小狐狸,你根本就是误入歧途……”

“寂!”岳风收拾完老不死,但觉身边风声飒飒,似乎有人跟随,心知必是天秀,想到阳太昊所说的话,忍不住说道:“天秀小姐。”

“什么?”天秀气定神闲,随口答应。

岳风犹豫一下,到嘴的话咽了回去,支吾说:“没什么?你累不累?”

天秀不防他这么一问,呆了呆,说道:“还好,嗯,你的脚力好强,我要没有练过‘陆地神行法’,几乎跟不上你呢!”

两人边说边跑,过了片刻,依然看不见出口,正在心急如焚,岳风忽觉所挟的人苏醒过来,用力挣扎。{shuKejuCom}看小说就去……书%客)居他丢下三人,大喝一声:“起来跑。”

三人翻身爬起,鲁同叫道:“这是哪儿?”岳风狠狠给他一脚:“少废话,快跑,蛇妖快醒了。”三人恍然大悟,纷纷跳起,拔腿狂奔。

岳风正要举步,忽觉一只温软的小手伸了过来,他心头一动,冲口而出:“小七。”

“岳风。”依依喃喃说道,“刚才怎么回事,我好像做了个奇怪的梦,有山,有水,还有桃花……”

“出去再说。”岳风拉着她快步奔跑,前面三个男子,全都在桃花林伤了元气,一晃眼,就被两人丢在身后,转了一个弯儿,前方忽见光明,很远的地方出现了一团雪白的亮光。岳风知道出口在即,心头一阵狂喜,正要赶上前去,突然间,脚底传来了一阵强烈的抽动。

两人不由一呆,只听身后天秀叫道:“不好,时间到了。”

话音刚落,岳风分明看见,远处那一团光亮,正在慢慢的缩小,刹那间,众人的心跌入了谷底,所有的希望都随着光亮的泯灭而失去了。

“小七,把剑给我。”岳风一边跑,一边大叫。

依依应声一呆,下意识召出细柳剑,岳风一把抓住,但觉两股冷流灌注双腿,速度陡然变快,一下子甩开众人。刹那间,他冲到了蛇口不远,相距那一线光亮,已经不足十丈,光亮行将消失,黑暗已经降临,蛇腔的消化液开始大量分泌,后面会发生什么,谁也可以想象得到

“喝!”岳风双脚一顿,突然高高跳起,手举锋锐细长的宝剑,凭着天生的直觉,运足力气,狠狠刺入了霹雳蛇的上颚。

这当儿,霹雳蛇刚刚恢复了神志,强烈的刺痛,像是一道闪电,顺着上颚钻入脑海。岳风刺中的地方,正是蛇妖的神经交会处,它来不及多想,下意识张开了大嘴,发出一声痛苦的嘶鸣。

嗖嗖嗖,三道光亮从岳风身边掠过,这时光明照眼,岳风看得清楚,这三个人正是古太林、申屠南和鲁同,他们眼看蛇嘴张开,不顾一切使用法术,驾着飞行法器,一阵风向出口窜去。

“多谢了,蠢货!”古太林出困之前,不忘掉过头来,冲着岳风大声调侃。

岳风又惊又怒,一用劲,不知什么缘故,细柳剑卡在了妖蛇的上颚中,一时之间无法拔出。望着三人背影,岳风心往下沉:“糟糕,小七没有剑……”

这念头刚刚闪过,一股寒气突然逼近,岳风腰身一紧,被一条柔软的手臂紧紧搂住,一股力量飞驰向前,大得异乎寻常,嗤的一声,细柳剑拔了出来,岳风也被那条手臂带着向前,他扭头看去,天秀木无表情,一手搂住岳风,脚踩玄凌,向前急飞。

“小七。”岳风失声大叫,嗓音不由嘶哑了。

“我在这儿。”一个声音从旁传来,岳风回头看去,依依搂住天秀的腰身,冲他吐了吐舌头。

嗖,岳风来不及细想,巨大蛇牙像是铡刀落下,锐利的风声叫人不寒而栗。光明映入眼帘,三人冲出了蛇口。岳风回头看去,霹雳已经闭上大嘴,如果稍晚一点儿,三个人势必让这一张蛇嘴碾得粉碎。

岳风只觉后怕,心子一阵乱跳,还没缓过气来,蛇头上的双眼忽地睁开,咻的一声怪叫,霹雳蛇如电窜出,张开深渊似的大嘴,向着三人一口咬来。

一眨眼,三人已被蛇口笼罩,天秀眼看无法摆脱,掉过头来,扬起符笔,一团大火冲出笔端,煊赫如一团烈日,刷地钻进了霹雳的咽喉。

同时间,穹顶上亮起了一道强烈的电光,化为千丝万缕,笼罩住了巨大的蛇体。霹雳如同一匹狂奔的野马,身上多了一副闪电的缰绳,无形的力量向后拉拽,蛇妖刹住了前冲的势头。它痛苦地扭曲,发出无声的哀号,但这一切徒劳无功,闪电满身流窜,越来越是明亮,霹雳蛇一点点地向后退缩,一直退回了原来的地方。它恶狠狠地盯着众人,眼里透出愤怒与不甘,紧跟着,它慢慢地闭上了嘴巴,两只眼睛也倦怠地合上。蛇妖失去了一切生气,巨大的蛇体盘绕在穹顶的上方,俨然就是一尊栩栩如生的雕像。

巨蛇停了下来,闪电却没有消失,在蛇身上忽隐忽现,仿佛是一群闪电的精灵。

“这就是千雷之索吗?”岳风与天秀对视一眼,心里都是一样的念头。

三人飘浮空中,心中余悸未退,一时忘了下降,刚才一切,仿佛就是一个刚刚结束的噩梦,梦醒了,恐惧还在。

“表姐!”下方传来鲁同的声音,天秀低头看去,三个男生站在地上,甚是优哉游哉。

天秀皱了皱眉,按剑落下,放开岳风和依依。鲁同笑嘻嘻迎上来,还没说话,天秀举起手来,一个耳光落在他的脸上,鲁同一愣,后退两步,盯着天秀,眼泪汪汪地说:“你,你干吗打我。”

“打你算是好的。”天秀疾言厉色,满脸通红,“你妄用法术,把众人陷于险境,到了出困的时候,却又不顾同伴,只顾自己逃命,你不但愚蠢之极,而且无耻之至。如果,如果你不是我的表弟,我,我非杀了你不可。”说到这儿,目射寒光,扫过申屠南和古太林,那两小子脸皮厚过城墙,揣着两手,若无其事。

天秀一咬嘴唇,抖出符笔,厉声说:“你们三个,全要跟岳风道歉。”古太林脖子一梗,粗声粗气地嚷道:“凭什么?他自己蠢……”

话没说完,一道电光落在他心口,古太林摔了出去,口吐白沫,两眼乱翻,天秀一甩笔,冷冷道:“就凭这个,谁不道歉,我就把他留在这儿。”

申屠南见风转舵,忙笑道:“我知道了,哈,岳老弟,我错了,我不该丢了你逃命。”鲁同老大不服,但知道这表姐平时和软,倔强起来,却是无人能够改变她的心意,只好咕哝说道:“岳风,算我不对,那会儿形势紧迫,我一时忘了。”

“少找借口,错了就是错了。”天秀笔尖一指古太林,厉声道,“还有你。”

古太林软了半截,垂头丧气地站起来:“那个,嗐,岳风,对不住了。”

“没关系。”岳风淡淡说道,“咱们的账慢慢算。”古太林抬起头来,眼里闪过一丝凶光。

鲁同看了看穹顶上层层盘绕的巨蛇,打了个哆嗦,说道:“它,它真的不会下来么?”

“应该不会。”天秀看了一眼霹雳蛇,想到桃林里所受的污辱,心里生出一股无比的愤怒,如果力所能及,真想将这妖蛇一举除掉,刚才那道“九阳焚天符”,自己使了全力,明明飞进了妖蛇的咽喉,可也没能伤它,看样子,只有留待将来道力大进,再来向霹雳报仇。

“这一层有什么难关吗?”申屠南环顾四周,墙壁光光溜溜,并无任何异样,地面十分平坦,踩上去颇有弹性,有着柔韧的质感。

天秀取出藏宝图,冲依依亮了一亮:“要看吗?”

第九十一章 以舞伐鼓

依依不想她性情大变,居然主动把图送来,冷笑一笑,接过念道:“木柄金锤,以舞伐鼓

岳风不防她说了出来,心里大为尴尬,支吾说:“是啊,我刚学会不久,还没来得及跟你说。”

古太林恍然大悟,回想雷塔外的那一场决斗,岳风对付自己的正是“天霜秋叶舞”,他想到这儿,恼羞成怒,大声骂道:“邪人练邪术,当心练得走火入魔,变成的臭狗屎。”

“好酸,好酸。”依依捏着鼻子冷笑,“玄都市的古家,原来开的是个醋作坊。”

“我酸什么?”古太林梗起脖子,“古家的‘冰河洗剑’,金生水长,生生不息,变化不穷,那才是真正的体术。”

“好哇,你用‘冰河洗剑’来敲鼓啊,我倒想看看,九阳雷火,能不能把你变成一头烤乳猪。”

古太林暴跳如雷,双脚刚刚离地,依依忽地大叫:“当心脚下。”古太林应声一惊,慌忙凌空变招,双腿分开,一个劈叉,轻轻落到鼓皮上面,但觉两腿间麻酥酥的,不由得汗毛倒竖,面如土色。

依依笑弯了腰,其他人也是莞尔,古太林又羞又怒,可又无从发泄,死死瞪了岳风一眼,把这一笔账记在了“破石头”身上。

天秀沉吟一下,说道:“申屠南,你是电母的本家,应该也会跳‘天霜秋叶舞’吧。”

“三千年前,申屠家不少弟子都会。”申屠南悻悻说道,“可是后来,相生宗与相克宗的甲士发生了大战,相克宗战败,相生五宗,将相克之术定为了邪术。申屠家不愿惹事,从那以后,也就慢慢地不练了。”

“难怪了。”天秀轻轻叹了口气,“不过,申屠世家,本来也不以体术鸣世,练不练也没什么关系。只不过,电母给出的法子,非用‘天霜秋叶舞’不可,她大约也料想不到,后世的申屠子弟,居然不会这一门武舞。”

“不会更好。”古太林的嘴里发出哼哼。

申屠南笑了笑,看着岳风说道:“我不会不打紧,不是有人会吗?”

“你想得美。”依依冷笑说道,“你说跳就跳,凭什么?想看岳风跳舞,好呀,每人一万点金,少一点,我们就不跳。”

“一万点金?”古太林怒道,“你去干绑票好了。”

“就你那猪样,绑你的票脏了我的手。”依依扫视其他人,“你们呢,想好没有,不给钱就不跳……”忽觉岳风扯她衣袖,回头问道,“干吗?我在卖票呢。他们想白看你跳舞,我可不答应。”

岳风面红耳赤,咳嗽一声,说道:“小七,这样不好,进了这塔,大家应该同舟共济。”

“就你心软,断我的财路。”依依白他一眼,说道,“好哇,一二三四,一共四万点金,你要赔我。”

“我没钱。”

“没钱?”依依抿嘴一笑,两只剪水妙目瞅着岳风,“没有钱,那就用人来抵债,只要你答应做我的未婚夫,这笔账就一笔勾销。”

其他三个男人,狠狠盯着岳风,都是一脸妒恨,天秀也是微微皱眉,眼里闪过一丝困惑。

岳风招架不住,只好转移话题:“天秀小姐,我该怎么做?”依依图谋不遂,心中暗恼,狠狠拧了他一把,痛得岳风呲牙咧嘴。

“你用腿击鼓,但必须吻合‘天霜秋叶舞’的节奏,不过……”天秀轻皱眉头,欲言又止。

“不过怎么?”依依忍不住问道。

“这面鼓太大,如果我猜的不错,需要很强的力量才能生效。岳风还不能发出元气,很难完全发挥武舞的威力。”

“说得好听。”依依话没说完,忽听岳风说道:“我试试看。”小狐女心头一紧,连忙握住他手,轻声说,“千万小心,发现不对,不要勉强自己。”

岳风点了点头,慢慢走到雷鼓的中央,深深吸一口气,重温“天霜秋叶舞”的节奏,自从桃林幻境一战,他对这套武舞的节奏领会更深,念头一动,自然而然地应节起舞。

咚,咚,咚,岳风的双腿化为一对鼓锤,敲响了脚下巨大的雷鼓,叫人称奇的是,这一次,鼓面十分平静,一星一点的雷火也没有出现。

岳风胆量大了起来,把握微妙的节奏,反复蹬踏鼓面,昔日的死亡之舞,如今成了众人求生的希望,尽管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可是,每一个人的目光,都凝注在了岳风的双腿上。

忽而原地蹬踏,忽而交错踢打,忽而旋转弹腿,忽而高高跃起,长长的腿重重地落下,忽而如龙蛇翻腾,双腿像是轮子,轮番敲击鼓面。渐渐的,岳风心神专注,抛开一切拘束,动作越来越飘逸潇洒,众人远远看去,就像是一片秋风中飞舞的落叶,刚健中透着洒脱,飘逸中又富于变幻,敲出的鼓声十分悦耳,奇妙的节奏高低起伏,处处牵引众人的心神。

突然,天秀轻轻咦了一声,眼里闪过一丝惊疑,紧跟着,依依也感觉到了,她大声叫道:“雷鼓在动,鼓面在倾斜。”

众人应声一惊,仔细看去,果然,随着岳风击鼓,整面的雷鼓开始向左方倾斜,不一会儿的工夫,巨鼓倾斜的幅度越来越大,左边深深下沉,右边则高高翘了起来。但更让人称奇的是,众人并没有因为鼓面的倾斜而向左下方滑落,反而是稳稳当当地站在光溜溜的鼓面上。一时间,他们俨然生出了错觉:倾斜的不是雷鼓,而是四周的整个空间。

嘎吱,雷鼓倾斜了大约四十五度,突然停了下来,岳风心头一紧,连连击打鼓面,可是任由他如何卖力,鼓面再也不动,仿佛被什么卡住了。

“怎么回事?”依依叫道。

古太林冷笑一声,说道:“技穷了呗,他这样的蠢货,能办成什么了不起的大事?”

第九十二章 双人舞

依依瞪他一眼,正要反驳,忽听咚咚连声,柔和婉转,与岳风大不相同。

这么一想,他的心里登时轻松了不少,转眼看去,天秀也收回了目光,抬头望着天上。

雷鼓翻转过来,云雷之障也消失了,四面的空间一片清朗,就在众人的头顶,悬着一大团黑色的液体,突突翻滚,仿佛随时倾落下来。整个塔楼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腐臭味儿,仔细观察,这气味来自于黑水的水汽。

“那……那是什么东西?”鲁同战战兢兢地问道。

“玄冥死水。”天秀的脸色恢复了一贯的白皙,目光冷静如冰,声音也是漫不经心,但她竭力避开岳风的目光,始终看着别的地方。

“什么?”申屠南失声叫道,“溶化一切的玄冥死水?”

“一定没错。”天秀轻声说,“这种水,我在阴魔蛇沼曾经见过。”

“天啦。”鲁同哀叫道,“这些水流下来怎么办?”

“蠢材。”古太林脸色阴沉,悻悻说道,“我们这里才是上面,死水是在下方。”

这么一说,鲁同登时明白过来,众人本来应该掉下去,但因为雷鼓生出了一股引力,把他们牢牢吸附在鼓皮上,也因此躲过了掉入死水的劫难。

“怎么通过这些死水?”鲁同怯生生问道。

“如果可以使用幻身,应该不难通过。”天秀轻轻叹了口气。

“胡姑娘。”鲁同又问依依,“地图上怎么说的?”

依依两眼盯着藏宝图,神情十分疑惑:“图上只有四个字。”

“什么字?”

“跳进水里。”依依一字一句地说道。

鲁同脸色惨变,发出一声惊叫:“骗人么?”天秀摇头说:“不是骗人,我看过,图上就是这么写的。”

“跳进死水,那不是会被溶化掉。”鲁同大声嚷嚷,“这个电母要害死我们。”

“直到现在,电母的提示还没有错过。”天秀顿了顿,“除非年深日久,她设下的后门失效了。”她的目光扫过众人,“谁先下去?”

众人都是面面相对,岳风正要挺身上前,依依忽地拉住他,冷笑说:“假正经女人,你老是怂恿别人打头阵,这一次,你怎么不自己下去。”

天秀看她一眼,淡淡说道:“说得好,我来打头阵。”不待众人还醒过来,纵身跃起,跳到五尺高处,忽地摆脱了雷鼓的引力,跃起之势,化为了笔直的下坠。天秀在众人的瞪视中,轻轻翻了个跟头,压根儿没有使用飞剑,快如流星陨石,落向翻腾的黑水。

第九十三章 底层

依依本是气话,不想她真的纵身跃入死水,见这情形,不由心弦绷紧,暗暗生出了一丝后悔

岳风不由苦笑,小狐女天真得可以,这世上的事情,如果都能以努力二字克服,那么倒也十分简单。

“走吧。”岳风拉起依依,双双纵身跳起,到了三尺高处,突然感觉下方的引力消失了,上方传来一股强大的力量,扯着两人呼啸向下。依依下意识想要召唤细柳剑,可一想到电母的提示,又生生将这念头按了下去,忽觉岳风伸出右臂,揽住她的腰肢,叫声:“翻过来。”两人腰腹一起用力,凌空翻了个跟斗,下方翻腾的死水已经逼近。

两人的心同时悬到半空,就在这时,红光闪动,红莲花破水而出,花瓣舒展,露出了雪白的莲蕊。扑,两人重重地落在花间,身下十分柔软,就像是一张天然生成的床垫。花茎承受了巨大的冲力,好一阵来回摇曳,周围巨大的花瓣轻轻合拢,红光微微,晶莹透亮,就像是一间粉红色的纱帐,红光极尽暧昧,莲蕊的清香弥漫帐中,相拥的二人不由得意乱神迷。

依依的心中柔情生发,双手勾住了岳风的脖子,小脸凑到他的面前,绝美的面庞如花似玉,迷离的双眼似要滴出水来。岳风发出无声的叹息,轻轻迎了上去。两人双唇交缠,细细的挑逗对方的舌尖。依依几乎生出一种错觉,这座莲房就是她新婚的婚床,浪漫,温馨,激动人,一股奇妙的感觉,将她的神志完全吞没。

红莲像是一个小小的潜水器,透过透明的花瓣,可见漆黑的水波,仅是一花之隔,花外是溶化一切的死水,花朵的里面,却充满了生机盎然的春意。

红莲飞快下降,突然沉沉一顿,停了下来。花间的两人双双分开,对望一眼,心中火热未退,四周的莲瓣徐徐分开,明亮的光华,映照在两人的脸上。

岳风站起身来,环顾四周,这一层,全是白玉堆砌,五朵火红的莲花,在洁白的地板格外醒目,不远的地方,耸立两尊巨大的雕塑,一是雷公邓震,一是电母申屠辉,两人并肩而立,一如谷中山壁上的形象。

雕像前燃着长明的符灯,下有一口大鼎,其中燃烧符香,飘出永久的香气。

天秀一行,就站在符灯的前面。

岳风拉着依依,跳出红莲,众人回头看来,鲁同嚷道:“喂,胡姑娘,这一关怎么过?”

依依取出地图,扫了一眼,皱眉说:“这一次更怪了,只有一个字。”

“什么字?”众人一愣。

“哭!”天秀冷冷开口,她的目光凝注在依依身上。小狐女发乱钗横,眉宇间春色未退,天秀心思敏锐,不必多想,也能猜到莲房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她皱了皱眉,嘴角闪过一丝自嘲的冷笑,目光从岳风脸上一扫而过,仿佛岳风只是一团空气。

岳风做贼心虚,压根儿不敢碰触她的目光,偷眼看去,申屠南、古太林四只眼睛盯着自己,眼里妒火熊熊,恨不得把他活活烧死。

“哭……”鲁同呆了半晌,大声嚷嚷,“怎么会哭?”

依依嘻嘻一笑,卷起地图说道:“照我看啊,申屠辉一厢情愿,逼着来人做她的孝子贤孙,谁跪在她的面前哭得真切,她就让谁进入藏宝的第六层,谁若不哭,那就永远留在这儿等死。”

“不错。”古太林冷笑一声,说道,“这两口子都是狂妄之辈,有这种念头,那也说得过去。”

“谁是狂妄之辈?”申屠南怒道,“古太林,你活腻烦了,敢说我申屠家前辈的不是?”

“哎哟哟。”自从申屠南的幻身降级,古太林对他的畏惧少了一大半,听了这话,阴阳怪气地说,“那好呀,申屠南,你是电母后裔,这个地方,数你最该尽孝,你这就哭给老子看,我看你是不是真的孝子贤孙。”

“哭就哭。”申屠南悻悻说道,“电母是申屠家最杰出的前辈,我向她哭一哭,那也是应该的。”

说着一膝盖跪下,干嚎了两声,可惜没有眼泪。他心里发急,冲着鼻子打了一拳,登时牵动泪腺,心里又想,这一次盗宝接连失利、屡屡出丑,更悲哀的是幻身惨遭降级,不知道还有没有复原的时候,一时越想越难过,内外交逼,真的放声大哭。

众人看得惊奇,只听申屠南数黄道黑,挥泪如雨,一点泪水落到地上,他身处的地方,突然开始凹陷,申屠南又惊又喜,止住哭泣,掉头一看,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嗖地一下,沉入地底,消失不见。紧跟着地面平复,莹白光洁,几乎可以照出人的影子。

“什么?”古太林一跳三尺,悔得肠子发青,“这样就下去了么?那也太容易了吧。”他惟恐申屠南抢先一步,取走最好的珍宝,来不及多想,学着申屠南的样儿,冲着鼻子一记狠拳,打得鼻血长流,也由此牵动了泪腺,眼泪混合血水,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刹那间,古太林只觉脚底一软,下面传来一股绝大的吸力,嗖的一声,把他也吸了下去。

剩下的人又惊又气,不想这两个无赖,居然最先进入了第六层,简直就是岂有此理。鲁同举起手来,也要捶打鼻子,可又实在怕痛,一时犹豫不决。

依依冷笑说:“申屠南、古太林真是两个蠢材,就算要哭,捶鼻子的法儿也笨得要命。”

“什么才是聪明法儿?”岳风问道。

“有一道‘酸心符’,能让人自然而然的哭出来。”说到这儿,依依看了天秀一眼,女道者站在那儿,看着电母神像,脸上木无表情。

依依轻哼一声,举起符笔,对准岳风,锐喝一声:“酸心蚀脑!”一道青光射中岳风,他只觉一股酸气从心底涌起,两眼又酸又热,泪水忽地夺眶而出,顺着双颊滚落,吧嗒落在地面,紧跟着,一股吸力从脚底涌来,岳风刷的一声陷了下去。

这感觉来去如电,突然间,他重重摔在地上,还没起身,一只脚迎面飞来,踹向他的咽喉。岳风反应极快,身子后仰,就地一滚,双腿尽力蹬地,向后窜出老远。

古太林暗算落空,发出一声怒吼,正要跟踪追击,嗖,依依落了下来,他一反手,抓向依依肩头。冷不防岳风一退又进,有如一阵狂风,脚尖像是一把锥子,狠狠击中他的左胁。当的一声,古太林穿着铠甲后退三步,瞪着岳风,一脸怒容。

岳风扶起依依,扫眼看去,申屠南、古太林一左一右,向着两人逼来。依依怒道:“你们干嘛?”

“藏宝图呢?”申屠南咬牙切齿,“交出来。”

第九十四章 密室争锋

岳风一听,转眼看去,这一层仍是白玉堆砌,但与第五层不同,整座塔楼空无一物,别说价值连城的宝藏,就连一粒灰尘也没有。

“干吗?”申屠南阴沉沉一笑,“小子,你可是个好人质,有了你,我不但可以取回幻身的神力,还能拿到这儿的宝藏。”

“你做梦,我表姐……”鲁同怒气冲冲,还没说完,申屠南一挥笔,鲁同两眼一翻,昏死过去。申屠南将他拖到身后,狠狠踹了一脚,转过眼来,死死盯着岳风和依依,缓缓说道:“古太林。”

“什么?”甲士粗声粗气地回答。

“干掉这个男的,把小妞儿抢过来。”申屠南舔了舔嘴唇,淫邪一笑,“到了我手里,还怕她不说。”

“没错。”古太林桀桀怪笑,“申屠南,事先说好,这妞儿你可不能独占,大家都有份儿。”

申屠南面肌抽搐一下,似乎有点儿肉痛,跟着下了决心,点头说:“好,只要抓到她,大家都有份儿。”

依依气极反笑:“你们两个混蛋的臭肉,塔外面的雷鬼,人人都有份儿。”

“小妞儿别嘴硬。”古太林摩拳擦掌,“到了大爷手里,你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男人。”

一边说,一边跟申屠南一道走来。

这两个小子铤而走险,试图在天秀下来之前,干掉岳风,抓到依依。当然了,就算天秀下来也不怕,有鲁同在手,大可以跟她讨价还价。

这算盘十分如意,申屠南幻身降级,可是道阶仍在。古太林输给岳风,全是因为中了诡计,这里没有闪电蜥,妖血泼脸的事情,岳风也做不了第二次,只要天秀不来横插一脚,申屠南的计谋,十有可以得逞。

“雷枪电斧。”申屠南一扬笔,一道闪电冲向岳风。

“铜墙铁壁。”依依锐叫一声,一团金光冲出笔端,挡在了两人身前,金光遇上闪电,叮的一声,金光突然消失,闪电势头不止,正正击在岳风的胸口。岳风只觉浑身麻痹,咚的一声摔在地上。

申屠南又惊又喜,笑道:“古太林,这小子不会符法,你用符法对付他。”

“好。”古太林森然一笑,一抖手,符笔到了指尖,“小妞儿归你,这个破石头,我要把他碾成灰。”

话音未落,岳风弹身跳起,古太林厉声叫道:“雷枪电斧。”一道粗粗长长的电光冲向岳风的面门,少年一闪身,居然让开了。

“喝!”岳风冲向古太林,甲士向后一跳,扬笔大叫,“火网恢恢。”一张火光闪闪的大网冲出笔尖,罩向岳风,这一下范围很大,岳风躲闪不开,登时落入网中,他双臂一抡,扫开灼热的网丝。这一耽误,古太林冲了上来,噌的一声弹出长刀,刷地劈向岳风的脖子。

刀锋没到,一股惨厉的白气席卷而来,岳风百忙一拳挥出,“火漩涡”击散了“冰河剑气”,可是击不散那一把长刀。岳风尽力一扭,像是一缕水汽,轻飘飘地向左掠出,可到底晚了一步,长刀掠肩而过,鲜血四处飞溅。

岳风惨哼一声,翻身落地,抬眼看去,古太林一手执笔,一手持刀,舔一舔刀锋上的血水,脸上浮现出得意的笑容。

一刹那,岳风有点儿后悔,如果先去开窍,如果学会了符法,眼下的情况一定大不相同,可是后悔药没得吃,如今只有竭尽全力,躲闪古太林的符咒。

远处风声大作,狂风掠来掠去。岳风偷眼看去,一大团白光正在追逐一道青绿色的剑芒。申屠南驾驭飞轮,紧紧跟在依依身后,两人之间,火光电芒来来去去,白光金光交错有声,匹练似的“金刀符”飞出,可是刚一出现,又被申屠南的“天剑符”击散。叮叮叮的声音刺耳惊心,小狐女自顾不暇,已经陷入了极大的险境,要不是“细柳”是蓬尾传下的九品神剑,飞行神速惊人,只怕早就中了申屠南的招儿。

岳风担心依依,心头微微一乱。古太林看得清楚,锐叫一声:“粉身碎骨。”一道火光飞出笔端,岳风慌忙跳开,轰隆一声巨响,脚前的地面四分五裂,光白的玉石被“爆炸符”炸得粉碎。

“雷枪电斧!”古太林的“闪电符”跟踪而来,哧溜一声击中了岳风的肩头。蓝火迸闪,岳风整个人飞了出去,撞在墙壁上面,背脊仿佛四分五裂,肩头的肌肤焦黑如炭,半个身子失去了知觉,如果不是他尽力让开了胸口,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真弱。”古太林站在十丈开外,大嚷大叫,“臭小子,你的‘天霜秋叶舞’,跳到粪坑里去了吗?来呀,踢我呀,你这个破石头,窝囊废……粉身碎骨!”

岳风向左一跳,躲开“爆炸符”的火光,碎玉落在背上,火辣辣一阵剧痛。他只觉一阵乏力,不由叫了声:“苏!”

“你当然要输。”古太林听成了“输”字,挥舞符笔,嚣张狂叫,“我要打断你的腿,切掉你的手,搞得你四肢不全,眼睁睁看我收拾你的未婚妻,冰凝玄箭。”

笔尖涌出一股寒气,空气中的水分,凝结成了千百枚细小的冰箭。岳风让开了大部,仍有小半落在了右腿上,登时多了许多细小的血孔,血水一丝丝渗了出来。

“老不死。”岳风心里大叫,“你死到哪儿去了?”

“现在记得我啦?”阳太昊慢吞吞开口。

“禁!”岳风大吼,“眼下怎么办?”

“跑。”阳太昊冷冷说道,“能跑多快,就跑多快。”

岳风费尽力气,躲开一道闪电符,心叫:“往哪儿跑?”

“绕到他的身后去。”阳太昊说,“对付符法,永远不要呆在对手的前面。”

岳风恍然大悟,如果古太林看不见自己,即使可以反转符笔施法,那也未必这么精准。如果只是奔跑,岳风自信,他不会输给任何人。

“云气破空!”古太林使出了一道“云箭符”,一排云气凝结的锐箭破空飞来。岳风沉喝一声,开始发足狂奔,云箭紧随其后,可是飞行神速的云箭,始终不能追上前面的少年。

九十五章 圆舞

两股冷流灌入双腿,岳风跑起来如风似电

这一切均在申屠南的计算之内,趁着依依使用符咒,他人轮合一,抢到了有利位置,扬笔发出一声锐喝:“僵如木石。”

白光冲向少女,这一道“定身符”一旦得手,依依势必浑身僵硬,掉下飞剑。那时候申屠南就可以手到擒来、为所欲为,只一想到少女在自己怀里挣扎的情形,他就忍不住吞了一口唾沫。

“呀!”依依摇摇晃晃,撞向一面墙壁。

申屠南不觉一呆,这结果有点儿出乎意料,少女中了“定身符”,居然还能飞行,难道说,刚才的符法没有用足。

他来不及多想,俯身冲了过去。

砰,依依撞在墙角,缓缓滑落,飞剑当啷一声,向左弹出老远。

“符咒的威力还在。”申屠南心生狂喜,按下飞轮,大踏步走向少女。

“雷……”依依神气挣扎,举起符笔。

“手到擒来。”申屠南一扬笔,依依的符笔脱手飞出,化为一道流光,落到他的手里。

“这支笔,哥哥代你保管。”申屠南呲牙一笑,舔了舔嘴唇,提着符笔,一步步走向少女,依依缩在墙角,眼里透出绝望的神气。

“放心,我会好好疼你的……”申屠南的爪子,伸向依依的胸口。

“禁!”少女一声锐喝,双眼突放奇光,申屠南和她目光一遇,心中突然迷糊起来。

依依双手放在胸前,捏成一个印诀,她极力凝注精神,压制申屠南的魂魄。刚才,她被“定身符”击中的一刻,使出了“天狐遁甲”的“破字诀”,将符咒的力量破去,本想随手反击,可是转念一想,假意中招,摔了下去。申屠南一心抓人,不防有诈,等他靠近的当儿,依依突然使出“禁字诀”,一举克制住了他的神志。

申屠南道力不浅,魂魄一受压制,立刻挣扎反击,他一手一支符笔,轮番发出符咒,笔尖电火乱飞,但不知什么缘故,就是击不中近在咫尺的少女。他的双手拼命挥舞,身子摇摇晃晃,就像是一个喝醉了酒的疯子。

如果还有余力,依依也想趁机结果对手。但她的道力不够,这个“禁字诀”,只能勉强压制对手,如果稍稍松懈,申屠南就能挣脱她的精神之索,那时间,依依手上没有符笔,只能任由对方宰割。

申屠南头昏脑胀,心里一半清醒,一半糊涂,放了一会儿符咒,他突然意识到,这样做下去只是徒劳,当务之急是摆脱对手的妖术。想到这儿,凭着本能,他向后面尽力一跳。

这一下,依依的精神力几乎出现了动摇。她感觉被人狠拽了一把,只好随着申屠南向前。申屠南一挥笔,一道闪电符从依依的身边擦过,凌厉的符光,激得少女的肌肤刺痛。但她不敢躲闪,也不能眨眼,竭力集中精神,盯着申屠南的双眼。对手的目光刚刚亮起,忽又暗淡下去,透出一丝混沌和迷茫。

申屠南做梦也没想到,大好的形势,居然变成了这么一个样子。明明占了上风,却被对手的古怪法儿克制,别说出手伤人,就连闭上双眼,也是无法办到。但他隐隐约约地感觉,依依的法术,似乎只能在近处攻击,只要拉开一定的距离,就能摆脱少女的法力。

“喝。”申屠南的目光又亮了起来,他浑身僵直,向后尽力一跳,依依也随他向前一跳。申屠南向左移动身体,依依也随他向左。一时间,两人忽进忽退,相对绕圈,既不远离,也不靠近,仿佛一对舞伴,面面相对,跳起了古怪的圆舞。申屠南不时发出符咒,都和依依擦身而过,电光和火焰齐飞,就像是点缀舞蹈的璀璨焰火。

对手的强大,有点儿出乎依依的意料,她感觉汗水涌出,浸湿了衣衫和头发,汗水顺着雪白的额头流下,钻入双眼,刺痒发痛。但她不敢闭眼,一闭眼,“禁字诀”的精神力就会消失。她也不敢后退一步,因为两人间的距离,就是她施术的极限,只要申屠南退出这个圈子,“天狐遁甲”就会失效。

尽管不情不愿,这圆舞还得跳下去,依依听见了岳风的喝叱与怒吼,可是,她已经没有任何余力,再去帮助心爱的男子了。

第九十六章 破甲

第九十六章破甲

“风雪轮回。”古太林的双刀狂舞,重重叠叠的刀影,结成一团寒气四射的刀轮。

岳风的手脚,像是灼热的刀剑,迎上了古太林的双刀,钢刀的寒气和拳脚的热浪相互冲撞,发出一阵阵咝咝咝的异响。

当,当,当,岳风的腿脚,接连三次踢中了古太林左手的刀锋,一股逼人的热流顺着刀锋钻入了古太林的手心,冲击着他的“冰河剑气”。

古太林感觉气机不畅,手臂微微麻痹,出刀稍稍缓慢,手肘以下,出现了一丝细微的破绽。

“天霜火叶舞”无孔不入,决不放过任何机会,岳风的手脚水银泻地一般渗透进去。顷刻间,古太林的小腹和左胁挨了三拳两脚,滚烫的热力如洪流一样注入铠甲,与“冰猊甲”的寒气反复交锋,中了拳脚的地方,银亮色的甲胄出现了一片暗红,热力一直贯穿了铠甲,灼痛了古太林的肌肤。

古太林不胜惊疑,这一次交手,跟上一次大不相同。岳风出手更快更沉、更准更狠,每一下都像是开山巨斧劈中身体,速度之快,恍如电光幻影,要不是家传“无心观刃”的心法,根本看不清他的招式。

更奇怪的是,这小子明明用的是“天霜秋叶舞”,可是凌厉之外,另有一股火焰镕金似的暗劲,这一股劲力,不断地侵蚀他的“冰河剑气”,甚至于冲击“冰猊甲”,使得他的元气时断时续,很难发挥出应有的威力。

尽管古太林不愿意承认,但这一路体术,似乎正是他的克星。

“凝血枪。”古太林双腿拉直,前脚锐如尖枪,后脚向前横扫。比起古海龙,他的体术更快,加上铠甲护身,岳风很难趁虚而入,他低头让过,反腿上挑,两人小腿一靠,古太林腰身急拧,双腿如两片轮叶,呼啦啦疯转起来。

“飞雪轮。”古太林双腿忽起忽落,快得几乎看不清影子,只见白晃晃一团光轮。一刹那,两人不知道交换了几腿几脚。

“双月凌日。”古太林发出一声怪叫,双刀抡圆,仿佛两轮明月,伴随双腿轮转,正如一日两月,同时映照长空。只不过,日也好,月也好,都是白惨惨,光烂烂,看上去十分刺眼。

叮叮叮,一阵密集的鸣响,快如急管繁弦,岳风的拳脚不断穿透古太林的刀锋,可又不断地被逼了回来。他自己也说不清,究竟多少次击中铠甲,甲面在拳脚下凹陷,可是始终坚韧不破,铠甲上的寒气如针如刺,反复钻入他的手脚。

这一轮狂风暴雨般的交锋,持续了约莫五分钟。突然间,两人的气势同时耗尽,双双向后跳开。两人彼此对望,各自的惨象,真是好有一看,岳风浑身上下,尽是长长短短、深深浅浅的刀痕,真不知他是如何在刀网中穿梭,躲开了致命的斩杀,没有碎尸万段。

古太林的冰猊甲坑坑洼洼,仿佛蓄满了火焰,呈现出一种可怕的暗红色。他的鼻孔淌出了鲜血,一张脸像是蒙了一块红布,鼻孔、耳孔、甲胄的缝隙,无不喷射出炽热的白气,他感觉五脏六腑都在油锅里煎熬,喉咙热辣辣的,简直快要吐出火来。

“喝!”古太林双手握拳,发出一声大吼,“冰河剑气”贯注全身,驱散了酷热,铠甲的凹陷也慢慢平复,暗红的光色退去,甲面变成了暗淡的冰白。

岳风身上的刀伤也在飞快地愈合,他的心里有点儿奇怪,问道:“老不死,这伤口怎么回事?”

“万年灵芝液的缘故。”阳太昊淡淡说道,“那是疗伤的圣药,三天之内,无论你受了多重的伤势,只要一息尚存,都可以很快痊愈。”

岳风脑海里闪过天秀的影子,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定眼看去,古太林的脸上火气消退,变得十分苍白,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岳风,两把长刀凝满了白霜。看样子,甲士正在蓄积力量,寻找他的破绽,给以致命一击。

再一转眼,依依和申屠南仍在转圈。少女汗如雨下,淡紫色的纱衣湿漉漉贴在身上,勾勒出窈窕动人的体态,秀发仿佛在水里浸过,丝丝缕缕地贴在脸上。她的脸色十分苍白,眼神里透出一种说不出的倦怠,申屠南忽一扬笔,一道电光从她的身边掠过,惨白的电光,映照得少女的脸色更加惨淡。

岳风的心颤了一下,他并不知道,依依如何困住了申屠南,但他心里明白,少女处境险恶,简直危如累卵。

“老不死。”岳风略一沉默,“怎么样才能攻破冰猊甲?”

“以你现在的能力,破甲有点儿困难。”阳太昊说道,“不过,我们也可以试一试。”

“怎么说?”岳风微感疑惑。

“如果正面打击,要想贯穿铠甲,那是不可能的。但这小子本领有限,神形甲必有破绽,只要你找出破绽,打穿一点,就能给他致命一击。”

“他的弱点在脸部吗?”岳风发现,古太林的双刀,始终护住面门。

“护住面部不难,他的刀足以办到。我说的弱点,一定是他不易防守,可又相对薄弱的地方,通常是在下阴、两腋、膝弯、后腰与后颈。不过,神形甲人甲合一,气与甲合,不同的甲士,穿上同一副铠甲,弱点所在的地方也不一样。如果甲士成熟老练,找到了弱点,也未必攻得进去,这小子经验不足,或许会有可趁之机。”

正说着,古太林脚尖点地,灵猫似的开始绕圈儿。岳风突然意识到,对方想要绕到依依的身后,如果让他得逞,依依落入敌手,自己势必束手无策。

他来不及细想,一纵身冲了上去。古太林大喝一声,抡刀斩出。一时间,两人又陷入了彼此消耗的恶战。这一次,岳风有了阳太昊的点醒,故意攻击古太林的七处要害,“天霜火叶舞”一旦发动,比起古太林出手更快,若不是古太林铠甲坚固,早就输得一丝不挂,光着屁股回老家了。

岳风占了一个快字,不断尝试攻击,以便寻找弱点,但古太林对于七个地方,全都防范严密。岳风费尽心力,也只试探出膝弯、后腰与后颈,下阴和两腋,始终没有机会。

“下阴么?”岳风忽地想起,塔外交锋,他曾经攻击到古太林的下阴,可是铠甲坚固,脚踢全无效力。

“那么就是两腋。”形势越是紧迫,岳风的心镜越是清明透彻,他尝试攻击左腋,古太林运肘反击,可是出肘的一刻,他的右臂紧紧收回。

“是右腋。”岳风的脑海里似有电光闪过。

“没错。”老不死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岳风大喝一声,弹身跳起,抡起脚尖,踢向古太林的右颈。古太林慌忙举刀迎击,这一下,胳膊高举,右腋下露出了一丝破绽。岳风踢到一半,忽地收脚,身形微微下蹲,闪电逼近对手,右掌撮指成刀,一股火焰似的劲力顺着腰身传到指尖,穿过古太林的肘底,狠狠插入他的腋下。

嗤,指下先是一硬,跟着又是一软,岳风清晰地感觉得到,自己的指尖,刺入了一团鲜活的血肉。

“啊呀呀……”古太林发出一串惨叫,右肘一抡,扫向岳风的脸颊。岳风冒险逼近对手,又出全力攻击,这一下再也难以躲开,只觉脸颊剧痛,整个人横着飞了出去。

落到地上,他的脑子一阵晕眩,耳边哗啦作响,仿佛这一肘之下,脑髓变成了清水。他挣扎着爬了起来,眼看古太林捂着腋下,又蹦又跳,指间鲜血如注,汩汩流了出来。

岳风一摸脸颊,满手是血,可是紧跟着,他又感觉伤口飞快地愈合,脑子嗡鸣的感觉也慢慢消失,因为“万年灵芝液”的功效,他的愈合速度实在惊人。

古太林嚎叫着扑了上来,岳风闪身让开。古太林一刀劈空,惊觉岳风的左脚踢向他受伤的腋下。那股椎心之痛还没有消散,古太林下意识胳膊一紧,护住腋下,但守住了腋下,却忘了面门。岳风出手如电,狠狠一拳,落在他的鼻梁上面。

古太林脖子一仰,一股血泉喷向天空,他下意识挥刀守护面门,忽觉一记灼热的掌刀,再一次插入了右边腋下的伤口。古太林想要惨叫,鼻子里的血水却灌进了喉咙,只能发出一串咕噜噜的怪响。古太林陷入了一个矛盾无比的窘境,想要护住面孔,腋下遭到攻击,想要护住腋下,岳风就打击他的面门。

打击接二连三,每一击都是势大力沉。古太林顾此失彼,一时间,也不知挨了几拳几脚,他昏昏沉沉,眼前金光迸闪,耳边嗡嗡乱响。他知道,这么下去非输不可,于是一声吼叫,翻滚之间,化为了一只冰白色的巨大怪兽。

寒冰狻猊,冰猊甲的变身,高约八尺,长也超过一丈。

狻猊咆哮一声,向着岳风冲了过来。

第九十七章 宝藏

第九十七章宝藏

可是,古太林忘了一件事,变身可以改变形体,但掩藏不了铠甲的漏洞,因为甲胄的变化,腋下的破洞更加清晰,四周鲜血淋漓,映衬冰白色的铠甲,就像是一个醒目的靶子。

岳风让过了巨兽的一扑,脚尖化为一道闪电,刺入了血红的漏洞。鲜血汹涌而出,狻猊发出了凄厉的哀嚎。古太林突然发现,自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变身以后,他的弱点完全暴露,甚至没有办法遮挡阻拦,“天霜火叶舞”的精准大显神威,无论他如何躲闪,掌刀和脚尖始终不离那一点破绽。

狻猊团团乱转,除了痛叫狂吼,根本别无他法。

不知不觉,狻猊消失了,古太林被打回了原形。他感觉血也快流光了,元气越来越弱,身上铠甲正在一点点的消失。

两人身形交错,岳风一拳飞出,落在对方脸上。古太林飞了出去,他的心里满是不甘,努力挣扎起来,忽觉眼前人影晃动。他心惊肉跳,下意识后退两步,还没站稳,灼热的拳头如滚烫的熔岩从天而降,带着呼啸的螺旋,钻进了他的身体。古太林的怒骂变成了惨叫,惨叫又变成了呻吟,到了后来,他听到了自己的微弱的哭泣声。

古太林的惨叫不断地传来,每一声都像是一把锥子,刺激着申屠南的神经。他迷糊中感到了一阵恐慌,如果这个时候,岳风趁机攻来,自己根本没有还手之力。他尽力打起精神,想要摆脱依依的精神锁链。

这条锁链正在不断削弱,起初有如铜浇铁铸,现在直如一缕柔丝,飘飘渺渺,粘结在申屠南的身上,尽管细弱,可又柔韧不断,对面的少女面白如纸,眼神空洞,眼睛尽管睁着,疲倦衰弱的样子,好像是七八夜没有睡过。

“胜的人终归是我。”申屠南忽又来了精神,依依尽管出奇制胜,可是到了最后,仍是两个人道力的比拼。申屠南是至道二品,小狐女是圣道三品,两人差了整整八品,依依费尽心力,也只能把他勉强拖住。

少女的身子仿佛成了空壳,依依有生以来,从来没有这样累过,她感觉所有的精神、力量和元气,一丝一丝,正从她的双眼里慢慢的流走。她的眼前模糊一片,甚至于看不清对手的面孔,唯一可见的只有申屠南茫然的双眼。她的心里有点儿后悔,如果她不是那么任性,如果她在首阳山多呆一年,如果,如果是那样,也许,她永远也遇不上岳风,那么,就算天下无敌,又有什么快乐可言?

拖住他!申屠南的面孔又慢慢地清晰起来。依依也听到了古太林的惨叫,她知道,再拖一刻,岳风就能取胜,胜负十分微妙,如果申屠南脱身而出,他的符法比古太林强得多,飞行术也更加高明,岳风很可能会输,他如果输了,一切都完了。

申屠南向后退了一步,依依也向前走了一步,她的双脚像是灌满了铅,每走一步,都要耗尽所有的气力。

拖住他!少女的眼前白光闪动,说不出的倦意流遍了全身,她又走了一步,可是感觉身子很轻。她轻飘飘地向前倒下,先是双膝,再是双手,她匍匐在地,绝望之余,又感到了一种说不出的解脱。

申屠南终于挣脱了锁链,他如释重负,转眼看去,古太林一身是血,趴在远处不住地抽搐。

“破石头呢?”申屠南感到一丝不祥

“在这儿!”一个声音从身后响起,紧跟着,狂暴绝伦的打击落在了他的背上。

从头到脚,每一寸皮肉,每一块骨头,全都没有逃脱拳脚的笼罩,火雨夹杂着灼热的刀尖,旋转,钻入,刺扎,切割,申屠南的元气在连续不断的打击下瓦解。他根本没有还手的机会,使不了符笔,驾不了飞轮,双手全被折断,飞轮也被踢到了天花板上。

申屠南倒在了地上,像是一个皮球,任由对手踢来踢去,他试图爬起,火焰的螺旋从天而降,一波接着一波,把他一次一次打趴在地,牙齿七零八落,咽入喉咙,掉在地上,鲜血从口中涌出,从鼻孔流下,到了后来,就连他的眼前也蒙上了一层凄惨的血色,他的神志慢慢模糊,一个念头从心里冒了出来:“如果能用幻身……”不甘如电流闪过,申屠南感到了一股离奇的愤怒,“该死的雷公电母……”

嚎叫声时断时续,终于,一切都安静了下来。申屠南趴在那儿,就像是一块破破烂烂的抹布。

这一场打斗的时间不长,前后不过一刻钟。交锋短促而猛烈,这一轮拳脚,岳风耗尽了所有的力气,他瘫坐在地,呼呼喘着粗气,目光一转,只见依依躺在地上,绵绵软软,就像是一片紫色的云霞。

岳风挣扎起来,用力扶起依依。少女脸色苍白,靠在他怀里微微喘气,过了一会儿,她张开双眼,嘴角浮现出顽皮的笑意,轻声说:“赢了么?”

“赢了。”岳风沉默一下,说道“我没杀他们。”

“你手下留情。”依依闭上双眼,“如果是我……”说到这儿,叹了口气,摇头说,“算了,我们寻宝去。”

岳风正要将她放下,少女却勾住他的脖子,眼里闪过一丝光亮,笑着说:“我累了,你抱着我。”

岳风不由苦笑,打起精神,抱起依依:“现在去哪儿?”

“塔楼的中央。”依依答道。

岳风走到塔楼正中,依依一手勾住岳风的脖子,一手抽出夺回来的符笔,轻轻勾画两笔,喃喃念道:“电裂层云!”

一道白光射出笔尖,落在地面,白玉堆砌的地板上,出现了一缕缕电光,电光连接起来,结成一个电光闪闪的圆球,圆球不断扩大,其中发出咝咝的怪响。

岳风吃惊地盯着电球,过了片刻,电光消失,地面上出现了一个圆形的入口,一股寒气自下涌起,两人不由打了一个冷噤。

“下去。”依依轻声说道。

顺着石阶走下,只见一个狭窄的圆形密室,密室的地面,是一块巨大透明的圆镜。圆镜寒冷彻骨,不知道是什么质地,镜子的外面黑沉沉的,也不知道通向哪里。

圆镜的上面,横放着一个两尺见方的白玉匣子,除此之外,偌大的密室,再也没有别的东西。

“这就是雷公宝藏?”依依从岳风的身上跳了下来,双手捧起玉匣,神色十分迷惑。

岳风也觉疑惑,还没回答,忽听身后有人说:“应该是的。”

两人回头看去,天秀站在入口处,高挑的身子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鲁同站在她的身边,两只眼睛贪婪地盯着那一只玉匣。

依依心中一凛,下意识把玉匣收到了身后。这时间,她和岳风都已筋疲力尽,如果天秀出手抢夺,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把两人打倒。

“放心。”天秀细黑的眉毛一皱,漫不经意地说,“我对这东西没兴趣。”

“表姐。”鲁同叫嚷起来,“我们不是白来一趟?”

“你自信胜得过这两个人,那么,你可以去把宝藏抢过来。”天秀漫不经意地说,“不过,我绝对不会帮你。”

鲁同脸色发白,他刚才醒来,古太林和申屠南的惨状,实在把他吓得不轻,这两个人比他厉害许多,结果尚且如此,以他的本事,从依依手中抢夺玉匣,根本就是自寻死路。他盯着天秀,眼里透出一丝哀求,可是女子根本不为所动。

依依松了一口气,但怕天秀使诈,仍是牢牢抱住玉匣不放。

“上面的人伤得很重。”天秀说道,“小同,你把他们抱下来。”

鲁同咕哝着去了。天秀盯着岳风,眼里透出一丝无奈,低声说道:“今天的事情很麻烦,古家和申屠家,都是赫赫有名的世家,他们决不会善罢甘休,你们两个,千万要小心。”

“假正经女人。”依依心生困惑,“你什么时候这样好心了?”

天秀并不理她,望着圆镜呆呆出神。依依又问:“你怎么下来的?结果还是哭了吧?”天秀看她一眼,淡淡说道:“我有我的法子,就算不哭,我也照样可以下来。”

“吹牛。”依依吐出舌头,做了一个鬼脸。

“雷公电母只是天道六品。”天秀漫不经意地说道,“这世上,只要是道术,就可以破解。”

“吹牛,吹牛……”依依大声叫嚷,一百个不信。

说话间,鲁同将两个伤者带了下来,天秀草草治疗了一番,两人勉强能够坐起,他们面面相对,看着对方的惨状,心里说不出的沮丧。

“好了。”天秀直起身来,目光扫过众人,“现在,我们出去。”她一挥笔,轻轻念动咒语,上面的入口封闭,一行人都困在了狭小的密室里。

第九十八章 水底有怪

第九十八章水底有怪

正迷惑,四面的墙上开始渗水,水流冰冷彻骨,很快注满了密室。岳风浸在水里,只觉一阵窒息,紧跟着,脚下陡然一空,圆镜消失了,他的身子急速下沉,落入了一片漆黑冰冷的水流里。

岳风回头看去,巨大的塔影若隐若现,一道道冷白色的电光萦绕塔身,灵蛇一样钻进了湖水,四周传来麻酥酥的感觉,冰冷的湖水止不住地灌入口鼻。

这里已是影塔的底部,塔的外面,包围着一个冰冷的地下湖泊,多余的闪电溢出塔外,进入湖泊,就被湖水吸走。

忽觉有人拉扯,岳风一掉头,借着电光的映照,看见了依依的面孔。她又变成了一条人鱼,一手搂着匣子,一手拉着他的胳膊。岳风想要说话,却只是吐出了一串气泡,窒息的感觉越发强烈,肺部传来了隐隐的刺痛。

依依凑了上来,一手握拳,送到他的嘴边。岳风张开嘴,两颗浑圆的珠子塞了进来,一股苦涩的味道弥漫开来,将冰冷的水排了出去,突然间,他的口鼻又能呼吸。

岳风恍然大悟,这是得自韩默的“辟水珠”,通过化神池以后,岳风丢在了一边,依依心细如发,拣起收好,这个时候,大大地派上了用场。

依依指了指上面,岳风会意,两人携手并肩,向上潜去。就在这时,下方传来了一股吸力。两人清晰地感觉,四周的湖水正在旋转,起初转得较慢,渐渐越转越快,化为了无边的激流。

两人不由自主,随着水流向下落去。岳风忍不住低头看去,冰冷幽黑的地湖深处,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冰冷的闪电,贴着激流向下飞窜,仿佛千万条电光闪闪的蛟龙,向着湖底的巢窟潜去。就在漩涡的尽头,出现了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像是一团烟雾,在那儿不停地翻滚。

“那是什么东西?”岳风惊得呆了,用心语询问依依。

“不知道。”小狐女透过手掌,传来一阵说不出的惊慌。

众人不由自主,随着漩涡向下冲去。他们尽力挣扎,可是漩涡的吸力越来越大,远远超过了人力的极限。那一团黑气不但翻滚变化,而且不断地膨胀,裹着冰冷的流水,化为一股黑潮,向众人冲来。

挣扎中,鲁同的右手松脱,古太林带着惊恐表情,摊开四肢,像是一块石头向下落去,转眼之间,掉进了黑气深处,只一闪,就不见了。

天秀向前冲去,举起符笔,笔尖迸射出一道青光,泉水似的光亮从她身前涌起,众人的身前,出现了一个身披璎珞的女子。

七宝道身!女幻身挡在了众人之前,迎上了奔腾而来的黑气,降妖剑尽力一挥,顷刻间,迸射出亿万光芒。

剑光破开了黑潮,湖水起了一阵剧烈的波动,紧跟着吸力消失了,漩涡的转动也停了下来。众人突然得到了自由,每个人的耳边,都传来天秀的叫喊:“快逃。”

众人本以为她已获胜,刚刚有些安心,可是一听这话,似乎危险还没消失。依依来不及多想,拉着岳风向上飞窜,身后强光迸闪、水波激荡,磅礴的巨浪从身后涌来,以惊人的气势将两人向上推送。

突然间,一道电光闪过,依依看见了一个洞口,黑幽幽不知究竟,两人还没闹明白洞口通向哪里,那一股激流已将他们冲了进去。

洞口里是一条水道,倾斜向上,周围的岩石仿佛人工打磨,十分整齐光滑。

水流向前推进,一转眼,两人上升到了水道的中段。岳风抬头望去,上面越来越亮,突然,他的身子一轻,水压消失,一股粗大的喷泉,将两人冲出了地面。

依依放出细柳剑,两人驭剑下降,飘然落在地上,转眼看去,周围残垣断壁,正是天雷谷的废墟,雷塔就在不远,巍然耸立其间。

岳风望着喷泉的出口,突然明白过来,这个出口,正是天秀用“法华轮”打出的通道,本想直抵第六层,但被符墙阻挡,没有称心如愿。谁想到,那时尝试贯穿的通道,这个时候,居然成了众人逃生的出口。

天秀记得这一条通道,那一股推送众人的激流,也是出自她的手笔。

岳风掉头看去,前方不远的地方,鲁同蜷缩在地,大口吐出积水,申屠南躺在他的身边,两眼紧闭,不知死活。

没有看见天秀,女子没有出来。

岳风的心向下一沉,感觉有些不妙,就在这时,地面猛地一震,地底深处传来了一阵剧烈的抖动。

“岳风。”依依的脸色惨白,“你看那儿!”岳风转眼看去,数百只雷鬼从巢穴里冲了出来,像是中了邪的鸟儿,纷纷冲向四面的山墙。噼噼啪啪,电光四射,青色的血浆,溅满了灰白的山墙。同时间,幸存的闪电蜥从地底的石缝中钻了出来,惊惊慌慌,向着谷外乱窜,可是爬了不足百米,忽地扭曲挣扎,一个接一个地僵死在地。

这种可怕的自杀,持续了足足三分多钟,雷鬼和妖蜥,几乎死了个精光。

两人看得目定口呆,岳风忍不住叫道:“这是怎么回事?”依依咽了一口唾沫,涩声说:“我猜,地底的那个东西要出来。”

话没说完,又是一次地震,两人东倒西歪,几乎站立不稳。

“那是妖怪吗?”岳风忍不住问道。

“不是。”依依摇头,“在地底,我感觉不到任何妖气。”

“难道说,真是狐鬼?”岳风想到阳太昊的话,心里一阵砰砰乱跳。

“不。”依依皱了皱眉,“鬼魂没有颜色,那东西是黑的。”

天上的云层剧烈地翻滚,闪电更加猛烈,接二连三地落在两人的附近,发出嗤嗤的声响。

“岳风。”依依心生惧意,“我们走吧,这个地方快要毁灭了。”

“天秀还没出来。”岳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小七,她救了我们,我们不能丢下她不管。”

依依想了想,说道:“好吧,我们来看一看雷公宝藏,也许,里面会有克制地底怪物的宝物。”她放下玉匣,仔细察看,匣子浑然一体,没有一丝缝隙。岳风忍不住问道:“怎么打开。”

“电母的藏宝图说了,可用处女的鲜血。”依依抽出细柳剑,轻轻割破手指,一点鲜血落在匣子上面,一转眼,就被玉石吸了进去。

啪,玉匣打开,里面躺着一套黑色的衣裳,一颗苍白的珠子,一本书册,一只瓶子,还有一个黄色缎面的小袋子。

两人对望一眼,心里满是失望。

“小子,先别下定论。”阳太昊慢条斯理地开口,“你知道这些都是什么吗?”

岳风不觉皱起眉头,依依见他脸色,知道老不死在说话,也慌忙伸手,将他的手掌握住。

“这件衣裳是雷公邓震的遗物,名叫‘心神衣’。邓震不是羽士,他是一位顶尖儿的甲士。但与其他的甲士不同,邓震不穿戴神形甲,而是穿着‘心神衣’,为了织成这一套衣裳,他们两口子费了不少心血。衣裳名为‘心神’,也就是说,它的式样可以随心所欲地变化,穿在身上,入火不燃,下水不沉,上天可化飞鸟,下海可胜游龙。它飞行的速度,比不上九品的神剑,可也差不了多少,它的防御很强,对于任何体术道术,都有一定的抵挡力,就算严重损坏,只要运转元气,也可马上复原。它穿在身上,冷则暖,热则凉,永不沾染尘土污垢,你如果是个懒人,那么一旦穿上,直到死,也可以不用脱下来。”

岳风听得惊讶,拿起黑色宝衣,但觉薄如蝉翼,轻若鸿毛,质地光滑如丝,乌亮的光泽一如少女的秀发。

“这一颗珠子,也是邓震的遗物,名叫‘雷魂’。如果握在手里,能随你的心思变化,一是变成一支符笔,二是变为一杆长枪,笔是雷魂笔,枪是雷魂枪,无论是枪是笔,都是世上少有的利器。”

岳风拿起珠子,握在手心,心念所到,雷魂珠变化为一支电光闪烁的符笔,笔管萦绕电光,笔尖全是电白色的毛发,拿在手里麻酥酥的,不时吐出蓝白色的火花。岳风心思再变,符笔纵向延伸,化为了一条丈许长枪,枪身若有若无,通体电光流转。岳风握在手里,就像是握着一段遗落九天的神电。

“这本书,如果不出所料,应该是失传已久的《天雷正法》,上面有雷公邓震毕生的神通。这个瓶子,应是修炼雷术的‘灵荼神药’,至于这个小乾坤袋,我若猜得不差,应该装着‘雷丸’,这东西出自电母,暗藏太阴神雷,威力着实不小,只是数量有限,必须节省着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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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应龙

岳风一一查验,阳太昊真是料事如神,所有的东西,全都如他所说。雷丸是一些冰白色的小丸子,拈在手里轻飘飘的,一点儿也想不到其中暗藏了雷霆。

“这几样东西不多,可是样样都是稀世之宝,尤其是这一部《天雷正法》,更是十分难得,不知多少甲士想要得到它呢!”

“老不死。”岳风关心眼前的危机,忍不住问道,“这些东西,对付得了地底下的怪物吗?”

“差得远。”阳太昊冷冷回答,“那东西跟雷公电母无关。”

岳风本以为地底怪物和霹雳蛇一样,也是雷公电母留下的守塔异兽,一听这话,大失所望。“老不死。”依依翘起小嘴,“你知道那东西的来历么?”

“猜到一点儿,但还不敢确定,如果我猜得不错,呵,这东西,就算是胡天行的鬼魂儿,给它塞牙缝儿也不够!”

“它究竟是……”岳风话没问完,地底又是一震,这一次的震动猛烈持久,地皮势如波浪起伏,四周的废墟纷纷坍塌,乌云越压越低,天色越来越暗,闪电一道道撕裂天空,看上去就像是到了世界末日。

依依心生恐惧,握住岳风的手掌,身子微微发抖,岳风心说:“别怕。”手指用力,紧紧握住那只柔软的小手。轰隆一声巨响,大地突然裂开,出现了一道长长的缝隙。

嗤啦,裂缝里冲出一股光白的水柱,炽热惊人,雪白的蒸汽四处弥漫,整座天雷谷云山雾罩,几乎看不见任何东西。

突然一阵寒风卷过,白气化为了漫天飞霜,天空变得一片清朗。

岳风抬眼看去,女幻身肌肤如雪,璎珞绚烂,丰美的娇躯宛如天地间怒放的白莲。它俏生生立在半空,五只手举起法宝,一只手托着幻身的主人。

天秀白衣飘飘,脚踏飞剑,面容冷艳如霜,长发萧萧狂舞,站在幻身的巨手之间,清冷肃杀,有如九天之上降临的女神。

大地再次颤抖,嗤的一声,地缝里窜出一股苍黑色的云气,变幻飘渺的样子,一如山水画里的水墨云烟。黑气喷个不停,一直升到百丈高空,连接翻滚起伏的乌云,形如一条撑天立地的黑色巨柱。

狂风平地而起、飞沙走石,裂缝的两侧,就连斗大的石块也被刮得连连翻滚。

岳风与依依背靠一根石柱,相互扶持,才能勉强站稳,鲁同发出呱呱的尖叫,趴在地上,脑袋朝前,屁股向后,活是一只埋在沙里的鸵鸟。申屠南躺在那儿念念有词,两眼望着天空,眼神十分无助。

黑气忽地喷完,全都到了空中,有如一团乌云,剧烈地翻滚起伏。“出现了。”阳

太昊轻叫一声。叫声才落,黑气收缩凝结,就在云雷之间,出现了一条巨大的黑龙。比起画中的神龙,黑龙的身子更粗更短,显得格外粗壮有力,背上一对巨大的翅膀,上下用力扇动,带起一阵飓风,吹得云开雾散。

它的四只利爪粗大惊人,就连黑龙本身,似也显得渺小,仿佛一爪落下,就能覆盖整座山谷。“天啦。”依依失声惊呼,“这是应龙。”

岳风的心子一阵狂跳,万万料想不到,天雷谷的下方,居然潜藏着六龙之一的应龙。在这个世界上,龙族的数目众多,蛟龙五百年变为螭龙,螭龙千年化为虬龙,虬龙苦修两千年,没有任何意外,才有可能变化为神龙,从而随意变化,呼吸天地。但为造化所忌,修成神龙的龙族少之又少,而在神龙之中,又有六条最强大的龙王,道者以敬畏的口气,称呼它们为“六龙”。

神龙见首不见尾,它们常驻天海,很少出没人间。六大龙王星散四方,千年也难得一见。六龙之中,应龙是八品龙王,也是唯一拥有翅膀的神龙,它力大无穷,快如闪电,性情十分暴戾,稍有触犯,立刻奋起争斗。

自古以来,死在它爪下的生灵不计其数。神龙们尊奉它为“斗龙王”,除了少数天道者,很少有人敢于面对这条残暴巨龙。

谁曾想到,它居然出现在了这儿。“小蚂蚁们。”

应龙的身躯在乌云中忽隐忽现,“为什么惊扰我的修行?”“原来如此。”阳太昊唉声叹气,“应龙呆在雷塔下面,利用雷塔泄露的余电修行。

它不愿受人惊扰,所以召来雷鬼和闪电蜥守卫山谷,结果还是被你们打扰中断。这老爬虫天性好斗,无风还要起浪,见山都要踩两脚,更别说有人招惹它了。

姓天的小妞儿不知天高地厚,敢用七宝道身与它对抗,这就好比火上浇油,成功地挑起了应龙的斗志,照我看,今天杀星照命,你们谁也别想活着离开山谷。”

岳风、依依听了这话,无不心惊肉跳,依依轻声说:“岳风,走吧。”岳风默不作声,目光盯着空中的天秀。依依见他神色,知道劝说无用,不由暗自苦笑,轻轻摇了摇头。“斗龙王。”

天秀声音清亮,有如九天凤鸣,“我们无心惊扰足下,你又何必跟我们一般见识?

更何况,你已经吞噬了我的一个同伴,就算有什么怒气,也应该平息了吧?”

岳风听了这话,与依依对视一眼,心知古太林必然膏了龙吻,进了应龙的肚皮。“平息?”

应龙纵声大笑,天空中像是滚过了一串惊雷,“那是你们的同伴吗?那东西***难吃,女道者,你比他美味得多,如果你让我吃掉,我就放过其他的人。”

“应龙。”天秀变了脸色,“你这是恃强凌弱,龙有龙的法则,你的所作所为,必将受到惩戒。”“小蚂蚁,用不着你来教训我,呸,你这口气,就跟黄龙那老东西差不多。”

应龙发出一阵咆哮,“恃强凌弱又怎样,我就是比你强。”“你又有多强?”天秀冷冷一笑,“你不过是个八品龙王。”

“小女人,你有种。”应龙金色的瞳仁凝注少女,龙眼的深处,似有闪电纵横,“只有道者的‘天尊’,才敢这样跟我说话。小女人,你以为,一个半吊子的七宝道身,就能挡住我吗?”

“我和你不一样。”天秀扬起芙蓉花一样的俏脸,素白的肌肤发出圣洁的光亮,“我是一个道者,我从不害怕死亡。”“有意思。”

应龙沉默了一下,轻轻挥了一下爪子,“我喜欢不怕死的人,来吧,以示尊重,我让你先出手。”

天秀扬起符笔,娇脆的嗓音响彻山谷:“千剑一心!”随着念咒声,女幻身举起降妖剑,剑身迸射出万道奇光,千万道闪电从天落下,势如百川归流,注入神剑之中,巨大的光剑化为了一只闪电萦绕的火炬,照得四面光亮如雪。刹那间,闪电消失,降妖剑分化出了无数个影子,本剑和幻剑连接在一起,呼啸旋转,又化为了一个巨大无比、遮蔽天地的剑轮。“

万妖降伏!”天秀笔尖一指,剑轮如风急转,脱离幻身之手,冲向云中的应龙,飞到半途,千百口光剑突然迸射,剑中剑,影中影,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化为无边的剑雨,撕裂了黑沉沉的云空。“雷爪!”

应龙发出一声长叫,两只无朋的巨爪,突然向前挥出,势如电光魅影,快得无法想象,天空中出现了无数龙爪的幻影,所过之处,切断了周天的闪电,每一道爪影,正对着一道剑光,光亮夺目的飞剑,在它的爪下一一泯灭。

降妖剑悬在空中,旋转如飞,不住幻化出一道道剑影,它每转一周,都有剑雨射出,一轮接着一轮,简直漫无止境。应龙的幻爪也是连绵不绝,飞扬的爪影,遮蔽了乌云与闪电,也许是动作太快,也许是法力使然,一时间,天空中出现了几十条应龙,巨龙的影子纵横交缠,看得众人眼花缭乱。

双方的碰撞,惹得风云激荡,狂风呼啸而过,天雷谷的上方,乌黑的云峰也是摇摇欲坠。“法华常转。”

天秀一扬笔,女幻身举起了法华轮,光轮飞旋如电,不断变大变亮,有如一轮明月,破开了漫天的乌云。“

天舞宝轮。”女幻身扬起光轮,身子极力向后仰出,像是一张拉满了的长弓,她的胸部高高挺起,纤细的腰身柔韧得叫人心寒,她的脸上浮现出迷人的微笑,仿佛不是生死交锋,而是一场弱柳回风似的狂舞,欺霜赛雪的腰肢轻轻一拧,丰胸翘臀有如波浪起伏。

明月似的宝轮脱手飞出,划过长空,声如雷鸣,光轮越转越大,越转越亮,光芒压过了闪电,映照得应龙的漆黑的身子一片惨白。“呼!”

应龙一张口,吐出一团大火,火焰腾空,有如烈日,巨大辉煌,更胜宝轮。

第一百章 强弱悬殊

第一百章强弱悬殊

烈日和冷月交锋,天空中出现了一幅惊人的景象。法华轮困在了火里,再也无法前进一步,烈焰向前翻滚,逼得宝轮向后退缩,一眨眼的工夫,炽烈的龙焰,冲到了天秀的头顶。

“容天纳海,六合藏身。”天秀符笔一指,女幻身抛出了“六合瓶”,晶莹如玉的宝瓶飞到空中,瓶口微微泛青,生出了一股绝顶的吸力,漫天的龙焰如河流一样钻入瓶口。

“嗷!”应龙长声大叫,血口怒张,吐出的火焰无穷无尽,宝瓶吸走多少,它就吐出多少,久而久之,瓶身呈现出了一股惊心动魄的暗红,仿佛随时都会烧破。

“天池木莲,浴火重生。”天秀声如银铃,在天空中轻轻摇响,女幻身一弹指,指尖的圣火莲旋转变大,千百片火焰凝结成动人的花瓣,飘飘洒洒,飞向应龙,明亮的火光照耀长空,黑沉沉的乌云,映照成了凝血也似的紫色,绚丽明亮,与翻滚的龙焰上下交辉,仿佛将这天地云霞,统统化为了一片火海。

火莲还没飞近神龙的身子,应龙的身上涌出了一片悦目的水光,火焰的花瓣与之一碰,纷纷熄灭凋零,化为了朵朵水云。

“元水护身。”依依忍不住叫了起来,叫声中有吃惊,也有惋惜。神龙自有元水,上可以化为云气升天,下可以荡灭世间凡俗的火焰。

火莲花旋转不定,莲瓣缤纷飞舞,与降妖剑的剑雨一刚一柔,围绕应龙周围,不断寻找它的破绽。

天秀的五宝出了四宝,可是没有伤到应龙一丝一毫,“斗龙王”总有法子破解她的攻势。现如今,只有飞龙杖还在手中,天秀迟疑了一下,扬笔叫道:“天地八荒,龙飞天外!”

飞龙杖呼啸而出,凌空扭动活化,幻化为八条银光闪闪的飞龙,张牙舞爪,冲向云中。

“该我了。”黑色的巨龙发出一声长叫,“风突!”它双翅一抡,前方的云层四面排开,跟着张口一吸,数百亩的空气全部消失。只因动作太快,很短的时间内,应龙的前方,出现了一片无物的真空,紧跟着,它一摇身,冲入了真空之中。

没有空气的阻力,只一瞬,应龙的速度达到了巅峰,它的身子化为了一道黑色的闪电,一冲之下,八条幻龙粉身碎骨,再一冲,降妖剑雨无影无踪,它的身子撞上了圣火莲,火红的花瓣飘零如雨,一时之间,再也无法聚合在一起。

应龙冲开了火雨,以惊人的高速,来到了法华轮的上方,它的巨爪向前一探,将明月似的光轮握在手里。

“电切!”应龙一刻不停,握着宝轮冲向天秀,它的身上迸射出刺眼的电光,苍黑的龙鳞,变成了闪电的白色。看上去,它的整个身子,就像是一把横扫天地的闪电之剑。

这就是应龙,不用向天地借法,只凭着一身惊天动地的神力,把自己的身体化为了无比的利器,横冲直撞,一口气攻破了四大法宝,以它这时的速度和力量,如果让它撞上,强如七宝道身,也会粉身碎骨。

“龙焰!”天秀的声音十分急促,六合瓶凌空一转,瓶口对准应龙,喷出的火焰照亮了天地。这些火焰本是应龙吐出,天秀收在“六合瓶”里,情急之下,原物送回。

应龙吐出火焰,花了不少工夫,这一下子,天秀全放了出来,威力之大,远远超过了寻常的龙焰。

这一招大大出乎应龙的意料,它就算有心吞灭火焰,但因龙焰太多,也不可能一口气吸光。

自己攻打自己,这感觉不太好受。应龙忙着吞火灭火,来势稍稍一缓。天秀驾驭幻身,躲开了它的正面撞击,巨龙呼啸而过,轰隆一声,削掉了天雷谷左边的山头。

“昂!”应龙抬头向天,发出一声吼叫,它伸出爪子,抓起削下来的山头,金色的瞳仁迸射出骇人的光亮,“小女人,告诉你,刚才,我只用了五成力。”

天秀脸色惨白,口角涌出一股血水,两只眼睛盯着应龙,目光冷如剑锋,透出一股决绝。

“掷岳。”应龙爪子一挥,山峦闪电飞出,重重落向山谷。这一击如果落下,天雷谷里,没有任何物种可以生还。

“五宝凌空。”女幻身艰难地收拢五宝的残光,降妖剑、圣火莲、法华轮、飞龙杖,四大宝物,光芒暗淡了许多,六合瓶里喷出一股青光,托着四样法器,冉冉飞到半空,迎上了铺天盖地的石雨。

四样法器沐浴在如水的青光里,突然间又有了活力,剑雨横飞,火莲缤纷,法轮电转,玉龙腾空。飞龙杖钻开了山体,降妖剑纵横砍劈,弄得山体支离破碎,圣火莲,法华轮冲入乱石之中,一阵疯狂旋转,将一座小山化为了漫天的粉尘。狂风阵阵,席卷天地,粉尘漂浮不下,挡住了应龙的视线。

斗龙王正疑惑,一道闪电破开了尘埃,向它直冲过来。它还没明白过来,闪电已经冲到近前。仔细看来,来者是一个身穿黑衣的少年,手持一把电光闪闪的长枪,借着尘埃的掩护,冲到了它的面前。少年手臂一抡,闪电凝结的枪尖,刺向了应龙金黄色的左眼。

应龙本以为只是一道闪电,根本不曾放在眼里,万万没有想到,有人胆敢冲到面前。

与斗龙王近身搏斗,这举动无异于自杀。电光入眼,它下意识一摇头,避开了眼睛,嗤,枪尖刺入了它的左脸,一阵痛麻直冲脑门,应龙先是一惊,跟着生出了一股狂怒。

它的爪子闪电挥出,扫中了来人的身体,那样子就像是弹飞了一只小小的飞虫。少年飞了出去,穿过尘埃的浮云,撞上了一面岩石凹凸的山壁。

对手如此之弱,出乎应龙的意料。它不由愣了一下,左颊的痛楚不住传来,数千年来,第一次有人刺伤了它。

“不,不是人的缘故。”应龙一转念,怒火更加炽烈,“全是因为那把枪,该死的雷魂枪。”

“风突!”它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龙吟,一俯身,冲向了血肉模糊的少年。

黑衣少年正是岳风,他眼看天秀危急,顾不得多想,穿上心神衣,手提雷魂枪,穿过漫天的尘埃,冲近了栖落山顶的巨龙。他奋力一刺,一无法力,二无章法,全凭一腔血勇,谁知道,这一下出其不意,居然刺伤了所向无敌的战龙之王。

应龙的一击,几乎让他粉身碎骨。所幸,“心神衣”的神力,抵消了一大半的冲击,没有让他当场送命。岳风撞上了山崖,身后岩石粉碎,全身的骨头仿佛散了架,望着应龙冲来,别说奋起抵挡,就连一根小指头也抬不起来。

嗖嗖嗖,一片淡白色的弹丸飞向应龙,混在激烈的电光中,应龙压根儿没有留意。刹那间,两方面撞在了一起,迸发出一连串沉闷的雷声。

“昂!”应龙发出一阵凄厉的怒叫,它的左胸下方,萦绕着一大团紫红色的电流,星星闪动,来回纵横,坚不可摧的龙鳞上面,渗出了一丝丝淡青色的血水。

“太阴神雷。”应龙心中狂怒,“申屠辉那臭娘儿们还活着?”

它转眼看去,神雷的来源,却是一个陌生的紫衣少女,脚踩一缕碧光,风神缥缈,秀美绝伦。女子与它直面相对,双手捏成一个古怪而又熟悉的印决,两只秀美的眸子,迸射出了慑人的奇光。

“禁!”双方的精神力交锋,狰狞的龙头向后一缩,应龙发出了一声呻吟。小狐女却是口吐鲜血,连人带剑摔了出去。依依为救岳风,舍命使出了“天狐遁甲”,想要压制应龙的神志。可是,两人的精神力相差太远,好比一支箭射中了一块巨石,石块小有损伤,箭头却是不免折断。

依依飞出的一刻,已经昏了过去,如此高处,一旦摔落,必死无疑。岳风望着少女,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上,但他身受重伤,别说飞出救人,就是动弹一下,也是浑身撕裂一般的痛楚。

“小七。”岳风发出一声凄厉的狂吼。

光亮闪动,女幻身从虚空中跳了出来,伸出一手,轻轻地托住了依依。少女绵软无力,躺在莹白的玉手中,就像是一只飞倦了紫蝴蝶、一朵刚刚凋谢的紫罗兰。

应龙终于扫灭了太阴神雷,拍着两扇翅膀,金色的眸子十分阴沉。天秀心里明白,它已经动了真怒,下面一击,一定无法可当。

“应龙。”天秀忽地有了决断,“你说过的话还算不算数?”

“什么话?”应龙声音冰冷。

“你吃了我,就放过其他人。”天秀的嗓音微微发抖,可是目光冷静如冰。

“不……”岳风发出一串呻吟。女子看他一眼,脸上露出凄凉的笑意。

第一百零一章 三年之约

第一百零一章三年之约

“那只是戏言。”应龙冷哼一声,目射凶光,“你们伤到我了,你们全都得死。”它顿了顿,盯着天秀,一字一句地说,“小女人,你接招吧,这一次,我会用六成力。”

天秀已是筋疲力尽,七宝道身,不过仅仅能够维持。她的心跌入了谷底,说不出的绝望在胸中流淌,她再一次看向岳风,眼里涌出了深切的哀伤。

岳风的心底微微一痛,感觉五脏六腑破成了碎片,鲜血不住涌出,顺着心神衣流下,光滑的衣料滴水不沾,血水淅淅沥沥,滴落在他的脚前。

“小子。”阳太昊的声音忽地响起,“我要跟应龙说说话?”

“说话?”岳风一愣,“你怎么能说话?”

“你代替我,记住,如实转达每一个字,希望这些话,能够救你们的命。”

岳风沉默一下,说道:“老不死,我听你的。”

应龙一下接一下地扇动翅膀,每一次拍翅,都带起一阵风雷,金色的双瞳越来越亮,其中的目光,似要燃烧起来。

“应龙。”岳风大声说话,他的声音原本微弱,可是,应龙是通玄变化的神龙,任何细微的响动,都逃不过它的灵觉。

“小蚂蚁,你想说什么?”应龙傲然说道,“我可不爱听人求饶。”

“谁跟你求饶。”岳风冷冷说道,“我只是跟手下败将打个招呼。”

“什么?”应龙失声怒吼,“你再说一遍?”

“归墟旁,不死岛。”岳风的嘴角,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笑容,“应龙,你跟我交手的时候,弱得就像是一条没长大的泥鳅。”

天秀听得十分惊讶,望着岳风,以为他急得神志错乱,所以才会胡言乱语。可怪的是,这一次,应龙没有发怒,它盯着岳风,眼里透出一丝说不出的困惑。

沉默了足有十秒钟,应龙大声说道:“你怎么知道这件事?这件事没有人知道。”

“是啊!”岳风笑了笑,“这件事只有两个当事人知道,不,准确来说,一个当事人,一条当事龙。”

应龙盯着岳风,目光更加困惑:“不对,你,应该已经死了。”

“是啊。”岳风淡淡说道,“我已经死了,你永远没有报复的机会,我还记得,你在我的脚前发抖,那副可怜样儿,就像是一条挨了揍的小狗……”

轰隆,应龙的巨爪,贴着岳风的身边掠过,深深地陷入了坚硬的岩石。

天秀的心颤了一下,那一瞬间,她生出了错觉,以为岳风已经死了。

尘埃落定,少年好端端地活着,他盯着应龙,眼里透出一丝冷冷的嘲讽。

巨龙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它死死地盯着岳风,厉声吼道:“我知道了,他妈的,你没有死透,你没有死干净。”

“哈,不愧是六龙之一,头脑还算不错。”岳风漫不经意地说,“应龙,我敢说,不死岛那一战,是你一辈子最大的败仗,如果不能洗刷耻辱,你这一辈子都会感到痛苦。”

黑龙的眼里透出一丝挣扎,它喃喃说道:“没错,痛苦,我很痛苦。”

“现如今,有一个机会,我们可以再比一次。”

“哈。”应龙发出一阵狂笑,“就凭你现在的样子,我吐一口气,也能把你吹到天边去。”

“没错,这个年轻人还很弱,但你别忘了,道者的进步,比你们龙族要快得多。应龙,如果你还有自尊,愿意堂堂正正地报仇,我们可以订一个约。”

“什么约?”应龙精神一振。

“以十年为限,我打赌,他一定能打败你。”

“十年?”应龙眨了一下眼睛,“那太久了,我等不了那么长。”

“好吧,八年。”

“不。”应龙摇头。

“五年?”

“不!”应龙仍是摇头。

岳风沉默了一下,缓缓说道:“那么,你说多久?”

“三年!”应龙冷冷说道,“一天也不能少。”

岳风又是一阵沉默,忽地叹了口气,轻声说:“应龙,你这个卑鄙的家伙。”

“道者的进步,不是比我们快得多吗?”应龙语带调侃,“那我们就来看看,小蚂蚁的进步到底有多快。”

“好吧,成交。”岳风沉默一下,“不过,今天到此为止,你不能再动手杀人。”

“这就是你的缓兵之计吗?”应龙发出轰隆隆的大笑,“明知是计,我也答应你。今天到此为止。不过,你们的性命还是属于我,三年以后,如果你不守约定,无论你们身在哪儿,就算是天地的尽头,我也会赶到那儿,把你们一一杀光。”

“悉听尊便。”岳风冷冷回答。

“三年以后见。”应龙深深地看了岳风一眼,忽地仰天展翅,发出一声长吟,跟着冲天而起,只一闪,就钻入了云层,失去了踪影。

岳风抬眼望着天空,眼里闪动复杂的神情。

天秀飞了过来,她的脸上挂着了疑惑,举起符笔,轻轻一勾,分开岳风周围的岩石,岳风向前软倒,落入了女子的怀里。

温软潮湿的胴ti,紧紧依偎着他,这一刻,天秀似乎忘记了男女之嫌,伸出细白的手指,轻轻地抚过岳风的耳边,轻声问道:“我在做梦吗?”

“没有。”岳风叹了口气,女子的体香钻入他的鼻孔,他的心湖里荡起了一片涟漪。

天秀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飘然落下,将他放在地面,身后长出幻手,六合瓶里流出青色的液体,若有若无,灌入岳风的嘴里,那液体芬芳迷人,所过一片清凉。

天秀低下头,伸出手来,将他折断的骨骼一一复位,尖尖的指头所过,岳风的痛苦也减轻了许多。他的心里涌起一阵困惑,之前,他见过天秀给人疗伤,女子从来只用符笔,并没有亲自动手过。

岳风凝目看去,天秀的目光温柔而专注,双手轻柔而舒缓,抚过岳风的肌肤,细嫩的指尖轻轻地颤抖,一股奇特的快感,电流一样钻入他的身体,岳风只觉说不出的惬意,舒服得快要呻吟起来。

突然间,天秀抬起头来,清亮的目光凝注过来。两人目光无声交缠,女子苍白的脸上,涌现出一抹动人的红晕。她轻轻地吐了口气,站起身来,摆脱岳风的目光,又去探视受伤的依依。

岳风望着她的背影,桃花林里的一幕,忽又从脑海里闪现,他连叫“该死”,想把这念头从脑海里赶走,但越是这样,画面越是清晰,仿佛一个深深烙印,说什么也抹杀不去。

“我说过,这小妞儿不错。”老不死冷不丁冒了出来,“我感觉她也喜欢你。”

“滚开。”岳风闭上双眼,努力把精神集中到了受伤的地方,天秀的手似乎带有魔力,刚才抚摸过的地方,所有的伤痛都消失了,他精神一振,挺身站起,扭动几下身子,之前断骨的地方,似乎还有一些酸痛。

“别乱动。”天秀回过头来,眼里带着一丝责备,“你的伤还没有好完,乖乖地坐一会儿。”声音斥责中,居然带了几分少有的娇嗔。

岳风听得一呆,真的“乖乖”坐了下来。

不多一会儿,依依也醒了过来,小狐女身子无碍,但精神受了重创,目光暗淡无光,懒洋洋地没有什么精神。

“行了!”天秀站起身来,收了幻身说道,“再过半个时辰,你们就能恢复如常。”她的目光扫过依依,落在岳风身上,可只一瞥,又立刻移开,轻声说,“岳风,你和应龙的三年之约,可有取胜的把握?”

岳风苦笑摇头。天秀沉默了一下,漫不经意地说:“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请求家父,抢在三年到来之前向应龙挑战,打伤斗龙王,迫使它错过三年之期。它自己爽约,跟你没有关系。”

“好奸猾。”依依冲口而出,天秀的俏脸微微一红,假装没有听见。

岳风听得心动,老不死也说:“这法子不错,并不违反规则。应龙那老爬虫本领不弱,但比起道者的‘天尊’,仍然差了一截。就算不能逼它爽约,让它带伤赴约,你也可以多几分胜算。”

岳风沉默时许,脑海里闪过那一双凌厉的金瞳。不知怎么的,他心口一热,涌起一股难以形容的傲气,他摇了摇头,轻声说:“天秀小姐,不劳你关心,三年之约,我自行解决。”

天秀一愣,似乎大为意外,她死死盯着岳风,眼里涌出一股怒气,突然间,她头也不回,走向远处的鲁同,大声说:“小同,我们走。”

鲁同支吾答应,抱起申屠南,随着天秀纵身而起,两道剑光穿空而过,一眨眼,就消失在了乌云深处。

天雷谷沉寂下来,没有雷鬼,也没有了妖蜥,就连人语声也消失了。谷中的生物,只剩下了这一对少年男女。依依凑上来,懒懒散散,依偎在岳风的怀里。两人均不说话,享受着难得一见的宁静。自从进入影塔,战斗连绵不断,两人无论身心,都觉疲惫不堪。

靠着一块巨石,两人朦朦胧胧,陷入了梦境。

第一百零二章 骗局

第一百零二章骗局

睡了不知多久,岳风醒来时,依依已经醒了,少女的手指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心神衣”,

白里透红的俏脸,挂着一丝温婉的笑意。这微妙的抚摸,让岳风浑身发热,他挺身站起,极力掩饰窘态。

“岳风……”依依的双臂圈住他的脖子,口中发出慵懒的颤音,这声音比起抚摸更加要命。

岳风不敢坐在地上,嗖地站了起来,装模作样地左顾右盼,四周静悄悄的,只有大战后的若干痕迹。雷塔矗立远处,一如往昔,残破支离的塔身,满是岁月留下的疤痕。

依依手掠鬓发,抬眼看去,岳风身穿黑衣,显得瘦削匀称、活力十足。他的相貌与父亲有些相似,不算十分俊秀,可是英挺洒脱,仿佛收入鞘中的一柄长剑。依依看入了神,不觉露出一丝笑意。

“小七。”岳风缓过气来,转眼看向雷塔,“我得去开窍了。”

“好呀。”依依点了点头,歪着脸,笑着说,“不过,去之前,你得吻我一下。”岳风一愣,抱住依依,在她脸上轻轻一吻,依依露出如花笑脸,挽住他手,大声说,“走吧,我们一起去开窍。”

岳风吃了一惊,忙说:“小七,塔上也许有危险。”

“有危险,我更要去。”依依不由分说,拉着他向雷塔跑去,岳风无可奈何,只好跟在一边。

进入雷塔,塔里的布置与影塔不同,阶梯残缺不全,环绕塔身,蜿蜒向上,雷塔的正中是一根巨大的圆柱,收集的闪电从上方流窜而下,沿着圆柱,呼啸着钻入地底。

一路上没有遇上任何阻拦,不久上到了第六层,比起其他五层,这一层十分完整,四面都是精心镂刻的花纹,隐约可以看见山谷里的情形。

塔中心的圆柱,在这里到达了尽头,圆柱的顶端,距离塔顶三丈有余,就像是一个圆形的高台,上面有一个莲花形的玉座。

想象当年,蓬尾和支离邪的儿子,胡天行一定就是在此受刑。周围站满了道者,一个个盯着高台上的狐神,眼里尽是复仇的快意。依依想到这儿,毛骨悚然,下意识伸出双手,搂紧了岳风的胳膊。

岳风明白她的心意,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抬头看去,雷塔的顶端与影塔相似,也是圆形透明,像是一面光滑的圆镜。不同的是,影塔的圆镜幽黑泛蓝,这儿的镜子透明之外,呈现出一股悦目的金色,数不清的闪电穿过镜面,射入高台,咝咝咝的声音,仿佛毒蛇吐信。

正瞧着,镜子忽地翻转过来,变成了刺眼的银白色,电流通过的声音突然变大,仿佛凄厉的尖啸,刺得人耳鼓隐隐作痛。

“老不死。”岳风忍不住问道,“哪一面是正面?”

“金色是正面,雷强电弱,银色是反面,电强雷弱,这一面镜子,一刻钟会翻转一次,如果是正面,闪电不会杀人,还有可能激活你的元气,如果转到反面,强如胡天行,也是形神俱灭。”阳太昊顿了一下,“小子,你考虑好了吗?我有言在先,激活元气,并非十拿九稳,因为每个人的体质不同,开窍仍有失败的可能。”

“总比全无指望要强。”岳风长吐一口气,“我可不想当一辈子石头。”

阳太昊沉默一下,忽又说道:“小狐狸。”

“干吗?”依依一想到胡天行受刑的情形,气也不打一处来,“老不死,你有屁就放。”

老不死哼了一声,说道:“那个天道布武,还有多少时间?”

“大半个月。”依依狐疑起来,“老不死,你问这个干吗?”

“随便问问。”阳太昊漫不经意地说道。

“接下来怎么做?”岳风心生忐忑。

“等待。”阳太昊说道,“等待镜子翻到正面。”

时光点滴流逝,岳风只觉度时如年,开窍是他七年来的梦想,可当梦想触手可及,他的心里又是千头万绪,不知道从何说起。七年来经历的希望、失望乃至于绝望,种种的情愫,在他的心里不断地重现,父亲失望的眼神,云若鼓励的目光,还有其他人幸灾乐祸的笑脸,七年的光阴,仿佛浓缩在了短短的一刻,突然之间,岳风悲喜交集,眼泪怔怔地流了下来。

“岳风。”依依吃惊问道,“你怎么哭啦?”

“没什么?”岳风抹去眼泪,笑着说,“我只是太高兴了。”

“呆子。”依依笑着看他,“你是不是想岳伯伯了。”她说到这儿,脸色微微一暗,“还有,还有那个云若姑娘。”

岳风不忍骗他,轻轻点头。依依低下头,沉默不语。

望着小狐女,一刹那,万千情愫涌上心头,岳风忽觉热血上涌,不顾一切地伸出双手,紧紧地搂住了依依,将她抵在墙上,噙住娇花般的双唇,吮吸着丁香似的柔舌。依依热切地回应着他,两人的唇舌间,仿佛也生出了强烈的电流,一阵一阵地流遍全身。电光闪烁之间,两人忘我激吻,偌大的世界,似乎只剩下了他们两人,过去不曾有,未来不再有,所有的只有当前,尽管只是片刻的欢悦,这一刻,俨然变成了永恒。

刺耳的尖啸声停了下来,又变回了咝咝的鸣响。

“时间到了。”阳太昊慢慢说道。

两人默默分开,望着少女的面容,岳风突然有些沮丧。

“去吧。”依依握住他手,目光温柔如水,用心语说道,“无论怎样,我都在这儿等你。”

岳风点了点头,转过身,跳过圆台和阶梯之间的缝隙,走向闪电凝聚的光柱,光柱的中心,正对着莲花玉座,每一声电流的鸣啸,都冲击着岳风的神志。

“岳风。”依依突然叫了一声。岳风转眼看去,少女的眼里,不知何故充满了泪水,眼泪流了出来,顺着白嫩的双颊,滴落在她的衣襟上。

“她为什么要哭?”岳风心生恍惚,望着离合闪烁的电光,忽然感到一丝不祥。

开窍的希望,战胜了理智,他犹豫了一下,迈步走进了电光。

白光刺眼,刺痛和麻痹从天而落,顺着他的头顶向下贯注,那感觉就像是一股冰冷的火焰,在他的身子里熊熊燃烧。岳风五内翻腾,手臂僵硬,他坐倒在莲花座上,整个身子陷入了一种古怪的僵直,就像是一具没有生命的蜡像,冰冷的电火在他体内燃烧,将他烧成了一个薄薄的空壳。

空虚的感觉,持续了一分多钟。紧跟着,岳风浑身一震,麻痹已久的身体,忽又生出了知觉。他深切地感觉,身体至深至秘的地方,有一扇门户突然打开,门后蓄积已久的洪水汹涌而出,一股巨大的热流涌向四肢,奔腾,翻滚,像是一条困锁已久的神龙,而今断金锁,倒玉柱,破困而出,所向披靡,一切阻拦之物,遇上这一股狂龙似的洪流,统统瓦解破碎,化为乌有。

这种突破的感觉,奇妙得不可言说,岳风没有经历过死亡,但他深信,死后重生的快意,大概也不过如此。

他的口鼻眼耳,全都流淌出青色的气体,这青色不太淡,也不太浓,清澈明朗,就像是新雨过后的天空。

天青色的元气从他的指尖流了出来,慢慢凝聚成形,化为了一尊盘坐的人形,体格高大伟岸,高出岳风足足一头,他的面目慢慢浮现,粗犷严峻,长须飘拂,浓眉向上一挑,眼里透出逼人的冷意。

岳风见过这个形象,这个元气凝结的幻影,正是“屠妖者”阳太昊,横行上古的一代天尊。

“开窍成功了。”阳太昊举起一只元气幻化的烟斗,吸食本不存在的烟草,吐出元气凝结的青烟,“你的道种是苍龙,元气的成色不错,雨过天青,这种青色的元气,自古以来都很少见。”

开窍的快感迅速流逝,闪电贯体的痛苦再一次涌来,岳风想要起身,可他突然发现,他的身子仿佛钉在了地上,无论如何也不能挪开。

“老不死。”岳风想要开口说话,但他发现,就连唇舌也像是冻结成冰,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心语可以说话,“我怎么站不起来?”

“很简单。”阳太昊慢条斯理地抽着烟斗,他用元气发声,仿佛三九天的寒风,一字一句地刮入岳风的耳朵,“这是千雷之索,你会一直困在这儿,直到雷镜再一次翻转。”

“你说什么?”岳风震惊得无以复加,千雷之索,不就是困住霹雳蛇的道术吗?

“我说,你会死掉。”阳太昊扫了岳风一眼,“再过二十分钟,雷镜翻转,你就会形神俱灭。”

“不可能。”岳风快要疯了,他尽力挣扎,可是一点儿气力也使不出来,他在心里大叫,“你说过,肉体会撒谎,魂魄不会撒谎。”

“我没有撒谎。”阳太昊慢慢说道,“但我可以选择。我只说你想我说的,隐瞒其他你不想我说的。这是人性的弱点,所有人的耳朵都有一个筛子,筛去不想听的话,只留下真正想听的东西。”

第一百零三章 天鬼起源

第一百零三章天鬼起源

岳风的心里一阵混乱,忍不住心中大吼:“你说过,雷塔可以开窍。”

“没错,你的确开了窍。”

“你说过,雷镜转到正面,闪电不会伤人。”

“没错,你没有受伤。”

“但你从没说过,雷镜的正面会让人无法动弹。”

“我没有说过,可你也没有问。”阳太昊轻轻叹息,“因为你一心想开窍,所以,你会无条件地接收雷镜带来的好处,而不会细问雷镜带来的害处。如果你问我,雷镜除了开窍,还有什么妨害,那么我没有办法,只好告诉你这一点。但你被喜悦冲昏了头脑,一听说雷塔可以开窍,什么也不管不顾,对于所有的情况,根本没有、或者说也不愿意弄清楚。”

“这是你的阴谋。”岳风愤怒得发狂。

“不,这是阳谋。”阳太昊盯着他,眼底深处,透出一丝莫名的哀伤,“小子,我必须消灭你。”

“哈,我死了,你就能出去。”岳风恨不得放声狂笑,他真是恨透了自己,居然一心一意地相信阳太昊。

“不。”阳太昊轻轻摇头,“雷镜翻转的一刻,我的魂珠会和你的魂魄一起化为乌有。”

“那还不是一样,反正,你也不想留在世上,这么一来,岂不是死得干干净净,再也不用受制于人。”

“你说得没错,不过,魂珠毁灭的一刻,我的痛苦不比你少。要不然,我大可以选择形神俱灭,不用死后吐出魂珠。”阳太昊顿了一下,深深地看着岳风,“小子,得到解脱,并不是我毁灭你的初衷。”

岳风一阵茫然:“那是为什么?”

“因为……”阳太昊悲哀地看着他,“你的身体里,寄居着天鬼。”

“天鬼?”岳风的心猛地一沉,“你是说,石匣里的东西。”

“你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你那么快,那么有力,作为一块石头,你屡屡反败为胜,打败圣道者乃至于至道者。”

“我的元气是凝寂态。”

“那只能让你修炼‘五轮心经’,不足以让你打败那些敌人。‘火印神雨’和‘天霜秋叶舞’是体术中的圣技,只有圣道七品以上的甲士才能炼成,记住,是甲士,同品的羽士,很少人能练成这个。‘天霜火叶舞’是至技,只有至道二品以上的甲士才能练成。”

“你说了,练成这个,全是因为我的愤怒。”

“不,那是天鬼的愤怒。”

“但你说是我……”岳风隐隐猜到了什么,欲言又止。

“你和天鬼,本就是一体的。”阳太昊轻轻叹气,“它藏在你的魂魄深处,每当危机来临,它就会苏醒过来,当它被激怒的时候,无与伦比的天鬼之力,就会一再帮助你突破道力上的桎梏。”

“该死的,你全都知道。”

“是的,不过,我只需要告诉你想知道的。”阳太昊顿了一下,“危急时刻,你只想提升修为,一旦达到目的,你就不会细问我提升的原因。”

“所以,你每一次都含糊其辞。”岳风恨怒交迸,“你这个不要脸的老狐狸。”

“没办法,我不得不这样做。”老不死的脸上,居然闪过了一丝愧疚。

“我们完蛋了,天鬼也会消灭吗?”岳风冷冷问道。

“不。”阳太昊轻轻摇头,“没有什么能消灭天鬼,强如这座雷塔,也仅仅只能把它困住。”

岳风的心里闪过一丝寒意:“天鬼,到底是什么?”

“这是一个秘密,只在很少的天道者之间流传。”阳太昊的幻影苦笑了一下,“天鬼的来历,就和道者一样的古老。”

“你告诉我。”岳风终于冷静下来,“我想死得明白一些。”

“知道巨灵吗?”

岳风说道:“知道,传说中,祂们曾经是世界的主宰。”

“那不是传说,那都是真的。第一次道者战争以前,巨灵始终主宰着世界,尽管神龙也曾风光一时,妖怪也曾强势崛起。打个比方,你见过应龙的威力吧,比起巨灵来,它不过是一只小小的蚊子,巨灵轻轻一捻,就可以把它干掉。

“最强大的巨灵有六个:土巨灵盘古、火巨灵阳离、水巨灵若无、金巨灵象蛇、木巨灵青主、风巨灵大鹏。如今还可见到的只有大鹏,它从九万里的高空上飞过,巨大的阴影能让白天变成黑夜……”

“其他的巨灵呢?”岳风忍不住问道。

“祂们先在巨灵之间的战争中衰败,后来又被道祖支离邪一一降伏。比如土巨灵盘古,祂曾是巨灵中的霸主,为了打击风巨灵,盘古曾从海底拔起一座大山,掷向高飞天外的大鹏,这一击没有中的,大山越过大陆,落下时贯穿了地壳。拔起山峰的地方,就是深不可测的玄渊,山峰击穿的地方,就是比玄渊还要深的归墟。不过,盘古十分骄傲,妄图与日月比高,不断向上生长,结果耗尽了神力,祂的身躯倒下之时,化为了山岳河流,传说太山就是祂的头颅变成的。尽管躯体僵死,盘古的威灵仍在,一旦愤怒起来,能使大地震动,火山喷发,酿成许许多多的灾祸。

“还有木巨灵青主,祂和盘古一样,一度在巨灵战争中占据了上风。那时间,巨大的神木在全世界行走,俨如一支大军,就连其他的巨灵也是望风而遁。可是,青主太贪婪了,祂不断地扩张,想用森林来覆盖世界,自身的神力不足以支撑,就妄图吞噬水巨灵若无。经过长久的争战,两大巨灵两败俱伤,青主耗尽了神力,也没能吞噬若无,出乎祂意料的是,交战中,水与木的灵气交融,在上古的神木中孕育出了龙族。这些巨龙破木而出,造成神木的灭绝。青主彻底失败,躲入森林深处,进入了永久的休眠,不过,只要它愿意,仍可让树木疯狂的生长,吞没村落与城市。

“亿万年的战争,大大损伤了巨灵的元气,很多年里,祂们都在休养生息。即使神龙诞生,妖怪崛起,也没有惊动祂们。可是,道族的出现,却让祂们惴惴不安,六大巨灵先后醒来,经过几年的商议,做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决定,祂们破天荒联合起来,打算把道者一族彻底消灭。率先动手的是盘古,火山喷发,大地震动,城市所在的地方,出现了深深的裂缝,跟着就是青主,森林发了疯似的生长,把城市与村落一一吞没;水巨灵若无掀起滔天的巨浪,席卷了整个大陆;大鹏从天而降,扫荡所有看得见的道者;金巨灵和火巨灵更加残暴,祂们吞噬一切,毁灭一切,所过之处,不止是道族,任何的生灵也别想存活。那个时候,对于道族来说,简直就是世界末日。”

“但我们还是赢了。”岳风听得激动起来,“道祖支离邪征服了巨灵。他首先降服了青主,知道了巨灵们的弱点,他和大鹏比赛飞行,从玄渊飞到归墟,失败者要听从胜利者。大鹏先起飞,可祂并不知道,世界是一个圆球,祂的飞行穿过了大陆,是一条最长的路线。支离邪后出发,他反向飞行,穿过汪洋大海,走了一条更短的捷径,先行到达了归墟。大鹏因此向他称臣,跟随他降服了火巨灵,大鹏的飓风吹得阳离的烈火向后飞射,烧得金巨灵象蛇嗷嗷惨叫,盘古孤立无援,只好躲回了太山深处,吓得再也不敢出来。”

“得了吧。”阳太昊轻蔑一笑,“你说的这些,都是哄小孩儿入睡的枕边故事。巨灵可没有你想的这么傻。事实上,战争中,我们大多数时候,都是处于绝对的劣势。因为巨灵的逼迫,支离邪和他的弟子们才会修炼出了巨大的幻身,以便和巨大的灵体作战,他们创造出宇宙术,也是为了通过操纵时空,分化巨灵的力量。尽管这样,道祖和四神,也一度被逼到了绝境,那时候,道族死伤惨重,几乎快要灭绝了。”

“老不死。”岳风心里叫嚷,“你说了这么多废话,跟天鬼又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阳太昊冷冷说道,“天鬼的出现,就是因为巨灵,它是支离邪创造出来、对抗巨灵的终极武器。”

“什么?”岳风一呆,“武器?”

“我说了,道祖支离邪,一度被巨灵逼到了绝境,如果他失败了,道者一族就会灭绝。”

“但我们还活着。”

“所以,支离邪冥思苦想,想出了一个古怪的道术。他收集了许多死亡道者的魂珠,将它们熔于一炉,炼化出了一个魂魄的胚胎。可是,这个魂魄没有意识,也没有七情六欲。而后,支离邪取来了土巨灵盘古的‘骄傲’、木巨灵青主‘贪婪’、风巨灵大鹏的‘善变’、金巨灵象蛇的‘暴食’,火巨灵阳离的‘狂怒’,水巨灵若无的“懒惰”,他把这六种性情,融入到了之前的胚胎中……”

“胡扯。”岳风忍不住叫了起来,“性情这种东西,抓不住,摸不着,又怎么可能‘取来’?”

“是啊。”阳太昊喃喃自语,“这个道术十分古怪,我也一直没有想通,支离邪是用什么法子,从魂魄之中,分离出了性情这种东西。可是,他把六种性情融入胚胎,突然发现还是没用。支离邪十分绝望,他独自一人,登上了一座高山,苦苦思考了一天一夜,那时间,四面一片死寂,只有群星为伴,道祖望着星空,感受到了深深的孤独。孤独涌起的一刻,他的心中灵光一现,恍然大悟,马上就地取材,从他自己的魂魄里面,提取出了一缕‘孤独’,加上前面的六种性情,这七种糟糕的情绪,被后世的道者称之为‘七罪’。”

“孤独也是一种罪?”岳风十分疑惑。

第一百零四章 舍身

第一百零四章舍身

“孤独是一种罪,那是王者的悲哀。”阳太昊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当这七种罪孽融入了胚胎,道祖支离邪,终于创造出了一只‘天鬼’。天鬼一部分来自于六大巨灵,好比巨灵们的影子,巨灵能消灭一切,唯独杀不死自己的影子。正如你说的,性情这种东西,抓不住,摸不着,所以说,‘天鬼’打不败,杀不死,对于巨灵来说,它就是一个荒诞的怪物。

“因为‘天鬼’的帮助,道族终于扭转了败局,将六大巨灵一一降服困住。后来许多人都天真地认为,打败巨灵以后,道者的时代从此开启,一直延续至今。”

“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

“为什么?”

“因为天鬼。”阳太昊长长叹了一口气,“天鬼为战争而生,打败了巨灵以后,它也失去了对手。很快,它就把矛头指向了我们,摆脱了支离邪的控制,吞噬道者的魂魄,甚至于复活死者……”

“复活死者?”岳风失声叫道,“怎么可能?人死不能复生,这是天地的法则。”

“据传说,天鬼就可以。”阳太昊慢慢说道,“它复活死者,结成了一支大军,向主人支离邪发起挑战。支离邪和四神,花费了无数心力,付出了极大的牺牲,才将天鬼打败。他们捉住了天鬼,可是无法消灭它。支离邪百般无奈,只好依照七罪,把它一分为七,藏在了七个地方,七罪一日不能合并,天鬼就一日无法重生。

“天鬼被分裂的一刻,心里十分怨毒,它诅咒道族,说是终有一日,道族的后代将会互相吞噬。又说,终有一日,它将重生,谁让它重生,它就会答应对方的任何要求。”

“这些事。”岳风心生恍惚,“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创造天鬼的道术十分恶毒,可以说,道祖支离邪,为了打败巨灵,干了一件邪恶透顶、后患无穷的事情。天鬼的出现,违背了天地间的某些法则,支离邪后来也十分悔恨。这是道族历史中最阴暗的一页,为了避免损害道祖的威名,后世的道者,小心翼翼地把这件事隐藏起来,除了少数的天道者,几乎无人知道这件事。”阳太昊说到这儿,犹豫了一下,“此外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天鬼分裂前留下的话,这世上不乏野心家,这一些话如果传出去,难保没有人复活天鬼,利用它来称王称霸。”

“所以你要消灭我?”岳风的心里一阵凄凉。

阳太昊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点头。

“可是。”岳风的眼鼻微微发憷,“老不死,一路上你都在帮助我,说服应龙的那一刻,我以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那只是一种谋略。”阳太昊的幻影苦笑了一下,“我必须稳住你,让你自愿来到这儿,天底下能困住天鬼的地方不多,天雷谷的雷塔,算是其中的一个,如果在别的地方消灭你,天鬼很快就能找到新的宿主,那个时候,结果只会更糟。”

岳风的心里一阵冰冷,这时阳太昊又叹了口气,说道:“好吧,我承认,小子,我欣赏你。你的性格,跟我当年十分相似,你拒绝了天秀的建议、打算独自面对应龙的时候,我的心里起了很大的动摇。那时候,我几乎放弃了引你入塔。可是,我生为一个道者,为了道族浴血苦战,我不能让天鬼复活,它会毁了这个世界。”

岳风沉默一下,慢慢问道:“老不死,你热爱这个世界吗?”

“是的。”阳太昊的眼里透出一丝追忆,“我热爱祂。”

“为了曾经的爱人吗?”

阳太昊浑身一颤,瞪着岳风说道:“你怎么知道?”

“我猜想罢了。”岳风苦笑说,“我也爱这个世界,只因为,这里有我深爱着的人。”他目光一转,投向远处,依依站在那儿,手拿计时的罗盘,死死盯着这边,眼里透出无比的焦急。

“你是说,小狐狸?”

“她是其中之一,还有爹爹和……云若。”

“你的未婚妻?”

岳风默默点头。阳太昊望着他,双眉皱了又皱,过了时许,长叹一口气:“小子,我有点儿抱歉。”

“如果,天鬼真有那么可怕。”岳风长吸了一口气,“那么,死亡也没什么。”

“你不怕死吗?”

“以我的死,换取爱人的生。”岳风笑了笑,“那也是一件划算的买卖。”

阳太昊一呆,忽地哈哈大笑。

“你笑什么?”

“听到痛快的话,当然应该笑一笑。”阳太昊停顿了一下,落落的若有所失,“小子,如果没有天鬼,也许,我可以把你调教成一个了不起的人。”

“算了吧。”岳风冷冷道,“说这些有什么用?”

“时间快到了。”老不死抬头看天,岳风微微苦笑。

“死亡的过程会很痛苦。”阳太昊叹气说道,“你的肉体会很快毁灭,魂魄却不会,它会一点点的炼化,产生的痛苦远远超过肉身。天鬼一定会奋起反抗,把毁灭的过程拉得很长。”

岳风听得毛骨悚然,只觉一块巨石压在胸口,几乎喘不过气来。他转眼看去,依依神色惶急,冲着这边大声叫喊,可是“千雷之索”隔绝了外物,只见她口唇张开,却听不见任何声音。不过,岳风可以猜到她说的什么,小狐女一定在说,时间到了,快点儿出来。一瞬间,岳风的脑海里涌现出温软的感觉,那是拥抱依依的感受,他的嘴唇余香犹在,激吻的回忆还没有消失。死亡就在眼前,如果,能再拥抱少女一次,那又该多好啊。

雷镜无声翻转,生的一面即将消失,死的一面就要降临,接下来,将是一次漫长的毁灭,岳风的心里涌起一丝悲哀,他还这么年轻,在这个世界上,几乎没有留下什么。

阳太昊的幻影,一瞬不瞬地盯着他,老不死的眼里,闪过一丝强烈的挣扎。

“咦。”阳太昊轻叫了一声,掉过头去,神色诧异。

岳风转眼一瞧,心子几乎停止了跳动,依依跳上了细柳剑,一阵风冲向了塔顶。

少女的目光专注凝定,神情坚毅决绝,俏丽的脸庞,映照夺目的闪电,焕发出绝美的光华,这光芒照耀塔中,就连四面的电流也暗淡失色。

身边的电光呼啸而下,一如飞流直下的死亡。

小狐女的身边涌出夺目的金光,一条毛茸茸、金灿灿的尾巴冲天而起,绕着少女飞速旋转,化为了一片金色的流光,金光冲向了雷镜,试图阻止雷镜的翻转。

雷镜光芒大盛,数不清的电流冲向幻尾,金光与电光交锋,金尾支离破碎,转眼之间,化为了一片淡淡的金霞。

幻身的陨灭,冲击着依依的身心,她的口角涌出了一股鲜血,映衬惨白的脸色,格外触目惊心。少女迟疑了一下,一咬牙,举起了双手,用力托向雷镜。

指尖触摸到雷镜的边缘,一刹那,依依的脸上透出了难忍的痛苦。可她没有退缩,反而挺胸抬头,直视惨白的电光,脚下的碧光明亮起来,少女用尽力气,连人带剑,向上冲去。

她要阻止雷镜的翻转,仅仅凭借血肉之躯。

“她疯了吗?”阳太昊叫了起来。

“小七……”岳风双目大张,眼角迸裂,涌出丝丝血水,他不能出声,只能在心底大叫。

强烈的电流,如尖枪,似利剑,刺透的依依的手掌,贯穿了她的身体,少女被一片冷白色的火焰包围,最先破碎的是她的衣衫,一刹那,紫色的纱衣化为细细的粉尘,雪白的娇躯暴露在外,柔美的曲线巧夺造化,每一片肌肤都被闪电照亮,飞扬的长发电光萦绕,就像是一面猎猎飘拂的闪电之旗。

短短的一瞬,这个美丽的少女,就像是一个初生的女神。

她在电光中婉转挣扎,一如火焰中翻腾的飞蛾。

突然,雷镜的转动停滞了。

“小子。”阳太昊的声音十分急促,“跟着我念咒。”

“什么?”岳风一呆,他不知道,是不是应该相信老不死。

“九阳离合,分雷破天,白驹流逝,光阴之隙!”阳太昊的声音传入岳风的耳朵,他的脑海里一片空白,从未感觉这样为难。

刹那间,他有了决断,开口低声念诵:“九阳离合,分雷破天,白驹流逝,光阴之隙……”

咒语刚刚念完,岳风忽然可以动弹。他清楚地感觉到,前面密集的电流,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缝。岳风来不及多想,一纵身,钻了过去。

一声凄厉的尖叫,依依被雷镜弹开,像是一片枯败的秋叶,宛转地飘落下来,镜子继续翻转,眨眼工夫,已经出现了一抹银光。

“心神衣!”岳风幻化双翼,冲向天上的少女。

“雷魂枪。”圆珠在手中变形,他的手里多了一条电光凝结的长枪,他尽力一挥,长枪呼啸而过,切断了下泻的闪电,刺中了金色的镜面。圆镜吱嘎一声,再一次出现了停顿。岳风冲入了闪电,接住了少女的身体,闪电透过依依涌来,有如刀剑穿胸而过。

第一百零五章 圆满

第一百零五章圆满

“心神衣”翻腾鼓荡,不断抵消雷霆之威。岳风强忍痛苦,抱紧少女,穿过呼啸的电光,尽力向前一冲,脱离了雷镜的笼罩,撞上了一面坚硬的墙壁。

岳风喉头一甜,吐出一口鲜血,他顺着墙壁滑落,缓缓坐在了环绕塔身的阶梯上。

“小七。”岳风低头看去,少女双眼紧闭,脸色死白,眼角处两点泪珠,晶莹透亮,明如水晶。因为闪电的烧灼,雪白粉嫩的双臂,变得枯黑如炭。更让岳风心惊的是,依依的躯体如此冰冷,没有体温,也没有了脉搏。

“小七。”岳风的眼泪夺眶而出,将少女抱入怀里,胸中撕裂剧痛,心脏仿佛片片破碎。

“快。”阳太昊的声音响起来,“给她喝你的血。”

“血?”岳风一呆,“我的血。”

“蠢材。”阳太昊厉声叫道,“你服过‘万年灵芝液’!”

岳风恍然大悟,他掉转雷魂枪,割破了手腕的血脉,鲜血汹涌而入,少女牙关紧闭,岳风使劲捏开,血水流淌如缕,灌入依依的口中。

岳风的心子砰砰乱跳,问道:“老不死,这法儿有效么?”

“只要还有一线生机,那就有效。”阳太昊顿了一下,似乎有所犹豫,“但如果死透了,那就没救了。”

岳风一惊,又割了一条口子,将更多的鲜血灌入少女口中。

“用元气推拿她的胸脯和小腹。”阳太昊说道。

“什么?”岳风一呆。

“蠢材,什么时候了?还这么迂腐。她如今生机断绝,你不按摩,这血就进不了她的体内。”

“闭嘴,都是你老不死的错。”岳风又气又恨,闭上双眼,摸到少女的胸腹之间,但觉入手软滑,高低起伏,胸部高高耸起,之间沟壑深深,小腹平坦光嫩,细腻有如羊脂软玉。

“什么时候了,还想这些?”岳风恨不得给自己脑袋两拳,尽力摒除一切杂念,用心按摩少女的胸腹。

“把元气从嘴里度进去。”老不死又说。

“度元气,怎么度?”事情接二连三,岳风有点儿呆头呆脑。

“就是跟她接吻。”阳太昊口气尖酸,“平时你不是很在行吗?”

“去ni妈的老不死。”岳风又气又恨,可又不敢违背,只好含住少女的双唇,将天青色的元气一丝丝度了进去。虽说是救人,这样子实在尴尬,如果有人路过,不知究竟,还以为岳风上下其手,对少女大行不轨。

阳太昊的法子当真有效,过了一会儿,岳风清晰地感觉,依依体内的血液开始流动,心脏一下一下,慢慢地搏动起来。老不死吐出一口长气,说道:“还好,小狐狸没死。”

小狐女很快有了呼吸,起初急促混乱,慢慢地平稳下来,阳太昊说道:“行了,狐神后裔,自愈能力惊人,后面靠她自己,就可慢慢复原。”

岳风不放心,又度了几口元气,只觉头晕目眩,身子一阵阵发软。他尽力不去看少女的luo体,目光凝注那对焦炭似的双臂,忽觉双眼发酸发热,说道:“老不死,她的手怎么办?”

“没关系。”阳太昊淡淡说道,“雷公宝藏里不是有个药瓶吗,那里的‘灵荼神液’能治雷电创伤,你给她喝一些,在手上抹一些,很快就能恢复原样。”

岳风大喜,找来药瓶,灌了一些给依依,又抹了一些在她的双臂上,药水冷如寒冰,触摸起来,还有一点淡淡的酥麻。

忙完一切,岳风坐了下来,沉默一下,忽道:“老不死,你刚才为什么救我?”

“救你的不是我。”阳太昊叹了口气,“你应该感谢小狐女,她一通蛮干,顶住了雷镜,雷镜不能翻转,力量出现了短暂的混乱。雷电进入雷塔,全都因为这一面镜子,所以那一刻,闪电的力量有了破绽,你才有可能脱身而出。”

“那咒语呢?”

“那是分雷咒。”阳太昊苦笑一下,叹气说道,“到了最后,我还是反悔了。”

岳风怔了怔,轻声问道:“天鬼怎么办?”

“我们可以试试看。”老不死慢悠悠地说道,“要消灭天鬼,也许除了同归于尽,这世上还有别的法子。”

“老不死……”岳风双眼一热,泪水夺眶而出。

“什么?”

“谢谢你!”岳风拭去眼泪,笑了笑,“老不死。”

“谁是老不死?”阳太昊哼了一声,幻影坐在那里,脸上透出少有的严厉,“小子,从今往后,你要叫我道师。”

一瞬间,岳风恍然大悟,他退后两步,双手合十,向着元气凝结的幻影,深深行了一礼。

“三万年了,不知道今时今日,可还有人知道屠妖者?”阳太昊傲然一笑,目光炯炯,注视身前的少年,“苍龙岳风,我想看着你成长,终有一天,我要这天下人都知道你的名字。”

一边的依依发出呻吟,岳风慌忙上前,将她扶起,少女睁开眼睛,看见岳风,心中喜乐无限,忽又看见阳太昊的幻影,惊觉自己全身赤.裸,又羞又气,尖叫一声,全身缩进岳风怀里,岳风变化“心神衣”,衣料展开,裹住她的身子。

少女清醒过来,方觉双臂灼痛,低头看去,花容失色,岳风急忙告知“灵荼神液”的奇效,依依这才略略放心,但想到岳风看见自己这一幅狼狈样子,心里又觉闷闷不乐。

呆了一会儿,依依问起岳风前情,岳风如实说了,小狐女听说阳太昊设下陷阱,气得破口大骂,又听说紧要关头,老不死良心发现,心里的怒气稍稍平息,撅嘴说:“老不死,算你还有一点儿良心。”

阳太昊冷笑说道:“小狐狸,我只是奇怪,以你的道力,双手按上雷镜,居然没有化为灰烬?你是怎么做到的。”

依依一笑,抬手上指:“老不死,你看那个。”

阳太昊抬头看去,塔顶的角落里,藏了一团小小的黑气,老不死恍然大悟,点头道:“原来是雷鬼。”

进塔以前,依依把小雷鬼带在身边,施了法术,让它沉睡不醒,藏在小乾坤袋里。但她手托雷镜的一刻,闪电将她的衣物、法宝统统化为乌有,同时也激活了沉睡的雷鬼。

雷鬼以闪电为食物,天生不怕闪电,一遇雷电,下意识加以吞噬。它靠近依依的身边,吸走了大多数的雷电,依依因此缘故,没有形神俱灭,所中的闪电,也远远不足以致命。

岳风没想到,这一只小雷鬼,居然成了依依的救星,一时之间,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依依打了个唿哨,招一招手,黑气扑啦啦向众人飞来,到了近前,又犹豫停下。

依依叽叽咕咕,说了几句,黑气向内凝缩,露出小雷鬼的身形,它扑扑地拍动翅膀,落在小狐女的手心,连连摇晃猪头、摆动豹尾。

岳风惊讶说道:“依依,你说的什么?”

“狐语。”依依笑了笑,“这一种语言,大多数妖怪都能听懂。”

“简单的说,这是妖族的通用语。”阳太昊慢条斯理地说。

“小七,你说了什么?”岳风好奇问道,“它这么听你的话?”

“我让它别害怕。”依依盯着小雷鬼,眼里充满感激,“刚才我和它一起经历患难,相互之间有了谅解,它不再害怕仇恨我了。”

“跟应龙离开也有关系。”阳太昊冷冷说道,“没有老爬虫的驱使,雷鬼不会主动伤人,应龙心狠手辣,离开天雷谷也罢了,居然把谷里的雷鬼全都逼死了。”

“这么说,它是个孤儿了。”依依盯着小雷鬼,心里生出一丝惆怅,“今后它独自一个,又怎么活得下去?”

“它救了你的命。”岳风笑了笑,“你不如收养它吧。”

“唉,你让我养雷鬼做宠物?”依依失声大笑,“它这个丑样儿,别人见了,还不笑死?”

岳风笑道:“宠物越丑,不就显得你越美么?”

依依白他一眼,微微动心,说道:“好吧,我就收它做宠物,不过得取个名字。”小雷鬼听懂了这话,兴奋得连拍翅膀,发出扑扑的声音。

“啊。”依依拍手叫道,“就叫它‘扑扑’好了。”

“这名字很好。”岳风笑了笑,“天雷谷煞气太重,小七,你的伤势还没痊愈,不适合留在这里,我们另外找个地方给你养伤。”

“我知道附近有个小山谷。”阳太昊慢吞吞说道,“山好水好,与世隔绝,是个养伤修行的好地方。”

“好啊。”岳风站起身来,“老不死,请带路。”

“谁是老不死?”阳太昊怒气冲天,“臭小子,你得叫我道师。”

岳风朗朗一笑,心里涌起无边的豪气,跟着一纵身,穿过雷塔的圆窗,像是一只黑羽的飞鹰,迎着凛冽的天风,箭也似向远方飞去。

第一百零六章 琼花谷

第一百零六章琼花谷

两片青翠山峦,夹着一道清溪,溪水两岸,是一大片如云似霞的琼花玉树,花朵红白间杂,树干光润如玉,烂漫的花朵间,隐隐约约,透露出一座茅屋。

突然间,林子里飞出一片火光,轻飘飘有如一片落叶,扫过一棵琼花树,嚓的一声,碗口粗细的树身断成两截,花瓣簌簌下落,像是下了一场急雨。

“这一下不对。”一个浑厚严厉的声音说道,“臭小子,你太慢了。”

“老不死,闭嘴。”一个清朗的声音叫道,“你又不费力气,只知道说嘴。”

刷刷刷一阵急响,两道人影在琼花林中忽隐忽现,一个高大老者,浑身青气起伏,若有若无,就像是一个没有形质的幻影,另一个瘦削少年,黑衣磊落潇洒,手脚轮转如飞,发出道道火光,一片一片,飘零纷飞,宛如火焰凝成的落叶,火叶所过,玉白色的琼花树上,留下一道道焦黑的深痕。

这一老一少,正是阳太昊和岳风。

自从开窍以后,岳风元气流出,即便使用体术,元气也可以外化成为各种相态,相隔数丈,也可伤人。这么一来,真是如虎添翼。

此时间,他使用“天霜火叶舞”和阳太昊的幻影交手,双掌带出火焰,所过花叶凋残。两人已经对练了一个上午,岳风用尽了解数,也碰不着老不死一根汗毛,阳太昊冷嘲热讽,激得岳风心浮气躁,大大的乱了章法。

“太慢了,太慢了。”阳太昊连连摇头,“遇上真正厉害的对手,你早就被打倒了。”

“闭嘴。”岳风大口喘气,“你是个鬼魂儿,无形无状,要多快有多快,我可是有血有肉的人,哪儿能跟你比快。”

阳太昊一边躲闪他的攻势,一边冷冷说道:“如果对手使用幻身,速度不会比我慢,只会比我快。我呢,尽管借用了你的元气,却只是一个幻影,不能伤人,更不能杀人,换了敌人的幻身,一招一式,那都是实打实的要命东西。”说到这儿,他的腿穿过岳风的拳脚,轻轻踢中了岳风的心口,“如果我是幻身,你已经死了。”

岳风又累又气又沮丧,停下手脚,一跤坐在地上。阳太昊在盘膝坐下,一边冷冷瞧他,一边抽着本不存在的烟斗。

“老不死。”岳风伸手擦汗,“我又不是天生的甲士,干吗非得练体术,直接练符法、练幻身不就得了。”

“符法也得练,不过短时间之内,很难有所突破。”

“短时间之内?”岳风心生狐疑,“老不死,你到底有什么图谋?为什么一到这个山谷,就天天逼我修炼。”

阳太昊笑了笑,慢条斯理地说:“小子,你还记得‘天道布武’吗?”

“记得。”岳风精神一振,“你说这个干吗?”

“我想让你参加‘天道布武’。”阳太昊微微一笑,“这大半个月的时间,你的修为必须有所突破。”

岳风听得发呆,冲口而出:“可是,我,我刚开窍啊。”

“别忘了。”阳太昊漫不经心地说,“你没有开窍的时候,就打败了古太林,他可是圣道七品的甲士好手。眼下来看,比起道术,你的体术更胜一筹。十丈之外,道术更占优势,十丈之内,体术更占优势,如果你能在短时间,将体术磨练到一个境界,到了‘天道布武’上面,可以收到出其不意的奇效。”他顿了顿,盯着岳风,意味深长地说,“前提是,你能够躲闪幻身的攻击,突破对手幻身的防御,要不然,你的体术再厉害,打不中对手,那也是没用。”

岳风听得糊涂,忍不住说道:“老不死,你能不能说得简单一点儿。”

“简单来说。”阳太昊笑了笑,“如果你的体术占优,就必须逼迫对手跟你较量体术。许多道者都有幻身,当你逼近的时候,他们肯定会使用幻身,这种情况下,你的速度要跟上幻身,乃至于超越它们。”

“也就是说。”岳风沉吟说道,“如果影塔里面可以使用幻身,我根本就打不倒申屠南。”

“当然。”阳太昊冷笑一声,“青眼白蝠的速度很快,你还没靠近,它的‘神音炮’就会在你身上添几个窟窿。姓申屠的小子挨了痛揍,决不会善罢甘休。一旦养好了伤,他会满天下找你报仇,就算你不参加‘天道布武’,也得想一想未来如何保命。”

“何止申屠家,还有玄都市的古家呢。”一个尖溜溜的声音冒了出来,其中夹杂着岳风最讨厌的拍翅声。

金如意神气活现地飞了过来,唧唧呱呱地大放厥词,“你揍了古海龙,杀了古太林……”

“放屁。”岳风怒气冲天,“我没杀他,他是被应龙吃了。”

“好吧,算你没有杀他,不过,你认为古家会罢休吗?”金如意呵呵冷笑,“他们可是甲士世家,几十号人跑出来,肯定会把你揍成渣。”鸟妖顿了顿,歪着头盯着岳风,“你身子开窍了,脑子还是不开窍。换了我是你,遇上这样的仇家,如果不躲到老鼠洞里去,也得练成一身钢筋铁骨,至少可以多挨两下子。”

岳风脸色铁青,冷冷说道:“金如意,你脑子开窍,你他妈的全身都开窍,每一个窍都在拉屎拉尿。换了你是我,古家就算来一百号人,也被你身上的屎尿味儿臭跑了。”

“你这是夸我吗?”鸟妖的无耻超乎想象。

“金如意,你不是钢筋铁骨,你是铜皮铁面,古家的人砍你一万刀,也绝对刮不掉你一丝油皮。”

“没办法呀,我就这么一点儿能耐。”金如意十分谦虚,“如果你愿意学,我也可以教你。”一道火光破空飞来,金如意吓了一跳,呱的一声,钻进林子逃远了,边逃边骂:“说不赢就打,算什么英雄好汉?”

岳风赶跑了金如意,转眼看向阳太昊,老不死叼着烟斗,满脸笑意,岳风悻悻说道:“笑什么?这都是我妈留下的祸害。”

“很奇怪。”阳太昊抽了抽鼻子,“我还是觉得这只鸟的妖气很熟。”

“你的鼻子有问题。”

“好吧。”阳太昊说道,“休息够了吗,我们再接着练。”

岳风皱了皱眉头,忽道:“老不死,金如意说的也没错,如果古家来寻仇,我怎么样才能击破他们的神形甲?上一次打败古太林,实在是侥幸,古家的人,不会都是那么弱吧。”

“你这样想大有进步。”阳太昊点头说道,“古太林在古家,顶多只算三流角色,遇上更厉害的人物,不会让你轻易找到弱点,即便找到,他们也能很好的防护,你那种贴身攻击,只会自投死路。”

岳风回想那日的情形,不由得默默点头。阳太昊说道:“所以说,破甲的王道,还是从正面攻击。”

“怎么攻击?”

“当然是体术。”阳太昊莫测一笑,“而且,这样的体术,就在你的身边。”

“我身边?”岳风一愣,“在哪儿?”

“《天雷正法》里面。”阳太昊吐出一个淡青色的烟圈,“如果我猜的不错,那里面应该有一套‘电斧破甲拳’。”

岳风大喜过望,转身就向茅屋跑去,阳太昊冷冷说:“急什么?你的内五轮还没炼成,要练雷轮,恐怕力不从心。”

“内五轮,雷轮?”岳风应声停步,悻悻说道,“那是什么东西?”

“内五轮,就是金、木、水、火、土五轮,来自于人体的五脏,肺金、肝木、肾水、心火,脾土,这五轮,人生来就有,自给自足,不假外求,所以称之为‘内五轮’。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外三轮’,分别是雷轮、风轮和毒轮,这三样东西,人体本来是没有的,要想修炼,就得求助于外力。风、雷、毒对人体有害,驾驭不好,反而会伤害自身,所以,如果不能把‘内五轮’修炼到一定境界,就不能修炼外三轮。即使修炼外三轮,也只能挑选一轮,要想精通八轮,那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

“不为什么。我只知道,妄图修炼八轮的道者,全都死光了。”阳太昊沉默一下,慢慢说道,“六轮对体术来说,似乎是一个极限。小子,如果你选了雷轮。那么,风轮和毒轮,也就跟你无缘。”

岳风听的发呆,忍不住问道:“外三轮,谁更厉害?”

“这可不好说。”阳太昊说道,“自古以来,这三轮都有绝顶的人物,比方说雷公邓震,凭借雷轮体术,打遍天下罕有敌手,但在他以后,再也没有那样厉害的雷轮高手。所以说,外三轮的强弱,只与修炼的人有关,跟体术本身没什么关系。”

正说着,远处哧溜一声,出现一道白光,紧跟着,白光附近的树木,卡啦啦折断了一片。

阳太昊咦了一声,说道:“小子,我们过去看看。”

岳风心中纳闷,快步走向事发地点,还没走近,一团黑气俯冲过来,岳风忙叫:“扑扑,别闹,是我。”

黑气收拢,小雷鬼露出本来面目,猪脸上两只淡黄色的眼珠,盯着岳风溜溜直转。

“小狐狸在里面吗?”阳太昊问道。

扑扑点了点头,咕咕叫了两声,岳风伸出手来,扑扑落在上面,举起爪子,挠头搔尾,岳风笑着说:“扑扑听话,待会儿给你吃猪肉炖鱼。”

小雷鬼一听这话,猪眼闪闪发光,连连摇动豹尾。

第一百零七章 苦修

第一百零七章苦修

岳风轻手轻脚,摸进树林,想要吓一吓依依。走到一棵大树后面,他探头看去,忽地大吃一惊。

依依穿着簇新的紫衣,盘膝端坐,双手捏成法诀,两眼微微闭合,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娇美的脸庞焕发出异样的神采,身子周围,淡淡的宝光萦绕流转。

就在少女的身后,两条巨大的幻尾冲天而起。一条金光闪闪,比起之前大了足足两倍,上面毛发清晰,一根根尖锐如针,再也不似之前一团模糊;另一条却是白惨惨,光闪闪,仔细看去,整条尾巴,居然尽是凄厉的电光。

“断。”依依轻叫一声,金色幻尾嗖地扫出,势如金色光刀,快如霹雳闪电,所过树木折断,花落如雨。

“射!”依依又叫一声,金色幻尾轻轻一摇,尾巴上的金毛,忽地化为千万金针,嗖嗖嗖连绵射出,漫天花瓣还没落地,均被金针射中,嗤嗤嗤钉在树上。

“轰!”闪电幻尾凌空晃动,刹那间,十多道雷电从天而降,击中四面的树木,树木从中劈开,中雷处一团酥黑,呼啦啦地燃烧起来。

岳风站在远处,张口结舌,不几日的工夫,小狐女居然炼成了这样厉害的幻尾。

“呵。”阳太昊轻轻发笑,“小狐狸因祸得福,雷镜一劫,不但没有飞灰烟灭,反而让她突破了修炼上的难关。‘金尾’进步神速,还多了一条‘雷尾’,唔,我说她一百年练一尾的话,似乎应该收回了。”

依依灵觉敏锐,听到说话声,不由张眼看来,见是岳风,心花怒放,笑盈盈站起身来,身后幻尾摇曳,映照得少女妖媚动人。

“小七。”岳风走上前去,“你的手好了么?”

依依挽起袖口,露出手臂,上面还有若干紫黑痂痕,少女伸出手来,轻轻一抹,紫痂纷纷脱落,露出白嫩嫩的肌肤,比起之前的肤色,似乎还要莹白光润。

“全好啦。”依依伸出双臂,紧紧搂住岳风的脖子,闭上双眼,翘起红唇,岳风在她粉嫩的脸上啄了一下,笑着说,“小七,恭喜你啊,伤好了不说,还练成了‘雷尾’。”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依依眨了眨眼睛,“以前怎么也练不出来,这两天自然而然就练成了。”

“老不死说你因祸得福。”岳风说到这儿,神色一暗,轻轻叹了口气。

依依见他闷闷不乐,不由问道:“岳风,你怎么了?”

“你的幻身越来越强。”岳风苦笑一笑,“我的幻身,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依依心里微微有气,向阳太昊喝道:“老不死,你这道师怎么当的?”

“关我屁事。”阳太昊冷笑说,“修炼幻身的法子,我已经教给他了,他自己练不出来,我有什么法子?”

依依想了想,笑道:“岳风,你别着急,刚刚开窍的人,又有几个炼成幻身呢?”

“我只是好奇。”岳风望着依依身后电光闪烁的雷尾,心里说不出的羡慕,“我的幻身是什么样子?”

“一定很威风,很帅气。”依依搂住他的脖子咯咯直笑,“就跟岳风你一个样。”

“我哪儿有什么威风、漂亮。”岳风盯着少女双眼,心里涌起一股暖意。这时阳太昊咳嗽一声,说道:“亲热得差不多了,岳风,今天的修炼还没有完,还要把五行循环修炼三百遍……”

“三百遍?”岳风呻吟起来。

“你不是想早点儿练成幻身吗?”阳太昊冷笑说,“三百遍算是少的,换了是我,至少要练五百遍。”

“老不死,你疯了吗?”依依好容易和岳风温存片刻,又被打扰,怒不可遏,“修炼,修炼,除了修炼,你就没有别的花样了吗?岳风,念‘寂字咒’让他滚开。”

阳太昊叼着烟斗,只是冷笑,岳风呆呆站在原处,出了一会儿神,忽地分开依依的手臂,叹气说道:“小七,我还是修炼去吧。”

小狐女鼓起两腮,瞪了他一会儿,忽又叹了口气,默默点头。

“小子。”阳太昊冷笑说,“三百遍哟,一遍也不能少。”

“谁说是三百遍?”岳风扫了他一眼,“如果是你,不是要练五百遍吗?老不死,连你都不如,我干脆死了算了。”

阳太昊微微一愣,哈哈干笑两声,忽地眼露凶光,恶狠狠说道:“小子,别说大话,五百遍就五百遍,少一遍就是王八蛋。”

“谁怕谁呀,老不死,少一遍我是你孙子!”

“呸,臭小子,拐着弯儿骂人,你做我孙子还不够格,我孙子做你祖宗的祖宗还有多余。”

“倚老卖老的老东西,就喜欢拿年龄说事。”

“小子,你现在求饶还来得及。”

“老不死,我这儿没有‘求饶’这两个字。”

“那咱们走着瞧。”

所谓五行循环,就是水生木生火生土生金生水。修炼者面对一盆清水,运转体内的元气,先让水里长出树木,再让树木燃烧,变为灰土,灰土凝结为金石,金石融化,又变回清水,从而形成一个巧妙的循环,通过元气的变化与循环,不断地增强体内的元气。

循环一次算是一遍,五百遍,就得把这过程重复五百次,说来简单,其实很难。岳风刚刚开窍,更是难上加难,练到一百遍,他就开始后悔,练到两百遍,已是气喘吁吁,练到三百遍时,他的心里很想跟阳太昊求饶,可是话已出口,泼水难收,只好咬着牙关挺下去。

到了四百遍的时候,岳风感觉自己快要死了,别说变化五行,体内的元气一滴也榨不出来,足足在地上躺了一个时辰,才又开始继续修炼。

练完五百遍的时候,已是半夜子时。岳风趴在水边,身子空空如也,几乎不省人事,全靠依依搀扶,才有力气返回茅屋。睡了不到三个时辰,又被阳太昊叫醒,开始面对旭日,修炼幻身。

这么日复一日,岳风苦不堪言。老不死像是发了疯,恨不得短短半个月的工夫,把一生所学都塞进岳风的身子。一天下来,岳风就像是少了半条命,尽管小狐女活色生香就在眼前,他也打不起半点儿精神来染指。

起初,岳风也很纳闷,不明白阳太昊为什么这样折腾自己,可是过了几天,他渐渐地有所领悟,阳太昊正是透过这种修炼,让他达到极限,从而唤醒体内的天鬼,以天鬼的力量帮助他突破修为上的障碍。

因为这个缘故,无论修炼如何艰难,岳风到了最后,总能咬牙挺过难关。起初他并不在意,事后想来,天鬼功不可没。一开始,五百遍“五行循环”,累得岳风奄奄一息,可是五天以后,他练完五百遍,还有体力走回房间,十天以后,练完五百遍,还能盘膝打坐,再练一遍幻身。

修炼幻身,心力必须高度专注,轮番意守十大灵窍,将元气从灵窍中抽出贯注,直到十大灵窍全数注满。这时间,修炼者会感到小腹丹田生出一团光亮,隐隐约约,若有形状,起初微弱难辨,但随修炼深入,光亮越来越大,形如婴儿的胚胎,尽管看不出具体的形状,可是充满了蓬勃的生机。

修炼者的元气越充足,幻身成长就越快。岳风一心得到幻身,修炼起来也格外卖力,稍有工夫,就盘坐冥想,直到物我两忘,进入一片虚无。每一次,他都竭力想要看清幻身的样子,可是无论如何,只见光华流转,始终看不清其中的轮廓,他向阳太昊询问,老不死说道:“幻身出体以前,谁也不知道会是什么?你只管好好修炼,至于出来的是什么东西,那也只好听天由命。”

一转眼,岳风和依依,在小谷里呆了十一个昼夜。两人进步神速,一日千里。依依的进步更大,毕竟“雷尾”一目了然。岳风的元气大大增强,符法、体术都有精进,但在他心里,无论多少进步,也不如拥有一个幻身。

这一日,他修炼完毕,筋疲力尽,回到房里。睡了一会儿,做了若干怪梦,一开始,仿佛身处隐藏天鬼的地底秘窟,父亲站在几步之远,浑身淌血,凄凄惨惨地望着他,岳风想要起身拥抱父亲,发现自己根本动弹不了,想要说话,又发现自己不能出声,一瞬间,他惊骇地发现,自己身在雷塔,上面千雷齐发,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他困住。

这么一惊一咋,岳风的耳边,风雷声越来越响。突然间,他醒了过来,只觉身子发热膨胀,就像是处在一个巨大的蒸笼里面,汗水不住涌出,身子深处,就像是有人在拼命地吹气。

屋外风雷大作,凄厉的电光,不断掠过窗边。岳风只觉难受极了,每一声雷鸣,都像是一把斧子,狠狠地劈中他的脑袋。岳风又热又闷,头痛欲裂,渐渐的,那一股热气收入体内,化为一团灼热的气流,搅动他的五脏六腑,与之前膨胀的感觉合二为一,岳风清楚地感知,体内有什么东西,马上就要冲破躯壳,挣扎出来。

天鬼么?岳风心中惊疑,各种难受接连涌来,他忍不住发出低低的呻吟。

第一百零八章 虫子

第一百零八章虫子

依依应声惊醒,见他面红耳赤,满身弥漫白气,先是一惊,跟着喜动颜色,拍手叫道:“岳风,你的幻身要出来了。”

“你说什么?”岳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小狐狸说得没错。”老不死从他的指尖冒了出来,化为一尊小小的人像,“幻身要出体了。”

“老不死。”岳风忍着难受说道,“你怎么变得这样小?”

“幻身出体,要耗费很多的元气。”阳太昊说道,“现在我还能显形,再过一会儿,你所有的元气,都要用来生成幻身。”

岳风心头一跳,忙问:“幻身出体,要多长时间?”

“因人而异,也因幻身而异。”阳太昊沉声说道,“你别慌张,依照我教你的心法,平心静气,意守灵窍,直到观心内视,看见幻身的胚胎。”

岳风听了这话,强忍难受,盘膝坐下,尽力聚集精神,逐一意守灵窍。可是,体内那一股热流,好似一条狂龙,搅得他血气翻腾,心意浮躁不安。岳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灵窍一一守完,看到了小腹深处的灵光。

这感觉古怪极了,料想孕妇看见胎儿,心里那一分别扭也不过如此。不一会儿,光亮不但没有变大,反而缩小了许多,无形的气机从光亮里源源涌出,冲向岳风的四肢百骸。

岳风尽力去瞧,看不见光里的东西,那东西不时抽动一下,魂魄也是为之悸动。

胀热的感觉越来越强,岳风只觉体内一股气息冲得胸闷身胀、不吐不快。刹那间,他喉头一跳,一股气劲冲开嗓子,化为了一声长啸。长啸声悠扬不绝,高昂如怒潮澎湃,夹杂在雷霆霹雳之中,十里之外也能听见。

依依呆在一边,只觉不胜吃惊。阳太昊修炼幻身的心法十分高明,一旦入神坐照,自然能够压服幻身的躁动,可是如今看来,岳风的幻身不但没有平静下来,反而躁动得更加厉害,这一啸,元气充沛十足,大有呼啸天地的神威,任谁听到啸声,也决计料想不到,发出啸声的少年,不过开窍了十一天。

岳风长啸没完,突然纵身跳起,冲出茅屋,一头闯进了雷鸣电闪之中。依依大吃一惊,慌忙追赶上去,刚刚冲出茅屋,就听一声炸雷。依依回头看去,惊得目定口呆,身后的茅屋中雷起火,转眼之间,化为了一堆灰烬。

依依心往下沉,感觉十分不妙,她张大双眼,尽力寻找岳风。忽见一道人影,在树林中如疯如狂,尽力奔跑。穿着‘心神衣’的影子,仿佛一道流动的乌光,雷电一道一道,落在他的前后左右,周围的树木黑影森森,就像是一群奇形怪状的鬼怪。

“岳风……”依依边追边叫,声音落入雷鸣,显得格外微弱。岳风奔跑太快,少女驾起飞剑,才能勉强赶上。

一道长长的电光从天落下,击落在岳风的身前,映照得少年的面庞惨白。依依清楚地看见,岳风眼神狂热,面庞扭曲,长发飘然向后,身上涌出白色的水气,狂风一吹,立马凝结成一点点晶莹的露珠,随着少年狂奔,飘飘地向后飞洒。

依依想要制住他,可又害怕弄巧成拙,耽误了幻身的出体,一时间,只好随之飞行,静观其变。

岳风一路向上,没过多久,来到了一个山头。他停了下来,张开双臂,向着漫天翻滚的乌云,发出海雨天风似的长啸。雷霆回应他的啸声,电光接二连三,落向岳风的头顶。

“收!”依依冲了上去,一条光闪闪的幻尾扫出,横在了岳风的头顶。电光击中雷尾,咝咝吸入其间,数十道闪电落下,也没有伤着岳风一丝一毫。

岳风俨然不觉,他呆呆地望着前方,眼神一片空茫。他的身子一动不动,仿佛矗立山顶的一尊石像。

云翻电闪,风雷齐发,突然间,天空中下起了瓢泼大雨,雨水像是千万条透明的鞭子,横扫一切,鞭挞一切,大地在鞭子下呻吟,雨水落在了岳风的脸上,顺着他的脖子流下,一直流入脚下的山体。

岳风左膝一软,忽地跪了下来。他的体内元气暴走,猛烈的冲击,使他的身子快要爆裂,四面的雷电,并非无的放矢,分明受了某种吸引,始终不离他的头顶,可又仿佛有些害怕,始终不敢将他击中。岳风有些不解,难道说,天上的风云雷电,居然也会害怕自己?

他想起了听过的传说,神剑炼成之日,因为杀气太重,饱受天地所忌,也会引来风云雷电。难道说,他的幻身一如惊天动地的神剑,还没完全出世,就已经召来了万物之忌。

“它到底是什么东西?”痛苦一阵阵袭来,岳风分明感到,他的身体正在一分为二,一部分跪在山顶,另一部分,正在慢慢地与他分离。

一个巨雷在头顶炸响,同时间,岳风的痛苦也走到了尽头。他清楚地感到,一个东西冲出了他身体,胀热的感觉一下子消失了,留下的只有空虚和解脱。

雷声响过,暴雨忽然停了,说走就走,一如来时的突然。一阵和风吹来,乌云四散,露出一轮冷清清的明月,水一样的月光洒在山顶,草叶上的露珠映照月光,宛如星星点点的宝石。

这一场雷雨,只为了一个幻身。

就在岳风的面前,一团淡淡的青光,正在慢慢地凝聚成形。岳风和依依,盯着那团光亮,全都屏住了呼吸。

光芒拉长变细,轻轻扭动了一下,看情形,像是一条蛇,可是比起寻常的蛇又要略小一些,长短粗细,就像是一根筷子。

岳风微觉失望,他睁大双眼,努力看去。幻身露出了原形,那是一条白里透青的虫子,细细长长,柔软无骨,甚至于连眼耳口鼻也没有。它在地上慢慢地蠕动,慵懒柔弱的样子,又可悲,又可笑。

这真是天大的玩笑,一场惊天动地的雷雨,催化出了一条小小的虫子。

岳风的脑海一片空白,心子像是浸入了冰雪水里,脸上的肌肉连连抽搐,他真想大哭一场,而后狠狠一脚,把这臭虫子踩得稀烂。

“岳风!”依依的声音轻轻传来,岳风应声一颤,眼眶发酸发热,他根本不敢回头,面对少女的目光。

“虫子”感受到了他的心境,游了上来,缠住他的小腿。岳风不觉心生怒火,喝一声:“去!”狠狠一脚,把虫子踢开。脚尖刚一踢中虫子,岳风就觉一阵胸闷,他猛可意识到,这条虫子就是他的幻身,是他身体的一部分,幻身受了攻击,主人也会感同身受。

“为什么?”岳风的心里无比苦涩,千辛万苦地开了窍,本以为从此以后一飞冲天,谁知道造化弄人,苦苦练成的幻身,居然是一条恶心透顶的虫子。

盯着地上的怪虫,岳风几乎快要吐了。

依依也很意外,一时间,也想不出合适的话来安慰岳风。这个幻身实在一无可取,小狐女搜肠刮肚,也想不出话来形容它的好处。

“哈。”金如意飞了过来,看见地上的“虫子”,登时两样放光,“岳风,你又叫又跳,装神弄鬼地闹了半天,就拉出来一条‘蛔虫’吗?哈,这样的臭虫子,送给我吃,我也不要。”

岳风恨不得一头钻进地缝。有生以来第一次,受了金如意的挖苦,他却没有话语反击。

“扑扑。”依依怒声高叫,小雷鬼应声冲来,小狐女一指金如意,大声说,“电它!”

“咦,小妞儿,你不会这样狠心吧……”金如意话没说完,扑扑猛扑上来,化为一团电光闪闪的圆球,电得老鹦鹉哇哇惨叫。它一掉头,拍翅就跑,扑扑不依不饶,一路追了上去,双方飞出老远,还能听得见金如意的惨叫。

“岳风。”依依轻声说道,“别泄气啊,如果你能成为天道者,那么,就能拥有两个以上的幻身,这一个幻身不好,下一个幻身还有机会……”

她这话根本一窍不通,以这样的幻身来看,岳风和天道者根本无缘。

岳风沉默了一下,忽地问道:“老不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只听一声叹息,天青色的元气从他的指尖冒了出来,凝结成阳太昊的样子,老头儿浓眉紧锁,盯着虫子幻身,脸上挂满了迷惑。

见他这个神气,岳风更加心寒。阳太昊瞧了半晌,摇头说:“我没见过这样的幻身,莫名其妙,这东西能中什么用?练出这样的幻身,真他妈是道者的耻辱。”

“喂。”依依气冲冲叫道,“老不死,你也落井下石?”

“我实话实说。”阳太昊闷声闷气地说,“看起来,这小子不是练幻身的料,这些天的苦功算是白费了。所幸体术有点儿进步,去‘天道布武’一轮游还有机会,但也没关系,就算赢不了,长长见识也好,但我奉劝你,这幻身顶好别用,叫人看见了,咱丢不起那个人。”

老不死心高气傲,一旦不合心意,立马恶言相向。这一顿臭骂,骂得岳风几乎抬不起头来,盯着那条虫子,真恨不得一脚踩死。可也只能想想,真身幻身本是一体,踩坏了幻身,真身也会受损。

第一百零九章 冤家路窄

第一百零九章冤家路窄

依依气得泪花儿直转,跺脚怒道:“老不死,你胡说八道,‘天道布武’又不是一个人去比,我跟他一组,说什么也要带他取胜。”

“这倒是个法子。”阳太昊哼了一声,轻蔑说道,“比赛四人一组,你练成了‘雷尾’,也算马马虎虎,再找两个狠角色,凑成一组,未必不能胜出,小子,你就好好抱大腿吧。”

“老不死。”岳风好容易鼓足勇气,“幻身可以重练吗?”

“不行,幻身只能练一次,练出什么是什么?小子,你也不用太泄气,这世上练出废物的不只你一个,也不是每一个幻身都能战斗。这条虫子也许别有用处,比方说跟蚯蚓一样,种花的时候松一松土,拴东西的时候当一当绳子,你也别让它闲着,只当是废物利用。”

“老不死,你有完没完?”依依怒道,“岳风,用‘寂字咒’把他赶走。”

岳风低着头一言不发,他只觉身心俱疲,连念咒的心情也没有了,呆呆站了一会儿,下山转回住所,到了茅屋边上,才发现房子已被雷火烧光。

重新搭起房子,天色已经亮了。接下来的一天,岳风的脑子里乱哄哄的,压根儿不想修炼任何术法,阳太昊连声催促,催得他心烦意乱,念了个“寂字咒”,把他赶到一边去了。

依依明白他的念头,想尽法子,百般劝慰,岳风的心情才好了少许,可一看见那条虫子,心情又立马跌入了谷底。

又过了一天,依依说道:“岳风,再过几天,就是‘天道布武’报名的日子,我们得赶往玉京,要不然,可就来不及了。”

岳风意兴怏怏,自觉本领低微,参加“天道布武”,也是丢人现眼。比试场上,如果丢出一条虫子,还不把人活活笑死。所以听了这话,并不十分热心,但转念一想,依依一心参加“天道布武”,考入八非学宫,自己如果不去,岂不是耽误了她的修行?老不死也说了,灭村的仇家,还得去大都市寻找,呆在这个小小的山谷,永远别想找到仇人。

他想到这儿,起身说道:“好吧,我们去玉京。”

依依一听,以为他振作精神,心中欢喜,笑道:“好啊,我们飞着去,如果到得早,还可以在城里逛一逛。”

商议完毕,两人收拾行礼出发,依依驭剑飞行,岳风用“心神衣”飞行,宝衣幻化出一对黑色的羽翼,迎风展翅,飘逸绝伦。

两人并肩翱翔,天风阵阵吹拂,白云飘渺为伴,依依指点山水风物,唧唧咯咯,连说带笑。

岳风听着娇笑软语,举目望去,天高地广,山青水绿,一时间,也觉胸臆大开,之前的郁闷也少了许多,心想:“天下不如意的事情本来就多,如今我灵窍大开,道力精进,放在以往,根本不可想象。更何况,依依对我一如既往,并没有因为幻身的事情小看我。我堂堂男子汉大丈夫,又何必斤斤计较于这些小事,没有好的幻身,还有别的体术、道术,如今元气在身,只要勤勉用心,又未必不能练成一身惊天动地的本事。”

想到这儿,岳风的心中豪气顿生,忽地收起宝衣,落到细柳剑上,搂住依依的腰肢。小狐女身心酥软,倚靠在岳风怀里,双手轻轻地把玩他垂落的长发。

细柳剑感知主人的心境,放慢速度,在山峦间纵横起伏,一道碧光冲开云雾,穿过林梢,绕着山巅盘旋,剑路悠扬宛转,仿佛翩翩起舞。

两人胸背紧贴,均能感觉对方的心跳。岳风情难自禁,低头亲吻依依的秀发,嘴唇经过鬓发,掠过雪白的耳轮,一股热流钻进身子,少女的一颗心也似要融化。

正觉心旷神怡,山坳间响起一声呼救声,声音尖锐凄厉,像是一个女子。

两人应声一惊,岳风放开依依,展翅冲了上去,绕过一道山梁,只见一座院落,院子前躺了几具尸首,几个男子围住一个年轻女子,推推搡搡,任意戏弄取乐。

岳风脑门一热,冲了上去,大声喝道:“你们干什么?”

男子应声回头。这一照面,双方均是一惊,这些男子不是别人,正是“禁魂十三郎”温家兄弟。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温家兄弟怒视岳风,一个个面皮涨紫,快要渗出血来。

岳风心里叫苦,嘴上却笑道:“各位还活着啊,一、二、三、四,不对呀,怎么只有九个,还有四位呢?上哪儿去了?”

他不说还罢,这一说,温家兄弟破口大骂。原来,天尊古墓一战,温家兄弟七损八伤,败得一塌糊涂,他们破不了化神池,自然进不了剑冢,可要后退,也是难关重重,多亏人多势众,又是猎魂老手,稍微养好伤势,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从旱魃之窟、鬼蛟寒潭原路逃回。

一路上,旱魃、龙子、鬼蛟轮番袭击,老二温刚、老四温利、老五温创、老十二温刿,时运不利,先后死在墓里,逃出来的九个人也只剩下了半条命,好容易找到一个神疗者,勉强治好创伤,可是,有些损伤太过严重,神疗者也无计可施,成了终身不治的残疾。

这一番伤痛刻骨铭心,九人对岳风恨之入骨,养伤的时候,天天痛骂此人。他们知道化神池的厉害,均想这大仇家必定葬身池底,压根儿也没想到岳风还好端端活着。

九人盯着岳风,越想越气,骂了一通,将那女子推到一边,呼啦一声围了上来。老大温钊厉声叫道:“小子,今天不把你一寸寸剐了,我温钊就不是人。”

岳风笑道:“温老大,这话不对,你什么时候又是人了?”

“狗东西。”老八温刽走了出来,走路时两腿分开,双脚朝外,看上去很不自然,他指着岳风怒喝,“你还认得老子不?”

“认得啊。”岳风笑眯眯盯着他两腿之间,“看样子你的伤已经好了,雄风犹在,佩服佩服。”

他这么一说,温老八心也碎了。当初,岳风那一脚狠辣无比,退出古墓的时候,伤口里又钻进去了一条龙子,事后就医,勉强长好了皮肉,但所谓的“雄风”一去不返,从此以后,再漂亮的妞儿,他也无法染指了。

一想到这儿,温刽恨不得把自己的痛苦,在岳风的身上重复一百遍。他瞪起一双牛眼,面皮紫里发黑,鼻孔里喷着粗气,忽地转过身来,冲着温钊怒叫:“温老大,这小子交给我,我要不他的牛黄狗宝掏出来,我温老八从此除名。”

温钊本想一拥而上,将岳风大卸八块,一听这话,稍稍犹豫,但想其他兄弟,尽管留下了残疾,也至多不过瘸了手脚,伤了脏腑,唯独这位老弟损失最惨,从今往后做不了男人。此恨可比天高,若不让他发泄一番,今生今世也是遗憾。再说了,这里不是古墓,没有化神池水,岳风体术再强,也休想胜过温刽。想到这儿,点头说道:“老八,你要当心,几天不见,这小子开了窍,只怕多了一点儿门道。”

温刽冷笑一声,大剌剌说道:“什么门道,只管使出来,爷爷我不怕。”

“爷爷?”岳风笑了笑,“你儿子都生不出来,还想要孙子吗?”

温刽气得眼中滴血,怪叫一声,扬笔射出一道电光。岳风闪身让过,雷魂珠到了手上,只一晃,化为了一支电光闪闪的符笔,锐喝一声:“粉身碎骨。”一道火光嗖地飞出。

温刽不防对手这样灵活,慌忙纵身闪避,轰隆一声巨响,“爆炸符”发动,石屑飞溅,落在身上,传来一阵阵刺痛。刚一交手,温刽就落了下风,其他众人都是心头一紧,之前被岳风击伤的地方,居然也是隐隐作痛。

“小子。”温刽咬牙冷笑,“这可是你自找的。”呜的一声,他的脚下跳出一个白光闪烁的光轮,温刽冉冉升到空中,扬起符笔,尖声怪叫:“凝光飞影。”一道长长的白光冲出笔尖,飞向岳风。

“天剑符”的厉害,岳风心知肚明。他不敢硬当,闪身让过,忽觉狂风突起,温刽驾着飞轮冲了过来。

“心神衣。”岳风心念一动,黑衣飘然散开,猎猎飘动的衣襟,仿佛一对有力的翅膀,推着他急速向后,两人一进一退,都是快得惊人。

“空空如也。”温刽笔尖一晃,岳风身前的空气消失无踪,跟着一声巨响,气浪奔腾涌出。

“铜墙铁壁。”岳风挥舞笔尖,一道金墙横在面前,“真空爆炸符”冲击符墙,金光一阵波动。岳风心中吃惊,纵身后退,忽地身侧风响,温刽绕到了他的身边,怪叫一声:“雷枪电斧。”

一道闪电破空飞来,正中岳风胁下,一股锥心剧痛传入身子,岳风颠三倒四地飞了出去

“冰凝玄箭!”温刽不待岳风停下,笔尖喷吐白气,漫天寒流纵横,空气中的水分纷纷化为锐利的冰箭,像是疾风吹雨,嗖嗖嗖飞向岳风。

“烈焰神锋。”岳风好容易稳住身形,旋转出笔,一道火光迎上了漫天冰箭,正面的冰箭化为了一团袅袅绕绕的白气,剩下的掠身而过,射中身后的树木,树身上多了无数细小的空洞。

还没缓过气来,温刽又是一声怪叫:“凝光飞影。”白光从雾气中飞了出来,矫捷灵动,就像是一道随心所欲变化的灵蛇,凌空舒展开来,卷向岳风的腰身。

第一百一十章 逆境

第一百一十章逆境

这道天剑符十分凌厉,一旦扫中,岳风纵有宝衣护体,也难免开膛破肚。忙乱中,他极力后仰,身子夸张扭曲,剑光擦身飞过,嗤的一声,割中了他的手臂,“心神衣”破开一道口子,岳风肌肤破裂,渗出一丝丝鲜血。

温刽见他受伤,打心眼里一阵狂喜,大叫一声:“空空如也。”想要发出“真空爆炸符”,一鼓作气炸伤对手。符咒还没出手,忽听头顶上方,传来一声娇喝:“狐雨金针。”

天空应声飞来一阵金雨,星星点点,密密麻麻,温刽猝不及防,惨被笼罩在内。

“呀,铜墙铁壁……”针雨中,一个人影翻着跟斗摔了出去,口中发出凄厉的惨叫。

“老八。”温家兄弟又惊又怒,纷纷围上前去,温刽落在地上,摔得又重又沉,落地时满身是血,肌肤上布满了细小的针孔,可是只见孔,不见针,刚才那片针雨,俨然就是一片幻影,要不是温刽紧要关头,使出了“金城不破符”,这一轮针雨,准得把他射成筛子。

温钊脸色一沉,转眼看去,一个绝色少女,踩着一缕碧光,冉冉飘落地面,她的身后有一条两丈多长的大尾巴,毛茸茸,金晃晃,毫毛一根根竖起,锐如钢针,蓄势待发。

“狐尾幻身?”温老大微微变色,“你是狐神后裔?”

“算你还有眼光。”依依冷笑道,“你认得我,还敢撒野么?”

温钊怒哼一声,说道:“我温家跟这小子了结恩怨,又碍着你什么事?狐神后裔再厉害,也强不过一个理字?”

依依微微一笑,晃了晃身,从头到脚生出变化,女变男,美变丑,温钊看得倒吸一口冷气,冲口而出:“小姬,是你?”

“是啊。”依依一晃身,变回原形,“怎么样,还说跟我无关吗?”

温钊一咬牙关,冷笑说:“狐神后裔又怎么样,我兄弟跟姓岳的小子不共戴天,就算狐神蓬尾来了,我照样挖出他狼心狗肺,祭奠我死了的兄弟。”

依依冷哼一声,一扬笔,喝道:“雷尾!”

电光闪闪的幻尾一涌而出,迸射的电火映照得小狐女通身如雪,金、雷二尾护拥之下,少女一手按腰,凝然俏立,面容冷如冰霜,眸子里光芒流转,透出一丝丝诡异古怪的神气。

“金尾、雷尾。”温钊心头一沉,“天狐九尾,这小妖婆练成了两条?”

“那又怎么样?”老三温刑面庞扭曲,厉声狂叫,“比幻身,两条狐狸尾巴还不够瞧!”他符笔一扬,锐声高叫,“八角金牛。”

一声牛吼,温刑的笔尖,冲出来一头金色的巨牛,从头到尾,满身都是弯刀似的长角,两眼红光闪闪,口鼻喷吐白气,粗大的牛蹄就地一扫,坚硬的石地,多了一道深深的凹痕。

念咒声此起彼落,一转眼的工夫,温家兄弟纷纷召出了幻身。温钊是一头吊颈白额的巨虎,老六温则是一条儿马大小的鬣狗,老七温刺是一条水桶粗细的紫蟒,老九温剑是一把两人来高的巨剑,老十温刹是一只浑身浴火的雄鸡,十一温荆是一头张牙舞爪的黑色巨熊,十三温剽是一只脸盆大小的蜘蛛,一身青绿间杂,长了两只火炭似的眼珠。

老八温刽见状,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一扬笔,身后多了一只巨大的白鹰,双翅展开,足有一丈多长,两只金色利爪,在太阳下面闪闪发光。

“天狐九尾又怎样?”温刑呲牙阴笑,“二对九,你没有胜算。他妈的,老子长这么大,还没有尝过狐狸精的滋味儿,小妖婆,你落到我手里,包你快活得死去活来。”

他这么一说,其他人无不色心大动,眼睛直勾勾盯着依依。小狐女心中恼怒,双手捏成印诀,正要施法,岳风忽道:“小七,慢着。”

依依问道:“什么?”岳风摇头说:“我跟温老八,还没分出胜负呢?”温刽怒道:“分个屁胜负?你埋伏帮手,暗算伤人。”

“温老八,你也不是什么君子,大家半斤八两。”岳风笑了笑,眼里闪过一抹寒光,“这一次,大家一个对一个,决不求助于人。”依依看他一眼,轻声说:“岳风,不要勉强……”岳风向她摆一摆手,轻轻摇头。

温刽犹豫不决,只听岳风又笑:“怎么,怕了吗?不敢亲手向我报仇?”

这一句话提起了旧恨,温刽怒不可遏,厉声叫道:“谁怕谁?一个对一个,谁找人帮忙,谁就是混账王八蛋。”

他受伤不清,可都是皮肉损伤,无碍于驾驭飞轮,当即一纵身,脚下白光闪现,飞轮急转,发出一阵阵刺耳的鸣响。

岳风一抖衣袖,飞到空中,两人二次交手,更不多说废话,温刽起手就是一道“真空爆炸符”,凌厉的气流纵横四溢。岳风闪身让过,回敬了一道“闪电符”,温刽纵身闪开,笔尖白光吞吐,一道“天剑符”仿佛白虹惊天,一眨眼到了岳风面前。这一道符即使脱离笔尖,仍然受到施术人的操纵,处处寻找对手的破绽,施术人的手法越灵活,“天剑符”的威力越强大。

面对这一道符法,岳风屡屡吃亏,只好飘然躲开,锐喝一声:“太白无锋”,笔尖吐出一道“金刀符”,匹练似的金光迎上了飞蛇似的白光,叮叮叮接连三响,金光消失不见,白光锐气不减,刺的一声,掠过岳风的腰身,割破了一层衣衫。

依依一边瞧着,不由胆颤心惊,恨不得上前相助,可是一瞧对面,温家兄弟个个虎视眈眈,八个幻身跃跃欲试,只要小狐女动手,必然一哄而上。

“空空如也。”温刽笔尖一抖,气浪腾空,岳风纵声长啸,绕开奔腾的气浪,仿佛一只凌空盘旋的飞鸟,突然间,绕到了温刽的一处死角,扬起笔来,大喝一声:“雷枪电斧”,一道长长的电光划空而过,照得温老八面孔惨白如雪。

“咻。”危急时刻,温刽笔尖一抖,一团圆光冲了出来,仿佛一面光盾,挡住了飞来的闪电,电光像是撞在了墙上,曲曲折折地弹到一边。

“粉身碎骨。”岳风不容对手反击,发出一道“爆炸符”,火光与电光前后相接,温刽挡住了闪电,未必能躲开爆炸的威力。

忽听一声锐利的鸣叫,一道白影从天落下,闪电般横在了温刽的身前。来的正是那一只白鹰幻身,一声巨响,火光四溅,幻身起了一阵细微的波动。

鹰幻身挡住温刽,岳风视线受阻,心叫不妙,正想躲闪,冷不防爆炸声里,一道电光呼啸而出,哧溜一下,正中他的腰胁。岳风只觉痛麻交织,翻着跟斗飞了出去,撞上一面山崖,岩石破裂,簌簌簌下落如雨。

“乱石崩云。”温刽的笔尖光芒飞出,击中了岳风上方的岩石。

这一道“岩崩符”能使石块粉碎、山崖崩塌。岳风还没从闪电的打击中缓过气来,只觉两眼一黑,半片山崖压了下来,他来不及躲闪,背心中了一块巨石,喉头微微发甜,跟着万钧之力从后压来,大大小小的石块,将他活活埋在了下面。

“岳风。”依依飞身冲了上去,金尾一扫,拂开乱石。谁知道,乱石堆下空空荡荡,根本看不见少年的影子。

原来,落地的一刻,岳风情急生智,使出“天霜火叶舞”,拳脚齐出,削开泥土,掘出一个深坑,蜷身藏在了里面。

他听见依依叫喊,正想破土而出,忽听阳太昊在心中说道:“蠢材,干吗跟他拼道术?这小子的符法,比你高明了一倍,加上幻身相助,比道术,你只配给人家提鞋。你的长处在于体术,你得设法靠近他,以体术决胜,这么舍长用短,你还想不想活命?”

“闭嘴。”岳风又羞又气,之前中了闪电的地方,仍是一阵阵痛麻,要不是“心神衣”护体,他胸口早就添了一个窟窿。

阳太昊哼了一声,沉寂下去,岳风心念转动两下,忍不住问道:“老不死,怎么才能用符法取胜?”

“干吗非得用符法?”老不死小声咕哝。

“少废话,快说。”岳风又气又急。

“你这小子,真是顽固透顶。”阳太昊轻轻叹了口气,似乎无可奈何,“光躲闪不行,首先,你得设法挡住他的符法。”

“怎么挡?”岳风问道。

“用圆光符。”阳太昊说道。

“圆光符?”岳风一愣,“你没教我啊。”

“有什么好教的?”老不死冷冷说道,“说白了,就是用笔画圈儿,把你的精气神贯注进圆圈儿里面,形成一个符光凝结的圆盾。刚才姓温的小子就是用‘圆光符’挡下了你的‘闪电符’,再借幻身掩护,用闪电将你击中。”

“用笔画圈?”岳风举起笔来,画了一个圆圈,笔尖吐出的元气微微发光,可是还没连接成环,光芒忽又熄灭。

“不对。”老不死说道,“你的精神不在圆圈里面,画再多的圆圈也没用。”

第一百一十一章 圆光符

第一百一十一章圆光符

地面上,依依的叫声带了哭腔,温家兄弟冷嘲热讽,说的话下流难听,岳风来不及多想,一跳而出,大声叫道:“温老八,我还没死呢!”

依依又惊又喜,眉眼泛红,连连拍手欢叫。温刽微感失望,冷笑一声,说道:“你当然没死,你只是变了身,变成一只钻地洞的大耗子。”

“温老八,你养的小鸡还不错。”岳风眯眼望着那只白色的幻鹰,“宰了炖汤,味道一定不错。”

“你眼睛瞎了吗?”温刽破口大骂,“这是老鹰,不是鸡。”

岳风笑了笑,抖出雷魂笔,笔尖电光闪烁,渗出一丝丝淡淡的青气,心里焦急发问:“老不死,圆光符有没有速成的法儿?”

“没有,这一道符与道力有关,道力不够,一定画不出来,道力越高,画出的圆光防御越强……”

两人一问一答,温刽已经冲了上来,白鹰在他头顶尖叫,快得就像是一道白亮亮的闪电。

“冰凝玄箭。”温刽的笔尖搅起周天寒气,空中的水气凝成冰箭,呼啸着冲向岳风。

“烈焰神锋。”岳风刚刚出手,心头忽地一动,火光射中冰箭,雾气四散弥漫,一道白光无声无息地钻了过来。温刽故技重施,先用水雾挡住岳风的视线,再用“天剑符”偷袭。

岳风笔尖一抖,想要画出“圆光符”迎敌,光环一出就灭,转眼消失无踪。他只好旋身躲闪,白光擦肩而过,带起一溜血花。

“空空如也。”温刽不容他缓气,“真空爆炸符”飞出笔尖,巨响连声,岳风翻着跟斗摔了出去,衣衫多处破损,伤口鲜血淋漓。

“岳风。”依依脱口惊呼,作势要上,岳风也不瞧她,举起手来摇了一摇。温刽连出杀招,没有得手,心中微感失望,幻鹰怒啼一声,冲向岳风。岳风翻身站起,一晃身,躲开白鹰一扑,一运元气,心神衣恢复如新。

“雷枪电斧!”幻身明攻,温刽绕到一边偷袭,一道粗粗长长的电光,长矛似的刺向岳风的肩头。岳风反手出笔,试图挽出圆光,圆圈画到一半,电光先行一步,击中了他的身子,岳风横着摔了出去,口角涌出一股血水。

“岳风……”依依的眼泪流了下来,可又不便上前相助,只是连连跺脚,芳心几乎粉碎。

“小子,玩儿够了吗?”阳太昊也在岳风的心里大吼,“快用体术,你的道术还不成气候。”

“他妈的。”温刽见依依似要冲上,心中颇为忌惮,悬在空中叫骂,“小杂种,你看你这副呆相,就跟丧家狗差不多,站稳一些,我要把你大卸八块。先剁手,再跺脚,我要把你的命根儿切了,让你也尝一尝做不了男人的滋味……”

“温老八……”岳风徐徐起身,拭去口角的血迹,“你的嘴还真碎,就跟一只苍蝇差不多。”

“小子。”温刽眼露凶光,“我要你死。”

“来呀。”岳风一挺身,轻轻招手。

“冰凝玄箭……”温刽笔尖刚出,眼前黑影晃动。岳风目光生寒,冲到近前,温刽急往后退,锐叫一声,“雷枪电斧。”

电光呼啸而出,两人之间相距不过两丈,岳风如被闪电劈中,比起之前两次,一定更加难受。

“咻。”几乎与之同时,岳风的符笔一勾,笔尖吐出光亮,好似行云流水,勾画出了一个光滑的圆环,环身首尾相连,迸发出青白光芒,闪电击中圆光,哧溜一声,弹向一旁。

“哈。”阳太昊叫了起来,“小子,画成了。”

岳风无暇理会,迅疾扬起符笔。温刽还没缓过神来,一道火光呼啸而出。

爆炸符!一声巨响,气浪四面汹涌,势如一阵狂风,刮得地上的众人面皮生痛。

一眨眼,爆炸余势散去,温刽停在远处,口角淌血,脸色发青,身前横着一只白鹰,双翅展开,形如一面鲜活的盾牌,幻身一阵阵波动,爆炸的余波,一丝不落,传到了温刽的体内。

两人交手以来,岳风第一次占到了上风。

“小子,满意了么?”阳太昊叫道,“你的符法赢了一招,现如今,该用体术了吧。”

“老不死,你说得对。”岳风微微点头,“不过,他的幻身有点儿门道。”

“白羽飞鹰,只能抓人啄人,没有太多神力。”阳太昊顿了顿,“不过也要当心。”

岳风嗯了一声,纵身窜出,符笔一扬,锐声叫道:“雷枪……”话没说完,温刽驾驭飞轮,向左躲闪。岳风料敌在先,闪身冲上,符笔一扬,温刽正要挥笔应敌,冷不防岳风一抖手,雷魂笔变成了雷魂枪,电光凝结成锋,狠狠向他扫来。

温刽仰身后退,雷魂枪的光芒忽又消失,岳风绕到他的左侧,大喝一声:“天霜火叶舞”,手足齐挥,道道火光连脚带出,飘零如百十只火蝶,上下翻飞,翩翩如舞。

自从开窍以后,岳风使用体术,元气也能发出体外伤人。温刽不提防岳风拳脚未到,火气先来,凌厉如灼热刀锋,所过皮肉翻卷,鲜血狂涌而出。

温刽失声惨叫,驾轮向后飞遁。岳风不容他逃走,一振宝衣,飞身赶上,两人瞬间逼近,岳风正要动手,忽地狂风压顶,一团白影横在两人之间。

“糟糕!”阳太昊叫了起来,话才出口,幻鹰一声尖叫,双爪齐出,向岳风劈面抓来。

岳风双手齐出,掌风扫过白鹰,只如击中一团幻影,掌缘分明切开了白鹰的翅膀,可是火光一过,翅膀忽又合拢,势子不减,笔直冲了过来。

岳风左肩剧痛,惨被鹰爪扣住,他右掌一挥,抡起一片火光,飘飘洒洒,击中了白鹰三次,可是掌掌落空,均从幻身体内划过。幻鹰翅膀一扬,利嘴像是一把铁钩,狠狠啄向他的左眼。

岳风在琼花谷里,多次和阳太昊交手,老不死的元气化身,速度近似于幻身,出手更是刁钻无比。经过老不死的磨练,岳风应对幻身小有心得,情急下一缩头,鹰嘴啄了一个空,只勾断了他的一缕头发。还没缓过气来,温刽叫一声:“雷枪电斧。”一道闪电飞来,正中岳风的胸口。

岳风向后飞退,胸口痛麻入骨,可是任他如何逃避,幻鹰紧追不舍。一人一鹰双双摔在地上,连连翻滚。岳风接连击中幻鹰,可是全无用处,这感觉就像是和空气交战,纵使击中一百次,也是徒劳无功。

温刽的心中一阵狂喜,他打定主意,让幻鹰将对手慢慢啄死,所以悬在半空,全力驾驭幻身。鹰嘴伸缩如电,啄向岳风的面门,岳风尽力躲闪,可也接连挨了几下,额角脸上,血流如注。

依依见势不妙,摇动金尾,喝声:“狐雨金针!”金尾上的狐毛一根根竖起,化为了一片金茫茫的针雨。金针仿佛长了眼睛,由依依心神操纵,一根不差,射向空中的温刽。

“昴日神火。”温刹的雄鸡幻身跳了出来,满身羽毛,化为一片夺目的火光,烈焰熊熊燃烧,幻针一旦射中,马上化为乌有。

“狐尾刀。”依依一晃身,金尾拉长压扁,化为一柄形状古怪的金刀,撕开空气,轮转如飞。

“无明幻剑。”老九温剑一如其名,巨剑幻身风车般一转,迎上狐尾金刀,叮的一声锐响,双方弹跳分开。

“雷舞。”依依一旋身,雷尾晃动,电光漫天纵横,如钻如凿,又如乱箭齐发。

“破冥伞!”老大温钊一跳而出,撑开那把乌黑宝伞,伞面黑气涌动,化为一团乌云,将众兄弟罩在下方,百十道雷电射中黑气,好比石沉大海,全无一丝动静。

依依心中一凛,来不及多想,十三温剽的火眼蜘蛛冲了上来,口器怒张,吐出一张无形无状、漆黑如墨的巨大蛛网。

“狐尾刀!”依依百忙之中,收回金刀,凌空一搅,蛛网支离破碎,可是无数游丝漫天乱飞,一如缠绵不断的柳絮,沾向依依的身子。

“雷守!”雷尾凌空扭动,环绕依依身子,迸射出夺目的光亮,残存的蛛丝一碰电光,咝咝声中,化为乌有。

“昂!”温刑的“八角金牛”冲了过来,长长的弯角锋利如刀。依依的“狐尾刀”扫出,正中牛角,叮叮当当,好似刀剑交锋。还没分出胜负,温刺的紫蟒,温荆的巨熊,两大幻身一前一后,同时来袭。依依长叫一声,使出“雷舞”,雷尾绕身飞旋,电芒四射,紫蟒咝咝怪叫,巨熊哀哀痛呼,温钊的巨虎高高跳起,想要趁虚而入,不料雷尾回缩奇快,势如一条闪电长鞭,抽中了巨虎的胸口。

巨虎哀号一声,飞了出去,虎主人温老大也变了脸色,鼻孔一热,流出血来。

依依以一敌八,尽管小占上风,可也用尽了全力。这八人的幻身都不是弱者,小狐女小有破绽,就有败亡的惨祸,这么一来,想要帮助岳风,也是有心无力。

第一百一十二章 一虫无敌

第一百一十二章一虫无敌

岳风面对幻鹰,快被逼入绝境,他躲闪极快,暂无致命伤损,可是从头到脚,被那怒鹰啄了十来下之多,处处皮破血流,闹得他十分狼狈。加上温刽不时偷袭,无异于两面受敌。岳风的心里暗暗后悔,悔不该听从老不死的挑唆,靠近对手,使用体术。如果一直运用道术,两人行动神速,分分合合,不易被幻身缠住,如今面对白鹰,真有一种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难受。

“怎么能怪我?”老不死这当儿还不忘撇清,“近身攻击,机会稍纵即逝,一击不胜,难免陷入被动,你刚才的拳脚软得像是棉花,没有把他打昏打死,现在自然活该倒霉。”

岳风忙着应付幻鹰,连骂他的工夫也没有,好容易缓过气来,心叫:“老不死,怎么对付幻身?”

“你不是甲士,不能变身,那么,只有幻身才能对付幻身。”

“呸,我那个幻身……”岳风来不及叫骂,一道闪电符击中他的后心,岳风向前一窜,摔倒在地,幻鹰趁势扑上,两爪如勾,抓向他的颈背。

岳风翻转过来,双手护脸,蛟龙一般满地翻腾,幻鹰抓一个空,爪尖所过,地面出现了五道深深的爪痕。

岳风不及爬起,温刽飞到他的上方,笔尖符光闪动,又一道“真空爆炸符”跃跃欲出,幻鹰如影随形,向他恶狠狠扑来。

一刹那,岳风被逼到了绝境。

“幻身才能对付幻身……”老不死的话掠过心头,岳风一咬牙,右手符笔一圈,画出一道“圆光符”,右手使劲一挥,一道淡淡的白光,飞向了那只扑来的幻鹰。

“疯了疯了,虫子喂老鹰……”老不死咕哝没完,爆炸符遇上圆光,嗖地弹出丈许,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爆响,巨响之中,夹杂着一声幻鹰的悲鸣。

岳风纵身跳开,缓过一口气来,凝目看去,幻鹰不但没有趁机扑上,反而拍打翅膀,想要展翅高飞,可是不知什么缘故,摇摇晃晃,抖抖索索,不但没有飞高飞远,反而离地尺许,一个劲儿地跳跃扑腾,堂堂一只老鹰,飞翔的高度,还不如一只母鸡。

岳风盯着幻鹰,还来不及惊讶,身边扑通一声,似有重物落地。转眼看去,温刽连人带轮摔在地上,面红如血,口鼻涌出鲜血,四肢不断抽搐,仿佛遭受了极大的痛苦。

几乎与之同时,岳风感觉一股暖流钻入了灵窍,体内元气澎湃,几乎难以遏止。再看那只幻鹰,一如主人,躺倒在地,身上升起袅袅的白气,转眼间,偌大一只巨鹰,化为了一团迷离的白烟,略一翻腾,忽地化为一股,哧溜一声,被什么东西吸得干干净净。

“呀!”温刽的惨叫声惊天动地。

“老八。”温刑应声看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当兄弟败给了岳风,想也不想,一挥笔,驱使“八角金牛”冲了过来,弯角精光闪动,一眨眼,就要将岳风挑在角上。

岳风转身一跳,间不容发的当儿,过幻牛一扑,那牛原地打转,快比旋风,身上的弯角像是一副刀轮,向着岳风纵横切来。

少年来不及躲闪,咻,似有什么东西从地上窜起,仿佛一支锐箭,钻入了幻牛的身体。金牛像是挨了一拳,向后倒退两步,整个儿摇摇晃晃,俨如喝足了老酒,发起了酒疯。它忽进忽退,轰隆一声,身子忽地重重倒下。温刽就在下面,长长的弯角刺穿了他的身体,温老八口血狂喷,两眼上翻,可是还没有完。幻牛俨然受了痛苦,连翻带滚,死命挣扎,温刽挂在牛身上面,转眼之间,变成了一堆血淋淋的烂肉。

奇怪的热流再一次出现,源源不断地注入岳风的灵窍。他不胜惊讶,掉头看去,温刑站在不远,两眼直勾勾地盯着这边,脸上的样子十分古怪,像是恼怒,又像是悔恨,更多的却是深深的迷惑。他的脸色越来越白,透出一股可怕的死灰,肌肤向里收缩,似有什么东西,正在迅速吸走他的精血。

幻牛发出一声垂死的嚎叫,岳风应声看去,牛身融化成了一片金色的烟气,跟着慢慢变淡,似有什么东西,正把这些元气飞快地吞噬。

元气越来越淡,突然间,岳风看清了元气背后的东西,他的心突地一跳,整个人几乎呆在了那儿。

地面上没有别的,只有一条小小的虫子,筷子粗细,白里透青,这几天来,岳风最痛恨、最厌恶的幻身,懒洋洋地躺在那儿,仰起头来,对着天上。幻虫的脑袋浑圆一团,没有眼睛,也没有嘴巴,幻牛融化后的精元,却如一缕烟气,被这不起眼的小虫吸了进去。

一刹那,岳风明白了热流的来源,这条幻虫与自己本是一体,它吸走了幻牛的精元,也就相当于岳风吞噬了温刑的幻身。

咚的一声,温老三倒在地上,双颊凹陷,青筋凸出,脸上枯槁如死,两只眼睛向外凸起。

其他人忙着围攻依依,不知这里发生了什么事,直到温刑倒地,这才惊觉不妙,一个个回头望来。

岳风的心里也很茫然,这一条长相丑怪的虫子,不过两个照面,毁了两大幻身,白羽飞鹰和八角金牛,全都不是弱者,可是,遇上这条虫子,均是不堪一击。

温刺的紫蟒冲了过来,快得如同一阵紫色的旋风。岳风还没还过神来,蛇头怒张,向他狠狠咬来。

岳风飞身后退,向那虫子一招手,虫子一弹身,化为青白流光,冲向那条幻蟒。

幻蟒的大嘴还没合拢,虫子送上门来,正是自投罗网,蛇头闪电吞吐,只一下,就把虫子吞了下去。

温刺又惊又喜,岳风幻身被吞,真身势必受创,不过想也可笑,这个混账小子,幻身居然是一条恶心透顶的蛆虫。

这念头还没转完,温刺浑身一紧。元气翻腾起来,他清楚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幻蟒的体内左冲右突,幻蟒的精元七零八落,根本无法凝聚。那东西不但乱钻乱突,更是生出一股莫大的吸力,蚂蝗吸血似的吸走精元。

幻身所受痛苦,温刺感同身受,他只觉腔腹里热乎乎、暖烘烘,一股血腥直冲喉头,突然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其他人见他模样,均是莫名其妙,又见温刺脸色发白,肌肤塌陷,眼白翻了两下,突然一头仰倒,羊癫疯似的乱弹乱踢。

再看那一条幻蟒,紫气翻腾,已经失去了固有的形态,化为了一地淡淡的烟雾

“怎么回事?”一转眼的工夫,折了三个兄弟。温老大心如刀割,发出了一声狂叫。他一边撑开“破冥伞”抵挡依依的雷电,一边死死盯着岳风,那样子就像是看见了一只活鬼。

两边动手太快,温钊没有看得真切,兄弟们离奇死伤,老头儿的心里百思不解,疑心岳风使了什么邪法,要不然,就是狐神后裔使了什么妖术。

他心神不宁,“破冥伞”露出破绽,依依使出“雷舞”,一道闪电穿透了破冥伞的黑云,正中温钊的小腹。老头儿惨叫一声,连人带伞地飞了出去。

依依正要追击,温剑的“无明幻剑”从左刺来,温刹的“昴日火鸡”从右冲来,温荆的“黑人罴”攻前,温剽的“阴网绿蛛”袭后,四面夹击,凶狠绝伦。

依依无可奈何,只好收回雷尾,配合金尾,极力抵挡对手的冲击。

岳风远远看见,一招手,幻虫一弹一窜,跳入他的手心。地上的幻蟒已经消失,就连一丝紫气也没留下。幻虫入手,比起之前粗大饱满了不少,以前细如竹筷,现如今,就像是一根无孔的长笛。

“六个男人打一个女子,这又算是什么本事?”岳风飞身上前,还没冲近,就听一声犬吠,一头鬣狗向他冲来。岳风一扬手,幻虫破空飞出,一扭一弹,钻进了鬣狗的眼眶。

幻狗发出一声悲鸣,凌空翻腾扭曲。老六温则的惨叫声同时响起,与凄厉的狗叫遥相呼应。

这一次与前面不同,以前运用幻虫,纯粹误打误闯。这一次,岳风贯注精神,与幻虫心神相连,清楚地感知到了幻虫的去向。一刹那,他的魂魄也似附着在那一条虫子身上,随着它在幻狗的脑子里钻来钻去。

这感觉奇妙极了,岳风忍不住心叫:“老不死,这条虫子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阳太昊沉默一下,说道,“我突然感觉,这虫子像是一样东西。”

“什么?”

“龙子蛟虫。”

岳风恍然一惊,想起鬼蛟寒潭的一幕,那儿破壳而出的蛟虫,与这一条幻虫足有九成相似。唯一不同的是,蛟虫浑身雪白,比起这条幻虫小了足足一半,幻虫雪白里还透出一股悦目的天青色。想到这儿,岳风的心里淌过一股热流,原来虫子非虫,竟是一条龙子。

幻虫坚硬如铁,游走如电,不过三下两下,幻狗的脑子就被搅得一塌糊涂,眼耳口鼻,全都冒出一道道惨白的烟气,幻狗凄声悲鸣,落到地上,瘫软不起。

岳风一心援救依依,来不及吞噬幻狗,眼看温则口吐鲜血,歪歪倒倒,便也不再恋战,匆匆收回幻虫。幻虫才冒头,一道雪亮光华破空飞来,扫向虫身,长长溜溜,正是温剑的“无明幻剑”。

第一百一十三章 反弱为强

第一百一十三章反弱为强

这一次相距较近,温家兄弟终于看清了罪魁祸首,眼看温则与幻狗的惨状,均是不寒而栗,心想此虫不除,必然一败涂地。温剑率先动手,想借幻剑之利,把幻虫切成两段。

这一口巨剑无形有质,来势之快,几乎不容人转念,剑光划空而过,幻虫忽地消失。

温剑以为得手,心里生出狂喜,谁知一转眼,岳风站在远处,稳稳当当,若无其事。

温剑心往下沉,忽觉剑身有异,神意传递过去,骇然发现,紧贴巨剑的锋刃,蜷缩着一个黏糊糊、长溜溜的东西。

幻虫!温剑念头刚动,尖薄的痛感顺着幻剑传递过来。

幻虫和岳风心念相通,动弹之快,也不过心念一转,就在剑刃及身的一刹那。岳风心念所至,幻虫一蜷身,贴住了光溜溜的剑身,浑然化为一体,随着幻剑挥动。温剑运剑再快,也砍不中幻剑本身,等到发现之时,幻虫头如尖刺,狠狠钻入了虚幻光亮的剑身。

幻剑虽是灵体,可也十分坚硬,谁知道,幻虫钻铁如泥,轻松钻过剑身,蜿蜒而上,一摆头,又将剑身钻了一个小孔,俨然一根穿针引线的绣花针,穿过幻剑,一如刺穿布帛。

幻虫每钻一次,温剑都有极大的痛苦,他怪叫一声,幻剑抡出,扫向岳风。他的策略十分明白,只要杀死了岳风的真身,幻虫自然也会消失。

剑光人影,凌空交错,幻剑划过虚空,没有扫中任何东西。温剑的心向下一沉,紧跟着,一阵狂风迎面压来。他的眼前黑影闪动,其中夹杂刺目的火光,一股灼热的气劲涌来,温剑下意识举手一挡,咔嚓一声,手臂传来一阵骨折的剧痛。

“天霜火叶舞。”岳风的拳脚飞出片片火光,狂风暴雨一样落在了温剑的身上。温剑徒劳地招架,每一次格挡,都有切肤断骨的剧痛。对手的拳脚,仿佛烧红的刀剑,劈斩切割,所过鲜血淋漓。

这一轮打击狂暴无比,温剑的四肢折断,七窍流出血水。突然,岳风的脚尖以刁钻的角度飞出,嗖地钻进了他的小腹。温剑痛得浑身一缩,后脑露出了破绽,岳风一掌落下,温剑只觉一股热劲直冲脑门,两眼红光一片,陡然失去知觉。

温剑一旦昏迷,幻剑也随之消失,岳风一挥笔,幻虫化身白光,冲向温钊的幻虎。

“老十!”温钊一面招架依依的“雷舞”,一面扯着嗓子尖叫,“快用火。”

温刹回过神来,符笔一扬,“昴日火鸡”冲上前去,双翅一拍,鼓起两道长长的火光。

幻虫接近火焰,岳风便觉灼热钻心,他突然意识到,幻虫抵挡不了这一股火焰,于是向前冲出,笔尖抖动,锐喝一声:“甘霖下降。”笔尖清光一闪,涌出一蓬白亮亮的急雨,雨水落在火上,火焰登时熄灭。

温刹一心烧死幻虫,忘了主人在侧,火焰一灭,倒是提醒了他,只要杀死岳风,自可消灭幻虫,想到这儿,怪叫一声:“凝光飞影。”天剑符化为白虹,扫向岳风的脖子。

岳风笔尖一圈,跳出一团圆光,叮的一声,天剑符弹到了一边。温刹符光一出,早已晃动身形,绕到岳风的左边,猛可发现一个破绽,正要抖笔射出,忽听一声冷锐的娇喝:“狐雨金针。”

温刹的心向下一沉,他的“昴日火”本是金针的克星,无奈幻鸡一心对付幻虫,根本不在身边,想要召回幻身,已经迟了一步。千百点金色细芒,一点不剩,射入了他的后背,剧痛钻心而入,温刹向前一扑,叫也没叫,就倒地死了。

温家兄弟一心提防幻虫,忘了天狐二尾的厉害。这时胜负逆转,温家九人,死了两个,伤了四个,剩下三人,已经不占上风。可是“禁魂十三郎”一气同心,如果就此逃走,一来有损兄弟情谊,二来传到外面,必然受人耻笑。

“雷舞。”不容他们细想,依依摇动雷尾,电光漫如密林。“阴网绿蛛”为雷电击中,发出吱吱的惨叫。主人温剽也是面红耳赤,浑身抽搐,温荆慌忙驱使“黑人罴”来助阵,冷不防青白流光飞来,只一闪,就消失在了黑熊的体内。

温荆看得明白,面如土色,转眼看向岳风,眼前一阵发黑。紧跟着,他感受到了一股出离的痛苦,似有一个东西,搅动熊肠熊胃,钻开熊心熊胆,幻熊哀号连连,偌大的灵体,化为了一团漆黑的烟雾。

温荆只觉内脏某处,裂开了一个口子,血水冲开喉咙,涌出口外。他感觉浑身的元气离他而去,一股强大的吸力,把他变成了一具脆弱的空壳。

幻熊的黑气翻腾起伏,就像是一滴落入清水的墨汁,慢慢地稀释变淡。就在黑气中央,一点青白光芒若隐若现,忽地冲开黑气,钻了出来。

吞噬了“黑人罴”,幻虫的样子有了明显的变化,体内那一股青气满溢出来,化为了一层天青色的薄薄鳞片,青鳞之下光芒流转,仿佛一股晶莹的液体,马上快要破壳而出。

“妖虫!”温剽快要疯了,面孔扭曲得不成模样,他一边嘶声狂叫,一边扬起符笔。绿蜘蛛化作一道淡淡的绿影,风也似冲了上来,张开口器,喷出一网黑丝,将幻虫裹在其中。

岳风心中一紧,可是并未感到不适。他望着那一团头发似的气丝,分明感觉到了幻虫的搏动。它的身子向内收缩,生出了一股极大的吸力,绿蛛吐出的幻丝,纷纷向它体内涌入,黑丝团越来越小,凌空翻滚如飞。温剽面色血红,两眼发直,呆呆盯着丝团,像是一具雕像。

幻虫就像是缠满了丝线的轴承,骨碌碌飞速旋转,裹着满身黑丝,一直冲进了幻蛛的口器,撒欢儿左冲右突。温剽身子一晃,一口血箭狂喷而出,脸色由红转白,摔倒在地,四肢不断抽搐。

幻虫与幻蛛体格相差不多,这时钻进钻出,就像是一条水里的活鱼,不一会儿,蜘蛛化为一团飘渺的绿烟,幻虫尽力一吸,一股浓稠的绿气,钻进了蛇一样的躯体。

这一次,幻虫变得更粗更长,青色的鳞片更多更密。它的头上长出了一对深蓝色的眼珠、一张剑鱼似的尖嘴,它惬意地吞吸残余的绿气,摇头摆尾的样子,一如岳风见过的蛟蛇。

幻虫一口气吞下了五个幻身,体态发生变异,变成了一条淡黑色的幻蛇。

温剽已经昏死过去,肌肤枯萎皱缩,就像是一具死透了的干尸。幻虫威力无比,不但吞下了幻身,连带真身的精气,也被它吸走了不少。岳风只觉一股股暖流灌入灵窍,体内元气鼓荡,有如惊涛骇浪。身子隐隐胀痛,就像是一个容器,装入了太多的水,水满则溢,很快就要破体而出。

现如今,温家九郎,只剩下了温老大一个。他两眼发赤,如疯如狂,破冥伞黑气涌动,不断吞没射来的闪电,挡开漫天的针雨,“狐尾刀”横砍竖劈,也被黑气托在高处。

岳风一招手,幻蛇跳入他的手里,温钊一眼扫来,心中凛然。他老奸巨猾,猜到了幻蛇的能力,一晃身,收起幻虎,只要没有幻身,岳风的幻蛇也就无机可趁。

“岳风。”依依眼看敌人个个倒下,心中喜不自胜,忍不住大声呼叫。

“温老大。”岳风扬声说道,“你还不服输么?”

“服个屁。”温钊困兽犹斗,“你们两个小狗男女,我要把你们撕成粉碎。”

“有意思。”岳风一晃身,形如一只黑鹰,飞到温钊身侧,扬笔叫道,“粉身碎骨。”

温钊慌忙催动伞上黑气,挡开爆炸气浪,还没缓过气来,数十道电光夹杂漫天针雨呼啸而下。温钊忙又撑伞挡住,黑气饱受打击,稍稍变得稀薄。岳风看得清楚,发出一道闪电,冲开黑气,击中伞面,温老大虎口剧痛,宝伞几乎脱手,眼看一道“神火符”飞来,慌忙笔尖一挽,画出一个“圆光符”挡住。

温钊双拳难敌四手,陷入了说不出的窘境,岳风、依依默契十足,攻势连绵不断,温钊左右遮拦,苦不堪言。但瞧对手二人,却是轻松写意,眉来眼去,情意缠绵,仿佛不是一场打斗,只是二人逗猫戏狗,把温钊当成了一件取乐的玩物。

温钊怒火攻心,防守露出破绽。岳风看似和依依眉目传情,其实无时无刻不在留心对手,眼看送上门的买卖,当然不会错过,一道闪电飞出,击中了温钊的左胁。

老头儿痛得浑身哆嗦,“破冥伞”稍稍歪斜,几枚“狐雨金针”趁虚而入,他的左侧大腿,多了几个细小的孔洞,鲜血汹涌而出,染红了半条裤管。

“慢着。”温钊向后飞出,大声吼道,“我有话说……”

第一百一十四章 杜雨

第一百一十四章杜雨

“胖老鬼,有话跟你的死鬼兄弟说吧。”依依得势不饶人,两条幻尾此起彼落,攻势绵密无方,逼得温钊哇哇大叫:“小妖婆,你不要欺人太甚,容我把话说完,咱们再打不迟。”

依依装聋作哑,一味抢攻,岳风忽道:“依依,且慢动手,听他说些什么?”

少女白他一眼,轻轻哼了一声,收起幻尾,挡在两人身前,以防温钊暗下毒手。

温钊一手拿伞,一手执笔,半身浴血,瞪视岳风说道:“小子,你是不是男子汉大丈夫?若是男子汉大丈夫,就不要躲在狐狸精的尾巴下面,跟我一个对一个,大伙儿各凭本事,决一个生死。”

“老头儿,这样的鬼话,亏你说得出口。”依依雪白的双颊飞起一抹绯红,“你们八个打我一个,怎么不说什么男子汉大丈夫?”

温钊面皮一热,哼哼说道:“我那些弟弟一定要动手,我又有什么办法?”

“温老大,你说谎也不脸红?”依依微微冷笑,“好哇,我也一定要动手,看岳风有什么办法?”

温钊狡辩不成,反被对方拿话扣住,急得面红耳赤,盯着岳风说道:“小子,你有没有种,有种咱们单挑,不要听女人的摆布。”

“女人又怎么了?”依依一晃身,两条幻尾当空狂舞,“老头儿,我这就让你瞧瞧女人的厉害。”

“小七!”岳风忽道,“你先住手,我来跟他斗一斗,叫他输得心服口服。”

“岳风。”依依跺脚发怒,“你不要中了胖老头的奸计,咱们一起上,揍他个落花流水。”

岳风看她一眼,笑道:“小七,你信不过我吗?”依依跟他目光一遇,心中一软,什么话也说不出口,轻轻哼了一声,默然退到一旁。

“好小子,有种。”温钊狡计得逞,心中暗暗得意。

“温老大。”岳风冷冷说道,“既然是单挑,大家就该一样,一人一笔,至于这把破伞,你还是不用为好。”

温钊心生犹豫,瞅了依依一眼,岳风知道她的顾虑,说道:“温老大,你不用担心,小七如果动手,那也算我输了。”

“你输了怎么样?”温钊目光阴沉,扫过满地死伤的兄弟。

“我输了,任你离开。你的兄弟,无论死活,也随你带走。”

“好。”温钊落到这一步田地,自觉没有别的法子,点一点头,收起“破冥伞”,冷冷说道,“小子,我相信你一次,如果言而无信,我做鬼也不饶你。”

两人手持符笔,凌空对峙。突然间,温钊左肩一晃,斜向右窜,岳风跟着转身,笔画圆光,挡开一道“真空爆炸符”,一闪身,回敬了一道“闪电符”,只听飞轮声响,温钊绕向他的左侧,看见破绽,打算挥笔发难,岳风一旋身,笔画圆光,严阵以待。

温钊不防他如此灵动,心中暗骂,驾驭脚下飞轮,向着岳风的右边飞旋,趁着岳风抬手,腋下露出破绽,抖动符笔,元气涌向笔尖。

岳风一露破绽,立刻知觉,振动“心神衣”,身随之转,两人几乎同声大喝:“雷枪电斧。”两道电光凌空交错,照得二人面孔雪亮。岳风左胸中符,闷哼一声,向后飘退,温钊的右肩也被闪电击中,一条手臂几乎失去知觉。

一转眼,两个人又开始相对绕圈儿,寻觅对手破绽。温钊忌惮岳风的体术,至始至终与他相隔十丈,这是平常体术的极限,只要超过十丈,除了少数神技,很难越过这个距离。

依依瞧得乏味,转眼看去,温家兄弟戏弄的女子就在不远,横身躺卧,不知是死是活。

她纵起飞剑,飘然上前,凝目看去。这女子十七八岁,竟是一个少有的美人,身上的衣服被撕破了多处,露出莹白光嫩的肌肤。她的容貌秀美疏朗,瑶鼻饱满,小嘴嫩红,面颊光白如玉,长发乌黑浓密,一双眉毛稍显浓黑,可是修长飘逸,飞入双鬓,睫毛浓长微翘,只因昏迷前哭过,脸上泪痕未干,睫毛上还挂着星星点点的泪珠。

依依俯身一摸,少女鼻息平稳,只是中了“迷魂符”,昏迷了过去。

“灵神还窍。”依依一抖笔尖,一束青光落在少女身上。刺骨的凉意流遍全身,少女咿呀一声,惊叫醒来。她弹身坐起,惊惊惶惶地看向四周,忽见温家兄弟躺了一地,先是一惊,跟着又是一喜,忽又看见依依,心子一颤,下意识拉住撕破的衣衫。

依依哑然失笑:“怕什么?我也是女人。”女子恐惧稍去,回头一看,望见院落前的尸体,忽地泪涌双目,扑上去抱住一具尸首放声大哭。那尸体是一个不满十岁的男孩儿,两眼紧闭,脸色灰白,胸口一个焦黑的大洞,正是“闪电符”击穿的痕迹。

“他是谁?”依依心生怜悯,轻轻问道。

“他……”少女流下泪来,“他是我弟弟。”依依吃了一惊,少女直起身来,指着院门前两具中年男女的尸体,凄然说:“那是我的爹爹妈妈。”又指墙根下两具尸体,“那是我家帮工的仆人。”

“你家是……”依依轻声问道。

“家父是一位神疗者。”少女指着院门上的一块匾额,上面写着“灵枢妙手,怀日杜氏”。

依依恍然有悟,冲口说道:“你们是怀日城杜家的人。”少女含泪说道:“我叫杜雨,家父杜方明。”

依依想了想,拍手说道:“我想起来了,他是个五品的神疗者,是不是?”杜雨默默点头,忽又流下泪来。

神疗术活死人、肉白骨,大多来自于家传的天赋,所以世上神疗者数量不多,很受世人尊崇,但凡外出行走,都要牢记有名神疗者的医馆方位,以便受伤之后,马上前往医治。神疗修为达到四品以上,已经算是一方名医,杜方明位居五品,自然声名远播,就连狐神后裔也知道他的名号。

依依见这情形,心里明白了几分,忍不住问道:“杜雨姐姐,这都是温家兄弟干的吗?”

杜雨点了点头,眼里透出一股深深的恨意:“两日前,这九个人前来就医,他们不知道遭遇了什么变故,闹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一身伤势十分可怕,其中两个都快要死了。爹爹医者襟怀,怜悯他们,尽力加以救治,花了两天工夫,耗费了无数元气,终于治好了他们的伤势。谁知道,这些人一个个都是禽兽败类,趁着爹爹不在,对我风言风语,甚至于动手动脚。我大呼救命,爹妈赶来阻止,怒斥他们忘恩负义,谁知道他们变本加厉,一拥而上,杀死了爹妈和弟弟,就连家里的仆人也没放过。”

依依听得心血上涌,忍不住高声叫道:“岳风,别饶过温老大,一定要杀了他。”

岳风听了这话,不明所以,但听依依语气愤怒,心知事必有因,当即长啸一声,双袖一挥,急往前冲,温钊飘然后退,一道“冰箭符”飞向岳风。

“烈焰神锋。”岳风锐叫一声,扬笔发出火光,冰箭融化,云雾腾腾,他不待温钊发出符咒,身形加快,激起一阵狂风,冲开身前的云雾,忽看温钊绕到右侧,想要出手偷袭,他的心里灵机一动,忽一扬手,叫道:“看幻身。”

幻蛇离体飞出,化为一道淡淡的青光,神准无比,一下子缠住了温钊的手臂。

这一条幻蛇之前大显神威,温钊也是亲眼所见,所以不敢使用幻身。谁知道,岳风出奇不意,把这灾星抛了过来。老头儿毛骨悚然,怪叫一声,想要甩脱,可是幻蛇紧紧缠住,就像是长在了他的手臂上。

温钊的脑子一团混乱,召出幻身么,正中岳风的下怀,不召幻身么,幻身的攻击,必须幻身才能应付。

幻蛇仅可攻击幻身,这一下出击,不过虚张声势。温钊果然中计,惊慌失措,进退也没有了章法。岳风一阵风逼到近前,他心慌意乱,不顾之前的承诺,刷地抽出了“破冥伞”。

老头儿取伞之际,双方已经逼近。岳风眼疾手快,不容温钊撑开宝伞,叫声:“雷魂枪。”手中的符笔变粗变长,化为一条电光萦绕的长枪,凌空一舞,咻,划过温钊的手指,五根指头血淋淋掉落在地,温钊凄声惨叫,破冥伞翻转着飞了出去。

岳风反枪挑出,刺向老头儿的胸口。温钊向后飞退,口中嘶声尖叫:“空空如也。”两人之间的空气陡然抽空,岳风只觉血气外涌,快要破体而出,紧跟着一声巨响,爆炸气浪向外涌出。

温钊在如此距离使出“真空爆炸符”,不但伤人,同时伤己,他浑身撕裂般剧痛,如同狂风里的一片落叶,翻翻滚滚,不由自主,还没缓过气来,一道黑影跳入眼帘,岳风如影随形,赶了上来。

“天霜火叶舞。”岳风收起长枪,跳起死亡之舞,他的体内元气鼓荡,就像是有几十条大蛇在身体里乱窜,上冲脑门,下贯脚心,四肢百骸无所不到,那一股胀懑的感觉十分难受、不吐不快,只有一阵狂舞,才能减缓元气的压力。

温钊只觉热浪涌来,不由尖叫:“岩封!”

第一百一十五章 异变

第一百一十五章异变

岳风的拳脚落在他的身上,一刹那,温钊也不知挨了几拳几脚,他的身子陨石般落向地面,连人带轮,猛烈的撞击,在地面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凹痕。他的衣服熊熊燃烧,头发上也是窜动的火苗,可怪的是,岳风刀轮似的攻击,没能击穿他的身体,只在裸露的肌肤上留下一道道火红的印痕。

岳风心中惊讶,自从练成“天霜火叶舞”,这一双手脚几乎无坚不摧,就连霹雳蛇的妖魂,也都败在他的手下,刚才这一轮打击,足以碎石成粉,温钊不但扛了下来,居然没有受伤。

他不及细想,纵身冲上,双手一挥,火光凝结成片,漫如飘零火蝶,呼啦啦向前飞窜,几乎笼罩了温钊的全身。

温钊上下遮拦,可是白费力气,岳风的拳脚无孔不入,带着奇妙的节奏,天地万物也仿佛随之起舞,这一场舞蹈,带着铺天盖地的火流,钻进了温钊的手脚缝隙,击中他的脸,他的头,他的手脚四肢,他的小腹胸口。

岳风的感觉十分奇怪,在他的手下,没有撕裂的感觉,一会儿像是击中了富于弹性的金属,一会儿又像是击中了沉实无边的泥土,那种无从得力的感觉,简直从未有过。

不一会儿,他的气势渐渐衰弱,这时间,温钊突然扭转身形,头在下,脚在上,脚上的飞轮旋风急转,化为一团白光,锋利的轮缘扫向岳风的手脚。

岳风慌忙缩回手脚,可是飞轮来势不止,一直逼到他的面门,岳风仰身扭腰,轮缘贴着他脸面掠过,割断了一大丛飘飞的头发。

岳风惊出了一身冷汗,心神衣一振,身子飘退十丈。只见温钊翻过身来,通身上下殷红如血,皮肤下红光涌动,仿佛蓄满火焰。

“咄。”温钊两眼尽赤,张口怒喝,一股火焰冲出口外,身上的赤红色,也随着火焰喷出,慢慢恢复如常。

“天霜火叶舞”的火气,竟被老头儿逼了出来。

“老不死。”岳风微微喘气,心中不胜纳闷,“这真是‘岩封’么?”

“岩封?笑死人了。”阳太昊冷哼一声,“这老小子挺滑头,嘴里说着‘岩封’,其实根本不是,谁信了他的话,一定被他活活骗死。”

“那是什么体术?”岳风微感迷惑。

“这是兜率城司家的‘不坏金身’,兼有金、土二轮。老小子估计是偷学,所以没有学全,但这半吊子的‘不坏金身’,也足以跟你周旋一下。”

“怎么破他?”

“半吊子就是半吊子。”阳太昊冷笑一声,“冲上去,打倒他服气为止。”

刚才一轮交手,体内的元气受了激发,更加汹涌澎湃,胀热的感觉贯注全身,整个人似要燃烧起来。

岳风不吐不快,一振衣衫,猛冲上去,手脚吞吐如电,火光呼啸冲天,整个人化为了一个火球,翻腾跳动,喷射烈焰,长长的火光像是千万条火蛇,缠绕、冲击,无所不至。

温钊像是陷入了一个火坑,周围火流飞舞,简直无处可去,火焰不但灼热,还夹杂着难以想象的锋锐,就像是熔岩凝结成的刀锋,带着咝咝的呼啸,摧残着他皮肉。正如阳太昊所料,温钊向日结识了一个司家的子弟,偷学了若干“不坏金身”的诀窍,温家兄弟之中,以他体术最强,但他害怕司家找来,不到万不得已,决不轻易显露,即使显露,也是自称“岩封”,往日遇上几个厉害对手,为他言语迷惑,死得惨不可言。温钊尝到甜头,更是当做了一种诈术,迷惑强敌,从而乱中取胜。

可是,今日遇上的对手不同以往,除了符法以外,几乎处处压制温钊,出手凶狠猛烈,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削斩带起的火劲一丝丝侵入他的身体,使得五脏六腑快要燃烧。本指望挨过一轮,岳风气力衰减,出手有所收敛,谁知道岳风的体内元气翻腾,不吐不快,攻势无休无止,一阵更胜一阵。

温钊头昏脑胀,口鼻之间传来淡淡的血腥气,他心里明白,再打下去,难免城防失守,他强忍痛楚,扬起笔来,叫道:“空空如也……”

他故技重施,想用爆炸分开双方,一刹那,两人间空气抽尽,出现了一个真空。

岳风气势盈张,已然近于失控,一如地底熔岩,侵蚀了地壳,马上就要挣脱大地,冲天而起。到了这个时候,他的出手全凭本能,一觉真空出现,压根儿没有多想,不待爆炸发生,忽地向前冲来。

这一下大大出乎温钊的意料。失去了空气的阻扰,岳风的速度陡然加快,无意之中,暗暗吻合了应龙的“风突”之术。那一日,应龙就是制造一个真空,加快自身速度,一冲之下,几乎击毁了天秀的“七宝道身”。

一转眼,岳风穿过了真空区,爆炸的气浪从后面赶来,将他前冲的速度推送到了一个极限。

咚,温钊的耳边传来一声闷响,其中夹杂细微的撕裂声。肋骨断裂的剧痛钻入脑海,温钊的两眼微微发黑,他感觉自己变成了一块石头,被一个力大无穷的巨人掷了出去。

轰隆,温钊连人带轮,撞上了一面山崖,一口鲜血狂喷而出。

可还没完,眼前黑影一闪,岳风随后赶到,温钊两眼圆睁,狂叫一声:“铁虎现身。”话音刚落,白额幻虎凭空跳出,咆哮着冲向岳风。

“虫子现身。”岳风一扬手,青光如缕,冲进了幻虎的大嘴。

温钊一下子愣住了,紧跟着,他的身子一空,体内似乎多了一个破洞,元气一泻而出,根本不受他的控制。

当啷,飞轮坠落在地,温老大头下脚上,砰的一声摔得结实。他道力不浅,挣扎着爬了起来,一抬头,正看见岳风的面孔。少年目光冷峻,势如两把长刀,直直刺入他的心里。

“火、印、神、雨。”岳风的拳脚带着火热的漩涡,一阵一阵钻入温钊的身体,仿佛狂风暴雨,冲开了他的皮肉,荡涤着他的魂魄。同时间,青碧的幻蛇,在幻虎的身上钻进钻出,不一会儿的工夫,凶猛的巨虎,化为了一团惨淡的烟雾。雾气消散的一刻,温钊血肉模糊,摔在地上,肥壮的身躯,失去了所有的生气。

岳风站在原地,双拳紧握,面红如血,温钊倒下的一刻,他感觉一股粗大热流钻入了灵窍,就像是火星掉进了油池,浑身的元气,登时沸腾起来。

“凝光飞影……”叫声从后传来,一道白光击中了他的身体。

出手的是温则,他醒了过来,眼看有机可乘,出手偷袭岳风。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天剑符”分明击中了岳风,却像是击中了一块坚硬无比的岩石,铮地一声,弹到一边。岳风转过头来,面孔涨红发亮,他的衣服上下起伏,仿佛藏了一条大蛇,正在里面钻来钻去。

“奇怪……”温则的念头刚刚闪过,数十道闪电落下,依依的“雷舞”,化为了一座闪电的熔炉,一击之下,就把偷袭者变成了灰烬。

场上静寂得可怕,岳风两眼发直,神气茫然,呆呆站了一会儿,忽然扑通一声,向前扑倒在地。

“岳风!”依依飞身赶来,将他抱了起来,但觉少年浑身滚烫,肌肤下面的大蛇钻来钻去,触手可及。但与真蛇不同,这条元气之蛇灼热如火,发出一股逼人的热浪。

依依吓呆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忘我地叫喊岳风的名字。岳风神志尚存,迷迷糊糊地张开眼睛,想要开口说话,可是嗓子被一团热气堵住,只能发出咕噜噜的声响。

依依不觉流下泪来,以为那道“天剑符”伤到了岳风,看他这个样子,不但神志不清,只怕活下去也不容易。

正伤心,忽听杜雨说道:“姑娘,你让开,我来瞧瞧。”

依依应声惊醒,杜雨出身神疗世家,必然通晓神疗术。她慌忙站起身来,颤声说:“杜姐姐,你,你千万要救他。”

杜雨点了点头,伸手摸了摸岳风的额头,又拿起他的手腕,轻轻把了把脉,跟着眉头皱起,眼里透出一丝迷惑。

“姐姐,怎么样,他伤得重么?”依依急切问道。

“不对。”杜雨摇头说,“他没有受伤,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依依听说没有受伤,稍稍放下心来。

“他体内的元气十分强劲,呈现出一股奇怪的火相。”杜雨犹豫一下,顿了顿又说,“打个比方,现如今,他的身体就是一个熔炉,元气就是熔炉里的火焰,只不过,这火里还有东西,我的境界有限,实在看不清楚。”

她一语点醒了依依,小狐女拉住岳风手,用心语叫嚷:“老不死,老不死。”

“什么?”阳太昊十分不耐。

“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第一百一十六章 阴阳相济

第一百一十六章阴阳相济

“不太清楚。”老不死沉默一下,“不过,刚才他收回了幻身,那东西和他的元气融合,突然失去了形体,就像是,唔,又有幻身要出体了。”

“什么?”依依失声叫道,“这一来,他不是跟天道者一样,会有两个幻身。”

“不。”阳太昊淡淡说道,“第一个幻身已经消失了,这一次,更像是一次重生。”

“重生?”少女大为不解,“老不死,你能说清楚一点儿吗?”

“怎么说呢,你知道龙子的生长么?”

“知道,龙子从卵中出生,吸水化为蛟虫,蛟虫吸血,化为蛟蛇,蛟蛇食魂,变为幼蛟。”

“变成幼蛟以后呢?”

“幼蛟吞噬天地元气、日月精华,经过百年光阴,将会觅地潜伏,多则两百年,少则一百年,醒来之时,变化为蛟龙。”依依说到这儿,忍不住问道,“老不死,你问这个干吗?”

“照我看来。”阳太昊慢吞吞说道,“岳风的第一个幻身,就是一只龙子,吸取他的元气,化为了一条蛟虫。”

依依恍然大悟:“那虫子是蛟虫。”

“没错。”阳太昊又说,“真正蛟虫的变化,是以活血真魂为食物,岳风的这一只蛟虫,却是以对手的幻身为食物。”

“吞噬幻身?”依依吃了一惊,“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我亲眼看见,随着吞噬幻身,它先是长出鳞片,变化成一条蛟蛇,就在刚刚不久,蛟蛇吞噬了温钊的‘白额铁虎’。温家兄弟里面,温老大道力最高,蛟蛇吞下幻虎的一刻,变化成了一条幼蛟,而后,它回到了岳风的身体,我就再也没有看见它了。”

“你的意思是……”依依心头一动,隐隐明白什么。

“你猜得不错。”老不死冷冷说道,“这一条幼蛟正在蛰伏,下一次出体,很可能就是一条蛟龙。”

“可是……”依依看着岳风痛苦扭曲的脸庞,只觉心惊胆战,“为什么岳风很难受?”

“他当然会难受。”老不死说道,“这不是正常的变化,这一次是蜕化。”

“蜕化?”依依一愣,猛可想到古墓里的肥遗,蜕化是修炼中的突变,只有特别的情况下才会发生。

“刚才那一战,从蛟虫到幼蛟,岳风一共吞噬了六个幻身,六个幻身的精元,全都进了他的身体。就好比一个容器,这小子如今的身体,只是一个小小的瓶子,突然把一缸水灌进去,他又怎么承受得了?照我看,等不到幻身出体,他先得元气爆体而死。”

“胡说。”依依又气又急,“老不死,你少说风凉话,快些想一想办法?”

“我不知道。”阳太昊悻悻说道,“我没见过这种幻身,神疗术我又不大在行。唔,你问一问这个姓杜的娘儿们,她是神疗者,或许有办法。”

杜雨使出神疗术,正在减缓岳风的痛苦,依依将阳太昊的话转述一遍,杜雨听得目定口呆,幻身吞噬幻身,别说亲眼看见,听也没听说过。她沉思了一下,说道:“姑娘……”

依依忙说:“姐姐,你叫我小七好了。”

杜雨苦笑一下,说道:“小七姑娘,你先把这位小哥带进房里。”依依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只听杜雨又说:“小七姑娘,能否借你的剑一用。”

依依一愣,把细柳递给杜雨。、

“稍等一下。”女子接过宝剑,怔怔站了一会儿,忽地一步一顿,向地上的温家兄弟走去。

依依知道她要为父母报仇,不忍多看,抱着岳风走进院落,进入一间卧房,将他放在床上。不一会儿,就听几声男子的惨叫,接下来,一切又归于沉寂。

依依的心子砰砰乱跳,再看岳风,他的肤色更红,身子颤抖得更加厉害,体内的元气横冲直撞,依依的指尖碰到那条气蛇,心里掠过一丝战栗。

这时杜雨走了进来,步履蹒跚,两眼无神,持剑的右手五指发白,隐隐透出青色的血管。突然,她双腿一软,扑通跪倒在地。

“姐姐。”依依上前将她扶住,杜雨伏在她的怀里,放声痛哭起来,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地说:“爹爹……常说,神疗者救人,不该杀人,可,可我还是杀了人!”

“这些人死有余辜,你杀了他们是替天行道。”依依柔声劝说,“杀死一个恶人,等于救了许多好人,更何况,要不是我们凑巧遇上,你还不知道被他们怎么欺负呢。”

杜雨想起那时的危急,心中一阵后怕,想一想温家兄弟的可恶,心里的内疚减少了许多。她冉冉站起身来,看着床上的岳风,皱起眉头,沉吟许久,轻轻叹一口气,说道:“我有一个法子,也许可以救他,只不过,唉,这法儿有点儿不妥。”

“什么法子,快说,快说。”依依急声催促。

“小七姑娘。”杜雨深深盯着依依,“你和这位岳先生是什么关系?”

“我是他未婚妻。”依依冲口而出,心里微微一甜,现如今,岳风不能说话,当然也没法反驳。

杜雨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说道:“这样就好办了,小七姑娘,这法子不是至亲的爱人,实在很难下手。唔,他体内元气鼓荡,呈现火相,可说是一股纯阳之气。火克水,要想镇住这股纯阳之气,只能使用玄阴之气。”

“玄阴之气?”依依一怔,“那是什么东西?”

“就是,就是……”杜雨的脸上闪过一抹羞红,“没有近过男子的女儿之气。”她顿了顿,盯着依依,笑着说,“我看得出来,你还是处子。”

依依和她目光一碰,双颊发烫,红透耳根,她低下头,轻声说:“那,那该怎么做?”

“很简单。”杜雨说道,“你先脱光他的衣服。”

“为什么要脱衣服?”依依的心子砰砰乱跳。

“待会儿,他的元气会大举释放,如有衣服遮挡,外泄之气向内反逼,必会伤害他的五脏,再说……”杜雨顿了顿,双颊更红,“隔了一层衣物,元气无法交融,那时候,只怕效果大打折扣。”

依依听到这儿,再不多说,脱去岳风的衣衫。刚才一番血战,岳风的身上留下道道伤痕,可是已经愈合,只留下了浅浅的伤疤。杜雨看见,取来灵药,让依依逐一涂抹。

依依和岳风相识以来,从未见他全身赤.裸,望着他瘦削匀称的身躯,一颗心上蹿下跳,仿佛怀揣了一只小兔。

杜雨也是第一次看见少年男子的luo体,面红耳赤,羞不可抑,偷偷瞟了依依一眼,恰逢小狐女转眼看来,两人目光一碰,忙又匆匆分开,依依小声问道:“下一步怎么做?”

“你、你把他扶起来……”杜雨的声音更轻更细,“然后,你也脱光衣服。”

依依的心突突直跳,快要从小口里跳了出来。她是狐神后裔,不拘人世间的礼法,敢作敢为,无所忌惮,可是当着外人和岳风赤.裸相对,仍是有些超乎想象,更何况下一步会怎样,小狐女的心头绮念丛生,多出了许多难以启齿的遐想,她深深看了杜雨一眼,神疗者尽管面红过耳,眼里却透出一股认真。

依依无法可想,慢慢脱去衣裳,娇嫩美好的躯体,仿佛微风中摇曳的花蕾,含露凝香,风流蕴藉。少女特有的肌肤,焕发出迷人的光泽,饱满的曲线,那是造物主费尽心力,一笔笔勾画而成。

杜雨虽是女子,看见这样美好的身躯,也是心口一热,生出一种别样的倾慕。依依茫然站立,不知所措,过了一会儿,不觉杜雨说话,忍不住回过头来,见她呆呆看着自己,一时又羞又急,轻轻叫了声:“姐姐。”

杜雨缓过神来,喃喃说道:“好了,你跟,嗯,这位岳先生正面相对,用你的腿缠住他的腿,用你的手,将他的身子扶正,而后闭上双眼,意想着与他的灵窍一一相对,胎光窍对胎光窍,爽灵窍对爽灵窍,幽精窍对幽精窍……再将你的元气,注入他的灵窍。”

这举措并不过分,依依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伸出修长光白的小腿,勾住岳风的双腿,两手闯过他的腋下,轻轻地将他扶正坐直。少女凝目看去,岳风面红如血,两眼迷离,不但肌肤灼热滚烫,就连呼吸也如火焰一般灼人。

依依闭上双眼,进入冥想,柔和的元气从她的灵窍涌出,流向岳风的身子。

岳风仿佛置身于炼狱,体内的元气,有如滚烫的熔岩,焚烧他的皮肉骨血,十个灵窍也似乎堵住,元气无处可去,火龙一样到处肆虐。

按理说,这样的情形下,理应该发疯发狂,可是不知怎么的,他的神志昏昏沉沉,眼前模糊不清,双耳轰隆巨响,四肢瘫软无力,除了任由火气摆布,竟然没有半点儿法子。

就在这时,他感觉到了一丝清冷的凉意,先是一片凉腻的肌肤,贴上了他的小腿,紧跟着是双腋下方,多了一双冰冷柔滑的小手,冷意徐徐扩张,让他感到说不出的舒服。他的头脑仍然昏沉,意志模糊不清,努力想要睁眼去看,但只能看见一片淡淡的白影。

岳风的灵窍突地一跳,一股冷意直冲过来,仿佛冰凉的手指,在灵窍上轻轻地抚弄,阴阳相吸,体内的火气受了吸引,化为浩浩洪流,冲向十个灵窍。刹那间,仿佛闸门打开,火流一股脑儿冲出体外。

第一百一十七章 死而后生

第一百一十七章死而后生

依依发出元气,便觉有异,一股灼热的气流涌来,像是烧热的沸水,灌入了她的灵窍。只一下,她几乎叫了起来,慌忙击中精神,发出元气,抵挡纯阳元气的侵蚀。她的元气阴柔冰冷,仿佛破石而出的泉水,与那热流交汇,慢慢地又把热流冲散、清冷的元气透过火气,渗入岳风的身体,与他体内的元气融合交汇,大大缓解了岳风的痛苦。

杜雨站在一边,只觉热浪滚滚,一转眼,整个房间,温度升高了数倍,起初像是一个暖房,慢慢的,就像是房间中心燃起了一团大火。

纯阳之气越强,玄阴之气也随之增强,冷与热,水与火,刚与柔,两股元气凌空交锋,发出咝咝的异响。依依雪白的肌肤,因为纯阳之气侵袭,透出了一股动人的粉红,细长的眉毛微微皱起,眉尖轻轻颤动,透出吃力的神情。

岳风的身子也起了变化,肌肤下窜动的气流消失了,肌肤通红发亮,就像是烧红了炭块。他的脸上呈现出一股解脱的快意,紧皱的双眉舒展开来。

阴阳相济的法子是有效的。杜雨长长松一口气,可又暗暗担心,岳风体内的元气得以释放,免去了的痛苦,可是不断涌出,越来越多,根本没有想要屈服的意思。

元气流出,岳风的脑子清醒了一些,张眼看去,依依的裸身跳入他的眼帘,娇躯高低起伏,玲珑有致,肌肤红润如酥,只因太过酷热,粉汗融融,流入深沟浅壑。

岳风心头一跳,灼热的元气窜入小腹,刹那间热血贲张,生出许多古怪的念想。他颤抖着伸出双手,揽住少女的腰肢,指尖触及肌肤,依依浑身一颤,张开双眼,星眸中水光闪动,眼里涌出深深的迷乱。

紧要关头,一股暖流注入后脑,依依心子一跳,身子起了一股战栗,只听杜雨低声说:“小七,不要乱了心神,你若把持不足,对他有害无益。”

依依一惊,忙又坐直身子,极力排开杂念,从灵窍中放出玄阴之气,双方元气交融,房间里更加炙热。

岳风也听到了杜雨的话,竭力压制体内的欲念,可是活色生香就在眼前,能让任何男子为之癫狂。纯阳之气漫如潮水,一阵一阵,不断激发他的欲念,岳风浑身酷热难耐,只觉如能抱住少女,尽情欢悦,也许可以暂且缓解眼下的痛苦,想到这儿,双手用力,要把依依拉住怀里。

少女灵智还在,起初极力挣扎,可是稍一挣扎,迷乱又生,身子软了下来,粘向岳风的身子。少年的元气火焰一样烧了过来,烧得她的肌肤一阵阵灼痛,依依忽又清醒过来,极力发出元气,抵消冲来的热浪。玄阴之气漫如凉水,注入岳风的灵窍,纯阳之气稍稍减弱,岳风欲念稍减,又以极大克制,推开怀中的依依。

纯阳元气一受压制,反弹更加猛烈,两人周围的被单床褥,纷纷焦黄发黑,依依给那热气熏蒸,汗如雨下,眼神越发迷离,一对少年男女再次接近,目光相接,口唇相对,脸上的神情又挣扎,又痛苦,更有一种行将解脱的喜悦。

岳风体内的元气,狂龙似的翻腾起来,他的口鼻流出了丝丝血水,两眼快要滴出血来。他的心里隐约明白,此时此刻,全凭依依的元气压制这条狂龙,一旦依依陷入混乱,狂龙必将破体而出,不但自己爆体而死,连带少女,也会陷入魂飞魄散的险境。

他极力想要克制欲望,可是天性促使他将少女越拉越近,火热的元气包围着二人,一如焚身之火,转眼之间,就要把两人化为灰烬。

突然,岳风只觉有人靠近身后,一个温软的躯体贴了上来,一双雪白柔软的手臂,紧紧搂住他的腰肢。柔软的躯体生发出一股清凉的元气,仿佛冰凉的雨水,落在火气上面。

岳风缓过一口气,身子松弛下来,他清晰地感知,来人是一个妙龄女子,肌肤光滑如瓷,柔软得像是一片云絮。她的元气清美柔和,带着微微的凉意,因为纯阳元气的侵袭,女子赤.裸的身子忽凉忽热,凉如秋水,温暖起来,却有一种缠绵不尽的韵致。

火气平静下来,依依也从迷乱中挣脱,举目看去,吃惊地叫道:“杜雨姐姐。”

身后的女子正是杜雨,她见依依无法压制岳风的元气,无奈之下,脱去衣衫,从后面抱住岳风,送入玄阴之气。

杜雨听见叫声,双颊羞红,紧闭双眼,睫毛轻轻颤动,她轻轻摇头,示意依依不要说话。

依依明白她的苦心,心里十分感动,努力排除杂念,两股玄阴之气同时涌入,压住了那一股纯阳之气。

这情形十足尴尬,岳风体内的火气稍稍减弱,心中的欲念反而更加高涨。他尽力想要摒除这些念头,可是怎么也挥之不去,低头看去,杜雨的小臂雪白光滑,十指纤纤交缠,绕过他的腰身,扣住他的小腹,女子的呼吸就在他的耳边,轻细甜软,清如桂兰。

望着眼前的依依,想象身后的杜雨,岳风呼吸艰难,脑子里一团火热。

这一份天人交战,比起元气失控还要难受。岳风两眼充血,发出低沉的嘶吼,他的心中快被兽性充满,那一点灵智也几乎快要泯灭。

纯阳元气翻腾起来,玄阴之气一旦注入,就如冰雪向火,融化得干干净净。两个女子又惊讶,又恐慌,但觉岳风身子颤动,似要挣扎起来,以他的力量,一旦任意施暴,两人绝对无法抗拒。

杜雨不胜疑惑,岳风的元气明明受到了压制,为什么又会突然暴起。她虽是神疗者,可是性子单纯,对于男女间的事情知道不多,只知道元气暴走的可怕,不明白欲念膨胀的痛苦。

两个少女心弦绷紧的一刻,岳风的神志也到了崩溃的边缘,他双眼发赤,口角流涎,元气奔流乱窜,完全不受控制。突然间,他浑身一紧,魂魄为之震动,魂魄深处,似有什么东西悄悄地破裂,所有的元气,全都涌向了那一道裂缝。岳风的体温降了下来,热气向内收敛,聚集到了魂魄深处。

两个女子也有所知觉,正惊讶,岳风的魂魄深处,起了一阵强烈的悸动,一股洪流汹涌而起。这一次不是火热的元气,而是一个有形有质、粗壮有力的东西。岳风只觉气机上冲,禁不住抬起头来,纵声长啸,那啸声低沉、雄浑,有着一股强烈无比的穿透力,与其说是啸声,不如说是龙吟。

吟啸声越来越响,屋里的一切都随之振动,杯盏叮叮当当,锦帐抖抖索索,桌椅摇摇晃晃,两个女子听在耳中,看在眼里,心中莫名惊恐,直以为发生了一场地震。

吟啸声里,那一股洪流更加粗壮,沛然向前,无可阻挡,行走到岳风的心口,忽地向外一挺,突破了躯壳,冲开了肉身,与天地相连,与万物同在。

岳风的脑海一片空白,心底深处,涌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快意,这感觉超越了男女的欲念,有一种脱胎换骨、一飞冲天的痛快,

他忍不住张开了眼睛,就在他的面前,飘浮了一条天青色的蛟龙,粗过一抱,长约三丈,龙眼深碧光亮,仿佛新采的翡翠,鳞甲发出宝石样的光芒,龙须在空气中飘拂,轻盈得像是一团不散的云气。

青蛟盘绕卷曲,如同一条天青色的带子,缠住身前身后的女子,将三人轻轻拢在了一起。

依依投入了岳风的怀里,她已筋疲力尽,蜷缩在那儿,如同一只温顺的小鹿,少女的双颊艳若桃花,沾满了湿漉漉的发丝。杜雨趴在岳风的背后,身子软绵绵的,说什么也挣扎不起,男子的气息钻进鼻间,她感觉有些羞涩,更多的却是大功告成的舒服与惬意。

一条蛟龙,盘住了三个裸身的男女,香艳、诡异,可又并不使人生出邪念,岳风的心境出奇的平静,一如惊涛骇浪之后的大海,温柔起伏,波光粼粼。之前的欲念烟消云散,屋子里的气氛温柔静好,叫人不忍心将其扰乱。一股疲倦从骨子里涌了出来,他的神志渐渐迷糊,不知不觉,陷入了一片沉寂的虚无。

过了不知多久,岳风醒了过来,被褥温软,鼻间袅绕奇香,低头看去,衣服已经穿好,柔软的被子上面,还有一股怡人的女儿香气。

他突然意识到,这儿是杜雨的闺房。这个女子,给人一种至阴至柔的感觉,但看四周的摆件陈设,都是物如其人,透出淡淡的阴柔之美。

发了一会儿呆,帐子拉开了,依依笑嘻嘻站在床前,叫道:“好啊,醒了也不叫我一声。”

第一百一十八章 苍龙转生

第一百一十八章苍龙转生

“小七。”岳风想起之前的情形,有点儿不好意思,低头笑道,“这一次,多亏你了。”

“你要谢,就该谢小雨姐姐。”依依傍他坐下,瞅他一眼,捂嘴一笑,“唉,这一次,可真是便宜你了。”

岳风知道她意有所指,不好多说什么,问道:“杜姑娘呢?”

“她呀,不好意思见你。”依依眼珠一转,跳起来,冲出屋外,不一会儿硬拉着杜雨进来,女子面红耳赤,雪白的指尖轻轻揉着衣角,目光始终落在一边的桌子上面。

“杜姑娘。”岳风跳下床来,“多谢……”后面的话再也说不下去。

杜雨瞟他一眼,面颊更红,低着头轻声说:“岳先生说什么呢?该谢的是我,多亏你和小七姑娘打败了那些恶人,给我的爹娘和弟弟报了仇,杜雨粉身碎骨,也不足为报……”

“可是……”岳风还没说完,依依不耐起来:“行了行了,啰啰嗦嗦,就跟看戏似的,你们两个谁也别谢谁,心里明白就行了。”

杜雨沉默一下,抬头笑道:“小七姑娘说的是,从今以后,大家都是好朋友,朋友之间互相帮助,也是应该的。”依依微微一笑,挽住她的胳膊:“是呀,你是姐姐,我是妹妹,岳风比你小一岁,你叫他弟弟好了。”

杜雨忙说:“那可不好,我还是叫他先生吧,若叫弟弟,我又难免想起胞弟……”说到这儿,眉眼一红,泪花乱转。

“好么,随你的便。”依依忙着转移话题,“岳风,你有了新幻身啦,快放出来,给我瞧瞧。”

“新幻身。”岳风回想昏睡前的所见所闻,心里十分惊奇,“难道说,那条青色的蛟龙是真的。”他一动念头,身前涌起一团青莹莹的光华,顷刻之间,凝结成了一条又粗又长、光亮悦目的天青色蛟龙。

“呀!”杜雨轻轻惊叫一声,捂着小口,好奇地盯着青蛟,蛟龙盘绕在岳风身上,没有龙角,也没有爪子,鳞甲层层叠叠,看上去有些虚幻缥缈。

依依伸出手来,轻轻抚摸蛟龙,岳风感同身受,也如被她抚摸一般,不由瞪起眼来盯着依依。少女一笑,说道:“这条龙可比那虫子威风多啦,岳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岳风望着蛟龙,也很困惑:“我也不清楚,老不死或许知道。”才说完,元气从指尖流出,凝结成为阳太昊的幻影。杜雨一惊,拉住依依的手,依依笑道:“好姐姐,别怕,这是一个元气凝结的幻影,不是真人。”杜雨听了这话,松了一口气,盯着阳太昊,心里只是疑惑。

“老不死。”岳风问道,“这条蛟龙是怎么回事?”

“龙子化蛟呗。”老不死叼着烟斗,大咧咧说道,“白痴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幻身还会成长?”岳风大为惊讶。

“当然,有一种幻身,起初弱小,慢慢壮大,每一次变化,形态和能力都会发生很大的飞跃。”

“我的这个幻身……”岳风望着蛟龙,心里仍是迷惑。

“比起其他的成长类幻身,你的幻身有点儿不一样。”阳太昊的脸色严肃起来,盯着岳风,目光严厉,“其他的幻身,随着主人的修为成长,而你的幻身,却有吞噬同类的本事,也就是说,它的成长,是通过吞噬完成的。”

岳风心跳加快,强作镇定,:“天秀不是也吞噬了申屠南的幻身,让青眼白蝠降级吗?”

“那不是吞噬,那只是降级。”阳太昊淡淡说道,“一些强力的幻身,可以取走其他幻身的灵力。不过,这些取走的灵力,并不会被幻身同化吸收。你的这个幻身呢,可以这么说……”老不死顿了一顿,“它把其他的幻身,当成了自己的食物。”

“食物?”岳风只觉肠胃翻腾,感觉十分别扭。

“没错。也就是说,它吃掉其他的幻身,将它们的灵力化为己有,从而逐渐壮大,直到发生蜕变。”

“蜕变……”岳风盯着青色的蛟龙,蛟龙也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岳风心头一沉,起了一股寒意。

“也许,叫蜕变也不妥当……”阳太昊沉吟了一下,“那样的变化,先死而后生,更像是一次转生。新幻身出现以前,旧的幻身会消亡,而后在元气之中孕育重生,每一次重生,都是一次离体,全都伴随极大的痛苦和动荡。”

岳风想到之前的情形,冲口问道:“还要重生多少次?”

“我也不知道。”阳太昊长叹一声,“你这样的幻身,自古以来,从来没有出现过。它到底会变成了什么?实在是一个谜。也许,它会变成一条神龙,更有甚者……”说到这儿,阳太昊深深地看了岳风一眼,“变化成一条通天彻地、造化万物的苍龙。”

众人听得发呆,卧房里忽地沉寂下来。

传说鸿蒙开辟宇宙,创造了四位神灵,苍龙、白虎、朱雀、玄武,四灵创立了宇宙的秩序,并在洪炉中锻造出亿万星辰和万物的灵魂。后来,天上四方的星宿,也以四灵命名,东方是苍龙七宿,西方是白虎七宿,南方是朱雀七宿,北方是玄武七宿。四灵的颜色,也与道者的元气相对,苍龙道种是青色元气,白虎道种是白色元气,朱雀道种是红色元气,玄武道种是黑色元气。

苍龙是四灵之首,地位极其崇高,祂是智慧与创造之神,世间的万物,大多是苍龙创造出来的。

“老不死!”依依忍不住说道,“你这牛吹大了吧?变成苍龙?开什么玩笑!”

阳太昊一笑,淡淡说道:“我只是随便说说,苍龙是龙中之神,如果这个幻身真的可以无限重生,最高的境界,当然是变成苍龙。只不过,呵,无限重生,那是不可能的,任何道术,都有它的极限,幻身术,也不例外。”

依依松了一口气,对着幻蛟看了又看,越看越爱,拍手笑道:“岳风,我们给这幻身起个名儿吧。”

“起名儿?”岳风一怔,“起什么名儿?”

“角木蛟怎么样?”依依边想边说,“它是二十八星宿之首,也是苍龙七宿的头儿,代表战无不胜,我们正要参加‘天道布武’,这可是个大大的彩头。”

岳风笑道:“听上去不错。”

依依一笑,回头问:“杜姐姐,你有什么好名儿?”杜雨摇头笑道:“我没什么好名儿,不过……”她皱起眉头,欲言又止,依依忙问,“什么?”

“这位老先生刚才说,这个幻身会重生,重生一次,形态也会发生变化,蛟龙无爪无角,将来如果重生,长出了角怎么办?”

依依一听,也觉不妥,想了想,瞪着阳太昊说:“老不死,你说取什么名儿好?”

“我有一个现成的名儿。”阳太昊慢慢说道,“其一,这个幻身,终极的蜕变,莫过于苍龙,其二,它的成长方式是转生,要不然,就叫它‘苍龙转生’。”

“苍龙转生?”依依和杜雨,目光同时一亮。岳风见状,随口问:“小七,这名字有什么不对吗?”

“你看过《四灵书》吗?”依依笑着问道。

“小七,你知道我不学无术,最讨厌的事情就是看书。”

依依笑了笑,说道:“《四灵书》里面,说到了苍龙的九次转生,苍龙用死而复生的法子创造万物,第一次转生,创造了火,第二次转生。创造了雷,第三次转生,创造了风,第四次转生,创造了水,第五次转生,万木生长,第六次转生,群星涌现,第七次转生,北斗光耀,第八次转生,创造了文明。”

说到这儿,少女忽地住口,皱眉不语,岳风忍不住问道:“怎么才八次?不是说转生九次么?”

“第九次转生……”阳太昊慢条斯理地说,“天地毁灭,万物俱寂。”

岳风的心里咯噔一下,冲口而出:“天地还没有毁灭啊!”

“没错。”阳太昊笑了笑,“所以《四灵书》上说,苍龙只转生了八次,第九次转生,还没有完成。”

“那……”岳风皱了皱眉,“下一次转生,又是什么时候?”

“天知道。”阳太昊一挑眉毛,“这些不过是传说,根本不能当真,不过,苍龙转生的传说,倒是切合你的幻身。”

“苍龙转生么?”岳风盯着天青色的蛟龙,心里闪过一丝迷惑,“下一次转生,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杜姐姐,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办?”依依问道。

杜雨微微苦笑,说道:“我有个姑妈在玉京开馆行医,如今无依无靠,我打算去投奔她。”

“玉京。”依依目光一亮,拍手笑道,“正好,我们也要去玉京,姐姐跟我们一块儿去吧!”

杜雨含笑点头:“我的道术平平,一路上若有危险,还要仰仗两位的大能。”岳风奇怪说:“杜姑娘,令尊为什么不教你道术。”

“家父说,道术是杀人伤人的东西,神疗者以救人治伤为主,这两样东西彼此矛盾,学了神疗术,就不该再学伤人杀人的道术。一般来说,神疗者救死扶伤,备受道者尊崇,谁知道,家父还是低估了人心的险恶……”杜雨说到这儿,心中难过,又流下泪来。

依依攒了袖子,给她抹去眼泪,笑着说:“好姐姐,别难过,恶人有恶报,你放心,只要有我跟岳风,谁也别想欺负你。”杜雨半哭半笑,微微点头,无意中看了岳风一眼,忽地面红耳赤,轻轻扭过头去。

第一百一十九章 水龙卷

第一百一十九章水龙卷

商议完毕,杜雨将父母兄弟火化埋葬,放声痛哭了一场。依依百般劝慰,她才稍稍减轻哀伤。岳风也有满心的话想要劝说,可是面对这个女子,总觉有些尴尬,每每话到嘴边,和她目光一碰,全不知从何说起了。

他见温家兄弟暴尸荒野,似有不妥,远远挖一个坑,将九人埋了,各种法器也丢入坑里,拿到“破冥伞”时,阳太昊冒了出来,说道:“慢着。”

岳风道:“怎么?”阳太昊说:“这把伞是个宝贝,丢了可惜。”

“你知道这伞的来历?”岳风心生讶异。

“这把伞,是上古天道者的遗物,可攻可守,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实在是个防身的好东西,可惜,到了姓温的手里,一成的威力也没发挥出来,要不然,你跟小狐狸,未必能够胜他。”

岳风一听,收起这伞,来到两个女子身边,将阳太昊的话说了一遍,依依撅嘴说:“这把伞又黑又笨,丑也丑死了。”

“小狐狸懂个屁。”阳太昊骂道,“这把伞是如意之宝,跟心神衣一样,可以随人心意变化形状和颜色。”

“是么?”依依拿过伞,心意所至,“破冥伞”变成雪白,样式轻盈灵巧,呼啦一转,伞面涌起牛乳似的云气,配合小狐女的一身紫衫,紫衣白伞,很是清新俊逸。杜雨一边瞧着,也忍不住轻声叫好。

依依应声一笑,忽把白伞塞给杜雨,笑着说:“老不死说这东西是防身的好宝贝,你道术有限,正好用得着。”

杜雨摇头说:“一来这是仇家的东西,我不能要,二来,你要参加‘天道布武’,听说那比试十分险恶,你留在手里,也多几分胜算。”

依依稍微犹豫,又瞧岳风,岳风摇头笑道:“我一个男的,常拿一把伞,不嫌别扭么?”

依依笑道:“你们都不要,让我拣个便宜。”又向阳太昊问了用法,果然上天入地,辟水分石,伞上的白光白气,不但防守坚固,更能远远伤敌,配合“天狐遁甲”运用,还有许多玄妙的变化。

依依得了宝伞,心花怒放,揽住杜雨腰肢,旋转宝伞,冲天而起。岳风也一振神衣,紧紧跟在两人身后。

灵枢山绵亘数千里,三人飞了半日,也未飞出山中,到了夜里,找一个山谷歇息。

依依天性好动,唧唧咯咯,总有许多话说,杜雨性子柔和安静,总是含笑聆听,两人呆在一起,宛如一对姊妹花,一说一听,相得益彰。只不过,小狐女一时欢喜,也不顾杜雨就在一边,总爱缠着岳风亲昵,两人耳鬓厮磨,惹得杜雨面红耳赤,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想要离开,又觉显得矫情。

岳风也不自在,托词修炼,远离两个女子。他走到一棵树下,正想合眼休息,忽地指尖一热,阳太昊化为元气,溜了出来,说道:“小子,不是说修炼吗,怎么又偷懒睡觉。”

岳风一见他便觉头痛,说道:“我今天困了,老不死,你再捣乱,我可要念咒了。”

“有了个蛟龙幻身,你就心满意足了吗?”阳太昊浓眉一扬,“哼,真是幼稚透顶。”

“老不死。”岳风没好气说道,“这样的幻身还不够吗?以后见了幻身,我就把它缠住,一口吃掉了事。”

“幼稚。”老不死倚老卖老,“你以为人家会把幻身放在那儿给你吃吗?天底下的白痴没有那么多?温家兄弟所以中招,归根结底,还是麻痹大意,不知道天底下还有这样的幻身。要是知道了,死也不会让你的幻身碰到。另有一样,你这幻身有三怕,一怕雷、二怕火,三怕土,遇上这三种幻身,你还没吃了人家,先就被电死、烧死、活活闷死。”

岳风想到了温刹的“昴日鸡”,幻鸡发出的火焰,幻虫十分忌惮,如果真如阳太昊所说,遇上此类幻身,必定会有麻烦,想到这儿,忍不住问道:“老不死,有什么法子可以避免吗?”

“幻身术并不只是近身攻击,撕呀咬呀,都是下品,真正厉害的幻身,可以施展强力的道术。好比申屠南的青眼白蝠,它离得老远,给你一记‘神音炮’,发出的音波,就能摧毁你的幻身。天秀的‘七宝道身’可分可合,可近守,也可远攻,使出的道术,更有呼啸天地之威,等闲一些的幻身跟她遇上,远在数十里之外,也难逃完蛋的命运。温家兄弟里面,道力数老大最强,但论幻身,那只‘昴日鸡’最厉害,他的‘昴日火’本是你的克星,要不是小狐女背后偷袭,你小子不死也得脱一层皮。”

岳风的心里隐隐不安:“老不死,幻身怎么修炼道术?”

“蛟龙是水生之物,天生就有水性,你的这一条幻蛟,色如天青,更有十分纯净的木性。所以,它可修炼的道术,不离水、木二轮,我先教你一个道术,你用幻身练来试试。”

“什么道术?”

“水龙卷!”

阳太昊说了这儿,讲述“水龙卷”的修炼心法。这个道术,利用幻蛟天生水性,凝聚空气中的水分,而后利用幻蛟的高速旋转,形成巨大的漩涡,近可以作为屏障防身,远可以化为水柱,利用水流的旋转和压力制服对手。

“真幻如一,以心运神,以神驭幻,气与幻合,轮与意合,气为水之宗,水为物之母……”阳太昊一边念诵心法,一边加以解释,要驾驭幻身,必须用心意驾驭魂魄,再用魂魄驾驭幻身,同时将元气注入幻身,精气神全都贯注到幻身里面,从而让幻身进入水相,自大气中汲取水分。

岳风依照阳太昊所说的心法,召出幻蛟,凝神运气,先将神意贯入幻蛟。神意贯通的一刹那,他感觉自己飘浮起来,身子轻得不可思议,可是低头看去,分明又好端端地站在地上。

一转念,岳风意识到,这不是他的现状,而是幻蛟的感受,抬眼看去,青色的蛟龙也注目看来,深碧色的眼珠,透出一点温柔的光亮。

神意扩散开去,岳风感觉到每一块龙骨的扭转弯曲、每一片龙鳞的舒张开合,他分明知觉,天地之气在幻蛟的体内流转,从头到尾,周流不息,龙尾上的筋络韧性十足,每一次的摆动,都会激起一阵阵气流的动荡。

“摆尾!”岳风轻叫一声,幻蛟龙尾怒扫,咔嚓,一棵合抱粗的树木拦腰折断。

“缠绕!”岳风心念所到,幻蛟缠住一棵树木,扭动两下,树木断成几截。

“干得不错。”阳太昊啧啧称赞,“许多人都过不了这一关,空有一个幻身,结果只是跟自己无关的摆设。真身与幻身,必须连贯如一,它是你身体的外化,也是你手脚的延伸,更是你魂魄的一部分。无论何时何地,只要召出幻身,都不能失去现在的感觉,亦真亦幻,以真入幻,真幻如一,虚实相济。”

岳风一言不发,默默地体味真身与幻身融合的感觉,那感觉十分奇妙,真是从所未有。过了好一会儿,才说:“老不死,下一步怎么办?”

“用你的元气,驾驭幻蛟的元气,将幻蛟的精气,转换为五行中的水相,同时心中意想,水气凝珠,聚合到幻蛟的周围。”

岳风凝神运气,以五行中的水轮运转元气,又用真身的元气带动幻身的元气。一开始,元气的交流十分滞涩,可以感觉到幻蛟的元气,可是很难改变元气的性态。

岳风将体内的元气转化为水轮,又将水相元气注入幻蛟,这时间,幻蛟体内的元气回流,进入他的身子,这么周而复始,幻蛟体内的元气,渐渐变化为水相。岳风与幻身相连,仿佛置身水底,四周冰清冷寂,就连一呼一吸,也有一丝丝沁人心脾的凉意。

再进一步,聚合空气中的水分。岳风运转心神,感知周围的空气,幻蛟的灵觉向四周蔓延,很快感觉到了空中潮润之气。岳风运转元气,使其变冷凝结,不一会儿,幻蛟的周围,出现了一层淡淡的水雾。他心头一喜,正想再接再励,谁知道,刚一用心,水雾忽又消失。

岳风心里奇怪,再一次运转心法,雾气涌现,包围幻身,可是一旦加强意念,水雾立马消失。岳风一连试了几次,都是一样的情形,心中不觉有些沮丧:“老不死,这又是怎么回事?”

阳太昊冷哼一声,慢吞吞说道:“天底下,没有一步登天的事情。修炼幻身也是一样,要不然,天底下那么多幻身,你又凭什么脱颖而出,一定胜过他人?天地万物的生成,总有它的道理,首先得了悟天地之理,才能修炼天地之道。”

岳风听得似懂非懂,但想老不死说得也对,天底下那么多幻身,凭什么自己的幻身就胜过别人,除了不断苦练,实在没有别的捷径。

想到这儿,把疑问丢在一边,依照心法,凝聚水气,一次不行,再来一次。这一晚,失败了不知多少次,直到筋疲力尽,蛟龙的周围,仍只聚起了一层薄雾。岳风累趴在地上,只觉脑子里也是一团烟雾,模模糊糊,再也凝聚不起精神。

“行了。”阳太昊忽道,“今晚到此为止,明天还要赶路。”

第一百二十章 露水之道

第一百二十章露水之道

岳风勉强爬起,步履蹒跚,走向宿地。还没走近,远远看见一个尖顶的帐篷。帐篷里红光一点,朦朦胧胧,四周飘浮几道符咒,驱兽符,驱虫符,辟邪符,辟妖符,符光微微,仿佛众星捧月,环绕在帐篷的周围。

岳风掀开帐幕,但见两个少女搂在一起,相拥熟睡。依依躺在杜雨怀里,一弯雪臂勾住杜雨的身子,小嘴微翘,面带笑意,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俨然正在做一场好梦。

岳风见这情形,不觉面红心跳,心想小狐女实在有抱人入睡的习惯,只要有人可抱,倒也不分男女。

帐顶红珠微光,浸染帐幕内外,勾画得女子的俏脸更加娇艳迷人,两个柔美的身子交缠在一起,几乎分不出彼此,一眼看去,就像是一支千娇百媚的并蒂莲。

距离两人五尺以外,另有一副衾被,想是留给岳风,可是这一副景象,太过于惊艳诱人。岳风想了想,抽身后退。才走两步,杜雨忽地惊醒,张眼看见岳风,微微愣了一下,跟着肌肤生凉,低头看去,面红耳赤,匆匆扯上衣襟,假装倒头入睡,不敢再瞧岳风一眼。

岳风心中好笑,退到帐篷外面,裹紧了“心神衣”,露天席地,沉沉睡去。

才睡一会儿,忽觉有人凑近,紧跟着,一张柔软温暖的被子披在了身上,岳风张眼看去,正和杜雨的目光迎上,少女本在凝目注视,登时吃了一惊,轻轻向后一跳,双颊染红,星眸流光,像是一只小鹿,逃入了红色的暖光里。

被子柔软温香,杜雨的气息似乎还在上面。岳风握着衾被,脑海里思绪翻腾,女子仿佛还在身后,温柔地抱住自己,岳风试图遗忘,可是适得其反,那记忆只是更加清晰。

“小子。”阳太昊的声音从心底响起,“如果睡不着,想不想去做一件事。”

“什么事?”岳风轻声问道。

“去看露水。”

“露水?”岳风一愣,“看那东西干吗?”

阳太昊呵的一笑,说道:“去看一看露珠是怎么结成的,对你的修炼也许有所启发。”

“上哪儿去看?”岳风精神一振。

“谷口边有一片瑶草,可以看得更加清楚。”

岳风走向谷口,不久看见微微的光亮,走近了,果然是一片瑶草,草叶的脉络微微发光,处在夜里,格外醒目。

岳风守在草地前面,静静地等待结露。夜气森寒,冰冷侵肌,不一会儿,平地里涌起淡淡的雾气,若有若无,不胜缥缈。

岳风凝目细看,雾气在草尖上萦绕,一点一点,草叶上慢慢出现了细小的水滴,映照叶脉里的光亮,仿佛一粒粒细小的钻石,无数细小的钻石慢慢地聚合,又化为了一颗晶莹的露珠。

寒气更加浓重,露珠一颗接一颗地涌现出来,密布草间,仿佛天上的寒星坠入了凡尘。

岳风盯着这一片露水,仿佛痴了呆了,露珠的光亮映入他的眼帘,刹那之间,他把握住了天地间最常见,可又最深奥的秘密,如何从无到有,如何凝气成珠,一股奇特的明悟,有如撕开乌云的闪电,划过了他的脑际。

夜色渐渐退去,一缕晨光划破了东方的云层,落在了成片的瑶草地上。草尖上的露珠映射旭日的晨光,变幻迷离的色彩,随着天色渐亮,变成了悦目的粉红色,一阵微风吹来,露珠在叶尖上滚动,仿佛妖精的眼睛,闪烁神秘的光泽。

一股强烈的冲动涌上心头,岳风举起雷魂笔,轻轻叫了一声:“苍龙转生。”

青色的幻蛟飘然飞出,迎着明亮的旭光,浑身的鳞片,发出天青石一样的光彩。它的全身都被日光照透,深碧色的眼珠,映照出一点旭日的红光。

岳风深深吸入一口气,笔尖轻轻一晃,又说道:“水龙卷。”

四周的大气,迅速向幻蛟聚合,一眨眼的工夫,蛟龙的身边,包围了一层乳白色的云气。云气越来越浓,突然间,云团向内一收,哗啦一声,冲出一股明亮的水柱。

青蛟开始旋转,幻身没有重量,不受物理的限制,只受元气驱使,这一下转动之快,偌大的蛟龙,化为了一大团迷离变幻的青影,水柱随之旋转,水势越聚越多,不一会儿,化为了冲天的大水,迎着旭日光华,色泽变幻万千,仿佛天上的虹霓降落到了人间。

水中的幻蛟发出惊天的长吟,水柱冲天直上,高不可攀,仿佛一条光亮的水龙,摇头摆尾,钻向高天层云。

“断!”岳风笔尖一挥,水龙一扭一摆,仿佛巨人的长鞭,扫向一边的树林,卡啦啦一片响,七八根树木抵挡不住水流的冲击,纷纷拦腰折断。

“破!”水龙贴地扫出,坚硬的泥地,出现了一道深深的水沟。

忽听一阵掌声,岳风回头看去,依依和杜雨站在不远,想是被龙吟惊醒,赶来观望情形。两人望着水龙,笑靥如花,眉梢眼角都是欢喜。

岳风看见她们,忽地心生顽皮,笔尖轻轻一摇,哗啦,漫天的水柱,化为了一场瓢泼似的大雨,劈头盖脸,浇在两个少女的身上。

这一下出其不意,两人浑身透湿,衣衫贴在身上,玲珑浮凸的身段历历在目。

“岳风!”依依缓过神,扑了上来,身后金光闪动、雷电萦绕,金尾、雷尾双双涌出,一眨眼,就跟幻蛟缠在了一起。岳风躲闪不及,但觉湿漉漉的身子扑入怀里,将他扑倒在地,依依笑道:“坏东西,看你怎么办?”冷不防岳风双手伸入腋窝,胳肢了两下,依依咯咯直笑,笑得身软无力,又被岳风压在下面,小狐女忙又去挠岳风,两人翻来覆去,闹成一团,杜雨一边瞧着,怒也不是,笑也不是,眼看两人肆无忌惮,全无男女之防,不觉面红耳赤,不敢再看,回宿地更衣去了。

换完衣服,擦干头发,但觉两人迟迟不回,不由胡猜乱想,不知道两人会不会已经越过了雷池。正想着,忽听咯咯笑声,掀开帐幕一看,依依烘干了衣裳头发,和岳风手牵手走了过来。两人见了杜雨,一脸的坦然,刚才的玩闹,仿佛不曾发生过。

杜雨越发迷惑,不知道这对少年男女,到底是一种什么关系。她是神疗者,善于观人气色,光看两人的气色,都是未经人事的男女,可是亲密无间的程度,就是多年的夫妻,也不如两人放肆。想到这儿,那一日的情形又涌入脑海,岳风的气息,仿佛就在鼻端,肌肤接触的感觉,俨然就在不久之前。

杜雨看了一眼岳风,突然间,心里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麻酥酥,暖洋洋,心口的某处豁然敞开,涌出的感觉甜中带酸,还有一丝淡淡的苦意。

三人又飞了一天,飞出了灵枢山。是日夜晚,岳风继续修炼“水龙卷”,在阳太昊的指点下,对于这个道术,岳风渐渐熟练。聚合水流的速度越来越快,到了后来,幻蛟出现的一刻,已能聚集起可观的水分。他和依依切磋,生成的水障,足以抵挡“狐雨金针”,只不过,对付“雷舞”,仍有一些力不从心。

次日中午,三人飞了一程,远远看见远处一座高峰,一条大河从山顶流过,河边耸立了一座巨大的男子雕像,高过十丈,身披铠甲,骑着一只半龟半蛇的玄武,模样阴沉威严,目光凝视北方。

岳风一眼认出,这尊雕像正是水神玄冥,支离邪的四大弟子之一,玄武道种的始祖。三人飞过雕像的肩头,举目望去,一座巨大的城市正在眼前展开,高楼林立,道路纵横,许多建筑飘浮半空,冉冉不下,一条大河与两条沟渠,把城市分割成四块,就在城市的中心,汇聚了一个宽广的湖泊。

湖水澄澈无比,千丈见底,就在湖水的上方,飘浮着一个巨大的石坪,横直数以百丈,铺满了巨大的石砖,阳光映照之下,就像是一面光亮巨大的白色棋盘,

“看呀。”依依指着悬空的石坪,“那是天擂台。到时候,天道布武,就在那儿决胜。”

岳风长在落星谷,这一些日子,也大多在山野里渡过,这样宏伟的城市,就是睡梦里也不曾见过,一时瞧得发呆,话也说不出来。

三人合计了一下,决定先把杜雨送到姑妈那里,再去报名参加“天道布武”。

玉京地域广大,被河渠分成了四块。四城以上古四神命名,北方是玄冥城,南方是朱明城,西方是蓐收城,东方是勾芒城。杜雨出身玄武道种,姑母杜庭兰在北方玄冥城开馆行医。

医馆地处闹市,到了医馆附近,三人冉冉落地。两个绝色女子,一个英挺少年,走在街上,飘逸洒落,仪态万方。依依的身边,小雷鬼扑扑样貌古怪,上下飞舞,岳风的头上,盘旋着一只硕大的鹦鹉,金如意毛发如金,分外醒目。街上的行人无不侧目,目光里有羡慕,也有嫉妒,所过纷纷闪避,让出一条路来。

第一百二十一章 杜庭兰

第一百二十一章杜庭兰

走了百十步,看见一座平房,上有一面招牌,写着“芝兰堂”三个金光大字。杜雨笑指招牌:“那就是姑妈的医馆。”

进了医馆,陈设古朴雅致,空气中飘浮浓郁的药香,就诊的人排成长队,看见三人进门,纷纷回头看来。

杜雨分开人群,举目看去,但见一张方桌前面,坐着一个中年女子,衣着简朴大方,眉眼疏朗清秀,眉间一点朱砂小痣,十分惹人注目。

女子意态柔和,正给一个病人把脉,一边细声说话,一边手持符笔,信手书写药方。

“姑妈!”杜雨忍不住叫了起来,中年女子应声抬头,看见杜雨,愣了一下,跟着面露惊讶,起身叫道,“呀,小雨!”

杜雨丧父失母,忽地看见亲人,眼泪登时流了出来,话也来不及说,就一头扑进姑母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杜庭兰心中惊讶,知道必有变故,将诊病的事情交给同僚,自己扶着侄女,进了内室,细细询问。

依依和岳风眼看杜雨找到亲人,均是松了一口气,再看她哭得伤心,想到那日所见的惨象,心里也很黯然。

两人呆了一会儿,久久不见动静,岳风说:“杜姑娘找到亲人,日后有了依靠,我们留在这里,也没什么用处。”依依点头说:“我们先去报名,再找地方歇宿。”

两人说完,正想转身离开,忽听有人叫道:“岳先生、小七姑娘,还请留步。”两人回头看去,杜庭兰和杜雨从内室里走出来,都是双目红肿,脸上泪痕犹在。

走到两人身边,杜庭兰抹泪说:“岳先生、小七姑娘,家兄惨遭不幸,多亏二位仗义相助,为家兄报了大仇,还保全了小雨的贞洁性命,更把她护送到玉京,如此恩情,杜家上下粉身难报……”说着便要屈膝下拜,岳风慌忙将她扶住,杜雨也想跟着跪下,被依依一把拉住,笑着给她肩头一掌,说道:“杜姐姐,你敢跟我这样,下一次,看我怎么挠你痒痒。”岳风也笑着说:“杜大夫不要客气,那样的恶人,任谁见了,也不能放过。杜姑娘跟我们一见如故,我们本也要来玉京,没有护送一说,全是顺便罢了。”

杜庭兰见这一对男女年纪虽小,可是气度洒脱,不拘常理,心里暗暗称奇,但想自己如果一味称恩道谢,反而显得十分矫情,与其嘴上说说,不如将来有了机会,认真报答两人。

想到这儿,杜庭兰说道:“听小雨说,你们要参加‘天道布武’,可有地方住宿了吗?”

“还没有呢!”依依说话无拘无束,“报了名,再找地方。”

杜庭兰低眉一笑:“二位如果不嫌弃,就住在芝兰堂好了,这里虽然比不上豪富之家,比起一般的客栈旅馆,还是要舒服多了。”

杜雨只怕两人谢绝,忙说:“是呀,你们千万别走,小七,我跟你的私房话还没说够呢。”

对方如此盛情,岳风二人也不好回绝。杜庭兰又说:“小雨,你陪这两位去后堂沐浴用饭,待我忙过这一阵,再来跟你们说话。”

杜雨答应了,三个人来到后堂,洗完澡,吃了饭,在房中聊了两句,杜雨说道:“姑妈那样忙,我也不能闲着,你们少坐一会儿,我去前面帮忙。”

依依不甘寂寞,笑着说:“这里冷冷清清,有什么好坐的?闲着也是闲着,我们也随你看病去。”

杜雨没好气看她一眼,说道:“你呀,跟调皮猴子一样,没有一个安静的时候。”

“我要是安静了,就叫杜雨,不叫胡依依了。”依依笑嘻嘻挽住她的胳膊,摇来晃去,撒起娇来。杜雨撑不住笑了,偷看岳风一眼,少年眉头微皱,似乎没有留意两人说话。杜雨心头一动,暗想:“他这样闷闷不乐,似有什么心事?看他跟人对阵,无所畏惧,可是每每闲下来,眼里总有忧愁,也不知道他有什么过往,等到有闲,问一问小七。”

三人走到外堂,忽听一阵吵闹。三人应声一惊,快步冲进外堂。刚一进门,就闻到了一股皮肉焦糊的恶臭,同时伴随一阵阵凄凄惨惨的呻吟。病人们全都皱起眉头,散到两边。杜雨凝目看去,大堂正中,躺着两个男子,全身上下烧得黑如焦炭,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肉,右边一人紧闭两眼,不知死活,另一人有气无力,呻吟不绝。

杜庭兰俯下身子,一边念念有词,一边扬笔发出符光。符光清亮如水,落在两人身上,焦黑的肌肤开始变得干枯灰白,不再渗出体液。杜庭兰又叫:“把‘寒香镇火露’拿来。”

同僚应了一声,取来一个瓶子,杜庭兰灌入两人口中,过了一会儿,就像是大蛇蜕皮,焦枯的肌肤开始皲裂剥落,露出红通通的血肉。杜庭兰又接连写出符咒,血肉上长出一层嫩红的皮肤,皮肤的颜色,就像是初生的婴儿。

换肤之苦十分难熬,呻吟者叫声更大,昏迷者也难受得苏醒过来。两人的惨叫声此起彼落,听起来叫人毛骨悚然。杜雨见状,也上前蹲下,抽笔发出符咒,与姑母齐心协力,帮助生长新皮。

杜庭兰见她道力不弱,符咒也很精熟,便将一人放心交给杜雨,自己专心治疗另外一个。

过了一刻多钟,两人死皮尽去,新皮长出,惨叫声也平复下来。杜家姑侄双双起身,都是鬓角见汗。杜庭兰找来衣服,给伤者穿上,看了侄女一眼,神色十分欣慰,点头说:“小雨,你的神疗术长进了不小啊。”

杜雨双颊火红,倍添娇艳,听了夸赞,含羞说道:“比起姑母还差得远。”杜庭兰笑了笑,说道:“我是神疗七品,你才三品吧。可我年纪大了,修为也到了顶啦,你的根基不错,好好修炼,总有一天能超过我的。”她目光一转,落向地上两人,“你们的烧伤差不多好了,体内的火毒还没清完,我写一张药方给你,照着服药,半个月以内,不要跟人动手。”

“半个月。”右边一人叫嚷起来,“那我们参加不了‘天道布武’了。”

“天道布武?”杜庭兰皱起眉头,“被人烧成这样,还参加什么‘天道布武’,这一次,还是人家手下留情,要不然,你们两个早就化成灰了。”

两人对望一眼,左边那人恨恨说道:“该死的‘凤凰血裔’,此仇不报,我公西成誓不为人。”

“你说什么?”杜庭兰正写药方,应声掉头问道,“你们是‘凤凰血裔’伤的?”

“是啊。”右边那人有气没力地说,“那小子真可恶,我们不过说了他两句,他就狠下毒手。”

“又是他?”杜庭兰喃喃自语。

“杜大夫。”依依最好事,忍不住问道,“这个‘凤凰血裔’是谁?你认识他么?”

“不认识。”杜庭兰摇了摇头,“不过从昨晚到今天,有四拨人被他烧成了重伤,送到这里来,虽然没有烧死,但他的火焰很怪,伤者火气攻心,许多日子都不能妄动元气。”

“那小子死定了。”公西成咬牙说道,“他先惹了未央城的莫家,后惹了龟山的薛家,如今又跟我们公西家结了仇,他那条小命儿,根本不够大伙儿杀的。”

“烤肉兄。”依依忽地插嘴。

公西成瞪她一眼:“谁是烤肉兄?”

“你啊。”依依笑嘻嘻说道,“你刚进来的时候,就跟一块烤肉差不多。”

众人哄堂大笑,公西成正要发怒,可见少女巧笑如花、容光照人,竟是生平少见的美人儿,一时间,嘴里的污言秽语,居然骂不出口。也亏他没有骂出口,一旦骂出来,以小狐女的性子,马上就让他新长的臭皮再脱下来。

公西成忍气吞声,闷闷说道:“这位姑娘,你叫我干吗?”

“那个凤凰血裔,为什么要烧你?”

“这个嘛。”公西成吞吞吐吐地说,“那小子自以为是‘凤凰血裔’,目中无人,我们本来看他独自一人,想要招他进入本组,可他不但不答应,反而冷嘲热讽,我们一时不忿,说了他两句,结果他就暗中偷袭,把我们烧成了重伤。”

“说了两句?暗中偷袭!”依依微微一笑,清澈如水的目光,盯得公西成抬不起头来。

一边的人议论纷纷,不时传出“凤凰血裔”四字。岳风心生好奇,问道:“小七,什么是凤凰血裔?”

依依若有所思,轻声说道:“相传很早以前,朱雀道种混入了神鸟凤凰的血脉,每过若干年,都会出现一个‘凤凰血裔’。这类人天生具有一些特异的才能。朱雀人的历史上,不少天道者都是‘凤凰血裔’,而且个个厉害无比。不过,最近两百多年,没有听说‘凤凰血裔’出世,可是一旦出现,十有八九就是天道者的候选。如果把这样的人招进本组,参加‘天道布武’,自然多了几分胜算。”

说到这儿,她眼珠一转,冲公西成笑道:“烤肉兄,你在什么地方遇上凤凰血裔的?”

第一百二十二章 故人相逢

第一百二十二章故人相逢

“在烟馆。”公西成无精打采地说。

“烟馆?”依依奇怪道,“抽烟的地方吗?”

“不是。”公西成摇头说,“那是玉京里最好的酒馆。”

“玉京里最好的酒馆。”依依双眼一亮,“那可得去坐一坐,岳风,你也去么?”

岳风一笑,说道:“你又打什么歪主意?”依依道:“没什么主意?不过去喝喝酒,看一看那个凤凰血裔长什么样子?”

“过了这么久,那人早该走了。”岳风不太愿意多管闲事,他自忖修为太低,如要参加“天道布武”,还得多多修炼,所以宁可留在芝兰堂,多练几遍“水龙卷”。

“走了也罢,喝喝酒也好。”依依拉住岳风的手,又冲杜雨叫道,“杜姐姐,你也去么?”

杜雨摇头说:“我在这里帮姑妈看病,你们两个,去了那儿,千万别生事。”

“知道啦。”依依一吐舌头,“你这个姐姐,比我妈还啰嗦。”

她一边说,一边拉着岳风出了门,问明“烟馆”的方位,却是远在南边的朱明城,离此约有五十多里,不过驭剑振衣,也是片刻即到。

岳风满心疑惑,一边飞,一边忍不住问:“小七,你到底要干吗?”

“岳风,你还不知道‘天道布武’的规矩。”小狐女微微一笑,“这比赛,并不是一对一的较量,而是四对四,四人一组,计分决胜。”

“计分决胜?”岳风皱起眉头,“怎么计分?”

“比方说,我胜一场,本组得一百分,打成平手得五十分,如果我输了,那么本组不得分,而后计算总分,分数多的就能晋级。‘天道布武’的前三轮,因为人数较多,所以总分决胜,如果组员都厉害,总分一定很高,轻轻松松就能晋级。”

岳风听她话中有话,不由说道:“三轮以后呢?”

“三轮以后是生死赛。”依依的脸上闪过一丝阴影,“一组之中,就算死了三个,只要还有一个人站着,就可以一直打下去。”

“我明白了。”岳风苦笑说道,“依依,你想招入‘凤凰血裔’吗?”a

“是呀。”依依笑了笑,“四人一组,才能报名,我们人数不足,所以要招揽组员。这组员还不能太差劲,要不然,你跟我再厉害,分数不够,也晋级不了。”

“你们这一组还不够差劲吗?”金如意冷不丁冒了出来,阴阳怪气地说“只要有岳风在,你们就别想晋级,他就是个倒霉蛋,除了拖人的后腿,什么事情也不能干。”

“金如意。”岳风怒冲冲回过头来,“你才是倒霉蛋孵出来的扫把星,我要晋级了怎么办?你敢不敢自己把毛拔光,跳进锅里煮汤给我喝?”

“没这回事儿。”老鹦鹉的眼珠里闪烁狡黠光芒,“你晋了级,只能说明裁判是个大白痴。你要喝我的汤,大爷我有的是,我屁股一翘,要多少有多少,虽然有点儿骚,但能祛除晦气,你多喝一点儿,没准儿从此转了运,‘天道布武’也能拿第一名。”

“留着你的鸟屎自己吃罢,你一定吃多了屎,嘴巴才会这么臭。”

“我的屎再臭,也是自己拉的,你的屎就算比花儿还香,也是被人揍出来的……”

“扑扑,电它。”依依听不出下去,发出一声号令,小雷鬼猛扑上来,发出长长的电光,电得金如意死去活来,拍得翅膀边飞边叫,“该死的狐狸精,多管闲事啊,啊,啊,救命啊……”

两个道者变成了聋子,有说有笑,丢下鹦鹉,自顾自地飞远了。

“烟馆”是一栋独立的小楼,尽管地处闹市,可是四面空阔,围绕一个大花圃。花圃里奇花异卉,紫红烂漫,更有绿荫古藤,显得清雅出尘。

酒馆里陈设华美,氛围雅致,一桌一凳,全都用足了匠心。大堂里几乎座无虚席,一股虫露酒的甜香,幽幽地钻进岳风鼻孔。店里的侍者,全都是千娇百媚的女郎,行走时衣袂飘动,雪白的肌肤若隐若现,仿佛强力的磁石,牢牢吸引住店中男人的目光。

依依瞧见这些女子,不知怎么的,感觉有点儿熟悉,俨然在哪儿见过,尽管想不起具体的出处,心里总是有些别扭,要不是为了见一见“凤凰血裔”,真想拉着岳风,马上离开这儿。

依依一进酒馆,顿也吸引了许多目光。她就像是一朵山野的百合花,纯白、娇美,更有一股子无拘无束的野性,她的身段婀娜多姿,通身上下,有着无穷无尽的活力,柔韧饱满的娇躯,仿佛要从衣衫里挣脱出来。

酒馆里原本闹哄哄的,依依跨进大门的一刻,突然变得安静起来,就连端着托盘的女侍,也偷偷回头转眼,注视进门的狐女。

其中不乏色迷迷的目光,依依不太高兴,目光扫过酒馆,眼看靠墙的地方有一张空座,拉着岳风快步上前,坐了下来,还没来得及点酒点菜,忽听叮叮叮一阵铃声,美妙悦耳,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

小狐女的身子忽地僵硬,岳风也是心头一动,转眼望去,远处笑盈盈走来一个女子,一身火红色的皮装光亮绷紧、短少可怜,裹住丰ru翘臀,根本有胜于无,不但将她惊人的曲线勾画得淋漓尽致,更把皮衣后面的风光尽情渲染,雪白的手足上面,挂满了整块宝石雕琢的铃铛,宝石互相撞击,发出清脆迷人的声响。

这个女子,正是苏媚烟。

猎魂师换了一副行头,美艳动人之外,更是华贵万方,浓黑的长发高高盘起,上面珠翠环绕,每一件首饰都是精美绝伦。腰间的璎珞宝光四射,照得人眼花缭乱,莹白饱满的耳垂上面,挂着一对滴血似的红宝石耳坠,右手纤纤五指,宛如兰花绽放,轻轻拈着一根长长的水晶烟杆,淡白色的烟气,通过透明中空的烟管,一丝一缕地流入花朵般娇嫩的双唇。

女子吐出一口烟气,柔白的烟气,像是一朵冉冉上升的水云。苏媚烟的水杏眼里,透出一股浓浓的笑意,仿佛清澈的泉水,几乎快要流淌出来,雪白的腰肢轻柔地扭摆,伴随悦耳的铃声,让她身上的每一寸地方,都放射出勾魂夺魄的魅力。

整个酒馆,忽然变得死一样的沉寂,无数道目光落在苏媚烟身上,所有的男子都屏住了呼吸,剧烈的心跳声仿佛可以清楚地听见。男人的眼珠,随着女子的扭摆起舞,有人手里的酒水流进了衣襟,有人的口水从嘴角流了出来,傻乎乎的样子,就像是一个白痴。

苏媚烟吞云吐雾,弱柳随风似的走到岳风身前,笑了笑,忽地大大方方,坐在了他的大腿上面,伸出一条雪白光滑手臂,勾住岳风的脖子,张开红润的嘴唇,冲着呆若木鸡的少年,吐出了一口袅袅的烟雾。

道者吸食的不是刺鼻的烟草,而是一种名叫“嫏嬛”的香草,气息醇美香甜,更有提神醒脑的奇效。

烟气从女子的口中吐出,潮润芬芳,既有嫏嬛草浓郁的甜香,更有苏媚烟独特的体气,更要命的是,她弹性十足的臀部,就坐在岳风的两腿之间,高耸的胸脯,碾压得少年喘不过气来。岳风像是中了“定身符”,盯着突如其来的女子,整个人僵硬得像是一块岩石。

依依死死盯着苏媚烟,俏脸苍白,双拳不知不觉攥了起来,酥胸起伏两下,终于按捺不住,大叫一声:“骚女人,你给我下来。”

“呵。”苏媚烟自顾自吸着香草,张开口唇,吐出一缕长长的烟气,她转过头来,盯着依依似笑非笑,“小七,好几日不见,你还是那么没礼貌啊?”

“我再没礼貌,也比你不要脸的好。”依依的脸上有了血色,雪白的耳垂也染上了一股淡淡的红晕。

“是么。”苏媚烟笑容不变,扫了岳风一眼,“小七,好弟弟跟你这么久,接吻的功夫一定大有长进,要不然,我来考一考他……”说着红唇微张,凑向岳风,少年的脑子里一团乱麻,看见香唇迫近,口唇中吐出迷人的气息,登时浑身燥热,下意识向后闪避。

依依惊得呆了,忽见苏媚烟目光流转,冲她眨眼一笑。小狐女只觉一股怒气直冲脑门,腾起站起身来,金、雷二尾冲天而起。四周的酒客发出连声惊呼,纷纷起身闪避,杯盏落地,叮呤当啷响成一片。

苏媚烟望着幻尾,面露讶色,又见依依满脸怒气,心里不由暗暗好笑,放过岳风,笑道:“小七,开个玩笑,何必这样认真?接个吻算什么?好弟弟的初吻,不也是归了我吗?”

她不说则已,这一说,更是火上浇油,依依一想到那日苏媚烟强吻岳风的情形,气也不打一处来,恨不得雷火齐下,把骚女人化为一堆白灰,可那女子死不要脸,扭股糖似的缠着岳风,若要跟她动手,必然误伤了心上人,依依空有满腔怒气,偏偏发泄不出,只能连连跺脚,大发娇嗔。

第一百二十三章 凤凰血裔

第一百二十三章凤凰血裔

直到这个时候,岳风才算魂魄归窍,转眼扫去,满屋子的男子都恶狠狠地盯着他,那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岳风突然意识到,苏媚烟这一举动,恐怕让他得罪了全玉京的男人。

他的心里呻吟起来,可是苏媚烟依偎如故,半点儿也没有离开的意思。温香软玉抱得满怀,岳风努力克制澎湃的欲念,深吸一口气,笑道:“姐姐,你,咳,怎么会在这儿?”

“这儿。”苏媚烟掉过头,扫了四周一眼,“这个酒馆,如今归我所有。”

“烟馆,烟馆……”依依恍然大悟,原来这里烟,不是吸烟的烟,而是苏媚烟的烟,她的心里一阵懊悔,当初,如果在“芝兰堂”多问两句,没准儿就不会赶来这儿,更不会让骚女人占了岳风的便宜。她越想越气,贝齿狠狠咬了咬嘴唇,留下一排淡淡的齿印。

“姐姐。”岳风也很吃惊,“你改行了么?”

“是呀。”苏媚烟笑着说,“上一次到手的魂珠,换的钱几辈子也花不完,加上以前的积蓄,本仙子的财富,放在这世上,大可排进前五。猎魂的活儿又苦又累,我索性洗手不干,来玉京开了个酒馆,没想到生意好得要命,用不了两个月,应该就能回本儿。”说到这儿,她盯着岳风,抿嘴笑道,“好弟弟,你真是我的福星,要不是你,我也过不了这种无忧无虑的好日子。呵,你们又来干什么……”不待岳风回答,她眼珠一转,盯着依依笑道,“让我猜一猜,是了,你一定是受了小狐狸的挑唆,跑来玉京参加‘天道布武’。”

苏媚烟心思灵慧,更是老于世故,但看两人脸色,就知道猜得不错,暗暗叹一口气,说道:“你们两个也真是不怕死,我这酒馆里,天天有人打架,昨天刚死了一个,今天早些时候,两个世家子弟惹上了一个狠角色,差点儿叫人一把火烧死。小七,你的道力精进了不少,可是照我看来,如果参加‘天道布武’,顶好事先准备两口棺材。”

“骚女人,鬼才听你的。”依依冲着苏媚烟做了个鬼脸,“你有几个臭钱就了不起么?哼,你天天抱着金子睡觉好了。”

“谁说我要抱着金子睡觉?”苏媚烟一笑,盯着岳风,眉目含情,“抱着好弟弟睡觉,那可舒服多了,最近向我求婚的人增加了几十倍,你要是有意思,我可以把你排进前十位。”

岳风面红心跳,咿咿呀呀地说不出话来,依依气得脸也白了,怒道:“骚女人,你少发骚了,岳风才不会喜欢你这个水性杨花的烂货。”

“是么?”苏媚烟直勾勾盯着岳风,“好弟弟也这么想?”

两个女子,四道目光落在岳风脸上,他尴尬已极,低头咳嗽一声,支吾说:“现在,唉,不说这个事。”

他的态度不清不楚,依依恨铁不成钢,气得连连跺脚,苏媚烟目的达到,只是捂嘴偷笑。岳风知道她的心思,说道:“小七,你别作恼,你越生气,姐姐就越高兴,她故意逗你玩儿呢。”

依依恍然大悟,狠狠盯着苏媚烟,撅起嫩红的小嘴。苏媚烟却白了岳风一眼,举起烟杆,在他头上轻轻一敲,笑骂道:“就你聪明。”

她顿了顿,又问:“小七,弟弟,你们来烟馆干什么?”

“我们来找‘凤凰血裔’。”岳风老实回答,话音刚落,酒馆里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

“谁找我?”酒馆的二楼,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

“咦。”依依跳了起来,轻声欢叫,“他还在烟馆?”

苏媚烟眉头一皱,冉冉起身,盯着依依,脸上收了笑容:“小七,你找‘凤凰血裔’干吗?”

“才不要你管。”依依一吐舌头,纵身就走,苏媚烟一把扣住她的手臂:“小七,别拧淘气,上面这个人不好惹,如果一言不合,我也帮不了你。”

“谁要你帮。”依依怒冲冲地挣脱他手,“骚女人,你少管闲事。”说罢步履如飞,走向二楼,岳风和苏媚烟对望一眼,也跟了上去。

上了二楼,依依举目扫去,楼上的酒客很多,靠窗的地方,却有几张桌子空了出来,偌大的一块地方,只坐了一个少年男子。他的头发黑里透红,像是蓄满了火焰,一身纯白衣衫,显得孤高不群,坐在窗边了望,就像是一只雄骏的白鹰。

看见白衣少年,依依就猜出了对方的身份,可又有点儿拿捏不准,于是扬声叫道:“凤凰血裔。”

少年转眼看来,容貌俊美出奇,长眉凤眼,肤光如玉,面庞棱角分明,挺直的鼻梁下面,长了一张红润的嘴唇。

少年的双眼十分奇特,清澈发蓝的眼白上,嵌了两颗金色的瞳仁,当他直视对方,瞳子微微收缩,透出两道叫人心寒的光芒。

“你叫我?”白衣少年盯着依依,眼里闪过一丝疑惑。

“不叫你叫谁?”依依是个自来熟,笑嘻嘻走上前去,坐到少年对面,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不知为什么,少年的面孔微微一红,转过双眼,漫不经意地说,“你叫我干什么?”

“你来参加‘天道布武’吧?”依依问道。

“那又怎么样?”少年皱了皱眉,口气十分冷淡。

“你的眼睛怎么是金色的?”

“这跟你无关。”

“你这人真没劲。”依依撅起小嘴,哼哼两声。

少年脸色一沉,金瞳子突然收缩,两束寒光,刺在少女脸上。可是依依满不在乎,笑嘻嘻的样子,真能把人气个半死。

“唉。”苏媚烟走上前来,笑着说道,“朱阳,这是我朋友,说话一向不经头脑,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喂,骚女人,谁不经头脑了。”依依瞪了苏媚烟一眼,又转向白衣少年,“原来你叫朱阳?唔,我知道了,你的眼睛,是不是破魔金瞳,听说‘凤凰血裔’最大的特征,就是有一双破魔金瞳,能看穿对手道术的破绽。”

“我没工夫跟你闲聊。”朱阳长眉一挑,面有怒容。

“那你有工夫喝酒。”

“我不喝酒。”

“那你喝什么?”依依不管三七二十一,拿过朱阳的杯子喝了一口,笑道,“是茶,雀舌,嗯,不对,是上好的龙雀舌。”

朱阳努眼撑睛地盯着依依,想是从没见过这样的女子。依依喝过以后,又把茶杯送了回来,朱阳拿起茶杯,嗖的一下,把茶水泼了,冷冷道:“苏老板,换一个杯子。”

“喂。”依依变了脸色,按着桌子跳了起来,“凤凰血裔,你别太过分。”

“这话该我来说才是。”朱阳冷冷说道,“狐神后裔。”

依依盯着他瞧了一会儿,忽又笑着坐了下来,说道:“朱阳,天道布武,必须四人一组,你加入了某组没有?”

“没有。”朱阳看了依依一眼,“你什么意思?”

“本姑娘有一个组,如今有两个人,你有没有兴趣加入?”小狐女直截了当,把来意挑明。

朱阳盯着依依,忽地咧嘴一笑,露出一排雪白齐整的牙齿。依依打量他笑道:“就是嘛,做人么,还是笑着好看,你板着脸的样子,就像死了爹妈似的。”

“我笑么?”朱阳收起笑容,眼里透出一丝讥讽,“只是因为,你是第五个问我这句话的人。”

“前面四个,你都没答应?”依依自信满满,手指轻轻一挥,“那都是因为他们实力不够。”

“没错,他们实力是不怎么样?”朱阳漫不经意地说,“狐神后裔,你要我加入你这一组?”

“动心了吧?”依依笑眯眯说道,“本组的实力很可观哟。”

“要我加入,条件很简单。”朱阳淡淡说道,“单打独斗也好,一起上也好,只要在我的手下撑过一刻钟,我二话不说,马上加入你们。”

“这样么?”依依笑着打了个响指,“一刻钟,轻轻松松……”正说着,忽觉苏媚烟轻轻拉扯衣袖,不由怒从心起,回头怒道,“骚女人,你干吗?”只见苏媚烟神气紧张,冲她连使眼色,示意她不要答应朱阳的条件,依依天不拘地不管的性子,别人越是劝阻,她越要逆反行事,狠狠白了苏媚烟一眼,转向朱阳,大声说:“好,买卖成交,但事先说好,加入本组,你只能排在第三。本姑娘第一,这位岳风第二,你呢,凤凰血裔只能排第三,凡事都要听我们两个的。”

光看小狐女的气势,分明已经把朱阳收于麾下,苏媚烟一边听着,真是哭笑不得。岳风也觉汗颜,想到“芝兰堂”里所见那两人的惨状,心里隐隐不安,他一上二楼,就感觉到一股奇特的元气,仿佛藏在冰层下的熔岩,似乎稍一碰触,就会汹涌而出,可他用心试探,那股元气却藏得更深,如今看来,元气的主人正是朱阳,这小子不但样貌古怪,实力更是超乎寻常。

“好。”朱阳笑着站起身来,“楼上施展不开,我在后院等你。”说着一晃身,冉冉升起,脚下一缕火红剑光,咻的一声急响,带着他飞出窗外。

依依召出细柳剑,正想跟上,苏媚烟一把扯住她,目涌怒色:“小七,你疯了么,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吗?”

“招组员呢。”依依一脸轻松,甩开女道者,“骚女人你少打岔。”

第一百二十四章 火凤涅磐

第一百二十四章火凤涅磐

苏媚烟急得顿脚,说道:“小七,这小子只是圣道七品,可是三天里面,四个至道者栽在他手里,他的幻身很厉害,那双‘破魔金瞳’更厉害,你才两条尾巴,待会儿交手,烧得你面目全非,将来可怎么嫁人?”

“我要烧成丑八怪,岂不正合你的意么?”依依吐了吐嫩红的小舌头,“但你想得美,我才不会输呢。”一纵身,踩着嫩绿剑光,穿过窗户,飞了出去。岳风放心不下,振衣跟随,苏媚烟皱了皱眉,也纵剑跟了下来。

后院树木稀少,地上多处烧灼痕迹,足见这里成为战场,已经不止一次。朱阳袖手站在不远,他一旦起身,众人才发现,他个子很高,肩宽背挺,体格修长匀称,配上那一张天下少有的俊脸,真是风度翩翩,飘逸出尘。

“好弟弟。”苏媚烟拉了一下岳风的衣袖,笑着说,“这一回,你可被人比下去啦。”

岳风扫眼看去,依依站在那儿,婀娜多姿,秀美无方,与朱阳遥遥相对,真是俊男美女,仿佛天造地合的一对璧人。不知怎么的,岳风的心里大不自在,生出一丝淡淡的酸意。

苏媚烟看出他的心思,微微一笑,又说:“男儿重在内秀,坯子长得好看,未必就能讨女人喜欢,小狐女的眼皮子可没那么浅,她对你死心塌地,决计不会生出二心。”

岳风不由苦笑,依依对他一心一意,他心里十分明白,可他时常为外物所困扰,不时胡思乱想,生出一些莫名其妙的念头,加上还有云若,十多年的感情,又岂是一朝一夕可以抛掉。如果,真的见到了云若,他又应该怎么样呢?真的为了旧情,不顾依依的痴心吗?

一想到这儿,岳风就觉头痛万分,忽觉苏媚烟挨了上来。女子娇躯火热,岳风出了一身牛毛细汗,转眼看去,苏媚烟的目光脉脉送来,眼底深处,藏着某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岳风一呆,隐隐约约,感受到了苏媚烟的心思,刹那间,他的内心生出一股战栗。苏媚烟见他神情,笑了笑,若无其事,目光又向远处投去。

“我有言在先。”朱阳淡淡说道,“其一,一旦动手,我不会手下留情,你要是受了伤,全怪你自己倒霉;其二,你如果抵挡不住,尽可以叫帮手,不过……”他扫了岳风一眼,嘴角浮现出一丝冷笑,“你这个组员,就算叫了,也没什么用处,所以呢,狐神后裔,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岳风受人小看,心里涌起一股怒火,大声说:“小七,你退下,我来会会他。”

依依一皱眉,摇头说道:“这小子太狂妄,我要不亲手收拾他,可就不用在玉京混了。”她冷冷扬起脸来,“朱阳,你的废话说完了么?”

朱阳看她一眼,忽道:“好吧,你叫什么名字?”

“胡依依!”依依不耐烦地说,“你有完没完呀,啰啰嗦嗦的像个女人。”

朱阳的面孔微微发红,轻轻哼了一声,说道:“完了。”

“雷枪电斧。”依依一闪身,笔尖抖动,射出一道长长的电光。朱阳飘然一闪,电光擦身而过,他手里多了一支火红色的符笔,轻轻一扬,叫了声:“烈焰神锋。”

一道长长的火光飞出笔尖,绚丽辉煌,映照四方。依依驾驭细柳,腰肢更比柳枝柔软,款款一拧,身子飘出一丈开外,火焰擦身而过,卷起一股灼人的热浪。

小狐女正想回击,忽听岳风叫道:“当心。”话一出口,依依便觉火热逼人,慌忙身子急转,瞥眼看去,那道火光去而复返,仿佛一条火焰凝结的飞蛇,掉头向她猛冲过来。依依慌忙躲闪,向左飞出,只听轰隆一声,火蛇盘成一团,火光纵横四溢,无论依依躲向那一方,都有明亮的火焰紧追不舍。

“甘霖下降!”依依扬起符笔,写出一道“唤雨符”,笔尖涌出清亮的水光,刹那间,十丈方圆,天昏地暗,一阵疾风骤雨,顷刻荡涤四方。白花花的雨柱落在火团上面,火焰不但没有减弱,反而火上浇油,烧得越来越旺,火势上下翻滚,一眨眼的工夫,烟馆的后院,仿佛升起一轮骄阳。

“小七当心。”岳风急得双脚直跳。苏媚烟也叫道:“小七,这是三昧真火,快用‘寒冰符’,‘唤雨符’没有用。”

依依恍然大悟,一抖笔尖,娇呼一声:“冰冻三尺。”一股凛冽的白气涌出笔端,冲向那团大火。

热浪寒气,瞬息交锋,忽听一声巨响,火球突然爆炸,化为成百上千,流星曳地一样,向着依依急冲过去。

“雷守!”依依的声音响彻庭院,火焰中飞出一道激烈的闪电,电光纵横交织,撞上了铺天盖地的火雨,只听爆鸣声响个不停,岳风呆在一边,只觉心惊胆战。

刹那间,火光忽又消失,火球不知去向,依依飘浮半空,脚下一缕碧痕,仿佛新折的柳枝,身后两条幻尾,一条环绕身边,化为雷霆屏障,一条金光闪闪,仿佛金色的蛟龙,纵情狂舞不已。

少女略显狼狈,衣袖烧破一块,裸露的肌肤微微红肿,秀发被火气烧灼,变得焦灼卷曲,她的面孔白里透红,仿佛三春的桃花,鬓发微微见汗,紧贴在娇嫩的面颊上。

岳风看得骇异,没想到一个照面,一道符法,就把依依逼成这副样子,这个“凤凰血裔”,实在厉害得可怕。

“天狐九尾?”朱阳盯着幻尾,似笑非笑,“可惜,只有两条,听说有一条火之尾,你还没有练成吧。”

“少废话。”依依锐声叫道,“我要攻上来了。”

“好。”朱阳微微一笑,“以示尊重,我也用幻身跟你交手。”

“啰嗦鬼,你什么意思?”依依心头怒起,“难道说,你不用幻身也能胜过我吗?”

朱阳笑一笑,不置可否,他举起符笔,一字字叫道:“火,凤,涅,槃!”

火光闪过,一道火焰冲出笔尖,翻腾变化,化为了一团巨大的火焰,横直三丈,形状略显椭圆,火势纵横旋转,喷射出一道数丈长的火光。

朱阳站在火球前方,白衣无风飘扬,脸庞映照火光,焕发出惊人的异彩,俊美洒落,不像是尘世中人,火焰在他身边萦绕,驯服温顺的样子,仿佛千百火蛇,向着火焰之神顶礼膜拜

“呵……”依依笑弯了腰,一手指着朱阳,左脚连连踩踏飞剑。

“你笑什么?”朱阳冷峻的脸上,透出一丝困惑。

“火凤涅槃,我看该叫大言不惭。”依依好容易止住笑,指着那团火焰,“凤凰在哪儿呀?我怎么没看见,呵,这个圆溜溜的样子,根本就是一个鸟蛋,哈哈,你用鸟蛋跟我打,当心打破了壳儿,把蛋黄也流出来。”

苏媚烟没好气笑道:“小狐狸骂人,还是那么损。”岳风苦笑一下,也觉依依太过轻敌,待会儿交手,未必能占便宜。转眼看去,朱阳盯着依依,嘴角含笑,金色的瞳子凝聚殷红的火光,鲜血一样在眼里流淌。

岳风心头一沉,暗叫不妙,这个朱阳气度沉稳,根本不为外物所动,依依扰乱对手心神的法子,似乎已经被他看穿,看气势,朱阳正在蓄积力量,一旦出手,必定势不可当。

“笑够了么?”火焰中的少年慢慢开口,眼里透出一丝淡淡的嘲讽,“五分钟,狐神后裔,只要五分钟,我就能把你打败!”

“狂妄!”依依收起笑容,绝美的面庞,在电光中忽明忽暗。她的秀目里涌出一股怒意,“凤凰血裔,我们就来试试看。”她举起笔来,锐叫一声,“雷舞!”

电光闪闪的幻尾一跃而起,冲天向上,只听一声雷鸣似的巨响,数十道电光从天而降,曲曲折折,变化不休,仿佛一阵狂欢,跳起惊天动地的热舞,它们吞吐,扭曲,分开,合并,如刀锋劈落,如长枪乱刺,带着凄厉的呼啸,落向火焰中挺立的少年。

“焰城!”朱阳一摇符笔,身后的火球,涌出十丈光焰,火焰尽情流淌,火光盘绕飞旋,四面八方,化为了一道密不透风的火焰之墙。

一刹那,岳风分明感觉,四周的空气,全被朱阳的烈焰卷走,四周炙热无比,几乎使人窒息。他下意识拉住苏媚烟的手,快步向后退却,但觉女子的五指轻轻一紧,回头看去,苏媚烟星眸流转,映着通红的火光,仿佛快要滴出水来。

岳风仓皇缩手,不敢去看女子的目光,他的耳边传来轻轻的叹息。岳风的心应声一乱,知道刚才的举措,一定很让苏媚烟寒心,可他实在没有勇气,面对这个艳光四射的女子。

第一百二十五章 败落

第一百二十五章败落

“狐雨金针!”依依的呼叫声破空传来,岳风心中一凛,慌忙打起精神,凝目注视战场。金色的幻尾凌空摇曳,细密的毫芒如急雨下坠,可是落入那一片火墙,立刻化为乌有。

“狐尾刀。”依依摇晃金尾,化为一柄凌厉的长刀,带起呼啸的劲风,撕开了熊熊燃烧的火焰。只一瞬,她感到一股猛烈的热流贯穿了刀锋,势如怒潮,向她涌来,小狐女的五脏六腑随之灼痛,慌忙收回金尾,大喝一声:“雷鞭!”

雷电结成的幻尾,化为了一条光芒四射的长鞭,呼啸而下,撕裂了摇摆的火焰,惨白的电光与翻腾的火焰交锋,发出震人心魄的一声声闷响,雷鞭抖动挥洒,每一次落下,都像是抽中了一面火焰的盾牌。圆溜溜的火球起了一阵阵波动,喷出的火焰更加猛烈,仿佛火球的中心,暗藏了一座取之不竭的火山。

“时间差不多了。”朱阳的声音从火焰中传来,落入依依的耳中,尽管四周热浪滚滚,少女却是如坠冰窟,“还有三分钟!”

火墙忽地分开,化为一道拱门,朱阳冉冉飞去,依依心中一喜,雷尾呼啸而下。

朱阳头也不抬,一股火焰汹涌而出,形如一只大手,轻轻托住了雷电。

“你的破绽在于金尾。”朱阳的金瞳光芒跳动,俊美的脸上焕发出异样的神采,“狐神后裔,你有两条幻尾,如果二尾合一,或许可以跟我一拼,可你偏偏各自为战,幻尾的威力只发挥了一半。火克金,我只要攻击你的金尾,你必须用雷尾救援,这么一来,你的‘雷守’就会出现破绽。我的火焰是无孔不入的,只要一丝的破绽,我就能将你点燃。”

“啰嗦鬼,大话精。”依依又气又急,“不要光说不练,本小姐等着你来。”

“还有一分半钟。”朱阳看了少女一眼,口气有些倦怠,“如果你肯认输,我准许你现在退出。”

“去死吧,鸟蛋!”依依的回答清脆爽快,雷尾纵横扫出,均被火焰之手轻轻挡开。

金瞳子光芒一闪,朱阳扬起符笔,冷冷叫道:“火之卵。”

火球跳动了一下,仿佛张开大嘴的异兽,吐出了一个更小的火球,小火球向内凝缩,化为了直径一寸的火团,形状酷似鸟蛋,轻轻地飘落在朱阳的面前。

朱阳对准火蛋,吐出一口长气,火蛋只一跳,化为了一点红光,以惊人的高速冲向依依。

依依听了朱阳的策略,提防他进攻金尾,眼看红光飞来,雷尾立刻扫出。

金光火气,相互交锋,火蛋忽地上蹿下跳,一阵离奇的变化,绕过了呼啸的雷尾,冲向了后面的金尾。

依依雷尾失守,摇动金尾,试图避开火蛋,谁知道,朱阳刚才那一口气,仿佛将灵性吹进了火蛋,那东西活了似的,跟着金尾跳荡起舞,依依用尽了解数,也没有办法摆脱。

火蛋撞上了金尾,砰的一声,化为了一团熊熊燃烧的大火。火焰沿着金尾燃烧,化为一道火线,涌向依依的真身。

依依的元气滚烫,口舌干渴,整个人快要燃烧起来。她明知道朱阳的后招,可也不得不掉转雷尾,扫灭金尾的火焰。这一刻,耳边传来朱阳一声轻喝,火势如山岳压来,一刹那,依依的眼里,除了熊熊火光,再也看不见别的。

岳风下边望见,只觉魂飞魄散,正想纵身上前,忽听一声娇呼:“破冥伞!”

一团白光跳跃而出,雪亮的白伞轮转如飞,白气阵阵涌起,火焰与之相遇,一如汤汤的激流遇上了江心的礁石,从中一分为二,绕过白气,攻向依依的身后。依依驾驭宝伞,绕身飞旋,白气势如飞龙,守得滴水不漏。

岳风松了一口气,只见白气红光来回交锋,白气越来越淡,火光越来越亮,忽听朱阳一声大喝:“炎吸。”

火焰旋转起来,化为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旋转的方向和“破冥伞”一致。依依只觉一股灼热的吸力,吸得宝伞不听使唤,跟着虎口一痛,破冥伞脱手飞出,形如一片枯叶,飘飘落向远方。

屏障一失,火焰涌来,少女无可回避,只能正面应战。

“破!”依依双手合十,两眼迸射奇光。

一股奇异的力量,冲开了奔腾的火流。依依面红如血,两眼死死盯着前方,火焰左右分开,露出了朱阳的面孔,那一张俊美冷酷的面孔,仿佛火焰中煅烧的铁面,两只瞳子如同融化了的黄金,迎上了依依幽黑的双眸。

狐神后裔,对上了凤凰血裔,天狐遁甲,遇上了破魔金瞳。

金瞳名为破魔,也如天狐遁甲一样,可以破除各种幻术。两人幻身交缠,精神力同时交锋,依依只觉对方的力量仿佛一堵活动的墙壁,轰轰隆隆,碾压过来。

“咯!”鲜血夺口而出,依依飞了出去,火焰无声地合拢,但以更加狂猛的气势,铺天盖地般向她冲来。

一道黑影闪出,落到依依身后,轻轻伸出双手,将她搂在怀里。这时间,火流猛地一顿,就像是狂奔的马匹,给人狠狠勒住了缰绳。

火焰距离岳风只有一尺,少年的眼睛睁得老大,火光映入眼帘,一阵灼热刺痛,岳风的眼泪也快要流了下来,心子扑通乱跳,快要冲出口外。

“胜负已分。”朱阳的声音没精打采。火焰向后退去,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空气中的热力,还能见证刚才的激战。朱阳落在地上,目光扫过两人,冷冷说:“今天算是破例,你们离我远一点儿。至于‘天道布武’,那可不是小孩儿玩的游戏。”

岳风的心里一阵苦涩,尽管怒火上冲,一时却说不出话来。他低头看去,依依已经昏迷,她的衣裳烧破了多处,红肿处处可见,满头的秀发微微卷曲,左边的口角,还有一丝醒目的血迹。

朱阳的目光在依依脸上停留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迟疑,他忽地转过身,走向酒馆的后门。

“还没完呢!”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朱阳的步子略略一顿,回头看去,岳风抬起头来,幽黑的眸子里,透出一股逼人的火焰。

“你说什么?”朱阳微微皱眉。

“我说。”岳风深吸了一口气,“一刻钟,还没完呢!”

“怎么?”朱阳的脸上透出一丝淡淡的嘲讽,“难道说,你要向我挑战?”

岳风一言不发,走到苏媚烟面前,说道:“苏姐姐,你看着小七。”苏媚烟一愣,冲口而出:“岳风,你疯了吗?”

“我不是叫岳风吗?”岳风苦笑一下,“有人说过,我是越来的越,疯子的疯。”苏媚烟张大一双杏眼,盯着岳风,仿佛不认得他似的。

“我不想浪费时间。”朱阳挥了挥手,转过身去,“你要向我挑战,回家再炼十年。”

“你叫猪羊吧?”岳风又说,“蠢猪的猪,绵羊的羊吗?”

朱阳的脚已经踏上了门槛,听了这话,浑身僵硬了一下,慢慢回过头来,眉毛左右挑飞,眸子迸射寒光。

“要不然,就是猪样,跟猪一样的意思,不过,你的小模样长得还凑合,比猪强这么一点儿。”岳风伸出一根小指头,冲着朱阳晃了一晃。

朱阳的脸色刷地变了,金色的瞳子,迸射出一股明亮的火焰。他慢慢转过身来,走回后院中间,盯着岳风,冷冷说道:“好吧,刚才狐神后裔用了八分钟,一刻三十分钟,你还有二十二分钟。但我告诉你,对于男人,我一向不会手下留情,我会慢慢地烧烤你,直到把这一刻钟用完。”

“朱阳!”苏媚烟脸色发白,上前一步,“别把事情闹大。”

“苏老板,请你让开。”朱阳冷冷说道,“我可不敢保证,火,不会烧到你的身上。”

“你威胁我?”苏媚烟的脸上涌起一股血色。

“不敢。”朱阳漫不经意地说,“挑衅的可不是我。”

“岳风。”苏媚烟回头盯着少年,眼里透出一股哀求,“别闹了。”

“苏姐姐,你变了呢。”岳风冲她微微一笑,“天尊古墓里的苏媚烟上哪儿去了?视死如归苏媚烟又上哪儿去了呢?”

苏媚烟盯着岳风,嘴里一阵苦涩,忽一跺脚,甩手怒道:“好啊,你厉害,我不管了。”

岳风慢慢走上前去,与朱阳相对站立。这时间,阳太昊的声音从心底响起:“臭小子,你真他妈的疯了,居然向‘凤凰血裔’挑战。他刚才打败小狐狸,只用了一半的气力,像你这样的小东西,一把火就能把你烧成灰。”

“你让我练‘水龙卷’干吗?”岳风有点儿恼怒,“难道是给花浇水吗?”

阳太昊叹了一口气,说道:“火凤涅磐’是很强的幻身,它跟‘苍龙转生’一样,也会不断的成长,练到最高境界,有焚天灭世的神威。现如今,它还没成气候,只是混沌凝结的鸟卵。只不过,这小子天赋不凡,对于‘混沌火’的操纵十分精妙,芝兰堂的那两个人,只伤了皮肤,没有烧及血肉,刚才对小狐狸,火势说停就停,没有非凡的控制力,根本无法做到。小子,你面对的是一个天才,如果打起来,你没有什么胜算。”

第一百二十六章 风轮高手

第一百二十六章风轮高手

“能吞掉他的幻身吗?”岳风心存侥幸。

“他的火是‘三昧真火’,比你以前遇上的‘昴日火’要厉害得多。你的幻蛟是木性,一旦靠近这火,十九会烧成一支火把。”阳太昊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说,“你的‘水龙卷’,也许还不够防身。”

“老不死,你别忘了……”岳风就像一个溺水的人,拼命想要捞到一根稻草,“我还有体术。”

“你的什么体术,能够进入他的火焰?”

“那该怎么办?”

“要么认输,要么跑路。”阳太昊顿了一下,慢慢说道,“小子,你还有前途,我再调教你两年,也许可以和他一较高下。”

“你在想什么?”朱阳的话远远传来,“早打早完,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岳风望着朱阳,心生矛盾,忽在心中说道:“老不死,除了认输和跑路,还有没有别的法子?”

“还有一个法子。”阳太昊冷冷说道,“那就是去送死。”

“好吧。”岳风沉默一下,“我选第三种。”他跨上一步,笑着说:“猪样儿,咱们开始吧。”

朱阳的脸微微一沉,取出一面罗盘,冷冷道:“那么,现在开始计时……”话音未落,眼前黑影晃动,岳风怒箭一样窜了过来,大喝一声:“天霜火叶舞。”

少年的拳脚,涌出凌厉的元气,火热,锋利,铺天盖地,无所不至,迅猛中带着飘逸,肃杀中透出诡异,手脚忽伸忽缩,每一次出击,都像是划过长空的一道闪电。死亡之舞向前滚动,狂暴的劲气漫天飞射,以绞杀一切的气势,化为一股汹涌的怒潮。

“赢了!”岳风出手的一刻,生出一丝明悟。他的策略很简单,不以道术决胜,只凭一身体术,一鼓作气将朱阳击倒。

这一击,他用上了全力!

拳脚夹杂劲气,落在了朱阳的身上,没有撕裂的感觉,倒像是击中了一大团柔韧万端的空气,对手的躯体被一股无形的气机包围,不软不硬,不断化解岳风的劲力。

“啊呀呀呀!”岳风发出悠长的怒吼,手脚更快更狠,元气倾泻而出。霹雳电闪,冰雹齐发,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俨如起伏不断的潮水,以无比的气势,冲击对手的身体。

朱阳的身子,仿佛失去了形体,化为了一阵清风,飘忽来去,捉摸不定,分明触手可及,拳脚打中,又似乎相距万里。

岳风的心底只觉不安,气势将尽的一刻,朱阳突然停止了后退,透过重重叠叠的拳脚,出现了一双金光四射的眼睛。

岳风心向下沉,紧跟着,一只手像是虚无的幻影,穿透了潮水一般的拳脚,那只手白皙如玉,五指莹白修长,食、中二指与拇指捏在一起,无名指与小指微微翘起,乍一看去,就像是一只白玉雕琢的凤头,快似闪电,对准岳风的手腕狠狠一啄。

指头没有点到,一股锐劲如钢针刺来,岳风的手腕微微一痛,一条左臂登时麻痹。还没明白过来,凤嘴闪电下落,右膝又是一痛,忽也失去知觉。

岳风来不及多想,一晃身,振动宝衣,向后飞退。

咻,火红的剑光冲天而起,朱阳摆脱了困境,驭剑升到了空中。他的样子好有一看,白衣支离破碎,多处皮破血流,乌黑的长发也被打散,俊秀的脸庞上多了一道浅浅的血痕。

“太卑鄙了。”阳太昊在岳风的心里破口大骂,“居然出手偷袭,丢光了老子的脸。”

“老不死,闭嘴。”岳风脸色阴沉,运转元气,伸手伸脚,驱除麻痹的感觉。

自从练成了“天霜火叶舞”,不靠铠甲法宝的防御,赤手空拳挡下这一路武舞,朱阳还是第一个。刚才的攻势,岳风抢占了先机,使出了全力,可是,朱阳不但全身而退,还能在间不容发的当儿,突破死亡之舞,攻击他的手脚,这样的事情,简直不可思议。

“这是体术么?”岳风心生疑惑。

“当然。”老不死冷笑一声,“真不凑巧,你遇上了一个风轮高手。”

“外三轮?”岳风心头一沉,盯着远处的朱阳,汗毛一根根竖了起来,今日一场苦战,看来在所难免。

“你的体术不错。”朱阳摸了摸脸上的血痕,抬起眼来,盯着岳风,金色的眸子冷如冰雪,“我真替你惋惜,刚才,你差一点儿就打败我了。”

“没什么大不了的。”岳风笑了笑,“就算是杀一头猪,一头羊,也不能保证一刀杀死。”

“你很有自信。”朱阳微微眯眼,上下打量岳风。

“不多,只有一点点。”岳风深吸一口气,“对付你,差不多了。”

“我喜欢狂妄的对手。”朱阳淡淡说道,“打垮他们,我的心里特别痛快。”

“我也是。”岳风笑笑。

“还有二十分钟。”朱阳看了看罗盘,“时间还挺宽裕。”

“二十分钟?”岳风漫不经意地说,“只够老子拉一坨屎。”

“呵,我越来越喜欢你了。”

“抱歉!”岳风大大咧咧地说,“我对男人没兴趣。”

苏媚烟一边听见,不由得捂口娇笑,说道:“这个,我可以作证……”话一出口,周围的男子,全都流露出古怪的神气。

朱阳的俊脸抽动了两下,强笑说:“我的意思是,我很喜欢烧烤你。”

“先烤你的舌头吧,你比我家的鹦鹉还饶舌呢。”

“我用道术对付你,有点儿欺负人。”朱阳冷冷说道,“前十分钟,咱们体术决胜。”

“随便你。”岳风嘴上满不在乎,心里一阵狂喜。

朱阳认真地打量他一眼,忽道:“你不会比到一半用道术吧?”岳风被他说破了心思,面皮微微一热,强笑道:“哪儿话,比体术就比体术。”

“好!”朱阳双手分开,忽地大喝一声:“日冕风刃!”他的身影消失,整个人化为了一个白闪闪的光轮。

空气剧烈波动,朱阳双掌所过,狂风如刀刃一般切割过来。岳风身在其中,仿佛千刀万剑一起拥来。

“天霜火叶舞。”岳风手足狂舞,势如天火横空,飞出一片片明亮夺目的火焰,飘飘洒洒,宛转变化,迎上朱阳的风刃,两股劲力交锋,发出嗤嗤的响声。

还没分出高下,两人的手脚撞在了一起。朱阳一如先前,身上滑不留手,一股潜劲时有时无,不但卸开岳风的攻势,同时侵入他的手脚,彻骨生痛,仿佛无形的刀锋。

一刹那,两人不知道出了几拳几脚,火叶与风刃齐飞,不时割破衣裳,撕裂肌肤,血水丝丝渗出,生死间不容发。

双方都是以攻代守,拳脚密不透风,岳风渐渐感觉,朱阳的风刃之中,透出一股灼热的火劲,风轮间杂火轮,火借风势,越来越强,炽热之处,更胜火叶狂舞,可是两种热力又有所不同。岳风的火劲凝缩成片,朱阳的火劲却是向外发散,有如烈日当空,光焰炙烤万物。

突然间,岳风明白了“日冕风刃”的真意,火劲炽热无比,所过空气燃烧,变得近乎真空,风刃趁势切入,速度变得奇快。岳风应付不暇,手脚连连中刃,心神衣出现了细微的裂缝,灼痛撕裂肌肤,一直渗入骨髓。

“阴凤啄!”朱阳右手收回,化为鸟喙形状,神鬼莫测,突破岳风的拳脚,指尖吐出锐劲,啄向他手腕。

岳风吃过大亏,急向后缩。朱阳一步赶上,仗着风劲护体,双手轮转如飞,手臂像是两条活蛇,柔软无骨,可从任何角度啄向岳风。

一转眼,岳风连挨三啄,啄中的地方像是被毒针刺中,刺痛麻痹,失去知觉。朱阳不时半途变招,“阴凤啄”变成“日冕风刃”,趁他举止迟缓,扫中岳风的身子,掌缘划破心神衣,鲜血丝丝飞溅。

岳风一退再退,落入挨打的境地,他心中气闷,知道再退下去,必败无疑,索性向前一冲,使出“火印神雨”,舍身一搏。

“火漩涡”搅起狂暴的火龙,迎上了锐利的风刃,空气中响起了一片刺耳的爆鸣,急速旋转的劲气,冲破了密集的刀锋,击中了朱阳的手臂,护体的风劲生出细小漩涡,有如烧红的钻头,深入朱阳的皮肉,白衣少年吃痛,缩回手,一阵风向后退出。

岳风拼死一搏,居然击退对手,也不觉微微一怔,忽听阳太昊由衷赞道:“干得好,‘火漩涡’能搅乱他的风势,风轮驾驭不了风,什么能耐也没有。”

朱阳一退又上,左手五指撮起,“阴凤啄”凌厉啄下,指尖的锐劲落在岳风手臂,遇上“火漩涡”,两股劲力交锋,发出咻咻的声响。朱阳只觉对方的手臂生出一股元气,强烈转动,火热无比,指尖嗖地一滑,“阴凤啄”居然无从着力,他心头一沉,岳风早已挥拳送来,“火漩涡”呼啸飞出,钻入他的护体风障,灼热刺痛,难以忍受。

朱阳身子一缩,收起阴凤啄,变为日冕风刃,双手化为刀轮,翻翻滚滚,切向对手。

第一百二十七章 龙飞凤舞

第一百二十七章龙飞凤舞

岳风且战且退,巧妙地控制“火漩涡”走向,一面抵挡风刃,一面将一道道滚烫的漩涡合并起来,多变少,小变大,凝聚成一股粗大有力火流。岳风驾驭火流,逐一瓦解朱阳的攻势,搅得刀轮左右歪斜,每每差之毫厘,从他身边掠过。

不一会儿,朱阳额角见汗,身前似有一条火龙,翻腾起落,变化莫测,日冕风刃与它一碰,即刻弹到一边,尽管朱阳仍在进攻,势头却在慢慢衰减。

“大火漩涡!”岳风一声锐喝,驾驭火龙,向前冲出。一连串爆鸣响过,“火漩涡“所过,风障随之旋转,深深陷落,化为一个空洞,直抵朱阳的左胸。

笃,朱阳的白皙的脸上,闪过一抹暗红,金色的眼眸涌起一丝不易觉察的痛苦。两人交手以来,岳风第一次感到,自己实打实地击中了对手。

朱阳一纵身,向后飞退,岳风紧追不舍,拳脚如雨点般飞出,炽热的漩涡漫天飞舞,形如一条条火龙,粗粗细细,长长短短,搅动火热的大气,泛起微微的红光。

朱阳发出一声长啸,清如凤鸣,冲天而起。他一个跟头,让过逼近的火雨,忽向岳风急冲过去,岳风闪身躲避,不防朱阳一纵身,忽又远远躲开,绕着他神速旋转,速度之快,拖出一道长长的残影,仿佛火凤长尾,瑰丽绝伦。

“好快。”岳风就地转动,不让对手绕到身后,可是转了几圈,就觉头晕目眩。

“论飞行,四大道种,朱雀第一。”阳太昊说道,“你要当心,风轮的厉害,不在于近身搏斗,而是……”

正说着,凤尾残影深处,飞出片片光焰,形如千百片火焰凝结的羽毛,看似飘逸,其实迅疾,看似凌乱,其实精准,如被狂风席卷,铺天盖地一般笼罩过来。

“来了。”老不死叫道,“仙风乱羽!”

火羽俨然受了操纵,忽大忽小,不断突破“火漩涡”的缝隙,岳风顾此失彼,连中两片火羽,灼热的痛感,仿佛穿透了身体。

“天霜火叶舞。”岳风手脚狂舞,卷起一片火叶,抵挡漫天的火羽。可是劲风所到,火羽向外飘飞,劲风一收,它又立刻逼近,加上形体变化如意,大如羽片,小似纤毛,真是无孔不入,防不胜防。更要命的是,随着朱阳忽左忽右,忽前忽后,火羽喷泉似的向外涌出,遮天蔽日,无穷无尽,比起天女散花还要绚烂。

围观的酒客看得舒服,纷纷叫起好来,这些人大多是男子,来到“烟馆”,都是冲着苏媚烟的美色。岳风独占花魁,惹得人人不忿,都想看他大败亏输,最好被朱阳活活打死。

叫好声轰响如雷,小狐女应声苏醒,抬眼看去,大吃一惊,眼看岳风困在火羽阵中,一颗心登时悬了起来,挺身要上,可又酸软无力。苏媚烟觉出她的挣扎,轻轻将她按住,小声说:“别担心,胜负还没分呢。”

依依瞪她一眼,双眼一眨不眨,牢牢盯着天上,千百片火羽忽分忽合,岳风的身影忽隐忽现,乍一眼看去,红通通的天空,扯絮飞绵,正在下着一场惊心动魄的火雪。

“老不死!”岳风又中两片火羽,火焰黏在身上,燃烧不绝,要不是“心神衣”护身,早已把他活活烧死。岳风又惊又气,心中叫嚷,“这也是体术吗?”

“我说过,风轮之强,不在于近博,而在于远攻,远远操纵风势,可大可小,可进可退,对手就算不被打死,也得活活烦死。”

“怎么对付?”

“没有别的法子,只能和他对攻。”

“废话!”岳风怒道,“我不会远攻的体术。”

“远攻的体术么,倒有一个现成的。”阳太昊慢吞吞说道。

“什么体术?”

“真火刀!”阳太昊冷冷说道,“金、火二轮的相克之术。”

“又是相克之术。”岳风呻吟起来,难道说,又要逼出天鬼才能学会。

“贪生怕死的小子。”老不死冷笑说,“我说了这是现成的本事,你已经融合了金木火三轮,融合金、火二轮,又有什么难的?”

岳风恍然大悟,连骂自己糊涂,只听阳太昊又说:“仔细听好,这是‘真火刀’的口诀:‘灵火一窍通胎光,下走金龙入臭肺,熔岩但从吞贼出,爽灵火烛九天外’。”

“什么意思。”

“先将元气分为两股,一股化为火相,进入胎光窍,一股化为金相,进入臭肺窍,两股元气进入吞贼窍融合,再从爽灵窍放出来。”

岳风依法运转元气,先在胎光练成火气,再于臭肺练成金气,金、火二气如龙如蛇,在吞贼窍一阵纠缠,化为粗长的一股,从爽灵窍喷薄而出。

他分心二用,破绽显露,接连三片火羽落在身上,浑身火焰腾腾,化为一个火人。依依下面看见,只觉芳心滴血,眼泪止不住地流了出来,深深后悔来到这儿,如果岳风真有三长两短,她死也不会原谅自己。

“真火刀!”岳风舌绽春雷,身子旋风一转,身上的火焰似被狂风吹卷,飞也似涌向他的双手,双手火光熊熊,聚起两团火球。

“看刀!”岳风双掌抡出,手心的火焰,化为两道新月似的光弧,红光闪闪,冲向朱阳。朱阳一晃身,发出的火羽不向外飞,反向内缩,聚成一团火焰,迎上了飞来的弧光。

一声巨响,火花四溅,岳风身形急转,火月似的刀光,接二连三地飞了出去。

朱阳左右遮挡,一心应付火刀,再也无心操纵火羽。岳风劲力所向,身边的火羽纷纷熄灭,天空朗然一清,只见火刀火羽,忽而纠缠,忽而交错,声如雷鸣,震响数里。

朱阳身形一晃,忽地向后飞退,两人拉开十丈,朱阳凌空飘浮,盯着岳风,一脸惊疑。

“十分钟到了吗?”岳风心往下沉,体术打个平手,可是无济于事,真正的较量,如今才刚刚开始。

“火凤涅磐!”朱阳声如凤鸣,一股火流腾空而起,化为一只巨大的火卵,焰锋狂舞,势如骄阳。

“苍龙转生!”岳风叫声响起,一股青气冲天而上,化为一条粗壮的蛟龙,色如天青,光华四射。

“这就是你的幻身?”朱阳盯着青蛟,冷冷说道,“天生木相,真是生火的好东西。”

“你这个浑蛋看来不错。”岳风笑了笑,“吃起来不知道怎么样?”

朱阳的金瞳闪过一丝怒意,扬起符笔,锐喝一声:“混沌火。”

“水龙卷!”岳风举起符笔,大气中的水分,迅速向幻蛟聚拢,一条白花花的水柱冲天直上,方圆足有一亩,长短足有十丈,炙热的空气为之一冷,烟馆四周,腾起了一股清亮的水气……

“扫!”水柱扭曲弯转,巨人挥出的长鞭,抽向凌空翻滚的火球。

“焰城!”火焰暴涨,环绕在朱阳身边,水鞭击中火焰,升起一片蒸腾的白气。水龙一扭身子,第二次抽下,水鞭变得稀薄,隐隐露出了青蛟的影子。

“老不死!”岳风目定口呆,“不是说‘水克火’吗?”

“开什么玩笑。”阳太昊冷冷说道,“这可是‘三昧真火’,这点儿水灭不了它,不好,把龙收回来。”

岳风心中一凛,急要收回水龙,忽听朱阳的声音冷冷传来:“炎吸。”

奔腾的火流,忽然旋转起来,化为了一个巨大的漩涡,空气在其中燃烧,变得异常稀薄,周围的气压变高,空气纷纷涌向漩涡的中心,形成了一股强烈无比的吸力。

青蛟四周的水流,一层一层,被那漩涡吸走,落入火焰深处,化为苍茫的云气。

岳风心知肚明,水龙卷一旦消失,自己必败无疑,当即使出全力,拼命聚合水气。这么一来,无异于跟朱阳比拼道力,岳风只觉元气涌出身体,似也随着那一股吸力源源流走,不一会儿,便觉呼吸艰难,一股虚脱的感觉涌了上来。

“蠢材。”老不死骂道,“他的道力比你强得多,拼元气,你是自取灭亡。”

“那怎么办?”

阳太昊还没回答,忽听朱阳锐声叫道:“火之卵。”随着他的声音,火卵一阵波动,吐出百十个火球,凌空收缩,化为鸟蛋大小。

岳风看得惊奇,上一次打败依依,朱阳只用了一颗火蛋,就闹得小狐女顾此失彼,这一回放出了这么多,不知道又是什么道术。

“蠢材,发什么呆?”阳太昊吼叫起来,“还不快跑。”

岳风应声一抖,慌忙收回幻蛟,“水龙卷”失去驾驭,尽被火焰吸走。与之同时,朱阳轻声念出了法咒:“火陨星流!”

空气中响起了一声凄厉的鸣响,上百颗火卵以惊人的高速直冲过来,仿佛天门大开,冲出了一群火焰流星。

岳风不敢抵挡,使出全副心力,向着远处冲去。火流星蕴藏灵性,紧追不舍,刹那间,双方绕着烟馆,转了足足一圈,飞行正急,两颗流星相撞,发出猛烈的爆炸,气浪冲向岳风,少年仿佛陷入了火山熔炉,极度的酷热,几乎将他活活点燃。

“快!”老不死声音焦急,“去朱阳那边。”

第一百二十八章 千叶飞鳞

第一百二十八章千叶飞鳞

“什么?”岳风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是一转念头,猛可醒悟过来,这些火焰流星受命于主人,仿佛磁针向铁,全都对准自己,如果出其不意,突然冲向朱阳,这些火流星也会紧随其后,可是,朱阳有“焰城”守护,贸然冲去,无异于飞蛾扑火。

可他来不及多想,身子化为黑色的流光,突然一个转折,以惊人的神速,冲向烈焰滚滚的火墙。

火气逼人,火光耀眼,一刹那,岳风透过跳动的火焰,隐隐看见了朱阳的身影。

“真火刀!”老不死锐声疾喝。

岳风双掌一抡,两道新月似的火光,破开了前方的火墙,形如火焰镕金,劈面扫向朱阳。

两人的距离,正好小于十丈,“真火刀”攻击,恰好可以达到,沿途汲取火势,刀势更加凌厉。

这一连串变化,几乎一气呵成,朱阳眼看刀来,闪身避让,在这短短一瞬,来不及驾驭幻身。

岳风贴着火焰掠过,烈火烧中长裤,穿透了心神衣,双腿传来一阵强烈的灼痛。

与之同时,火流星冲进了焰城,这一下,好比朱阳对上了朱阳,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爆炸声接连响起,火势冲天,照得周围一片通红。

“赢了吗?”岳风扑灭裤子上的火焰,腿上多了一串燎泡。

“还差得远!”阳太昊话音才落,火焰向内收缩,圆圆溜溜,化为鸟蛋形状,朱阳站在火前,面红如血,眼里涌出一股狂怒。

“这下好了。”阳太昊叹气说道,“他可恨死你了。”

“老不死,除了水龙卷,还有别的道术吗?”

“有是有,但都不是短时间可以练成的。”阳太昊略一沉吟,忽道,“慢着,有一个现成的。”

“什么?”岳风问道。

“千鳞箭!”阳太昊说道,“把蛟龙身上的鳞片射出去,化为羽箭攻敌,但对这小子没用,鳞片还没射到,就会被他烧掉。”

岳风心头一动:“鳞片射出以后,我能控制它么?”

“当然能,蛟龙的鳞片,也是你的幻身。”

“老不死,快教我。”

“这个容易,以蛟身为弓,以龙鳞为箭,将蛟身绷直,拉弓射箭,把龙鳞发射出去。”阳太昊顿了顿,有点儿疑惑,“小子,你想干吗?你要把龙鳞烧光吗?直接冲进火里得了。”

“苍龙转生!”岳风一扬笔,幻蛟一窜而出。

“水龙卷。”幻蛟如风旋转,带起冲天的水柱。

“火之卵!”朱阳不耐纠缠,笔尖一扫,火蛋一涌而出,排列成阵,对准岳风。

“小子,你闹什么鬼?”阳太昊吼道,“他‘火陨星流’一出,能把你连人带龙射成筛子。”

“闭嘴。”岳风深吸一口气,锐声叫道,“拉弓!”

他的神意注入幻蛟,元气涌入每一片龙鳞,水柱里,幻蛟的身体拉直紧绷,每寸每分都蓄满了势,龙鳞片片奋张,仿佛竖起颈毛的斗鸡。

“射箭!”岳风笔尖一指,水柱分开,千百片龙鳞呼啸而出。

望着漫天青光,朱阳的眼里闪过一丝迷惑,他已蓄足了火势,这一轮“火陨星流”,岳风绝对无法招架。可是,这些龙鳞发出,又有什么用处?就算强劲十倍,也敌不过“混沌火”的神威。

正转念,青鳞星星点点、射到近前。

“焰城!”火焰腾空而起,化为无形障壁,拦住了鳞片的去路。

阳太昊发出一声浩叹,就在这时,忽听岳风轻轻叫了声:“舞!”

漫天的青鳞应声跳动,伴随奇妙的节奏,以不可思议的精准,穿过喷吐的火舌,射向居中的朱阳。

“咦!”阳太昊冲口而出,“天霜秋叶舞。”

紧要关头,岳风突发奇想,把“天霜秋叶舞”的节奏,融入了“千鳞箭”中,飞舞的龙鳞,化为了飘零肃杀的秋叶,刚猛凌厉之外,多了几分飘忽凌厉。

“天霜秋叶舞”节奏诡奇,变幻莫测,朱阳的“焰城”防守严密,可也顾此失彼,火焰不时烧中鳞片,可是无法改变鳞片的节奏。秋叶化为了火叶,仍是漫天狂舞,直到焚烧殆尽。每一片龙鳞都带有非凡的灵性,仿佛千百只倏忽闪烁的眼睛。

咻,咻,咻,青光擦身而过,朱阳皮破血流,他的心里陷入了两难,如果放任千鳞飞舞,后果不堪设想,但要抵挡青鳞,必要放弃“火陨星流”。

攻,还是守?胜,还是负?刹那之间,朱阳有了决断。

火卵纷纷爆开,化为千百火流,仿佛狂舞的金蛇,追逐飘零的青鳞,双方忽来忽去,大捉迷藏。火克木,青鳞先天不足,朱阳一旦全力防守,登时落了下风,着火燃烧的龙鳞越来越多,岳风远在数十丈以外,也能感受到焚烧的痛苦。

鳞片一受压制,朱阳转入反攻,滚滚的火焰,仿佛一条飞扬的火龙。

“扫!”岳风笔尖一指,水龙迎上火龙,水火交锋,云气蔚然,白光光的云气中,青光闪烁,火势翻腾,看得众人屏息凝神,一颗心仿佛停止了跳动。

水流的聚合,远远跟不上蒸发,元气的消耗,也远远跟不上生发。岳风感觉筋疲力尽,快要变成一具空壳,这样的较量,再持续一分钟,他非得油尽灯枯、活活累死不可。

“小子。”阳太昊冷不丁说道,“你忘了一件事。”

“什么?”

“吞噬!”

岳风应声一颤,举目望去,水龙卷已经十分稀薄,对面火势汹汹,逼到了幻蛟的眼前。

“吸元!”岳风一晃笔尖,叫出法咒。

幻蛟目射奇光,怒张大嘴,迎着火流尽力一吸,熊熊燃烧的火焰,进入了幻蛟的喉咙。

尽管无形无状,这一片火焰,仍是朱阳的幻身。如果火势太猛,幻蛟吸纳不成,必然反遭焚烧,但经过水龙的消耗,火龙的气势大大削弱,吸入幻蛟体内,立刻化为乌有。

热流灌入灵窍,岳风忽又有了力气,幻蛟远远吸入火焰,朱阳的幻火,成了他的力量之源。

朱阳忽觉一阵乏力,心里莫名其妙,对方的道力明明削弱,为何突然之间,变得强大起来,正相反,逼近岳风的火焰越来越弱,操纵起来,有些力不从心。

一转眼,龙鳞几乎焚烧殆尽,朱阳锐喝一声:“火之卵。”火焰再次凝缩,化为了一颗颗火蛋。

岳风暗暗叫苦,朱阳收回火焰,幻蛟无法吞噬,龙鳞几乎烧光,他的解数用尽,再也无力牵制对方。

“火陨……”朱阳目透金芒,正要施加致命一击,忽听有人高声叫道:“时间到了!”

朱阳应声一愣,转眼看去,依依举起仙罗盘,上面的时针,一秒不差,刚刚走过了一刻钟。

朱阳脸色发白,慢慢放下符笔,取出仙罗盘瞧了瞧,又呆呆站了几秒,忽地长啸一声,驾驭剑光,冲天飞去,一眨眼,掠过一片高楼,消失得无影无踪。

“骗子!”依依又气又急,“说话不算数。”忽见岳风飘然落下,又是转怒为喜,扑进他的怀里,咯咯笑个不停。

“好弟弟,真有你的。”苏媚烟也走上来,笑着说,“刚才好险,看得我魂儿也飞了。”

岳风还没回答,依依拉着他转身就走,步子之快,就像是一次逃跑。苏媚烟不禁莞尔,冷不丁叫道:“岳风,你们住哪儿?”

岳风下意识回答:“芝兰堂……”话没说完,便觉小狐女掐了他一把,回头看去,依依撅起小嘴,目光幽怨。岳风知道她的心思,苦笑说:“依依,我跟苏姐姐真的没什么。”

“就算你没什么,骚女人可说不定。”少女凭着天性,察觉出一些不妙。

岳风不觉苦笑,把手揣进兜里,问道:“小七,你怎么不飞?”

“我身上酸疼。”依依忿然说道,“那个凤凰血裔真可恨,下一次见了他,我非得给他脑袋上贴一张字条,上面写着:‘言而无信,奸诈小人’。”

“我看他不像那样的人。”岳风皱了皱眉,“也许,他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

“你怎么尽帮敌人说话,骚女人是,凤凰血裔也是。”

岳风咳嗽一声,说道:“苏姐姐可不是敌人。”

“她是我的敌人。”依依白他一眼。

“小七,我抱你飞吧?”

“哼,难得来到玉京,走一走,逛一逛不好么?”

岳风一笑:“你怎么不早说?”依依挽住他手,笑嘻嘻望着他,眼里透出一丝迷醉:“岳风,你刚才好威风,特别是那一下,龙鳞满天飞,真是美极了,你什么时候炼成这样的道术,我可一点儿也不知道。”

“那是老不死教我的‘千鳞箭’。”岳风话没说完,阳太昊的声音忽地响起:“小子,你那一招,跟我没关系。论威力,‘千鳞箭’差得远了。这是一个全新的道术,有幻蛟的力量,有‘天霜秋叶舞’节奏,更有合二为一的心力,这第三条尤其难得。所以这个道术,也应该起一个全新的名字。”

依依想了想,笑道:“与龙鳞又关,又和秋叶有关,要么,叫‘千叶飞鳞’怎么样?”

岳风与阳太昊齐声叫好。

第一百二十九章 酒与面

第一百二十九章酒与面

两人手拉着手,边说边走,金如意和扑扑一左一右,上下扑腾。金如意被小雷鬼电得够呛,垂头丧气,不敢再找岳风的碴儿,扑扑样貌古怪,与主人一美一丑,相映成趣,惹得路人纷纷侧目。

一路上,华屋美宅,层出不穷,高楼巨厦,鳞次栉比,各种奇珍异物,陈列大街两旁,看得人眼花缭乱,天上的道者飞剑驾轮,要么穿着神形飞甲,嗖嗖嗖往来不休,留下一道道绚丽的光痕。

依依买了一套新衣,换过破损的紫衫,又给岳风买了一个小乾坤袋,再买了两串甘美的火枣,一人一串,边吃边走。依依挽着心上人,走在大街上面,只觉身心暖热,其乐融融,恨不得这一条路无穷无尽,一辈子也走不到头。

不一会儿,到了河边,流水清澈见底,游鱼细虾历历可数。小狐女嚷着坐船,两人租了一艘小船,沿河放流而下,船上没有船夫,船身以符咒驱动,符字闪闪发光,自行自走,完全不用借助外力。

依依坐在船边,脱下鞋子,露出白嫩的双脚,轻轻踢水玩耍,水里的小鱼凑了上来,亲吻她的脚心,酥痒入骨,惹得依依咯咯直笑。

河风悠悠,迎面吹来,吹得少女秀发飞扬,露出雪白的耳轮、修长的玉颈,衣衫贴紧胸腹,勾勒出饱满的曲线,张扬着青春的活力。

岳风傍她坐下,搂住她的腰肢,少女转过头来,肤光胜雪,芳唇如火,黑白分明的眼睛闪动水光。

岳风心跳加快,慢慢凑了上去,依依伸出柔软的双臂,勾住他的脖子,两人双唇相接,舌尖暗度,不顾大河两岸游人如织,浑然忘我,陷入了不可言说的激情。

突然间,岳风的心里传来一阵战栗,一道粉白色的倩影,掠过他的脑海,人影转过头来,娇美的脸上挂着忧伤,女子哀哀切切地看着他,仿佛责备,更多的却是自怜自伤。

云若!岳风暗暗叹息,双手放开依依,点燃的情火暗淡下来。依依看了他一眼,默默掉过头去,凝眸注视远方。

“小七,我……”岳风轻声说,“我……”

“别说了,我明白。”依依笑着踢水,“我可以等,一年不行,我等十年,十年不行,我等一百年,一百年不行,我等一千年,就算云若姑娘活着,你也有厌倦她的时候,我可以一直等你,就像老不死说的,妖怪别的本事没有,就是活得够长。”

这一番话天真幼稚,可又字字真诚,岳风只觉眼鼻发酸,扭过头去,苦笑说:“傻丫头,一百年,一千年,我都老了死了。”

“那有什么关系,老的死的,只是你的身子,我喜欢的,是你的心。”

岳风像是被雷电击中,浑身一颤,回过头来,小狐女却是若无其事,笑嘻嘻看着河水。

忽听一阵喧哗,前方的河面上,飘来一阵浓烈的酒香,那酒香十分奇特,仅是远远地闻着,也觉头昏脑胀。

两人抬眼看去,河边蹲了不少人,纷纷捧起河水,咕嘟嘟灌进嘴里,一个个红光满脸,醉眼迷离,仿佛喝得不是河水,还是醇美的佳酿。

依依心中讶异,俯身探手,掬起一捧河水,凑在鼻前一闻,咦了一声,叫道:“哎呀,是酒。”

岳风一愣,也双手掬起河水,凑近一闻,果然嗅到一阵浓郁的酒香,不知什么时候,这一河清水,竟然化为了甘醇的美酒。

河水化酒,游鱼首先遭殃,一个个翻转肚皮,醉沉沉漂浮上来,细小的河虾在酒河不住地弹动,挣扎着想要恢复神志。

酒香越来越浓,河边的道者越来越多,有的手捧,有的干脆埋首河里,鲸吞牛饮,不一会儿,有人喝得酩酊大醉,一头栽进酒河,也如鱼虾一样漂浮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岳风只觉不妙,不敢喝这河中之酒,左顾右盼,心中十分疑惑。

“看那儿!”依依手指远处。

岳风定眼看去,只见一里之外,漂浮一叶小舟,上面站着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穿着宽大的袍子,身背一个大红葫芦,脚下舟行如箭,所过带起一溜水痕。

刹那间,岳风感觉到一股奇特的元气从男子身上涌出,元气中包含芳醇的酒气。岳风和那元气一碰,只觉头昏脑沉,生出一丝醉意,他的心里光亮一闪,冲口而出:“幻身!”

“没错。”依依盯着男子,喃喃说道,“这一河的酒,全是这个人的幻身变成的。”

“他的幻身是酒?”岳风十分惊讶。

“我们去瞧瞧。”依依掉转船头,向男子驶去,岳风笑道:“小七,你不会又要招人吧?”

“那当然,我们人数不够。”少女白他一眼,“这个人的幻身很强,如果加入本组,一定是个了不起的战力。”

说话间,男子催舟上岸,说也奇怪,他一离开河水,酒味登时消失。满河的鱼虾活了过来,一个个摇头摆尾,游来游去。河边的人群也酒意尽消,面面相对,醉倒在河里的老兄也清醒过来,狼狈游回岸边,心中茫然,连连挠头,全不明白怎么回事。

依依眼看那人钻入人群,等不及游船靠岸,拉着岳风窜上高天,飞到人群上方搜寻,可怪的是,那人仿佛隐了身,瞧来瞧去,也没看见他的影子。

两人找了半天,一无所获,双双落回地面,心中十分沮丧。依依招兵买马的大计连受挫折,更是撅起小嘴,闷闷不乐。

岳风一意引她开心,拉着她手,指东指西,说笑打趣。小狐女天生的无忧派,不一会儿,又嘻嘻呵呵地笑了起来,扭股糖似的缠住岳风,恨不得黏在他身上才好。

正走着,忽又闻到一股焦甜的香味,像是某种糕点。两人打斗一场,又闲逛了半天,闻见这股气味,肚子咕咕直叫。

循着香气走去,来到一条宽阔的巷子。巷子里人满为患,十分拥挤。两人正想挤入人群,依依忽被撞了一下,失声惊叫。岳风心头怒起,转眼看去,一个高高胖胖的小男生,十四五岁,扛着一根棍子,一张脸圆乎乎,胖嘟嘟,因为撞了依依,变得涨红发亮,活是一个熟透了的大苹果。

“那个,抱歉。”小胖子低头弯腰,谁知顾了前面,忘了后面,挺身的时候,棍子下落,噗的一声,正中身后一人的光头。

“他妈的。”光头又惊又怒,狠狠一脚,踹在小胖子臀上,男生向前一冲,咚的一下,又撞上了一个围观的壮汉。那人吃痛惨哼,杀气腾腾地掉过头来,两眼一翻,破口大骂:“死胖子,你他妈瞎眼了吗?”叉开五指,一个耳刮子,落在男生脸上。

小胖子一跤摔倒,左颊吹气似的肿胀起来。闲汉抬起脚来,还要狠踢,冷不防肩头剧痛,他心中惊怒,掉头看去,正与岳风的双眼对上,少年目光森冷,锐如钢针,那人的心子打个突,背脊麻酥酥的,似有电流通过

“算了吧!”岳风似笑非笑,眼里的寒光丝毫不减,“看我面子。”

闲汉咕哝两声,把脚收回,嘴里嘀咕两声,也不知说些什么。

小胖子拄着棍子爬了起来,样子十分狼狈,盯着岳风,似要说点儿什么,结果只是叹一口气,扛着棍子,钻进人群。

“真是个小呆子。”依依忍不住笑道,“但愿他不是来参加‘天道布武’,这样的货色上了擂台,真能把人活活笑死。”

岳风却笑不出来,望着小胖子的身影,想起当初做“石头”的情形,那个时候,若说他要参加天道布武,怕也会惹来无数的嘲笑。

来不及感慨,依依拉着他钻入人群。人群里横着一张桌案,案上堆了一大团白面,一个白衣大汉站在桌子后面,正在大力揉面,面团足有半人来高,可是到他手里,仿佛没有重量,随他揉捏拉扯,粗细扁圆,形状多变。就在桌案旁边,燃起一团大火,火上悬了十来个面饼,烘烤得金黄焦脆,散发出来的香气,勾得众人馋涎欲滴。

“卖饼了,卖饼了,新鲜出炉的大烧饼,一点金一个,又便宜,又好吃。”大汉纵声吆喝,声如洪钟,响亮高昂。

“一点金一个饼,疯了么?”依依忍不住轻声说道。

正说着,已经有人掏出钱来,其中就有那个小胖子,岳风也觉口水涌出,要不是身无分文,也想上前卖饼。

小胖子付了钱,接过烧饼,咦了一声,忽道:“师傅,这饼好轻。”

大汉两眼一翻:“谁说轻了,就怕你拿不起。”

话没说完,小胖子哎哟一声,连人带饼摔在地上,那只面饼仿佛千斤之重,死死压住他的右手,小胖子龇牙咧嘴,使出吃奶的力气,也没有办法抽出手来,不由惨叫道:“老板,好重,好重,这块饼,怎么比山还重。”

“刚才嫌轻,现在又嫌重,你吃不吃啊,不吃把饼还我。”

“不吃啦,不吃啦。”小胖子嗷嗷大叫。

第一百三十章 无功而返

第一百三十章无功而返

“不吃啦,行啊。”面点师一笑,小胖子手上一轻,忽又站了起来,他把饼放到桌上,眼巴巴地盯着大汉。

“还有事么?”大汉扫他一眼。小胖子咽了一口唾沫,支吾说:“我的钱呢。”

“钱?你不是买饼了吗?”

“这,饼还给你了啊。”

“哦,在哪儿呢?”

小胖子一低头,说话的工夫,面饼不知去向,小胖子脸也绿了,结结巴巴地说:“你,你……”

“滚开!”面点师两眼一翻,“别耽误我做生意。”

“你……”小胖子吼了起来,“你这个骗子。”

面点师脸一沉,还没说话,两个人冲进人群,其中一个张口就骂:“卖饼的,你使妖术骗人么,什么狗屁烧饼,一点金一个,咬了半天,根本咬不动。”说到这儿,拿起面饼,狠狠向桌案上一砸,扑的一声,把桌案砸了一个窟窿。

众人瞧得吃惊,忽见另一个道者两眼喷火,抿嘴上前,一拍桌案,指着嘴巴,鼻子里发出愤怒的哼哼。

“他怎么了?”有闲人问道。扔饼的道者怒道:“他吃了这个烧饼,牙被粘住了,嘴都张不开。”

话没说完,又有几个道者冲进来,怒冲冲叫道:“怎么回事,一出巷子,饼就没了。”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在面点师身上,大汉从容自若,笑了笑,说道:“唉,我这个人啦,最讨厌别人吃东西挑三拣四。”

“放屁,分明是你用了妖术,退钱,退钱!”

“妖术?这算什么妖术?”面点师哈哈一笑,“这样,才叫妖术……”双手一揉一拉,面团突然暴涨,拉长变细,化为七八条长溜溜、软绵绵的触手,刷刷刷缠住叫骂的道者,拎着他们,腾空而起。

那几人又惊又怒,纷纷抽出符笔,还没发出符咒,大触手里又长出小触手,缠住符笔,夺了过去,触手继续膨胀,一眨眼的工夫,七八个大活人无影无踪,只剩下了几个面团,在空中不停的蠕动。

“幻身!”岳风心头一沉。

“卖饼了。”大汉笑嘻嘻吆喝,“人肉馅饼,三点金一个,现烤热卖,谁要买么?”

周围的人全都变了脸色,不敢接嘴说话。岳风心中不平,想要上前,依依忽地拉他一把,冲他摇了摇头。

“没人买吗?”大汉一笑,挥了挥手,面团忽地消失,空中的道者连人带笔,摔了下来,一个个面红耳赤,捂着喉咙大口喘气。

“你们还要退钱吗?”面点师笑眯眯问道。

一群人说不出话来,只是连连摇头。

“好吧。”大汉掂了掂手里的钱,“少了点儿,凑合着用吧。”大剌剌揣进兜里,一扬手,面团也好,火焰也罢,全都无影无踪。面点师呵呵一笑,抄着手走到巷子尽头,一转角,就不见了,众人望着他扬长而去,没有一个胆敢追赶。

“小七。”岳风皱眉说道,“刚才你干吗拦我?”

“这个人的幻身很强。”依依说道。

“比‘凤凰血裔’还强?”岳风心生不服。

“没错。”依依冲他点了点头,“目前就是这样。”

岳风心生疑惑,他的眼界有限,看不出这个面团幻身有多了不起。

依依看出他的疑惑,小声说道:“这个幻身可以任意变化形状,大小,软硬,更要命的是,它能控制重量和密度,这团面能变成一座山,也能变成一个烂泥潭,此外一定还有许多说不出的变化。我没听说过这个幻身,可我敢打赌,如果要排名,它和那个酒幻身,都可以排入幻神榜的‘地榜’。”

“那为什么没有上榜?”岳风皱眉问道。

“要入‘幻神榜’,须有两个前提。”依依扁了扁嘴,一脸的不以为然,“其一,必须是纯种的道者,妖幻身不能入榜,比如我的天狐九尾,就算炼成了九尾,也休想上榜。其二,幻身的主人,必须是八非学宫出身,没有考入过学宫的道者,幻身再厉害,也休想进入榜内。”

“这样太不公平了吧。”岳风忍不住叫了起来。

“是啊。”依依白他一眼,“道祖支离邪以后,所有的天道者都出身于八非学宫。久而久之,是否进入学宫,成了衡量道者的标尺,如果没有学宫的资历,你本领再高,也会矮人一头。我猜想,这一次‘天道布武’,把历年考试落榜的牛鬼蛇神都引出来了。”

“为什么会这样?”岳风咕哝说,“他们的年纪都挺大啊。”

“你懂什么?”阳太昊的声音响了起来,“天道布武是无限制的斗法,这个无限制,不但包含斗法的手段,也包括参加者的年纪。按规矩,超过十六岁,就不能再考入八非学宫,可是‘天道布武’,不会限制年龄,下到婴儿,上到老朽,统统可以参加,因为这个比赛,挑选的不是一般的学生,而是可以取胜的战士。”

“真奇怪。”岳风皱起眉头,“好端端的,干吗要举行这样的比赛?”

“哼,我也想问这件事。”

“听说是天道者们决定的。”依依扁了扁嘴,“五个天道者举手投票,结果是三比二,三人同意,两人不同意。”

“那个天尊同意了吗?”阳太昊问道。

“我不知道。”依依轻轻摇头。

“这件事情,不太对劲。”阳太昊小声嘀咕。

走出巷子,天色已晚,两人飞回芝兰堂。杜庭兰一见两人,捂口直笑,依依奇怪说道:“杜大夫,你笑什么?”

“你们两个,跟凤凰血裔打过了么?”杜雨急切问道。

“你怎么知道?”岳风大为惊讶。

杜庭兰笑道:“整个玉京都传遍了,岳风,你可是一战成名,大家都说,凤凰血裔,输给你了。”神疗者上下打量岳风,“更难得的是,他烧坏了那么多人,好像也没把你烧伤啊。”

杜雨盯着岳风,神情关切,欲言又止,不防依依拉住她撒起娇来:“杜姐姐,我被烧伤了,你看这儿,还有这儿……”她不顾岳风在旁,掀起衣裳,露出火痕。

杜雨慌忙把她拉进内室,涂药疗伤,杜庭兰盯着岳风笑道:“你呢?有没有什么不适?”

岳风摇了摇头,杜庭兰忽地伸手,把住他的脉门,沉吟一下,脸色微微一变,岳风忍不住问道:“杜大夫,有什么不对?”

“也没什么。”杜庭兰沉吟说,“你的体内有一股阴邪之气,但我仔细查探,邪气又消失了。”

岳风心知肚明,这一股邪气十之八九来自“天鬼”。他想了一想,慢慢问道:“杜大夫,这一股邪气,有没有办法驱除它?”

杜庭兰看他一眼,摇头说:“至少我办不到,这一股力量,可以避开我的查探,查探不到的东西,没有办法对付。”她笑了笑,说道,“小雨似乎很关心你,今天你走后,我仔细数过,她十句话里面,八句话都在说你,剩下两句话,绕来绕去,也会说到你身上。”

岳风一愣,无言以答。杜庭兰又说:“小雨为人单纯,她失去了家人,我不希望她再伤心。”

岳风沉默了一下,点头说:“我明天就离开芝兰堂。”

“别误会。”杜庭兰盯着他,眼里闪过一丝失望,“我没有赶走你的意思,但我希望,从今以后,小雨能过平常人的日子,至于你,岳先生,自从我看见你的第一眼起,我就感觉,你不是一个平常的人,你的一生,注定会与动荡为伴。”

“你,能看到未来吗?”岳风嗓音发抖。

“不,这只是一个神疗者的直觉。”杜庭兰似乎有点儿悲哀,“只不过,这直觉通常很准。”她见岳风神色沮丧,笑了笑说道:“‘天道布武’按组竞赛,你们只有两个人,其他的组员找到了吗?”

“没有。”岳风轻轻摇头。

“也没关系,明天报名的时候,也许有落单的参赛者……”杜庭兰话没说完,依依拉着杜雨冲了出来,叫道,“小雨姐姐答应了。”

“答应什么?”其他两人一愣。依依笑嘻嘻说道:“跟我们一起参加天道布武啊?”杜雨面红耳赤,轻轻挣脱小狐女的手,目光扫过岳风,忽又落向墙角。

“小雨?”杜庭兰吃惊说道,“那怎么行?她的道术弱得可怜。”

“不打紧,她去了,不用打,认输就行。”依依笑着说,“只要我和岳风能赢,就算其他两个人输了,也是二比二,而后进入复赛,四个胜者对决,我们再赢一次,就可以进入下一轮。”

“这么一来,岂不是二对四。”杜庭兰轻轻摇头,“如果对手厉害,越到后面,你们越会吃力,再说,四人参赛,加上小雨也不够啊。”

“明天报名,胡乱找一个得了。”依依自信满满,“岳风,你说呢?”

岳风默默点头,心里却想,杜庭兰说得没错,就算挺过前两轮,后面的对手越来越强,就算不战死,也得活活累死。

想到这儿,转眼看去,杜雨也正好偷眼看来,跟他目光一遇,俏脸染上了一抹红晕。她低头走到杜庭兰身边,轻轻扯了扯姑妈的衣袖,杜庭兰笑道:“放心,我察看过了,岳风一切都好,没有任何内伤。”

杜雨不防姑妈大声说了出来,羞得面红耳赤,一转身,拉着依依进屋去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龙蛛之女

第一百三十一章龙蛛之女

次日吃过早饭,三人一起出发,前往报名地点,报名的地方就在天擂台的下面,积明湖的湖边。

一路上,小狐女兴致最高,说笑不禁,一会儿挽着岳风笑语,一会儿又搂住杜雨的腰肢,在她身上蹭来蹭去,两个身子挤压厮磨,娇花嫩玉,变化出种种夸张诱人的曲线,惹起无数荒唐古怪的遐想。

岳风一边瞧着,忽觉面红心跳,只好别过头去,尽量不看两人。两边的行人纷纷回头,女的大皱眉头,男的两眼放光,几个天上飞行的少年男子,因为低头来看,一不留神,撞在了前面的墙壁。

到了地头,不少报名者陆续赶到,许多奇装异服,看得人目定口呆。年纪一如阳太昊所说,小到儿童,大到老人,不只有应届的考生,更有多年来落榜的牛鬼蛇神,有的为了圆梦,有的为了报复,更有的是为了扬名立万,统统赶来玉京,要在“天道布武”上一显身手。

依依拉了拉岳风的衣袖,指着远处一个黑塔似的巨汉,轻声说:“看见了吗,那个人是熊妖和道者的混血种,还有那个……”又指远处脖子很长的年轻女子,女子面庞狭窄,双眼细长,脖子上挂了许多圆环,五颜六色,晶亮夺目,“她是蛇妖和道者的混血种。”

杜雨一扯依依的衣袖,指着远处说:“那个人呢?”依依、岳风举目看去,人群中站着一个壮汉,高过众人两头,面红如火,阔鼻巨口,脸上布满细小的鳞片,头顶还有一根金色的独角。

“他呀……”依依皱眉说道,“他是混血种,可不是妖与人的混血,他的父母之一,应该是一条龙。”正说着,那人仿佛听见,掉头瞪眼,怒视依依,他的眸子深蓝发紫,射出一股瘆人的凶光。

“小七。”岳风忍不住说道,“道族、妖族和龙族,无论样貌体型,全都大不相同,怎么可能生出孩子?”

“你算是问对人了。”依依微微一笑,“世人传说,有些妖怪可以变化成人形,从而与道者结合,但那样做,根本生不出后代……”

岳风听到这儿,想起那一日在霹雳蛇的肚子里,妖魂所化的男子对天秀的所作所为,心子不由一阵狂跳。

“妖怪和龙,要想跟道者生出后代,肉体的结合是办不到的,只有魂魄相交才能受孕。若要魂魄相交,首先得是两情相悦。其次,二者的道行都得十分高明,足以驾驭自身的魂魄。后者不难办到,前者却很困难。不同的种类之间,要想生出爱意,实在不容易办到,所以混血种向来少见,又因为他们的父母道行很高,所以大多天赋异禀,道力惊人。”

正说着,人群里响起一片惊呼。三人掉头看去,远处走来七只巨大的蜘蛛,颜色各不相同,红黄黑白蓝绿青,巨蛛趴在地上,也有半人来高。为首的青色蜘蛛尤其巨大,趴在那儿,高过人头,它的样子十分奇特,前半身是蜘蛛,后半身却有一条蝎子样的尾巴,头上共有十二只眼珠,六大六小,上下相对。

就在青蜘蛛的身上,站着一个娇小的黑衣少女,肤色白皙,容貌秀美,左手按着腰间,右手挽着一缕长长的蛛丝,蛛丝的一头,连着青色巨蛛的腹部,正就是巨蛛吐出的蛛丝。

“这个女生也是混血种么?”岳风忍不住问道。

依依盯着黑衣少女,神气十分古怪:“不是,她没有妖气,可是真奇怪,她居然收服了龙蛛?”

“龙蛛?”岳风一愣。杜雨也惊讶说道:“什么,这只蜘蛛是龙蛛?”

依依点了点头,眉头微微皱起,岳风忍不住问:“龙蛛是什么?”

“它是蜘蛛之王。”依依面色凝重,“龙蛛是八品妖王,妖力之强,天道者也让它三分。如果这个女孩子也来参加‘天道布武’,仅凭这一只龙蛛,就能扫荡所有的对手。”

岳风倒吸一口凉气,冲口说道:“这么说,这一场比赛,根本没有悬念。”

“差不多。”依依说到这儿,有点儿意兴阑珊,她不知天高地厚,来到玉京参赛,结果发现强手如林,以她的道力,根本不足以脱颖而出。

正说着,龙蛛驮着少女,走过三人身边,它忽地停下,略微转身,十二只眼睛扫过依依,落到岳风身上,黄澄澄的眼珠骨碌乱转,迸射出诡秘奇特的光芒,但只一瞬,光芒忽又暗淡,默默地向前走去,走到了一张报名的桌子前面,

主管报名的男道者,面露惊恐,腾地跳起,下意识想要转身跳掉。

“我报名。”蜘蛛女开口说话。

“你一个人?”男道者力持镇定,“四人一组,才、才能报名。”

“四个人?”蜘蛛女左右瞧瞧,“这个容易。”一扬手,身后的三只蜘蛛,喷出云雾似的细丝,罩住了三个附近的道者。那三人正在旁观,忽地白光照眼,已经落入蛛网,翻着跟斗落到龙蛛身前。他们又惊又怕,抽出符笔,蜘蛛女的目光扫了过来,不知怎么的,三人心惊胆颤,举起的符笔,又纷纷垂落下来。

“四个人齐了。”蜘蛛女冷冷说道,“现在可以报名了吗?”

“可是,可是……”男道者掉过头来,目光扫过那三个蛛网里的可怜人,“他们同意加入了吗?”

“他们会不同意?”蜘蛛女一掉头,盯着其中一人。那人如梦方醒,连声说:“同意,同意。”另外两人也齐声附和:“是呀,我们同意。”

男道者神色尴尬,支吾说:“这个,我得确保他们出于自愿,请你撤掉蛛丝。”

“真麻烦。”蜘蛛女一扬手,刷刷连声,巨蛛们又把蛛网收了回去,男道者盯着那三人,问道:“你们真的自愿加入吗?”

三人齐声叫道:“是呀,没错。”他们原本各有归属,可惜道力不深,所在的组没有多少胜算。谁知道鸿运当头,竟被蜘蛛女挑中,成为她的组员。这个少女是龙蛛主人,绝对是这一次比赛的大热门,跟着她过关斩将,大有指望,所以稍一错愕,争相表明心迹,至于原来的同伴,全被抛到脑后去了。

“好吧。”男道者无可奈何,“报上道种、姓名、籍贯,把手放在道力盘上,测试道阶。”一边说。一边指着桌上的手模形的玉座。

“朱雀祝昌,籍贯,流光城……道阶圣道四品”

“苍龙鹿斑子籍贯升龙城……道阶,圣道三品。”

“白虎练赤籍贯猫城……道阶圣道五品。”

三个幸运儿争相报上姓名。轮到蜘蛛女,她扬起下巴,淡淡说道:“苍龙水夜,秋水的水,夜晚的夜,籍贯,灵枢山,牵丝谷。”说完这个,一扬手,飞出一缕蛛丝,粘起道力盘,伸手按上,玉座里传来清晰的声音:“道阶至道六品。”

周围响起一片惊呼,水夜抛下玉座,男道者接过,盯着道力盘,一脸的不敢置信。

“小夜。”远处传来一声清脆的叫声。水夜转眼看去,眼里透出一丝喜色,大声叫道:“天秀姐姐。”

岳风应声一愣,依依也咦了一声。两人转眼看去,天秀白衣出尘,飘然走来。离开了天雷谷那样的阴郁的地方,她的绝世容颜,越发光彩照人,随她款款迈步,动人的体态,在白衣的下面若隐若现,所过之处,惹来无数男子的目光。

“小夜。”天秀轻轻皱起眉头,“你也来参加‘天道布武’?”

“是啊。”水夜点了点头。

“你把龙蛛也带来了?”天秀盯着青色的巨蛛。

龙蛛忽地开口,发出破锣似的声音:“天丫头,好久不见。”

“老祖宗。”天秀盯着龙蛛,无奈苦笑,“小夜胡闹,你怎么也不管管她?”

“没法子,她可是我的主人。”龙蛛目光转动,似乎有一点儿无奈,“天丫头,她来这儿,都是为了你啊。”

“我?”天秀一愣,面露疑惑。

“是啊。”水夜连连点头,“考进了八非学宫,我就能常常跟姐姐在一起了。”

“小夜。”天秀微微苦笑,“你有地方住吗?”

水夜茫然摇头,天秀说:“报完了名,去我哪儿吧。”水夜笑了笑,又说:“天秀姐姐,考进了八非学宫,你就是我的道师了吗?”

“或许吧。”天秀心思不属,目光一转,落在岳风和依依身上,迟疑了一下,走上前来,淡淡说道:“你们也来了。”

“是呀。”依依笑着说,“假正经女人,你在这儿干吗?”

天秀眉头一皱,还没回答,一缕银丝嗖地飞来。依依眼疾手快,一晃身,金尾跳跃而出,化为一抹刀光,迎向那一缕银丝。

嗤,金银光芒交错,依依只觉一股粘稠的劲力涌了过来,“狐尾刀”的去势微微停滞,想要收回,可是纹丝不动。她的心咯噔一下,抬眼看去,粘住幻身的银丝,来自龙蛛的腹部,水夜目射寒光,冷冷盯着自己。

龙蛛的蛛丝,竟能粘住幻身,依依不胜惊讶,大喝一声:“雷舞。”雷尾凌空摇动,电光纵横飞扬,天与地暗了下来,强烈的闪电,映照得四周的人脸忽明忽暗。

第一百三十二章 群敌毕至

第一百三十二章群敌毕至

“有意思。”水夜轻轻抽出符笔,慢慢扬了起来。

“小夜。”天秀轻声呵斥,“别乱来。”

水夜看她一眼,不情不愿地收起符笔,撅嘴说道:“天秀姐姐,她骂你呢。”

“这是我的事情。”天秀皱了皱眉,“你不要插手。”

“好吧。”水夜悻悻收回蛛丝,冲着依依冷笑,“希望我们第一轮就能遇上。”

“求之不得。”依依不甘示弱。

“天狐九尾。”老龙蛛忽地开口,“小姑娘,你是天香狐王的女儿吗?”

“是又怎么样?”依依心生不快,“老龙蛛,你越活越回去了,你是堂堂八品的妖王,居然受制于一个小丫头。”

水夜面涌怒色,看了天秀一眼,女子目光严厉,冲她微微摇头。水夜知道天秀目光锐利,自己纵有什么手段,也绝对逃不过她的眼睛,只好把暗算依依的念头按捺下来。

“小姑娘。”龙蛛叹了一口气,“你是狐神后裔,应该知道我的事情,我有我的难处,水夜收服我,并不是因为我的软弱,也不是因为她的运气,而是因为她有这个资格。小姑娘,我不想跟天香狐王为敌,但你执意要参加‘天道布武’,擂台相遇,我也不会手下留情。”

“随你的便。”依依答得干脆。

天秀深深看她一眼,叹一口气,转眼看向岳风,轻声说:“你、你也要参赛吗?”岳风点头说:“是啊,天秀小姐,你也是来报名吗?”

“蠢材。”水夜冷笑一声,说道,“天秀姐姐是八非学宫的道师,这一次‘天道布武’,她是主考官之一。”

岳风吃了一惊,盯着天秀,将信将疑,天秀的年纪不过二十,居然已经是八非学宫的道师、主持‘天道布武’的裁判。

人群忽地骚动,让开一条路来,几个人撞开人群,大摇大摆走了过来。岳风一眼认出,其中一人正是申屠南,多日不见,他已完全康复,看见岳风,面庞一阵抽搐,两只眼睛透出刻骨的恨意。

申屠南的左边,是一个瘦高男子,年纪不到三十,身穿电白长衫,面容清瘦,眸子幽深,看人时双眉上挑,透出一股狂傲与矜持。

男子的左侧,一个银衣男子与他并肩而立,该人年过四十,骨骼宽大,气势不凡。他的脸庞轮廓粗犷,长满苍黑的虬髯,一个大大的狮子鼻,压住刀切似的薄唇,双眼狭长,半睁半闭,不时闪动锐利的光芒。

银衣人的身后,跟着一个红衣老者,个子颇高,一脸狰狞,两眼迸射凶光,活是一头择人而噬的恶兽。

两人身后,还有三个年轻人,均是十七八岁,体格魁伟,神情傲慢,一色的银白衣衫,上面绣着一只张牙舞爪的狻猊。

这七个人站在一起,气势嚣张,周围的道者无不向后退缩,脸上流露出一丝畏惧。

“天秀道师。”高瘦男子双目一亮,步子加快,笑着说道,“你也在啊?”

“申屠洪。”天秀冷冷道,“你来玉京干什么?”

“天道布武,千年不遇的盛会,我来瞧瞧热闹。”申屠洪眨了眨眼睛,故作神秘地说,“天秀道师,听说令尊并不主张召开‘天道布武’。”

“我也不主张。”天秀皱起眉头,“这样的斗法,根本就是草菅人命。”

“唉,世道太乱。”申屠洪装模作样地说,“我来的路上,听说又有村子遭了殃,几百口人,连一根头发也没剩下。现在道者的冲突越来越多,不少世家都卷进去了,再这样下去,迟早得打一场道者战争。”

“你不要危言耸听。”天秀看他一眼,目有怒色,“灭村的事情,已经有了一些眉目,一旦发现凶手,家父会亲自出马,将他们一扫而光。”

“那真是太好了。”申屠洪笑了笑,“令尊出手,这世上没有办不了的事儿。”

天秀神气冷淡,并不回答。申屠洪讨了个没趣儿,尴尬笑笑,掉头扫了申屠南一眼:“你说的人呢?”

申屠南一指岳风,恶狠狠说道:“就是他。”

话没说完,红衣老者一声咆哮,像是一头饿虎,向着岳风冲来,不防身边的银衣人一伸手,在他的肩头轻轻一搭,看似漫不经心,红衣老者却是身子一震,再也不能前进一步,他面涨通红,眼里闪过一丝惊讶,回头怒道:“天仇,你干吗拦我?”

“大哥。”银衣人冷冷说道,“让我先问问他。”他双眉一扬,眼皮张开,一双眸子亮得惊人,在岳风身上转了一转,淡淡问道:“你就是岳风?”

“是。”岳风点头。

“我是古天仇。”银衣说道,“玄都市的古家,你应该知道吧?”

“知道。”岳风笑了笑,“贵派的人物,我也见过两个。”

“这么说……”古天仇森然一笑,“我侄儿古海龙是你打伤的了?”

“你说脓包兄吗?”岳风漫不经意地说,“听说他伤得挺重。”

“小杂种。”红衣老者暴跳如雷,“我宰了你,我要把你大卸八块。”

“你是谁?”岳风瞅他一眼,一字字说,“老杂种。”

“你骂谁?你妈的小杂种。”红衣老者快要气疯了,两只眼睛殷红如血,额头上的青筋一根根凸了出来,“你他妈从哪个屁眼里钻出来的,老子要灭你家满门,男的剁了喂狗,女的……”

“大哥!”古天仇沉声怒喝,红衣老者应声一震,把到嘴的下流话咽了回去,怒哼一声,说道:“老二,你放手,我要给海龙报仇。”

“老杂种,你是脓包他爹吧。”岳风拖长声气,“你们爷儿俩还真像,说出来的话比放屁还响,当然了,动起手来,连一个屁也如。说真的,老杂种,你不送上门来,我还懒得理你,你这种臭货,我揍了你,弄脏了我的手。”

“你这个狗东西,我要灭你满门……”红衣老者两眼翻白,涎水长流,看那样子,气得几乎快要昏过去了。

“岳风。”天秀忍不住呵斥,“你能不能少说两句?”

岳风看她一眼,笑了一笑,任由红衣老者发癫发狂,抄着两手,像个没事人儿。天秀听红衣老者骂得太难听,回头怒说:“古天回,你有完没完,你尽骂人家的爹妈,难道你就没爹没妈,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古天回怒火攻心,两眼一翻,冲口便骂:“去ni妈的臭娘……”皮字还没出口,古天仇手指入肉,痛得他惨哼一声,叫道:“老二……”

“闭嘴!”古天仇阴森森看着他,“古天回,你应该叫我宗主。”他突然抖出首领的架子,古天回给他目光一逼,哆嗦了一下,扭过头去。

“岳风。”古天仇抬眼看天,冷冷说道,“小儿古太林,你也认识么?”

“认识!”岳风耸一耸肩。

古天仇的脸上腾起一股青气,咬牙笑道:“这么说,他也是你杀的了?”

“我揍了他,可没揍死。”岳风微微一笑,“他那样的贱骨头,一次揍死,太没意思。”

“岳风。”天秀忍不住叫道,“你还说?”

“天秀小姐。”岳风摊开两手,一脸无辜,“我说的都是心里话。”

“你……”天秀盯着岳风,哭笑不得。

“申屠南说,小儿是你害死的。”古天仇脸色铁青,说出来的话一字一顿,“小子,好汉做事好汉当,你做得出来,为何不敢承认?”

“杀了就杀了,没杀就没杀。”岳风双眉一扬,“古太林被应龙吃了,你本事大,找应龙报仇去啊。”

“胡扯。”申屠南跳出来怪叫,“都是你打伤了小古,他重伤无力,才会遭了应龙的毒手。罪魁祸首,全都是你。”

“你要这么说。”岳风淡淡说道,“就算我杀的好了!”

对方众人盯着岳风,全都流露出古怪神气。申屠南的心里一阵翻腾,哼哼说道:“小杂种,你少得意了,你以为胜了个‘凤凰血裔’就抖起来了吗?哼,你那点儿本事,古宗主伸一根指头,也能把你碾成灰。”

古天仇一扬手,示意申屠南住口,两眼盯着岳风,慢慢说道:“小子,雷公邓震的宝藏,也在你的手里吗?”

“在!”岳风爽快答应。

“很好。”古天仇摊开手掌,“你把宝藏拿出来,我留你一条全尸。”

“好啊。”岳风笑了起来,勾了勾食指,“古老儿,你来把我碎尸万段好了。”

“哼!”古天仇脸一沉,跨前一步,一股寒气如惊涛骇浪,向着岳风冲了过来,寒气之中,又透出一股锐气,俨如有形的刀锋,切入了岳风的肌肤。

岳风浑身一凛,不由后退半步,还没站稳,古天仇又跨出一步,冷锐之气还没消失,后面的寒气又汹涌而来,空气中的水气凝结成霜,化为细长的一束,有如长枪利剑,刺向岳风的小腹。

岳风右手一抡,一道弯月似的火光,迎向了尖枪似的霜痕,叮的一声,火月忽地消失,霜痕也淡了许多。

“真火刀?相克之术!”古天仇目光闪动,一晃身,跨出了第三步,这一次寒气更盛,水气凝结成冰,化为许多薄薄的冰片,映射明亮的天光,泛起淡淡的金芒。

第一百三十三章 武大圣

第一百三十三章武大圣

“咻。”一团大火冲入两人之间,漫天寒气为之一弱,叫人吃惊的是,冰片处在火里,并不融化,只是一动不动,静静地停在半空。

“天秀道师。”古天仇也不回头,冷冷说道,“你要帮这姓岳的小子?”

发出“灵火符”的正是天秀,她看了看岳风,又看了看古天仇,忽地叹了口气,说道:“古宗主,令郎惨遭不幸,我也难辞其咎,当时我就在一边,可惜变故突然,没能救下令郎。但我可以作证,古太林遇难,跟岳风无关。”

古天仇转过头来,看她一眼,目光犹豫。他有些拿捏不定,不知道天秀的心意到底怎样。古家势力不弱,但比起天家,仍是天差地远,古天仇宁可得罪世上所有人,也决计不敢得罪天来父女,如果天秀一心护着岳风,就算古家倾其所有,只怕也休想报仇雪恨。

“天秀道师。”申屠洪忽地呵呵一笑,“你这样做,不二兄会不高兴吧。”

天秀的脸微微一红,注视申屠洪,冷冷说道:“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申屠洪笑了笑,“我只是突然想起来,天秀道师是订过婚的人,这样袒护别的男人,不知道未婚夫会怎么想?”

岳风一边听着,心里暗暗惊讶。天秀居然订了婚?望着女子的身影,岳风的心里忽地有些烦乱。

这烦乱莫名其妙,天秀跟他相处的时间很短,尽管有桃林里的波折,还有同舞时的幻觉,算起来,也只是萍水相逢,恍然一场迷梦。本以为今生不会再见,这里突然遇上,已是十分意外。至于女道师爱谁嫁谁,根本与他无关。再说了,以天秀的身份地位,岳风这样没没无闻的小道者,能够得到她些微好感,也就应该感激涕零了。

岳风自嘲一笑,只见天秀盯着申屠洪,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忽地咬了咬牙,扬声说道:“申屠洪,你想逼我动手么?”

“不敢。”申屠洪笑嘻嘻说道,“我只是提醒一下天秀道师,人言可畏,这里人多嘴杂,天知道一句话传出去,会变成一个什么样子。”

“这个不劳你担心。”天秀略一沉思,“古天仇,岳风来参加‘天道布武’,你古家如果有能耐,大可在擂台上打败他,不但堂堂正正,而且风风光光。你如今这个样子,不像是替子侄报仇,倒像是为了雷公邓震的宝物,正如申屠洪说的,人言可畏,传出去,还不知道天下人怎么想呢。”

她以申屠洪的道理对付古天仇,古、申两人都是脸色难看,可又无从反驳。

古天仇的心里,邓震的绝学,更胜过儿子的生死,可这念头只能心里想想,不能嘴上说出。天秀这一番话,正好挑中了他的阴私,古天仇恼羞成怒,哼了一声,说道:“好啊,天秀道师,话可是你说的,到时候,擂台上的事情,你可不能插手。”

“当然。”天秀说道。

“好。”古天仇后退一步,火里的冰片,化为缕缕白烟。他一回头,厉声说道,“太羽,你出来。”他身后一个年纪较长的少年走上前来,古天仇沉声说:“你去报名参赛,替你两个兄弟报仇。”

古太羽笑道:“遵命。”天秀一皱眉,扬声说:“古宗主,不妥吧,古太羽已是八非学宫的学生了。”

“天道布武是无限制斗法。”古天仇冷冷说道,“对于报名者的资质没有限制,难道说天秀道师另有规定,学宫里的学生,就不能再考一次吗?”

天秀一时语塞,古太羽是古天仇的长子,古家年青一代的领袖,放在八非学宫,也是屈指可数的甲士。

“太羽兄。”申屠南大声说,“我跟你一组。”古太羽点了点头:“求之不得。”申屠洪笑道:“四缺二,还差两位。”

“算我一个。”人群里响起一个脆生生的声音,走出一个红衣少女,她的容貌很美,眉宇间透出一股骄横。古太羽只一愣,干笑道:“万琪,你怎么来了?”

“你不愿我来。”万琪冷笑说道,“我不来,你就可以跟别的女人乱来了?”

“我哪儿敢呀。”古太羽大声叫屈,“你就是疑心病重,上次我跟陌生女子说了两句,你就把人家弄得面目全非,你要不信我,把我杀了好了。”胸膛一挺,凑到万琪面前,万琪一呆,跺脚怒道:“坏东西,你明知道我不会杀你,还故意来气我。”说着眼圈儿忽地红了。

古太羽拉住她手,涎着脸嘻嘻直笑。古天仇也挤出笑来:“小琪,你爹爹也来玉京了么?”万琪点头说:“来了。”古天仇和申屠南对望一眼,双方的眼里,都闪过一丝惊讶。

“万琪,你也是学宫的学生啊。”天秀叹了口气。

“古太羽能考,我就能考。”万琪装模作样地回过头来,假惺惺笑道,“哎呀,原来天秀道师,抱歉,我刚才没看见你。”她这话说得委婉,意思却很明白,那就是根本不把天秀放在眼里。

天秀的眼里闪过一丝愠怒,默默看着万琪,小丫头挺起胸膛,目光一丝不让,跟她正面对峙。

“哈。”申屠洪笑道,“还差一个,要不然,我也来掺和掺和。”

天秀忍不住说道:“申屠洪,你成名已久……”话没说完,忽听有人叫道:“我来迟了,我来迟了。”掉头看去,鲁同慌慌张张,跑了过来。

“小同。”天秀一愣,“你来干什么?”

“废话。”鲁同把嘴一扁:“当然是参加‘天道布武’了。”

“是啊。”申屠南笑嘻嘻摸着鲁同的脑袋,就像是抚摸一只乖顺的小狗,“我跟鲁同兄说好了,他也加入我这一组。”

“小同。”天秀变了脸色,“你忘了申屠南当初怎么对你的?”

“那都过去了,我们现在和好了。”鲁同呲牙一笑。

天秀只觉一股热气在胸中翻腾,正要呵斥,忽听有人说道:“天秀。”回头看去,人群里走出一个风韵犹存的中年妇女,两眼盯着她,脸上透出一丝不快。

“姨妈。”天秀轻轻叫了一声。

“哼!”中年妇女冷哼一声,说道,“你还认得我这个姨妈啊?”这女子正是鲁同的母亲兰冰倩。

天秀叹道:“姨妈说笑话么,我怎么会不认得你?”

兰冰倩眼圈儿一红,说道:“自从你妈去世,你待我们一天不如一天,就连小同,在你眼里,还不如一个陌生人。”

“这从何说起?”

“还不承认?”妇人冷笑说,“小同去取雷公宝藏,眼看就要到手,结果你不帮他,白白送给了别人,有没有这回事?”

“姨妈。”天秀忍不住说道,“事情不是这样……”

“不是这样,又是怎样,反正小同没拿到雷公宝藏,全都是你的错。”兰冰倩的眼里滚出泪来,“我算是看出来了,你这个当表姐的,就是不希望我们家小同好。”

天秀一时气结,回头瞪视鲁同,那小子跟申屠南勾肩搭背,笑嘻嘻冲她大吐舌头。天秀心里明白,姨妈对自己的误会,全是来自这小子的挑唆,如果兰冰倩不在,真想把鲁同拎过来狠狠教训一顿。再看申屠南、申屠洪叔侄,两人一脸诡笑,天秀的心里更加敞亮,这件事一定是这两人设下的圈套,有了鲁同在这一组,他们做出任何事来,自己身为裁判,也不好多加干涉,如不然,兰冰倩天性溺爱儿子,必定要跟自己大闹。

“玄武古太羽,籍贯玄都市……道阶至道三品。”

“白虎申屠南籍贯烛云城……道阶至道一品。”

“玄武万琪籍贯幽都……道阶至道二品。”

“苍龙鲁同籍贯无情海观日岛……道阶圣道二品。”

听着报名声,兰冰倩笑得嘴也合不拢来,这一组有三个至道者,强得不可思议,儿子跟着老虎吃肉,绝对没有饿死的道理

依依一边听着,心生不耐,扯了扯杜雨说:“我们也去报名。”杜雨看她一眼,心里十分无奈,如果可以选择,她很想劝说两人不要参赛,可如今看起来,无论参赛与否,对方都不会罢休。

走到报名台前,依依目光一转,扫过人群,大声说:“本组四缺一,有谁愿意参加?”

话一出口,周围一片寂静。落单的道者不是没有,可是依依先惹了水夜,岳风又和古家、申屠家结仇,加入这一组,实在前途不妙。更何况,古天仇、申屠洪一边站着,有人稍稍露出上前的意思,两个凶神立刻怒目相向,吓得对方打消了念头。

依依心中气闷,正要另想法子,忽听一个细微的声音说道:“我、我加入。”众人应声看去,人群里走出一个胖乎乎的少年男子,肩头扛着一根黝黑的铁棍,身穿一身金黄色的短装,两眼东张西望,神情畏畏缩缩。他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那样子活是有猛兽在后面追赶。

依依仔细一瞧,咦了一声,叫道:“是你!”

岳风也认出来,这个少年,正是昨日巷子里遇上的小胖子,他当时笨手笨脚,招惹了不少祸事,还受了面点师的蒙骗,一点金买了一个画饼。

依依一见是他,心里老大不快,心想这小子手脚笨,头脑差,招进组里,全无用处。岳风却佩服小胖子的胆色,面对一伙强仇大敌,敢于挺身而出,本事高低不说,只凭这一股胆气,就很合他的心意。他看了依依一眼,笑着说:“小七,人数够了。”

他一说,依依只好打消拒收的念头,问道:“小胖子,你叫什么名字?”

小胖子听她一问,忸怩起来,搓着手答道:“我、我叫武大圣,神武的武,伟大的大,圣人的圣。”

第一百三十四章 常道五品

第一百三十四章常道五品

“神武伟大的圣人?”依依失声大笑,挽着杜雨,笑得弯下了腰。杜雨也撑不住笑了。小胖子脸红筋涨,杵着铁棍,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翻着两只眼睛,梗着脖子说不出话来。

“武大圣,这名字是个好彩头。”岳风尽力忍住笑,“小七,你想啊,武大圣,武大胜,也有比武大胜的意思,没准儿招入了这个老兄,本组此次比武,就能战无不胜。”

依依一听,心花怒放,打起精神,笑道:“果真是个好彩头,武大圣,从今往后,你就是本组的招牌,保佑本组大大的胜出。”

武大圣又惊又喜,挠头傻笑:“没想到我还有这用处啊?”

“是啊。”依依一本正经地说,“每次比试以前,你先把自己的名字念十遍,赢了算你的功劳,输了么,就是你用心不诚。”武大圣一听,苦了脸,连连挠头,心想赢了还好,输了么,自己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依依走到报名桌前,一拍桌子,大声说:“报名。”

主管报名的男道者扫了一眼古天仇和申屠洪,迟疑说道:“报上道种、姓名、籍贯,把手按在道力盘上。”

“苍龙胡依依,籍贯,首阳山,狐神宫……”依依话音刚落,周围的人群一片哗然,狐神后裔人数很少,极少在世间出没,无论道族还是妖族,对他们又敬畏,又忌惮,更有传说,狐神后裔天性淫邪,见了心仪男女,必要一逞风骚。依依站在桌前,感到周围射来不少色迷迷的眼光,她心生不快,怒目扫去,忽见几个人与妖的混血种也凑了过来,目光阴沉,盯着她上下打量。

依依心头一动,一转眼,又见古太羽张着嘴巴,活是一个白痴,望着自己痴痴发笑。她眼珠一转,忽也报以嫣然一笑。古太羽登时满面通红,两眼放光。谁知依依这一笑,引起了万琪的警觉,女子回头看见古太羽的蠢相,心中怒不可遏,狠狠掐他一把,痛得古太羽失声惨叫。

依依伸手按上道力盘,玉座里传出声音:“道阶,圣道四品。”

“苍龙岳风,籍贯,灵枢山,落星谷。”岳风话没说完,忽觉背脊上掠过一丝阴邪的冷意,似乎来自某人的目光。他一掉头,扫视人群,寻找目光来源,可是阴邪的感觉又消失了,仿佛茫茫人海中冒起的一个水泡,一转眼就破灭了。

岳风心中疑惑,看向古天仇等人,这一群人目光凶狠,如火如电,恨不得把他烧死劈死。这种感觉让他不太舒服,可是,刚才那一股阴邪的寒意,却让他感到了一股说不出的恐惧。

他一边沉思,一边将手按上道力盘,只听玉座里说道:“道阶,常道五品。”

“常道五品?”周围人呆了一下,哄然发出一阵狂笑,“他是个常道者……常道者也来参加‘天道布武’,真他妈的笑死人了……他的对手真有福气啊……不费吹灰之力,胜得轻轻松松……他来干吗,丢人现眼吗……听说他赢了凤凰血裔呢……一定是谣传,就凭他,常道者,哈,连一只狗都打不过……”

议论钻进岳风的耳中,古家众人的嘲笑声夹杂其间,格外响亮刺耳。岳风十分窝火,他挪开右手,又按一下道力盘,玉座沉寂一下,再次发出声音:“道阶,常道五品。”

“蠢货。”申屠南阴阳怪气地叫道,“你这样的废物,测一百次也一样,常道五品,还不够给爷爷我提鞋。”

“是呀。”古太羽也拖长声气说,“话说我两三年没看见常道者了,他们应该快绝种了吧。这个姓岳的算是个稀罕物儿,照我看,应该造个笼子把他关起来,让全玉京的人都来参观参观。”

“你这话可真损。”万琪捂嘴直笑,“关在笼子里,他又不是赤眼白鼠。”

“别侮辱了老鼠。”申屠南哼哼冷笑,“看他那个样儿,顶多就是一只苍蝇,天天吃老子的大便。”

“申屠南。”岳风忽地转过身来,笑着说道,“听说你被苍蝇揍了啊,你的本事可真不小,比起大便里的蛆,强那么一点点。”

“去ni妈的。”申屠南想起影塔里的毒打,心里涌起一股狂怒,“你背后偷袭,算什么鸟本事,如果老子能用幻身,你他妈早就变成一堆屎了。”

“没关系!”岳风耸了耸肩,“有机会,咱们再比一次,谁输了,谁就自己拉屎自己吃。”

申屠南见他自信满满,心里大犯嘀咕。岳风敢说大话,必然有所依仗,自己万一输了,可是有些不妙。正迟疑,忽见申屠洪掉头看来,眼里透出一丝不快,只好硬起头皮应战:“好,姓岳的,输了别赖账。”

岳风一笑,拍了拍武大圣的肩头:“轮到你了。”

“玄武武大圣,籍贯,北溟海扶摇岛。”武大圣的声音虚怯怯的,像是犯了过错的孩子,跟着伸手按住道力盘,盘中发出声音,“道阶,圣道一品。”人群里应声起了一片嘲笑。

“你来自扶摇岛?”古天仇冷不丁说道,“武沛是你什么人?”

“我爹。”武大圣盯着古天仇,一脸诧异,“你认识他?”

“我当然认识他。”古天仇咧嘴一笑,“他的腿还好吧。”

“爹爹走不了路。”武大圣垂下头,低声说,“他说,当年被人打坏了脊椎。”

“小子。”古天仇面露嘲讽,“你知道打伤他的是谁吗?”武大圣摇头。古天仇嘿的一笑,翘起大拇指,点着鼻尖说:“那就是大爷我。”

武大圣心子剧跳,一股怒血直冲面颊,死死盯着古天仇,双手握住了那一条铁棍。

古天仇笑了笑,漫不经意地说:“我告诉过你爹,今生今世,不许他离开扶摇岛,他倒会钻空子,自己不出岛,却生了个儿子出来。他的如意算盘,无非想让你考入八非学宫,学成一身本事,好向我古家报仇。”

“他、他没有说过你。”武大圣又怒又怕,说话结结巴巴,“你干吗打伤我爹?”

“害怕了吗?”古天仇眯缝眼睛,细长的缝隙里迸出凶光,“害怕就滚回扶摇岛,要不然,我让你在床上躺一辈子,跟你那废物老爹一个样。”

武大圣浑身发抖,胖脸由红变紫,紫红里透出一根根粗大的青筋,眼睛里的泪水滚来滚去,强忍着没有流下来。

“哈哈。”古家众人笑了起来,古天回啐了一口:“真他妈没出息,没动手就哭,真打起来,还不要把裤子尿湿了。”

武大圣嘴唇哆嗦,似要说话,古天仇笑道:“你想说什么?如果你向我求饶,从大爷的裤裆里爬过去,我就放你回扶摇岛,给你那个废物老爹提夜壶去。”

“我爹爹……”武大圣的眼泪流出来,一张嘴,爆发出一声嚎叫,“他不是废物。”

这话大出古天仇的意料,他皱了皱眉,冷冷说:“不是废物是什么?”

“他是世上最了不起的人。”武大圣一抹泪,举起棍子,扫过古家众人,“为了爹爹,我要把你们统统打倒。”

场上忽地沉寂下来,古家一伙人,个个目光阴沉、两腮鼓起,盯着武大圣,像是要活吃了他。

“啪啪啪。”掌声忽地响起,武大圣豪言出口,正觉忐忑,听见掌声,回头看去,鼓掌的正是岳风,不由心口一热,说道,“岳风,我,我……”

“武大圣你说得对。”岳风指点古家一伙,“这些臭狗屎,就该扫进垃圾堆,留在街边,真他妈的碍眼。”

“去ni妈的小杂种……你才是臭狗屎……”古家众人恼羞成怒,纷纷破口大骂。

古天仇盯着岳风,咬牙一笑:“小子,如果有机会,我会把你的骨头一根根地拆下来。”

“不要光说不练。”岳风笑了笑,“用嘴拆骨头,你是一条狗吗?”

古天仇目涌怒色,只一瞬,他又把狂怒压了下去,看了天秀一眼,笑着说:“我说话算数,在‘天道布武’结束以前,我不会向你出手。”

古太羽微微躬身,笑着说道:“爹爹放心,拆骨头的事情,交给孩儿来做。”

“行了。”主管报名的道者很不耐烦,“说够了没有,下一个……”

杜雨犹豫一下,正要上前报名,忽听一个清朗声音远远传来:“朱雀朱阳,籍贯凤城。”

依依、岳风应声一惊,转眼看去,只见人群分开,一个俊秀绝俗、白衣如风的少年男子走了出来。

朱阳神情倦怠,衣衫烧破了几处,头发眉毛略显焦枯,那样子仿佛刚从火堆里出来,可是五官明秀、神清如水,叫人一见之下,均有一丝自惭形秽。

水夜一抖蛛丝,龙蛛得得上前,身子一横,拦在朱阳前面,水夜盯着他上下打量,忽道:“破魔金瞳?你是凤凰血裔?”

朱阳一扬眉,说道:“龙蛛主人,有何贵干?”

水夜轻轻哼了一声,翘起下巴说道:“凤凰血裔,加入我这一组怎么样?”

第一百三十五章 岳风组

第一百三十五章岳风组

“不怎么样。”朱阳冷冷说道,“我已经加入其他组了?”

“你说这些废物?”水夜一指岳风等人,“他们算什么,只会拖你到后腿,如果我们一组,一定所向无敌。”

朱阳冷冷看她一眼,忽道:“请你让开。”水夜脸色一变,涩声说:“小子,你会为如今的决定后悔,”

“随便你。”朱阳一拂袖,走到桌前,手按道力盘,“道阶,圣道七品。”

“圣道七品。”水夜轻轻哼了一声,“也不怎么样。”

朱阳像是没有听见,径直转过头去。水夜心口一堵,逆血上涌,眸子里迸出点点火星,巨蛛们感觉到她的杀气,微微躁动,发出阴沉可怕的怪叫。刹那间,一股窒息的热浪涌向四周,众人定眼看去,朱阳身后出现了一片淡淡的红影。

“小夜。”天秀忍不住轻声呵斥,“别胡闹。”水夜看她一眼,扁了扁嘴,一扬手,蜘蛛们又安静下来。

朱阳身后的红影也暗淡下去,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岳风,慢慢说道:“我来赴约了。”

“这个……”岳风看了一眼杜雨,后者忙说:“我退出。”

管报名的道者说道:“你们这一组,谁是组长?”依依本想应声,可想到输给过朱阳,身为一组之长,只怕镇不住这个刺头儿,于是扯了扯岳风的衣袖,岳风明白她的意思,只好硬着头皮说:“我是组长。”

“好。”道者说,“你们这一组,就叫岳风组,明天上午辰时,来忘墟入口集合。”

周围响起一片窃窃私语,因为朱阳的加入,岳风组实力大增。这么看起来,凤凰血裔输给岳风的事也是真有其事,这两人加上狐神后裔,实力不容小觑。就连古天仇也盯着朱阳,脸上闪过一丝迷惑。

离开积明湖,依依忍不住问道:“朱阳,你不是逃了么,怎么又来了?”

“谁逃了?”朱阳乌黑的眉毛向上一抬,“我只说输了就加入你们,可没说输了以后,还要听你们的嘲笑。”

“小心眼儿。”依依冲他做了个鬼脸,“谁想嘲笑你了?你输了也是应该的,岳风本来就比你强。”

朱阳脸色一沉,盯着岳风,俊目喷火:“好啊,咱们再比一次,这一次,不限时间,也不论死活。”

依依心里咯噔一下,不知说什么才好。岳风却笑了笑,说道:“不用比了,我承认,现在你比我厉害,将来么,那可未必。”

“好。”朱阳点头说,“你什么时候有把握胜我,我随时奉陪。”他顿了顿,又问,“你们如今有空闲吗?”

“干吗?”依依问道。

“跟我来。”朱阳一纵剑,飞到高处。依依挽着杜雨,岳风一挥衣袖,也跟在他的后面,飞了一会儿,就听武大圣在后面嚷嚷:“喂,等等我呀。”

众人回头看去,小胖子披了一身又黑又丑的铠甲,背生双翅,飞得摇摇晃晃,好像随时都会掉下去。

“他是个甲士?”依依十分惊讶,“那根棍子不是他的飞行法器吗?”

众人只好放慢速度,朱阳皱起眉头,大为不快:“怎么回事?这样的垃圾货色,你们也收进组里了?”

“凑人数呗。”依依耸了耸肩,“岳风说他名字吉利。他叫武大圣……”

“神武的武,伟大的大,圣人的圣……”武大圣气喘吁吁地赶了上来,他没有听见前面一句,听人说到自己的名字,慌忙加以解释。

朱阳两眼瞪他,神气古怪,忽地冷冷说道:“那么,大圣人,你能不能飞快一点儿,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你的时间很宝贵么?”岳风心生不平,“你不是天天在烟馆里喝茶吗?”

“我那是待价而沽。”朱阳沉着脸说,“结果还真倒霉,居然加入了你们这帮三流货色。”

“谁是三流货色。”依依气得大叫,“你了不起么?你不加入我们也不稀罕,那个蜘蛛女哭着喊着要你加入呢。哼,没准儿她蜘蛛玩儿腻了,想要玩玩儿大活人,我很想看一看她踩着你的脑袋进场。”

“我这人说话算数。”朱阳冷冷说道,“输了就输了,输给三流货色,那也算是输。”

依依面红耳赤,正要反驳,忽听岳风说道:“朱阳,我不想勉强任何人,你随时可以退出本组。”

朱阳看他一眼,默不作声,忽一俯身,向下飞去。四人跟着向下,落到一座大宅前面。宅邸占地广阔,上下三层,白玉镶金,点缀火红玛瑙,看上去富丽堂皇,光彩夺目。

门前是一个花园,繁花如锦,绿树成荫,清亮的泉水从一只凤凰玉像口中喷出,落入一整块翡翠雕琢的池子里。

守卫大门的是一对英招石像,这是北方的种族,人头马身,背上有一对宽大的翅膀,两尊石像,一个手提长枪,一个弯弓搭箭,粗犷的面容不怒自威,就在大门旁边,镶嵌了一面纯金的铭牌,上面镌刻三个大字:“风烟居”。

朱阳走进大门,其他四人跟着入内,屋里陈设奢华,可也不失典雅,墙上十二个飞仙画像,翩翩起舞,奏起动人的乐章。

“猪样儿,你带我们来这儿干吗?”依依忍不住问道。

朱阳哼了一声,还没回答,就听楼梯上方有人笑道:“我请他带你们来的。”

声音娇媚万方,轻轻撩人心弦。岳风抬头看去,惊讶道:“苏姐姐。”

“好啊。”依依气得顿脚,“骚女人,你居然设了圈套。”

“哎呀,小七,别说这么难听,什么圈套不圈套的。”

依依鼓起两腮,怒视朱阳:“你什么时候做了骚女人的走狗?”朱阳俊脸发白,盯着小狐女,眼里闪过一丝恼怒。

“那时间可长了。”苏媚烟笑着走下来,“我认识他的时候,他才两岁呢。”

“你们是旧相识?”岳风看了看苏媚烟、又看了看朱阳,心中疑惑丛生。

“是啊。”苏媚烟扭着细腰,走近岳风的身边,“要不然,他为什么不去别的地方,偏偏要来烟馆呢?我和他,也算是世交。”说到这儿,雪白的双臂,勾住岳风的脖子,口中喷出一缕甜香,钻入岳风鼻孔,把他变成了一个呆子。

“骚女人。”依依气得微微发抖,“你把手放下来,你跟猪样儿是世交,怎么不去抱他。”

“我跟他太熟了。”苏媚烟叹一口气,“他在我面前,跟女人没什么两样。”

朱阳咳嗽一声,皱眉道:“媚烟姐。”苏媚烟看他一眼,笑道:“唉,我说反了,你长得俊,多少女人也比不上你呢。”朱阳双手插在兜里,抬眼望着屋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骚女人,你设圈套骗我们来干吗?”依依掉头四顾,“这是谁的房子?”

“我的。”苏媚烟笑道。

“你的?”依依吃了一惊,“你骗鬼。”

“这儿是我在玉京的新家。”苏媚烟放开岳风的脖子,冲他笑笑,又伸手挽住他的胳膊。

依依气得跺脚,恨不得冲上前去,一拳把这骚女人打倒。忽见苏媚烟低头看向岳风腰间,笑着说,“这小乾坤袋真漂亮,打哪儿来的?”

依依一听这话,冲口而出:“我买给他的。”

“小七的眼光就是好。”苏媚烟笑吟吟说道。

“你知道就好。”小狐女得了夸赞,心里舒坦了许多,瞪了苏媚烟一眼,脸上露出一丝得意。

苏媚烟一笑,挽着岳风上楼,走路一步三摇,款款如弱柳随风。武大圣在她后面,看得心惊肉跳,只觉四周的一切,都随着这女子扭腰摆臀,旋转摇晃,动荡不安。

楼上的小厅温暖如春,四角点缀名贵的兰草,地上、座椅都铺着绵密厚软、花纹奇丽的兽皮,坐在上面,仿佛深深陷入了皮毛之中。一整块暖玉雕成的茶几上面,玛瑙盘盛放着不知名的点心,形状精美,色香诱人,大口的翡翠瓶里,芬芳的酒液若隐若现,还有几条水晶烟杆,烟斗里装着淡绿色的香草。

桌椅旁边,站立着一个姿容秀美的年轻女子,淡淡轻纱笼体,显露雪白肌肤,望见众人,眼里含笑,弯腰行礼。

“这是我的女仆茜儿。”苏媚烟介绍。

“女仆?”众人都是一惊,这样美丽的女子,只是苏媚烟的仆人。

众人坐了下来,苏媚烟全不避讳,斜倚在岳风肩头,跷起粉白光嫩的大腿,一只玉足搭在座椅上面,丰胸细腰,波涛涌起,一身雪白肌肤,陷入斑斓的皮毛之间,看上去十分香艳动人。

苏媚烟拿起烟杆,茜儿单膝跪下,给她点燃烟草,又斟上一杯蜜黄色的美酒。苏媚烟一手搭在女仆肩头,一手举起烟管,慢条斯理地吞云吐雾,红嫩饱满的嘴唇,咬住白玉晶莹的烟嘴,一眼看去,别有一种魅惑。

武大圣坐在女子对面,面红耳赤,不敢抬头。岳风身临其境,更是面红心跳,额头冒汗。依依翘起小嘴,气得发呆,杜雨也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奇景,又好奇,又害羞,心儿砰砰乱跳,想不到在这世上,竟有这样妖媚动人的尤物。只有朱阳见惯不惊,拿一只酒杯,自斟自饮。

第一百三十六章 世家论

第一百三十六章世家论

“好弟弟,你们报名了?”苏媚烟慵懒问道。

岳风点了点头,苏媚烟轻轻叹了口气,眼里透出一丝愁意。依依忍不住问:“骚女人,你叹气干吗?”

“你们啊,真不知道天高地厚?”苏媚烟摇了摇头,“要想赢得‘天道布武’,你们要对抗的,不是普通的对手,而是整个世界。”

“世界?”岳风奇怪道,“怎么说?”

“这个世界,是由五个天道者和十六个世家主宰的。”苏媚烟徐徐吐出一口烟气,“因为制衡的关系,天道者很少出面。世俗间的纷争,大多是十六个世家的造成的,其中有些世家,为了一家一姓的私利,铲除对手,往往不留余地。这世上想要出头的新人,如果不依附他们,就会被他们除掉。好在以往多年,考入八非学宫,都是采用文试,考生不用斗法,他们少了可趁之机。这一次‘天道布武’,参赛斗法全无限制,他们有大把的机会铲除异己,最后的取胜的人,如果不是来自某一世家,那也跟他们脱不了干系。”

“未必。”依依专跟苏媚烟大唱反调,“擂台上的事情,谁又说得清。”

“只是擂台决胜,那也没什么,怕的是,暗地里会有阴招。”苏媚烟看了朱阳一眼,“朱阳,看你这副样子,应该是遇上了那些人吧?”

朱阳漫不经意地说道:“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一身火烧痕迹,在此之前,岳风以为他是修炼神通,不小心烧着了自己,但听两人一问一答,这烧灼痕迹,似乎来自某一外敌。

苏媚烟一招手,茜儿捧来一个紫玉小几,上面托着一只花纹镂空的紫金圆盘,旁边有一只小碗,碗里盛满了细白的银沙。苏媚烟伸手捻了一撮,轻轻丢在盘里,圆盘里嗤的一声,腾起一片银白色的光雾,雾气里若隐若现,出现了一个个人物影像。

苏媚烟指着那些人影,一一说道:“灵枢山天家,琢磨宫皇家,猫城的巫家,南溟岛的燕家,幽都的京家,步天林的师家,谜山的裴家,羽山的南家,太山的薛家,怀日城的刁家,烛云城的申屠家,玄都市的古家,升龙城的陆家,大罗天城的秋家,兜率城的钟离家,金山的司家……这十六个世家,自古人才辈出,当代的五个天道者,无一例外,都是出自这些世家。”

“骚女人。”依依没好气说道,“你尽长他人志气,灭我们的威风?”

苏媚烟看他一眼,摇头说:“我只是提醒你们,千万不要落单,要不然,别说参加天道布武,小命儿也保不住。”

众人面面相对,只觉难以置信。依依犹豫一下,说道:“那好,我们都住芝兰堂。”杜雨笑着说:“好啊,姑妈知道了,一定很高兴。”

“我认识杜庭兰,你们呆在那儿,只会给她惹来麻烦,杜庭兰医术高明,道术可是平常,一旦争斗起来,她又如何自保?”

众人面面想去,岳风忍不住问道:“姐姐有什么主意?”

“我的主意很简单。”苏媚烟笑了笑,“你们都住这儿。”依依急道:“不行。”苏媚烟笑道:“怎么不行?这座房子,本来就是岳风的。”

“什么?”岳风大吃一惊,“这房子跟我有什么关系?”

“房子是我买的,房契上却是你的名字。”苏媚烟眨眼一笑,“要不然,怎么叫做‘风烟居’呢?”

依依听得气闷难忍,想起苏媚烟夸赞“小乾坤袋”的情形,心里一阵翻江倒海。“小七的眼光就是好。”这句话如今想来,根本就是大大的讽刺。她不过送了岳风一个袋子,苏媚烟公然送了一座美轮美奂的豪宅。

岳风也是受宠若惊,慌忙起身说道:“苏姐姐,那怎么行?”

“怎么不行?”苏媚烟微微一笑,“这是你应得的,想一想,若不是你,我早就死在天尊古墓了。”她深深看着岳风,目光温柔如水,“我的就是你的,一座房子,又算什么?”

这句话十足暧昧,依依听了更加难受。岳风也是哭笑不得,武大圣盯着他,脸上挂满了羡慕。苏媚烟笑了笑,又说:“这栋房子里的东西全都归你。”她伸出手来,拧了一下女仆的脸颊,“包括她在内。”

岳风一呆,忽见茜儿回眸微笑,登时心头一乱,只听苏媚烟说道:“茜儿能里能外,这间房子有她打理,你完全不必挂心。你的衣食起居,也可完全交给她,包你舒舒服服,做神仙也不过如此,如果……”她冲着岳风眨了眨眼,“你深夜寂寞,想要有人陪伴,茜儿也一定不会拒绝。”一边说,一边轻轻抚摸茜儿的秀发,女仆捂口直笑,偷看岳风一眼,脸上飞起一抹红霞。

“骚女人。”依依一跺脚,拧腰起身,怒道,“岳风才不会住在这儿,更不会要这个傻女人。”

“我是骚女人,茜儿是傻女人。”苏媚烟瞅了依依一眼,笑道,“小七,我看你是个酸女人,从头到脚,都是一股酸溜溜的味道。”

“苏媚烟。”依依一扭头,眼圈儿发红,气得快要哭了,杜雨心思细密,看出其中的玄机,笑着起身,挽着依依说道:“你别动气,苏姐姐故意逗你呢。”依依转眼看去,苏媚烟丢了烟杆,笑趴在茜儿身上。

“骚女人!”依依又羞又气,扑上前去,在她的腋下腰间一阵胳肢。苏媚烟左闪右躲,一边咯咯娇笑,一边媚声求饶。两个绝色女子搂在一起,在兽皮椅子上滚来滚去,看着一群少年男子目定口呆,武大圣连连抹汗,心里连叫“罪过”。

当日,杜雨回了芝兰堂,苏媚烟小坐了一会儿,也回烟馆料理生意。

其他人留在风烟居,果如苏媚烟所说,茜儿料理周全,一切称心如意。依依只怕苏媚烟捣鬼,跟岳风形影不离,连睡觉也要同处一室。

岳风无法可想,只好任由她去,闲下来时,心叫:“老不死。”

“干吗?”阳太昊从指尖溜出,化为飘渺幻象。

“老不死,为什么我只是常道五品。”对于道力测试,岳风耿耿于怀,依依听了这话,也爬了上来,搂住岳风的腰肢,下巴搁在他的肩上,懒声懒气地说,“是呀,岳风比我厉害,怎么还是常道者啊?”

“比你厉害也未必。”阳太昊抽着幻烟,淡淡说道,“他能胜凤凰血裔,不过是因为我的指点……”

“老不死你真恶心,尽给自己贴金。”依依白了阳太昊一眼,“不吹牛你会死吗?”

“要不是我,谁能化腐朽为神奇。”阳太昊说到这儿,眼看岳风脸色不对,干笑两声说道,“这个么,你也不算腐朽了,顶多算个废物。”

“少废话。”岳风没好气说道,“快说。”

“道力盘测试道力,本就不太准确。开窍的时间,是道力测试的一个要点。你开窍的时间太晚,这一点上很吃亏,要不是服了‘万年灵芝液’,你的道阶还会更低。”说到这儿,他顿了一顿,盯着岳风,意味深长地说,“真正的道阶,只有斗法中才能验证,只凭一样法宝,又能验出什么?”

岳风听了这话,暗自惭愧:“老不死说得是,什么道阶不重要,真才实学才是首要的事情。”

“小子。”阳太昊慢慢说道,“我今天没说话,一直在考虑一件事。”

“什么事?”岳风问道。

“我在想,是否应该让你修炼《天雷正法》。”

岳风精神一振,冲口而出:“好啊!”

“雷轮的体术,远比你想象的要难。”阳太昊幽幽说道,“再说时间太急,能否成功,只有听天由命。不过,那个古天仇很厉害,今天幸好天丫头横插一脚,要不然,顶多两个照面,你就会血溅五步。”

“我又不是傻子,非要跟他拼体术么?”岳风心中不服,“我还有幻身呢!”

“你懂个屁。”阳太昊冷冷说道,“玄都古家是甲士世家。大多数甲士没有幻身,只有变身,变身可以攻击幻身,幻身却不能吞噬变身,因为变身不是虚幻的灵体,而是实实在在的东西。如果不能吞噬,‘苍龙转生’的威力就少了一半,遇上古天仇,一点儿便宜也别想到。”

依依忍不住说道:“老不死,这么说,要胜古天仇,就必须用体术。”

阳太昊点了点头,“若是一般对手,岳风的体术已经够用,若是甲士中的高手,仍嫌火候不足,倘若敌人出手太快太狠,我就算知道应付的法子,也没有时间教他。必须未雨绸缪,电斧破甲拳,九幻雷神枪,两大体术,只要练成其一,就能生出意想不到的奇效。”

“那还等什么?”岳风一跳而起,“还不去练。”

“急什么?”阳太昊冷冷说道,“修炼雷轮,一定要在雷电密集的地方,这儿天清气朗,你又怎么修炼?”

岳风挠头说:“难道又要去天雷谷?一来一去,怎么来得及?”

“蠢材。”阳太昊笑道,“有个现成的雷电在你身边,又何必舍近求远?”

岳风心头一动,看向依依,后者想了想,说道:“老不死,你是说用‘雷尾’?”

“是啊。”阳太昊微微一笑,“小狐狸,若要练成‘雷轮’,必须借用你的‘雷尾’。”

第一百三十七章 雷轮之术

第一百三十七章雷轮之术

风烟居里有修炼室,室内藏有符咒,仿佛如意空间,可随修炼者的心意变大缩小。

岳风翻开《天雷正法》,分为上下两部,第一部是炼气,修炼“雷轮之气”,需要逆转五轮,金克木克土克水克火,直到五轮之气分崩离析,再以天雷灌顶,重整涣散的元气,从而将“雷轮之气”注入五轮之中。

逆转五轮,本身十分凶险,元气一旦涣散,极易走火入魔,轻则半身不遂,重则死于非命。元气崩溃以后,身体无所防范,这时天雷灌顶,根本就是自取灭亡。

因为这个缘故,尽管许多人知道雷轮的修炼方法,可是大多不敢以身犯险,即使以身犯险,也大多遭了厄运。雷公邓震以后,雷轮高手少而又少,根本原因,还是过不了炼气这一关。

《天雷正法》中,邓震给出了一套精妙的功法,既能逆转五轮,不至于走火入魔,又可在元气涣散之际,分开下落的闪电,再用“吸雷术”吸入雷电,化为“雷轮”的“本轮”,用“本轮”带动外轮,形成生生不息的“雷轮之气”。

阳太昊一代天尊,见识极高,看了这套心法,也是连连叫妙,拈须说道:“雷公电母,以天道七品名垂万古,果然不是侥幸得来。这个《天雷正法》,想人所未想,大大出乎我的意料。比起那些强抗雷霆的笨伯,这心法不知道要高明多少倍。”

他赞叹一番,给岳风细细讲解书上的字句。岳风多次修炼相克之术,逆转五轮比常人容易,修炼了一会儿,五行逆转,元气乱走。岳风只觉魂魄动摇,气血一空,身子仿佛支离破碎,脑子里轰隆作响,别说集中精神、引导元气,就连生出念头也很困难。

元气一散,阳太昊的化身也渐渐消失,老不死的意识退回魂魄,出口指点岳风,助他引导元气。重整元气的感觉十分奇怪,好比将破碎的身体一一拼接,凑合成一个完整的躯壳。

岳风一点点搜寻碎片,重整糅合,这痛苦猛烈持久,远不是常人所能承受,饶是岳风心志坚韧,也是通身血红,面肌狰狞扭曲。

依依一边瞧着,不觉胆战心惊,恨不得以身相代。

正心乱,忽听岳风微微张嘴,轻喝一声:“雷舞!”

依依应声一颤,抖索索召出“雷尾”,闪电凝结幻象,上下流窜,只要摇尾动念,就可发动“雷舞”,可是一看岳风,小狐女又觉心乱麻,大大的迟疑起来。

岳风久久不觉电来,心中十分纳闷,只好依照心法,收束元气,张眼看去,依依站在一边,眉眼泛红,盯着他痴痴发呆。岳风一转念头,明白过来,苦笑说:“小七,你怎么不施法?”

小狐女扁了扁嘴,扑进他怀里,眼泪滚落下来,呜咽说:“你这个样子,我又怎么忍心用‘雷舞’呢?万一控制不好,伤了你怎么办?”

“妇人之仁。”阳太昊冒了出来,又吹胡须又瞪眼,“你不放雷电,他又怎么修炼‘雷轮’?”

“老不死你就知道说。”依依只觉委屈,甩手说道,“我下不了手,除非你把我杀了。”

阳太昊又气又急,连骂“蠢狐狸,呆狐狸”。依依心中矛盾,无话反驳,只是靠在岳风怀里抽泣。岳风想了想,忽地笑道:“依依,你忘了么?当初在雷塔,千雷轰顶我也没死,化神池里面,你的元气被化掉,我也没事儿。在我的体内有一种力量,比起元气还要神妙,你只管发出雷电,就算元气涣散,那一股力量也会保护我的。”

依依并不知道岳风的体内藏着“天鬼”,听了这话,将信将疑。但岳风屡屡创造奇迹,的确有一种不可思议的力量。她想了想,直起身来,盯着岳风认真地说:“你说话当真?”

“当真。”岳风用力点头。

依依又问阳太昊:“老不死,真有那样的力量吗?”

老不死不说话,也是点头,依依心想:“魂魄不会撒谎,老不死点头,那就一定不错。”也没细问,起身说道:“岳风,如果你死了,我也不活的。”

岳风暗暗叹气,笑着说:“有了《天雷正法》,我又怎么会死?如果雷霆一击就死,雷公邓震,又怎么活得好好的?”

“说得也是。”依依一抹眼泪,破涕为笑。

岳风深吸一口气,再次逆转五行,直到元气崩溃,更以心法慢慢收束,直到完全掌控,才低喝一声:“雷舞。”

依依一咬牙,摇动“雷尾”,数十道电光,凝聚成曲曲折折的一束,击中岳风的头顶。

天雷轰顶,仿佛一根长矛,从头顶直插脚心。岳风身子颤抖,四肢扭曲,以极大心力分开雷电,用“吸雷术”吸取电流,在丹田处化为“雷轮之气”。

依依见他神情痛苦,心中又是一乱,不觉停止雷击。岳风好容易练成的一丝“雷轮之气”,被五轮之气一冲,忽又消失得干干净净,只好收束元气,从头炼起。

依依练成“雷尾”以来,一直用来对付敌人,此时用来攻击心上人,心中大受煎熬,使了两次,不觉浑身虚脱,汗透衣裳,比起岳风,俨然还要疲惫。第三次练完,她心力交瘁,一跤坐在在地,眼泪怔怔地流下,说什么也使不出第四次。

岳风望着少女,微微苦笑。老不死这法子虽好,可是大大地违背了人性。阳太昊死亡已久,对于人情世故,早已十分冷淡,这法子在他看来,本是天经地义,可对依依来说,无异于人世间最大的折磨。

他收束元气,正想起身,忽见一团黑气钻进室内,原来小雷鬼久久不见主人,飞来一探究竟。岳风见它,心头一动,招手叫道:“扑扑。”

小雷鬼飞了过来,岳风向依依笑道:“小七,让小雷鬼代劳怎么样?”依依起初茫然,跟着明白过来,本想拒绝,但见岳风神情,只好默默点头。

扑扑的法力,比起“雷尾”大大不如。练了好一会儿,岳风才勉强聚起了一丝雷轮之气,在小腹丹田处萦绕不去。

他尝试发出体外,试了几次,都是徒劳无功,阳太昊冷笑说:“这一点儿雷轮之气,又顶什么用?以你这样的进度,一年半载,也休想练成雷轮。更别说用‘电斧破甲拳’攻破神形甲了。”老不死意兴阑珊,一挥手说道,“罢了,雷轮修炼不了,只能另想法子。”

岳风听了这话,大为沮丧,依依心生歉疚,凑近他,轻声说:“岳风,全都怪我。”岳风望着她泪痕斑斑的小脸,心里怜意大起,轻轻拭去她的泪痕,笑着说:“怪我才是,我不该逼你用雷尾的。”

依依心中一暖,将头埋入他的怀里。修炼室空空荡荡,两人无声相拥,只觉万籁俱寂,天地无声,恍若置身一场迷梦,四周的一切都飘渺起来。

“砰!”远处传来一声沉闷的爆鸣,在这沉寂之中,格外震耳惊心。

两人吃了一惊,爆炸声以后,又是一连串“呼呼”的声音,仿佛狂风呼啸。依依忍不住问道:“什么声音?”

“有人在斗法。”阳太昊沉吟一下,“就在房子外面。”

两人对望一眼,双双纵身而出,越过窗户看去,屋前的花园上空,飞舞四团火焰,一大三小,团团如飞。大的一团火焰,不时飞出一阵急促的火雨,烧得花叶焦枯,所过化为灰烬。

岳风曾与朱阳恶战,认出火雨就是“火陨星流”,仔细看去,大火中人影晃动,一道白影忽隐忽现,另有三道黑影,忽来忽去,形同鬼魅,“火陨星流”穿身而过,仿佛射中幻影,黑影分毫无损,又围绕朱阳跳动不已。

这情形诡异极了,朱阳不能歼敌,也不能脱身,突然间,他身形踉跄,一道火光闪过,飘逸的长发燃烧起来。

“糟糕。”依依轻声说道,“猪样儿有麻烦。”

“去瞧瞧。”岳风双袖一抖,穿窗而出,一眨眼,来到搏斗场中,高叫一声,“朱阳。”

“别来……”朱阳声音急促,话音未落,一道黑影,冲向岳风。

“苍龙转生。”岳风举起雷魂笔,笔尖电火迸溅,天青色的蛟龙一窜而出,经过一日一夜,龙鳞生长出来,映衬茫茫夜色,仿佛夜明宝珠。

那人望见幻蛟,似乎愣了一下,哗啦,白花花的水柱汹涌而出,宛转包围住幻蛟的躯干。

“水龙卷。”水柱凌空一扬,化为一条亮晶晶的软棍,撕开了浓黑的夜幕,以雷霆万钧之势抽向那人。

“来。”那人嘶哑出声,岳风眼前一花,一团火球从那人身前跳出,一翻一滚,化为一只冲天的火鹤,双翅一抡,卷起一片汹涌的火浪,迎上了精白宛转的水龙。

红与白凌空交锋,流水顷刻蒸发,水雾弥漫四方,遮蔽了天上的月色。水龙和火鹤在云气里穿梭,不时撞在一起,发出震人心魄的闷响。每一次的撞击,都绽开出一朵洁白的水云,远远看去,就像是寒夜里怒放的白莲。

第一百三十八章 南家火奴

第一百三十八章南家火奴

岳风感觉水流变薄,对方的火势不但没有减弱,反而更加猛烈。火鹤的光焰十分古怪,遇上流水,决不熄灭,反而贴紧火焰燃烧,火势越烧越旺,仿佛面对的不是水,而是油,烈火烹油,气焰倍增。

水气聚合的速度,远远跟不上蒸发,水流越来越热,幻蛟身在其中,仿佛置身沸水,火气进入岳风体内,他也觉元气翻腾,火鹤如有实质,又抓又啄,穿过急速旋转的水柱,想要击中水中的幻蛟。水柱每一次击穿,岳风都感到一阵晕眩。

他心中焦急,目光一扫,忽见远处花木丛中,泉水清亮,冲天喷洒。岳风心里一动,连人带蛟,向后退却,火鹤紧追不舍。双方一进一退,来到喷泉上方,岳风忽地大喝一声:“连。”

幻蛟卷动水流,拉长变粗,化为亮晶晶的一股,连接碧绿光照的翡翠水池,强烈的龙卷,形成了一股惊人的吸力,吸取泉水,源源补充水柱的损失。

水柱壮大起来,一摇一卷,缠住了火光挥洒的幻鹤。

“涨!”黑影发出一声嘶鸣。火鹤浑身鼓涨,变大了一倍不止,仗着脖子修长,一股脑儿钻进了流水,嘴里吐出一股火焰,击中了幻蛟的头部。

剧痛传来,好似烧红的钢针刺中了头颅。岳风几乎痛昏了过来。他强忍痛楚,驱使幻蛟,扭转身体,绕过尖利的鹤嘴,怒张大嘴,咬住了火鹤细长的颈项。

火鹤将计就计,神火怒发,涌向幻蛟的口中。强烈的灼痛侵入岳风的身体,一刹那,蛟头发红发亮,仿佛快要爆炸。

“吸元!”岳风忍痛行法,幻蛟尽力一吸,火流进入身体,幽幽一转,化为了一股充满身体的元气。

变红的龙头暗淡下去,火鹤发出一声凄厉的长叫,它大力一挣,摆脱幻蛟,脖子歪斜无力,两扇翅膀拼命鼓动。对面的黑影也是微微摇晃,叫声里透出一丝惊慌:“火羽神箭。”

火鹤张开双翅,奋力一拍,羽毛化为千百流火,冲向光亮雪白的水柱,旋转的激流形如无物,火羽劲急如箭,射中了幻蛟的身体。

天青色的蛟龙,发出一声凄惨的长吟。人蛟连心,岳风也似被那火箭贯穿,五脏六腑纠结成一团,一股血腥之气直冲口鼻。

鹤鸣声传来,火焰双翼,再次展开。岳风咽下一口血水,长叫一声:“千叶飞鳞。”

幻蛟绷直如弓,满身鳞甲竖起,嗤嗤嗤化箭射出。片片青鳞,晶亮如玉,在月光下幽幽发亮,绕过漫天火羽,射向空中的黑影。这么一来,火羽射中岳风,黑影也会为青鳞所伤。

这一招十足冒险,倘若黑影身怀奇术,不怕龙鳞飞箭,岳风势必遭到重创。

“火羽障!”黑影向后飘飞,声音十分急促。飞出的火羽向后收回,连带那只火鹤,团团锦簇,化为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拦在黑影身前。

青色龙鳞跳跃如舞,但以奇特节奏,不断地寻找火焰的破绽。围绕火鹤的火羽,也纷纷向前翻飞,追逐飘忽凌厉的青鳞,一青一红,翩翩旋转,忽集忽分,红如艳丽大花,青如枝叶纠缠,青叶红花,相掩相映,光照漆黑夜空,胜过节日里盛放的焰火。

“水龙卷。”飞鳞射出,幻蛟也没闲着,驾驭撑天的水柱,撞向飞舞的火鹤。水火交锋,白气四溢,青鳞忽快忽慢,节奏奇特,火羽东西拦截,疲于奔命,黑影应付不暇,“火羽障”里,忽地生出一个破绽。

“入!”青鳞开路,岳风挟着一股狂风,奋身冲透火障。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看清了黑影的全貌。看体形,仿佛是个男子,黑衣裹住全身,只见两颗眼珠,呆滞无神,就像是一具裹着黑衣的活丧尸。

那一身黑衣飘渺不定,仿佛一团黑色的烟雾,要不是使用火焰,真与雷鬼有些相似。

两人的距离如飞拉近,转眼已到十丈以内。

“真火刀。”岳风双掌挥出,劈出五刀,火月撕裂虚空,接二连三,钻进了黑衣人的身体。

出乎意料,黑衣人安然无事,一扬手,长长的电光射向岳风。

两人相隔太近,电光正中岳风的胸口,痛麻的感觉透心而入,少年几乎昏了过去。

“雷电?”岳风心念一转,“吸雷术”应念发动,雷电一入身体,随着元气一转,化为“雷轮之气”。

黑衣人尽力一击,没有击毙对手,不由微微一呆。这一呆,狂风扑面压来,岳风以雷霆万钧之势,撞在了他的身上。

两人身形交错,没有任何回旋余地。

“流焰拳。”黑衣人拳脚齐出,拳头脚尖,喷出丈许火光。

火光擦身而过,心神衣起了一阵波动,一股热力穿透了宝衣,岳风的身子似要燃烧起来。他向前倾斜,右手送出,光闪闪的符笔拉长变粗,仿佛射出了一道闪电。

“雷魂枪。”电光一闪,钻入了黑衣人的身躯。那人发出一声嘶哑的长叫,身子一晃,血水喷洒而出,映射冷冷月光,格外惊心骇目。

“真火刀”没有建功,“雷魂枪”大显神威。岳风一转念头,明白过来,这人身上的黑衣,可以抵御火焰。以朱阳之强,也没有将他击败,这宝衣挡得住“混沌火”,自然也能应付“真火刀”。可是宝衣辟火,未必就能抵挡雷电,黑衣人始料不及,中枪流血,元气大伤。

他飞身退出丈许,正想召回火鹤,忽觉狂风如刀,岳风冲了上来。黑衣人举起符笔,还没施法念咒,雷魂枪的电光掠过,他的手腕一冷一麻,连手带笔,飞了出去。

手掌离体,方才感觉剧痛,黑衣人发出一声狂叫,断臂处血如喷泉,洒得漫天都是。

两个同伙应声回头,心神一分,冷不防朱阳冲到近前,一股疾风扫过,一颗人头跳起老高,一个黑衣人摇来晃去,血泉冲天而起,无头的尸体翻了个身,直愣愣向下掉去。

另一人见状,闪身要退,冷不防身后风起,一片金光如怒涛卷来。黑衣人全心提防朱阳,料不到有人偷袭,觉出风声,慌忙尖声嘶叫:“火午天马……”

长嘶入耳,一匹火马腾空跃出,焰光四射,气势惊人。金光火焰撞在一起,金光似有灵性,曲折一闪,绕过火马下方,扫过了黑衣人的双腿。

血光迸现,一条小腿跳跃飞起。黑衣人惨叫一声,一蹬独腿,冲天而上。升了不到一丈,头顶霍地一亮,出现了一条电光交织的巨大狐尾。

“雷舞!”念咒声轻柔如风,仿佛就在耳边,黑衣人望着幻尾,心生寒意。光闪闪的尾巴摇动起舞,数十道雷电从天而降,一丝不落,击中了他的身体。

闪电入体,有如毒蛇钻心,钢刀刺体,那人去势一缓,身子蜷缩起来,金光从身后扫来,正中他的后脑,黑衣人眼前一黑,忽地失去了知觉。

依依敲昏了黑衣人,把手一拍,冲着朱阳笑道:“怎么样,还不谢我?”

朱阳头发焦枯,白衣破烂,听了这话,冷冷说道:“不怎么样?背后偷袭,不算本事。”

“说话真不中听。”少女怒冲冲说道,“你刚才不也是背后偷袭吗。”

“那可不一样。”朱阳慢腾腾说道,“我那是体术,你这个可是幻身。”

“无耻狡辩。”依依气得俏脸发白,“你这么说,用刀杀人是杀人,用手杀人就不是杀人了吗?”

正说着,一声惨叫传来,依依回头看去,雷魂枪贯穿了黑衣人的心口。那人像是一根木头,头下脚上地栽了下去。天上的幻鹤挣扎两下,悲鸣一声,化为千万流火,东西流窜,壮丽如流星横天。

岳风望着火鹤消失,沉默一下,召回幻蛟,拂衣飞了上来。

三人汇合一处,朱阳看了看岳风,又看了看依依,忽地吐了一口气,淡淡说道:“今晚的事,多谢你们。”

“猪样儿。”依依笑嘻嘻说道,“原来你也会说‘谢’字。”

朱阳轻轻哼了一声,冷冷说道:“你不必冷嘲热讽,你们不来,我也未必会输,可你们既然插手,我也只好认了。这相助的恩惠么,一有机会,我会报答你们。”

“好端端的话,落到你的嘴里,怎么就这样难听?”依依恨得牙痒,“猪样儿,我真想好好揍你一顿,把你的嘴巴揍乖一点儿。”

朱阳两眼乱翻:“你揍来试试。”

“行了。”岳风盯着昏迷的黑衣人,“朱阳,这些人是谁?”

朱阳正要开口,忽听远处有人说道:“若我猜的不错,这是羽山南家的火奴。”

三人回头看去,苏媚烟身着软缎紫袍,慢慢走上前来,缎子柔软贴身,光滑细幼,一丝不差,勾勒出女子惊人的曲线。武大圣跟在她的身后,杵着一根棍子,失魂落魄,大气也不敢出。

“骚女人。”依依见她这样惹火,心里大为不快,“你怎么知道他们是火奴?”

苏媚烟抽出符笔,轻轻一挑,黑衣人面巾飞起,依依扫眼看去,呀的一声惊叫,纵身一跳,缩进岳风的怀里。

岳风也很吃惊,黑衣人的面孔十分可怕,似被火焰烧过,皮肉焦烂,斑斑驳驳。武大圣也看呆了眼,结结巴巴地说:“他的脸、脸怎么啦?”

第一百三十九章 忘墟

第一百三十九章忘墟

“这一张脸,就是火奴的标志。”苏媚烟幽幽叹气,“他们是南家蓄养的刺客,还在襁褓里面,就被收养调教,毁其容貌,灭其心志,直到变成冷血无情的杀手。他们没有容貌,也没有记忆,除了杀死对手,再也没有别的念头,就算抓到他们,也休想知道幕后的主使。”

“我才不信。”依依一扬笔,锐声大叫,“神志清明。”

一束清冷光华,照在火奴脸上。那人浑身一颤,张开双眼,两只眼睛空洞无神。他想要挣扎,可是金尾粗大有力,将他牢牢缠住,稍一动弹,金光收缩,火奴的骨骼吱嘎作响。

“别动。”依依符笔指出,“谁叫你们来的?”

火奴眼珠一转,目光扫过众人,忽地长吐一口气,苏媚烟脸色一变,叫声“小心”,拉着依依,向后跳出,少女正想挣扎,忽听一声巨响。火奴无火自燃,化为一团刺眼的火球,那一阵火由内而外燃烧,转眼之间,偌大一个活人,变成了一堆白惨惨的骨灰。

依依吃了一惊,叫道:“怎么回事?”

“火奴身上预设了符咒,一旦行动失败,立刻自焚而死,如论如何,不会留给对手把柄。”苏媚烟还没说完,只听爆鸣连连,另外两具尸体也燃烧起来,转眼焚烧一空,只剩一堆残灰。

众人一时沉默下来,望着灰烬,呆呆出神。天上清清朗朗,星光稀微,只有一轮朗月,默默照耀凡尘,刚才的搏杀,在这月光下面,仿佛一场梦幻。

过了好一会儿,苏媚烟呼出一口气,看了朱阳一眼,“你没事么?”

“小意思。”朱阳随口回答。

“这是怎么回事?”岳风皱眉问道。

“进屋说罢。”苏媚烟转身走向“风烟居”。

到了二楼小厅,朱阳自去更衣沐浴,其他人坐了下来,经过一场苦战,岳风焦渴难耐,喝了两大杯果汁,身上的火气才慢慢消退。

“今晚是第三次。”苏媚烟靠在椅子上,咬着烟嘴,若有所思,任由香草燃尽,许久也没吸上一口。

“第三次什么?”依依忍不住问道。

“朱阳第三次被火奴刺杀。”苏媚烟幽幽叹气,“第一次是三天前,一个火奴,被他杀了,第二次是昨天,两个火奴,一死一逃。这一次,来了三个火奴,穿了‘辟火衣’,差点儿要了他的命。”

“南家为什么要杀朱阳?”岳风只觉奇怪。

“害怕呗。”苏媚烟苦笑一下,“南家是羽士世家,精于火道术,他们势力庞大,横行南方,除了南溟岛的燕家,几乎无人能抗。朱阳是凤凰血裔,破魔金瞳、火凤涅磐是天生的神通,家传的《风明诀》,又是第一流的‘风轮’体术,一旦让他成了气候,南家的势力一定大受影响。所以当务之急,就是趁着朱阳神通还弱,一举将他除掉……”

岳风沉默一下,叹道:“苏姐姐,我明白了。朱阳当初呆在烟馆,斗法决胜,就是为了找到强大的伙伴,以便对抗羽山南家。”

“你说对了一半。”苏媚烟说道

“另一半是为什么?”依依好奇问道。

“另一半,只是因为他太骄傲。”苏媚烟笑了笑,“自古相传,凤凰非梧桐不栖,非醴泉不饮。这一种神鸟,天生不爱屈就自己,如果不是真心认可的人物,绝对不会向对方低头。但如果祂认可了你,也会终其一生,不离不弃。”

“谁稀罕么?”依依扁了扁嘴。

“我相信缘分。”苏媚烟盯着岳风,媚眼如丝,透出不尽缠绵,少年心跳加快,慌忙低下头去,只听女子笑道,“好弟弟,朱阳输给你,也许是一种缘分,今天他危难之际,又是你们出手相助,打败了三个火奴。也许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如果你们三人齐心协力,这一次‘天道布武’,未必不能创造奇迹。”

说到这儿,她站起身来,走过岳风身边,凑近他的耳边低语:“你晚上要是睡不着,可以来找我,姐姐的房门,永远对你敞开哟。”

岳风只觉热血冲脑,望着妖娆万千的女子,心子突突乱跳。依依在他身边,听得一清二楚,气得跳起来大叫:“骚女人,你说什么鬼话……”

苏媚烟咯咯一笑,也不多说,吞云吐雾,施施然去了。

次日,四人乘虬龙车前往忘墟,两条虬龙挽着一辆金车,龙爪飞扬,腾云驾雾,经过玉京上空,带起一抹浓白的云气。

岳风探头看去,下方华厦参差、映日生辉,偌大一座城市,流光溢彩,美不胜收。正入神,前方的景象忽又一变,华屋美宅如潮水一般退去,出现了一片广大无垠的废墟。残垣断壁,处处可见,破塔烂屋,摇摇欲坠,所有的建筑,显现出一种奇特的暗红色,仿佛刀剑的铁锈,让人的心里只觉压抑。

看惯了玉京的繁华,忽见这一片废墟,好比美人的脸上,多了一块丑陋的疮疤。岳风的心里暗暗纳闷,忽听依依轻声说:“忘墟到了!”

“忘墟?”岳风皱了皱眉,“什么意思?”

“忘墟的意思,就是时间遗忘的废墟。”依依说道。

“几万年了,它的样子一直没变。”阳太昊忽地开口,语气之中,带了一丝感慨。

“老不死。”岳风好奇问道,“这忘墟怎么来的?”

“你算是问对人了。”老不死慢慢说道,“这个地方,跟我有点儿关系。”

“跟你有关?”岳风奇怪说道,“你把这里变成废墟的吗?”

“可说是,也可说不是。”

“老不死。”岳风一抬眉毛,“你少绕弯子。”

阳太昊沉默一下,仿佛追忆什么,嗓音变得低沉:“那是道妖战争末期,经过多年苦战,道族占据上风,妖族呈现了颓势。蓬尾决定放手一搏,集合所有妖怪,以百头蛟龙为先锋,一直攻到了玉京脚下。一开始,我们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经过连番苦战,总算稳住阵脚。就在忘墟这个地方,两军摆开阵仗,展开了一场决战。

“我的对手是百头蛟龙,这老爬虫是上古神龙和妖虫生下的怪物,百头百身,千魄千魂,近乎不死之身,可说是我的劲敌。我们俩苦斗了一天一夜,百头力屈势穷,次日黎明时分,终于被我杀死。它临死之前,心有不甘,用尽残存妖力,使出了一个十分恶毒的死咒,将血肉化为剧毒,炸开了身体,将毒血喷洒到四面八方。毒血所过,无论妖怪还是道者,纷纷血肉枯竭,衰弱而死,毒血沾染的地方,从此寸草不生,建立不起任何房屋,就是已有的房屋,也都纷纷朽坏,再也不能住人。

“大战以后,我与龙女天衡,试图破解这个妖法,让这儿重获生机。但这死咒贯注了百头的性命与魂魄,直通九幽,强大得不可思议。两个‘天尊’联手,仍是无法破解,从那以后,这个地方永远都是一副破败景象,仿佛已被时间遗忘。本来我想,后世或许更有能人,可以破解此咒,如今看来,百头‘忘墟之咒’,难倒了道者,也战胜了时间。直到此时此刻,我还能感受到它的力量。”

岳风听得出神,想象当年大战的风光,屠妖者对决百头蛟龙,一道一妖,各尽全力,又该是如何的惊天动地。想到这儿,他举目望去,铁锈色一望无边,不知何处才是尽头,忍不住又问:“老不死,忘墟有多大。”

“纵横两百里。”

“这么大?”岳风吃了一惊。

“是啊。”阳太昊说道,“你见过应龙吧?”岳风一呆,只听阳太昊又说,“百头比它大五倍,它的一百个身子连接起来,可以盘绕玉京三圈。”

岳风听得骇异,望着那片废墟,呆了呆,又问:“我们来忘墟干吗?”

“我也不知道。”阳太昊慢慢说道,“我们那个时候,举行‘天道布武’,这里还没有忘墟。”

正说着,虬龙车飞到了废墟的南边。这儿远离玉京,是忘墟的入口,靠近玉京的一边,则是忘墟的出口。

入口处人头耸动,一片嘈杂,四人下车落地,引来许多目光。

岳风瘦削挺拔,面庞的线条洗练如钢,眉眼疏朗有神,剑眉微微上挑,一股英锐之气,洋溢眼角眉梢。

朱阳天生俊美,肌肤丰润莹白,仿佛绝代玉人,金眸幽幽淡淡,射出两道冷光,一头黑里透红的长发,飘飘洒洒,迎着旭日光华,仿佛冲天的火焰。

依依姿容秀美,难以描画,长发高高挽起,露出雪白的颈项,面颊不施粉黛,自然光白粉嫩,紫色的衣裳匀称贴身,勾画出饱满柔韧的曲线,一如含苞欲放的奇葩、新绿如玉的春树,一股活力遮掩不住,洋溢飞洒,流泻如泉。

武大圣扛着棍子跟在后面,高高胖胖,丑中带憨,可怪的是,其他三人并未因他失色,好比红花映衬绿叶,更加光彩照人。

走到忘墟边上,一条深深的鸿沟,将废墟隔在了彼岸。这一边山青水绿,那一边却是刺眼的锈红色,这一边生机盎然,那一边,却是死一样的沉寂。

“呵!”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传来,“这不是老熟人吗?”

第一百四十章 战争

第一百四十章战争

岳风应声看去,一股火苗直窜脑门。一个少年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羽衣白里透青,神气懒懒散散,身后背着一口大剑,形制阔长,剑气冲天。

“刁散。”岳风深吸一口气,笑着说道,“别来无恙。”

“破石头开窍了么?”刁散的双手揣在兜里,目光绕过岳风,盯着依依放肆打量,“小妞儿越长越俏了,想通了吗,做我的女人怎么样?”

依依一抿小嘴,眼里迸出星星火光。武大圣心生不平,一顿棍子,粗声粗气地大叫:“瘦猴儿,你他妈是谁啊?”

“我是你祖宗。”刁散白他一眼,“死胖子,滚一边儿去。”他目光一转,又落在朱阳身上,双眼眯缝起来,“凤凰血裔,我听说过你,脱毛的凤凰不如鸡,你跟这帮废物混在一起,早晚变成一只脱毛的公鸡。”

“你说什么?”朱阳的脸上腾起一股血红,金瞳收缩,迸射出针尖似的光芒。

“刁散。”岳风冷冷说道,“怀日城的刁家,除了放臭屁,就没有别的本事了吗?”

“破石头,你活腻烦了。”刁散眯眼盯着他,“我想跟你说一句,你送我的苍穹剑很好使,当然了,我也不介意你把小命儿送给我。”

岳风看了一眼苍穹剑,笑了笑,说道:“这口剑么,你先保管两天。到时候,我会当着天下人,踩着你的屁股,亲手从你身上拔出来。”

刁散冷笑说:“就凭你?破石头,你那点儿能耐,第一轮也过不了。”

“刁散,你不会害怕了吧?”

“我会怕你,一钱不值的破石头。”刁散盯着岳风,咬着牙一字字说道。

“刁散,你不用怕。”岳风笑容不变,“就算我们碰了面,我也不会要你的命,像你这样的小东西,杀了你,就跟踩死老鼠一样恶心。”

“你他妈再说一次?”刁散按捺不住,懒散的神气无影无踪,脸上的肌肉抖动起来。

“说十遍也一样,刁散,你这样的小老鼠,最好钻进洞里去。要不然,你看这么多人,随随便便一脚,就能把你踩出屎来。”

刁散一扬手,尖声怪叫:“长青木神。”他的四周左右,冲出无数粗大的藤蔓。

“火凤涅磐。”朱阳一招手,一片明亮的火焰,烘托出一颗焰光四射的火卵,火焰漫天飞射,与藤蔓相交,青藤纷纷燃烧,可是刚一烧掉,新的藤蔓又汹涌而出,仿佛青色的喷泉,洋洋洒洒,汹涌不尽。

“你说谁是脱毛鸡?”朱阳神色冷漠,望着火木交锋,“小老鼠,你的幻身,当柴烧还不错。”

“青潮!”刁散一摇符笔,青藤冲天怒发,势如一阵狂潮,一下子,又将火光生生淹没,刁散冷冷说道,“脱毛鸡,你再烧烧看。”

朱阳微微冷笑,一扬笔,正要变招,忽听有人喝道:“你们两个想干什么?”

两人转眼看去,一个年长的道者破空飞来,冲着两人横眉竖眼。

刁散认出这是考官之一,迟疑一下,收起青藤。朱阳也一挥手,把火卵收了回去。

“你们的话我记下了。”刁散目光阴沉,扫过众人,“咱们擂台上见。”他一摇一晃地走开,到了远处,吕白尘、岑越等在那里,同行的还有一个缩头缩脑的瘦老头儿,四人一边说话,一边瞧着这边,说了两句,一闪身,没入人群。

“各位。”一个轰雷似的声音平地响起,岳风转眼看去,一只飞轮上面,站着一个高大的男子,“如今,请八非学宫的宫主,本届‘天道布武’的主考官,巫方大道师跟大家说话。”

一团白光冉冉升起,雪亮的飞轮上,托着一个灰衣的女子。她年约五十,高高瘦瘦,面容枯槁无光,死鱼样的眼珠里,透出两道阴郁幽沉的光芒。这目光扫过全场,人人的心里都起了一股寒意。

“欢迎各位。”巫方的声音冰冷刺耳,“我宣布,天道布武开始。”

人群里一阵骚动,巫方一皱眉头,厉声说:“安静。”

这一声锐利如针,刺得人耳鼓作痛。场上静了下来,巫方又说:“因为人数太多,比赛的第一轮,改为穿越忘墟。忘墟里面,藏有许多凶险,进入忘墟者,无论生死,自行承担责任。”

人群又是一阵骚动,巫方扫视全场,死鱼眼里寒光闪动:“穿越忘墟,有几条规则,其一,不许飞行,使用飞行法器者,取消比赛资格……”

人群哄然大乱,许多人叫嚷起来:“这不是刁难人吗……太过分了,忘墟里那么乱,掉进坑里怎么办?”

“其二……”巫方仿佛没有听见,接着说道,“各组之间,严禁相互攻击,违犯者,取消比赛资格。其三,各组之间,严禁相互帮助,违反者,取消比赛资格。”

她顿了一顿,目光扫过全场,“其四,日落以前,还没通过者,算作闯关失败。其五,必须全组通过,四人之中,有一个人死掉,或是留在忘墟,也算闯关失败,无缘进入第二轮。”

人群里响起一片哀叹,岳风的心头一动,转眼看向武大圣。依依和朱阳,四道目光,也都落在小胖子脸上。武大圣被三人看得窘迫,面红耳赤,低下头去。

“不能换人吗?”依依秀眉拧起,轻声问道。

“不能。”朱阳冷哼一声,“我早就说了,你们不该收下这种垃圾货色。”

武大圣看了看少女,又看了看朱阳,两眼眨巴眨巴,几乎儿快要流泪。

“没关系。”岳风忽地伸出手来,拍了拍武大圣的肩膀,“如论如何,你是岳风组的一员,大家同进同退,我不会丢下你的。”

武大圣转眼看去,岳风嘴角含笑,目光坚定有力。武大圣悬起的心扑通落地,结结巴巴地说:“岳风,我,我一定尽力,决不拖累你们。”

“好,有志气。”岳风一笑,“只要尽了力,输了也没什么。”

“好吧。”依依挽着岳风的手臂,笑眯眯说道,“武大圣,只要岳风不丢下你,我也不丢下你。”

武大圣一呆,挠头憨笑。朱阳扫了三人一眼,双眉一扬,冷冷说道:“三个大白痴。”

“你说什么?”其他三人,同声大吼。

“我可不想输。”朱阳盯着忘墟,目光如炬,“你们三个,拼死地跟我来吧。”

“你少得意了。”小狐女大声叫道,“你以为你是谁啊?”岳风悻悻说道:“谁跟谁?我才是组长吧!”武大圣也说:“是呀,岳风才是组长,我干吗要跟着你?“

朱阳又看三人一眼,目光十足轻蔑:“我知道,你们一向嫉妒我。”

“嫉妒你?”依依气得发昏,“你有什么地方让我嫉妒的?”武大圣冷不丁说道:“我知道,女人才会嫉妒他。”

“为什么?”依依奇怪问道。

“他长得比女人还好看。”武大圣贼兮兮一笑,“他要是扮成女人,全玉京的男人,只怕都要发狂。”

话没说完,依依已经笑弯了腰,岳风也撑不住哈哈大笑,朱阳气得俊脸发白,盯着小胖子,眼里迸出火光:“死胖子,信不信我烧死你。”

武大圣给他一瞪,魂不附体,结结巴巴地说:“我、我实话实说。”

话才出口,朱阳的身后出现了一团火红的影子,四周急剧升温,武大圣吓得躲到岳风身后,抖抖索索,牙关得得作响。

“算了吧。”岳风一皱眉头,“朱阳,你烧死了他,等于提前认输。”

朱阳哼了一声,收起火光,厉声道:“武大圣,比赛完了,我再跟你算账。”

忽听一声惊雷,滚滚掠过长空。人群鼓噪起来,纷纷跳过鸿沟,也有不少人被巫方的话语吓住,呆呆站在原地,放弃了进入忘墟。

“走吧。”岳风迈开大步,向前走去。

天上狂风大作,飞来一片浓云,刹那之间,明朗的天空,变得阴郁起来。

踏足忘墟的土地,岳风的心里起了一股战栗。他举目望去,锈红色无穷无尽,一股阴郁的力量在天地间流淌,人一进入其中,仿佛进入了一座苍凉的墓地,这是百头蛟龙的陵寝,亿万年的光阴,不过是它的葬品。

地皮震动了一下,前方参赛者发出一声惊骇的呼叫:“天啦,那是什么?”

四人抬眼看去,前面不远,锈红色的泥土拱了起来,起初一团混沌,渐渐聚合成形。一转眼的工夫,平地里出现了无数个泥土巨人,两丈来高,魁伟异常,身子仿佛人类,脑袋却是狰狞的龙头,木呆呆的眼珠骨碌滚动,透出一股阴狠诡异。

道者们纷纷刹住脚步,呆呆望着前方。龙头巨人抬头向上,发出无声的嚎叫,紧跟着,它们迈开大步,奔跑起来,起初步子舒缓,渐渐越跑越快,脚掌踩中地面,轰轰隆隆,仿佛战鼓鸣响。

“我的天。”依依倒抽一口凉气,“这不是比赛,这是战争!”

第一百四十一章 土怪

第一百四十一章土怪

说话间,双方已经交锋。符咒的光芒纵横飞射,各种幻身冲天而起,大大小小,有人有兽,数不清的光芒击中土怪,龙头破碎,泥土飞溅,有的巨人倒了下去,有的无头身子,仍是向前飞奔。奔跑之际,受损的躯体一一长出,蠕动扭曲,宛转重生。

巨人冲进了人群,拳打脚踢,卷起一阵狂飙,许多道者口吐鲜血,飞了出去,还没爬起身来,就被活活踩死。有的人纵剑飞起,干脆退出比赛,还有的连飞行也忘了,掉过头来,一股脑儿跳过鸿沟,径直冲出了忘墟。

直到生死关头,这些人才明白过来,比起虚无缥缈的名誉,这条小命儿更加要紧。

“苍龙转生。”岳风笔指苍穹,天青色的蛟龙一窜而出,宝石样的身躯宛转上升,深碧色的眼眸,迸射出一股森严的杀气。

几只龙头巨人冲了过来,锈红色的躯体疙疙瘩瘩,泥塑的手脚轮转如飞。

“水龙卷。”岳风笔尖一摇,幻蛟飞旋起来,青光流动,冲破了四面的阴郁,照亮了晦暗的忘墟。水气飞快聚合,从龙口中涌出,从龙鳞里渗出,清亮的水流,围绕幻蛟闪电旋转,化为一根晶亮的水柱,在天地之间摇曳起舞。

“扫!”水柱冲天一扬,水珠四溅,仿佛白雨飘飞,晶亮的水流映照风云,天地间的大能也纳入其中。

水柱横空扫过,柔韧如鞭,气势如虹,龙头巨人迎面撞上,土崩瓦解,形体消融,顷刻之间,化为了一堆堆湿漉漉的泥土。

岳风一扫得手,信心陡增,幻蛟摇头摆尾,水柱凌空一抡,带起一阵湿润的流风,扫向左面冲来的巨人。

“小心。”依依的声音传入耳中,岳风心头一动,转眼看去,他吃惊地发现,刚刚击溃的巨人,忽又破土而出,扭曲,摇摆,飞也似凝聚成形,柔软的土坯挤在一起,一眨眼的工夫,化为了一个五丈来高,伟岸异常的怪物,比起之前的龙头巨人,足足大了一倍有余。

岳风心中骇异,收住水龙势头,凌空一转,抽中了巨怪的身体。这一次好似扫中了石柱,对方纹风不动,泥土里生出一股吸力,水流一碰,就向里流去。

土怪身子膨胀,极力向上,转眼间又胀大了一倍,它伫立大地之上,周围的同类,全都变得渺小。

土怪昂首向天,发出无声的号叫,左脚高高举起,落向岳风的头顶。

脚掌还在半空,湿嗒嗒的软泥,雨点一样簌簌落下。岳风一摇水龙,正要出击,忽听依依叫声:“不可。”一道金光划过长天,狐尾刀的刀光,先是一溜夺目的星芒。

嗤,巨怪的左腿齐膝而断,断腿翻滚飞出,将四五个龙头巨人压在了下面,泥土堆积耸立,像是一座小山。

巨怪摇晃身子,怪口怒张,右手飞速伸长,抓向地上的依依。忽听一声爆鸣,天空一亮,数十团火球神速冲来,击中了巨怪的身躯。那泥土之身,登时千疮百孔,火球势头不减,冲出十丈之远,一声鸣啸,仿佛收缰勒马,硬生生转了回来,掉头冲向巨怪,这一轮冲击,巨怪变成了一堆形状模糊的烂泥,只剩下一只独腿,站在那儿摇来晃去。

咻,紫影夹杂金光,一阵风掠地扫过,狐尾刀锋利无比,巨怪的独腿断成了两截,残躯土崩瓦解,岳风躲闪得快,也被溅了一身臭泥。

“蠢材。”朱阳一扬手,收回漫天流火,瞪着岳风大喝,“土克水,你的水龙,只会助长土怪的威力。”

岳风这才明白过来,土怪汲取了水龙的水分,威力不减反增,借他的水,反把几只龙头巨人融合起来,化为更为强大的土怪,要不是依依和朱阳联手相助,几乎难逃毒手。

“土克水?”武大圣闷声闷气地说,“那边的水又是怎么回事?”

三人转眼看去,远处一团水光,像是一个活物,忽大忽小,忽来忽去。龙头巨人一旦沾上,僵硬一下,纷纷转身向后,猛烈攻击同类,后者措手不及,顷刻之间,阵势土崩瓦解。

“玄冥水灵?”朱阳微微皱眉,“步天林的师家也来人了么?”

众人极目看去,水光后面,跟着一个青衣少年,年纪不过十五岁,眉眼清秀,个子矮小,他的身边还有三人,全都缩头缩脑,围绕在他左右,随着那团流水慢慢向前。水光所过,土怪纷纷倒戈,一路杀去,所向无碍。

有人看出便宜,跟着师家少年,不想这一行人过去以后,倒戈的土怪体内,便有水光流出,一转眼,土怪幡然醒悟,转身攻击跟随的道者,这些人便宜没有占到,反而落入了陷阱,土怪四面合围,杀得死伤狼藉。

岳风心中纳闷,一边躲闪土怪,一边问道:“老不死,怎么我的水没用,他的水管用?”

“蠢材。”阳太昊冷冷说道,“那是寻常的水么?”

岳风心念一动,点头说道:“那是幻身么?”

“玄冥水灵,是他百炼修成,与他魂魄相通,进入土怪体内,透过水灵,便可随心所欲,操纵土怪的躯体。小子,我来考一考你,以你眼下能耐,怎么对付这些土怪?”

“土克水,‘水龙卷’不能用,木克土,老不死,有没有什么木相的道术,现炒热卖,教我一下。”

“蠢材。”阳太昊破口大骂,“你脑袋是石头做的吗?木相的道术,你还用我教?”

“你是说……”岳风脑海里灵光一闪,“这一条蛟龙。”

“没错。”阳太昊冷冷说道,“这一次,你的蛟龙,就是利器。”

岳风精神一振,双手一合,喝道:“雷魂枪。”符笔化为长枪,电光闪耀,噼啪作响,一头土怪正好赶来,手臂刚刚抡起。岳风横枪扫出,嗤的一声,一条锈红色的长臂齐肘而断,他翻身纵起,手握雷枪,长长的电光自上而下,划过土怪的躯体,将其生生劈成两半,跟着枪尖横扫,将一只土怪拦腰截断。

两只土怪残躯,委顿在地,仿佛两堆磁石,相互吸引,聚成一团,扭动数下,忽又耸立而起,化为两只土怪,眼看岳风转身应敌,双双扑向少年身后,冷不防青光扑来,幻蛟摇头摆尾,刷地一声,穿过了一只土怪的胸口,蛟身稍不停留,宛转如风,曲折如电,又从另一只土怪的胸前钻了出来。

两只土怪摇摇晃晃,仿佛站立不稳,砰地撞在一起,化为一堆烂泥。

岳风雷魂枪开道,天青蛟防身,一路杀去,所向披靡。

依依跟在左边,忽来忽去,紫色的身影仿佛一道虚无的幻象,狐尾刀盘旋左右,流金飞电,所过土怪手脚乱飞,飘飘然有如落叶。

朱阳守在右侧,火焰环身,火卵高悬,“火陨星流”飞来飞去,周围的土怪要么粉身碎骨,要么变成一面筛子,纵有漏网之鱼,也逃不过“仙风乱羽”,火羽片片乱飞,割得土怪支离破碎。

武大圣也披上金甲,抡起铁棍,横扫四方。他看上去胖胖乎乎,铁棍所过势大力沉,强如土怪神力,也是摇摇晃晃,无法轻易逼近。依依扭头看见,不由叫一声好,赞道:“武大圣,有你的。”

武大圣听到夸赞,咧嘴一笑,这一下分了心,一只土怪闪电逼近,狠狠一拳,正中他的胸甲。胖小子哀叫一声,飞了出去,来不及爬起,一只泥糊糊大脚向他面门踩来。

一道强光掠过,泥腿齐膝而断,那一道电光斜向上挑,土怪从胯至顶,惨被剖成两半。

武大圣眼前一黑,土怪的断腿砸在脸上,化为一团粘土,又腥又粘,糊住他的双眼。武大圣不能视物,只恐土怪来袭,急得哇哇大叫,忽觉后领一紧,叫人拎了起来。小胖子伸手抹去烂泥,定眼一看,正是岳风,少年锐声喝道:“武大圣,咱们并肩子上。”

武大圣得他救命,满心感激,奋力抡起铁棍,四十斤的棍子,舞起来就如一根灯草,虎虎生风,打得土怪站立不稳。岳风像是一道黑烟,趁势钻入其间,雷魂枪连扫带刺,枪下决无一合之将。青色的幻蛟绕着两人腾飞起舞,摇头便钻,摆尾便扫,土怪要么胸口洞开,要么拦腰而断,更要命的是,幻蛟天生木性,攻击之时,气机相克,土怪一被击溃,短时间内,很难聚合成形。

正恶战,一团白光光的东西从旁掠过,大如小山,圆圆溜溜,两人仔细看去,竟是一个面团。

“骗子。”武大圣恨得咬牙,抬眼看去,一条昂藏大汉,站在面团上方,白衣白帽,正是巷子里的面点师。他居高临下,一眼看见武大圣,哈哈笑道:“老主顾好哇,好好保重,过了忘墟这关,我再请你吃饼。”

“去你的。”武大圣破口大骂,“鬼才吃你的臭饼。”

“哦……”面点师目光一闪,冷冷说道,“我的饼,不吃不行。”

第一百四十二章 斗妖场

第一百四十二章斗妖场

随他说话,面团向前滚出,土怪一旦碰上,就被吸入其中,岳风和武大圣正纳闷土怪去了哪里,忽听扑的一声,面团从中分开,飞出一大团泥土,同样圆圆溜溜,骨碌碌滚出老远,等到泥球分开,变回土怪,大面团早已滚得远了。

两人见这情形,哭笑不得,这个面团幻身,俨如一只怪兽,把土怪当成了食料,边吃边拉,边拉边走,势子滚动如飞,一转眼的工夫,已经看不见它的影子。

托了面团的福,土怪阵势出现了缺口,四人趁势向前,冲了一程,忽又闻见酒香,掉头看去,一人身背葫芦,葫芦嘴里飘出淡淡白气,周围土怪东倒西歪,仿佛醉酒之人,相互撞在一起,化为一堆堆稀软的烂泥。

酒香入鼻,岳风也觉晕乎乎乎,险些陷入土怪重围,回头看去,武大圣面色酡红,两眼发直,两只土怪向他扑来,小胖子也是浑然不觉。岳风慌忙驱使幻蛟,击穿一只土怪,跟着挥枪上前,将另一只的龙头斩了下来。武大圣这时还醒过来,抡起铁棍,将无头的土怪一棍扫翻。

土怪本是泥土所化,杀掉一批,又来一群,四人杀了一程,土怪不见变少,反而越来越多,不但武大圣累得气喘吁吁,岳风也是杀得手软,抬眼看去,土怪仍如潮水涌来,一眼望去,不见尽头。

身后传来凄厉的鸣叫,岳风转眼看去,心生骇然,一只小山似的蜘蛛冲了过来,浑身苍青颜色,拖着一条蝎子尾巴。

不知什么缘故,龙蛛变大十倍,仿佛一座小山,十二只巨眼喷出骇人的亮光,土怪在它面前,就像一群蚂蚁,蝎尾一扫,爪子一拨,雨点般飞向两侧,龙蛛的口器像是一个巨大的山洞,吐出一股青色的妖气,仿佛镕金化石的火焰,青气所过,土怪纷纷融化成泥。

其他六只巨蛛,也都长大数倍,排列成阵,守在龙蛛左右,细细的蛛丝七纵八横,连接七只蛛妖,形如一张大网,土怪一旦闯入,纷纷陷身网中,动弹不得。

众人看得骇异,只觉这群巨蛛,比起土怪还要可怕,巨蛛所过,道者们纷纷闪开,根本不敢靠近。

“蜘蛛女呢?”依依好奇问道。

她一说,岳风也想起来了,刚才一眼扫去,不见水夜的影子,就连水夜组的其他组员,也是一个不见。武大圣闷声闷气地说:“难不成,她被蜘蛛吃了?”

“白痴。”朱明的声音从三人耳边飘过,三人怒目相向,凤凰男神气冷淡:“时间不多,跟着蜘蛛走。”

三人一听,恍然大悟,蜘蛛横冲直撞,冲得土怪阵势大乱,跟着龙蛛向前,必然少了许多阻拦。

转眼看去,其他人也打着同样的主意,纷纷跟随巨蛛,走了不到数里,土怪纷纷后退,三个一群,五个一队,乃至于十人八人,相互融合,化为更加巨大的土怪。

这么由小变大,不一阵的工夫,废墟里出现了几十个庞然巨怪,横直数以十丈,举动十分迟缓,可是势大力沉,举手抬脚,均使大地震动。它们冲向龙蛛,撞入蛛网,蛛丝柔韧不断,织网的巨蛛,却被牵扯得站立不稳。

巨怪与巨蛛交锋,仿佛活动的山峦相互撞击,声响震耳欲聋,仿佛滚滚不休的春雷。

龙蛛发出尖利的长叫,巨蛛应声分开,两只巨蛛之间,扯出长长的丝线,每条丝线,都从龙蛛身前经过,龙蛛张开口器,吐出淡淡的青气,青气围绕长丝,仿佛刀锋上的光亮来回流淌。

六只巨蛛两两一堆,挽着长丝向前冲去,举动如风,跳跃如飞,仿佛流光魅影,快得超乎想象。青丝若有若无,掠过巨怪的腰腿,巨怪身子庞大,惯性十足,上半身向前猛冲,下半身纹丝不动,突然上下分开,上半身飞了出去,摔得粉身碎骨,下半身还钉在原地,仿佛两根残破的石柱。

众人望着巨蛛屠戮巨怪,一个个目定口呆,那一缕缕青丝,已经不是丝线可以形容,更像是一种奇特的刀刃,所过土也好、石也罢,都是如切腐乳,纷纷一分为二。

打打走走,不觉日已中天,废墟里一片狼藉,到处都是土怪的残骸、道者的血肉。厮杀惨烈无比,土怪倒下的巨响声,受伤道者的呻吟声,此起彼落,在忘墟上空回荡不已。

不知不觉,杀到忘墟中段,前方传来凄厉的鸣叫,岳风抬眼看去,远处空中,升起了一片麻灰色的云团,上下翻腾,向着这边飞了过来。

云团忽集忽分,沿途洒落许多火红色的光点,就像是下了一场火雨,前方的道者,发出一阵躁动,其中夹杂凄厉的惨叫声。

“怎么回事?”依依吃惊问道。

“那是鸟妖。”朱阳望着云彩,皱起眉头。

一问一答,云团迅速逼近,岳风仔细看去,构成云团的不是云气,而是大大小小的鸟雀,大的胜过鹰隼,小的不过麻雀大小,有的双身,有的两头,还有的三眼三爪,四扇翅膀,种种奇形怪状,实在难以描述。更可怕的是,它们数目惊人,发出的鸣叫声混在一起,就像是一阵狂风卷过天宇。

鸟妖张开尖嘴,两眼发赤,透出一股凛冽的杀气,从它们的喉咙深处,飞出了许多火红色的光团,火焰也似,速度惊人,力量异常锐利,贯穿人体,炸得血肉横飞。

“当心。”依依的声音里透出一丝惊慌,“那是妖气弹。”

武大圣望着鸟群,面如土色,下意识一抖,明晃晃的翅膀从铠甲里冲了出来。

“笨蛋。”依依给了他一拳,“你要干吗?”

“我们不能飞吗?”武大圣哀哀叫道。

“当然不能。”小狐女白他一眼,“除非你想退出比赛。”

“这也太不公平了。”武大圣盯着鸟群,声音有气无力。

依依抬起头来,大喝一声:“雷守!”雷尾摇动,电光萦绕,化为闪亮的屏障,将少女包围在内,妖气弹与雷电交接,巨响声惊心动魄。

“水龙卷。”幻蛟聚合流水,环绕岳风身边,化为一层飞速旋转的水墙。妖气弹呼啸而下,击中流水,发出一连串猛烈的爆炸。强烈的震荡透过流水,反复冲击幻蛟,人蛟相连,岳风也觉微微晕眩。

“火陨星流。”朱阳的长叫声清朗入耳,百十只火球冲天而起,飞向空中的鸟妖,鸟妖要么被火球击穿,要么燃烧成一团大火,凌空扑腾挣扎,流星般向下坠落。

这一阵反击,激怒了鸟妖,它们纷纷向下俯冲,口中吐出刺眼的火光。妖气弹从火光中射出,铺天盖地,劲力十足。武大圣全身披甲,缩成一团,叫这一阵弹雨打得抬不起头来。

妖气弹落在铠甲上面,发出骇人的爆炸。武大圣摇摇晃晃,忽地摔倒在地,这时眼前一黑,一只双头秃鹫扑了下来,两只锐利的爪子,抓向他的面门。武大圣伸手一挡,却晚了一步,又尖又长的爪子,越过他的手臂,深入他的皮肉。

武大圣失声惨叫。刹那间,他的眼前金光一闪,掠过鸟身,秃鹫分成两半,血雨漫天飞洒,星星点点,落了一地。武大圣又惊又喜,挣扎起来,抹去眼前的鲜血,只见依依就在不远,金尾所化的“狐尾刀”漫天飞卷,所过羽毛乱飞,血光四溅,鸟头鸟爪有如败叶翻飞,惨白的电光纵横射落,鸟妖深入其中,化为一团团飞烟。

更远处,火光冲天,火球乱飞,朱阳指东打西,飘逸俊朗,宛如火中神祗,烧焦的鸟尸纷纷下落,噼噼啪啪,声如急雨乱坠。武大圣振作精神,抡起铁棍,呼呼生风,鸟妖碰着一星半点,折爪断翅,要么摔落在地,要么惨叫高飞。

妖气弹越发密集,“水龙卷”连受冲击,渐渐不能支撑。岳风本是一味防守,不愿杀戮生灵,此时无法可施,举起符笔,长声一声:“千叶飞鳞。”幻蛟的身子紧绷,有如一张长弓,射出漫天青鳞,鳞片在空气中画出一道道诡异的光弧,每一枚鳞片,都带有奇妙的灵性,精准凌厉,角度诡奇,鸟妖东躲西藏,可也无处藏身,幻鳞穿透鸟身,血水飞溅,漫天洒落。

下有土怪,上有鸟妖,四人苦苦厮杀,几乎无处藏身。自从进入忘墟,他们连场苦战,没有片刻歇息,到了这个时候,疲乏的感觉接连涌来,可是前方的锈红色一望无际,距离忘墟出口,仍是遥不可及。

前方传来骇人的惨叫,四人抬眼看去,大地四分五裂,涌出若干怪物,光白发蓝,大如小山,身子黏黏糊糊,没有固定的形态,全身上下左右,不时涌出粗大的触手,伸缩如电,左一探,右一卷,道者一被缠上,纷纷惨遭吞噬。

“那是什么东西?”武大圣傻了眼。

“白痴。”朱阳从旁飘过,冷言冷语,“那是地妖太岁,你落到它的肚子里,一根毛儿也休想留下。”

“这东西怎么会在忘墟?”岳风一边说话,一边大口喘气。

“这不是什么忘墟。”依依愤然说道,“这儿根本就是一个斗妖场。”

“斗妖场?”武大圣变了脸色。

第一百四十三章 沉沦

第一百四十三章沉沦

岳风见他神色,心中奇怪,忍不住问道:“老不死,什么是斗妖场?”

“这个么?”阳太昊慢慢说道,“上古时候,一些权贵之家,有时为了牟利,有时为了取乐,将道者和妖怪关在一个地方,让他们互相残杀。这个地方,就叫斗妖场。”

“岂有此理。”岳风怒道,“这样岂不是草菅人命?”

“斗妖在道妖战争以前十分盛行,按照道族和妖族的和约,斗妖应在禁止之列。”阳太昊沉默了一下,轻声说,“小子,这一场比赛很不对劲,无论鸟妖太岁,都受了很强的符咒驱使,被迫和你们交战,这件事违犯了《道与妖的扎尔呼》,放在我们那个时候,一定会挑起战争。”

岳风听得心惊,正想细问,忽觉大地震动,出现了一条长长的裂缝。缝隙中白光涌动,哗的一声,钻出来一条惨白发光的触手,快如闪电,直奔依依。

小狐女眼疾手快,一摇身,狐尾刀迎上,一片金光卷过触手,触手断了一节,白花花飞出老远,啪地落在岳风身前,看上去软软绵绵,无骨无血,布满细密的小孔,仿佛一节海绵。

触手受创,如飞后缩,绕了一个诡异的曲线,嗖地一下,忽地长了丈许,缠住了一边的武大圣。

武大圣突然遭袭,触手传来一股巨力,勒得他喘不过气来,巨力向后拉扯,拽得他双脚离地,向着地缝里飞去。武大圣哇哇怒叫,挥舞棍子,狠狠击打触手,可是,棍子落在上面,一股柔韧力量反弹回来,震得他虎口剧痛,铁棍几乎脱手。

“狐尾刀。”一道金光飞向触手,冷不防地缝里又窜出一条触手,横扫而出,嗤的一声,触手断了一截,狐尾刀却被挡了回来。

“火陨星流。”朱阳赶了上来,火球呼啸有声,冲向地缝里的太岁,火光击中了那一团白肉,腾起一股股浓白的雾气。可怪的是,太岁并没有受伤,也没有随之燃烧,白身子一阵蠕动,仿佛一张大嘴,尽力向内一吸,火流星一颗不剩,全被吞了进去。那一团惨白的躯体微微发红,红光渐渐微弱,太岁的身子却向外暴涨,钻出地缝,漫过了地面。

这一刻,武大圣已经到了太岁身边,手里的铁棍举起,脸上却已露出绝望的神气。

嗖,一道电光闪过,映照出一个淡淡的黑影。岳风,武大圣心头一喜。黑影快得离奇,雷魂枪从天落下,带起一个闪亮的光轮,落在太岁的触手上面。

嚓,触手断了一半,剩下半截突然泄气,软嗒嗒垂了下来,武大圣腰腹一松,从高处摔了下来,只觉眼前发黑,好一阵晕眩难受。

来不及爬起,两侧疾风拥来,扫眼看去,两条触手一左一右向他卷来。武大圣慌忙挣扎起来,尽力向上一跳,触手从脚下掠过,其中一条向内圈回,嗖地缠住他的左腿,以无比的大力,将他拖向太岁。

武大圣情急之下,棍子向下一插,深入地里。他紧紧攥住铁棍,拼死也不后退,可是敌不过太岁的力量,连人带棍向后拖动,铁棍划破地表,留下一条深深的裂痕。

剧痛从腿根传来,武大圣只觉身子快要断成两截,头顶传来鸟叫声,抬头一看,十多只鸟妖俯冲下来,张开鸟嘴,喷出夺目火光。

武大圣暗暗叫苦,这么上下夹攻,根本必死无疑。

正惊慌,水光掠过头顶,晶亮亮一片,妖气弹落在上面,爆炸声起,水花迸溅。

岳风挡开妖气弹,一转身,心念所及,幻蛟破水而出,将一只冲近的土怪击得粉碎,跟着翻身出枪,电光扫过,白色的触手断成两截。

他只顾营救武大圣,一心三用,连退三个强敌,冷不防一条触手从后面窜出,嗖的一下,缠住了他的腰部,岳风身子离地,腾云驾雾一样向后飞去。

他反枪横扫,触手断成几截,可是身子还没落地,七八条触手又向他冲来。岳风抡枪狂舞,触手连连截断,可是断而又长,越来越多。岳风心中骇异,百忙中回头看去,不知什么时候,太岁大半个身子已经涌出了地面,白惨惨,黏糊糊,高高耸起,仿佛一座软绵绵的城池,上面触手无数,不分彼此敌我,天上的鸟妖一旦靠近,也被触手卷中,拉入太岁体内。

就在不远的地方,依依和朱阳也陷入了苦战,电光火焰落在太岁身上,闪烁几下,即刻消失,那一团白肉,不但无所损害,反而体形暴涨,有如翻腾的潮水,向着众人滚滚而来。

武大圣的惨叫声又一次响起,岳风应声看去,小胖子又被一条触手缠住,半个身子,已被拉入了太岁体内,他手举铁棍,狠戳身后的白肉,棍端深陷其中,孔洞里喷出一股股浓白的精气,太岁尽管受创,向后拽拉的势头丝毫不减,一眨眼,小胖子只剩一个脑袋露在外面。

一股热血上冲脑门,岳风大吼一声,猛冲上去,舞起团团枪花,所过触手乱飞,一眨眼,冲近武大圣,雷魂枪化为一道白光,深深切入那一堵白墙,所过摧枯拉朽,白肉大块大块地剜了出来,白气扑面而来,腥臭黏糊,岳风几乎睁不开眼睛。

他凭着感觉出枪,不一会儿,竟把武大圣生生剜了出来。岳风杀得兴起,索性抡枪突进,枪锋所过,太岁支离破碎,身子起了一阵阵痉挛。武大圣缓过气来,也抡起铁棍,对准白肉狂搅乱捅。依依、朱阳受了启发,收起雷电火焰,一个狐尾刀上下翻飞,一个使出“仙风乱羽”,锐气横飞,落在太岁身上,仿佛刀削白面。

太岁天性奇特,不怕道术攻击,还能吸取风火雷电壮大自身,可是面对体术,防御相对软弱。它吸取地气,可以不断生长,自行愈合,可是岳风组四面进攻,太岁愈合的速度,远远赶不上所受的伤害,它的躯体越来越小,体内精气流逝,渐渐力不能支。

太岁拼命挣扎,大身子翻腾起来,身下的泥土坍塌瓦解,一眨眼的工夫,地缝变长变宽,变成了一个空空的地洞,黑沉沉深不见底,喷出一股冲天的寒气。

泥石瀑布似的落向地洞,四人只觉脚底发虚,身不由主,随着泥土滑落,如果此时起飞,还可逃过陷落的危险,可是一旦飞行,也就退出了比试。

一犹豫的工夫,脚下的泥土流逝更快,突然间,四人眼前一黑,掉了下去。

耳边风声急响,寒气自下涌来,突然间,众人眼前一亮,四周有如白昼,转眼看去,朱阳的笔尖挑着一团火球,火光融融四射,映照的白衣如金,少年丰神俊美,仿佛一尊火焰中的雕像。

嗖,一条长长的触手从旁飞来,缠向朱阳。朱阳正要躲闪,金光掠过身边,触手断成两截,朱阳回头看去,依依收回金尾,冲他微微一笑。朱阳一皱眉头,不及说话,嗖嗖声不绝于耳,数不清的触手从周围伸来,上下飞舞,仿佛一张大网。

“狐尾刀轮!”依依娇声锐叫,金尾轮转如飞,绕着四人飞舞。触手一旦靠近,就被绞得粉碎。其他三人势成一个品字,将武大圣围在其间。小胖子心惊肉跳,借着火光看去,四面的岩层黑白间杂,黑的是岩石,白的映照火光,微微蠕动不已,长长的触手盘绕伸缩,就像是一群长长的蠕虫,处在幽深地穴,格外阴森可怖。

这么多太岁,四人都是心惊肉跳,那些白肉团争相穿过岩石,冲向地面,沿途吞噬生灵,不过是顺手牵羊。因此缘故,四人遭到的攻击并不十分猛烈,可是,下面的洞穴深不可测,跌了足足半分多钟,仍是不见底部。

四人想要飞行,可又拿不准是否“天道布武”考验之一,这时驭物飞行,算不算违犯规则。正犹豫,朱阳的火光,映照出一片波光,就在下方不远,有一片宽广的水域。

终于看见尽头,四人先是一喜,跟着又是一惊,水域里乱石嶙峋,有如长枪利剑,森森然指向上方,这样摔落下去,难免落在石块上面。

“水龙卷。”岳风急中生智,长枪化为符笔,笔尖一绕,幻蛟旋转起来,卷起一股白花花的水龙,扭曲着向下冲去,吸取湖水,向上反冲,稳稳托住四人。

四人落入水龙漩涡,缓缓随之下降,不一会儿,落在了一块岩石上面,举目望去,水面幽幽沉沉,水中的礁石,形状千奇百怪,有如魔鬼幻影,叫人心生寒意。

这是一个巨大的地穴,四周沉寂如死,抬头望去,上面黑洞洞的,看不见来时的入口。

岳风的心里起了一丝疑惑,为什么这样凑巧,偏偏掉进了这个地穴,回头想来,就像是有人挖了一个陷阱,等着他们跳进来。

水面传来一声水响,众人定眼看去,只见湖面分开,拱起一个黑黝黝、光溜溜的东西,那样子像是龙蛇的脊背,可是皮肤光滑,看不见一片鳞甲。

那东西耸出水面,大得异乎寻常,仿佛一座湖心的小岛,可又轻快自如,悄没声息间,又慢慢地沉了下去。

第一百四十四章 埋伏

第一百四十四章埋伏

“那是什么东西?”武大圣盯着怪物留下的水迹,肠胃翻腾,几乎想要呕吐。

“欢迎来到鳗湖。”笑语声突然响起,处在地穴深处,格外惊心动魄。四人应声看去,不远的水面上,出现了五个人影,或高或矮,均是黑衣蒙面,装束十分眼熟。

“火奴!”依依失声惊叫。岳风恍然明白,这儿的确是一个陷阱,太岁打开入口,将四人逼入地穴,火奴埋伏在内,准备狠下毒手。

“你们先走。”朱阳声音冰冷,“这些人我来应付。”

岳风看他一眼,笑了笑说:“猪样儿,你说这话,有点儿瞧不起人。”朱阳瞪眼看他,冷冷道:“你叫我什么?”

“我是岳风组的组长。”岳风淡淡说道,“如论对手是谁,我也决不会丢下任何一个组员。”

朱阳一皱眉头,回头看向岳风,金色的瞳子里,流露出一丝深思的神气。

岳风盯着前方的黑影,扬声说:“你们到底是谁?在这儿干什么?”

“我们是谁不重要。”一个蒙面人笑着说,“我们来这儿么,当然是为了杀人。”

“你们是羽山南家的火奴?”岳风皱了皱眉。

对面无人回答,似乎已经默认。

“一群无名鼠辈。”朱阳轻轻冷哼一声。

“姓朱的小子。”一个小个子蒙面人冷冷说道,“你说谁是无名鼠辈?”

“哦。”朱阳双眉一扬,俊秀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讥笑:“难道说,你还有名字?”

“当然。”那人淡淡说道,“我叫火不离。”另一个矮个子接道:“我是火不弃。”

“我叫火不灭。”说话的蒙面人嗓音嘶哑。

“我叫火不明。”这是最先说话的蒙面人,他的年纪似乎不清,身子略微发福。

四人说完,第五个蒙面人站在一边,木木呆呆,似乎没有说话的意思。岳风心中惊讶,大声说:“还有一个人呢?”

“还有一个人?”火不明的眼里透出一丝困惑,“你什么意思?”

“你们不是五个人吗?”岳风笑了笑,“难道说,这位兄台是个哑巴,名字叫做火不语?”

四人前后看看,面面相对,火不离冷笑说:“小子,你闹什么玄虚?我们只有四个人,哪儿来五个人?”

岳风心往下沉,一股寒流从尾椎窜起,一直冲到顶门。他转眼看去,依依也盯着第五个黑衣人,神情十分困惑,忍不住轻声问:“小七,你看见第五个人了吗?”

小狐女默默点头,武大圣也粗声粗气地说:“本来就有五个人嘛,你们几个,活这么大,连算数也不会吗?”

四个火奴的眼里涌出一丝困惑,纷纷左顾右盼。可怪的是,第五人就在他们身后,四人的目光从他身上扫过,没有停留下来。

岳风见这情形,心中惊讶,看样子,四个火奴根本看不见第五个人,完全不知道他的存在。

“隐身术么?”依依喃喃自语。

“不对。”朱阳轻轻摇头,“如果是隐身术,我们为什么能看见他?”

“什么鬼东西?”武大圣盯着那人,嗓音发抖。

“我猜……”凤凰男沉吟说,“他在火奴身上动了手脚,火奴看不见他。”

“奇怪。”岳风的心中生出疑惑,“这个人,到底是敌是友?”

四个火奴没有见人,心中焦躁,火不离忍不住叫道:“四个小东西,你们嘀嘀咕咕说些什么?你们说的那个人在哪儿?”

“就在你后面。”武大圣心直口快。

火不离目光一闪,反手一扫,一道火光向后飞出,第五人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火光从他胸口穿过,嗤的一声,击中身后的一块礁石,礁石四分五裂,翻滚着沉入水里。

“没人。”火不弃怒道,“小子骗人。”举目望去,岳风组四人,个个盯着这方,神色十分震惊,看那样子,似乎不像是作伪。

“你们看什么?”火不明大为不耐。

岳风的心子扑通乱跳,第五人分明站在那儿,自始自终不曾动过,可是火焰穿身而过,他却丝毫无损,看上去根本不是活人,更像是一个幻影。

“也许是错觉。”这念头刚从岳风心头闪过,忽见第五人抬起头来,蒙面巾后面,露出两只眼睛,目光晶莹闪亮,透出一丝诡秘的笑意。

岳风的心往下一沉,这个第五人的的确确存在,不是幻影,也不是假人,那一双眼睛灵动有光,只有活人,才有这样的眼睛。

“各位。”火不灭沉默已久,忽地开口,“不要上当。”

“上当?”火不弃叫道,“上什么当?

火不灭轻轻哼了一声,说道:“没有什么第五个人,全是这帮小东西编出来的鬼话,目的无非是扰乱我们的心神,未战先乱,他们好从中取利。”

其他三人恍然大悟,火不离怒极反笑,咯咯说道:“好奸猾的小东西,死到临头,还敢戏弄老子?”

“谁戏弄你们?”武大圣忍不住叫屈,“那个人就在你后面。”

“闭嘴。”火不弃恶狠狠说道,“你这个死胖子。”

“谁,谁是死胖子?”武大圣结结巴巴地说。

岳风想了想,扬声叫道:“那位隐身的老兄,你到底站在哪一边?”声音在洞窟里回响,第五人站在那儿,目光闪动,可是一言不发。

四个火奴的眼里透出讥诮,火不离盯着岳风,冷冷说道:“小东西,少做戏了,我给你一个选择,交出凤凰血裔,你们三个,可以离开。”

岳风还没回答,朱阳大声说道:“这主意不错,岳风,你带他们走,这是我和南家的恩怨,本来就跟你们没关系。”

岳风一皱眉头,依依已经冲口而出:“猪样儿,你说什么屁话?大家身为一组,一气同枝,我们丢下你不管,岂不是卖友求生、不知廉耻的小人吗?”

“没错。”武大圣一挺胸,大声说道,“我是武大圣,可不是武小人。”

“说得好。”小狐女眉开眼笑,抬起手来,在他肩头用力一拍,“武大圣,认识你这么就,就这一句话说得最痛快。”武大圣咧嘴直笑,连连点头。

朱阳看了看依依,又看了看武大圣,金瞳里的目光复杂难明,忽地轻轻叹了口气,说道:“你们这些白痴,还没看出来吗?这四个人,根本不是火奴。”

岳风心头一动,冲口而出:“没错,他们的眼睛。”朱阳看他一眼,默默点头。依依也恍然明白过来,昨晚所见,火奴的眼睛空洞无神,这四个人的眼睛,清澈明朗,光亮有神,分明是心志健全的正常人。

对面四人对望一眼,哄然大笑,火不离说道:“你们这些小东西,比我想象的聪明一点儿,不过聪明人,总是死得比较快。既然你们讲义气,我不成全你们,太过不通情理。”

“少说大话。”朱阳冷冷说道,“我就在这儿,你们四个,一起来吧。”

“小子,杀你之前,我想问你一句话。”火不离盯着他目不转睛,“南炯是你杀的吗?”

“是!”金眸里涌出一股杀气,朱阳扬声说道,“只要我一息尚存,羽山南家,永无宁日。”

“很好。”火不离轻轻点头,“小子,咱们一对一,我来做你的对手。”说着一晃身,踩了一道冷白剑光,冉冉升起,离地十丈,静静悬在半空,居高临下,俯视众人。

朱阳也一晃身,脚底涌出一团红光,武大圣一惊,慌忙扯住他的衣袖,朱阳白他一眼,说道:“你干吗?”

“不能飞呀。”武大圣叫嚷,“飞了退出比赛。”

“白痴。”凤凰男一甩手,摆脱武大圣,嗖的腾空飞起。武大圣连连跌脚,唉声叹气,依依忍住笑说:“急什么?这儿是地下,考官们看不见。”

“看不见?”武大圣一呆,傻兮兮地问,“你怎么知道?”

“如果看见了。”小狐女一指火不离,“这些鼠辈,还敢出来吗?”

武大圣听了这话,恍然大悟,这里是忘墟地下,已经远离赛场,对方在此设伏,正是想要避开考官的目光。

“火凤涅磐。”朱阳一扬笔,卵形的火球跳了出来,火焰四处飞窜,仿佛千百火舌,吞吐伸缩,变幻莫测。

火不离咯咯一笑,一摇符笔,笔尖吐出千百道幽白的冷光,缠缠绕绕,凝聚一团,转眼之间,化为了一只四寸长短、幽白发光的小老鼠。

“呵!”依依笑出声来,“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儿会打洞,火不离,你还说自己不是鼠辈,怎么使了半天劲儿,生了一只耗子出来。”

火不离哼了一声,叫一声:“长!”幻鼠浑身腾起冷白火焰,转眼之间,化为一团白惨惨的火球,火焰摇曳燃烧,映照得火不离通身雪亮。

“子阴冷焰。”火不离的声音又尖又细,仿佛鼠类临死前的哀鸣。惨白的火球向上一跳,发出一声急响,呼啸着冲向朱阳。

第一百四十五章 地底死斗

第一百四十五章地底死斗

“焰城。”朱阳一挥笔,一道火墙横在身前,红白火光撞在一起,迸射出刺眼的强光,一会儿红光强盛,一会儿白光炽亮,红白光芒相互侵蚀,洞窟里的气温陡然升高。

“火鼠钻山。”火不离的声音响起,白火突然爆开,化为千百火团,每一个火团,都凝结成惨白的火鼠,有的上窜下跳,漫天狂奔,到处寻找火墙的破绽,有的埋头躬身,仿佛穿墙打洞,在红火里钻来钻去,所过红光减弱,白光暴涨,火鼠一边吞噬火焰,一边向里钻入,转眼之间,冲天的火墙变得稀薄。

“火陨星流。”朱阳按捺不住,流星火雨呼啸而出,火球成百上千,与冷白色的火鼠凌空相撞,火球迸裂,化为点点火星,火鼠粉身碎骨,白火迸溅飞舞,仿佛冰晶雪粒,十分璀璨夺目。

火球与火鼠冲撞、追逐,一忽而来,一忽而去,从下边看去,就像是两群颜色不同的飞虫,排列成阵,互相冲杀。这边两翼包抄,那边中央突进,这边佯退诱敌,那边将计就计,双方来来去去,快得不可思议,火流星划过长空,发出可怕的啸响。

火鼠忽地集合成群,向右突进,那儿防御薄弱,朱阳调动火球,上前围堵,冷不防黑影一闪,火不离纵身突入,扬笔大喝:“溶石成灰。”

一丝黑气冲出笔尖,凌空一翻,化为一大股青黑色的浊流。

朱阳心头一凛,这一道“死水化石符”威力十足,黑色的死水,能将坚硬的岩石化为乌有。

死水撞上火焰,发出咝咝异响,火势为之暗淡,突然间,黑水一分为而,绕过焰城,冲向朱阳。朱阳闪身让过,死水如怒箭射出,正中一块礁石,石块无影无踪,死水浸染湖水,墨汁一样四面扩散。

“咱们也别闲着。”火不弃纵剑飞起,“谁来做我的对手。”

岳风一抖衣袖,笑道:“我来试试。”

火不弃的眼里精光一闪,扬起符笔,叫道:“碧磷鬼雀。”笔尖符光一闪,身后涌起一片惨绿的火焰。绿光冲天而起,萦绕凝结,化为一只绿莹莹,光灿灿的巨大孔雀,孔雀身上,每一片羽毛,都是绿火凝结而成,颜色凄凄惨惨,就像是坟地里飘浮的磷火,那一条长长的尾巴,忽聚忽散,忽隐忽现。

与其说是幻身,不如说是一只孔雀的幽魂。

“苍龙转生。”岳风召出幻蛟,天青色的光华映照四周,幻蛟急速旋转,吸起下方的湖水,化为了一条白亮亮的水龙。

“磷火屏!”火不弃的声音幽幽淡淡,仿佛鬼声鬼语,孔雀长尾一抖,舒展开来,长长的火翎摇曳跳动,惨绿的光芒,几乎把整个地穴照亮。

“扫。”水龙呼啸旋转,卷起滔天巨浪。

“雀闪!”鬼气森森的孔雀跳起舞来,通身的绿火漫天飞舞,惨绿色的火翎生长如飞,变柔变软,如同海里的水藻,嗖嗖嗖缠住了光白的水龙。绿磷火星星跳动,若有若无,看上去似乎全无妨害,岳风却清晰感觉,一股极大的热力透过流水,直逼幻蛟,灼热之外,还有一丝淡淡的麻痒。

“当心。”阳太昊的声音忽地响起,“这是碧磷鬼火,含有剧毒。”

岳风心子一紧,一扬手,水龙卷凌空扭转,收了回来。可是,绿火并未因此消失,仿佛附骨之蛆,星星点点,附着在水流上面。

水与火纠缠不清,升起一缕缕白色的雾气,每一团绿火,都像是一个活物,一边熊熊燃烧,一边钻入水流深处。

岳风身临其境,感觉每一团绿火,都像是一枚尖刺,灼热锐利,一根根钉在幻蛟身上,入骨的麻痒一丝丝钻入蛟身,幻蛟的动作,忽然迟缓起来。

碧磷鬼雀仍在舞蹈,惨绿色的火鸟越跳越快,拍翅摇尾,探颈摇头,节奏诡异莫名,只因速度太快,生出重重幻影,一变二,二变三,使人生出错觉,似有三只孔雀,绕着火不弃翩翩狂舞。

嗡嗡嗡,无数磷火从孔雀身上飞出,成群结队,成百上千,在这幽深地底,碧光点点,仿佛漫天的流萤。

岳风被磷火笼罩,四面八方,全是青碧的光点,水龙左右摇荡,布起撑天的水幕,抵挡磷火冲击。磷火的来势并不猛烈,甚至于有些飘忽不定,就像是轻柔的柳絮,飞着飘着,粘着黏着,碰上任何东西,无论岩石流水,均是默默燃烧,直到水枯石烂,火势也不减弱。

这团火邪气阴毒,从所未见,岳风宁可与朱阳交锋,也不愿跟这鬼火纠缠。磷火尽管细微,可是数目众多,尽管飘忽,可是不死不休,积少成多,锲而不舍,更有剧毒渗入,透过元气送来,岳风只觉麻痒入骨,微微生出一丝晕眩。

晕眩一起,心神松懈,水幕生出一丝破绽,磷火漫天游走,无孔不入,一遇破绽,立刻钻入,飘飘荡荡,飞向岳风的真身。

“天霜火叶舞。”岳风拳脚齐出,卷起阵阵狂风,荡开袭来的磷火,可那绿火去了又来,随着狂风进退。火光从拳脚送出,击中团团鬼火,鬼火分散迸溅,化为点点火星,可是并不泯灭,更细更小,更加难以防范,忽地突破防御,落在心神衣上,熊熊燃烧起来。

岳风慌忙挥掌打灭,一分神,几点磷火落在肌肤上面,灼热钻心,痛痒难耐,皮肉焦灼的味儿直钻鼻孔,岳风两眼发黑,一头栽落下来。

“金尾!”依依的叫声响彻地穴,金色的狐尾冲天而起,拉长变细,如同一根金绳,缠缠绕绕,飞向岳风。少年的身子还没落下,已被金光缠住,稳稳托在半空。

咻,一团紫火飞来,神速惊人,依依还没缓过神来,紫火金尾碰在了一起。一股灼痛透过幻尾传来,钻心入骨,难以忍受。

这是赤.裸裸的偷袭!刹那间,依依几乎认为,金尾断成了两截,她下意识晃身,松开岳风,收回金尾,紫火萦绕尾上,纠缠不去。依依忍痛怒喝,幻尾一抖一晃,如龙如蛇,嗖地钻进了湖水。

紫火入水,腾起一股浓白的水气,四周的湖水,一刹那沸腾起来。

“雷舞!”依依又叫一声,雷光天降,穿透湖水,落向紫火,紫火不惧湖水,可是对于闪电有所顾忌,腾起跳起,化为一道紫电,破水而出,飞到火不灭的头顶上方,焰光舒展,凝聚成形,竟是一口紫火凝结的长刀。

“小妞儿。”火不灭咯咯尖笑,“别弄错了,你的对手可是我。”

小狐女呼吸一紧,叫声:“狐雨金针。”幻尾摇动,一蓬金色细针,笼罩火不灭全身。

“紫阳刀魂!”火不灭笔尖轻轻一扬,紫火长刀横扫而出,幻化为出一片紫色的火光,火焰飞旋盘绕,金针一被卷中,立刻无影无踪。

“狐尾刀。”金色的刀光,紧随金茫茫的针雨,卷起一股狂风,扫向火不灭的腰际。

叮,一声尖锐的鸣响,紫火向内收拢,化为“紫阳刀魂”。紫电与金光碰撞,一股难以言说的灼热,潮水一般透过幻尾,注入依依的身子,小狐女旧伤未愈,又添新创,只觉气血沸腾,一口鲜血到了喉间。

“刀山。”火不灭声音冰冷,“紫阳刀魂”突然暴涨,数以十丈,光照四方,刀身凌空一抖,幻化出无数刀影,重重叠叠,像是一座火焰刀山,向着依依压了下来。

小狐女咽了一口鲜血,细柳剑碧光星闪,向后退出,符笔向前一扫,涩声说道:“雷鞭。”

雷尾呼啸而出,形如一条电光闪闪的巨蟒,环绕少女,严阵以待,紫焰腾腾的刀光席卷而来,电光紫火交锋,地穴里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雷光化为的长鞭,带起死亡的螺旋,搅动紫色的火光,紫火凝结的刀刃,像是巨兽的牙齿,撕扯雷电萦绕的幻尾。

鞭与刀,每一次撞击,都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短短的一瞬间,两大幻身,交锋不下百次。依依只觉“紫阳刀魂”一刀胜似一刀,一刀沉似一刀,力量重如山岳,以疾风暴雨的气势,压得她几乎喘不过起来,体内的元气翻腾激荡,眼前冒出点点金星,虚脱的感觉阵阵涌来,依依感觉到一阵说不出的绝望。

“岳风……”小狐女的意识渐渐模糊,“你在哪儿?你还活着么……”

第一百四十六章 逆袭

第一百四十六章逆袭

金尾松开之时,岳风摔在了水面,湖水冰冷刺骨,灌入口鼻,使他神志一轻。碧磷火仍在燃烧,烧破皮肉,直抵骨血,痛苦之深,叫人生不如死。

岳风紧咬牙关,竭力忍受痛苦,不让自身晕厥。天青光芒下泻,幻蛟盘绕上方,忠心耿耿,守护真身。数不清的磷火飘飘落下,势如大雪纷飞,碧莹莹的光芒,处在黑暗地穴,仿佛死神的魔眼。

“蠢材。”阳太昊的声音冷冷响起,“还没明白么?”

“明白什么?”岳风竭力保持神志。

“幻身的一切都是幻身。”阳太昊一字一句。

这番话好比晨钟暮鼓,岳风一听,恍然大悟,他心念一转,幻蛟连带水龙,躯干宛转,盘绕上来,带着他冲出湖水。

“吸元。”岳风心中默念,幻蛟转过龙头,凑了上来,一股强烈的吸力,从龙口里传来,身上的绿火摇曳明灭,仿佛挣扎,紧跟着,嗖的一下,钻入龙口,消失不见。

天青色的蛟龙发出低沉的吟声,龙鼻皱起,龙口大张,强烈的吸力再次传来,渗入骨髓的麻痒,忽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正如阳太昊所说,幻身的一切都是幻身。火也罢,毒也罢,全都来自“碧磷鬼雀”,同样也是火不离的幻身,既是幻身,幻蛟就可以吞噬。刚才两次吸元,第一次,吞噬了幻火,第二次,吞噬了幻毒。岳风毒火两清,神志为之一清。

烧伤的地方血流不止,传来抽搐的剧痛,远处传来紫阳刀和雷鞭的撞击声,转眼看去,只见紫光电芒,不见依依的影子。岳风心头一沉,抬眼看去,碧磷火附着水面,鱼儿似的在水中乱钻。他见这情形,灵机一动,意念转动,驾驭流水,形成细小漩涡,一股一股,通向幻蛟的龙口。

磷火倘若不受控制,落在幻蛟身上,势必重伤幻身,可它本性飘忽,长于纠缠不清,穿透的力量不是极强。岳风略加引导,幻火随着水流,钻入了幻蛟口中,蛟龙元气一转,幻火化为乌有,一股暖流注入灵窍,岳风损伤元气,慢慢得到补足。

此长彼消,火不弃感觉力量流逝,磷火落到水龙上面,转眼失去控制。他的心中纳闷,正想原由,哗啦一声,水龙挺然跃起,冲出湖面,气势磅礴,水流分开一线,露出幻蛟大嘴。

火不弃心头一喜,笔尖点出,“碧磷鬼雀”旋风狂舞,拍翅发火,磷火星星点点,化为一条碧莹莹的光流,冲向那张龙口。

刹那间,火不弃只觉元气一空,体内生出离奇的变化,脏腑深处,仿佛生出了一个缺口,浑身的元气一泻而出。

火不弃吃了一惊,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幻蛟没有燃烧,数不清的磷火,却像是流进了一个无敌深渊。

“这畜生能吞火?”火不弃又惊又气,一抬笔,鬼雀停下舞蹈,碧磷火不再飞出。

这一刻,水龙卷合拢,幻蛟藏入水中,紧跟着,火不弃眼前一花,白光涌现,一股水气直冲鼻端。

白亮亮的水龙,但以雷霆之势,冲向碧磷鬼雀。

火不弃心一沉,转眼看去。岳风,不见了。

鬼雀挥舞翅膀,迎向水龙。冷不防水龙冲到一半,一分为二,化为两股水流,一条撞上碧磷鬼雀,腾起缕缕白烟,另一条绕过鬼雀,向火不弃笔直冲来。

这一下声东击西,火不弃始料不及,只觉白光扑面,胸口如受雷击,一股无比巨力,撞得他远远飞出。水龙翻腾向前,前进之时,力量不减反增,化为一个水牢,将火不弃团团困住,纵然想要逃跑,一时之间,也难如愿。

轰隆,水花四溅,火不弃的背脊撞上了一面石壁,剧痛涌入脑海,仿佛四分五裂,火不弃痛得快要昏厥,正想召回“碧磷鬼雀”,水龙里窜出一条黑影,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了火不弃的面前。

岳风,他藏身水龙,神鬼不觉,潜上前来。

“天霜火叶舞。”拳脚带着锐利的火劲,刀砍斧劈般落下。

“流焰拳。”火不弃仓促应战。

岳风的手足狂舞,拳头脚尖,喷出数丈红光,发出咝咝异响。两人的拳脚瞬间相交,空空的闷响,仿佛天尽头隐隐回荡的雷声。

嚓,火不弃似乎听见了骨骼折断的声音,紧跟着,一股钻心剧痛从左肩生出,直窜入脑。火不弃的一条左臂无力垂下,剩下右手,独臂难支,眼前火光飘舞,仿佛火叶翻飞,落在身上,彻骨剧痛。元气的防御形同一张薄纸,在火光前支离破碎。岳风的拳脚雨点般落下,一瞬之间,火不弃挨了足有二十记拳脚,每一击都蓄满劲力,不但肉体破碎,而且魂魄动荡,每挨一拳,每中一脚,三魂七魄,都似要脱体飞走。

狂暴的轰击有如雷霆天降,火不离想要睁眼细看,眼前只有一片红光,想要张嘴呼喊,一股火劲扫过左腮,嘴唇撕裂,牙齿掉落,卡在喉间,欲叫不得。他召唤鬼雀救主,飞舞的磷火,却被水龙隔绝在外。

“啊呀呀。”岳风所有的怒火,聚集在拳脚之间,他忘我地出手,一无气势所向无前,火不弃的身子由硬变软,元气崩溃,鲜血横流,口鼻之间,发出惨痛的呻吟。

“火翎斩……”火不弃的嗓子深处,响起细微嘶鸣,鬼雀发出呼呼的怪啸,长长的火翎舒展开来,拧身一扫,形如惨绿的刀锋,切开层层叠叠的水幕,水火交锋,白气蒸腾,白气糅合磷光,冲向的幻蛟的腰身。

热流涌来,岳风敏锐感知,意念所向,幻蛟拧身避开,火翎刷地分开,带着呼呼风声,扫向岳风面门。

少年一抖衣衫,纵身后退,火翎擦身而过,落在心神衣上,腾地燃烧起来。

说时迟,那时快,两人一触即分,交锋不过十秒。岳风抬眼看去,火不弃站在远处,惨不忍睹,左臂垂落下来,右手齐肘折断,小臂挂在皮肉上甩来甩去,就像是一个撕烂了的玩偶。他的胸腹之间血肉模糊,变成了一团可怕的烂肉,就连蒙面的黑巾也被打落,那张脸不是火奴,胜似火奴,根本一塌糊涂,看不清本来面目,两只眼睛在血水中翻滚,眼底深处,透出几许恐惧,几许茫然。

“吸元!”幻蛟飞来,盘绕岳风四周,口鼻尽力一吸,碧磷火泯灭消失。

岳风抖出雷魂枪,死死盯着对手,他有九成把握,这一次进攻,能将火不弃一举打垮。

这念头刚刚闪过,一股逼人的热浪从后涌来,岳风下意识纵身躲闪,眼角余光到处,一片紫色的火光前后相连,势如江潮迭起,向他席卷而来。

“水龙卷。”幻蛟急速旋转,带起冲天白浪,白浪与紫气相撞,紫火飞舞,蒸汽涌动,一股惊人的灼热,透过蛟身,涌入岳风的身体。

“千叶飞鳞!”岳风下意识射出青鳞,一片青光,像是呼啸天地的急雨,画出一道道明亮的光弧,有的笔直如尺,有的曲折如蛇,分散开来,仿佛寒星漫天,聚合一起,有如青潮迭进,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穿越紫火的屏障,直奔火不灭的真身。

青鳞节奏奇特,角度诡异,火不灭遮拦不住,只得召回紫火,一片紫浪涌起,与青潮纠缠一处。青鳞点点,化为团团火焰。

岳风得到喘息机会,脱出紫火的笼罩,窜出十丈来远,扫眼一看,目眦欲裂。只见依依躺在远处,小脸惨白,两眼紧闭,武大圣手攥铁棍,盯着远处的火不明,神气说不出的紧张。

青色龙鳞呼啸而回,火不灭也收起紫火。他的心里十分惊讶,火不弃的神通,几乎不在他之下,没想到落到如此惨境。刚才他打败依依,本想趁胜追击,将小狐女置于死地,忽见同伴危急,只好丢下对手,赶来相助,本想从后偷袭,一举杀死岳风,谁知道,“千叶飞鳞”神妙莫测,居然将他生生逼退。

三人凌空飘浮,火不灭,火不弃一左一右,和岳风对峙,火不弃摇摇欲坠,岳风也是血迹斑斑,他刚才忘我出手,撕裂旧有创口,鲜血涌出,顺着指尖滴落。

“还撑得住么?”火不灭扫了火不弃一眼。

“没问题。”火不弃嗓音嘶哑,两眼盯着岳风,喷出灼热火焰,“这小子,我要把他烧成灰,丢在河里喂鱼……碧磷鬼雀。”右手一抓,漫天磷火收拢,化为“碧磷鬼雀”,孔雀凌空起舞,磷火缤纷射出,星星点点,飘浮成阵。

“紫阳刀魂。”火不灭声音低沉,紫火凝缩成刀,十丈长短,光焰射人。

岳风长吸一口气,徐徐说道:“苍龙转生!”幻蛟旋转,水龙生成,光白耀眼,连接深邃的湖面,仿佛支撑天地的玉柱。就在他头顶上方,红白火光交错,巨响连连,震耳欲聋。朱阳被火不离缠住,一时无暇他顾。岳风以一敌二,不但没有惧意,反而涌起无边的豪情。

“一起上吧!”岳风笑了笑,“本大爷打狗,绝对不嫌狗多。”

对面两人的眼里,同时喷出灼人的凶光。

“雀闪!”

“刀山!”

“千叶飞鳞!”

第一百四十七章 鲲鹏之金

第一百四十七章鲲鹏之金

武大圣十分紧张,握棍的手心渗出丝丝汗水。依依就在他的身后,而在他的身前,火不明眼神阴沉,双脚踩踏湖水,向他慢慢走来。

“你,你别过来。”武大圣嗓音嘶哑,大身子微微发抖。

“死胖子。”火不明眼中含笑,“你以为,凭你这点儿道行,就能阻挡我吗?”他微微扬起下巴,“不过,我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把狐神后裔留下,我让你离开。”

武大圣浑身冒汗,他一转眼,看向身后的依依,少女紧闭双眼,小脸惨白如死,身子一动不动,只有胸口微微起伏,还可看出一线生机。

刚才,依依从天上掉落,亏得他奋身上前,一手接住。要不然,小狐女落入水中,照样难以活命。这四个蒙面人都厉害得出奇,前面三个,都已大显神通,这一个也一定差不了多少。自己这点儿本事,与其较量,全无胜算。

可是,能交出依依吗?

不能,当然不能!武大圣脸上的肥肉嘟嘟抖动,死死盯着火不明,突然声嘶力竭,发出一声怒骂:“与你妈的死耗子,你要动她,除非把我杀了。”

“要杀你,那还不简单?”火不明的眼里迸射凶光,“小子,你还年轻,还可以活很多年?这样死了,不可惜吗?”

“不可惜。”武大圣断然说道。

“为什么?”火不明有点儿困惑

“因为……”武大圣深吸一口气,紧紧握住铁棍,“我也是岳风组的一员。”

“岳风组,什么玩意儿。”火不明十分不耐,“死胖子,我给你最后的机会,要么走,要么死。”

“你永远不会明白的。”武大圣的眼眶微微潮润,“我从小,从小被人看不起,大家都说我奔,都说我没用,谁也不愿跟我做朋友。从小到大,只有在岳风的面前,我才感觉自己是一个堂堂正正的人。”

“呸。”火不明恶狠狠啐了一口气,“死肥猪,你找死。”

正要上前,水面轻轻一响,冒出一个巨大的活物,光光溜溜,圆圆乎乎,仿佛一座小山,横在两人之间,就像蛟龙的背脊,徐徐拱起,又慢慢地潜入水下。

“这,这个……”武大圣盯着那个东西,一时面如土色,“这是什么东西?”

“这里叫鳗湖。”火不明盯着水面,冷冷说道,“湖里藏了一只灵刹电鳗,修炼千年,妖力精深,任何接近它的生灵,都会死无全尸。小子,我突然有了一个主意,烧死你太便宜了,待会儿我要把你生擒活捉,丢进湖里,去喂鳗鱼。”

武大圣打了个哆嗦,突然间,他感觉气氛有些不对,冷寂的空气中,起了一阵细微的波动。

小胖子来不及多想,抡起铁棍,奋力挥出。棍子抡了一个半圆,扫中了某个东西。

火不明发出一声闷哼。紧跟着,武大圣感觉一股灼人的热力,透过棍子传了过来,刹那间,他几乎想要扔掉铁棍,可一想到身后的依依,忙又咬牙忍住,大吼一声,棍子尽力一搅,扑,黑暗中的东西飞了出去。

武大圣睁大眼睛,盯着火不明身边的黑暗,那里隐隐约约,似有什么在起伏、蠕动,盘旋,扭曲。

轰隆,一道火光从头顶飞过,那是混沌火的光芒。火光照亮了四周,武大圣定眼细看,心子突地一跳,几乎叫了起来。

火不明的身边,有一条漆黑如墨的飞蛇,无鳞无甲,通身均是漆黑的火焰,黑火随它扭摆,摇曳舞动。火不明脚下的湖水,因为奇特的高温,咕嘟嘟沸腾起来。

“三阴煞火。”武大圣猛可想起了黑火的来历,这火焰是一种妖火,来自地底深处的黑煞火鬼,任何金属与之碰触,立刻熔解成汁,烧中人体,外表看不见损伤,却会隔着躯壳,焚烧魂魄和元气,直到把人变成一具没有灵智的空壳。

武大圣望着黑火,心生惧意,身子不由一阵哆嗦。火不明盯着他手里的棍子,眼里透出一股惊怒,他的心里全不明白,这一条不起眼的棍子,居然可以攻击幻身,火不明猝不及防,吃了大亏,那一棍打得结实,至今元气翻腾。更离奇的是,他随后反击,想要烧毁铁棍,棍子却好端端的,面对“三阴煞火”,居然丝毫无损。

“小子。”火不明忍不住问,“你手里的棍子,是什么做的?”

“这个。”武大圣心眼儿实诚,闷声闷气地答道,“这是大鹏的羽毛落在火山里面,变成的金属。”

“鲲鹏之金?”火不明吃了一惊,盯着那根棍子,眼里透出一股贪婪。

风巨灵大鹏,是远古六大巨灵之一,它的羽毛落水化鱼,落地化鸟,一般来说,不会存留世间,唯独落在火山之中,与熔岩融合,会变化成一种金属,这金属蕴含大鹏的灵性,被世人称为鲲鹏之金,制成兵器,无坚不摧,制成铠甲,牢不可破,变化如意,可大可小,还能攻击任何灵体和幻身。

大鹏不常脱毛,落到火山里的机会更少,所以鲲鹏之金十分难得。传说北溟海中,有一座风扬火山,大鹏鸟常从附近起飞,拍翅振羽,会有羽毛落入火山口,生成鲲鹏之金。鲲鹏之金混入熔岩,与岩浆没有什么两样,要想找到这种金属,一来必须运气过人,二来需要辟开熔岩的大能,第三,还要有过人的眼力。三者缺一不可,世人尽管知道鲲鹏之金的好处,可也很少有人能够潜进风扬火山,得到这种金属。

火不明终于明白,胖小子为什么怪模怪样,始终扛着一条棍子。这棍子貌不惊人,居然是个大大的宝贝。他贪念一起,心中的杀机更加旺盛,扬起符笔,轻轻叫了一声:“煞火阴蛇。”

黑蛇的眼睛应声睁开,通红发亮,就像是两块燃烧的火炭。

“心猿甲!”武大圣举起铁棍,一刹那,他的身上密密层层,多出了一副乌光闪闪的铠甲,甲面光亮如洗,映照出黑蛇的影子。

火不明直勾勾盯着武大圣的铠甲,涩声问道:“你这铠甲,也是鲲鹏之金?”

“是又怎样?”武大圣漫无心机,有问必答。

“妙极了。”火不明发出桀桀怪笑,“今天可是大收获呀。”

“收获什么?”武大圣莫名其妙。

火不明眼露凶光,扬笔大喝:“地煞飞火。”

飞蛇一扭身子,纵身扑来,黑腾腾的火焰漫天飞舞,藏在黑暗之中,几乎无法看见,不被火焰烧中,几乎感受不到它的热力,可是,热力释放的一刻,也就是对手灭亡之时。

武大圣看不清火焰,心中慌乱到了极点,不管不顾,抡起鲲鹏金棍,舞得密不透风。棍中的大鹏之灵受了激发,卷起一阵狂飙,黑蛇飞到附近,就被棍风荡开,黑火忽远忽近,火苗舔舐铁棍,武大圣掌心的皮肉,几乎快要黏在铁棍上面,热流涌入心猿甲,将这一副铠甲,化为了一副烧红的笼子。

汗水汹涌而出,武大圣浑身酷热,头发焦枯,铠甲缝里白气腾腾,整个人快要燃烧起来。

“破山棍。”他发出一声怒吼,奋起全身气力,抡起铁棍,挽起狂飙千重,铁棍呜呜作响,仿佛疾驰的车轮滚滚而过,棍风横扫而出,搅动湖水,卷起丈许浪花。

火不明暗暗吃惊,驾驭飞剑,飘然后退,武大圣背生双翅,铁棍旋风一般赶来,棍风远远刮来,落到火不明身上,隐隐刺痛,有如刀割。

“凝光飞影。”火不明符笔一指,笔尖射出一道白虹,‘天剑符’吞吐闪动,击中铁棍,叮叮当当,白光弯曲变幻,活是一条白蛇,不断寻找铁棍的破绽,“煞火阴蛇”也赶了上来,黑蛇在黑暗中游走,时而碰触到铠甲,古怪的热力深入少年的体内,武大圣只觉元气衰弱,呼吸艰难,浑身的精血,也似燃烧起来。

两人一蛇,乍分乍合,剑飞棍走,杀得难解难分。突然间,武大圣一棍走偏,从天上摔了下来,他的脸色血红,两眼发赤,口鼻呼哧喘气,铁棍随身飞旋,拼命扫开近身的黑火。

忽听一声尖啸,武大圣百忙中斜眼一看,火不明化身一道乌光,冲向礁石上的依依。

武大圣心中一惊,不顾黑火缠身,一抖翅膀,冲了上去,两人你追我赶,几乎首尾相接。火不明身子一沉,仿佛老鹰攥兔,扑向昏迷的少女。武大圣心急难耐,铁棍冲天一扬,大喝一声:“长”,铁棍应声变长,横空扫过,只听叮的一声,正中飞剑尖端,火不明连人带剑,略略一偏,指尖从小狐女的肩头掠了过去。

到手的猎物飞了,火不明又惊又怒,旋身看去,眼中忽地一亮。原来,武大圣一心护着依依,忘了扫开黑火,“煞火阴蛇”悄然逼近,距离小甲士不过数尺。

“缠!”火不明一声怪叫,火蛇扭转盘绕,刷刷刷将武大圣牢牢缠住,黑火化为游丝,向他口鼻眼耳钻入,只要钻入一丝一缕,就能烧光他的魂魄与元气,把他变成一具空壳。

第一百四十八章 死守

第一百四十八章死守

“二倍法身!”武大圣大声怒吼,甲胄翻腾,体格暴涨,甲胄失去形体,流水般包围全身,化为一只黑色的巨猿,高约一丈八尺,双臂展开,足有两丈,铁棍涨大一倍,化为一根铁柱,只因本体较胖,身形略显臃肿,可是站在那儿,自有一股威风。

巨猿大吼一声,一挺身,火蛇拉长变细,似乎快要断绝。火不明两眼怒睁,锐叫一声:“长。”火蛇变粗变长,化为一条黑焰飞腾的巨蟒,绕着黑猿游走,缠得密不透风。心猿甲要不是鲲鹏之金,火蛇如此纠缠,早就熔化瓦解,连人带甲,化为飞灰。

武大圣体内的元气,像是翻腾的沸水,魂魄动荡不安,四肢百骸似要散架。他咬紧牙关,屏住呼吸,不让黑火侵入体内,双手抡起鲲鹏金棍,深入黑火,奋起神力,连捅带搅。黑火一会儿凝聚,一会儿分散,火蛇饱受冲击,发出咝咝的哀鸣。

幻身与真身相连,火不明也觉气血翻腾,想要收回火蛇,可又于心不甘。他目光一转,落到依依身上,心想抓住少女,武大圣必然束手就擒。想着驭剑冲上,正要伸手,忽觉狂风卷来,一条黑黝黝的棍子横在面前,火不明缩手不及,指尖碰着棍子,火辣辣一阵剧痛,跟着嚓的一声,中指断成了两截。

火不明又痛又怒,转眼看去,武大圣浑身黑火腾腾,握着棍子跌跌撞撞。火不明怒道:“臭猴子,不信烧不死你。”一面说,一面贯注精神,黑蛇昂头摇尾,火势更旺。巨猿偏来倒去,发出阵阵呻吟。火不明趁机上前,来抓依依,眼看就要得手,嗖,棍子又撩了过来,风声猛烈,带起一溜黑火。

火不明慌忙缩手,绕到一边,伸手又抓,鲲鹏金棍跟踪而来,棍端从火不明的手腕扫过,咔嚓,腕骨应声粉碎。

火不明痛得浑身冒汗,飞身向后,抬眼看去。巨猿挥棍向前,站立不稳,扑通一声趴在地上。火不明心生狂喜,冲上前去,距离依依还有一丈,巨猿忽又跳起,抡起棍子,旋风扫来。火不明慌忙缩头后撤,棍子擦过额头飞过,要不是他躲闪得快,这一棍准要把他的脑子敲出来。

“臭猴子装死?”火不明的心子突突乱跳,两眼死死盯着武大圣,心里又惊又气。

黑猿一言不发,撑着棍子,半蹲半坐,两只眼睛浑浊无光,就像是一个半死的人,火不明心中纳闷,为什么自己一旦凑近,他立马来了精神,出棍又刁又狠,几乎难以躲避。难道说,臭猴子大智若愚,根本就是故意示弱,引诱自己上前,然后狠下毒手。

他越想越惊,盯着武大圣捉摸不透,一时不敢凑近,远远驾驭火蛇,焚烧铠甲。

黑火翻滚,所过暗红,武大圣皮肉灼痛,只觉生不如死,热力侵入体内,炼魂荡魄之苦,胜过皮肉之苦十倍。他的力气飞快流逝,脑子里迷迷糊糊,唯独一个念头挥之不去,那就是守住依依,就算魂飞魄散,也决不能让火不明捉走。

“臭猴子,你都快死了,还撑个屁啊,快滚开,别碍了你爷爷的手脚,不滚开,我烧死你……”火不明的叫骂声传入耳朵,又远又轻,几乎听不真切。武大圣说不出话来,只在心中默念:“烧死我啊,烧死我,我也不会退让一步……”

想到这儿,也不知哪儿来的气力,奋身挣起,抡起铁棍,尽力一挥,卷起一排巨浪,仿佛白山银城,向着火不明冲去。

火不明慌忙后退,尽管神速惊人,仍是溅了一头冷水,只怕水中有诈,慌忙运气察看,但觉只有普通流水,心里稍稍放下,定眼看去,武大圣手扶铁棍,两眼怒张,直挺挺站在那儿,巨大的身躯黑火环绕,就像是一尊浴火而生的妖神。

“臭猴子,活着,还是死了?”火不明望着黑猿,心里生出一丝惧意。突然间,水中传来哗哗的声音,湖水分开,灵刹电鳗的背脊又露了出来,湖面上打得惊天动地,妖物身在湖中,也是焦躁难安。一时不知来人好歹,不时冒出水面,想要一探究竟。

望着光溜溜的鱼皮,火不明心生一计,符笔上扬,火蛇一甩尾巴,飞出一团黑火,嗤的落在鳗妖背上,火焰翻腾,咝咝作响,空气中弥漫出一股焦臭味儿。

鳗妖与世无争,忽遭重创,先是一惊,跟着怒气冲天。它一个翻身,背脊入水,浸灭黑火,卷起山墙也似的巨浪,紧跟着,一个巨大的影子从水里冲出,肥厚多肉的脑袋上,两只小眼迸出凶光。

鳗妖怒气冲冲,左顾右盼,只一眼,看见了武大圣,没错,烧伤它的黑火,就在巨猿身上。

鳗妖想也不想,摇头摆尾,通身电光萦绕,照得地穴惨白发亮。它拧身一摇,长长的鱼尾,拖出一条彗星似的光芒,仿佛切开黑暗的刀锋,扫向礁石上的武大圣。

鳗妖甩尾的一刻,火不明收回了煞火阴蛇。他的心里有点儿惋惜,这一击,臭猴子固然没命,一边的依依也必然粉身碎骨,这妞儿生得不坏,这么香消玉殒,实在有点儿可惜。

武大圣望着危机逼近,只剩下了睁眼的力气。他已经油尽灯枯,若非手里的铁棍,早已瘫倒在地,电光映入眼帘,他却提不起一丝一毫的力气。

哗啦,一声急响,一道水柱从天而降,粗约十丈,长大无极,有如破空而来的巨龙,摇头摆尾,冲向鳗妖。

水龙卷,岳风!武大圣心头一松,千钧重担落地,眼前漆黑一团,终于昏了过去。

两个庞然大物相互撞击,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水龙卷突如其来,鳗妖被撞得略略一偏,电闪闪的尾巴从武大圣的头上掠过,强烈的电流,让他的头发一根根竖了起来。

这一下,生死就在呼吸之间。

鳗妖怒气更浓,浑身上下,电光四溅,一整片湖面,都被电火照亮,黑洞洞的地穴,镀上了一层惨白的银光。

小眼遽然收缩,胖脑袋大力一摇,鳗鱼的躯干向内一缩,瞬间蓄满了力气。它发出“咕”的一声,远远传出,在空旷的地穴中回荡不已,紧跟着,它的身子一弹一拧,一摇一摆,长长的电尾,扫中了宛转扭动的水龙。

二次交锋,岳风只觉元气波动,心叫不妙,鳗鱼的妖力如潮水涌出,轻而易举地切开了流水,击中了水龙深处的幻蛟。

强烈的麻痹从岳风的头顶流下,一直传到脚心,俨然层层绳索,将他捆得结实。他的脑海里,突然想起了阳太昊的话:“你这幻身有三怕,一怕雷、二怕火,三怕土,遇上这三种幻身,你还没吃了人家,先就被电死、烧死、活活闷死……”

老不死说得十分清楚,幻蛟三忌,雷电第一,岳风一不留神,鳗鱼的雷电,克制住了“苍龙转生”。

可是刚才的一瞬,不容岳风多想。他以一对二,苦战不休,好在湖水取之不尽,化为撑天的水龙,抵消了对方的火势。岳风藏在水中,来去自如,不时钻出水面,以体术攻击对手。火不弃吃过大亏,躲闪惟恐不及,火不灭目睹同伴惨象,对于岳风的体术,也是十分忌惮,水龙所到之处,两人纷纷躲闪,不敢使出全力,所以岳风以少战多,勉强支撑至今。

他分心二用,一面对敌,一面留心依依,忽见武大圣拼死护卫,心中大为感动。他走马观花,看得粗疏,只见武大圣的神威,不知道黑火焚身的苦楚,直到鳗妖破水,武大圣一动不动,他才发觉不妙,舍弃两个对手,操纵水龙卷来救。

麻痹感还没退去,紫色的火流滚滚而来,其中夹杂星星碧磷,青紫交融,看上去绚烂无方,可在岳风眼里,这一股火流,根本就是催命的令符。

紫阳刀、碧磷火,合二为一,形如火流飞泻,宛转飘忽,穿过水龙,直逼幻蛟。

岳风想要操纵幻蛟,可是鳗妖的电光如怒潮汹涌,如绳如索,缠住青蛟,那幻身仿佛冻住一样,躯干僵硬,举动迟缓,此时此刻,根本躲不开这一阵火流。

上下夹击,岳风陷入了绝境。不,还有一条路。他敏锐地察觉到一线生机。这一条路,别人即便发现,也决不敢走。岳风却来不及多想,他一咬牙,纵身一跃,连人带蛟,跳向鳗湖。

“咕!”鳗妖发出一声怪叫,大身子一扭,千百道电光融成一团,化为一只巨大电球,蓝白光闪,耀人眼目,嗤的一声锐响,击中了凌空下落的岳风,少年连人带蛟,被凄厉的电光吞没,随着电球陨落,消失得无影无踪。鳗妖又叫一声,慢腾腾翻了个身,哗啦啦沉入水中。

一转眼,鳗湖波平浪静,只剩微弱的电光,在水底隐隐闪烁。

小狐女昏迷不醒,武大圣油尽灯枯,岳风掉进湖里,死无葬身之地。胜利来得太快,火不明几乎不敢相信,他望着礁石上的依依,小腹一阵滚热,心里奇痒难忍,再瞧武大圣一眼,变身已经消失,铠甲荡然无存,贴身的衣裤烧毁了大半,破损的地方,可见一串串焦糊的痕迹。

第一百四十九章 四色火侍

第一百四十九章四色火侍

“臭猴子,不信烧不死你……”火不明心中一阵得意,驾驭飞剑,冲向依依,转眼之间,两人相距,不过丈许。

“咻!”一团火球,从天而降,火不明猝不及防,几乎挨个正着,火焰擦身而过,浑身衣裤腾腾起火,烧得皮肉焦烂,钻心的灼痛,让他差点儿昏了过去。

“快用辟火符。”一声吼叫传入耳朵,火不明掉转笔尖,尖声怪叫:“火灭烟消。”笔尖射出一股青光,火势为之一暗,可是余火不消,烧破皮肉,钻入骨血,火不明无奈向下一纵,跳入湖水,同时五行循环,水相元气从内生发,与湖水内外相济,终于熄灭那火。

湖水余电未消,灌入伤口,冷麻刺痛,这一股滋味儿,火不明有生以来,从未尝过。他又惊又气,忍着剧痛,破水飞出,火光冲入眼帘,火不明的心里一惊,几乎儿缩回湖里。

好在有光无火,火不明心头一定,眯着眼抬头看去。朱阳白衣飘飘,剑如流火,冉冉飘浮半空,仿佛天外飞鹰。

小狐女和武大圣,被他摄到身边,随他上下沉浮,三人上空,火球高悬,光焰冲天,势如奔腾的怒马,冲向地穴的四角。

火不离站在南角,身上烧破多处,黑衣斑斑驳驳,露出大块的肌肤,刚才一场激战,没有占到上风;火不弃占住西角,手足残破,鲜血淋漓,一张脸白里透灰,身子摇摇晃晃,俨然有些站立不稳;火不灭还算完好,只有额角一道伤口,鲜血丝丝渗出,正是“千叶飞鳞”的手笔,他占住了东北角,三人势成一个品字,将朱阳围在中央。

火不明心头一动,冲天飞起,火不灭看见,身子一偏,移向东边,火不明占住了北角,四人各占一方,白青紫黑,四色火焰,横天燃烧,形如一个圆环,将朱阳困在其间。

“凤凰后裔,你活到头了。”火不离牙缝里迸出字来,身上的烧伤阵阵抽痛,他成名已久,反被一个少年烧伤,伤势事小,脸面事大,两眼盯着朱阳,恨不得咬他一块肉来。

“火不离……”火光映衬下,朱阳的脸庞惊人的俊美,神采焕发,光照尘寰,他嘴角浮起一丝淡淡的讥讽,明亮的金瞳,在火光中盈盈流动,“也许,我该叫你南旭。”

火不离的眼光忽闪了一下,身子扭了扭,似乎不太自在。

朱阳一转眼,又看了看火不弃,冷冷一笑,说道:“火不弃,你的真名是南闪吧?岳风那白痴有两下子,看你这副鬼模样,连你爹妈也认不出来。”

火不弃默不作声,两只眼珠喷出火来。

“火不灭。”朱阳的目光投入紫火深处,“紫阳神火,也是堂堂正宗,南炽,你跟这些邪火混在一起,难道不嫌丢人吗?”

火不灭哼了一声,冷冷说道:“姓朱的,你少来挑拨离间。”

朱阳笑笑,目光游移,扫过火不明,淡淡说道:“南晦,听说你爹是一只黑煞火鬼,你生下来时,把你老妈活活烧死,不知道有没有这回事?”

火不明气得浑身抽筋,破口大骂:“姓朱的小狗,我烧你爹,我烧你妈,我烧你十八代祖宗。”

朱阳冷笑一笑,扬起下巴,那一股冷傲的神气,可把南晦气得半死,“煞火阴蛇”感受到了主人的怒气,通身暴涨,化为一条黑漆漆的巨蟒,凌空翻腾,烧得四周嗤嗤作响。

“派出四色火侍,南炎那老儿,还算有点儿见识。”朱阳淡淡说道,“不过也好,今天干掉你们,来日前往羽山南家,也少几个虾兵蟹将拦路。”

“狂妄的小子……你说什么,乳臭味干的小东西……你他妈活腻了……我要把你烧成灰……”对面四人七嘴八舌,纷纷叫骂。

“真啰嗦。”朱阳一挥手,“你们四个,一起上吧。”

他身处逆境,气势不减,那四人面面相对,心中又惊又气,南旭厉声叫道:“小子,你得意个屁,你一死,这个狗屁岳风组,就算是全军覆没。”

“我还没死呢。”朱阳冷冷说道,“只要我活着,岳风组,永远都在。”他微微一顿,眼里透出慑人的寒光,“你们准备好了吗,我要用你们的骨灰,来祭奠岳风的英灵。”

“子阴冷焰!”南旭的声音尖细,一团冷白火焰,跳跃而出。

“碧磷鬼雀!”南闪牵动伤口,嗓音微微发颤。

“紫阳刀魂。”一口火刀,出现在了南炽的头顶。

“煞火阴蛇。”黑蛇潜入黑暗,悄没声息。

“火凤涅磐!”朱阳叫声清扬,有如凤鸣九天,上方火球暴涨,血红的火焰,如同天神的鲜血,翻腾激荡,呼啸流淌。

“火鼠钻山!”冷白色火焰一分十,十分百,幻化无穷,流窜如电,就像是千百颗彗星出现在夜空,一道道横天飞过,身后拖出亮白的光痕。飞驰中,冷焰翻滚变大,起初小如白鼠,渐渐大如白虎,冲到火球附近,一团团有如冷月当空,银光四流,照得地穴亮如白昼。

“火陨星流。”火球向里一缩,吐出千百只火卵,去如闪电,火光耀眼,撞上团团冷焰,发出震耳的鸣响,千百朵冷焰四散奔流,红色的火星像是怒射的火箭,白光红光交织成一张绚烂的火网,咻咻的声音,听得人心惊肉跳。

“雀闪!”碧莹莹的火光,像是纷飞的绿雪,星星点点,丝丝缕缕,漂浮无依,缠绵不尽,绕过冷焰,钻过火星,惨淡的绿光,就像是怨恨千年的游魂,它们忽快忽慢,不住寻找红火的破绽,它们耐心十足,萦绕冷焰盘旋,贴着红火燃烧,一旦冲散,复又凝聚,阴魂不散四个字,最能形容它的厉害。

“焰城。”朱阳筑起火墙,拦住碧磷火的去路,只要火势绵密,碧磷火很难渗入,可是碧磷之间,还有一片紫光。紫阳神火化为千百火刃,流光散影,轮番冲击焰城,每一轮冲击,朱阳都感觉魂魄摇荡、气血翻腾,心神一分,火墙生出破绽,碧磷火无声潜入,飘忽不定,漫如飞雪,比起刚猛的紫焰,更加防不胜防。

黑蛇在火光中游走,所过火光变暗,像是一股黑色的浊流,不住浇灭朱阳的火焰。

“三阴煞火”来自地底的火鬼,本是阴火之精,明火与之相遇,往往会受克制。朱阳的“三昧真火”,算是它的敌手,双方互为克制,朱阳火势暗弱,威力大减,阴蛇游走火中,火不明也很难受。

四面受敌,朱阳压力大增,更何况,他还要分出法力,呵护依依和武大圣。火不弃看出便宜,驱使碧磷火,尽向依依和武大圣飞去。朱阳分心抵挡,又生破绽,四色邪火一起涌入,仿佛剥茧抽丝,一层层地攻破火墙。

五色火光凌空交错,撞击,攻防,发出种种奇声怪响,如雷鸣,如蛇啸,或是轰轰烈烈,或是凄厉诡谲。紫白青黑,四色邪火,有如火山倾倒,从四面八方压向中央的红光。红光向内收缩,不时飞出团团真火,火球漫天飞舞,撞击紫火冷焰,迸射出绚烂的火光。白色的身影在火光中飞舞,俨如一只雪白的飞蛾,做着徒劳的挣扎。

朱阳口干舌燥,焦头烂额,四色火冲破焰城,远的不过数丈,近的几乎喷到他的脸上,若非炼火多年,精通辟火之术,早就化为一堆灰烬。他尽力驱使真火,反守为攻,向外冲突,可是屡屡受挫,刚一突破,又被生生逼了回来。

对方四色火焰,分工各有不同。子阴冷焰、紫阳神火正面强攻,压制“火陨星流”,碧磷火与三阴煞火趁虚游走,寻觅破绽。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后面两种火焰,最让朱阳头痛,绿火钻肌透骨,黑火烹煮元气,一外一内,让人苦不堪言。

麻痒阵阵涌来,伴随强烈的灼痛,元气沸腾如水,精血为之枯竭。时间越久,痛苦越深,朱阳的眼前一阵阵晕眩,喉头微微发甜,败亡似乎不可避免,他的双手下意识操纵火焰,心志却出现了一丝游离。在这生死关头,他的目光居然扫向一边,第五个蒙面人站在那儿,一动不动,他饶有兴致,望着天上,双眼映照火光,闪闪发亮。

“他到底是谁?”这念头一闪而过,一股灼热的气浪,又将朱阳的心神召回火中,黑蛇的脑袋,距离他的面孔不到一尺,火红的蛇眼,射出阴狠的目光。

朱阳心念所过,真火外吐,逼得黑蛇咝咝后退。还没缓过气来,朱阳心神一震,魂魄摇荡,轰隆一声巨响,紫火夹杂绿火,像是脱缰的野马,一鼓作气,突破了焰城的火墙。

“炎吸!”朱阳举起符笔,尽力一晃,火焰以火卵为轴,飞速旋转起来。火卵的深处,生出一股强大的吸力,化为了一个火焰的漩涡。紫火、绿火还没冲进,忽地改变方向,吸入漩涡深处,黑火与白火,也似倦鸟归巢,向着漩涡的中心投去。

第一百五十章 浴火重生

第一百五十章浴火重生

四个对手不惊反喜,火卵的中心,藏着真正的幻身,杀死朱阳,固然不错,可是,如果能够深入火卵,将其炼化,就能汲取火卵的精华,得到“凤凰血裔”的若干力量。

朱阳这一下,无异于引狼入室,非但性命不保,所有的幻火,也会落到对方手里。

南家四人对望一眼,齐声叫道:“四色火轮,荡魄炼魂。”

四色邪火,失去形体,化为四团流动的火焰,前后相连,疯狂旋转,形如巨大的飞轮,牢牢锁住火卵,向内挤压收缩。火轮的旋转,不断地消磨火卵的火焰,火卵越来越小,红色的火光,完全被邪火的光芒压倒。

朱阳感同身受,火卵缩小的同时,惊人的高温,化为了一条牢不可破的锁链,困住了他的肉体,也锁住了他的魂魄。他拼命鼓起真火,可是徒劳无功,四色火轮每转一圈,他的气血就是一阵沸腾,鲜血直冲口鼻,顺着七窍涌出,他的身子似要爆炸,头脑昏昏沉沉,心神不胜恍惚。困境中,朱阳油然生出了幻觉,仿佛回到了十三年前,那一个烈火熊熊的晚上。

“小阳!”娇美的妇人泪流满面,眼里的哀伤叫人心碎。

“妈妈……”朱阳失声尖叫,通过密道的入口,可以看见远处的火光,一切都在燃烧,火焰刺痛了他的双眼。

“小阳,别哭……”女子秀美的脸上,闪过一丝苦涩的微笑,“从今以后,你要坚强,眼泪帮不了你,你必须变得坚强。别哭啊,小阳,你要记住,你是凤凰血裔,你的身子里流着火神朱明的血,你是朱家唯一的希望……”

“妈妈……”朱阳泣不成声,“我要怎么做?我以后怎么办?”

“你要活下去,小阳,你是勇敢的孩子,如论如何,你都要好好的活着……”

“妈妈,你呢?”

“我啊……”女子走了几步,回过头来,眼里流露出温婉的笑意,“如论何时何地,妈妈永远都在你的身边……”

火光冲天而起,吞没了女子的身影,黑暗如怒潮涌来,以狂暴的气势,将他冲出了的意识的深渊。

“妈妈!”朱阳的突然惊醒,魂魄深处,起了一股战栗。

“哈,小东西怕了,吓得叫妈了。”南晦尖声怪气地大叫,四个人都是一样的心思,左右占了上风,一下子烧死了朱阳,实在便宜了他,慢慢地烘烤,让他生不如死,才能称心快意。

“我要坚强……”朱阳低着头,喃喃自语。

“他说什么?”南炽没有听清。

“我不能死……”朱阳的声音轻细,可是十分清楚。

“就凭你?”南旭冷笑一声,“你死定了。”

“我要活下去!”朱阳略略抬头,金色的瞳子,泛起幽幽的血光,“我,是凤凰血裔,我,是朱家唯一的希望。”

“朱家完蛋啦。”南旭厉声狂叫,“这个世家,已经完啦!”

“呀!”白衣的少年一抬头,发出一声穿云裂石的长叫,叫声振动地穴,传来连绵的回响。

火侍们暗暗吃惊,朱阳已经虚弱不堪,可是听这叫声,悠长清亮,含有一股说不出的生机。

叫声冲出口外,一种奇特的感觉涌上心头,这感觉来自魂魄,似麻似热,如火如电,玄妙得不可言说,经过他的肉身,就像是手指拨弄琴弦。

“呀!”朱阳再叫一声,魂魄的至深处,涌出了一股澎湃的激流,冲开了身心的束缚,注入了远处的幻身。行将熄灭的火卵,迸射出夺目的光芒,四个对手同时感到,一股强大的力量,正在向外挣脱。

“禁!”四人齐声大喝,加持意念,四色火轮向内收缩,一瞬间,火卵向里收缩,只剩鸡蛋大小,火光越来越亮,不知不觉,盖过了四色火的光芒。

这火光强得古怪,火侍们站在远处,也觉双眼刺痛,不敢直视那火。火卵的变化出乎四人的意料,若说回光返照,未免自欺欺人。

正在惊疑不定,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火卵终于爆炸,强烈的光芒,叫人睁不开眼睛。火焰怒潮一样涌向四方,撕扯,冲撞,翻滚,激荡,顷刻之间,火轮分崩离析,重新化为幻身。

火侍们气血翻腾,竭力向后退却,真火扑上身子,衣衫破损,皮肉焦枯,痛苦伴随惊疑,搅得四人忐忑难安。他们睁大双眼,盯着爆炸的中心,那儿火光退去,火卵无影无踪,白衣的少年飘浮半空,低眉垂目,就像是一尊白玉的雕像。

正惊疑,忽听咕咕连声,但从朱阳身后,飞起了一只火雀,长六尺,高五尺,双翅舒展,一丈有余,羽毛火焰凝成,十分纤细柔软,它的身后光秃秃的,没有翎毛和尾羽。

这是一只雏鸟!羽毛红里透紫,绚烂胜过以往,一对鸟爪光亮银白,两只眼珠乌黑幽沉,溜溜一转,泛起动人的光泽。

四火侍的心里发苦,刚才这一阵,不但没有摧毁火卵,反而孵化出了雏凤。朱阳因祸得福,吸取了四色幻火,幻身大大改变,至于威力如何,四人一想,就觉心寒。

一瞬间,四人明白了“火凤涅槃”的真意。凤凰涅槃,死而后生,朱阳垂死边缘,凭着求生的执念,激发了凤凰之血,脱胎换骨,浴火重生。

“先下手为强。”南旭深吸一口气,嗓音微微发抖,“别让他成气候。”

其他三人默默点头。可是,四色火轮,尚且无法消灭朱阳,如今雏凤降生,要想杀死此人,只怕难上加难。

事到临头,只有拼死一战。四大火侍,心中涌起悲壮之气,白鼠跳跃,鬼雀起舞,火蛇吐信,紫刀长鸣,四大幻身围绕朱阳,蓄势待发,地穴的热力陡然高涨。

朱阳睁开了眼睛,金色的瞳子光亮如水,俊美的面容出奇的沉静,他没有看向四个对手,目光一转,落向下方的水面。

四人心生疑惑,随他看去,黑沉沉的湖底,出现了一点醒目的亮光。光亮如飞涨大,向着水面冲来。

电球冲来之时,岳风的双眼几乎失明,数百道蟒蛇粗细的电光,像是长矛大剑,刺穿了他的身体。

短短的一瞬,岳风失去了知觉,直到湖水灌入口鼻,方才把他激醒。生死关头,心神衣再一次救了他的小命儿,电流缠身,萦绕不去。幻蛟已经消失,似乎已被闪电摧毁,岳风通身上下一团麻痹,手脚僵硬如石,使不出一丝气力。

“小子,你怎么样?”老不死声音焦急。

“不知道……”岳风发不出声音,连脑子也变得迟钝。

“用‘天雷正法’。”阳太昊的声音十分急促。

天雷正法?岳风一转念头,修炼“雷轮”的情形,仿佛还在前生。

“我死了么?”这念头刚刚升起,阳太昊就骂道,“死个屁,你死了,我还能说话?”

岳风意守丹田,逆转五行,绕身的雷电,仿佛百川归海,钻入他的灵窍,直抵他的小腹。

麻痹的感觉退去,撕心裂肝的剧痛传来,那一刻,岳风几乎认定,自身已被闪电撕开。

不容他多想,湖水像是一堵墙壁,向他狠狠压来。岳风胸口一闷,五脏翻腾,翻着跟斗向水底落去。

湖底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少年身处其间,就像是一片落叶,随波逐流,身不由主。他想要挣出漩涡,可是手脚一撑,又被激流逼了回来。翻腾中,他转眼看去,漩涡的深处,张开了一个庞然巨口,大口的上方,鳗妖两只小眼,死死盯着这边。

一转眼,岳风就要进入鳗妖的肚子。

“快用心神衣!”老不死快要气疯了,岳风挨了雷击,迟钝得超乎想象。

心神衣随心变化,生出鱼鳍似的两翼,衣料向两侧鼓荡,排开周围的湖水,跟着神力转动,从水流中抽取空气,由毛孔进入少年的身体。

突然之间,岳风又能呼吸,他化身为鱼,尽力一挣,想要冲出漩涡。鱼口中的吸力源源传来,仿佛磁石吸铁,将他牢牢吸住。岳风使出吃奶的力气,也摆脱不了身后的力量。

“小子,将计就计。”阳太昊冷冷说道,“跟这小鱼妖较量较量。”

“什么?”岳风大为吃惊,“老不死,你让我去送死?”

“胆小鬼。”阳太昊吼道,“《天雷正法》是干吗的?”

岳风傻了眼,阳太昊的主意无比疯狂。灵刹电鳗长于操纵闪电,中人必死,要不是心神衣和《天雷正法》,今日鳗湖之中,就是自己的埋骨之所。

不过有利有弊,与鳗妖交手,进一步,必然做了妖物的口中食儿,退一步,如果操纵得当,可用鳗妖的闪电,修炼雷轮的神通。

借敌人的闪电练功,这样的鬼点子,只有阳太昊想得出来。

岳风的心子突突乱跳,掉头看去,鳗妖的躯干横在水中,就像是一座小岛,四周石柱林立,闪电时有时无,星星闪闪的电光,勾勒出鳗妖的头部。它的脑袋肥胖笨拙,如果不知利害,乍一看去,甚至有些可爱。两只小眼呆滞无神,有点儿懒洋洋的意思,唯独一张大嘴,仿佛无底深渊,生出无穷无尽的吸力。

第一百五十一章 本轮

第一百五十一章本轮

稍一分神,岳风随波流转,滑向那张鱼嘴,尽管不太愿意,也只有放手一搏。

“苍龙转生!”岳风召唤青蛟,他的心里十分忐忑,不知道幻身是否还在。

悦目的青光,从前方一涌而出,修长的躯干,灵动的扭曲。幻蛟还在!岳风的心里涌起一阵狂喜。神意流入幻身,其中的元气活泼泼的,充满了骀荡的生机。《天雷正法》实在神妙,不但化解真身的闪电,也让幻蛟摆脱了困境。

“水龙卷!”岳风操纵幻蛟,搅动湖水,形成巨大的漩涡,方向与鳗妖相反,两股漩涡相互抵消,鳗妖的吸力化为乌有。

鳗妖受挫,小眼骨碌一转,一低头冲向岳风。刹那间,光溜溜的鱼身之上,迸射出了夺目的电光,纵横交织成网,连人带蛟,一并笼罩。

“逆转五行。”岳风挺身而出,千百道电光汇聚起来,化为粗粗长长的电流,注入了他的身子。一刹那,岳风浑身痛麻,迎面而来的电光,有如刀斧枪矛,似要将他活活撕碎。

“吸雷术!”岳风深吸一口气,刚刚转动元气,波涌浪叠,势如山墙压来,鳗妖的大头逼到了近前。岳风一面吸取雷电,一面躲闪鳗妖,他的眼前白光闪动,脑子嗡嗡作响,须费极大心力,才能聚集精神,吸入雷电。吸雷的痛苦一如既往,撕心裂肺之痛,炼魂荡魄之苦,叫人真想一死了之。难受到极点,岳风甚至于设想,落入鳗妖嘴里,也许是件好事。

鳗妖擦身而过,大身子排开湖水,形成一排巨浪。此时此刻,岳风全力应付闪电,无法使出“水龙卷”,一股大力将他向后推出,岳风颠三倒四,狠狠撞在了身后的石柱上,石块簌簌而落,少年背脊剧痛,仿佛四分五裂,一口鲜血涌到喉头,体内气息乱窜,雷轮之气纵横乱走,岳风的身子一阵麻痹。

还没缓过起来,鳗妖身子扭动,电闪闪的尾巴,如刀如剑,横扫过来。鱼尾还没扫到,电光先已涌来,岳风内外交困,苦不堪言,他竭力收束元气,可是力不从心。就在生死关头,一股冷流窜入四肢,突然之间,岳风又能动弹。

“天鬼……”这念头从他心头闪过,岳风一缩身子,鱼尾从上方掠过,撕裂一切的电光,从头顶直抵脚心。岳风两眼发黑,险些就地晕厥,冰冷的湖水灌入口鼻,元气一乱,窒息的感觉油然而生。

轰隆,鱼尾扫中礁石,石块滚落下来,砸在岳风身上,旧伤未愈,又添新创。

鳗妖屡屡失手,心中怒气渐浓,它使出浑身解数,鲸吞,头撞,尾巴摇来摇去,电流一股接着一股,穿过深沉的湖水,如同游走飞驰的蛇群。

一时间,岳风也不知道,有多少道电光击中了他,他已麻木无觉,电流一入体内,只有全力化解,好在每到千钧一发,天鬼之力总会及时出现,助他摆脱困境,躲过鳗妖的杀招。

一人一妖,满湖游走,追逐来去,惊险万状。岳风一再从鱼口逃脱,冲破电光交织的大网,躲开雷霆万钧的鱼尾。

不知不觉,痛感消失,动荡的魂魄趋于平静。岳风清晰地感到,他的丹田深处,雷轮之气越积越厚,元气鼓荡,生出一股胀痛。痛了时许,忽又消散,过了片刻,胀痛又生,这么来了去,去了来,重复了三次,丹田忽地一跳,魂魄深处,起了一股强烈的悸动,那一团雷轮之气,受了某种推动,徐徐地旋转起来。

嗤,一道闪电飞来,击中了岳风的后心,闪电击中的一刻,雷轮之气的旋转变快,生出一股吸力,闪电一入体内,就被扯入小腹。

岳风恍然大悟。这一团雷轮之气,正是《天雷正法》提到的“本轮”,本轮一旦炼成,以此为枢纽,任何雷光电气,均可为我所用。

波浪从后涌来,岳风回头看去,鳗妖分开湖水,恶狠狠向他冲来。

“来得好。”岳风有心一试,不退反进,一抖手,雷魂枪冲出掌心。他的雷轮之气充沛十足,传到长枪之上,电光闪闪,比起以前强烈了数倍。

岳风一晃身,逼近鳗妖。妖物只觉受了挑战,一愣之下,怒气勃发,通身迸出耀眼的电光。岳风一头冲入闪电,体内“本轮”转动,闪电近身,均被吸入丹田,雷魂枪陡然变亮,闪电锋芒撕开湖水。

“呵!”岳风纵身一跃,手起枪落,锋利的枪尖,深深刺入了鳗妖的脊背。

灵刹电鳗有生以来,从未受过如此重创,身子一阵痉挛,整个儿翻腾起来。它拼命发出妖力,电光破体而出。可是,岳风不为所动,站在闪电之中,凛凛然如水神转世,举起光闪闪的枪尖,嗤的一声,再一次刺中鳗妖。

鳗妖肥厚多肉,虽不至死,可也疼痛难忍,岳风拔枪之时,鳗血汹涌而出,夹杂丝丝电光,就像是一股耀眼的血泉。

鳗妖痛不欲生,直向前冲,疯了似的撞击礁石,想把身上的岳风撞死压死。但这只是一厢情愿,岳风在它身边游走,并不固守一处,鳗妖撞击之时,他已远远闪开。

鳗妖撞得头昏脑胀,一身骨头快要散架。岳风的长枪接二连三,不断落在身上,枪尖刺入以后,更是来回搅动,鳗妖所过之处,鲜血涌出,湖水变红,血水随波摇荡,仿佛一缕缕淡淡的烟雾。

这痛苦前所未有,灵刹电鳗先是狂怒,再是不服,到了这个时候,死亡的恐惧油然而生。它存活数千年,历经大劫,本性通灵,鳗妖心里明白,今日遇上了克星,硬撑下去,千年道行,必将毁于一旦。

想到这儿,鳗妖放慢了势头,收敛妖力,不再释放闪电,长长的鱼尾来回摇摆,如同一只小狗,向着背上的对手乞怜。

鳗妖不再放电,分明已经认输,岳风不为己甚,也把长枪收起。他抬头望去,透过上方的湖水,可见模糊的火光。他的心向下一沉,想到同伴的安危,依依的身影闪过脑海,岳风的心隐隐作痛。

“她还活着么?”这念头刚一冒头,就被岳风按了下去,他猛一顿脚,用元气发声:“出水!”

鳗妖通灵,登时会意,驮着少年冲向水面,一眨眼,上方越来越亮,火光如在眼前。

“放电。”岳风又一顿脚,鳗妖通身上下,电光迸射,照亮四方,只听哗啦一声,妖鳗出水,腾空跃起十丈,大尾巴一甩,一团刺眼的电光,飞向不远处的南炽。

南炽大吃一惊,紫阳刀横空拦出。轰隆一声,电光与紫火相交,发出闷雷也似的巨响,紫火纷纭迸溅,闪电四面流窜。南炽发出一声惨叫,一股鲜血夺口而出,他翻着跟斗摔了出去,停下之时,团团乱转。等到停顿下来,黑衣支离破碎,蒙面的黑巾不知去向,露出了一张惨无血色的面孔,看上去年纪不过三十,细眼长眉,鼻梁狭窄,阴鸷中透出一股狠毒。

哗啦,鳗妖落回湖水,岳风停在半空,幻蛟旋转如风,卷起冲天的水柱,水光摇曳,横扫而出,势如冷白长鞭,刷地扫向南旭。

南旭手一扬,召出子阴冷焰,两团白光交锋,水气袅袅升起,浓而不散。南旭正想反击,不防白雾深处青芒闪动,千百龙鳞流光飞电,向他激射而来。

千叶飞鳞!南旭措手不及,慌忙收回冷焰,青色的光鳞在黑暗中画出诡异的曲线,无所不在,无孔不入,子阴冷焰固然厉害,可也顾此失彼,破绽百出。

青光与白火交错,火焰吞噬幻鳞,化为袅袅青烟,就在这时,南旭发出了一声凄凄惨惨的狂叫。

白火出现一个缺口,一个人影摇摇晃晃,冲突而出,南旭一手捂着左眼,指缝里汩汩涌出鲜血,身子因为疼痛,整个儿蜷缩起来。

一枚龙鳞突破了白火,射瞎了火侍一只眼睛。

其他的三个火侍,都是惊得呆了。岳风死而复生,已是一奇,脚踏鳗妖出水,更是骇目惊心,刚一露面,先伤南炽,再伤南旭,四人中,数这两人最强。岳风摧强破坚,真是先声夺人。

一时人人自危,纷纷召出幻火挡在身前,惟恐下一个靶子就是自己。南闪更有切肤之痛,望着岳风的身影,心中又恨又怕,之前的伤口,传来了一阵撕心裂肺的痛楚。

岳风凝立半空,扫眼看去,发现依依、武大圣横在朱阳身前,不由皱了皱眉,抬眼看着无尾火雀,眼里透出一丝惊奇:“猪样儿,你的小鸡儿出壳了?”

“这是凤雏。”朱阳看他一眼,冷冷说道,“大白痴。”

“凤雏?”岳风耸了耸肩,“看上去真丑。”

“比你的青皮蛇好得多。”朱阳反唇相讥。

“猪样儿。”岳风看他一眼,“你还没死?很好,很好。”

“我当然没死。”朱阳一挺身,“你还活着,倒是一件稀奇事儿。”

“这四个孬种也还活得好好的。”岳风漫不经意地说,“猪样儿,你也太没用了吧?”孬种们听见,纷纷破口大骂。

“我可没有躲进湖里。”朱阳抬起头来,神色冷傲,“我可不是缩头乌龟。”

“缩头乌龟?”岳风双眉一抬,“猪样儿,你说谁?”

“你要不是缩头乌龟。”朱阳顿了顿,目光扫过四个火侍,“那就让我见识见识。”

第一百五十二章 地道布武

第一百五十二章地道布武

岳风笑了笑,忽道:“猪样儿,我们是不是太老实了。”

“怎么说?”

“我们只会单挑,不会群殴。”岳风顿了一顿,嘴角浮现出一丝嘲笑,“对付孬种么?就得用一用孬种的法子。”

“好吧。”朱阳平静地说,“那就二对四。”

“四位老兄。”岳风吐一口气,目光扫过四个对手,“本次地道布武,现在进入第二轮。”

“地道布武?”朱阳轻轻皱眉,“什么鬼东西?”

“上面是天道,这里是地道。”岳风微微一笑,“咱们各比各的。四位老兄,我敢打赌,来到这个地方,是你们今生最大的错误。”

他一面说,一面飘然纵起,与朱阳并肩站立。两人高矮仿佛,一黑一白,一热一冷,青蛟雏凤,凌空对舞,白水映照红火,珠宝灿烂,七彩焕然,一股浩气奔腾而出,四大火侍,全都不胜气短。

胜负之势悄然反转,南家四人,头一次感觉,自己一方处在下风。

“水龙卷。”岳风笔尖一摇,水柱凌空摇摆,刷地扫向南闪。

南闪受伤最重,四大火侍,他是最弱的一环,看见水来,慌忙招手,鬼雀化为一团大火,凌空翻腾,迎向水龙。

绿火与白水相撞,白气袅袅,四处弥漫。

“千叶飞鳞!”幻蛟拧转躯干,尽力一弹,满身的青鳞,化为劲锐的飞箭,跳动变化,画出奇诡的曲线,绕过碧磷毒火,飞向后面的南闪。

有了南旭的前车之鉴,南闪已有提防,见状召回绿火,火势一分为三,居中抵挡水龙,两翼喷出火舌,抵挡千叶飞鳞

“进!”岳风叫声如在耳边,水龙卷力量倍增,呼啦啦向前推进。

绿火兵分三路,火势变弱,不防“千叶飞鳞”只是诱敌,并未尽力,水龙卷蓄势而发、中央突进,一瞬间,压得绿火收缩,化为薄薄的一层。

南闪胸口闷痛,像是挨了一拳,内伤陡然发作,一股血水涌向口鼻,这时间,忽听南炽厉声高叫:“当心!”

南闪一惊,扫眼看去,朱阳身边,不见了岳风的影子。

“又来了。”南闪纵身后退,可是迟了一步,水龙里黑影晃动,岳风一跃而出。

自从岳风突发奇想,把水龙卷化为一条通道,藏身流水中间,随着水龙进退,可说神出鬼没,防不胜防。南闪为此吃足了苦头,一见黑衣飘动,吓得魂飞魄散,尖声怪叫:“凝光飞影。”

天剑符冲出笔端,化为矫矫白虹,正面刺向岳风。

“雷魂枪。”岳风的手里,射出了一道长长的电光,一挥之下,绿火分开,电光冲入南闪的双眼,白虹闪电交错,南闪手腕剧痛,一股麻痹流遍全身。

“呀!”南闪甩着断腕,创口血泉喷涌,“救我。”他的声音响彻地穴,其中透出刻骨的恐惧。

白火从左边涌来,火鼠狂奔,千百成团,紫火从右侧飞来,刀光幻影,气势如山。

“火羽神针。”朱阳的声音轻描淡写,无尾的火鸟应声一跳,张开翅膀,两眼放光。

“咕”的一声,火鸟双翅一拍,千百点火光迸射而出,越向前飞,越是涨大,飞出不到十丈,化为了千百团明亮的火球,火球继续向前,拉长变细,化为锋锐无比的火针,针尖破空,发出咝咝异响。

一刹那,火针冲进了火鼠群中,丝丝缕缕,连绵不绝,俨然是一阵酣畅淋漓的火雨。每一根火针都像长了眼睛,射穿了一团白火,藏在其中,燃烧不去。由内而外,红光压过了白火,凤凰真火压过了子阴冷焰。

南旭的面庞突然扭曲,两眼睁得老大,布满了血丝。强烈的痛苦透过幻身传来,每一团冷焰,都在飞快地瓦解。火红的鸟羽分支生岔,蔓延无穷,仿佛寄生火里的妖虫,将一团团冷焰切割得支离破碎。

“呀!”南旭发出凄厉的惨叫,两眼骨碌上翻,面庞通红如血。突然间,他一口血箭冲天喷出,千百团冷焰接连爆炸,爆炸声密如炒豆,惨白的冷焰四散纷飞,化为晶亮的火星,宛如散落的星尘,从中跳出一团团明亮的红火,火焰片片相叠,疏密有致,一如怒放的火莲,绚美得不可思议。

火莲旋转摇曳,火光跳动如舞,一丝丝,一缕缕,舔舐冷焰的残余,一转眼的工夫,漫天白火消失,就像是从没有过。

南旭掉了下去,脏腑撕开一个口子,鲜血狂涌而出,根本无法止住。咕咚一声,他落在了水里,湖水冰冷刺骨,灌入他的七窍。他慢慢地沉入水中,神志渐渐地模糊,他最后看见的东西,是一个小岛似的黑影,卷起惊涛骇浪,向他飞快地逼近。

“水龙卷”撞上了“紫阳刀”,流水侵蚀火光,升起袅袅白气。

“紫阳横天!”南炽两眼血红,发出尖利的吼叫。漫天的刀影忽地收敛,凝缩成了一口横亘十丈的长刀。长刀一抡,紫光流泻,从上而下,化为一条火流滚滚的瀑布,刀锋扫中流水,惊人的热力,穿透了厚厚的水层,透过幻蛟,搅动岳风的元气。

“紫阳刀”接二连三,落在水龙卷上,每一击都势大力沉,岳风身当锋芒,喉头微微发甜,眼前金星乱迸。

南闪断了一手,仍在一边捣乱,鬼雀翩翩起舞,碧磷火无孔不入,岳风一面用飞鳞抵挡磷火,一面用水龙抵挡南炽,背腹受敌,甚是辛苦。

正吃紧,岳风忽觉异样,四周的空气,出现了异样的波动,他直觉危险迫近,想要召回幻蛟,冷不防热力暴涨,一条幽黑的大蛇,从黑暗深处一窜而出,两眼红光灼灼,直勾勾盯着岳风。

双方距离之近,几乎不容转念,一刹那,岳风的元气布满全身,手脚迸射出星星电火。

“咕!”一声长叫,火气逼人,无尾雏凤从天而降,两只银白利爪,死死抓住了阴煞火蛇。

火蛇发出阴凄凄的叫声,只好放了岳风,蛇尾上扬,嗖嗖嗖缠住雏凤,火鸟黑蛇,当空厮杀,红火黑焰,飞溅漫天。

“一阳爪!”朱阳的金瞳,迸射出异样的光芒,笔尖轻轻摇颤,火鸟的爪子,变成了明亮的金色,爪尖如钩,深入黑火深处。远处的南晦,发出沉闷的惨哼,雏凤昂起头来,连啄两下,两只火红的蛇眼,登时消失无踪。

惨哼变成了惨叫,南晦的鼻孔涌出两股血水,眼里透出恐惧的神气。啪,火鸟利爪一分,黑蛇断成两截,火鸟叼住一段,尽力一吸,黑火钻入鸟喙,火鸟浑身暴涨,火焰冲天,拍翅昂首,凌空起舞,朱阳的金瞳越发锐利,映照血红的火光,透出一丝少有的诡异。

扑,火鸟喷出一股黑气,双翅展开,再一吸,阴煞火蛇,化为乌有。

南晦两眼发直,从天上掉落下去,扑通掉进湖水,再也没有升起。

火鸟纵跃起舞,因为炼化火蛇,两只眼睛更加幽黑光亮,它一展翅膀,雏凤飞到青蛟身边,腾蛟起凤,衔尾而飞,水与火交融如一,白蒙蒙的雾气弥漫四周。

“火羽神针!”朱阳轻声锐喝,凤羽化为细针,成百上千,如丝如雨。南炽召回紫火,尽力抵挡,紫火神针交锋,仿佛势均力敌。

嗖,嗖,嗖,南炽还没缓过气来,一片青光绕过火针,雨点般落在他的身上,前胸入,后背出,以惊人的力量,贯穿了火侍的肉身。

刹那间,南炽的身子一阵麻木,过了足足一秒,才觉剧烈的疼痛从创口涌出,身上千百个孔洞,喷出细细的血光,鲜血从嘴里涌出,从鼻孔流出,两只眼睛空洞无神,两行血泪,流过白惨惨的面孔。

真身一毁,幻身消失,紫火跳动两下,突然无影无踪。“凤雏火”失去了对手,怒潮般汹涌向前,一眨眼的工夫,就将南炽彻底吞没。火侍化为了一团火球,凌空翻滚、跳动,带着悲愤与不甘,穿过深沉的黑暗,投入幽深的湖水,火光在湖水里轻轻一闪,忽也慢慢地熄灭了。

一团绿火呼啸而去,南闪见势不妙,打算逃走。

岳风纵身要追,忽地黑影一闪,第五个蒙面人动了,他跳到半空,挡住南闪的去路。

南闪万料不到,地穴还有他人,先是一惊,跟着又是一愣,他已是惊弓之鸟,根本无心应战,下意识向后一退,转身飞向别处。

蒙面人一言不发,右手一伸,下方的湖水喷涌而起,落入他的手心,凝结成一条水光闪闪的长矛。

岳风和朱阳对望一眼,不知对方有何企图,但见蒙面人手握水矛,比划了一下,忽地拧身扬臂,将水矛奋力掷出。

水光在黑暗里一闪而过,南闪刚刚逃出二十来丈,忽觉后心一凉,一股剧痛贯穿了胸背。他呆了呆,低头看去,一股流水从胸口涌出,来回流转,形似枪矛,流水聚而不散,因为血水混入,变得色泽暗红。

出离的痛苦涌遍全身,南闪的口中,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叫。

岳风和朱阳吃惊地发现,南闪的身躯,正在飞快的融化,就像是烈焰烘烤的蜡像,肌肤骨血,统统变成了黑色的汁液,顺着身躯汩汩流下。

“水里有毒。”岳风念头刚起,南闪已经完全融化,一个大活人凭空消失,化为一摊黑水,雨点般洒落在鳗湖上面。

“玄冥死水?”朱阳金瞳收缩,死死盯着那人,“你是谁?”

第一百五十三章 第五人

第一百五十三章第五人

蒙面人沉默一下,发出轻轻的笑声,说道:“凤凰血裔,我帮你报仇,你还不高兴吗?”

“鬼鬼祟祟。”朱阳一皱眉头,“干吗不以真面目示人?”

“我的脸,不方便见人。”蒙面人慢慢说道,“凤凰血裔,我来这儿,并不是冲你来的。”

“那是谁?”朱阳的目光,落在了岳风的脸上。

“没错!”蒙面人一点头,“我找的是他。”

“我认识你么?”岳风皱了皱眉,“我可不跟鼠辈打交道。”

“你姓岳?”蒙面人问道。

“是又怎样?”岳风大不耐烦。

蒙面人呵呵一笑,又问,“岳灵王的岳吗?”

岳风浑身一颤,死死盯着对方,天底下任何一句话,也不如这一句惊人。猛可间,他把握到了什么,冲口而出:“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蒙面人慢慢地说,“你是谁,我可一清二楚,你是岳灵王的儿子,落星谷的少主,你的母亲叫做林风岚,你还有一个未婚妻,名字叫做云若。”

“你到底是谁?”岳风只觉一股热气在胸中激荡,脑子嗡嗡作响,他已经猜出了对方的身份,心中又喜又怒,不待对方回答,大声叫道,“我知道你是谁,你就是毁灭落星谷的凶手。”

“不。”蒙面人轻轻摇头,“我没有去过落星谷,不过,谁是凶手,我倒是知道。”

“谁?”岳风的心子扑通乱跳。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蒙面人呵呵发笑。

岳风举起符笔,“水龙卷”升到空中,蓄势待发,他盯着那人,两眼喷火,一字字说道:“我再问你一次,谁是凶手,他在哪儿。”

“好蛮横的小子。”那人呵呵一笑,“可惜,有勇无谋。”

“扫。”水龙卷横扫而出,粗大的水柱,扫中蒙面人的身体,可是出人意料,水龙穿过了蒙面人的身体,就像是扫过一个虚无的影子,蒙面人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口中发出嗤嗤的讥笑:“你以为,你能打中我么……”话音未落,一片火光扑面而来,数不清的火针,一无阻碍,穿过了他的身子。

“还是没用。”蒙面人嘻嘻直笑,“凤凰血裔,你的火还不够多。”

岳风本想发出“千叶飞鳞”,可是“火羽神针”无用,幻鳞射出,结果只怕一样,他看向朱阳,少年盯着蒙面人,俊秀的双眼,透出深深的困惑。

“这个人,是幻身。”阳太昊的声音幽幽响起,“他的真身,应该就在附近。”

岳风心头一动,忍不住问道:“可是,我们的幻身,为什么伤不了它?”

“这个幻身,叫做‘无影冥身’,话说我也是第一次见到。”阳太昊沉默一下,“小子,以你眼下的道行,伤不了他一根毫毛,加上凤凰血裔,也是死路一条。”

“那怎么办?”岳风心中一惊。

“很简单,逃!”

“不行。”岳风心有不甘,“他知道毁灭落星谷的凶手,也一定知道爹爹和若若的下落。”

“小子,你真是不知死活?”阳太昊的声音透出古怪的意味,“这个蒙面人,跟所有的人都不一样。”

“什么?”岳风一惊,“他比你还厉害?”

“不,不是厉害。”阳太昊沉吟说,“这个人,很奇怪!”

“怎样奇怪?”岳风忍不住问。

“他只有两魂六魄。”阳太昊顿了一顿,“我刚才看了又看,他千真万确,少了一魂一魄。”

“少了一魂一魄?”岳风不以为意,“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你懂个屁。”阳太昊冷冷说道,“人少了一魂一魄,只有两个结果,不是死人,就是白痴。”

“他没死啊,看上去也不是白痴。”

“所以很奇怪。”阳太昊涩声说,“我从没见过这样的人。”

“也许,他不是人。”岳风微微哆嗦,“是妖怪。”

“妖怪也罢了,但他的确是一个人。”阳太昊轻轻叹一口气,“小子,遇上这个人,你的麻烦大了。”

“怎么?”蒙面人有点儿不耐,目光扫过两个少年,“不打了吗?”

朱阳看了岳风一眼,目光意似征询。岳风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妄动,抬起头来,扬声说:“你要怎么样,才肯说出凶手?”

“呵!”蒙面人笑着说,“这样才是请教的样子。”他顿了顿,“无买卖不成生意,你要知道凶手的下落,得用同样价钱的消息来换。”

“什么消息?”岳风心生困惑。

蒙面人盯着他,两只眼睛幽幽发黑,像是两口深邃的小井:“你告诉我,天鬼在哪儿。”

岳风像是挨了一拳,几乎跳了起来,只听阳太昊暗中喝道:“别动!”

“我……”岳风以极大的毅力,压住了身心的激动。

“千万别乱动。”阳太昊似乎有些紧张,“别让他看出破绽。”

“怎么?”蒙面人嘻嘻一笑,“你好像也知道天鬼?”

“不!”岳风按捺心神,口气力持镇定,“我不知道。”

蒙面人两只眼睛,盯着他溜溜乱转,忽地笑道:“你真不知道?可我感觉,你没说真话。”

“你信也罢,不信也罢。”岳风摆出一副无所谓的神气。

“我信不信没关系。”蒙面人漫不经心地说,“不过,凶手的下落,你永远也没法知道。”

岳风心中一乱,不知如何是好,天鬼就在他的体内,只要告诉这人,就能知道凶手的下落,可是,这个人,为什么要找天鬼。

“决不能说。”阳太昊语气急促,“你说了,他会要你的命。”

“老不死,为什么?”岳风茫然不解。

“你还不明白吗?这个人为什么一直旁观,既不参战,也不离开,他到底在等什么?”

岳风一愣:“等什么?”

“蠢材。”阳太昊微微苦笑,“他在等你使用‘天鬼之力’。”

“天鬼之力?”岳风看向远处,蒙面人站在那儿,目光闪烁不定,似乎也在思索什么。

“这个人对天鬼研究很深,他已经猜到,天鬼就在你的体内,如果把你逼到绝境,天鬼就能现身。小子,你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你们会掉进地穴?为什么四色火侍会守在这里?还有,南闪逃走,这个人为什么要杀死他?”

“是啊?”岳风思来想去,心中灵光一闪,“我明白了,整件事,都是这个人的预谋。”

“说说看。”

岳风定一定神,心说:“这个人一定认识四色火侍,借口对付朱阳,把他们骗到这里,因为相识,所以他在四色火侍的身上做了手脚,让他们看不见他,然后守在一边,看我们和火侍混战,我如到了绝境,一定会逼出天鬼。但对四色火侍,他不能留下活口,南闪一旦落到我们手里,他的身份就会暴露。”

“没错。”阳太昊冷冷说道,“就连四色火侍,也是他精心挑选,既不太强,也不太弱,打斗起来,能让你们吃足苦头,可也没有能为,将你们一举击毙。看起来,他也拿不准,如果将你杀死,会不会伤着天鬼。”

“他冲着天鬼来的?”岳风心头豁亮,“他跟凶手,根本就是一伙?”

“何出此言?”阳太昊问道。

“因为。”岳风只觉一阵窒息,以极大的克制,压下心中的波澜,“抓走爹爹的恶人,也在寻找天鬼。”

“寻找天鬼的人,未必就是一伙。”阳太昊淡淡说道,“但我可以断定,落星谷的毁灭,定与天鬼有关。人算不如天算,你抢先一步,得到了七罪之一,他们扑了个空,为了杀人灭口,顺手毁灭了村子。”

一切前因后果,恍若一串电光,闪过岳风的心头。老不死说得没错,那些恶人,为了天鬼,毁了落星谷,可是,这个远古的怪物,居然就在自己的体内。

蒙面人的目光投了过来,阴森邪气,让人头皮发炸。岳风猛可想起,昨天在湖边报名,也曾有人注视自己,那目光十分阴邪,与蒙面人一模一样。

没错,这是同一个人的目光。就在那个时候,岳风正好报出了姓名和籍贯,凶手们知道他还活着,故意布下了这个陷阱,闹得不好,就连今天的比赛,也是他们的阴谋。

难道说,凶手藏在考官之中。想到这里,岳风不寒而栗,盯着蒙面人,不由握紧了双拳。

蒙面人盯着他看了又看,忽地笑道:“你真的不知道天鬼的下落吗?”

“不。”岳风深深一口气,“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那真是太可惜了。”蒙面人轻轻叹一口气,“但我不死心,我想再试一次。”说到这儿,他举起手来,慢慢说道:“冥河!”

他的声音轻细,仿佛漫不经心,可是话一出口,岳风、朱阳,突然感觉气温骤降,彻骨的寒意四面涌来,这寒气不像来自冰雪,而像是来自九幽地狱,冻结的不是流水,而是两人的元气,周围似有东西在涌动,如胶似漆,重重叠叠,将两人裹在其中。

“糟了。”阳太昊叫道。

“老不死。”岳风也惊慌起来,“快想法子。”

“没法子。”阳太昊叹了口气,“小子,乐子大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 残魂

第一百五十四章残魂

岳风转眼看去,朱阳俊目圆睁,脸上透出挣扎的神气,他正使出全力,想要摆脱困境。但岳风心里明白,那些全是白费力气。他望着白衣少年,心中涌起一丝歉疚,这一次他拖累了朱阳,将他置于了死地。

所有的光亮消失了,周围陷入了无边的黑暗。寒意仿佛凝结的冰块,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黑暗的感觉,像是粘稠的胶液,糊住了眼耳口鼻。岳风看不见,听不到,说不出,甚至不能呼吸,粘稠、黑暗、寒冷,一股脑儿钻向口鼻。

绝望中,黑暗里亮起了两点金光,微弱,清晰。岳风心中悸动,突然意识到,这两点金光,正是朱阳的眼睛。

破魔金瞳!凤凰血裔,与生俱来的神力。

“唔……”阳太昊若有所悟。

金光越来越亮,一如黑暗中的希望。朱阳的双眼聚起一股大能,不是元气,也不是天地之气,而是来自魂魄深处的精神之力。

四周微微一震,岳风似乎听到了“叮”的一声,仿佛刀剑的交锋,两股精神力撞在了一起。刹那间,岳风感觉,身子的四周略略一松,黑暗的束缚突然减轻,一股热流从胸口涌起,化为一股热气,冲向他的口鼻。

“破!”朱阳的声音清锐贯耳,有如一声惊雷,击破了冰冷粘稠的暗流。

一刹那,蒙面人的“冥河”,出现了一丝细微的缝隙,四周的暗流,出现了激烈的波动,紧跟着,一股温热的液体,喷溅在岳风的手上,他回头看去,那两点金光,一亮之后,忽又暗淡下来。

“愣什么?”阳太昊一声暴喝,“朱小子受伤了。”

岳风醒悟过来,锐喝一声:“苍龙转生!”幻蛟一跃而出,天青色的光华,冲开了黏糊糊的黑暗。

“水龙卷,千叶飞鳞!”

白浪滔天,青鳞流电,白花花的水光向前挤压,暗流略一退缩,又向前冲,岳风只觉一股巨力迎面压来,强悍得不可思议,短短的一瞬间,水龙快要崩溃,幻蛟也似要被活活压扁,他的眼前金光一片,口鼻之间,涌出一丝血腥。

飞鳞跳动如飞,灵动万方,射入暗流,即可遭到阻拦。一股粘稠不尽的力量,抵消了飞鳞的力量,将其陷入其间,动弹不得。

“火凤涅磐。”朱阳的嗓音幽幽响起,一团炽烈的火光,就像黎明时涌出的骄阳,火光千丈,映照四方。

“咕!”无尾火雀,舒展双翅,联翩起舞,数不清的火针,飞入了黑暗深处。

岳风压力顿减,回头看去,朱阳俊美的面庞惨无血色,仿佛白色的石雕,看不出任何表情,黄金的双瞳明亮起来,有如金色的火焰,激烈的燃烧。

“冥河”暗流,再一次起了波动,两股精神力二度交锋,岳风尽管没有身当其冲,也深深地感受到一股让人窒息的压力。他隐约明白,这一片“冥河”,既是幻身,也是幻术,一旦置身其中,就会生出可怕的幻觉,从而五官失灵、意志崩溃,除了束手就死,全无半点儿法子。

破魔金瞳,来自凤凰之血,对于任何幻术,均可抗衡一二,还可寻找对方的破绽,一举击破对手的幻术。

“咕!”无尾火雀向前飞去,像是一团火焰,滚滚向前燃烧,火光与黑暗交缠,发出咝咝的异响。

“喝!”岳风振作精神,瞪眼大喝,幻蛟卷起水柱,撞向那一股暗流。青蛟雏凤,光芒相映,水火并出,水龙像是一把钻子,向着暗流里猛冲,雏凤的火焰紧贴黑暗,不断与之交锋。

“幼稚!”蒙面人的声音像是一根冰刺,扎在两人心头,“雕虫小技,到此为止。”

黑暗应声变浓,寒气暴涨数倍,岳风连人带蛟一阵僵冷,水龙仿佛撞上了铜墙铁壁,不住向后退缩,雏凤的火光也暗淡下去,火鸟陷入了一团粘稠的漩涡,不断地拍翅挣扎。

“有点儿可惜。”蒙面人的风凉话幽幽飘来,“你们两个,本来很有前途,可惜遇上了我。一次干掉两个奇才,我的心里有点儿过意不去。”

“混账!”朱阳的脸上腾起一股血红,眼里的金光似要流淌出来。

“你少放屁了。”岳风发出低沉的吼声。

“还不死心。”蒙面人呵的一笑,“好吧,我来帮你们一把。”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冥河,洗魂!”

黑暗压迫而来,寒气更加浓烈,暗流旋转起来,生出一股吸力,两人的魂魄起了一丝动摇,随着暗流旋转起来,似要破体而出,冲向那一片黑暗。

“咻!”一片蒙蒙青光,冲入了黑暗的深处,所过黑暗向后退缩,露出奇怪的空洞。

两人心中惊讶,仔细看去,那不是平常的光,而是许多细小的光丝,更准确的说,那是无数青色的针芒。

青光一闪而没,蒙面人发出一声惨哼。

黑暗消失了,寒气扫荡一空,粘稠的暗流如潮水般退去,偌大的地穴,恢复了原样。青蛟雏凤,光芒四射,映照上下四方,十分清楚明白。

蒙面人站在远处,捂住一手,两眼盯着远处,透出一股讶色。两人循着他的目光看去,就在不远的地方,悄然站着一个蒙面女子,腰细胸挺,体态姣好,尽管不见面目,一股青春的活力,从她身上流淌而出。

“是你?”蒙面人幽幽说道。

“是我。”蒙面女的嗓音低沉压抑。不知怎么的,岳风望着这个女子,心里升起一股似曾相识的感觉。

“你偷袭我?”蒙面人盯着女子,眼神并不愤怒,反而饶有兴趣。

“没错。”女子答道。

“我知道你为什么。”蒙面人的目光若有若无,扫过岳风和朱阳,“不过,你的‘伤心针’,恐怕挡不住我。”

“我会尽力一试。”蒙面女沉声说道。

“你这样做,背叛了大魔师。”蒙面人的目光尖锐起来,“我可以代他清理叛徒。”

“大魔师让你试试他,可没让你杀人。”

“换了大魔师,他也会这么做。”蒙面人冷冷说道,“宁可错杀,决不放过。”

“他没有天鬼。”蒙面女轻声说,“我看得很清楚,自始至终,他用的都是道术。”

“有没有天鬼,他都该死。”蒙面人盯着女子,目透笑意,“我要杀人,你挡得住么?”

“可以试试看!”蒙面女口气冷淡。

两人的目光遥遥交锋,蒙面人迟疑了一下,目光一转,又在朱阳和岳风的身上扫来扫去,他在权衡力量,杀死岳、朱两人不难,加上这个女人,未必能占上风,胜了还好,如果败了,势必影响大计。

“呵……”蒙面人漫不经心地看了女子一眼,“我会记得你,这笔账咱们早晚要算。”

蒙面女望着他,沉默不语。蒙面人呵呵一笑,一缩身,消失在黑暗中。

“依依和武大圣呢?”岳风目光一扫,惊叫起来,朱阳也变了脸色,两人只顾对付蒙面男子,根本来不及照顾两个伤者。

“他们在这儿。”蒙面女一指远处,那两人躺在一块巨大的礁石上,身上笼罩一层淡淡的青气。

蒙面女一扬手,两人冉冉升起。依依飘向岳风,岳风一把接住,仔细一看,少女还有呼吸。武大圣则飘向朱阳,后者皱了皱眉头,不情不愿地接下,眼底深处,闪过一丝厌恶。

“多谢。”岳风松一口气,向蒙面女点头致谢。

“她可真美!”蒙面女盯着依依,眼神一阵恍惚。

岳风听这声音,心头一动,抬眼看去,蒙面女的目光投向了上方,轻声说:“上面出不去,你们跟我来。”不待多问,飘然向前飞去,她的脚下踩着一支飞剑,剑光幽淡惨绿,像是鬼火凝聚,透出一丝邪气。

岳风、朱阳对望一眼,纵身跟了上去。望着女子的背影,岳风只觉眼熟,一举一动,分明像极了一个人,他的心跳越来越快,一股热血涌到脸上,两个字在嗓子眼转来转去,忽地冲口而出:“若若!”

声音传出,在空洞中荡起阵阵回响,朱阳掉头看来,眼里闪过一丝惊疑。

岳风叫完以后,死死盯着前方的女子,可是,蒙面女没有回头,一言不发,向前飞去,她的身影十分寂寥,惨淡的剑光映照四周,仿佛一个孤独离索的幽魂。

“她不是若若。”岳风的心,一下子跌到谷底,“若若的道力,没有这么强。”

“这个女人……”阳太昊在他心中,欲言又止。

“什么?”

“邪了门儿了。”阳太昊大为迷惑,“她跟刚才那人一样,也是少了一魂一魄。”

不知怎的,岳风的心里微微难过,喃喃说:“她也没死啊。”

“是啊!”阳太昊幽幽说道,“在我死掉的这些年里,一定出现了什么变故。有人少了魂魄,居然好好的活着。他们的道术,跟一般人很不相同,比起妖怪的妖术,还要离奇古怪。”

“她认识刚才那人,说不定知道爹爹和若若的下落。”岳风想到这儿,精神一振,纵身上前,叫道:“这个……姑娘……”

“什么?”蒙面女并不回头。

“你知道落星谷吗?”

“不知道。”

“呃……”岳风想好的问题,全都缩回了肚里。

第一百五十五章 过关

第一百五十五章过关

蒙面女略一沉默,忽又说道:“如果我是你,就会马上离开玉京,这里十分危险,你,随时都会丧命。”

“你不是我。”岳风没好气说道,“我不会离开玉京。”

蒙面女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跟着沉默下来。不知怎么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凄凉忧伤的意味。

岳风直勾勾望着女子的背影,心中的疑惑越来越浓。他和云若从小一起长大,彼此再也熟悉不过。这女子的体态言行,与云若足有六七分相似,只不过,云若性情开朗,像是飘浮天际的云彩,这个女子却是一团忧郁,宛如黑夜里冰冷的孤星,凄苦沉闷的样子,仿佛一生一世,从未有过一日的欢乐。

一股冲动在岳风的胸中激荡,他恨不得赶上前去,一把扯掉女子的面巾,可是,女子刚刚对他有救命之恩,这样做似乎不太妥当。

正犹豫,蒙面女纵起飞剑,开始上升,速度突然变快,身形破空,发出风雷似的啸响。岳风慌忙收起杂念,随之向前,不一会儿,前方忽地一亮,天光射入眼里。

岳风久在地底,几乎睁不开眼睛,只一呆,心生狂喜,冲入光明,举目看去,四周一片荒芜,似乎还在忘墟,断垣残壁之间,一轮血红的夕阳,正在向西坠落。

厮杀声从身后传来,岳风回头一看,那儿光芒闪烁,爆炸连连,土怪的影子时隐时现,太岁的触手冲天挥舞,鸟妖结成的云彩,麻里透灰,聚而不散,不时俯冲直下,惹起一片喧哗。

忘墟里的苦战还在继续,岳风站立的地方,却已到了废墟的边缘。这似乎有点儿取巧,可是,回想地下的激斗,险恶之处,只怕远远胜过地面。地面上纵不能胜,还可放弃比赛。地下的交锋,那是无路可逃的死战,一着不慎,满盘皆输,想一想四大火侍的下场,能够站在这里,真是天底下最大的幸事。

忽听一声呻吟,依依醒了过来,揉了揉眼睛,看见岳风,又惊又喜,满脸是笑,少女伸出柔软双臂,勾住少年的脖子。不知怎的,岳风被她这样搂着,心里生出一丝别扭,他回头看去,不知什么时候,蒙面女已经离开了。

武大圣也醒了,由朱阳扶着,一瘸一拐地走上来,一张脸惨白如纸,身上布满烧灼痕迹。

“她呢?”岳风盯着朱阳,涩声问道。

朱阳会意,冷冷道:“走了。”

“谁呀?”依依好奇问道。岳风看着她,脑中闪过云若的笑脸,不由呼吸一紧,心里涌起一丝苦涩。他闭上眼睛,沉默一下,张眼笑道:“一个恩人,要不是她,我们也回不到地面。”

依依只觉他言行古怪,心里暗暗生疑,可是摆脱困境,总是一件快事,心中喜不自胜,便把疑惑抛开。

到了这儿,再无阻拦,四人步履蹒跚,穿过废墟,走了一里路程,到了忘墟出口。这时太阳行将落山,昏黄的光芒,照得废墟流火烁金,远古苍茫之气,笼罩偌大忘墟。

出口处,稀稀拉拉,站了若干男女,粗粗数来,不到两百来人。回想进入忘墟的声势,眼前的情形,委实有些凄凉。

岳风扫眼看去,熟人真是不少,水夜组,古太羽组,刁散组,全都顺利过关,面点师傅,酿酒男子,也都赫然在目,几个对头见了岳风,脸上纷纷流露失望。天秀站在巫方身后,看见岳风,眉眼舒展开来。

巫方扫了四人一眼,脸色十分阴沉。岳风分明感到,这个老女人,看见自己过关,似乎不太高兴,她的眼里透出一股敌意,岳风只觉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什么时候得罪过她。

“唔。”巫方抬起下巴,装模作样,“你们是哪一组?”

“岳风组。”岳风答道。

“你是组长?”巫方嘴里问话,眼睛却望着别处,那一副嘴脸,根本不把岳风放在眼里。

“是!”岳风心里有气,勉强回答。

巫方的鼻孔里哼了一声,脸上透出一股轻蔑,挥手说:“一边儿,别在这里碍眼。”

“你说什么?”岳风一股火气直冲脑门,“谁碍眼了?”

“咦?”巫方扫他一眼,冷笑说,“你想顶撞考官?别以为通过忘墟就了不起了,哼,我随时可以取消你的参赛资格。”

对方无故挑衅,岳风血涌面颊,一挺身,正要出言回敬,忽听天秀叫道:“岳风,过来。”

“干吗?”岳风两眼喷火,死死盯着巫方。

“我叫你过来?”天秀大声说,“你不想给朋友治伤吗?”

听了这话,岳风气势一馁,瞪了巫方一眼,抱着依依,正要上前,不防依依一撅嘴,搂紧他的脖子说:“我才不要她治。”岳风皱眉说:“孩子话,有伤不治怎么行?”

“天底下又不止她一个会神疗术。”依依哼了一声,“完了我找杜雨姐姐治,那还不是一样。”

岳风一皱眉头,不知说什么才好,抬眼看去。天秀脸色发白,盯着依依,眼里透出一丝气恼,水夜瞧得不忿,大声说:“天秀姐姐,臭狐狸不知好歹,你理她干什么?这样的人,别说受伤,死光了才好。”

“行了,少说两句。”天秀瞪她一眼,转身说:“朱阳,你把武大圣带过来。”

朱阳迟疑一下,扶着武大圣上前,小胖子哼哼唧唧:“多谢,多谢天秀道师。”

天秀抿嘴不语,察看一下伤势,忽地咦了一声,抬头盯着岳风,眼里闪过一丝困惑

岳风心里明白,天秀必是发现,武大圣伤在“三阴煞火”,他惟恐天秀说破,冲她使了个眼色。

天秀会意,轻轻皱眉,沉吟了一会儿,取出灵药,使出神疗术,治疗武大圣的伤势。

不久太阳落山,天已黑尽,自从岳风组以后,再也没人来到出口。巫方的目光扫过全场,干巴巴地说道:“第一轮比赛结束,各位顺利过关,可喜可贺。明天辰时,第二轮比赛在天擂台举行,还望各位再接再厉,再创佳绩。”

说完这一顿门面话,巫方驾着飞轮离开,其他人也各奔东西。古太羽、刁散本想要上前挑衅,但见天秀在旁,只好打消念头,狠狠瞪视岳风,不情不愿地走了。

天秀妙手回春,忙活一阵,武大圣大半痊愈,站起身来,伸手伸脚,十分得意,天秀望着他,眉宇间透出一丝愁容。岳风见势不妙,忙问:“天秀小姐,他的伤没事了么?”

天秀轻轻摇头,武大圣一见,心头一沉,脸色发青。天秀说道:“武大圣,我不知道你遇上了什么,可你魂魄受损,十日之内,最好不要跟人动手,要不然,也许会动摇你的道基,对你未来的成就大有影响。”

“会死吗?”武大圣紧张问道。

天秀皱了皱眉,摇头说:“那倒不会。”

“不会死就行。”武大圣耸耸肩膀,口气轻松自如,“其他的都无所谓。”

“你……”天秀一时气结,瞪着岳风说,“全是你教的么?好好的人,一进岳风组,全都成了亡命徒。”

朱阳的脸色有点儿难看,岳风咳嗽一声,说道:“这话冤枉,他又不是三岁的小孩子,我教什么他学什么。”

天秀瞅他一眼,目光半是嗔怪,半是无奈,一转眼,对依依说道:“你的伤势不轻,你找的神疗者姓杜,可是怀日城杜家的人?”

“是又怎样?”依依信口胡吹,“她的神疗术,比你强多了。”

“你说什么?”天秀还没答话,水夜厉声说道,“杜家最好的杜庭兰,也不过神疗七品,天秀姐姐,可是神疗八品的天才。”

“水夜。”天秀皱了皱眉,轻声呵斥,“你怎么这样多话。”

“天秀姐姐,我才不明白呢,这些人对你这样无礼,也亏你忍得下去。”水夜撅起小嘴,一脸的不忿,更想到昨日受了朱阳的拒绝,美目含怒,瞪了凤凰男一眼。

“天秀……”远处传来一声招呼,声音清朗悦耳。天秀微微皱眉,水夜一回头,欢声叫道:“不二哥哥!”

岳风借着暮色看去,一个黄衣男子收起飞轮,飘然走来。他的年纪三十出头,身材高大,容貌俊朗,剑眉向上挑飞,压着一对灿如星斗的眸子,白皙的脸膛棱角分明,红润的嘴角挂着一丝迷人的笑意。

他走上前来,距离天秀五尺,停下脚步,微微笑道:“比赛都完了,你还呆着干什么?”

“皇不二。”天秀眉尖一扬,“我何去何从,不用你管。”

“唉。”皇不二笑了笑,深深盯着天秀,“我怎么能不管?我可是你的未婚夫。”

“你明白就好。”天秀冷冷说道,“未婚夫是未婚夫,未婚妻可不是你家的狗,上哪儿都要听你的招呼。”

“这话真伤和气。”皇不二摸了摸鼻子,微微苦笑,“天秀,到底怎么做,你才不会讨厌我。”

“我不讨厌你。”天秀的目光投向远处,淡淡说道,“我只是讨厌这一纸婚约。”

第一百五十六章 皇弟

第一百五十六章皇弟

皇不二的眼里闪过一丝阴翳,笑了笑,说道:“我们先不谈这个,对了,水夜,今晚你想吃什么?你闯关成功,我们可得好好庆贺。”

“百珍楼的水陆八珍不错。”水夜不知道客气为何物,目光扫过七只蛛妖,“我要八人份。”

“好,算我的。”皇不二一拍手,盯着天秀,星眼含笑,“天秀……”

“我困了,你们去吧。”天秀一拂袖,向前走了两步,脚下冷光一闪,玄凌剑出,冲天而起,只一晃,消失在暮色之中。

皇不二望着逝去的剑光,脸色阴沉下来,水夜全不识趣,说道:“天秀姐姐不去了,不二哥哥,我们去吃吧。”

皇不二勉强笑笑,目光有意无意扫过岳风等人,心口不一地说:“好啊,我们去吃饭。”他掉头走了几步,忽地回头问道,“谁是岳风?”

“我!”岳风应道。

“你……”皇不二盯着他,眼里闪过一丝古怪的笑意,“我听申屠洪说,天秀对你挺不错。”

“申屠洪?”岳风一皱眉头,冷冷说道,“这条狗还会说话?真是天下奇闻。”

“我听到一些传闻,当然咯,耳听为虚。”皇不二笑得漫不经心,“今天亲眼看到,原来你只是一个小毛头。”

“小毛头?”岳风心里升起一股被人轻贱的愤怒。

“小毛头,我给你一个忠告。”皇不二笑容僵硬,像是画在脸上,“天秀对你来说太高了,她在云端,你在地上,她是九天的凤凰,你呢,只是泥巴里的蛤蟆。别的不说,难道你不觉得,你这副样子,站在她身边,十分的恶心吗?”

“说得好。”水夜使劲儿拍手,“不二哥哥,你说出了我的心里话,这只臭蛤蟆又脏又丑,我真不知道天秀姐姐为什么帮他?”

皇不二看她一眼,笑了笑,回头转身,正要离开,忽听岳风冷冷说道:“不二大叔,多谢忠告。”

“大叔?”皇不二脸色一沉,回头瞪着岳风,“小毛头,你说谁?”

“你不是大叔吗?”岳风一副茫然无知的的样子,“你四十五岁了吧。”

“放屁。”皇不二有点儿按捺不住,“我三十三岁。”

“看不出来。”岳风摸着下巴,笑着打量对手,“不二大叔,你看上去至少四十三,我奉劝你用一下变化术,把自己变年轻一点儿,这样呢,没准儿天秀小姐会跟你吃个饭,就算不吃饭,也会多看你一眼。瞧你这副样子,唉,我都替你难受……”

岳风每说一句,皇不二的心头就像挨了一刀,俊朗的脸庞一阵阵扭曲,瞳子向里收缩,射出一股杀气。

岳风笑容可掬,正要接着下说,忽觉衣袖一紧,有人用力拉扯,回头看去,武大圣面如土色,冲他连连摇头,岳风怪道:“你干吗?”武大圣盯着皇不二,抿嘴摇头,目有惧意。

“小毛头。”皇不二牙缝里迸出字来,“你还挺能说啊。”

“一般般。”岳风一脸严肃,“我向来实话实说。”

皇不二的面肌微微抽动:“你看上去土头巴脑的,乡里来的吧,你大概不知道我是谁。”

“我问问。”岳风回过头,“武大圣,你知道他是谁么?”

“他……”武大圣盯着皇不二,死命咽了一口唾沫,“他是天道者皇太一的弟弟,玉京城的副守备,他的幻身,在幻神榜排行二十。”

岳风的心里暗暗吃惊,定眼看去,皇不二故作镇定,眼里却透出一丝得意。岳风想了想,笑说道:“失敬,失敬,皇太一的弟弟。”

“你知道就好。”皇不二扬起脸来,冷冷说道,“你最好离开玉京,今晚以后,我不想再听到你的名字,知道了吗?小毛头!”

“知道了,皇太一的弟弟。”岳风笑了笑,“我教你一个法儿,皇太一的弟弟,只要你变成了聋子,就再也听不到我的名字了。”

“很好。”皇不二咬了咬牙,“我喜欢硬骨头的小子,这样揍起来特别痛快。”

“抱歉,我一点儿也不喜欢你。”岳风拖长声气,“皇太一的弟弟……”话还没说完,依依已经笑出声来。

皇不二听见笑声,猛可意识到,岳风一直含沙射影地讥讽自己,在他的眼里,自己永远都是“皇太一的弟弟”,能够横行于世,全仗着哥哥的威风。

皇不二的白脸,变得涨红发紫,透出一股骇人的青气。

“不二哥哥。”水夜忽地叫道,“跟这小子磨嘴皮子干吗?什么时候吃饭,我都快饿死了。”

这一声像是冷水灌顶,浇灭了皇不二心里的杀气,他成名已久,杀死岳风不难,可也胜之不武,更何况,天秀对这小子颇为看重,上一次为了岳风,不惜与古家、申屠家翻脸,自己杀了岳风,只怕从此失去佳人的芳心。

两人的婚约本不牢固,随着天秀年事渐长,对于婚约的不满也日渐加剧。襄王有意,神女无心,皇不二处处示好,时时关心,反而激起天秀更大的反感。女道师心性难测,成了皇不二最大的心病。

盘算得失,皇不二决意咽下这口气,这感觉十分难受,好比吃下了一坨大便,一张脸拉长变臭,直勾勾盯着岳风,恨不得把他一口咬死。

“好吧,我们去吃饭。”皇不二说这话时,心里一阵翻腾,他转过身去,冷冷说道,“岳风,我得告诉你一句,我是明天的主考官之一,到时候,我会好好关照你的。”

龙蛛爬行如风,转眼去远,皇不二飞在上方,飞轮白光闪闪,黑暗中十分醒目。

“这下子惨了。”武大圣连连跺脚,唉声叹气,“岳风,你得罪了主考官。”朱阳也默默盯着岳风,眼神复杂难明。

“反正都得罪了。”岳风大皱眉头,“得罪之前,他又没说。”

“天啦。”武大圣惊叫,“你报名之前,没看过‘天道布武’的简章吗?”

“简章,什么东西?”岳风呆了眼。

武大圣从怀里摸出一张纸来,递给岳风,岳风一眼扫去,主考官一栏,清楚写着:“巫方、天秀、皇不二、裴怒、秋风舞”。

岳风的嘴里一阵发苦,把简章揉成一团,丢还给武大圣,冲依依问道:“你知道这件事么?”

“知道。”小狐女答得干脆。岳风皱眉说:“干吗不提醒我。”

依依笑了笑,说道:“我提醒你了,你就会对皇不二逆来顺受?”

“当然不会。”岳风悻悻说道。

“我就知道。”依依拍了拍手,笑嘻嘻说道,“所以懒得多说。”

小狐女惟恐天下不乱。岳风暗暗叹了口气,心知明天的比赛不会好过,可当务之急,还是带着依依就医,于是抱起小狐女,飞向芝兰堂。

到了医馆,看见四人的狼狈样儿,杜庭兰姑侄吃了一惊。杜雨接过依依,见她内外皆伤,心里一阵难过,听说四人通过第一轮,又是由衷高兴。

但因男女有别,杜雨带着依依,进里屋敷药疗伤。杜庭兰与岳风三人在外厅闲聊,说到忘墟里的道妖混战,叹气说道:“这世道真是越发乱了,公然驱使妖怪和道者交战,不怕激怒天下的妖王吗?再这样下去,终有一天,会惹起道族和妖族的战争。”

“为什么这样做?”岳风大为不解,“难道真要和妖族开战么?”

“还不是为了近日灭村的事儿。”杜庭兰微微皱眉,“始终找不出凶手,闹得天下人人自危,有人说是道者之间相互侵害,有的人猜测,这是妖族的袭击。今天的做法,怕是故意挑衅,存心激怒妖族。妖族如果忍耐不住动手,道族就有理由向他们开战。”

“如果开战,谁会赢?”岳风问道。

“天下妖王众多,其心不一。”杜庭兰轻轻叹了口气,“如狐神蓬尾、百头蛟龙那样一呼万应的妖王,这世上已经没有了,当今世上,有十三个妖王,割据一方,实力分散。也许天道者里面,有人故意挑起战争,就是想要趁着妖族分散,一举消灭它们。”

“哪一个天道者?”武大圣忍不住问。

杜庭兰欲言又止,就在这时,忽听里屋中响起一声惊叫,叫声出自依依,透出说不出的惊惶。

岳风一跳而起,箭一样冲入内室,只见依依身子半裸,缩在床角,杜雨站在床边,呆若木鸡,盯着远处桌边的一个女子。

那女子二十出头,姿容冶艳,眉眼多情,穿一身浅蓝色纱衣,薄如蝉翼,近乎透明,薄纱之下,少许粉白亵衣,裹住更加白嫩的娇躯,这样隔雾看花,比起尽情裸露,还要惹火勾魂。一双长腿光白粉嫩,骨肉匀亭,多一分太肥,少一分太瘦,更要命的是,腿上一丝不挂,绝美的曲线一览无遗,肌肤莹白如玉,泛起动人的光泽。

第一百五十七章 胡佩佩

第一百五十七章胡佩佩

这艳女突如其来,岳风一时看呆,脑子里一团乱麻。一来惊讶于对方的美貌,女子容貌之美艳,衣着之暴露,比起苏媚烟来,似也不妨多让;二来不知道她从何而来,这间内室,有门无窗,四人守住大门,抛开杜庭兰和武大圣不说,朱阳神目如电,岳风性子机警,对方进入室内,居然一无所觉,如果来人怀有歹意,依依和杜雨,怕是已经遭了毒手。

其他人也抢了进来,看见女子,均是一愣,朱阳皱起眉头,武大圣张大嘴巴,两只眼睛瞪得滚圆。

“阁下是谁?”杜庭兰身为女子,不为对方艳光震慑,“潜入此间,作何打算?”

艳女微微一笑,眼波流转,透出一股摇荡魂魄的妖媚,红馥馥的小嘴翘了起来,冲着依依一努,笑着说:“这句话,你得问她。”

杜庭兰心生讶异,目光一转,看向依依,小狐女紧咬下唇,死死盯着艳女,明秀的眸子里,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沮丧。

女医者见这情形,心中更加迷惑,忽听依依轻轻哼了一声,扁了扁嘴,不情不愿地说:“她,她是我六姐,胡佩佩。”

众人先是一呆,跟着松了一口气,杜庭兰抚着心口笑道:“吓死了,我还当是谁呢?原来是令姐,姐妹见面是好事呀,叫那么大声,我还当是什么事呢?”

胡佩佩掩口一笑,端起桌上的茶杯,大剌剌斟上,漫不经意地说:“好事?那可不一定,在我是好事,在她么,可是大大的不好。”

“怎么说?”杜庭兰微微吃惊。

“别问我,问她。”胡佩佩玉指纤纤,指向依依。

众人看向依依,小狐女鼓起两腮,恨恨盯着姐姐,说道:“你少得意了,落到你手里,算我倒霉。”

“是么?”佩佩一笑,喝光杯里的茶水,将茶杯轻轻一搁,起身说道,“既然这样,那还说什么?走吧!”

“去哪儿?”杜雨忍不住说道,“她的伤还没好呢。”

“当然是回狐神宫。”胡佩佩盯着杜雨,笑着叹了口气,“小姑娘,难道她没告诉你,自己是从宫里偷偷溜出来的吗?”

杜雨一愣,盯着依依,小狐女一脸沮丧,默默点了点头。

“各位是小妹的朋友,这儿我也不必隐瞒。”胡佩佩笑了笑,说道,“我们狐神后裔,半人半妖,自古不为道族所容,又为妖族所忌惮,没有惊人的法力,往往无以自保。所以家中任何子女,不得家母允许,不可随便离宫,若要离宫闯荡,也要闯过七道难关。可是这个小丫头,只留一纸书信,偷偷逃出狐神宫,跑来参加‘天道布武’。那一日不走运,看守宫门的恰好是我,家母十分震怒,罚我将功赎罪,务必把她带回宫去。我一路找来,费尽周折,小丫头滑溜得很,直到今日,我才逮住她的尾巴。”

岳风组三个男子,心中都是冰冷,好容易过了第一轮,依依一走,岂不前功尽弃。朱阳不爱说话,紧紧拧起眉头;武大圣生来嘴笨,一肚皮的话儿,不知从何说起,使劲搓着双手,期期艾艾,支支吾吾;岳风想了想,深吸一口气,说道:“佩佩姑娘,小七参加了‘天道布武’,今天过了第一轮,你能不能宽限几天,等‘天道布武’结束。”

“小哥!”胡佩佩冲他妩媚一笑,“你好偏心,叫她小七,却叫我佩佩姑娘,你要真是有心求我,叫我小六好了……”

“小六姐姐……”岳风硬着头皮,老实说道。

“姐姐,我看上去比你老吗?”胡佩佩瞅他一眼,妙目生波,半嗔半喜。

“小六……姑娘……”岳风无可奈何。

“哎,真乖。”胡佩佩出其不意,到了岳风面前,细嫩的指尖抚过他的面颊,眉眼之间春意流露,“小哥,你叫什么名字呀?”

岳风仓皇后退两步,以他如今的身手,决不容有人近身。胡佩佩不但轻易靠近,还能抚摸他的面颊,更离奇的是,岳风既不能躲,也不能闪,仿佛置身梦魇,只能任她为所欲为。

这一下神出鬼没,众人无不震惊,依依星眸喷火,脸色阵红阵白,忽地大声叫道:“胡佩佩,你又发什么浪?小六姑娘,我都要吐了,你都一千多岁了,还要做小六姑娘,你叫老、老、老六奶奶还差不多。”

岳风听得皱眉,心想小狐女未必太狠,自己骂皇不二老,不过骂到四十五岁,依依骂姐姐,居然骂到一千多岁。一千多岁,老太婆也不足形容。胡佩佩“花信少妇”,亮丽逼人,怎么也跟“老”字扯不上干系。

“哎呀呀,我怎么感觉酸溜溜的。”胡佩佩妙眼乜斜,“小七,你这道菜叫什么名目啊?醋溜鱼,还是酸梅鸡啊?”

“胡佩佩,你无赖。”依依俏脸微微发红,“见个男人你就发浪,你怎么不去大街上浪去。”

“唉,这话好毒,小七,你是我亲妹妹吗?姐姐是那么轻狂的人吗?我就要发浪,也得找个好的。”胡佩佩盯着岳风,目光炽热如火,“好比这个小子,不知怎么的,我一见他,就好像认识几辈子似的。小七,看样子,姐姐的姻缘到了,没准儿到了明年,你就有个乖侄子了。”

岳风如遭雷击,心惊肉跳,他为依依说情未果,一句“小六姑娘”,居然惹来风流魔障。依依盯着胡佩佩,更是小口微张,俏脸发白,身子微微发起抖来。

胡佩佩看了依依一眼,忽地笑道,“小七,看你这样儿,真是有趣极了。唉,这个小子,是你的小情人么?”

依依猜不透她的心思,心子七上八下,闷闷说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不是那最好,是呢。”胡佩佩抿嘴一笑,也不见她晃身抬脚,忽已到了依依身边,伸出雪白光滑的手臂,勾住妹妹的肩膀,“小七,姐姐跟你打个商量,你看吧,姐姐一千多岁了,还是女光棍儿一个。你呢,年纪小,机会多,这个小子挺合我的意,你就把他让姐姐好了。你要答应了,随你留在玉京,爱留多久都行。”

“你无赖。”依依又气又急,想要挣开胡佩佩的手臂,可是徒劳无功,心中一急,眼泪滚落下来。

岳风更是莫名其妙,闹不明白,形势何以变成这样,胡佩佩更是自称千岁,难不成,这个年轻女子,真是寿元千年的老妖怪?

转眼看去,武大圣盯着他,胖脸上挂着羡慕,凤凰男木无表情,金瞳之中,居然透出一丝轻蔑。更让人难受的还是杜雨的眼神,少女的眼里幽愁暗恨,更有一丝淡淡的埋怨,仿佛一切的事情,全都是岳风的过错。

岳风心里的懊恼,真是难以言说,可又无处发泄,只好闷闷不乐。

“胡佩佩,你,你不要脸。”依依气昏了头,憋了半天,也只憋出这么一句。

“小七,别这样绝情呀!”胡佩佩笑眯眯说道,“咱们亲姐妹,好手足,男人么,就跟衣裳差不多,要么咱俩轮着穿,你穿一天,我穿一天,反正姐姐我也不嫌脏。”

这一番话惊世骇俗,若是出自人类女子之口,不是疯了就是痴了,但从千年狐神的口中说出,却又似乎理所当然。

胡佩佩说得漫不经心,两姐妹共用一夫,就跟穿衣吃饭一样简单,依依却听得心惊肉跳,瞪了她片刻,转眼又看岳风,忽见“衣裳”兄看看依依,又看了看佩佩,神态痴痴傻傻,仿佛已经动心,依依心中气苦,大叫一声:“岳风!”

岳风如梦方醒,把眼睛从胡佩佩的长腿上挪开,咳嗽一声,红着脸说:“怎么?”

“你别信她胡说。”依依怒道,“鬼才跟她穿一件衣服。”

“唉。”岳风脸涨通红,支吾说,“我又没信……再说,我有未婚妻了。”这一句提醒了依依,她忙说:“胡佩佩,你失算了,他已经有未婚妻了。”

“他的未婚妻不是你么?”胡佩佩微微皱眉。

“当然不是。”依依尽管不情不愿,可也火烧眉毛顾眼前。

“那也没什么。”胡佩佩轻描淡写,“我不信那女人比我还美,只要你肯让给我,我把这小子捉到狐神宫,还怕他不就范?”

美人抢婚,这样的事情妙不可言,羡煞天下的男子。但从胡佩佩嘴里说出,岳风好比小猫小狗,是去是留,全由她一手摆布,提议固然香艳,岳风听在耳里,却觉大为别扭。

依依越听越急,心尖儿上一股火苗乱窜,这个老六做事天马行空,什么事情也做得出来,想到这儿,冲口而出:“胡佩佩你少做梦了,我不让,不让,一千个不让,一万个不让。”忽又想到未婚妻的事,一股酸楚涌上心头,眼眶一热,泪水登时涌了出来。

第一百五十八章 六招

第一百五十八章六招

胡佩佩盯着妹妹,眼里透出一丝讶色,沉默时许,苦笑说:“小七,这一次,你动了真情呢。”依依泪流满面,泣不成声,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真麻烦。”胡佩佩皱了皱眉,起身说道,“小七,你必须跟我回宫。”

“我不回去。”依依一抹眼泪,大声说,“我死也不回去。”

“因为天道布武?”胡佩佩淡淡问道。依依低头不语,胡佩佩看了岳风一眼,轻轻叹一口气,说道:“是为他么?”

内室一阵沉默,胡佩佩徐徐说道:“小七,不要逼我,我可不想把你五花大绑地拎回去。”

“小六姑娘……”岳风忽地开口。胡佩佩冲他使个媚眼,笑着说:“小哥儿,怎么,你也想去?去了狐神宫,吃香喝辣,温柔无边,那样的好日子,天底下的男人,做梦也梦不到!”

岳风被她一阵调笑,面红耳赤,脑子里乱哄哄了,定一定神,才说:“小六姑娘,小七如果不想回去,你强迫她,似乎不太对。”

“哦!”胡佩佩捋了捋鬓发,冲他微微一笑,“小哥,这个你说了不算,小七是去是留,那也是狐神宫的家事。”

“小七是狐神宫的人,可也是我的朋友。”岳风顿了一下,沉声说,“你要对她动武,我一定和她并肩作战。”

“岳风!”依依心中酥软,忍不住轻轻叫了起来。

“并肩作战?”胡佩佩笑了笑,眼里闪过一丝光芒,“小哥,以你的道力,要拦住我,恐怕还有点儿困难。”

“没试过,怎么知道。”岳风挺起身来,正眼直视胡佩佩,狐女手拈鬓发,嘴角含笑,可是一双眸子,慢慢冰冷下来。

杜庭兰见势不妙,忙说道:“大家都是朋友,何苦伤了和气?”

“是呀,是呀。”杜雨连声附和,“小六姐姐,你要是强迫小七回去,她也许埋怨你一辈子。”

胡佩佩皱了皱眉,笑着说:“如小姑娘说的,小七,我要是用强带你回去,你一辈子都会恨我,是不是?”

“是。”依依大声说道。

“为了这么一点事,让你记恨这么久,有点儿不划算。”胡佩佩挺起高耸的胸脯,眼里闪动狡黠光芒,“要么这样,小七,我是你六姐,以六为限,你要能接我六招,姐姐我掉头就走,要不然,你跟我回狐神宫,怎么样?”

依依两眼放光,可又有些迟疑。胡佩佩法力高强,六招如果使全,以她眼下的修为,根本抵挡不了,如果不答应,胡佩佩逞强出手,集合此间众人力量,也很难挡得住她,况且非亲即友,真打起来,谁受了伤也不好。

她左右为难,一时沉默,岳风察言观色,猜出她的心思,说道:“小六姑娘,小七有伤,我和她一起接你六招怎么样?”

“不。”胡佩佩摇头说,“只她一个,你们谁要掺和,别怪我不客气。”

“好!”依依大声说,“我答应你,六招为限,输了我跟你回狐神宫。”

“你的伤怎么样?”胡佩佩微微一笑,眯眼看着依依。

“我的伤,已经好了。”小狐女站起身来,手握衣角,挡住身子。

几个男生知情识趣,退出屋子,过了一会儿,几个女子更衣出来,胡佩佩笑着说:“我们就在附近的河面上交手,大伙儿来做个见证。”

不一会儿,飞到城中的河道上方,这时夜深人静,天朗气清,星河倒影,璀璨夺目,点点闪烁,投映在光滑柔软的河面上,仿佛镶嵌在黑丝绒上的无数宝石。

杜雨心里担心,拉住依依,盯着小狐女默默不语。依依猜到她的心思,笑着拉开她手,说道:“杜雨姐姐,别怕,她是我六姐,我就算输了,她也不会伤我。”

“那可不一定。”胡佩佩的笑语声传来,“这六招我会全力出手,到时候收不住势头,伤了你,我也没法子。”

“我可是你妹妹。”依依一时气结,一甩手,大发娇嗔。

“你要是我妹妹,就该跟我回宫。”胡佩佩一手按腰,踩着一缕碧海蓝天似的剑光,娇美的脸上笑意盈盈,月光透过轻纱,近乎一丝不挂,雪白的胸脯,仿佛莲花的蓓蕾,细细的腰肢,宛如刚刚抽出的柳枝,一双玉腿长而不瘦,丰不露骨,仿佛绝顶的匠人精心雕琢,曲线修长柔滑,决无一丝多余。

这个狐神之女,站在夜色之中,不但艳光四射,更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神秘韵味。不止男子看得怦然心跳,就连女子见了,也觉造化偏心,何以生出这样的尤物。

依依一纵身,乘着细柳剑飞上前去,忽地一扬笔,大喝一声:“太白无锋。”笔尖一晃,一道金光喷薄而出。胡佩佩咯咯一笑,身子不但没有躲闪,反而向前猛冲,纱衣飘动,春光泄露,宛如一条灵动的飞蛇,顺着依依的符光扭动,一眨眼,到了依依的面前,伸出莹白的五指,捉向少女的符笔。

岳风一边看见,吃了一惊,姐妹俩相隔甚远,可是胡佩佩拧身之际,二十丈的距离忽然不见,两人面面相对,攻了依依一个措手不及。这一变化,就跟芝兰堂里,胡佩佩突然欺近身前,伸手抚摸他的脸颊一般无二。

姐妹俩同出一门,依依知道姐姐的手段,早有防备,一转身,锐声大喝:“雷枪电斧。”一道长长的电光,射向胡佩佩的左侧。

胡佩佩忽然消失,电光射空,穿过空气,发出咝咝的异响,跟着蓝光一闪,胡佩佩从依依的身后出现,笑嘻嘻一伸手,拍向她的肩头。

依依慌忙沉肩转身,胡佩佩一晃身,忽又不见,从十丈远处露出身形,依依挥笔叫道:“粉身碎骨。”爆炸符飞出,落到胡佩佩面前,胡佩佩举起笔来,轻轻一勾,一团青色的光芒跳出,“圆光符”化为盾牌,将爆炸符弹了一边。

“前面都是玩儿。”胡佩佩笑了笑,双眉微微扬起,“接下来是第一招。”

“不要脸!”依依气呼呼叫道,“已经两招啦。”

“我说了算。”胡佩佩笑嘻嘻举起符笔,轻声说道:“青灵飞光!”

笔尖青光一闪,射出无数青色的光点,向前飞出的一刻,拉长变粗,化为了一口口青光夺目的小剑。

依依变了脸色,驾驭细柳剑,转身就走,青色的光剑如影随形,有如一片青色的急雨,气势浩荡,铺天盖地而来。

依依向东,胡佩佩轻轻挥笔,剑雨也随之向东,依依向西,佩佩一挥笔,剑雨转向西边,尽管飞出很远,这些青色光点,仍是如臂使指,变化由心。

“青灵剑雨符。”朱阳微微皱眉。岳风忍不住问道:“这符法厉害么?”

“这是狐神后裔才能练成的符法,近似于白虎人的‘金光化剑符’。”朱阳顿了顿,淡淡说道,“青符化为剑雨,洞穿岩石,不在话下。”

岳风心头一沉,凝目看去,依依竭力催使细柳,越飞越快,几句话的工夫,人影渐渐模糊,融入一抹剑光,仿佛一颗彗星扫过天际,身后的残影,化为长长的彗尾,飞青流紫,光彩横溢,后面横着一片青色的光雨,星星点点,仿佛流星的碎屑,紧紧跟在依依后面。

依依转折无方,一眨眼的工夫,人与符一前一后,兜了七八个圈子。转过一个大弯,依依的剑路略略停滞,胡佩佩目光如电,一眼看见,吹了一声轻轻的口哨,笔尖一扫,青光剑雨陡然变快,像是出巢的蜂群,冲破黑暗,嗡嗡嗡直逼依依的身后。

岳风一颗心几乎停止跳动,忽见依依旋风般一转身,金光涌出,紫电萦绕,深沉的夜空中,出现了两条巨大的幻尾。

“狐雨金针!”金尾用力一摇,射出无数金芒,金色的针芒灵光跳动,迎上了青色的剑雨,天空中传来叮叮叮的细响,金针撞上了青剑,幻针迸溅破碎,化为点点金星,青剑被针尖刺破,化为一团团袅袅的青烟。

“长!”胡佩佩扬起笔来,光剑变大变长,凌厉的青气迸射而出,幻针撞入青气,化为乌有。

“雷守!”依依声音清亮,无数电光闪闪烁烁,密集成阵,布成一面电墙。青色的长剑接二连三地撞入闪电,咝咝声惊心刺耳,光剑化为大团大团的青雾,还没来得及升起,后面“青灵剑雨”又呼啸而来,胡佩佩不住挥笔写符,剑光不断涌出,势如奔涌的海潮,一浪跟着一浪,一浪高过一浪。

“狐雨金针。”依依逼到绝处,二次叫出咒语,金尾灵动万方,绕过“青灵剑雨”,轻轻一摇,一片金色的针雨破空而出,仿佛拥有灵性的飞虫,奇迹般绕过剑雨的阻拦,嗡嗡嗡飞向胡佩佩。

“雷守。”胡佩佩目视针雨,笑语如花,一刹那,身后涌出一条巨大的雷尾,比起依依的幻尾大了足足一倍。大尾巴横空一扫,漫天针雨消失不见,雷电深处,传来密如炒豆的爆炸声。

第一百五十九章 融合

第一百五十九章融合

“青灵剑雨”受了扰乱,后继无力,雷电向前一涌,吞没了青色的剑雨。

“原来如此!”胡佩佩盯着依依身后的幻尾,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小七,无怪你敢跟我叫板,原来炼成了雷尾。”

依依抿着小嘴,秀目闪闪发亮。

“瞪什么?”胡佩佩笑了笑,“看好了,第二招。”幻尾一摇,寂静的夜空中,出现了一团团翻滚的云团,云团里电光纵横,仿佛困在云中,想要射出,却被浓浓的云气挡住。

“雷舞。”两声娇呼同时叫出,粗长密集的闪电,化为了穿行夜空的枪矛。枪矛如林,森然相向,电光与电光交击,长的缠住短的,粗的兼并细的,纵横交错,其乱如麻。

很快,依依就知道了厉害,胡佩佩的电光从雷尾上发出,从头顶的浓云中发出,云气下降,孕育闪电,将依依层层包围,随着云气盘旋,凄厉的电光越逼越近,几乎无孔不入,巨力从四面涌来,将她的“雷守”挤压得越来越薄,几乎近于崩溃。

电光映照下,依依俏脸惨白,耳边传来胡佩佩的笑声:“小七,认输吧。”

“闭嘴!”依依拼命转动念头,转眼望去,四面浓云翻滚,云气中的电光不时吞吐,好似长枪匕首,低头看去,下面的河水缓缓流逝,就像是一块漆黑深沉的巨大水晶。

小狐女望着河水,心念一动,深吸一口气,尖尖十指合在一起,神意传入金尾,金尾拉长变细,生出奇妙变化。

“雷风暴!”胡佩佩声音清晰,狂风应声大作,浓云翻腾起来,电光从云层中一涌而出,像是巨大的磨盘,呼啸旋转,不断消磨依依的“雷守”,雷尾所发的电光越来越弱,渐渐化为一层薄薄的光幕。依依只觉雷尾不堪重负,快要撕裂破碎,电蛇忽来忽去,不断冲击光罩,依依眼冒金星,几乎快要晕厥,身后淡淡的金光若隐若现,巨大的金尾几乎消失了。

“小七,还不认输么?”胡佩佩笑嘻嘻问道。

“不,决不?”依依声音虚弱。

“好吧!”胡佩佩的水杏眼里光亮一闪,轻轻叫了一声,“破。”

雷风暴向内挤压,雷守顷刻破碎,电蛇漫天飞窜。

岳风一边瞧着,变了脸色,一纵身,冲了上去,还没冲近,就听依依大喝一声:“狐尾金丝罩!”电蛇冲到少女三尺之外,忽地刹住了势子,仿佛遇上了什么阻碍,绕着依依流光飞驰,萦绕片刻,忽又化为细细的一缕,轰然射入下方的河水。

岳风不胜惊讶,止住去势,电光映照间,依依的面孔涌起一股淡淡的红霞,贝齿紧咬下唇,双眼明亮如星。不知什么时候,在她身边,金色的幻尾,化为了一条细细长长的金丝,金丝纵横交织,织成了一个薄薄的金罩,闪电一碰金罩,就被引到金丝上面,游走一圈,顺着金丝进入河水,水波浩淼,无论多少闪电,落入其中,均是化为乌有。

这法子又险又奇,在这短短时光,把金尾化丝,金丝织网,,不但消耗道力,更是考验心力。胡佩佩闪电之强,镕金化石,击人成灰,依依胆大包天,竟然以一缕金色的幻丝,承受了如此的大能,好比千钧一发,惊险得不可思议。一刹那,依依气血翻腾,屋内如焚,那一缕金丝,仿佛随时都会断绝,她用尽心力,导引闪电,电光入水,少女下方的河面,汩汩沸腾起来。

岳风心惊肉跳,胡佩佩也忍不住赞道:“小七,真有你的,好,雷舞、雷风暴算是两招。还剩三招。”她顿了一顿,目光冷峻起来,幽幽叫道,“冰之尾……”一团白光应声涌起,像是横天而过的霜痕,顷刻凝结成一条冰雪凝结的幻尾,乍一看,这一条冰尾有些僵硬,可是摇晃起来,柔滑如丝,其软如绵,宛如处子肌肤,当真弹性十足。

冰尾轻轻一摇,下方的河水冲天而起,仿佛受了吸引,附着在冰尾上面,化为一条长长的水龙,但与“水龙卷”不同,水面并不旋转,仿佛一口长溜溜的水剑,让幻尾从水里抽了出来。

出水的一刻,水剑化为了冰剑,长约二十余,宽约三丈有余。

“狐寒剑!”胡佩佩一声冷喝,幻尾轻轻舒卷,长长的冰剑一挥而出,卷起狂暴的劲风,横天而过,向依依扫来。

小狐女左右为难,若要抵挡“狐寒剑”,必要用到“狐尾刀”,可要使用狐尾刀,就得撤去“雷罩”。

一眨眼,巨大的冰剑逼到近前,剑刃在空中拖出霜雪的痕迹。岳风一边瞧着,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上,只见依依两眼盯着剑锋,眸子越来越亮,就在冰剑斩落的一瞬,一道龙蛇样的电光,注入了冰晶雪亮的剑身,刺眼的光芒,以怒马奔腾的势头冲向胡佩佩。

“精彩!”朱阳冲口而出。岳风也看出了其中的巧妙。依依危急关头,收回垂在河面上的幻丝,缠上了冰剑的剑尖,水能导电,冰剑上布满流水,正是绝佳的导体,加上依依全力引导,“雷风暴”的电光顺着幻丝进入冰剑,又顺着冰剑冲向了主人。

胡佩佩意料不到,被攻了个措手不及,只觉一股强烈的电流钻入冰尾,这电流来自于她,威力十分惊人,刹那之间,她的元气沸腾起来,身子出现了片刻的麻痹。

说时迟,那时快,胡佩佩的变故不过瞬间,可是冰剑的走向已经改变,剑锋向上一跳,险而又险,掠过依依的头顶上方,寒气从天下降,依依乌黑的秀发上面,起了一层淡淡的白霜。

“第四招。”一半因为电击,一半因为气恼,胡佩佩的脸色阵红阵白,扬起下巴,轻轻叫了一声,“冰风雷暴。”

声音一出,冰剑哗然迸裂,化为万千冰屑,进入“雷风暴”中,与风云相融,夹杂在雷电霹雳之间,势如千万冰锥雪箭,一旦射中人体,小狐女娇花嫩玉似的身子,必然化为一堆惨不忍睹的肉泥。

胡佩佩下手,当真绝不容情。

生死就在眼前。

“咕!”一团大火跳了出来,无尾火雀现形,火羽神针呼啸而出。就在这个时候,依依的身边,涌出炽烈的电光,薄薄的金罩,化为了一团电光炽烈的圆球。

“雷守!”岳风看得清楚,紧要关头,将水龙卷的去势强行挽住,但觉身后灼热消减,回头看去,“火羽神针”也停在空中,点点火星,处在黑暗之中,光芒十分耀眼。朱阳尽管放出了火针,可是神色漠然,似乎远处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紧要关头,依依把雷尾的大能,传到了金罩上面,“狐尾金罩”变成了“狐尾雷罩”。金丝上电光四射,与“冰风雷暴”相撞,迸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强烈的爆炸冲击“雷罩”,电光上下起伏,动荡不安。岳风身在外面,看不清光罩内部的情形,心中不由一阵焦躁。

雷电进入金尾,尾中的金精之气来回激荡。这法子伤敌一万,自损八千,一方面挡住了“冰风雷暴”的轰击,另一方面,雷电轰击金尾,那一股镕金化石的大能,冲破金尾的元气,顺着幻尾进入依依体内。这感觉,就像是她用雷尾攻击自身,强烈的麻痹和疼痛,几要把她撕成碎片。

“冰风雷暴”无休无止,雷电夹杂巨大的冰块,铺天盖地碾压过来,冰块在雷罩前粉碎,化为细小的冰屑,箭头一样向雷罩里钻入,一股汹涌的寒流,化为激烈的狂风,渗入雷罩的表面,汇合凌厉的电光,不断抵消雷罩的威力。

麻痹、疼痛、寒冷,此起彼伏,依依内外交逼,苦不堪言,与其忍受这样的折磨,她恨不得死了才好。外来的压力越来越大,雷罩向内萎缩,一丈,五尺,三尺,一尺,雷罩的光芒越来越弱,对手的闪电与冰屑,不断透过雷罩,击中她的肌肤,尽管受了阻碍,力量稍逊,可是那一份刺痛,仍是叫人十分难忍。

“呀!”依依发出一声长叫,凄厉,尖锐,像是垂死的凤鸣,岳风听在耳中,心里如被针刺,仿佛快要滴血,他握紧符笔,“水龙卷”如飞涨大,他也清楚地感觉,身后的热力急速攀升,红光灼灼,从后涌来,岳风明白,朱阳也蓄满了势,热力的流向,直奔天上的胡佩佩。

就在这时,胡佩佩掉过头来,笑容尽敛,目光严厉,盯着岳风轻轻摇头。

岳风一呆,忽地发现,狐女汗水淋漓,头顶升起一股袅袅的白气,面皮肌肤绷紧,透出一股说不出的吃力。从场面上看来,胡佩佩占尽上风,应该十分轻松才对,为何此时此刻,居然如此的劳神费力。

岳风心念急转,凝神细看,猛可发现,冰风雷暴尽管气势汹汹,却始终留有余地,云雷电光在雷罩之外游走,少许击中雷罩,多数一沾疾走,去势如长枪锐矛,刺中雷罩的一刻,却又轻轻的弹开。许多冰块击中雷罩,并未击实,仿佛受了某种力量的操纵,轻轻巧巧,两面弹开。

第一百六十章 金声玉振

第一百六十章金声玉振

“她手下留情。”岳风恍然大悟,凝目看去,胡佩佩红润的小嘴轻轻抿起,目光凝注雷罩,雪白的脸颊上汗水淋漓。刹那间,岳风明白了她的苦处,攻击对手,其实不难,难的是一面进攻,一面还要控制法力,仅以一线之差,不至于伤害对手。毕竟姐妹情深,胡佩佩心肠再狠,也不会真正害死妹妹。

身后热流更急,突然一声啸响,火羽神针飞出,星星点点,化为漫天红影。

“卷!”岳风来不及多想,水龙卷一扫而出,气势磅礴,势如惊涛骇浪,一片水光银城,扫中了那一片红影,红与白交锋,水光火影交错,咝咝的白气,淡淡如云气升腾。

朱阳双眉一扬,目有怒意,胡佩佩却看了岳风一眼,眼底透出一丝感激。

岳风的心乱极了,如果他猜得不对,这一阻拦,很可能送掉依依的性命,可是,凭直觉,他又相信胡佩佩决无恶意,这样逼迫依依,必有她的道理。

就在转念之间,雷罩突然一亮,迸射出刺眼的强光,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开了周围的风雷冰屑,跟着雷罩向里一收,电光里迸射出丝丝金光,电光、金光互相渗透交融,聚合萦绕,不一会儿,化为了两条巨大的幻尾,一金一白,光照夜空,奇妙的是,金尾里闪动电光,雷尾里则有点点金星,飞射乱迸。

幻尾萦绕,金白光芒,勾勒出女子姣好的曲线,依依汗透紫衫,双眼微闭,周身飘浮淡淡的白气,她的脸上挂着一丝恬淡的意味。

冰风雷暴稍一退让,忽又向里聚拢,眼看电光冰雪化为怒潮,又要吞没依依,少女双眉一扬,凤眼陡张,幽黑的眸子,一如夜空里闪烁的寒星。

“金声玉振!”依依一声锐喝,双尾交缠,幻尾之间,迸发出惊天动地的雷鸣,雷声阵阵,夹杂刀剑交击的锐响,电光金芒同时涌出,迎上了冰屑和风雷,更有一股奇特的力量,推开了云团,搅得云开雾散。

“狐雨雷针!”依依又叫一声,金尾摇动,飞出点点金芒,同时间,雷尾有意无意,当空一扫,化为电光屏障,千百金针穿过雷障,每一根幻针上面,都附有了蓝白交织的电光。

“雷守!”胡佩佩幻尾一圈,轻轻松松,化为一片雷光电障,金针射入电障,非但没有泯灭,针上的电光更加明亮。

“飞雪成阵!”冰尾摇动,天空中全无征兆,扯絮飞绵,飘起大雪,每一片雪花翻滚中变大,化为了一层薄薄的冰墙,雷针射中冰墙,咝咝作响,刚刚突破一层,冰墙又凝结一层,直到雷针失势,深深陷入冰层,再也无法动弹。

“金声玉振!”依依双尾交击,雷霆阵阵,化为无量音波,撞向重重叠叠的冰层。

吱,冰层出现一丝裂缝,裂缝游走如飞,冰层转眼瓦解,冰雪中的雷针明亮起来,发出微微的颤音,嗖嗖嗖密如阵雨,向胡佩佩急速冲去。

可是针雨落空,天上一无所有,胡佩佩消失了。

“呵!”胡佩佩的笑声,忽从耳边传来。

“老六……”依依大吃一惊,转眼看去,风雪深处,出现了一双明媚的凤眼,眼里光芒闪动,如有磁性,将她的目光牢牢吸住。

一刹那,依依有了片刻的失神,巨大的幻尾从天而降,快如两阵狂风,缠住了她的幻尾,四条幻尾纠缠不清,电流浩荡如江河,汹涌着灌入金尾,一股彻骨的寒意包裹住了雷尾,依依血气凝固,几乎快要冻僵。

一双柔软玉臂缠绕过来,将她楼入怀里,一股醉人的体香钻入鼻间,胡佩佩无声逼近,身子温软无比,依依的身子为之一暖。

她极力凝聚精神,可是始终摆脱不了的胡佩佩的眼睛。依依心里明白,这是“天狐遁甲”的“禁字诀”,用“破字诀”可以破解,可是胡佩佩千年道行,远非小狐女可比,那一股精神力如山如岳,沉沉压在依依心头。

依依几乎喘不过气来。

“这一下你怎么办!”胡佩佩笑语声传来,响如银铃,幻尾相互摩擦,元气分分合合,生出一股奇特的感应,仿佛愉悦,更似痛苦,那滋味酸心入骨,使人筋骨酸软,一股热力涌遍全身,依依的双颊,浮现出一抹动人的红霞。

两具绝美的身子相挤相磨,随着幻尾摇曳,慢慢向下沉落,很快接近了河面。

“我不能输。”依依在心中大喊,她不愿这样败北,无论如何,她都要留下来,留下来,为岳风而战。

“呀……”身子浸入河水,湿冷的感觉涌入脑海,依依哆嗦一下,忽地生出一个念头。她不及多想,念咒声咕嘟嘟冒了出来,“金声……玉振……”

金尾撞向雷尾,只不过,金尾主人是依依,雷尾的主人,却是胡佩佩,

一串巨响滚过,雷鸣中夹杂铿锵之声,声浪涌向四周,白浪冲天而起,一条河水鼓荡翻涌,生出一个个巨大的漩涡。

胡佩佩猝不及防,生出一丝晕眩,精神力稍稍松懈,“禁字诀”威力为之一弱。依依如释重负,脱出精神枷锁,金尾一摇,摆脱雷尾纠缠,化为一口长刀,叮的一声,又挑开了对方的冰尾。

幻尾一旦分开,依依有了力气。她奋力一挣,挣开胡佩佩的怀抱,哗啦一声,冲天而起,飞行中符笔一指,笔尖对准胡佩佩的心口。元气传入笔尖,她的心里生出一丝犹豫,跟着眼前一花,胡佩佩的笔尖有如惊虹飞来,抵住了她的咽喉。

“输了……”这念头一闪而过,沮丧涌遍了全身,依依眼眶酸热,泪水夺眶而出。

胡佩佩盯着她目不转睛,过了时许,收起符笔,腾出一只手,轻轻拭去她的眼泪,笑道:“傻丫头,你不是赢了么,还哭什么?”

“我赢了?”依依呆了一下,有点儿莫名其妙。

“是呀。”胡佩佩笑了笑,“冰风雷暴一招,‘飞雪成阵’算一招,最后的‘灵尾绞’算一招,加上前面三招……”女子说到这儿,轻轻顿了一下,盯着依依,眼里流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叹息,“小七,我输了,你可以留在玉京,留多久都行。”

“我、我……”依依先喜后悲,难以置信,盯着姐姐,眼泪滚滚而下,说什么也无法止住。

“好哭鬼,还哭?”胡佩佩轻轻抚摸她丰美浓黑的秀发,“你这小丫头,明天的比赛,一定十分凶险,你要多多小心。”

“六姐。”依依高兴过后,又暗暗担心,“你不能带我回去,老妈责怪起来怎么办?”

“你不回去……”胡佩佩微微一笑,“我当然也不回去。”

“什么?”依依诧异说道,“你也要留在玉京?”

“是呀,你留在这儿,我干吗要回去挨骂?”胡佩佩捋了捋头发,眼风扫过岳风,妩媚一笑,“再说了,这小子呆在玉京,我又怎么舍得回去,好妹妹,你如愿以偿,也别太贪心,看在姐姐千年寂寞的份儿上,把这小子让我吧!”

“胡老六……”依依气得脸也白了,对这六姐些微的好感,全都烟消云散,“岳风跟你没关系,你再动歪念头,我、我跟你拼命。”

“好了,好了。”胡佩佩满口应承,“我闹着玩儿呢。”可她的话,小狐女半点儿也不信,胡佩佩口中撇清,两只眼睛却是水意融融,盯着岳风,恨不得马上凑上前去,以身相许。依依深知这姐姐的性情,从小到大,一旦看中的东西,势必软硬兼施,非要到手不可,只不过她寿命千年,阅人无数,这些年来,对于平常的道族男子,已经很少生出兴趣,谁知道,今日对岳风一见倾心,大有留恋不舍的意味。

依依心里只觉纳闷,但想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和岳风相遇之前,从不将任何男子放在眼里,可是一见之后,就是心心恋恋,再也割舍不下。仔细看去,论年纪,岳风正当年少,少有大男人的气魄韵味,好比白天见过的皇不二,论相貌风度,朱阳俊朗绝伦,比他胜过许多,可是依依仿佛中魔,只要岳风在前,眼里除了他,再也容不下任何别的男子。

依依挣扎起来,飞向岳风,大声说:“我们走。”不容岳风多说,就向“风烟居”飞去。

岳风见她神情,只觉诧异,他相隔甚远,没有听到姐妹俩的对话,可又不便多问,到了风烟居,才一进门,忽又遇上了苏媚烟。女子穿着银色软缎的睡袍,双腿交缠,手持烟杆,倚在柱子旁边,体态惹火,媚态勾魂,仿佛熟透的果实,轻轻一碰,就能流出水来。

苏媚烟看见岳风,嘴角微微上翘,眼里的笑意流淌而出。依依只觉头痛,大感刚出狼窝,又入虎口,这个女子,就跟胡佩佩一样的惹人生厌。她拉着岳风匆匆上楼,经过苏媚烟身边,女子微微一笑,忽向楼下叫道:“呵,胡六姐,你怎么来啦?”

第一百六十一章 先知

第一百六十一章先知

依依听了这话,几乎跳了起来,回头看去,正看见胡佩佩弱柳随风一样,款款踱上楼来,修长雪白的双腿,在符灯之下,有着如丝般的光滑,行走起来,又有一种奇特的韧性,仿佛劲风中抖动的白桦树,柔滑的曲线里,透出一种动人心魄的刚健之美。

岳风的双眼,不由自主,落在那一双长腿之上,依依一边瞧着,心头怒起,伸出指尖,狠狠拧他一下。岳风慌忙收回目光,谁知一掉头,几乎拍面撞上了苏媚烟高耸的胸脯,岳风心一热,两行鼻血无声无息地流了下来。

依依气得跺脚,眼圈儿一热,几乎流下泪来。

“你是小苏?”胡佩佩眯起丹凤眼,审视楼口的苏媚烟,跟着细长的眉尖轻轻一扬,“流星河朱雀人?”

“是呀!”苏媚烟不觉莞尔,“十年不见,胡六姐风采如故,真是叫小苏羡慕。”

“呵。”胡佩佩轻轻一笑,上下打量女子,“小苏也更美了,绝代佳人,我见犹怜。”

“过奖了,胡六姐是为令妹来的么?”苏媚烟吸一口琅嬛草,轻轻吐出一股香暖气息,气息喷来岳风脸上,少年心里生出一丝迷乱。

“胡佩佩。”依依忍不住叫道,“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我长了腿,想到哪儿去都行,你又管得么?”胡佩佩说到这儿,看了一眼双腿,神色颇为自得。

依依轻轻哼了一声,看了看苏媚烟,又看了看胡佩佩,困惑道:“你们认识么?”

“认识。”苏媚烟笑了笑,“那时候,我年纪还小,久闻狐神后裔,寿元万古,青春永驻,今日一见,真是叫人羡慕。”

“是啊,十年的光阴,一弹指就过去了。”胡佩佩轻轻喟叹,“当年的小苏变成了大苏。我还记得,那时候,你的身边还有一个小男孩儿,生得粉妆玉琢,雪白可爱,唔,我还记得,他的眼珠很奇怪,白里透出金色,看上去就跟猫鬼一样。”

“哎哟哟,别侮辱人。”苏媚烟吞云吐雾,把一缕烟气,吹到了朱阳面前,“你说的小男孩儿,那不就是么?”

胡佩佩望着朱阳,若有所思,忽地问道:“流星河畔的苏家,现在还有人么?”

“没有了。”苏媚烟的眼里闪过一丝冷光,口中闲闲地说,“只剩我一个。”

“羽山朱家呢?”胡佩佩又问。

“也只有他了。”苏媚烟冲朱阳努一努嘴。

“道族的心,比妖族还狠啊。”胡佩佩长长叹一口气,“燕惊虹呢,她就不管一管。”

“她管了,南家找出几个替死鬼,在她面前自了尽。唉,那女人心太软,她总不能把羽山南家一股脑儿灭了吧。”

“总得有人灭吧。”胡佩佩看了朱阳一眼,朱阳神气冷漠,两样望天,木无表情。

苏媚烟笑了笑,淡淡说道:“南家投靠了琢磨宫,如今有两个天道者给他撑腰,南老鬼谁也不怕。”

“两个天道者?”胡佩佩沉吟,“皇太一和巫真?”

苏媚烟轻轻点头:“树大根深,拔不出来。”

“道族的事儿,我懒得多管。”胡佩佩微微一笑,“小苏,好久不见,你就不请老朋友喝一杯?”

“求之不得。”苏媚烟咯咯一笑,手托烟杆,袅袅走向小厅,胡佩佩比起妹子还要洒脱,不知客气为何物,走在苏媚烟身边,两个女子均是妖娆万方,曲线惹火勾魂,站在一起,比美斗艳,美者更美,艳者更艳,仿佛彩云飞度,又如百花丛生,岳风从后看去,心意恍惚,暗生错觉,似乎天底下的艳光,全被这一人一妖夺走占尽。

两个绝色佳人,倚着兽皮座椅躺下,肤光胜雪,貌如夏花,映衬斑斓狰狞的兽皮,有一种叫人窒息的美艳。

茜儿递上一根烟杆,胡佩佩信手接过,吞云吐雾,又接过一杯果酒,色泽艳红诱人,胡佩佩凑到嘴边,冲岳风抛了个眼风,笑道:“小哥儿,不来喝一两杯?”

岳风给她眼神一勾,心子砰砰乱跳,这真是天底下最诱人的提议,几乎没有男子能够拒绝,岳风只觉周身发热,鬓角渗汗,望着兽皮上的二女,痴痴呆呆,有点儿失魂落魄。

见他这副样子,依依的心里酸溜溜,热辣辣,只觉一股火苗直窜脑门,狠狠扯他一把,低声怒道:“你去呀,我懒得管你。”一甩手,疾步如风,消失在走廊尽头。

岳风醒悟过来,慌忙转身追赶,苏媚烟忽道:“弟弟,这个给你。”取出一枚信封,放在托盘上面,茜儿笑嘻嘻托盘上来,送到岳风前面,小女仆花枝招展,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流转勾魂,一笑一瞥,深得苏媚烟的真传,岳风跟她目光一触,慌忙移开双眼,拿起信封拆开,抽出一张字条,上面写着:“刁散组,组长刁散,组员,吕白尘、岑越,呼延子。”其后写着个人年龄、籍贯、精通道术云云。

“这是什么?”岳风拿着字条,莫名其妙。

“刁散组!”苏媚烟托着酒杯,漫不经意地说,“岳风组明天的对手。”

三个男生吃了一惊,武大圣叫道:“苏仙子,你怎么知道的?”

“这个你不必管。”苏媚烟笑了笑,“刁散组应该也知道了,我给你们这个,只是为了公平。”

“你用了手段。”朱阳若有所思,轻声说道。

苏媚烟笑笑,并不正面回答:“今天通过第一轮,共有四十九组,一百九十六人。第一轮的头名,明天第二轮轮空,直接进入第三轮。”

“头名是谁?”武大圣忍不住问道。

“水夜组。”苏媚烟说道。

三个男生对望一眼,都是一副“果不其然”的神情。

“剩下四十八组,将有二十四次对决。”苏媚烟说道,“明天会抽签决定对手,不过,这些只是装装样子,谁对谁,早就已经内定。”

岳风的心里一凉,苏媚烟接着说道:“刁散组是夺冠的大热门,这一组,刁散是至道五品,岑越是至道四品,吕白尘是至道三品,呼延子么,这个人来历莫测,我想尽法子,也摸不清他的底细……”

岳风看那字条,“呼延子”三字的后面,写着“年龄六十一岁,道种玄武,籍贯羊角岛,道阶,圣道九品,”其后一片空白,道术、体术一无所载。

“两组交锋,谁对谁,也是抽签决定。”苏媚烟说到这儿,冷冷一笑,“当然这也是内定好的。岳风,你的对手是岑越,武大圣,你的对手是刁散……”

“啊!”武大圣惊叫一声,胖脸刷地煞白。

“小七的对手,该是吕白尘吧?”胡佩佩插嘴。

“是啊。”苏媚烟轻轻点头,“朱阳的对手是呼延子。”

“什么鬼对阵。”朱阳冷哼一声。

“我知道,你想跟刁散交手。”苏媚烟笑了笑,“他跟你一样,都是闻名遐迩的天才,十五岁成为至道五品,年纪之小,品级之高,只有当年的天秀可以一比。”

“那有什么了不起。”朱阳双眉一挑,金瞳里闪过一股傲色。

“对阵任何对手,刁散都有取胜的可能。”苏媚烟淡淡地说道,“他的‘长青木神’,放在刁家,也是前三位的狠角色。不过,‘长青木神’天生木性,木生火,遇上天生火相的幻身,会助长对方的火势,你的‘火凤涅磐’,恰好就是其中之一。”

“所以避开我?”朱阳面露嘲讽,“找了个废物给我练手?”

“废物。”苏媚烟摇头,“刁家志在夺冠,进入刁散组的人物,一定都不简单。”

“太倒霉了。”武大圣哭丧了脸,“为什么是刁散组?”

“道理很简单。”苏媚烟轻轻叹一口气:“刁散组是大热门,必须进入第三轮,这是各大世家的共识,为了以防万一,选择了最弱的一组。”

“最弱的一组!”朱阳、岳风对望一眼,同时扬起眉毛。

“四十九组里面,刁散组排第二,岳风组排四十九,纸面上来说,除了轮空的水夜组,这是最弱对最强,输掉的,理所当然的是你们。”

“我喜欢这个对阵。”岳风淡淡说道“可惜不能对阵刁散。”

“小哥儿,有志气。”胡佩佩媚眼如丝,含笑睨着岳风,轻轻吐出一口烟气,嫏嬛烟笔直如缕,喷到岳风脸上,潮润芬芳,使人心迷神醉。“我知道你为什么?”苏媚烟盯着岳风,面露笑意,“为了苍穹剑?”

岳风点了点头:“这笔账,早该算一算。”

“进入第二回合,你们还可以照面。”苏媚烟说道。

“第二回合?”岳风茫然不解。

苏媚烟解释说:“比试结果,若是三比一,一方即可胜出,若是二比二,比赛进入第二回合,双方的胜者,将进行二对二的决斗。”

“苏仙子。”武大圣哭丧了脸,“你这么说,我岂不是输定了。”

众人全都注目瞧他,眼里无不流露出深深的同情,武大圣鼻子发酸,恨不得大哭一场。

第一百六十二章 斩风

第一百六十二章斩风

回到寝室,刚一进门,香风扑鼻,一道倩影闯入怀里,依依狠狠咬了他肩上一口,骂道:“坏东西,酒喝得好么?。”

岳风苦笑一下,拉着她手,坐了下来,小狐女眉眼泛红,青丝蓬乱,惨白的脸颊上泪痕未干。岳风把苏媚烟所说的事情转述一遍,依依听完,轻哼一声,说道:“骚女人的话也能信?这么机密的消息,她又从哪儿知道?”

岳风也觉迷惑,苏媚烟高深莫测,始终不提消息来源,不过,孰是孰非,明日一早,可见分晓。

“我六姐呢?”依依又问。

“她跟苏姐姐还在喝酒。”岳风回想离开时的情形,迷离的香雾中,两个女子谈笑不禁,春光骀荡,娇声软语,使人心头发痒。

“你发什么呆?”依依透过灵狐心语,感受到他的心思,气得扁起小嘴,“你想去么,我可不拦你。”气乎乎转过身去,和衣躺下,浑圆的肩头轻轻耸动。

岳风无奈苦笑,同时暗恨自己,遇上美色,总是把持不足。可是身为男子,也实在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呆坐了一会儿,进浴室洗完澡,依依已在床上睡熟。岳风轻轻给她盖上被子,将被褥铺在地上躺下,取出“雷魂笔”,借着笔上光亮,照看苏媚烟所给的字条,不觉心潮起伏,明日一战,取胜的希望实在渺茫。天擂台的比试,一定会来许多名流,不知道,“阴虎照雪甲”的主人会不会现身?

想到这儿,他的眼前闪过一道人影,正是地窟里引路的黑衣女子,那身段体态,似曾相似,仿佛一块磁石,吸引岳风跟在后面。

岳风心神迷乱,亦步亦趋,长长的地窟无穷无尽,黑暗如潮水一般起伏汹涌,黑潮中,只剩下了女子的影子,她扭腰转身,飘忽不定,摇曳间化为了一个模糊不清的形影,突然间,女子回过头来,秀美的脸上挂着凄苦的笑意,明亮的双眼,默默流下泪来。

“若若!”岳风失声惊叫,这一叫,景象全都消失,地窟、女子,全都不知所踪。

原来是一场梦,岳风浑身是汗,心子突突乱跳,正要挣扎起来,一只雪白的纤手从旁伸来,轻轻按在他的心口。

“依依么?”岳风转头看去,呼吸一紧。胡佩佩不知何时进了卧室,右手托着酒杯,半躺半坐,依偎在他身边,雪白光滑的身子不过一纱之隔,软如绵,热似火,一条长长的玉腿,轻轻横过,搭在岳风的大腿上,一眼看去,诸般妙相,一览无余。

岳风的心子咚咚乱跳,盯着胡佩佩,不知如何是好。

“若若是谁?”胡佩佩凑了过来,美目里透出狡黠光芒,呼吸甜软轻细,带着一丝醇美的酒香,“小哥,老实交代,是不是背着小七还有情人?”

“你,你把腿放下来。”岳风满头大汗,胡佩佩的长腿像是一块火炭,让他快要燃烧起来。

“小哥,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胡佩佩笑吟吟的,非但不挪开长腿,高耸丰满的胸脯也凑了上来,女子的体香幽幽淡淡,如兰似麝,钻入岳风鼻孔,更如火上添油。

岳风眼前晕眩,五脏六腑都似燃烧起来,呼出的气流也热乎乎的,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目光从女子的胸部挪开,呻吟道:“小六姑娘,小七还在……”

“呵。”胡佩佩的俏脸凑得更近,娇艳如火的红唇,就在岳风的耳边,“我使了个催眠法儿,不到明天早上,她才醒不来呢,现如今,这屋子里只有你跟我,就算闹得天翻地覆,也没人知道。”她的指尖白如春笋,顺着岳风的胸口向下滑去,岳风的脑子里嗡嗡作响,心知这样下去,十九闹出事来,也不知哪儿来力气,他左手一拨,挺身跃起,掀开胡佩佩,跳到床边,扭头看去,依依面容安详,睡意正酣。

“唉,小哥,全怪你。”胡佩佩的酒水溅了一身,纱衣紧贴肌肤,更是极尽惹火,岳风鼻孔一热,流出两股血水。

“这衣服穿不了啦。”胡佩佩媚眼如丝,声如娇吟,抬起光滑玉手,款款褪去纱衣。

雪白肌肤入眼,岳风像是受了惊的兔子,不待胡佩佩脱光,仓皇一跳,头也不回地冲出了房门。

他一口气冲出走廊,心子兀自狂跳不已,刚才的景象一幕幕从眼前闪过,不由热血滚沸,心神荡漾,几乎生出了掉头回去的念头。

他好容易压住绮念,回头看去,谢天谢地,胡佩佩没有跟来。狐神后裔,真是不可以常理测度,刚才真是活见鬼,自己如果稍稍软弱,结局势必无法收拾。

窗外夜色正浓,不过群星稀落,天色将明。岳风无处可去,站在窗边,微微发愣。

“小子。”心底里传来阳太昊的声音,“反正睡不着,去修炼房怎么样?”

“老不死。”岳风怒道,“你就不睡觉么?”

“当然,死人也有死人的好处,那就是不用睡觉。”

岳风沉思一下,问道:“老不死,如今炼什么?”

“九幻雷神枪,电斧破甲拳。”阳太昊一字一顿。

“我可以练雷轮体术了?”岳风听在耳中,仿佛做梦。

“对。”阳太昊轻轻发笑,“你的‘本轮’已成,雷轮之气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已经可以驾驭雷轮之术。”

岳风心生狂喜,振作起来,走到修炼房,取出《天雷正法》,细细研读起来,“电斧破甲拳”共分九式,“斩风”、“穿云”、“化雪”、“灭火”、“断岳”、“裂阳”、“破月”、“骇鬼”、“惊神”。

岳风默读心法,依法修炼,不一会儿,丹田处“本轮”转动,麻酥酥的感觉像是两条大蛇,从小腹惊醒,游向双手之间,一刹那,岳风周围的空气,噼噼啪啪,夹杂蓝白电光,电光向他的双手的聚集,一转眼的工夫,化为了两个闪亮刺眼的电球光团。

“斩风!”岳风拧身出拳,一道电光冲出右手,化为一道光轮,切向远处的假人,嚓的一声,假人拦腰两段,上半身还没落地,岳风大喝一声,纵跃跳起,双掌齐出,电光呼啸而出,两道光轮滚来滚去,假人残躯落地,化为一团粉末。

岳风使出“斩风式”,一口气斩了二十具假人,残肢断臂,漫天乱飞,还没落地,又被电劲击毁,双手电光吞吐,仿佛两条闪电凝结的长龙,矫健变化,挥洒自如。

练得正酣,忽地一道火光飘来,翩如蝴蝶,飘如鸟羽,岳风下意识一拳送出,火光电光相撞,轰隆一声,火星四溅,电火飞迸。

忽遇袭击,岳风心头一凛,不及看清来人,数百片火光飘飘飞来,片片飞舞,胡聚忽散,一眨眼的工夫,已经岳风围在其间。

“仙风乱羽。”岳风心里叹了一口气,明白是谁到了,转身一拳,击破火羽包围,另一拳送出,一道闪电光轮,带起凄厉鸣啸,冲向远处的朱阳。

“日冕风刃。”朱阳抡掌一挥,扫开电光,冷冷说道,“这是雷轮体术么?也不怎么样。”

“这么早,你来干吗?”岳风转眼看去,窗外天色,微微发白。

“晨练。”朱阳的目光扫过地上碎屑,“我可不像某些人,听说对阵刁散组,吓得晚上睡不着觉。”

“你说谁?”岳风眼里火星迸溅,“谁吓得晚上睡不着?”

“我告诉你,岳风!”朱阳扬起脸来,傲气十足,“这一次天道布武,我只对冠军感兴趣,不管是谁,挡了我的道儿,我就把他烧成灰。包括你,吓得失眠的胆小鬼。”

“少吹牛了。”岳风心火乱窜,“猪样儿,你那把火,连鸡都烤不熟,拿冠军,笑死人了。”

“我知道你很嫉妒我。”朱阳瞟他一眼,“你这种小角色,不管说什么,我都不会放在心上。”

“我嫉妒你?”岳风快要气疯了,“你从头到脚,有什么地方让我嫉妒的。”

“我是凤凰血裔。”

“我是凤凰祖宗。”

“你骂谁?”朱阳的金瞳里迸出两道冷光,“玩水蛇的小角色,我要教训教训你。”

“放马过来,无毛火鸡。”

“火凤涅磐!”

“苍龙转生!”

一架打完,已是卯时,两人鼻青脸肿,出现在餐桌上时,真把众人吓了一跳。苏媚烟气恨交迸,把两人狠狠骂了一顿。两人灰溜溜的,出门时余恨难消,一路上彼此怒视。

飞到天擂台,只见人山人海,将偌大一个擂台,围得水泄不通,许多人纵身高处,乘着飞行法器观战。金如意在一边唉声叹气:“岳风,人太多了,太多了,当着这么多人丢脸,你就不心虚吗?”

“闭嘴。”岳风被烧过的地方隐隐作痛,“有你跟着,我的脸早就丢光了。”

“换了是我,明知是输,就该乖乖呆在家里。”金如意继续挖苦,“躺着睡觉,总比躺着挨揍强呀。”

“该躺着的是你,死鹦鹉,你不留在风烟居,来这儿干吗?”

金如意一老一实地说:“作为你妈妈的妖奴,你要是被人打死,我总得给你收尸。”

“收尸?先收了你这张鸟嘴再说。我没被人打死,先得被你烦死。”

第一百六十三章 至弱当强

第一百六十三章至弱当强

“我还有这威力?”老鹦鹉沾沾自喜,“要不然,我也上上阵,你打架,我说话,你正面迎敌,我扰乱军心。”

“扰乱军心?”岳风狐疑起来,“扰乱我的军心?”

“哈哈,你真聪明。”

“扑扑,电它。”岳风一声锐喝,小雷鬼张牙舞爪地猛扑上来,吓得金如意抱头鼠窜。

落到天擂台上,各组均已就位。巫方迎上前来,沉着脸说:“你们四个,怎么才来?”她看了看罗盘,目光扫过四人,一脸的嫌恶,就像是看着四只苍蝇,“辰时差一分,你们还真准时啊?就你们这样子,半死不活的,还来参加天道布武?来送死还差不多。”

四人莫名其妙挨了一顿臭骂,八只眼睛盯着老女人,心中均是怒气上涌。天秀远远看见,大声说:“巫宫主,人到齐了,该抽签了。”

巫方这才黑着脸走开,边走边嘀咕:“烂泥扶不上墙。”

岳风气得脸色发白,正要顶嘴,天秀瞪他一眼,喝道:“岳风,过来。”

“干吗?”岳风刚刚挨了骂,心里大不耐烦。

天秀白他一眼,嗔怪道:“我叫你过来。”

女子娇嗔之间,不自禁媚态流露。岳风天不怕地不怕,见了这个女道师,想起影塔的事情,总有一些心虚,迟疑一下,看了看依依,小狐女鼓起两腮,目光冷淡。岳风左右为难,硬着头皮,走了上去。天秀迟疑一下,轻声说:“岳风,你昨天跟皇不二说了什么?”

“没什么。”岳风满不在乎,“说了几句男人该说的话。”

“还嘴硬。”天秀抿起嘴,微微嗔怒,“水夜什么都跟我说了,你,你……”一股桃红染透她的耳根,“这样下去,全天下的世家,都被你得罪光了。”

岳风心里有气,皇不二挑衅在先,自己反击在后,但听天秀说来,倒像是自己的不是,他越想越气,冷冷说道:“我有几条命,不用你操心。好吧,天秀小姐,算我不对,我不该挖苦你的未婚夫,以后遇上皇不二,我一定打不还手,骂不还嘴,打死骂死,活该倒霉。”

“你……”天秀一时气结,“你这臭脾气,什么时候才改?”

“我这个人臭得很,天秀小姐,你顶好离我远一点儿。”岳风说完,不顾天秀脸色难看,转身就走,掉头之际,忽见皇不二站在远处,一脸狐疑,死死盯着这边,岳风冲他一笑,大声叫道:“皇太一的弟弟,你好哇。”

皇不二像是挨了一拳,脸色变红发紫,眼里迸出两道凶光。

岳风也不瞧他,耸耸肩,回到本组,依依看他一眼,扑地笑出声来,举起粉拳,轻轻打他一拳,骂道:“促狭鬼,你跟假正经女人说了什么,你看她那样子,输了几百万似的。”

岳风回头看去,天秀站在原地,脸色苍白,眼神茫然,高耸的胸脯微微起伏,俨然心绪十分激荡。她见岳风看来,身子轻轻一颤,咬了咬嘴唇,转身就走。

皇不二远远看见,慌忙跟了上去,在她身边有说有笑。天秀脸色冰冷,仿佛不见不闻,权当这未婚夫是一个透明人儿,皇不二脸上堆笑,眼里的怒火不是出没。

“天道布武,第二轮开始。”巫方脚踩飞轮,升到空中。

天擂台四周,响起一阵山呼海啸,观众穿着飞行法器,五颜六色,七彩缤纷,就像是一条色彩斑斓的光带,围绕天擂台徐徐流转,他们举起符笔,射出璀璨的焰火流星,彩光漫天,壮观无比。

巫方一挥笔,天空中多了五张座椅,她大声宣布:“本次比赛的主考官,除我以外,还有四位,第一位,八非学宫,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女道师,天来大师的女儿,苍龙天秀。”

周围爆发出一阵欢呼,天秀冉冉升起,向着众人微笑致意,她的笑容不太自然,可是依然甜美动人,周围的欢呼声更加热烈,女子的眼里透出深深的羡慕,男人们目光贪婪,从头到脚,巡视她的全身

“第二位,玉京城的副守备,皇太一大师的弟弟,白虎皇不二。”

欢呼声略略稀落,男人们的叫声低落下去,女人的欢呼却是此起彼伏。皇不二摇头晃脑地升上来,左顾右盼,眼风乱飞,引得一群女道者尖叫不已,天秀一边瞧着,大大地皱眉。

“第三位,八非学宫的资深道师,威震北方的玄武裴怒。”

欢呼声又少了一半,只有玄武道者还在推波助澜,一个身材高大的老者,踏着一道乌沉沉的剑光,徐徐升到半空。他面如锅底,须髯浓密,两道长眉紧紧皱起,他向着观众招了招手,漫不经意地坐了下来。

“第四位,来自南方的大甲士,朱雀秋风舞。”

一个红甲男子冲天而起,铠甲光华晶莹,流淌如血,他年约四十,清秀俊朗,长须飘拂,伫立虚空之中,大有仙风逸气。

“第一轮的冠军水夜组,本轮轮空,直接进入第三轮。”巫方的目光投向擂台的一角,水夜坐在龙蛛背上,蜷起一脚,神色冰冷,听见巫方的声音,脸上木无表情。

“剩下的四十八组通过抽签,将要两两对决,排名在先的二十组,拥有抽签权,在这个匣子里面,装着后二十名的号码,前二十组的组长请上前,你们抽中的号码,就是你们本轮对阵的对手。”巫方一面说,一面挥动符笔,白光一闪,天擂台出现了一张玉桌,桌子上放着一个金色匣子,匣子上有一圆洞,可容一手探入。

“第一轮的亚军,刁散组请上前抽签。”随着巫方的声音,刁散走上前来,伸手探入金匣,摸出一个圆球,看了看,微微冷笑,他高高举起圆球,上面清晰地透出“四十九”三个火红的大字。

参赛者一片哗然,均有不平之色。巫方的脸上现出一丝嘲讽,眼角的余光有意无意地扫向岳风,“刁散组的对手是岳风组。”

岳风的心突突直跳,但觉依依的小手伸了过来,握住他手,手心汗津津的,似乎还在发抖。岳风一转眼,只见依依脸色苍白,幽黑的眸子透出一股惊疑,她用心语说道:“骚女人的消息没错!”

“对。”岳风深吸一口气,“这是一场恶战。”

“岳风组的组长!”巫方幸灾乐祸,“请到前面来,跟刁散组的组长认识一下。”

岳风一皱眉,走上前去。刁散站在那儿,冲着岳风眉开眼笑,那样子狡黠狠毒的,就像是一只见了兔子的狐狸。

岳风抬头看向天秀,女子美眸凝注,若有所思,眉头轻轻皱起,凝聚一丝忧虑。

“这件事她不知情么?”岳风心中纳闷,他骨子里不愿相信天秀参与了阴谋,可是,她毕竟是考官之一,若说全不知情,似也说不过去。

“握个手吧!”巫方冷冷说道。

两人眼中喷火,各自伸出一手,岳风看着刁散瘦削的手掌,费了极大的心力,才按捺住放出“雷轮之气”的冲动。

“收拾你这样的货色,一根指头就够了。”刁散忽地凑近岳风,压低嗓音冷笑,“今天这一场,本少爷只当是热热身。”

“省着点儿。”岳风笑了笑,“太热了,会烧死人的。”

“放心。”刁散呲牙一笑,“我要烧,也只烧别人。”

“哦!”岳风微微一笑,“原来你是个小骚.货。”

“你说什么?”刁散的脸血红发紫,眼里冲出一股狂怒,“你才是他妈的骚.货。”

“不要嘀嘀咕咕。”巫方不耐,“岳风,从匣子里抽出对阵名单。”

岳风把手伸进匣子,匣子里许多圆球,大如鸡蛋,溜溜乱转,他抓住一个,摸了出来。圆球啪地展开,跳出一张字条。巫方笔尖一扬,字条落到手里,大声念道:“刁散对武大圣,岑越对岳风,吕白尘对胡依依,呼延子对朱阳。”

一切尽如苏媚烟所说,岳风血涌面颊,忍不住抬起头来,怒视巫方。老女人若无其事,大声说道:“你们各回各组,五分钟以后,刁散和武大圣进入擂台。”

岳风和刁散对望一眼,转回本组。武大圣脸色刷白,他做梦也没想到,天道布武,自己会是第一个登台,更没想到,自己的对手,竟是一个至道五品的少年天才。

全无胜算!武大圣浑身发抖,汗流浃背,他大口喘气,不住伸手拭去汗水,尽管还没开打,他已感觉身心疲惫,恨不得一跤坐下,永远也不起来。

“武大圣。”岳风伸出手来,拍了拍小胖子的肩膀,“你害怕么?”

武大圣默默点头。岳风笑了笑,漫不经意地说:“尽力而为就好,输了也没什么。换了是我,即便是输了,也要把我的脚印,留在刁散的臭脸上。”

武大圣应声一颤,抬起头来,热血直冲头顶,望着岳风,狠狠点了点头。

天擂台的上方,响起了震耳欲聋的钟声。

“第一场,出战者两人。”裴怒声如洪钟,大声宣布,“至道五品的苍龙刁散对圣道一品的玄武武大圣。”

第一百六十四章 弱能胜强

第一百六十四章弱能胜强

观众席上发出一阵哄笑:“至道五品对圣道一品,笑死人了!”

“谁这么缺德啊,弄死这小胖子,那还不是捻死一只蚂蚁?”

“没意思,五秒钟就完了!”

“唉,凡事总要慢慢来,这一场将就看了,后来一定还有精彩的……”

嘲讽声钻入耳朵,武大圣的心中一阵烦乱,他一咬牙,扛起鲲鹏金棍,大步流星走上擂台。刁散已经等在那儿,脚下不丁不八,神态懒懒散散。

“来!”武大圣不敢怠慢,一片乌光闪过,乌黑油亮的心猿甲披挂上身。

刁散笑嘻嘻的,把玩手中的符笔,忽一抬头,锐叫一声:“雷枪电斧。”一股粗如蛟龙的电光冲出笔尖,武大圣来不及有所应对,闪电击中胸口,全身发麻,两眼发黑,身子横着飞了出去,摔在地上,趴地不起。

观众席上响起一片嘘声,透着说不出的鄙夷,明知武大圣很弱,可是一招倒地,也未免太过无趣。

刁散笑容不改,转过身来,举起符笔,笔尖光亮夺目,仿佛一支小小的火炬。他正要下台,忽听有人闷声闷气地说:“你的本领就这样吗?也不怎么样啊!”

刁散一扬眉,转过身子,眼里迸出两道冷电。只见武大圣蠕动一下,抬起头,慢慢爬了起来,他的面孔涨红发紫,嘴角挂着血迹,胸口的甲胄乌黑一团,破损的地方,正在慢慢地愈合,唯独一双眼睛,透着一股少有的倔强。

“小子。”刁散流露笑意,“你有种。”

“我不会认输。”武大圣咬紧牙关,目光变得狰狞,“我会打到底。”

“雷枪电斧。”刁散锐叫一声,一道粗长的电光喷薄而出。

“棍轮!”武大圣暴喝一声,双手舞起铁棍,棍势快如风,急如电,奔走如轮,远远看去,仿佛一面乌闪闪、圆溜溜的巨大圆盾。

电光击中铁棍,咻的弹到一边,一股强烈的麻意,顺着鲲鹏金棍窜来,仿佛一条电蛇冲入脑门。武大圣通身麻痹,嘴里涌起一丝浓烈的血腥气,可是强敌当前,不容迟疑,他咬紧牙关,纵身跃起,这一跳足有两丈来高,“鲲鹏金棍”向上一挑,重重向下击落。

“破山!”棍子化为一道乌黑的闪电,带着一股惊心动魄的锐啸,落向远处的刁散。

这一棍势大力沉,搅得狂风大作,刁散吃了一惊,大喝一声:“起。”苍穹剑一跃而出,落到刁散脚下,带着他向后飞出。这一口气退出十丈有余,刁散正想松一口气,谁知眼前黑影晃动,夹杂呼啸狂风,向他劈面压来。

武大圣展开翅膀,赶了上来,手里棍子陡然变长,刁散眼前一花,棍端已到近前,他慌忙抖动符笔,天剑符飞出,一道白虹迎向那一轮乌光。

“破!”武大圣一声大吼,声如雷霆,震动四方,观众席上为之一静,众人张大眼睛,盯着擂台,长长的铁棍,舞得上下翻飞,化为一团光影,仿佛遮天蔽日的乌云,黑气中一道白虹,风扫雷击,吞吐不定。黑与白交锋,发出一连串叮叮当当的锐响,每响一声,白虹就短了一截,突然白光飞散,天剑符凭空消失,一道人影挟着剑光,冲破乌云笼罩,颠三倒四地摔向远处。

观众席发出一片低呼,只见刁散刹住剑势,披头散发,神色惊慌失措,夹杂一丝讶异。

棍影也消失了,武大圣手握棍子,微微喘气,他的脸上多了一条长长的血痕,鲜血淋漓,顺着脖子流入铠甲。

武大圣两眼放光,信心倍增,刚才他一轮棍势,完全压制了对手,若不是苍穹剑去势太快,最后的那一棍,一定敲断刁散的手臂。

“棍龙!”武大圣信心爆棚,忘了对手是谁,抡起鲲鹏金棍,棍影重重,夹着劲风向前推进,一连串棍影,结成一条上下翻飞的乌龙,乌光洋洋洒洒,映照灿烂日光,仿佛乌龙身上的鳞甲。

“天火燎原。”刁散发出一声怪叫,扬起符笔向上一指,一大团火球冲向对手,观众发出一阵轻呼,都是不以为然,一个无名之辈,居然逼得刁家的天才使出了“九阳焚天符”。

“风切!”武大圣手中的铁棍舞得风雨不透,快到极点,元气涌入鲲鹏之金,激发出大鹏的神力,一股无俦劲风涌出棍身,冲向火球,狂风像是一把刀子,硬生生切开了火焰。

武大圣一头冲进了火里,抡起铁棍,搅得火焰飞腾,红艳艳的火光包围着乌黑的棍影,仿佛一条冲出火海的孽龙,“九阳焚天符”的大火被狂风裹住,化为火焰的漩涡,翻翻滚滚,冲向原来的主人。

“溶石成灰!”武大圣的生猛,出乎刁散的意料,他举起符笔,发出一道“死水化石符”,一股黑水翻滚而出,冲向棍风裹挟的火焰。红火黑水,撞击飞溅,一会儿黑水前涌,一会儿红火突进,铁棍热了又冷,冷了又热,热如烧红的烙铁,冷如万古不化的冰雪。这样忽冷忽热,武大圣恨不得丢开棍子,他咬紧牙关,奋起浑身气力,发出一声狂叫,铁棍挥舞更急,势如一条狂龙,冲开火光,搅散黑水,带起一股灼热的烈风,以惊人的高速扫向刁散。

刁散发出一声闷哼,像是脱了线的风筝,飘飘飞向远处,羽衣沾上了火焰,熊熊燃烧不已。刁散连使符法,才把火焰熄灭。有了前车之鉴,他不敢大意,飞出二十多丈,方才稳住身形,他的模样十分凄惨,羽衣烧破多处,脸上黑乎乎一片,一头长发余火未消,火星点点,甚是狼狈。

观众席响起嘈杂的议论声:“怎么回事?他不是至道五品的天才吗……十六岁不到,至道五品,这三十年来,没几个人做到吧……我以为这一场没什么看头,看样子,胜负很难说啊……刁散太轻敌,可能会输掉的啊……天才,我看是蠢材……奇了怪了,这个胖甲士何方神圣?叫什么来的,鲁大生……蠢材,是罗大横……”

“我叫武大圣!”玄武甲士忍不住开口,他用元气发声,好似天尽头的雷鸣,“神武的武,伟大的大,圣人的圣……”“神武伟大的圣人?”观众席沉寂了一下,发出惊天动地的狂笑声。

武大圣听出嘲讽的意味,不觉面红耳赤,他转眼看去,刁散站在远处,瘦脸白里透青,目光十分阴郁,周围的议论声,一字不落地钻进他的耳朵,仿佛刺耳的钢锥。

“我大意了。”刁散故作镇定,漫不经心地说,“武大圣,我保证,这是你这一辈子最好的时光,我给你一分钟,让你品味品味,过了这个时间,就是你的死期……”

“吹吧你!”武大圣鼓起两眼,死死盯着刁散,他的心里有点儿懊恼,刚才那一棍,差之毫厘,没有击中刁散,如果再快一点儿,这小子早就筋摧骨断,哪儿还有精神胡吹大气。

“武大圣……”刁散笑了笑,“你放心,你这样的货色,一下子杀死太无趣,我会慢慢地玩弄你,到了那个时候,你可别求饶哟。”

这小子脸上笑眯眯的,眼里凶光迸射,武大圣和他目光一接,心里打起鼓来。

“一分钟到了。”刁散呲牙一笑,“比赛开始。”

“棍轮。”武大圣大喝一声,两扇翅膀展开,青黑亮薄,仿佛一片乌云,只因飞行太快,双翅摇动,带起一溜华丽的残影,手中的棍子旋转如飞,势如雷霆滚滚,一道烟卷过长天。

武大圣的符法修为奇差,如果手持符笔,以符法与刁散攻防,两个照面就会完蛋,可是棍子一旦舞开,可以激发鲲鹏之力,这一股潜劲如盾如墙,可以抵御许多符法。

铁棍翻滚向前,气势不断积累,到了刁散面前,棍影如山,狂风四起,化为一条舒卷开合的“棍龙”,一时间,武大圣信心爆棚,但有十足把握,将对手一棍结果。

刁散悬停半空,盯着如轮棍影,目光冷冷淡淡,他慢慢举起符笔,轻轻叫了声:“长青木神。”武大圣的神勇,逼出了刁散的幻身。

“这里是空中,木从土中来……”这念头一闪而过,武大圣忽觉不妙,四周空气剧烈波动,生出涡旋气流,化为无数空洞,空洞深处,冲出粗大的青色藤蔓,像是出窟的蛟龙,凌空弄影,向着武大圣飞卷过来。

“破山棍。”武大圣不胜骇异,抡起棍子,挽向幻藤,铁棍蕴含鲲鹏之力,所过藤断叶飞,断口流出袅袅的青气,青气凌空一滚,忽又化为更粗更长的青藤,一眨眼的工夫,漫天巨藤摇曳,枝叶扶疏,武大圣眼前青光一片,仿佛闯进了上古密林。

“哇呀呀……”武大圣发出愤怒的吼叫,元气注入铁棍,棍子拉长变粗,横天扫过,幻藤挽着便断,汤着便散,武大圣连人带棍,化为了一团黑乎乎的光球,忽涨忽缩,忽进忽退,在青藤丛林中滚来荡去,搅起黑气千重。

第一百六十五章 坚持

第一百六十五章坚持

“岳风!”依依望着天上,几乎不敢置信,“这个、这个真是武大圣么?他、他什么时候这样厉害了?”

岳风也很惊讶,摇头笑道:“这个武大圣,嗯,有点儿意思。”

“困兽之斗。”朱阳微微扬起下巴,金瞳子光芒冷淡,“你们没发现么?他离刁散越来越远。”

两人定眼细看,果然发现,武大圣尽管铁棍翻飞,可是不进反退,不知不觉,距离刁散越来越远。身为甲士,武大圣抵近攻击,方可凑效,一旦远离对手,无异于输了一半。

“他的幻身还没发力!”朱阳冷冰冰说道,“这些烂根破藤,不过做做样子,这样下去,武大圣不用他动手,对付这些藤蔓,也会活活累死。”

“那也未必。”岳风摇了摇头,“武大圣不会输的!”

“凭什么。”朱阳的眼里透出一丝讥嘲,“因为他是神武伟大的圣人?”

“因为……”岳风望着擂台上方,轻声说道,“他是我的朋友,如论何时何地,我都相信我的朋友。”

朱阳微微一怔,盯着岳风,又看了看武大圣,眼里流露出深思的表情。

武大圣陷入了苦战,气力迅速流失,双臂渐渐麻木,浑身的元气像是沸水,突突上涌,似要破脑而出。

尽管处境艰难,情形却不容他松懈,四周青茫茫一片,粗大的幻藤矫如龙蛇,来了又去,去了又来,一缠一绕,力量惊人,手里的铁棍跳跃欲起,几次三番,将要挣出手底。武大圣拼命挣脱,直至虎口流血,他的肺里燃了一团火,元气消耗之快,简直让人窒息。

“破绽来了!”朱阳忽道,“胜负已分!”

岳风、依依应声一惊,定眼看去,乌光略略散乱,青光向前暴涌,一条粗大坚韧的幻藤,穿过铁棍的间隙,缠住了武大圣的双腿。

武大圣脚下踉跄,心中更是慌乱,铁棍失去章法,冷不防又来一条幻藤,势如青虹,经天而过,刷刷刷缠住了他背上的双翅。

甲士天上交锋,全赖这一双翅膀,翅膀一旦被缚,武大圣身如陨石,急往下坠。他的心里慌张,反手举棒,撩那幻藤,可是铁棒上撩,露出胸腹破绽,一条水桶粗细的巨藤横冲过来,刷刷两下,将他拦腰缠住,势头不止,旋风般向下穿行,一转眼的工夫,绕着武大圣缠了足足三圈。

幻藤势大力沉,武大圣陷身其间,胸口剧痛,窒闷难言,突然手脚一紧,也被幻藤缠住,四股大力,向着四面拖拽,力量之大,扯得他手脚分开,骨节剧痛,如果任其施为,势必变成四块。

一眨眼,他的胸口空门大露,铁棍也被幻藤缠住,大力阵阵涌来,棍子快要脱手。

“我说过,我要慢慢地玩死你。”幻藤分开,刁散露出脸来,他的眼里凶光闪动,脸上挂着阴狠的笑意,“武大圣,你千万别求饶哟。”

武大圣胖脸通红,扭曲得不成样子,刁散看在眼里,心中说不出的快意,他举起符笔,锐声高叫:“天木神锤。”

身边的幻藤应声一振,龙蛇一般昂首跃起,跟着急冲而出,化为一道青光,狠狠撞在武大圣的小腹,一股剧痛贯穿腰腹,武大圣的腹内翻江倒海,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还没完。”刁散高叫一声,更多的幻藤冲了上来,粗细不一,力量十足,像是千臂巨人的拳头,狂风暴雨一般砸了过来。

一刹那,武大圣不知道挨了多少下重击,翻肠倒胃,眼冒金星,浑身上下,几百根骨头发出呻吟。血水从口鼻涌出,眼前渐渐模糊不清。不一会儿,疼痛也消失了,幻藤的打击下,他的身子变得麻木不仁,俨然魂魄出窍,眼前生出幻觉。

巨藤消失了,前方青绿变暗,化为碧海长天,脚下是连绵不尽的沙滩,一个中年男子拄着拐杖,默默站在海边,眺望天际层云。

“爹爹。”武大圣冲口而出,他发觉,自己正在哭泣。

“圣儿,怎么啦?”男子回过头来,收起愁苦,微微带笑,“你哭什么啊?怎么不去上学?”

“爹爹,我不上学了。”

“为什么?”

“李道师骂我是个窝囊废,不管干什么,只会拖人的后腿。”武大圣越说越伤心,趴在沙滩上放声大哭,“我不上学了,我是个窝囊废,人人都瞧不起我,我是个窝囊废……”泪水汹涌而出,落在金色的沙子上,留下一点点深褐色的湿痕。

“圣儿!”厚厚软软的大手,轻轻地落在头上。武大圣抬起头来,望着父亲和蔼的面孔,心怀激荡,哭得更加厉害。

“你知道,人世间最可贵的是什么吗?”武沛含笑发问。

“什么?”武大圣眼中茫然。

“坚持。”武沛的眼里涌动光芒。

“坚持?”

“这世上,有的人天生聪明厉害,有的人生来不如他人。好比你,圣儿,你天资平平,人也不够聪明,如果自暴自弃,无所作为,那么一生一世,就像这沙滩上的沙粒,注定没没无闻,泯然众人。可是,如果你坚持下去,总有一天,你会成功,会让天下人知道你的名字。”

“我的名字?”武大圣抹去眼泪,笑了起来,“武大圣么?”

“是啊。”武沛笑了笑,神色严肃起来,“孩子,坚持下去,一如你的名字,只要持久的努力,终有一天,你会成为武中之圣,当你的名字响起时候,这个世界会为你欢呼雀跃……”

父亲的脸慢慢模糊,剧痛阵阵传来,身子仿佛四分五裂。武大圣挣开眼睛,只见一片血红,粘稠的血水迷糊了双眼,他的神志向四周蔓延,传到五指之间,谢天谢地,棍子还在。

只要铁棍在手,他就还有机会!

“哎哟,他还活着……他在动呢……啧啧,这样还不死,有点儿意思了……他的铠甲有门道,我没看错的话,这是鲲鹏之金……管他什么金,刚才这一顿,再强的铠甲也吃不消……”

“小子,真不赖。”刁散两眼朝天,“你活着更好,我还没有玩够呢!”

“我还没输……”武大圣抬起头来,血红的眼里,闪动倔强的光芒。

“没输?”刁散阴狠一笑,“看样子,变成肉泥才算输咯!”

四周的幻藤昂然而起,长长的藤蔓,在武大圣的脸上投下纵横交错的阴影。

“够了!”天秀看不下去,“刁散,你要干吗?”

“天秀道师。”刁散抬起头来,笑了笑,“他认输,我就罢手。”

天秀一皱眉,盯着武大圣,少年铠甲破碎,皮开肉绽,血糊糊的脸上,一双眼睛闪动光芒,天秀心里一酸,叹道:“武大圣,你……”

“我不会认输的!”武大圣裂开嘴,无声地笑了,“我要坚持下去,决不退让一步。”

天秀一怔,这个胖小子一反常态,叫人摸不着头脑,她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因为……”武大圣停顿一下,大声说道,“我是武大圣!”

观众齐声哄笑,有人尖声大骂:“死胖子,快认输吧,你这样的死胖子,根本没有资格站在擂台上面!”

“是呀!常道一品的窝囊废,还想赢过至道五品的天才吗?”

“不自量力的东西,给我滚下去!”

“刁散,杀了他,让他闭嘴!”

武大圣的倔强,激起了众人的反感,多数人都认为,面对绝对的强者,武大圣这样的下马,就应该老老实实的认输。

“听见了吗?”刁散阴森森一笑,“武大圣,你这个不折不扣的蠢货,接受宿命吧!”他举起符笔,眼露杀机,牙缝里的声音,像是刺骨的冰雪,“天木神锤!”

天秀轻吐一口气,无力地闭上眼睛。这是无限制斗法,不限手段,也不限生死。

“二倍法身!”武大圣发出一声嘶吼,吼叫出口的一刻,充满了十足的兽性。

天秀应声一惊,张眼看去,黑气汩汩翻腾,仿佛粘稠的液体,涌向武大圣的全身。他的四肢变粗,体格暴涨,奄奄一息的少年,化为了一只硕大无朋的黑色巨猿,他的体格涨大了一倍,丈八高矮,略显臃肿,不似攀山的灵猴,倒像是一只肥硕的猩猩。

幻藤像是出洞的蛇群,以惊人的高速,化为蒙蒙的青光,密如疾风暴雨,撞击巨猿的躯干。巨猿的肌肤向内凹陷,伴随激烈的痛苦,武大圣张开大嘴,发出声声哀号。

木神锤无孔不入,猿口一张,一根幻藤立刻投向其中。刁散起了歹念,这一根藤蔓探进去,能将武大圣的五脏六腑掏挖出来,那样的情形绝对可怖,噩梦般的景象,将会震慑未来的对手。

突然间,巨猿身形一仰,大嘴闪电合上,幻藤抖了一下,忽地停顿下来。心猿甲幻化的利齿,死死咬住了幻藤,青色的元气,顺着口角流出,黑幽幽的猿目中,迸射出一股决绝的狠劲。

“吼!”巨猿一甩头,幻藤抛到一边,苍黑的躯体向外一挣,手里的铁棍变长,化为一根乌光闪闪的铁柱。

第一百六十六章 不屈

第一百六十六章不屈

刁散的脸上闪过一丝讶异,心里更是迷惑不解,对手垂死之身,怎么眨眼之间,竟又生龙活虎,化为如此强悍的变身。

他来不及多想,巨猿手抓口咬,扯断了束缚手脚的幻藤。它的嘴里发出狂怒的吼叫,双手挥舞铁棍,迎着“天木神锤”,荡起漫天的棍花。棍影如车轮滚过,幻藤与铁棍相接,化为一团团青郁郁、混茫茫的雾气。

幻藤受挫,真身也受波及,刁散气血翻腾,心中一阵惊怒,神意所向,更多更粗的藤蔓凭空涌出,冲撞、抽打,伴以种种大能,轰击黑色的巨猿。

出乎意料,巨猿一扬手,棍子衔在口中,双手双脚,扪住飞来的幻藤,形如丛林中的猿猴,一扯一纵,矫捷如电,冲开茫茫雾气,跳向远处的刁散。,

这法子匪夷所思,刁散吃了一惊,还没来得及闪开,巨猿一晃十丈,冲到近前。刁散心意所向,苍穹剑光芒耀眼,向后飞射,以他驭剑之快,武大圣再快一倍,也休想赶得上他。

黑影晃动,巨猿纵到半空,摘下了口中的铁棍,使出浑身气力,冲着远遁的对手,搅起一大团飞扬的棍花。

叮,一声清锐的鸣响,鲲鹏金棍,神鬼莫测,撞上了苍穹剑的剑尖。

两大神兵交锋,荡起清光一片,刁散只觉脚下一震,一股骇人的大力传来,苍穹剑挣脱了他的脚尖,嗖地一声,飞向远处。

刁散手忙脚乱,向下坠落,观众席上,响起了一片低低的惊呼。

黑云压顶,巨猿扯住一根幻藤,荡到了刁散的上方,棍影重重,扫向半空中的对手。

“凝光飞影。”剑光冲出刁散的笔尖,仿佛雪白的飞蛇,刺向巨猿的左眼。

叮,黑铁扫过,白光星散,只一棍,巨猿击散了“天剑符”,棍风凌厉下落,势如刚刀铁剑,刮得刁散面颊生痛。

“玄障无边。”至道者惊慌失措,笔尖连连抖动,一口气送出数十道金光,化为重重符墙。

“天城符”坚牢不破,胜过“金城不破符”数倍。

“吼!”巨猿纵声长叫,有如苍天龙吟,当当当,响声不绝于耳,棍棒所过,符墙层层瓦解,符光片片乱飞,武大圣见墙破墙,势不可当。

大爆冷门,以弱胜强,所有的道者,下意识绷紧身子,两眼直勾勾盯着战场。

铁棍掠空扫过,落向刁散的头顶,就在这时,巨猿双手一沉,棍子停在半空。

此时距离刁散,不过咫尺之遥,武大圣心往下沉,眼角余光扫去,七八条粗壮的幻藤,死死缠住了棍身,藤蔓间迸发出巨大的力量,扯住铁棍,使其无法寸进。

“吼!”巨猿全力一挣,幻藤节节寸断,可是生死相搏,一秒的停顿,已经足以致命。一道光芒冲来,苍穹剑绕了一个大圈,忽又回到刁散的脚下。这一刻,刁散行将落地,尽管飞剑救主,也吓出了他一身冷汗。

嗖,棍风擦身而过,巨猿从天而降,铁棍击中地面,方砖碎裂,泥土飞溅,一声雷霆巨响,天擂台也为之震动。

“很好。”刁散揉了揉手腕,涩声说,“胖猴子,你真的惹恼我了。”

巨猿铁棍拄地,呼哧呼哧,大口喘气,刚才这一阵,它忘我出手,竭尽全力,这会儿头晕目眩,大感后力不继。

“青潮!”刁散木无表情,举起手来,地面四分五裂,仿佛怒泉喷涌,一根根粗大的藤蔓破地而出,长过百尺,粗过人腰,密密层层,撑天蔽日。

“吼!”巨猿一晃身,举起鲲鹏金棍,向前冲出。

“神棘!”刁散声音冰冷,笔尖一晃,巨藤闪势如潮水,汹涌向前,更可怕的是,每一根藤蔓上面,无中生有,长出了又长又尖的荆刺,巨藤化为了荆棘,凌空摇动,触目惊心。

刷刷刷,巨猿无处躲闪,撞入荆棘丛中,带刺的巨藤层层盘绕,尖刺坚硬如钢,深深刺入巨猿的身体,更要命的是,尖刺扎入以后,还在不断地生长,破开变身的甲胄,向武大圣的真身钻去。

巨猿连声吼叫,着地乱滚,手中铁棍挥舞,搅断藤蔓,打折尖刺,可是尖刺断折,生长并不停下。刁散望着对手,脸上露出残忍的笑意。

“吼!”武大圣拼死一搏,鼓起残存气力,不顾荆刺缠身,尽力一纵,挂着一身荆棘,腾地跳到半空,这一跳足有十丈,与刁散面面相对。那小子瞪着两眼,还没回过味儿来,武大圣举手拧腰,抓起铁棍用力一掷,乌沉沉的棍子,化做一道淡淡的黑影。

刁散胜券在握,万料不到,武大圣竟会丢出铁棍,躲闪间已经迟了。铁棍化为流光,擦过大腿的外侧,剧痛钻心而入,刁散一条腿失去了知觉。

“啊……”刁散的惨叫声惊天动地,腿骨折断的痛苦,几乎淹没了他的神志。如果武大圣趁机进攻,大可反败为胜,可是巨猿掷出铁棍,也是筋疲力尽,再为荆棘一扯,头下脚上,掉了下去,摔在地上,发出砰然巨响。

四周一片死寂,众人盯着巨猿,都觉难以置信。

武大圣躺在地上,眼前一阵发黑,血水咕嘟嘟地涌了上来,他不敢睁眼,因为尖刺见缝就钻,身上铠甲支离破碎,似乎轻轻一碰,就会悄然瓦解。

“我不能输?”武大圣动弹不了,念头时有时无,仿佛微弱的火星,“……我是武大圣……坚持……不能认输……为了爹爹……为了岳风……”

“胖猴子,你死定了。”刁散从疼痛中清醒,瘦脸一阵抽搐,心中狂怒不禁。

至道五品对常道一品,无论怎么看,都应是一场一面倒的较量,结果不但有来有往,甚至于堂堂刁家的天才,被一只胖猴子砸断了大腿,即便最后胜出,也是他一辈子的耻辱。

只有武大圣的血,才能洗雪这个耻辱。

“胖猴子,起来呀……”突然间,观众堆里爆发出一声狂吼,一个中年男子冲着擂台,死命挥舞拳头。

“是呀。”刁散森然一笑,“胖猴子,你有种起来呀?”

“胖猴子,别泄气!”

“胖猴子,爬起来,你快赢了啊,坚持下去呀!”

“别让姓刁的吓倒啊,胖猴子,你要赢啊!”

“我看好你,罗大横!”

“蠢材,是武大圣,神武伟大的圣人……”

刁散的脸色变了,场上的舆论,突然倒向了武大圣,每个人都想看到奇迹,看见一个平庸的甲士,打败刁家的天才。

一股怒血涌上刁散的面孔,热辣辣的,像是被人抽过几十个耳光。

“吼!”一声狂叫,幻藤起了一阵波动。刁散从羞怒中惊觉,吃惊地发现,巨猿一挺身,站了起来,它摇摇晃晃,脚下不稳,手抓一块巨大的石砖,冲天向上,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号。

观众席沸腾起来:“好样的,胖猴子,砸死他……胖猴子,再来一次,打破他的头……胖猴,上呀,站着干吗……”

山呼海应间,巨猿一拧身,忽地掷出巨石。

刁散惊弓之鸟,惟恐再来一下,慌忙纵剑后掠,谁知道,砖块飞出不到两丈,后力不济,啪地落在地上,砸出一个小小的凹坑。

人群中发出一片叹息,跟着轰然大笑,叹息声给了武大圣,笑声却是送了刁散。

刁散心里明白,羞愤欲死,他一咬牙,挥笔尖叫:“乙木神雷!”

青郁郁的幻藤,忽地变为暗红,数百条巨藤突然爆炸,仿佛雷霆滚滚,化为了一团团淡青色的雾气。

爆炸的大能四面涌来,武大圣的身子,传来撕裂般的剧痛,深入甲胄的尖刺,同时发生了爆炸,尽管威力较小,可是积少成多,密集的爆炸,几乎撕裂了心猿宝甲。

气浪左冲右突,武大圣仿佛一叶小舟,随波沉浮,不由自主,突然间,一个强有力的浪头,将他送到了高处。透过青茫茫的元气,他看见了一线明亮的阳光,武大圣的身子动弹不得,心里涌出一股悲凉。、

也许,这是他最后一次看见阳光吧!用不了多久,他就会死掉,坠入无边的幽冥,与永恒的黑暗为伴。

“轰隆。”下方传来一声巨响,一股热浪席卷八方,酷热让武大圣一阵窒息,还没还过神来,他的周身一凉,剧痛为之一缓。一条水龙飞来,将他卷入了流水深处,水波极尽温柔,将他轻轻怀抱,武大圣的身心松弛下来。他知道来者是谁,面对水龙的主人,他可以托付一切。

水龙宛转下降,巨猿消失了,露出甲胄破碎的少年,落到岳风怀里的时候,武大圣的铠甲也消失无踪,躯体血肉模糊,委实惨不忍睹。岳风望着武大圣,眼里有伤痛、有愤怒,更有说不出的钦佩。

他抬眼看去,火光冲天,青潮汹涌,凤凰之火,对上了长青怪藤。朱阳脸色冷漠,全力以赴,刁散驻留半空,手中符笔狂舞,竭力抵挡铺天盖地的火攻。

第一百六十七章 闲人闭嘴

第一百六十七章闲人闭嘴

“住手!”巫方的声音高昂,一扬手,一团白光落在两人之间,青藤、火焰两两分开,刁散、朱阳收起幻身,各向后退。

“岂有此理。”女宫主愤怒发狂,“岳风组违反规则,取消比赛资格。”

“这不公平!”胡依依大叫,“我们只是救人。”说到这儿,望着武大圣的惨状,眼眶一热,泪水流了下来。

“没什么好说的。”巫方蛮横说道,“没有考官的准许,任何人不得进入擂台。”

“这样么?”天秀的声音幽幽传来,“好吧,作为考官,我准许他们进入擂台。”

“天秀。”巫方气急败坏,盯着天秀,眼里喷火,“你、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人的性命,胜过一切。”天秀站起身来,飘然下落,到了武大圣身边,望着小胖子,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岳风,你把他抱下去,我来给他疗伤。”

“慢着!”裴怒慢条斯理地说,“比赛还没有完。”天秀一皱眉头,扬声说道:“此话怎讲?”

“武大圣还没有认输。”裴怒说道,“按规矩,如果不认输,比赛将继续进行,直到一方……”他顿了顿,黑脸上闪过一丝苦涩,“死亡为止。”

“裴道师说得对。”皇不二心里醋海翻腾,冷冷盯着岳风,“不认输,就得打到底。”

岳风低头看去,武大圣的眼睛半睁半闭,目光定定看着自己。岳风也觉惊奇,到底是怎样东西支撑着他,到了这个地步,依然不肯晕厥。

“武大圣。”岳风沉吟一下,“你做得很好,后面的,交给我吧!”

武大圣不能说话,眼里闪动光芒。岳风明白他的意思,这是求胜的心念,如果心念不遂,武大圣死不瞑目。

“我保证。”岳风凑近他的耳边,轻声说,“岳风组,绝不会输。”

话音入耳,武大圣心中大石落地,意识陡然崩塌,两眼一黑,终于昏了过去。

岳风放下武大圣,直起身来,盯着巫方说道:“这一场,本组认输!”

巫方哼了一声,狠狠瞪了一眼天秀,冷冷说道:“好吧,第二场,五分钟以后,岳风、岑越,进入天擂台。”

“很可惜。”刁散披头散发,恶狠狠说道,“凤凰血裔,咱们还没打完呢。”

“算了。”朱阳淡淡说道:“我可不想欺负一个瘸子。”

“你说什么?”刁散失声怒吼,“他妈的,谁是瘸子。”

朱阳扫了一眼他的右腿,尽管一言不发,可是无声更胜有声。他耸了耸肩,转身下了擂台,丢下刁散一个,又惊又气又无趣味。擂台的四周,响起观众的笑声,刁散气得发疯,他是天之骄子,何曾受过这样的屈辱。

“小刁。”岑越走上前来,轻声说,“下去吧,疗伤要紧。”

“屁。”刁散啐了一口,恶狠狠盯着同伴,“第二场你要是输了,我扒了你的臭狼皮。”

他有气无处发,故而找人泄愤。岑越心里明白,面皮抽动两下,看了一眼岳风,呲牙冷笑:“你放心,这样的小不点儿,我会把他连皮带骨地吃下去。”

岳风把武大圣抱到台下,天秀稍一察看,皱起眉头,岳风忙问:“怎么样?很严重吗?”

“不!”天秀轻轻摇头,“他的伤,没有想象中的严重,比起受到的打击,可以说是微乎其微。”

“这样说,他没事了?”依依急切问道。

“没事也说不上。”天秀淡淡说道,“断了三十七根骨头,经脉也断了六处,皮肉伤就不用说了。好在五脏六腑只是受了振荡,并未重伤,这个结果真是奇怪。”

“不奇怪!”一个女子声音传来,众人转眼看去,杜庭兰带着杜雨漫步走来。天秀含笑起身,说道:“杜先生好。”

“天秀道师,多日不见,您可更美了。”杜庭兰微微一笑。

天秀的俏脸微微一红,她最怕别人夸她美貌,忙问:“杜先生,你见多识广,可知道这是什么缘故?”

“如果我没看错。”杜庭兰望着武大圣若有所思,“这是相克之术。”

“相克之术?”天秀心头一动,“没错,他是扶摇岛武家的人。”

两个神疗者对望一眼,异口同声:“森堤!”

“森堤是什么?”依依好奇问道。

“一种相克之术。”杜庭兰说道,“土轮和木轮融合的强大体术,这种体术不能攻击对手,可是防御力惊人,一旦有所成就,可以抵挡很厉害的打击。”

“有点儿可惜。”天秀轻轻叹气,“他的修为不够,要不然,也许不会受伤。”

“我以为这体术失传了。”杜庭兰抿嘴一笑,“没想到还在人间。”

“有相生,必有相克。”天秀漫不经意地说,“人力何其渺小,怎么能凭一人旨意,压制天地间的法则。”

“呵,这样的话被相生宗听到,只怕又要哭哭闹闹,惹得天下大乱吧。”

“随他们去。”说到这儿,天秀有意无意,看向远处,古天仇坐在那儿,盯着这边,满脸怒气,他耳力通玄,一定听到了两人的对话,尽管不敢招惹天秀,心中怒气却是蓬蓬勃勃,难以遏制,他转过身去,对着身边一个金衣男子耳语几句,那人皱了皱眉头,转眼看来,盯着武大圣,眼里透出杀机。

“司灵山也来了?”杜庭兰冷冷一笑,“今年司家有人参赛么?”

“有一个。”天秀一面疗伤,一边淡淡说道,“司灵山的小儿子。”

“实力如何?”杜庭兰问。

“不太清楚,不过……”天秀迟疑一下,轻声说,“他那一组,有一个人很强。”

“谁?”

“你听说过‘面王’么?”

“‘面王’左都?”杜庭兰倒抽一口冷气,“那个怪人也来了?”

天秀点头:“如果他出身八非学宫,‘幻神榜’上,可以排进三十以内。”

“是么?”杜庭兰若有所思,“这一次比赛,可真是障碍重重啊。”

“第二场,出战者两人。”裴怒的声音响起,“至道三品的玄武岑越,对阵常道五品的苍龙岳风。”

“什么?”观众席上一片哗然,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常道者来参加天道布武,开什么玩笑?”

“常道者,还五品,我打赌,这一次天道布武,没有人比他道阶更低。”

“这些报名的主管干什么吃的,常道者也弄来丢人现眼?”

“我们要看高手对决,别用垃圾来搪塞我们!”

“对,常道者,滚下去……常道者,滚下去……”

起初只有几个人叫喊,渐渐的化为一片巨大的声浪,所有的观众,发出震耳的怒吼:“常道者,滚下去。”

依依听得心惊胆颤,转眼看向岳风,见他闻如未闻,注目武大圣,可是小狐女眼尖,只见岳风手握成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天秀道师,岳风。”杜庭兰忽道,“武大圣有我看着,你们都去吧。”

天秀迟疑一下,站起身来,目光转向岳风,细眉微微拧起,透出一丝忧虑。可是岳风没有回头,女子脸上闪过一丝落寞,苦笑一下,脚底寒光涌出,驭着玄凌剑飞上天去。

“岳风!”巫方在上面高叫,“再不出场,我判岳风组输。”

岳风直起腰背,双袖一抖,纵身飞起。岑越早已上台,踩着乌黑剑光,悬空伫立,脸上笑眯眯的,说不出的志得意满。

“常道者,滚下去……”叫声整齐划一,势如山呼雷鸣。岑越听得入耳,心中盘算,没准儿这么一通叫嚷,自己可以不战而胜。

岳风停在了擂台上方,停住身形,衣袂飘飘,仿佛展翅的飞鸟。他感觉无数道目光射来,大多数充满了敌意,这敌意,一大半来自于妒忌。

没错,一个常道者,凭什么参加“天道布武”,更无理的是,这个常道者,居然进入了第二轮。四周的观众,道阶高过岳风的不知凡几,看着不如自己的人大出风头,谁的心里也不好受。最好的结果,莫如岳风知情识趣,灰溜溜自行退出,不要呆在台上,碍了大家的眼睛。

天不从人愿,这个“常道者”,没有落荒而逃的意思,他昂起头来,目光凛凛,扫过四周,紧跟着,他举起光闪闪的符笔,凑近嘴边,画了一道“风雷叱咤符”,这一道符,能够放大声音,响如风雷。

“你们这些闲人!”岳风的声音充满了讥诮,“闭上你们的鸟嘴!”

周围静了一下,众人只觉一股怒血直冲脑门,叫骂声疾风暴雨一般冲来:“狗东西,你以为你是谁?”

“常道者里的败类,你敢辱骂观众?”

“你嚣张个屁?你这个窝囊废!”

“有种来练练,常道者,呸,我一根指头要你的命。”

“乳臭未干的小子,滚回家吃奶去吧。”

“马上从我面前消失,要不然,我见一次揍你一次。”

“什么东西?老子看你的比赛,那是瞧得起你,大白痴……”

第一百六十八章 八爪血狼

第一百六十八章八爪血狼

污言秽语,瓢泼而来,岳风站在那儿,双手叉腰,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讥笑。他越是镇定,众人越是生气,有人按捺不住,骂骂咧咧地举起符笔,驾驭法器,向前逼近。

天秀心中叫苦,岳风的脾气她最清楚,那日神通未成,就敢挺身而出,枪挑应龙。现如今,即使观众暴动,他也未必会后退半步,侧目看去,依依、朱阳也是跃跃欲试,至于其他四个考官,均是袖手旁观。

闹得不好,今日岳风组大战众看官,必要成为千古笑谈。

情势危急,天秀不及细想,挺身而起,举笔向天:“七宝道身!”

身后晶光喷涌,凝聚成半裸绝美的女子,幻身的眼眸静如深海,默默审视四周的人群。

一刹那,擂台周围安静下来,众人望着巨大美艳的幻身,脸上挂着惊骇与痴迷。

“无关者退后。”天秀双颊发烫,硬着头皮说道,“不服者,跟我一决高下。”

“七宝道身”威震天下,众人心生寒意,应声后撤,其间窃窃私语,许多目光在天秀、皇不二、岳风三人身上游移。

天秀不用细听,也知道是一些什么闲言碎语,她咬了咬嘴唇,眼鼻微微酸楚,胸中一阵翻腾。

“天秀道师。”巫方阴阳怪气地说,“看样子,你对这个岳风,似乎特别关心。”

天秀看她一眼,冷冷不语,再看皇不二,男子一动不动,注目前方,脸上木无表情,仿佛戴了一张玉石面具。

天秀的心一阵颤抖,她向来言行谨慎,待人冷漠。可是一日之间,当着数十万人,一再失去常态,全力庇护岳风,便是瞎子,也能看出其中的奥妙。更难堪的是,天秀的身边,就坐着她的未婚夫,皇不二颜面扫地,以他的性子,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到了这个当儿,天秀的心里,仍是想着岳风。潜伏十八年感情,自从雷塔相遇,突然喷薄而出,女子心猿意马,再也难以克制。

“我究竟怎么了?”天秀情怀激荡,恨不得父亲就在眼前,若那样,至少可以趴在他的膝盖上,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

天秀的窘境,岳风的心里十分明白,感激之外,又生愧疚。如果重来一次,他一定克制自己,不去理会众人的挑衅,但那时候,头脑一热,再也顾不了许多。

他定眼看去,天秀收起幻身,怔怔坐了下来,两眼发直,仿佛泥雕木塑。

“小子!”岑越咧嘴一笑,目光扫过人群,“看样子,你很不得人心。”

“我不需要人心。”岳风冷冷说道,“我只需要打败你。”

“小子,你很狂!”岑越阴沉沉一笑,“别忘了,我是至道三品,你是常道五品,我们之间,有天渊之别。”

“那又怎么样?”岳风舔了舔嘴唇,“即使天道者,我也一个样。”

“狂妄,话别说得太满,待会儿输了,脸上可不好看。”

“我答应过武大圣,非赢不可。”岳风的眼里闪过一道锐芒,“玄武岑越,你真的很倒霉!”

岑越怒火中烧,脸上的肌肉跳动两下,森然笑道:“我知道,你想激怒我,告诉你,这种激将法,对本人没用。”

“你的废话还真多。”岳风轻轻吐一口气,“胜负输赢,一试便知!”

岑越哼了一声,突然举起符笔,锐叫一声:“天火燎原。”

一团火球冲出,自从离开笔端,迎风暴涨,越滚越大,烈焰冲天,炎风逼人,一转眼,滚到岳风面前,仿佛骄阳下坠,又如火山飞来。

诸大道术,岳风符法最弱,“圆光符”马马虎虎,仅能挡一挡圣道者的符咒,遇上“九阳焚天符”,好比螳螂挡车,委实不堪一搏。

“苍龙转生。”岳风别无他法,只有依仗幻身,“水龙卷!”

青蛟窜出虚空,旋转如飞,聚水成河,激荡的水流,化为狂暴的漩涡,漫天旋转,水花四溅,仿佛天河泄漏,洋洋洒洒,冲向火球。

水火纠缠,雾气弥天,火焰翻滚之际,越变越小。

“五雷轰顶!”岑越笔尖上挑,漫天的水汽急速聚拢,化为五色云团,云团中光芒闪烁,似有千百电蛇蛰伏其中,伺机而出。

五色云光裹着闪电,仿佛飞来云峰,压向岳风头顶,一刹那,千雷齐发,呼啸而下,每一道电光,均有腰身粗细,蜿蜒游走,遮天蔽日。

天秀一边看见,下意识直起身来,这一道“五云积雷符”威力极大,如果不知应对之法,必然千雷轰顶,化为飞灰,但看岳风的样子,不躲不闪,仿佛束手待毙,一刹那,天秀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

“岳风!”下方传来一声娇呼,天秀一眼扫去,叫喊的正是依依,小狐女同样神色焦急,秀目一瞬不瞬,盯着天上的少年。

激烈的电光,淹没了岳风的身影,青蛟消失不见,水龙化为乌有,一刹那,岑越心花怒放,举起符笔,连连发出狂叫。观众们去掉了眼中钉,都是兴奋已极,发出一片欢呼。

“叫完了吗?”岳风的声音,忽地近在耳边,“轮到我了!”

岑越应声一惊,仓皇回头,一团电光呼啸而出,仿佛一轮光刀,扫向岑越的脖子。

岑越身经百战,应变神速,紧要关头,一缩头,让过电光,驭剑后退,还没还过神来,狂风从左涌来,一片电光映入眼帘,岑越生死关头,尽力向左一闪,只听嗤的一声,左臂失去知觉。

岑越心知不妙,极力纵起飞剑,凌空翻腾向后,一口气退出二十丈远,凝目看去,五色云团翻腾如故,闪电丛林交织密集,可是岳风不知如何,毫发无损,冲出闪电围歼,逍遥站在不远,双手挽着两团电光,电流萦绕,如龙如蛇。

“这是……”岑越的额角渗出冷汗。

“电斧破甲拳!”古天仇腾地站了起来,同时站起的,还有一边的司灵山,两大甲士,目射冷点,双眼一眨不眨,盯着岳风手中的流电。

“雷轮高手?”岑越见识不弱,心子登时一缩,紧跟着,一股钻心剧痛,顺着手臂窜来。岑越低头一看,险些昏了过去,左手小臂齐肘而断,断口焦黑如炭,分明是电火所伤,因为电击麻痹,直到此时此刻,他才感觉疼痛。

“岑越!”刁散的声音传来,透出一股焦躁,“别用闪电符咒,他是雷公邓震的传人。”

岑越怒哼一声,心中暗骂:“现在说顶个屁用。”凝目望去,岳风凭虚凌空,双手电光四射,照得身子忽明忽暗,身后五色云飞,雷电交织,远远看去,仿佛降临凡尘的赫赫雷神。

“斩风!”岳风身形一晃,心神衣飘然向后,翩翩然如一片乌云,双手的电光划过天空,两团电刃一闪而出,半空中拉长变窄,形如两抹长长的刀光,交织如剪,破空铰来。

岑越纵剑闪出,一道电刃掠身而过,登时汗毛耸起、半身麻痹。他出了一身冷汗,尖叫一声:“溶石成灰。”

一股黑水冲出笔端,流过天宇,越聚越多,化为滚滚浊流,披拂洒落,浩如天河。

“水龙卷!”幻蛟应声涌现,旋风一转,激荡的黑水变了走向,围绕幻蛟,化为黑漆漆的水流涡旋。

“去!”岳风笔尖一挑,幻蛟一摇一晃,生出磅礴大力,周流不息的黑水,仿佛脱弦的飞箭,绕着幻蛟飞旋一周,化为滔天黑浪,铺天盖地地压向岑越。

“死水化石符”镕金化石,阴毒绝伦,岑越不料对手的幻身有驭水之能,黑水逆转,反击自身,心中又惊又怒,慌忙纵身躲闪,冷不防漆黑深处,青光乍闪,有如暗夜中的流萤,嗡的一声,冲出黑水,来势比羽箭还快,比蜂群还灵,跳荡起舞,变化莫测。

“呀!”岑越发出一声凄厉的怪叫,顷刻之间,青光黑水,将他身影笼罩。

天擂台四周,一下子鸦雀无声,本以为岑越稳占上风,谁知岳风见招破招,势如摧枯拉朽,杀得岑越几无还手之力。

血光喷涌,刺眼惊心,漫天黑水向外一荡,忽又内缩,只听哧溜一声,死水消失无踪,就在虚无空中,出现了一头通红如血的怪狼,巨眼熠熠生辉,有如日月悬空,六只锋利狼爪,发出森冷光芒。

“八爪血狼!”观众发出一片欢呼,“上啊,宰了他!”

欢呼响了片刻,忽又低弱下来,人们看清了岑越的模样,心中震骇,无以复加。

岑越一身是血,十足狼狈,站在血狼身后,几乎难分彼此。方才“千叶飞鳞”藏在死水之后,奇兵突出,杀了他一个措手不及,任他越躲闪得快,也中了十枚幻鳞。岑越的心里懊悔之极,本以为符法就可决胜,托大不用幻身,结果一再落入下风,大好的局面,变成了一场苦战。

他强忍痛楚,振作精神,符笔上指,血狼身形暴涨,巍巍然如浮天的山岳。它的胸腹之间凹凸起伏,一团圆球样的东西,在其中滚来滚去,越滚越快,俨然蓄势待发。

第一百六十九章 吞狼

第一百六十九章吞狼

岳风一招手,收回漫天飞鳞,幻蛟发出一声长吟,卷起撑天的水柱。

“嗷!”血狼张嘴,露出白森森的利齿,一个黑漆漆的圆球冲口而出。

这是方才的死水,血狼一口吸入,在腹内炼化成球,蓄满劲力,黑漆漆的水球喷吐而出,势如万钧雷霆。

“扫!”岳风冷冷发令,通天的水龙,一拧一甩,抽向黑色水球,仿佛一条长鞭,抽得死水哗然四溅。白水黑水,凌空撞击,化为瓢泼大雨,簌簌簌落向地面,死水镕金化石,落在石面上,发出嗤嗤异响,出现了无数细小的凹坑。

“嗷!”红光闪动,血狼舞动四肢,破水而出,张开山洞似的大嘴,吐出了一团血红的火焰。

火焰本是轻灵变幻之物,血狼吐出的火焰,却是粘稠凝滞,仿佛熔化的岩浆,又如燃烧的鲜血,通红发亮,灼热异常,还没接近水龙,流水纷纷气化,腾起冲天的水雾。

水火一接,那怪火仿佛一种液体,深深融入水中。转眼间,一整条水龙燃烧起来,水火交融,仿佛一条连贯天地的火柱,一股出奇的灼热,透过水流传递过来,青色的幻蛟,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的熔炉,幻蛟痛苦地扭曲,奇异的灼痛传入岳风的体内,元气沸腾起来,化为一股热浪直冲双颊,岳风浑身酷热,满面通红,袅袅的白气从头顶升起。

“小子!”阳太昊的声音传来,“你还等什么?再这么下去,你的幻身会被炼成渣。”

“这是什么火?怎么挡不住。”岳风头昏脑胀,汗如雨下,他极力聚合水流,对抗那一股怪火,可是全无用处,那火无处不在,甚至穿透水流,焚烧幻蛟的本体。

“这不是火,这是血,天狼血!”阳太昊厉声说道,“这种血融入水中,化水成油,仍可燃烧。”

“怎么办?”

“蠢材,幻身的一切,都是幻身,这东西来自血狼,也是幻身之列。”

岳风长吸一口气,转眼看去,岑越咬牙切齿,左右游走,他的脸色十分阴沉,目光闪闪烁烁,他对岳风的“雷轮之术”十分忌惮,不敢轻易靠近,几次符法被破,自信大受挫折,只是驱使血狼,不断吐出毒血,毒血一团一团,势如熔岩横流。

“吸元!”岳风一声长叫,幻蛟应声张嘴,凑近火焰翻腾的水柱,龙口喷出微微的青光,水中的狼血,化为一股红光,射入幻蛟口中。

一股灼热涌来,伴随细微的麻痒,天狼血非但灼热,而且含有剧毒。可是“苍龙转生”吞噬各类幻身,天狼血一入龙口,在蛟身中转了一转,顷刻化为乌有。

天狼血源源进入幻蛟嘴里,水柱里的火光幽幽变淡,由刺目的血红,变得一团清亮。

岑越不胜惊讶,水中的天狼血,正是飞快地流失,这样的变化,完全没有任何道理。八爪血狼吐出的血块,撞上水柱,即又消失,白花花的水柱深处,似有一个无底黑洞,血火化为一道血流,源源不绝地流入洞中。

灼热消失了,岳风脸上的红光慢慢退去,他纵身向前,挽起两道电光,长约五丈,有如长长的光剑,挥舞之间,光芒耀眼。

岑越纵身躲闪,还了一道“九阳焚天符”,水龙向前一扫,流水遇火升腾,云气冲天弥漫。

“风扫!”电光旋转飞出,仿佛两团光轮,凌空旋转,纵横斩切。岑越一不留心,电刃掠过肩头,带走一块血肉,一股焦臭充满鼻端,岑越痛得面孔一阵抽搐,大吼一声:“血狼爪!”

血狼停止吐出毒血,旋风转身,六只爪子高高扬起,扫向岳风。

这头幻狼高约六丈,岳风与之相比,真是渺小如蚁。

岳风双袖一拂,闪电挪移,利爪擦身而过,带起一阵狂风,风如利刃,割面生痛。

“狼尾枪!”岑越一声怪叫,血狼拧身摇尾,毛茸茸的狼尾扫了过来,血红的狼毛根根倒竖,有如锋利的钢锥。

“水龙卷。”白水滔滔,水龙呼啸旋转,撞向狼尾,血狼摇晃一下,爪子横扫,忽地抱住水龙。

“狼牙箭!”岑越发出一声狂吼,血狼大张怪嘴,吐出十多枚巨大的狼牙,白森森的牙齿一闪而没,穿透水龙屏障,击中了幻蛟的身子。

岳风只觉魂魄悸动,身子如被利刃贯穿,激烈的疼痛,让他一阵窒息。他分明感到,身子多了几个血孔,血水涌出孔洞,热热乎乎,染透了一身黑衣。

幻蛟受创,法力大减,行动变慢,水龙卷土崩瓦解,流水四面迸溅,洋洋洒洒,仿佛一阵急雨,簌簌落在地上。

长长的狼牙,刺穿了蛟身,创口处涌出袅袅的青气。血狼合身向前,四条粗壮的狼爪,扣住了幻蛟的蛟身,巨狼伟岸如山,相比起来,幻蛟仿佛一条细弱的小蛇,狼爪轻轻一扯,就能把它撕成两半。

观众起初屏息注视,这时心生狂喜,发出震耳欲聋的助威声:“撕了它,撕了它!”

天秀腾地起身,双眼大张,黑幽幽的瞳子,涌出一股说不出的恐惧。皇不二斜眼瞧她,抿了抿嘴,脸上闪过一丝快意。

“岳风!”天擂台的一角,传来依依凄厉的呼叫,杜雨站在她的身后,一手按住心口,脸色苍白如死。

两大幻身近身相搏,生死只在呼吸之间。

血狼力大无穷,尖利的狼爪刺入了蛟身,一股磅礴之力,将幻蛟扯得笔直。

岳风喉头发甜,鼻孔、眼角,鲜血涌出,他抬起头来,目透锐芒。生死关头,他看到了一线生机。

血狼一心撕裂幻蛟,急切之间,左边的第二只狼爪,露出一个小小的破绽。这破绽稍纵即逝,可是足以致命。

“吸元!”岳风的声音轻细微弱,可是冰冷透心,落在欢呼声中,仿佛一根落入大海的钢针。

痛苦中,幻蛟感受到主人的意志,拧过头来,势如电闪,一口咬住了血狼的爪子。

龙牙切入狼身,幻蛟尽力一吸,远处的岑越,魂魄一阵悸动,元气沸腾起来,他原本胜券在握,心中充满喜悦,这一种难受,像是一桶冷水,兜头浇在身上。

岑越哆嗦了一下,他发现,那一条狼爪失去了控制,就在那个地方,似乎破了一个口子,幻身的精元,顺着缺口一泻而出。

“呀!”岑越一声怪叫,一只爪子闪电探出,来抓幻蛟的龙头。

青蛟一昂首,伸缩如电,叼住了飞来的狼爪。岑越只觉身心一空,狼爪的力量一泻而出,如论如何,也阻拦不住。

两只狼爪连受重创,软软垂下,无力再举。

岳风缓过一口气,心念所向,幻蛟一掉头,身如无骨长蛇,缠住了第三条狼爪,龙牙锋利如剑,深入狼爪之中,尽力一吸,血狼的精元如决堤的洪流,涌入了幻蛟的体内,青玉般的蛟龙红光流转,朱碧交映,瑰丽生辉。

第三只狼爪软软垂落,剩下一只狼爪,已是力不从心。

岑越的元气不断流失,不但幻身无力,真身也是一阵阵虚软。他忙着操纵元气,可是元气一泻如注,根本无法遏制,想要收回幻身,一股古怪的吸力从蛟口中涌出,仿佛一个吸盘,牢牢吸住血狼,使其进退不能。

绝望的感觉如此强烈,豆大的汗珠,顺着岑越的额头向下滴落。

这一切变化奇快,宛如电光石火,除了当事二人,极少有人发现有异,观众们更不识趣,不住给岑越打气:“撕了这爬虫……是呀,别让它好死……宰了这个窝囊废,让它知道天外有天……快呀,磨蹭什么,我还等着看下一场呢……唉,这两组对决,真是太无聊了,一点儿悬念都没有啊……

“昂!”一声清越的龙吟,从幻蛟的口中传出,第四只狼爪无力垂落,八爪血狼,发出一声凄婉的哀鸣。

“怎么回事?”众人大感迷惑,“手下留情吗……”

“闭嘴。”岳风抬起头来,脸上血流未干,眼里透出一丝讥诮,“你们这些闲人!”

“你说什么?狂妄的小子。”

“死到临头,还要嘴硬。”

“岑越,你这个优柔寡断的家伙……”

“快动手,把他撕成碎片儿!”

叫人失望的是,血狼木呆呆站在那儿,仿佛失去魂魄。岑越的真身距离二十来丈,佝偻腰身,汗流满面,握笔的手簌簌发抖,口鼻之间呼呼喘气。

“缠!”岳风举起手来,“雷魂笔”发出夺目的光芒,幻蛟摇头摆尾,势如狂风,刷刷刷缠住了血狼的脖子。

岑越直勾勾盯着幻蛟,眼里流露出刻骨的绝望,直到此时此刻,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绞尽脑汁也猜想不出,岳风用了什么法子,夺走了血狼的精元。

“嗷!”血狼张开嘴巴,使出最后一击,天狼血喷涌而出。

“吸元!”幻蛟掉转头来,张口一吸,浓稠的毒血,一滴不落,进入幻蛟的身体,蛟身深处,红光闪烁,创口飞快地愈合,一眨眼的工夫,幻蛟光亮夺目,更胜往昔。

“昂!”幻蛟一声长啸,大嘴一张,咬中了血狼的后颈。“吸元”全力运转,血狼昂首向天,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号,岑越双膝一软,跪在了飞剑上面,双手握着剑柄,身子蜷成一团。

第一百七十章 质疑

第一百七十章质疑

形势急转直下,观众目定口呆,不久前威风八面的血狼,到了这个时候,变成了一个任人宰割的呆子,这里面发生了什么,没有一人想得明白。

他们张口结舌,眼睁睁望着血狼抽搐弹动,一眨眼的工夫,粗壮的狼颈,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空洞,幻蛟将头一摆,深深钻入其中,这条可憎可恶的“爬虫”,如鱼得水,在血狼的身体中钻进钻出,所过血光迸溅,红色的元气袅袅四散,不及弥漫开来,忽又向内收缩,化为一道血红的气流,被幻蛟吸入口中。

“天啦!”终于有人明白过来,“蛟龙在吃掉狼啊!”

“没错,幻身吃掉幻身?这是真的吗?我没看错吧!”

“不可能,这不可能……”

议论声中,庞大的狼身,变得支离破碎,狼头狼爪,失去了轮廓,化为了一团血红的烟云。

经过一番吞噬,它的身子涨大大了一倍,粗大的蛟身,在翻腾的红云中若隐若现,

“昂!”幻蛟发出一声长鸣,冲霄决云,声贯金石,紧跟着,它尽力一吸,红云钻入口鼻,血狼完全消失,就连一丝痕迹也没留下。

扑通,一声闷响,岑越从天上掉了下来,口鼻眼耳,血如泉涌,他挣扎欲起,可是软弱无力。

岳风衣袂飘飘,徐徐落地,神采焕发,目光电射,乌黑的长发,仿佛飘扬的战旗。

“天火燎原!”岑越扬起符笔,尽力大喝,叫声响过,笔尖上迸出一串火星。

岑越张口结舌,心中一片冰冷。

岳风慢慢走来,两人相距不过一丈,岑越极力挪动身子,拼命想要后退。

擂台四周,鸦雀无声,观众们仿佛中了梦魇,瞪大眼睛,盯着台上的二人。

“你要认输吗?”岳风面沉如水,盯着对手。

岑越哆嗦一下,回头看向台下,刁散抱着双手,目光阴鸷。岑越跟他再也熟稔不过,刁散不发一言,岑越也明白他的心思,一股绝望涌上心头,他已经失去了幻身,如果拂逆了刁散的意愿,就算走下擂台,也是难逃一死。

这困境逼得他快要发疯,猛可间,他把心一横,瞪着岳风,尖声怪叫:“来呀,爷爷不怕你的妖术,你有种杀了我呀,一定有人给我报仇,你死期不远了,使妖术的臭爬虫。”

“好吧!”岳风微微点头,“你要下雨,还是跳舞?”

岑越莫名其妙,张口就骂:“我跳你爹!”

“这么说,你是要下雨咯?”岳风眼神突然变了,森冷如冰,岑越和他目光一接,浑身哆嗦一下,放入堕入冰窟。

“火、印、神、雨!”岳风一字一句,惊心动魄,说完之时,他的身影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灼热无比的拳脚,拳头所过,空气激荡扭曲,化为炽热的漩涡。

数不清的拳脚落在岑越的身上,如狂风,似急雨,遮天蔽日,无所不至。岑越的元气崩溃,骨骼碎裂,每一拳落下,他都感觉身上似乎多了一个大洞,灼热的拳劲,让他的毛发燃起了大火,呼啸的拳风,又将翻腾的火焰打灭,他无处可去,上天无路,下地无门,某一个时刻,他甚至于痛恨自己的父母,为什么要让自己来到这个世上,承受这样漫长的痛苦。

“岳风!”天秀叫声传来,声音里充满了愠怒。

娇呼声一起,漫天的火雨应声消失,岳风袖手站在原地,仿佛从没动过。

岑越躺在地上,血肉模糊,他已失去了知觉,身下鲜血横流,竟把擂台染红。

周围一片死寂,观众们陷身噩梦,还没完全苏醒。

岳风俯下身,抓起岑越,轻轻一丢,落向台下的刁散。刁散无可退让,只好伸手接过,任他心硬如铁,岑越的惨状,也让他不忍目睹。

“闲人们!”岳风顿了一顿,扫视四周,“很抱歉,我还活着!”

死寂如故,岳风抬起手来,食指向前,指向刁散,两人目光相接,刁散的眼角微微抽动。

“第二场。”巫方如梦初醒,咳嗽一声,不情不愿地宣布,“岳风组胜出。”

岳风冷冷一笑,走下擂台,偌大的擂台空空荡荡,白色的砖石上,一摊血水格外醒目。

“岳风!”裴怒忽地起身,“你刚才,用的什么神通?”

“刚才?”

“对,摧毁八爪血狼的时候。”

“我为什么要跟你说?”岳风盯着裴怒,似笑非笑。

“小子,别太狂妄!”裴怒沉默一下,冷冷说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你的幻身,会吞噬对手。”

观众一片哗然,叫嚷声此起彼落:“这不可能……幻身吞噬幻身,这是从来没有的事儿……”

秋风舞迟疑一下,说道:“裴兄,你这么说,有什么凭据。”

“还要什么凭据?”裴怒吹起胡须,两眼睁圆,“刚才的一切,只要不是瞎子,谁都看得清清楚楚。”

“妖术!”皇不二激动起来,厉声高叫,“吞噬他人以自肥,这是彻头彻尾的妖术。我认为,应该取消他的比赛资格。”

“你昏头了么?”天秀心中也很疑惑,可是皇不二一叫嚣,她立刻站到了岳风一边,“别忘了,‘天道布武’是无限制斗法,不限任何法术,即便他吞噬幻身,那也合理合法。”

此间的道者,大多练有幻身,一想到幻身被人吞噬,心中便是说不出的憎恶,所以纷纷把“苍龙转生”视为妖术邪法,恨不得灭之而后快,听了皇不二的话,心中均很赞同。可是天秀话一出口,仿佛一桶冷水,浇灭了众人的希望。没错,“天道布武”不限手段,死活不论,胜在为王。

皇不二恼羞成怒,一股火辣辣的热气,在心窍中钻进钻出,胸膛几乎炸开,他盯着天秀,两眼喷火。这小娘皮当着万人面前,屡屡偏袒岳风,根本将他这未婚夫视如无物。

裴怒见势不妙,转怒为笑,拍了拍皇不二的肩膀:“皇老弟,天秀道师说的也对,唉,这小子手段虽然邪门,的确没有违规。”说到这儿,又冲巫方说道,“巫宫主,你以为呢?”

巫方百般不愿,可也只好默默点头。

皇不二孤掌难鸣,只好忍气吞声,悻悻坐下,天秀看他一眼,嘴角浮起一丝冷笑。

岳风走到台下,依依惊喜不胜,正要扑上,杜雨拦住她,冲岳风低声说:“你,你流血了?”

“狼牙箭”射穿幻蛟的一刻,岳风生出感应,皮破血流,杜雨眼尖,看得清楚。

岳风摸了摸伤口,不知何时,已经愈合,笑了笑说:“小意思,不碍事。”

“又逞强。”杜雨不信,白他一眼,伸出小手,摸他身子,手指冰凉柔腻,细嫩的指尖滑过肌肤,岳风生出异样感觉,抬眼看去,杜雨粉面染红,妙目生晕,酥胸微微起伏,仿佛不胜吃力。

“姐姐,怎么样?”依依忍不住问道。

杜雨如梦方醒,红头耳根,触电似的收回手指,低头说:“没、没事了。”说完这话,心儿兀自狂跳,不知为何,手指触碰到岳风一刻,女子心摇神颤,端端无法自持。

“小七。”岳风定了定神,拉住小狐女的手,轻声说道,“下一场轮到你了,吕白尘的‘九阴烛龙’很厉害,你千万要小心。”

依依笑嘻嘻拉着他手,摇来晃去:“你还是替吕白尘担心去吧,她那三条蛇儿,遇上本姑娘,不死也要脱一层皮。”

“小狐狸不知天高地厚。”阳太昊的声音响起,“所谓骄兵必败,这是天道布武,不可轻视任何对手。小狐狸你小有精进,姓吕的丫头也没闲着,照我看,如今的她,胜过初见……

“行了行了,老不死你废话真多。”依依还没抱怨完,忽听朱阳冷冷说:“这一场,胜了固然不错,输了更好。”

“什么?”依依盯着凤凰男,美目闪烁火星,“猪样儿,你、你诅咒人?”

“不敢。”朱阳不动声色,“你输了,那也是二比二,比赛进入第二回合,胜出的还是本组。”

“大话精。”依依气得俏脸发白,“你一定胜过呼延子吗?”

朱阳耸了耸肩,一副“那还用问”的样子。

“猪样儿,你真恶心。”依依狠狠跺脚,“你这个自恋成狂的混蛋,晚上不照一个时辰的镜子,根本睡不着觉。”

朱阳的脸色变了,脸色由白变红,死死盯着依依,怒冲冲叫道:“你、你监视我?”

“监视你?你也配……”依依说到这儿,咦了一声,眼神古怪起来,“猪样儿,难道说,你真的要照一个时辰的镜子?”

朱阳说漏了嘴,一张俊脸通红发紫,两眼盯着依依,一时呆若木鸡。

小狐女笑弯了腰,岳风也笑得跺脚,杜雨忍俊不住,不好当面嘲笑,回过头去,肩头微微耸动。

武大圣刚刚苏醒不久,恰也听见这一番对话,打心底里乐了出来,一股气直冲喉咙,登时连连咳嗽,牵动内伤,咳出一摊摊血水。杜庭兰老成持重,忍住笑意,小声埋怨:“唉,小子,你伤还没好,别乱动呀?”

“不怕。”武大圣粗声粗气地说,“我个儿大,血也多,吐两口血,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杜庭兰又好气又好笑,啐了一口,说道:“你们这个岳风组啊,个个都跟疯子一样。”这时刁家派人过来,邀请杜庭兰去看岑越的伤势。杜庭兰医者襟怀,不忍见人受苦,叮嘱武大圣几句,就随那人去了。

“第三场,出战者两人。”裴怒忽地大声宣布,“至道二品吕白尘,对阵圣道四品胡依依。”

第一百七十一章 九阴烛龙

第一百七十一章九阴烛龙

这一次,观众们不敢再下定论,从前两场来看,岳风组的组员,个个生猛了得,不可以常理测度。所以宣布结束,周围一片肃静。

依依一挺身,纵起细柳,飞向擂台,吕白尘同时赶到,两个女子目光交接,之间起了一溜火星。

大半月不见,吕白尘的脸颊更加瘦削苍白,腰肢更细,酥胸更挺,长腿交错,如缠花枝,双眼细细长长,眼角向上飘飞。

她眯起细眼,打量依依,比起初见之时,小狐女更加娇美,肤光玉润,白如凝脂,一头青丝丰美浓黑,泛起青春的光泽,饱满娇嫩的躯体,仿佛雨露滋润的花蕾,含香待放,使人无限憧憬。

突然之间,吕白尘有一点儿自惭形秽,随之而生的,还又一点点妒忌,她的心里起了一股恶念:“让蛇咬她一口……”她瞅了瞅依依娇美的面孔,“如果咬在脸上……”那感觉一定妙不可言,如同咬破一颗甜美的果实,美人儿的痛苦,就是最甜最美的汁液。

吕白尘的眼里,闪动阴邪的光芒,她长久与幻蛇为伍,蛇性渐多,人性变少,种种怨恨恶毒,在她的心里发酵滋生,一如毒蛇的毒液,有了适当机会,就会喷涌而出。

“九阴烛龙!”吕白尘一声尖叫,身后出现四条长大的黑影,起初轮廓模糊,转眼清楚起来,那是四条巨蟒,片片黑鳞,乌光油亮,双眼一青一红,青碧中透出一股阴沉,血红中涌出无边的暴戾。

吕白尘逞于刁散、岑越轻敌吃亏,这一次小心为上,一来就用上了幻身。

依依望着黑蛇,心往下沉,无怪老不死提醒她,原来大半月不见,吕白尘又练了一条阴蛇烛龙。

她不甘示弱,举起符笔,高叫:“天狐九尾!”金芒闪耀,电光萦绕,一转眼,两条巨大的幻尾,出现在了虚无空中。

观众们起了一阵躁动,众人议论纷纷:“啊,真是‘狐神后裔’啊。”

“她多大年纪?”

“听说十四、五岁。”

“妖孽啊,这么小的年纪,练成了两条幻尾?再过几千年,那还了得?”

“天香狐没来么?”

“天知道,狐狸精千变万化,也许就在你的身边!”

“去你的,吓你爹去吧。”

吕白尘细眼如丝,瞅着两条幻尾,嘴角浮起一丝冷笑:“小狐狸,你进步不少,上一次见面,你才一条尾巴,又瘦又小,长得跟毛毛虫似的。”

“你的菜花蛇也养的不错。”依依轻轻把玩手中的符笔,“不知道吃起来怎么样?”

“不管怎么说,也比狐狸好吃。”吕白尘扭着细腰,耸肩挺胸,自以为花枝乱颤,“狐狸肉,那是又骚又臭。”

“狐狸肉不好吃,僵尸肉不知道怎么样?”依依的笑容纯真无邪,“吕姐姐,你的脸可真白,比僵尸还白。”

因为修炼九阴烛龙的缘故,吕白尘气血阴亏,面色青白,乍一看,的确面无人色,仿佛僵尸艳鬼。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脸色一事,吕白尘向来引以为憾,依依顺口反击,恰好挑中了她心底的疮疤,吕白尘的细眼里,迸出一缕凌厉的杀机。

“四象烛龙阵。”吕白尘咬着细白牙齿,发出一声长叫。

四条黑蛇分开,蛇身扭动,翩翩如舞,青红蛇眼,光芒诡谲。

“北蛇之风!”吕白尘一心逞威,一来就使出了杀招。

四条烛龙应声转动,只见影子,不见形体,长长的蛇身,卷起无俦的狂风,元气渗入风中,风色青黑,狂旋电转。

“风磨!”吕白尘笔尖一指,黑旋风闪电冲出,分列四方,团团围住依依,风中黑气翻涌,分从四个方向,向小狐女飞快逼近。

旋风逼近的一刻,依依感觉到了一股奇寒,寒气侵肌入骨,阴邪古怪,不像是来自高天罡风,更像是来自九幽深处,寒气所至,空气中水分凝结,化为冰晶雪粒,随风飞舞,凛冽如箭。

旋风越近,寒气越盛,依依仿佛坠入九幽地狱,浑身血气凝结,一转眼的工夫,身子生出麻木之感。

“这风有古怪!”依依心中生疑,放弃反击念头,一纵身,细柳剑绿芒闪动,如电射出,穿过两股旋风,摆脱幻蛇包围。

她一口气飞出五十来丈,还没停稳,忽觉不妙,寒气不减反增,更加凛冽逼人。

小狐女目光一扫,心中咯噔下沉,四股旋风分列四角,旋转如故,黑气腾腾,逼得更近。原来,她没有摆脱风阵,四条幻蛇如影随形,仍是将她困在中间。

蛇影翩翩,黑风怒号,旋风向内逼迫,寒气铺天盖地,阴邪诡异,依依血为之凝,身为之僵,可是任她如何驭剑遁逃,始终逃不出旋风的包围。

风势越来越强,黑气暴涨,风柱越发壮大,上接层云,下接地圮。黑风四周,天气澄朗,淡青色的苍穹下,四股粗大的风柱,乌黑浓郁,仿佛天神失手泼下的浓墨,墨色扩张,洇染四方。

依依站在其间,心跳如雷,她始终想不明白,以细柳剑的神速,为何逃不出风阵。风压四面涌来,寒气越来越盛,四股黑风相互靠拢,仿佛巨大的磨盘,风旋电绕,要将其中的少女碾得粉碎。

“雷舞!”依依按捺不住,放弃脱困念头,雷尾摇动,雪亮的闪电,撕裂了黑气混沌的虚空。

电蛇狂舞,钻入黑风之中,风中的幻蛇,发出声声长鸣,可是风势不止,仍向前逼,刺骨的寒气,快要把少女活活冻住。

“狐尾雷针!”金尾摇曳,穿过漫天电流,每一根狐毛细针,全都蓄满了电光,蓝白交织,光芒刺眼,仿佛飘飘洒洒的电雨,射入了数丈之外的黑风。

风卷如故,寒气漫天,细小的雪粒,化为拳头大小的冰雹,经由狂风卷起,仿佛流星急雨,带着异样的尖啸冲来。

“见鬼。”雷针失效,依依心急如焚,冰雹四来,急如星火,小狐女无奈之下,锐喝一声,“雷罩。”

金尾化为游丝,金丝织网,电光交错,化为犀利光照,团团将她围在中间,冰雹击中雷网,迸射出炫目的电光,化为袅袅的白烟。

冰雹势大力沉,反复冲击,漫无休止,依依只觉气血翻腾,两眼金星迸溅。她心里明白,旋风逼近,似快而慢,为的是不断蓄积天地的大能,四股旋风一旦聚拢,威力之大难以想象,以“雷罩”之固,怕也难以抵挡。

“老不死。”岳风望着天上,微微皱眉,“小七不太妙。”

“不听老人言。”阳太昊哼了一声,“她要是肯听我的话,如何落到这个田地?”

“少说风凉话。”岳风不胜忧虑,“小七能胜么?”

“换了是你,、可能会输。”阳太昊慢悠悠说道,“若是小狐女,倒有几成胜算。”

岳风暗暗气恼:“老不死,你怎么笃定我会输。”

“很简单。”阳太昊淡淡说道,“你应付不了幻术。”

岳风倒抽一口冷气:“你是说,这个风阵是一个幻术。”

“我可没这么说,这些风都是货真价实,麻烦出在烛龙。”

“烛龙?”

阳太昊冷笑一声:“青之阴,红之阳,阴阳魔眼,大幻迷神。”

“小七!”岳风注目天上,淡紫色的倩影,在狂暴的黑风中若隐若现,风声掠过耳畔,岳风的心跳急促起来。

“这里面,一定有鬼。”依依心念急转,飞快地回顾之前的情形,“无论怎么飞,根本就在原地打转!”

又是一轮冰雹飞来,小狐女胸口烦恶欲吐,喉头微微发甜。她的目光扫过四周,突然发现,东南边的风柱之中,闪过一丝若有若无的缝隙,缝隙中红光一现,忽又隐没消失。

“那是……”依依的脑海中有电光划过,“烛龙的眼睛。”

“幻术!”小狐女恍然大悟,“这些孽畜,对我使了幻术。”

一旦想通,依依又羞又气,狐神后裔,居然受困于幻术,说了出去,叫人无法相信。她双手合拢,目光凝聚,盯着风柱,潜运精神:“天狐遁甲,破!”

少女眼中奇光迸出,恰逢黑风绽开一线,蛇眼迸射而出。两道目光相遇,风势陡然一乱,黑气突然变淡,影影绰绰,展露巨大蛇影。依依分明感觉,四周的空间,起了一阵奇诡的波动,混沌深处,出现一个狭窄的间隙。

小狐女来不及多想,驾驭飞剑,一阵风冲向间隙,四面黑气涌来,仿佛一群影子,紧紧追赶少女,双方去势之快,恍若首尾相连。

依依尽力缩成一团,化为一道淡紫色的流电,身后黑风聚拢,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四股旋风绞在一起,风势狂暴无比,仿佛天地错乱,黑气化为巨潮,向着四面涌出,遮天蔽日,暗无光芒。

一团紫电糅合一缕青霜,星驰电闪,快不可言,黑气如有灵性,紧追不舍,接着狂风之势,一时快过一时。

双方眨眼逼近,依依猛可掉头,目射奇光,迎着扑面的而来的黑潮,大喝一声:“禁!”

黑潮深处,青光一闪,冲天的黑气,来势稍稍一缓。

第一百七十二章 幻术之战

第一百七十二章幻术之战

“金声玉振。”依依身形一晃,金光电光交缠,发出一声巨响,音波向前冲出,近前的黑气纷纷溃散,剩下的去如奔马,一瞬之间,向后缩回,一阵翻腾起伏,化为四条黑蛇。

吕白尘站在蛇前,微微喘气,两眼盯着依依,一脸的难以置信。

依依一阵气短,心子突突乱跳,似要冲出口外。刚才短短时光,她使出了浑身的解数,幸亏紧要关头破了幻术,如果再晚一点儿,死无葬身之地。

“四象烛龙阵!”吕白尘气喘吁吁,举起符笔,“四阳连珠。”

四条黑蛇摇动身躯,连成一线,均是红眼在前,青眼在后,突然间,同时闭上青眼,仅存一只红眼。

一刹那,黑蛇消失了,只有眼睛还在,血眼如飞暴涨,充塞天地,天上那一轮红日,竟也失去了光芒,隐藏在了蛇眼后面。

蛇眼通红如血,瞳子忽张忽缩,上下挪移,幻影无穷,依依只觉酷热难当,身子似要燃烧起来,转眼看去,观众木木呆呆,喜怒哀乐,全都凝固在脸上,他们的身子微微发红,接二连三,开始慢慢地融化,先是肌肤,再是血肉,血肉化尽,可见森森白骨。白骨像是一根根蜡烛,飞快融化消失,一具具骷髅一面融化,一面发出凄厉的号哭声。

哭声震天动地,依依恐惧得快要窒息。蛇眼越涨越大,温度越来越高,小狐女东窜西逃,酷热却是无处不在,她感觉自己的身子也在热力中融化,忍不住举起手来,纤柔雪白的手指,正在一点点熔化,低头看去,紫衣仿佛着了火,飞一般炭化消失,突然之间,依依全身赤.裸,一丝不挂,绝美的娇躯,渗出豆大汗珠,面对血红的巨眼,但从魂魄深处,涌出一股战栗。

“输了么?”小狐女望着蛇眼,只觉说不出的无助,“我要融化了,我也会化成汁……”

就在这时,内心深处闪过一道亮光,尽管微弱,依依的心却因此一颤,一个念头冲入脑海:“不,不对,这也是幻术!”

念头刚刚闪过,一股强大的意念,怒潮一般涌入她的脑海,狂暴激荡,要将她仅有的神志吞没。

依依恍惚明白,吕白尘借着烛龙血眼,拼命压制她的意念,只要她心志迷失,自认败北,那么,这一场比斗,那就真的输了。

“不,我没有输!”心底一个声音,发出微弱的呼喊,这一点灵光,仿佛惊涛海浪中的小舟,忽隐忽现,时有倾覆的危险。一刹那,依依感觉,自己快要迷失了,眼前一片血红,少女一点一点,慢慢地陷入洪炉之中。

“小七!”一个熟悉的声音忽地响起,柔中带媚,仿佛来自意识的深渊。

“妈妈!”依依大声呼喊。

“傻孩子。”柔媚的声音说道,“你忘了‘天狐遁甲’吗?”

“我没忘,可我使不出来。”

“要破解幻术,首要的是什么?”

“我、我不记得了。”依依哭了起来,“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首要是一个‘静’字,幻由心生,让你的心情平静下来,一如平静的湖水,映照万物的真实,不要被外物所迷惑,要相信自我,服从你的本心。”

“我该怎么做?”

“你是狐神后裔,听从自己的本能……”

柔媚的声音慢慢远去,声音消失的一刻,依依突然苏醒过来。

酷热如故,血红的巨眼,已经逼到了近前,依依感觉,身子正在飞快地融化,很快就要步其他人的后尘。

“不,不对。”依依的心中,闪过一个明晰的念头,“所有的一切,都不是真的。”

“寂!”依依双手合十,贯注精神,只不过,这一个寂字,针对不是幻蛇巨眼,而是她自己。

魂魄深处,起了一阵悸动,一股清凉从头顶灌入,仿佛一股冷泉,瞬间贯注全身,所过之处,融化的身体,忽又恢复了原样,雪白娇美的身躯,焕发出迷人的光泽。

依依的心平静下来,狂躁、恐惧,统统消失,她的十指交缠,千变万化,捏出种种手印,每捏一个手印,内心的意念就注入指尖,手指的变幻,与血眼的变幻比快,雪白的十指带起无数幻影,仿佛一朵千层白莲,在血海之中冉冉绽放。

血眼持续向前,逼到了少女的指尖。

依依的手指,突然停下来,一声锐喝,冲口而出:“破!”

血眼颤抖一下,瞳子急剧收缩,正以惊人的速度变小。酷热消失了,天上的太阳露出了真容,衣裳完好,还在身上,耳边传来观众的呼喊,道者们生龙活虎,之前的融化全是幻象。

吕白尘就在三丈之外,神色委顿,口角淌血。刚才的一瞬,她几乎快要得手,烛龙四只阳眼叠在一起,有如四片重叠的凸镜,将精神力聚于一点,完全压制住了小狐女的神志。可是狐神后裔,名不虚传,尽管神志受制,仍是飞行自如。

“四阳连珠”极耗元气,吕白尘使出以后,已经没有力气追赶依依,只能一面制造幻象,压迫对手,一面驾驭飞轮,徐徐靠近。谁知道,成功在即,“天狐遁甲”突然反击,一举击破“四阳连珠”,幻蛇大受冲击,吕白尘也受了波及,脏腑震动,口吐鲜血。

胜负本在一线之间,幻术一破,两人距离之近,也到了图穷匕见的地步。吕白尘目透凶光,举起符笔,神意所到,四条烛龙尽管委顿,也纷纷昂起头来,双眼怒睁,作势欲出。

击破对手幻术,依依也并不轻松,身子空空如也,精神疲惫已极,可是形势所迫,不容细想,她奋身一纵,向前扑去。

这一下大出吕白尘的意料,正想躲闪,忽地遇上依依的双眼,那双剪水双瞳,泛起迷离光彩,吕白尘的心里生出一阵迷乱。

这一怔,依依柔软的双臂,紧紧她搂住。吕白尘神志还在,想要挣扎,可是对手一双妙目,仿佛一对磁石,将她的眼神牢牢吸住。吕白尘手抬不起,脚挪不动,想要驾驭幻身,也觉力不从心。

真身纠缠不清,幻尾与幻蛇也缠在了一起,金尾拉长变细,交织成网,雷尾化身雷电,贯注网上,一张电闪闪的巨网,裹住了四条烛龙,黑蛇在电网中痛苦挣扎,电流循着幻身注入真身,吕白尘痛麻难禁,眼前白光闪闪,几乎昏了过去。

依依这一招,学自六姐胡佩佩,昨晚胡佩佩使出这招,几乎让她一败涂地。刚才形势危急,她本能出手,依样画葫芦,不想一举奏功。

吕白尘的真身受制于“天狐遁甲”,幻身又被“雷罩”困住,纵有通天的本事,也是无从施展。她心有不甘,死命挣扎,两人驭剑飞轮,翩然如蝶,上天入地,翻转飞腾,看那亲昵神态,不似生死相搏,仿佛相拥起舞。

雷罩向内收缩,电光如钻如刺,接二连三地钻入幻蛇的身体。烛龙阴蛇,痛苦扭曲,黑色由深而浅,慢慢变淡,不过一会儿,变得微微透明。蛇身僵直不动,仿佛嵌在空中的若干泡影。

吕白尘不再挣扎,身子由硬变软,两眼向上翻起,口角流出一缕白色的涎水,电流反复冲击,她力不能支,终于昏了过去。

吕白尘昏死的一刻,九阴烛龙也消失了。依依的身子一阵虚脱,慢慢落到地上,放下吕白尘,摇晃着退到一边。

这一场比斗,内斗精神,外斗幻身,幻身相搏,容易看出,精神之战,看出奥妙的人没有几个。

“第三场,岳风组胜!”巫方悻悻宣布,话一出口,观众席上,鸦雀无声。

“他们一定很失望。”岳风微微一笑,目光扫过四周,落在刁散的脸上,那小子站在远处,面沉如水,不见喜怒。他感觉到岳风注视,转过头来,微微冷笑。

岳风心中讶异,刁散这个样子,并不十分心急。按理说,如今二比一,岳风组大占上风,最后出战的朱阳,更是本组最强的一位。刁散组再输一场,就得打道回府。以刁散骄狂自大的性子,如何忍受这样的结果,可是仔细看来,这小子神情自若,俨然胜算在握。

岳风目光一转,落到刁散身边的老者身上。那人六十出头,干枯瘦小,头发略显花白,一张脸皱纹重叠,不黄不黑,透出一股颓气,下巴光溜溜的,上唇蓄了两撇八字胡须,嘴里叼着一条烟杆,油黑发亮,白玉石的烟斗里,升起袅袅的青烟。

“这个人,就是呼延子么?”小老儿貌不惊人,岳风左看右看,也猜不出他有什么了不起的本事。

依依走下台来,喜悦洋溢眉梢,岳风迎上前去,两人四手相握,相对而笑。

撒了一会儿娇,依依转过身子,冲着朱阳笑道:“猪样儿,这一下就看你的了,二比一,再胜一局,万事大吉。”

朱阳还没答话,忽听一个娇软销魂的声音传来:“好呀,今天要是赢了,我请你们去烟馆喝酒。”

第一百七十三章 呼延子

第一百七十三章呼延子

这声音有如一桶冰水,小狐女一团喜悦,尽被浇灭,她面涌怒气,掉头看去,苏媚烟一步三摇,花枝招展,带着万种风情,穿过人群,漫步走来。

依依扬眉瞪眼:“骚女人,你来干吗?”

苏媚烟烟不离手,芳唇吐艳,眼角流媚,走到岳风身边,冲他脸上,吐出一股香软的烟气,潮润的气息,来自女子的口中,岳风不由脸涨通红,心子砰砰乱跳。

“骚女人。”依依气道,“你要喷毒,去别处喷,臭也臭死了。”一面说,一面举起软白小手,装模作样地在鼻尖挥舞。

“哎呀,你说臭,那一定是你的鼻子有问题。”苏媚烟笑嘻嘻的,一点儿也不生气,“杜家妹子,你可得好好给她看看,我看呀,不是烟臭,是鼻子臭,某些人长了个烂鼻子,吸一口气也是臭的。”

“苏媚烟。”依依气得脸都白了,“你才是烂鼻子,不但烂鼻子,还烂舌头,烂嘴巴,烂到你的肠子里去。”

“啧啧,好毒舌。”这声音天然妖媚,但却不是出自苏媚烟的口中。胡佩佩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一伸手,勾住了岳风的脖子,手臂柔滑如丝,光白如玉,近乎全裸的娇躯,紧紧贴住岳风的胸膛,挤压成种种夸张香艳的形状。

岳风突然遭袭,先是一愣,掉头看去,胡佩佩粉弯雪股,一览无余,仿佛熟透的仙桃,红红白白,吹弹得破,销魂惹火,引人生出无穷遐思。岳风不觉头晕目眩,一股热流直冲而上,两股鼻血狂喷而出。

依依前门驱狼,后门进虎,气得两眼喷火,她转眼一瞧,所有的目光,都向这边投来,有艳慕、有妒忌,更有许多鄙夷目光,纷纷落在岳风身上。

“老六,你疯了?”小狐女气得跺脚,“当着这么多人,你又发什么癫啊?”

“我可没发癫。”胡佩佩妩媚一笑,艳光四溢,“我只是留个记号,让天下人知道,这个男人归我了。”说完犹嫌不足,翘起红馥馥的小嘴,吻向岳风的双唇。

岳风吓得魂也飞了,身子极力后仰,可是胡佩佩何等样人,腰肢如柳随风,应着岳风的退势逼来,妙目流光,口吐芳气,一张俏脸艳如夏花,焕发出惊人的艳色。

这样的魅惑之下,男人如不就范,不是阉人,就是白痴。岳风只觉天旋地转,红尘颠倒,想把对方推开,可又于心不忍。

啪,一只手从旁伸来,胡佩佩的红唇,吻在了那只纤柔白嫩的小手上。

“小七,你……”胡佩佩还没说完,微微一呆,敢情拦住她的不是依依,而是杜雨,少女粉面羞红,明亮的星眸里,透出一丝淡淡的恼意。

“呵。”胡佩佩盯着她上下打量,忽地一笑,放开岳风,直起身来,岳风仓皇跳开,连喘粗气,只觉刚才这两下,比起打擂斗法,还要累上十倍。

“小杜姑娘。”胡佩佩扭腰摆臀,一拧身又把杜雨缠住,一手挑起她的下巴,笑嘻嘻说道,“你不会也喜欢岳小哥吧?喏,小七都没说话,你却来坏我的好事。”

“你,你胡说……”杜雨双颊更红,艳如三春桃花,“你当着众人这样做,不是让岳风受天下人的耻笑么?”

“说得真是冠冕堂皇。”胡佩佩笑意吟吟,“我活了一千多岁,别的不说,这男女间的事儿么,没有什么瞒得过我……”

“老六。”依依冲了上来,“你再撒疯,我,我跟你拼了。”

“算了吧。”胡佩佩耸耸肩,放开杜雨,揽住依依的腰肢,在她滑滑嫩嫩的脸上吻了一下,小狐女躲闪不开,又羞又气,红透耳根,胡佩佩笑眯眯地盯着她:“小七,生什么气呀?说起来,你要感谢我呢,要不是昨晚我调教得好,你又怎么能融合‘金’、‘雷’二尾,到了最后决胜,你用的不也是我的招式吗?”

“呸,你有这么好心?”依依嘴上反驳,心里却很疑惑,难道说,昨晚胡佩佩逼她动手,真是意在训导,让她融合两条幻尾,发挥更大威力。

“第四场,参赛者两人。”裴怒的声音再次响起,“圣道九品,玄武呼延子,对阵,圣道七品,朱雀朱阳。”

一道红光破空而出,朱阳白衣飘飘,高悬擂台上方,俊秀的面孔映日生辉,飞扬的双眉英气逼人。观众席上,响起一片女子的尖叫,许多少女争先恐后向前拥挤,双手拨开前面的看客,有的尖声叫喊“凤凰血裔”,有的干脆叫喊朱阳的名字。

“哟!”胡佩佩眯眼笑道,右手有意无意,扶住岳风的腰身,嘴里笑着说,“这小子挺受欢迎啊。”

岳风大感别扭,向右躲闪,一不留神,挤在苏媚烟身上。女子一笑,艳红的双唇微微张开,一口软腻烟气,吐在他的脸上,笑着说:“好弟弟,轻一点儿,你弄痛我了。”

岳风快要呻吟起来,两个艳女一左一右,将他紧紧挤在中间,动辄得咎,情形尴尬,看似花团锦簇,洪福无边,其中的苦乐,当事人自己明白。

依依和杜雨,反被挤到一边,说到争芳斗艳,两人逊了一筹,小狐女鼓起两腮,忿忿不平,杜雨的脸上也透出一丝落寞。

岳风浑身僵硬如石,体内热血激荡,抬眼看去,天秀一脸冷漠,目光定定看着擂台,对于这边的事情,似乎一无所知。

皇不二一转眼,看了过来,目光像是两把刀子,那股妒恨恼怒,恨不得剜下岳风两块肉来。

这时呼延子也上了擂台,他脚踩一道乌黑剑光,飞得慢吞吞的,仿佛年老体衰,力不能胜。

他这一副样子,比起朱阳,真是一天一地,朱阳俊美无双,神采飞扬,仿佛冲天的白凤,呼延子老朽枯槁,土头土脑,就像是烂泥地里打过滚的老猴子。

观众席上发出一阵哄笑,有人阴阳怪气地说:“派出这么个玩意儿,刁散组认输了吗?”

“呼延子是谁,我从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看他那副衰样,几根老骨头,风也吹得散呢。”

“如果刁散组输了,真是大爆冷门。”

“没错,荒唐透顶!”

“最弱淘汰最强,刁家的脸都丢光了。”

这些议论声被人故意放大,传得满场皆知,岳风侧眼看去,刁散脸色忽阴忽晴,两只眼睛定定望着台上,看他胸口起伏,俨然心中并不平静。

“朱阳……凤凰血裔……朱阳……凤凰血裔……”女人的尖叫声,完全压倒了男人们的议论,有少女泪流满面,争着抢着,想要冲破巡逻者的围堵,若干地方光芒闪动,发生了小规模的交锋,有女子被击昏,抬了下去。

“太过分了吧。”胡佩佩大咧咧说道,“这个朱阳有什么好的,我可一点儿也看不上眼,这些小女人,就是太肤浅。”说到这儿,掉过头来,冲岳风抛了一个眼风,“还是小哥儿中我的意,等你上台的时候,我一定给你呐喊助威……”一边说,那只白嫩手掌偷偷向下挪移,岳风只觉一股电流直窜脑门,额头上迸出豆大的汗珠。

“哎哟。”胡佩佩尖叫一声,闪电缩回手去,眼角余光一扫,一缕金光闪电缩回,正是依依的“狐尾金针”。小狐女按捺不住,放出金针,蜇了姐姐的手背,胡佩佩纤纤素手上,多了一个细小的血孔,渗出丝丝血迹。

胡佩佩抬手吮吸伤口,瞥了依依一眼,眼波流转,笑吟吟说道:“小七,你醋劲儿可真大,摸一摸又有什么了不起,你小时候,咱们一个碗吃饭,一个果子也分成两半吃,怎么刚有点儿出息,翻脸就不认人啦?”

“他不是饭,也不是果子。”依依又气又急,快要哭了,“胡老六,你到底有完没完啊。”

“没完。”胡佩佩抿嘴一笑,娇娇柔柔地扫了岳风一眼,后者头皮发麻,小腹里一股热气,小蛇一样窜来窜去,胡佩佩一伸手,搭上他的肩膀,指尖轻轻摩挲,“小哥儿,不把你弄到手,我可是没完没了哟,要不然,今晚来我房间,姐姐我比你大了一千多岁,可也不介意给你生个孩子。”

岳风汗落如雨,“我介意”三字在嘴边转来转去,可就是说不出口。

咻,淡淡金影掠空而来,胡佩佩反应神速,嗖地缩手,依依收势不及,金针在岳风肩上蜇了一下,岳风痛得一缩脖子,哀叫道:“小七。”

“抱、抱歉。”依依又心痛又恼火,“胡佩佩,你这个不要脸的千年老妖怪。”

“唉,我是妖怪嘛,既是妖怪,要不要脸都没关系,小苏,你说是不是?”

苏媚烟低头一笑,说道:“欲速则不达,慢慢来,你们亲姐妹好好商量一下,别为一个男人伤了和气。”

“苏姐姐。”岳风瞪着她,脸也白了,苏媚烟自顾自瞧着台上,脸上似笑非笑,看也不看他一眼。

第一百七十四章 烟灵

第一百七十四章烟灵

朱阳悬在空中,周围尖叫也罢,狂呼也罢,他都充耳不闻,一双金瞳盯着呼延子,眉尖微微上挑,透出一股恼意。

他扬起脸来,冷冷说道:“老头儿,我给你一个机会,自己认输下台,免得浪费我的时间。”

老头儿低头吸烟,一言不发,鼻孔里徐徐喷出两股烟气。

“你应该知道我是谁?”对方始终一声不吭,朱阳不由心生恼怒,“喂,老头儿,你是聋子吗?”

呼延子还是闷头吸烟。

“刁散。”朱阳皱了皱眉,掉头盯着刁家天才,“刁家的人,是不是都死光了?”

“你说什么?”刁散瘦脸溅朱,“你家的人才死光了。”

“没死光,干吗弄了个聋哑人来比赛?”朱阳冷冷瞅他一眼,“想博取我的同情,那就是大错特错了,就算是个白痴,我也不会手下留情。”

刁散气得两眼翻白,正要说话,忽听一个嘶哑低沉的声音说道:“小子,谁是聋哑人啊?”

朱阳脸色微微一变,金瞳放光,转向老者。呼延子慢慢地吸着烟草,死样活气的样子一如既往。

“你会说话啊。”朱阳淡淡说道,“你不是哑巴?”

“我懒得说罢了。”呼延子慢条斯理地开口,“跟你这样的小毛头,有什么好说的。”

“老头儿。”朱阳眯起眼睛,“你很狂啊。”

“狂什么?”呼延子淡淡说道,“你是少年人,我是老头子,咱俩说不到一块儿去。好比我孙子,我们爷儿俩,三五个月也不说一句话。”

“老头子。”朱阳眼射厉芒,“你骂人?”

“我骂你了么?我说我孙子,又没说你。说句难听的,你这样的小白脸儿,想做我孙子,我还不要呢。”

老头儿说话又沉又慢,可是字字扎心,朱阳的脸上涌起一股怒血,狠狠盯着老头,眼里透出一股杀气。

“老头儿。”朱阳慢慢开口,“待会儿有本事,不要认输。”

“当然不认输。”呼延子抬起头来,浑浊的三角眼里,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锐芒,“因为,我赢定了。”

“火凤涅磐。”朱阳一声高叫,身后火光一闪,跳出一只无尾火雀,火焰红紫交缠,双爪银白生辉,两只眼睛黑白分明,黑如夜,白如雪,溜溜一转,火焰迸射。

“火凤?”呼延子歪着脑袋细看,“不想啊,这明明是火鸡嘛!”

“少废话。”朱阳金瞳收缩,“我不占老头子的便宜,你的幻身呢?”

“对付你,用得着幻身吗?”呼延子拖声拖气,那一股漫不经心的样子,真能把人气个半死。

朱阳心中怒起,可一转念头,又强自镇定下来:“他想用激将法惹我生气。”

“小子,修为不错。”呼延子浑浊的老眼,慢慢明亮起来,“临阵不乱,应该是身经百战的狠角色。本来我以为你只是一个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使,现今看起来,倒还有点儿扎手。”

“老头儿,你废话真多。”

“不管怎么说。”呼延子耸了耸肩,“你勉强可以做我的对手。”

“勉强。”朱阳怒极反笑,“好吧,火陨星流!”

火雀凌空一转,火焰腾腾,化为一只巨大的火卵,火卵深处,发出一声厉响,冲出来上百只火球,个个大如鸡蛋,飞出之时,不断暴涨变大,发出雷鸣巨响。

“呵!”呼延子一笑,微微张开嘴巴,轻轻吐出一口烟气,烟气细细一缕,上升途中,啪的一声,化为一大团淡青色的烟云,烟云激荡,四面涌出,一眨眼,就把呼延子包围在内。

嗖嗖嗖,流星火雨,击中烟云,仿佛击中了一团湿乎乎、软绵绵的东西,全然无处着力。火球深入烟气之中,嗤嗤连声,纷纷熄灭,仿佛烟气中藏了一头巨兽,将其一一吞了进去。

朱阳的脸色微微一变,冲口而出:“烟灵。”

“小子见识不错。”呼延子悠悠开口。

岳风远远听见,忍不住开口问道:“什么是烟灵?”

“这是一种半幻身,也称借物幻身。”香风扑鼻,胡佩佩娇软身躯靠了上来,岳风慌忙躲闪,狐女哪儿容他逃走,笑嘻嘻一晃身,趴在岳风的肩上,艳红的双唇,凑近他轻声耳语,“这种幻身,不能自行生成,需要借用某种物体,有固态,也有液态、气态,不过固态不好驾驭,最厉害的还是液、气两态。这其中,最厉害的就是‘烟灵’,烟灵千变万化,可以变成任一形状,使用各种法术,照我看呀,这个呼延子,就是一个烟灵好手。”

说到这儿,胡佩佩紧靠上前,笑颜如花,眉眼生春,直勾勾盯着岳风,滚烫的娇躯,在他身边扭来扭去。正来劲,冷不防胳膊一紧,给一条金绳缠住,一拖一拽,胡佩佩身不由主,腾空飞起,她身手矫健,人在半空,轻轻巧巧一个翻身,翩翩落地,状若飞燕。

“小七。”胡佩佩眨眼说道,“你想谋杀亲姐姐么?”

“谁叫你不要脸。”依依收回金绳,重新化为幻尾,双手叉腰,翘起小嘴,拦在岳风身前。

“你这条小尾巴也敢放肆。”胡佩佩面露冷笑,“信不信,我把它切下来。”

“你试试看。”

胡佩佩哼了一声,一晃身,电光闪动,寒气冲天,冰、雷二尾,一跃而出。

杜雨白了脸,心想这狐女行事无忌,真打起来,也未可知,忙扯苏媚烟说道:“苏姐姐,快阻止她们。”

“解铃还须系铃人。”苏媚烟笑了笑,瞥了岳风一眼。岳风面红过耳,咳嗽一声,说道:“小六姐姐,小七,这里打架,可不太好。”

胡佩佩也是虚张声势,趁机收篷,笑道:“既然小哥儿求我,姐姐我就饶了你这回。”

“谁求你了,自以为是。”依依话没说完,擂台处传来连声巨响,众人暂时忘了争执,转眼看去,只见朱阳的真身连带幻身,化为一道火光,绕着一团淡青色的烟气团团旋转,火焰中飞出无数火球,密如阵雨,发出咻咻啸声,全力冲向那一片烟云。

绕了一圈有余,火光稍稍变淡,露出一角白衣,朱阳发出一声长叫:“火羽神针。”火卵凌空一翻,忽又化为火雀,火雀闪动双翅,羽毛根根竖起,拉长变粗,激射而出,钻入烟云深处,却如石沉大海。

屡屡无功,朱阳不觉心浮气躁,但他本性高傲,如果就此收手,无异于自认破不了老头儿的“烟灵”。

自尊心作祟,朱阳接连变招,火球、火针,交替出手,那一团烟雾横直不过二十余丈,以威力而论,“火陨星流”开山破壁,不在话下。“火羽神针”镕金焚石,随心所欲,可是面对这一团虚无缥缈的烟灵,一旦进入,就被浸灭,真是屡试不爽。火球、火针,本与朱阳元气相连,时候一久,不觉气息渐短,汗如雨落。

这时间,沉凝一团的烟雾,忽地激荡起来,翻滚起伏,四面铺张。朱阳害怕有异,纵剑后退,只见烟气一阵翻腾,渐渐凝结成形,化为一只龟身蛇头的玄武,蛇颈又粗又长,狰狞的蛇头忽聚忽散。

“呵!”呼延子从龟背上冉冉冒出头来,叼着烟杆,面露讥嘲,“凤凰血裔,不过尔尔,来来去去,也就这么两招。”

“去!”朱阳见他露面,挥笔一指,一蓬火针激射而出,呼延子半身以上,均被射个正着。

观众席上,发出一片惊呼,叫声刚刚出口,旋即戛然而止,火针穿身而过,老头儿的身子,化为了一团袅袅不尽的烟雾。

“呵呵。”呼延子又从蛇颈上钻了出来,“小子,你的‘破魔金瞳’白长了,真的假的也分不清。”

朱阳不由皱起眉头,方才他分明看清,龟背上就是呼延子的真身,为何火针射中,忽又化为烟云。

“行了。”呼延子吐一口烟气,身形消失,又从龟背上钻了出来,长声叫道,“现在,轮到我了。”话音方落,烟蛇一窜而出,大口怒张,呼的一声,吐出无数火球、火针,火势炎炎,火光熊熊,铺天盖地,烛照长空。

朱阳做梦也没想到,发出的火球、火针,竟被呼延子一一收走,透过烟蛇之口,一股脑儿喷了出来。

这一下积少成多,威力奇大,朱阳心念一动,火雀拦在身前,双翅展开,火光冲天,两片火光撞在一起,发出各种异响,咝咝声尖细刺耳,轰隆声震耳欲聋,叮叮声如金铁交鸣,咚咚声如雷鼓鸣动。

朱阳喉头一甜,一股血气直冲口鼻,护身的火雀几乎火气涣散,千疮百孔。好在这只雏凤历经“火轮炼魂”,浴火重生,精气凝固,稍一动摇,忽又凝聚,火势起伏波动,轮廓稍稍模糊。

还没缓过气来,一声怪啸,烟蛇冲出龟壳,蛇颈之上,长出两扇飘渺的翅膀,急如闪电,一口咬向火雀。

“一阳爪!”朱阳来不及多想,只好奋起应战,雏凤双翅怒张,张口悲鸣,一双雪白利爪,抓向烟蛇的脖子。

第一百七十五章 惨败

第一百七十五章惨败

呼延子的烟灵,本性阴邪,若是三昧真火,一旦遇上,必要吞没。可是雏凤的银爪,来自“子阴冷焰”,本性阴冷,与烟灵相近,冷焰所过,烟云起伏,若聚若散,飞蛇的来势为之一缓。

朱阳机智过人,见这势头,立刻醒悟,神意传出,火雀怒张双目,眼里喷出两股长长的黑火,火势蜿蜒,有如龙蛇,烟蛇与黑火一交,发出尖利的鸣叫,倏忽分开,让过黑火,再次凝聚,如风似箭,张嘴乱咬。朱阳机变神速,烟蛇还没咬到,冷焰银爪翻飞扫出,两道“三阴煞火”,掉转势头,从后赶来。

这一轮变化,好比电光石火,朱阳心跳加快,暗暗骇异,若非收了四色火焰,雏凤之火,阴阳兼备,要不然,今日一战,必为呼延子所趁。

烟蛇不怕阳火,对于阴火稍有忌惮,黑白二火,吞吐如电,与之绞杀纠缠。突然间,烟蛇一分为五,凌空窜动,化为五头五身的大蟒,四头对付黑白火焰,另一头以石破天惊之势,直向朱阳冲来。

“焰巢!”雏凤凌空一舞,卷起千道火光,火势炎天,结成一个巢形防御。烟蛇冲入火焰,吞噬火光,可是火焰腾腾,去了又来,简直无穷无尽。忽听一声锐啸,黑火分出一股,形如黑焰长刀,凌空一挥,烟蛇齐颈而断。

烟气连接元气,方才具有威力,烟蛇一段,蛇头化为一团雾气,火光一卷,消失不见。蛇颈电缩回去,五头合一,缩回巨大的龟壳。

呼延子也消失了,龟身风旋电绕,狂转起来,刹那之间,失去形体。朱阳望着那团雾气,不知所出,满心纳闷,可是谨守不攻,不合他的性子,当即一声大喝,火雀双爪齐出,拉长变粗,白火翻腾鼓荡,顷刻之间,遮天蔽日,一片银白冷光,笼罩飞旋的雾气。

青气白光,相互撞击,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朱阳只觉气血翻腾,三十六颗牙齿颗颗酸麻,这一声巨响,并非来自鸟爪,而是出自烟雾,爆炸生出的力量大得惊人,幻火与之一碰,受了极大的冲击。

“幽冥丝!”呼延子的叫声冷冷响起,烟气向外一涌,化为千丝万缕,细如丝,快如电,漫天呼啸,冲向火焰。朱阳连连挥笔,驾驭火焰,与之交锋,火势汹涌,隐隐照亮天空,烟丝不胜飘渺,可是缠缠绕绕,到处寻觅缝隙,火焰稍有破绽,立刻直透进来,叫人防不胜防。

烟丝越来越多,越来越密,纤细飘渺,仿佛漫天飞雨,青蒙蒙、淡幽幽,从四面八方射向火巢。水银泻地的攻势之下,“焰巢”不断收缩,似有一只无形的巨手,将这火团越捏越小。

朱阳汗如雨下,双手发抖。“幽冥丝”积少成多,生成一股无可匹敌的合力,分从天地十方,不断向内压迫,那烟丝极轻极细,不可捉摸,不时趁虚而入,委实极难防御。

一攻一守,气势浩大,火光冲天,青烟飞洒,彼此吞吐侵袭,看得周围的观众目眩神迷。呼延子强悍至此,实在出人意料,朱阳遭遇劲敌,许多女道者心中焦急,声嘶力竭,不断给他打气,“朱阳必胜”的娇呼声整齐划一、惊天动地。

朱阳心弦绷紧,身外无物,一切的叫声摒在一边,神意全力扩张,寻觅细不可察的烟丝。

破魔金瞳,秋毫必察,换了他人,早已折损在烟丝之下,朱阳把黑、白二火留在身边,化为火轮,团团守护,发现烟丝侵入,立刻出击,将其绞成粉碎,切断烟气与元气的联系。

道理说来简单,可是变化之繁,速度之快,不容一丝一毫的懈怠。双方一攻一守,相持不下,渐渐变成了无休无止的持久苦战。

朱阳汗流浃背,元气一泻如注,身子渐渐空虚,他的眼前微微发黑,仿佛稍一懈怠,就会晕厥,仗着无比意志,拼命支撑下去。

突然间,烟丝停止了入侵,千丝万缕,交织成网,在火焰外围不断游移。

“老头儿也累了。”朱阳的心头一松,生出一线希望,金瞳透过火焰,只见青气之外,凸现出一条淡淡的人影。那影子连连挥手,千万烟丝,缠缠绵绵,线团似的纠缠一起,结成了一颗颗浑圆幽沉的烟珠。

呼延子举动古怪,朱阳大为不解,还没思索明白,一声巨响,千百颗烟珠同时爆炸,生出一股强烈的气浪,破开幻火,冲出一条道路。

烟丝随后侵入,一路畅行无阻。

朱阳魂魄摇动,身子似要散架。焰巢的防御,生出了破绽,咻咻两声异响,从他耳边掠过,跟着腰腹剧痛,已被数缕烟丝贯穿。

热血汹涌而出,朱阳强忍剧痛,驾驭“三阴煞火”,黑光一闪,切断烟丝,跟着冷焰环绕,守住周围,一蓬“火羽神针”,飞向青气外面的影子。

连环三下,耗尽了他的元气,火针飞出之时,朱阳向下滚落,裹着飞腾的幻火,洒落漫天的血雨,半途中,他脑海一空,终于昏了过去。

人影晃动,呼延子赶了上来,正要动手,冷不防狂风大作,电闪雷鸣,一团旋风夹杂雷电、冰雹,山倒天倾一样向他迎面压来,力量之大,威力之强,以呼延子的能耐,也不敢托大,身子变进为退,张开嘴巴,吐出一股浓烟,烟气见风就长,迎向冰雷夹杂的风暴激流。

两者相撞,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一股气浪汹涌而出,呼延子翻着跟斗摔了出去,停下来时,老头儿衣衫破碎,脸上挂着丝丝血痕,他盯着远处的胡佩佩,脸上惊疑恼怒,一张橘皮似的老脸,皱巴巴挤成一团。

朱阳半身是血,被岳风双手抱住,转身交给杜雨,扬声说道:“这一场,岳风组认输。”

“认输就行了吗?”刁散的身后响起一声怒喝,一个半老男子走了出来,他瘦脸长须,个子高大,穿一身青灰色羽衣,两只眼里喷出怒火,“岳风组屡次违规,理应取消比赛资格。”

“刁之林,不要血口喷人?”胡佩佩乘着一股云气,冉冉升到半空,浅蓝色的纱衣迎风飘渺,绝美的体态呼之欲出,四周的男道者,无不为之屏息,无数道目光,直勾勾落在她身上。

胡佩佩美目流盼,媚态横飞,目光所过,男子们人人心中酥软,狐女的目光扫视一周,落在刁之林的脸上,老小子脸色发红,额头上青筋暴突。

“刁之林。”胡佩佩笑了笑,“刚才动手的明明是我,跟岳风组又有什么关系?”

“你们蛇鼠一窝,你动手,跟他们有什么两样?”

“刁之林,你也是一家之主,说话怎么跟放屁一样。”

“骚狐狸,你说什么?”

“呵,不服气么?如果我动手,跟他们动手一样,你当爹,跟刁散当爹岂不也是一样?干脆你们两父子换一换,你做他儿子得了。”

“长青木神。”刁之林忍无可忍,一挥手,无数藤蔓破开地面、钻透虚空,每一根巨藤之上,都长满了锋利的尖刺,藤上生藤,刺上生刺,铺天盖地,势如青色的怒潮,涌向天上的狐女。

胡佩佩微微一笑,笔杆在指尖上一转,正要反击,不防千百流火从天而降,每一团火光,都是一朵莲瓣九重的瑰丽火莲。

“圣火莲。”胡佩佩心头一动,抬眼看去,天秀的身后,七宝道身,现出真形。

火莲所过之处,青藤纷纷枯朽,刁之林脸色微变,一挥手,巨藤消失,化为一片淡淡的青气,一阵风吹过,青气也消失了。

“天秀道师。”刁之林沉声说,“你为什么帮这个骚狐狸?”

“刁之林,你说话客气一些。”天秀冷冷说道,“狐神后裔是道祖血脉,若论身份高贵,只在刁家之上,不在刁家之下。”

“岂有此理。”刁之林气得两眼发红,“我堂堂道者,岂能与妖族相提并论。”

天秀再不理他,注目胡佩佩:“胡六小姐,你来观战,我们欢迎,可你扰乱天道布武,却又作何解释?”

“没解释。”胡佩佩耸了耸,“就是手痒。”

“放肆。”巫方腾地站起,“胡老六,你别太得意,玉京之中,岂容你妖族撒野?”

“你是巫真的姐姐吧。”胡佩佩眯眼瞧她,媚眼如丝,“长得还真丑,一百岁不到,就快成老龙虾了。”

巫方脸上青气一涌,抽出笔来,冷冷道:“胡老六,你要为这句话付出代价。”

“巫宫主。”裴怒站了起来,叹气说道,“稍安勿躁,如果胡六小姐死在了玉京,接下来,你说会发生什么事?”

巫方冷冷道:“什么事?”

“道妖战争!”裴怒黑脸一沉,一字一句地说道

“裴道师,这一次,可是骚狐狸先行挑衅,她先违反了道妖之间的和约,干预我道族的盛典。”

“道妖和约?”胡佩佩嗤的一声冷笑,“巫方,你还有脸说这四个字,昨天忘墟之中,又是谁驱赶妖族与道族交战,又是谁把忘墟变成了斗妖场。若说违反和约,也是道族在先,我今天只不过照葫芦画瓢,有样学样。”

第一百七十六章 二对二

第一百七十六章二对二

巫方一时语塞,脸色青了又红:“好呀,大家都撕破脸了,那就较量较量,我倒想看一看,天香狐的本事,比起狐神蓬尾怎么样?”

“没问题。”胡佩佩一扭腰,笑嘻嘻说道,“我让你看个过瘾。”

“巫宫主。”天秀冷不丁开口,“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巫方面皮一僵,涩声说:“骚狐狸太放肆……”

“家父说过,谁要破坏世界的秩序,他会不顾一切,将对方连根拔起。”天秀看了看巫方,又看了看刁之林,“不管这个人是天道者,还是最显赫的世家,谁要胆敢如此,那就是与他为敌。”

观众席上,起了一片细微的声浪,众人小声议论,脸上均有敬畏之色。巫方脸上抽动两下,冷笑一声,颓然坐下。刁之林迟疑一下,也退入人群之中。

“胡六小姐。”天秀注视胡佩佩,声音冷冷淡淡,“巫方驱妖而战,违背了道妖和约,今天你插手天道布武,同样违反了和约。两件事相互抵消,大家各不相欠,胡六小姐,你认为怎么样?”

“我没意见。”胡佩佩抿嘴一笑,冲着四周大抛媚眼。

“很好。”天秀微微皱眉,眼里透出一丝嫌恶,“如果你再违犯和约,说不得,我要跟你计较一下。”

“好说,好说。”胡佩佩纱衣飘飘,飞身下降。

“现在二比二平。”裴怒大声宣布,“刁散组和岳风组,现在进入复赛。十分钟以后,请进入擂台。”

朱阳伤势颇重,杜庭兰也赶了过来,审视良久,细眉紧锁,眼中含忧。

天秀远远看见,飘身下降,两大神疗者会诊,发现不但内脏受损,烟丝中还有某种毒素,麻痹朱阳的神经。两人合力,运转“神疗术”,将朱阳体内的“烟丝”毒素一丝丝吸了出来,过了三分多钟,朱阳的脸色才渐渐缓和,可是双目始终紧闭,没有睁开。

“现在复赛开始,参与者四人。”裴怒的大嗓门在天上回荡,“刁散、呼延子,对阵岳风、胡依依。”

岳风与依依对望一眼,心中百味杂陈。论实力,四人之中,朱阳最强,没想到居然折损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老者手里,以胡佩佩千年智识,也没瞧出呼延子的来历,但她十足笃定,呼延子的道力,绝对不止圣道九品。

“他按过道力盘啊。”武大圣稍稍痊愈,坐在地上,憨憨问道。

“那有什么?”胡佩佩冷笑一声,“要糊弄道力盘,少说也有一百种法子,你不妨现在就拿给我,我想要几品,就要几品。”

依依闷闷不乐,她并不怕输,可这一战是四人混战,若是一不小心,拖累了岳风,输掉了比赛,那可大大的不妥。

岳风看出她的心思,拉住她手,用心语说:“别怕,一切有我,只要尽了力,输了也没什么。如果形势不妙,不要逞强,立刻退出比赛。”

依依轻轻叹了口气,也用心语说:“岳风,你也一样,千万不要逞强。”

岳风笑笑不答,依依知道他性子倔强,恐怕到时候,也如武大圣一般,宁死不屈,血战到底。

巫方大为不耐,高叫:“岳风组,五秒钟不到,取消复赛资格。”

岳风冷哼一声,拉着依依,纵身欲上,刚要动身,忽听朱阳涩声说:“呼延子有一个半幻身。”

“一个半幻身?”这句话没头没脑,岳风回头看去,朱阳慢慢合上眼睛。想来他早已醒了,只是羞于睁眼说话,也难怪,他一向高傲自负,出道以来,也少有敌手,忽地遭此惨败,所受的挫折也倍于常人。

时间紧迫,不容岳风多想,他挽着依依,飞身上台。

刁散领着呼延子守在那里,看见两人,面露诡笑,阴阳怪气地说道:“哎呀呀,真是世事多变呀,我本来以为,那只脱毛鸡有两下子,没想到三下五除二,一下子就完了。你这个刚开窍的石头,倒是运气不错,本来我都快绝望了,没想到你又送上门来了。”

“嗐。”呼延子抽着烟,笑眯眯说道,“贱.货就是贱.货,经得起摔打。”

“说得好。”刁散啪啪地拍手,眼里射出凶光,“呼延老哥,你别太卖力哟,对待贱.货,一下子宰了,可不好玩。”

依依气得脸色发白,岳风笑了笑,说道:“刁散,你是斗法呢,还是斗嘴呢?要斗嘴,你跟猪斗去,我打赌,你的嘴巴一定比猪嘴巴短两寸。”

依依捂着口咯咯直笑,刁散面颊抽动,冷笑说:“我不跟死人一般计较。”

“你当然不跟死人计较。”岳风笑容不变,“你那副样儿,死人见了,也要吓得活转过来。”

刁散又惊又气,下意识摸了摸脸。依依笑得更响,任何年轻男子,也不愿在美貌女子面前丢人,小狐女的笑声,落在刁散耳中,仿佛针扎刀割,让他几乎发狂,他的瘦脸抽动两下,转身冲着呼延子一顿狂吼:“如果让他活着下去,我让你好看。”

“没关系。”呼延子吐出一口烟气,漫不经意地说,“小事一桩。”

“长青木神。”刁散一声锐喝,天上地下,巨藤涌出,苍青翠碧,郁郁葱葱。

“天狐九尾。”依依声如黄莺,娇脆悦耳。

呼延子和岳风却都没动,老头儿审视岳风,笑着说:“怎么,你的幻身呢?”

“我的幻身,想要的时候,随时都在。”岳风淡淡说道。

“你的幻身挺有趣。”呼延子眯起双眼,“我还想好好地研究它呢?”

“你的幻身也不错。”岳风灵机一动,故作满不在乎,“一个真的,一个假的。”

呼延子目光一冷,如针如刺,钉在岳风的脸上。

漫天的青藤刷刷狂舞,刁散咬牙盯着岳风,牙缝里迸出字来:“青潮!”数不清的藤蔓汇合一处,活摇活摆,气势汹汹,怒潮一般卷了过来。

“狐尾电光刀。”雷尾的大能,注入金尾之中,长长的幻尾,化为一口金光闪闪,萦绕雷电的巨刃,漫天飞舞,密不透风,巨藤一旦逼近,纷纷拦腰截断,化为袅袅青烟,金光飞舞,电光离合,刀锋前飞青走碧,十分好看。

“苍龙转生。”青色的潮水,扑到了岳风面前,青色的幻蛟姗姗而出,吞噬了八爪血狼以后,幻蛟的躯干,长大了足足一倍,水蓝色的双眸,多了一双火红色的瞳仁,满身青色的鳞片,多了一层火红的边儿,那是一抹绚烂的红光,朱碧交辉,光照天地

“吸元!”幻蛟旋转起来,发出一声悠长的龙吟,张开巨口,尽力一吸,近前的巨藤,纷纷钻入口中。长青木神同为木性,吸入更易,转化更快,吞掉血狼以后,幻蛟更为强壮,龙口中生出一股浩大的吸力,千百巨藤仿佛百川归流,滔滔滚滚,向着龙口奔去。

青鳞、电光,龙吟,刀啸,化为一道屏障,幻藤化为的潮流,遇上屏障,陡然止步。

“不错。”阳太昊冒了出来,“我还当你会傻到用‘水龙卷’呢!”

“水生木,我还没那么笨。”

“你不笨,姓刁的小子也不是傻瓜。”阳太昊哦了一声,“吸烟的老头儿,也要动手了。”

岳风心中一凛,转眼看去,呼延子胸膛鼓胀,忽地张口嘴巴,长长呼出一口烟气,烟气凌空翻滚,突然鼓荡起来。

“烟山。”呼延子沙哑的声音像是一面破锣。烟气冲天而起,变得异常巨大,仿佛一座飞来山岳,向着岳风和依依压来。

“金声玉振!”依依纤腰一拧,金、雷二尾闪电交击,雷声滚滚,掠过长天,一股无形的声浪,振动浓烟凝结的山岳,一刹那,山岳陡然崩摧,青气四面流淌。

“幻海。”呼延子一声锐喝,青烟里生出形形色色的巨兽,龙、蛇、虎、豹、豺狼、狻猊,百兽狂奔,发出无声的咆哮。

烟气中藏有剧毒,这些烟兽,无异于一群毒兽,张牙舞爪,极尽可怖。

“破冥伞!”依依召出雪白宝伞,伞面飞旋,白气如龙,冲入烟灵之中,搅得烟飞云散。

烟兽散了又聚,连绵不绝,冲力之强,俨如实物,青烟白气彼此绞杀,仿佛一条白龙在浪中嬉戏。烟气丝丝缕缕,不时渗入白气,可是不及作祟,又被声浪击溃。

烟云驰骋,兽形隐没,偌大的天空,化为一片烟海,起伏纵横,遮天蔽日,毒烟横流,无处不至,就连高高在上的五大考官也受波及。

“七宝道身。”天秀一扬手,召出幻女,“容天纳海,六合藏身。”

女幻身宝光莹莹,一手倒过“六合瓶”,将逼近的烟气收入瓶中,跟着又一挥手,法华轮飞出,绕着擂台,周流如电,金色的轮光,卷起一股罡风,烟气不及冲出擂台,又被逼了回去。

破冥伞挡住一面,另一面却是岳风、刁散的战场。

幻藤无穷无尽,生生不息,仿佛怒海狂潮,来自无量深渊,吞了又来,来了又吞,幻藤元气清淡,仿佛一丝一缕,蛟龙吸入口中,仿佛一团虚无的幻影,但如稍稍错漏,幻影立刻化为实体,纠缠宛转,力大无比。

第一百七十七章 血龙卷

第一百七十七章血龙卷

“天木神锤。”刁散腾身而起,高悬半空,瘦脸绷紧,目光阴沉。幻藤纷纷昂起头来,俨如蓄满劲力的龙蛇,向前凶猛窜出,冲撞,抽卷,冲撞如千斤重锤,挥洒如流云飞卷。幻蛟连遭撞击,岳风只觉元气如沸,幻蛟灵动扭曲,避开幻藤的纠缠,大口怒张,吸入迎面冲来的幻藤。

“神棘。”刁散一声号叫,手举符笔,笔尖光芒星闪,粗大的藤蔓上生出尖利的棘刺,藤上生藤,刺上生刺,伴随扭动的藤身,仿佛獠牙外露的巨大妖虫。

岳风心往下沉,棘刺挂中蛟身,留下深深的伤痕,涌出粘稠的青烟。岳风感受身受,肌肤上火辣辣生痛。

面对这样的刺藤,幻蛟纵然口大如天,也觉难以下口,失去吸元神通,防守顿生破绽,几根刺藤绕过幻蛟,冲向苦战的依依,依依无奈,掉转金尾,电光刀呼啸而出,刀花翻滚,将刺藤搅得粉碎。

金尾挪向别处,雷尾孤掌难鸣,“金声玉振”陡然生出破绽,一股浓烟仿佛天河倒悬,倾泻之间,变为一群烟龙,张牙舞爪,冲向少女。

“吸元!”幻蛟横冲而出,冲着烟龙大力一吸,浓烟滚滚,一丝不漏,钻入蛟龙口中。

“岳风!”依依失声惊叫,烟中有毒,吸入龙口,凶吉难料。

烟入龙口,岳风感同身受,烟气芬芳,潮湿温润,其中夹杂一缕元气,幽幽淡淡,若有若无。就在烟气之中,另有一股精元,流走如电,所过麻痹,仿佛藏在烟气中的一条无形的毒蛇,昂首摆尾,凶戾绝伦,不时择人而噬。好在吞噬幻身,来自于幻蛟本能,只有少数幻身,不会为其同化,烟中怪气尽管凶毒,可也敌不过蛟龙炼化,周流一转,化为乌有。

幻蛟吞烟,刺藤趁虚而入,尖刺生长如风,重重叠叠,化为一所刺网,铺天盖地,向岳风笼罩下来。

“快逃!”阳太昊急切叫道,“暂避锋芒。”

“不!”岳风吸一口气,长叫一声,“水龙卷。”

“疯了么?”阳太昊惊怒交集。

五行之中,木由水生,水龙卷一旦使出,只会助长幻藤的势头。幻蛟神通变强,飞旋如电,顷刻之间,身边水分聚合,化为一条精白翻滚的水龙。这条水龙,比起不久之前,粗大了足足三倍,水势向外暴涌,涨大之势,仿佛无休无止。

“扫。”水龙摇身,横扫而出,仿佛雪山银城,撞上了纵横交织的刺网。

这一扫气势雄浑、威力磅礴,刺网向上一跳,登时弹开。但只一瞬,巨藤怒长,尖刺横生,刹那之间,藤也好,刺也罢,全都粗长了一倍,更有许多藤蔓,钻出虚空,迅猛生发,呼啸旋转,以狂暴之势冲了上来。

水龙之水,唤醒了长青之神。

“臭小子!”阳太昊怒道,“看你干的好事……”

“闭嘴。”岳风举起符笔,目视漫天幻藤,眼里光芒闪动,烟云的阴霾之下,宛如两粒璀璨的星斗。

“血龙卷!”岳风的声音响彻长空,突然间,水龙的颜色变红了,起初淡红,很快变为血红,仿佛浓稠的鲜血,绕着幻蛟飞旋如风。

“这是……”阳太昊轻轻咦了一声,“天狼血!”

吞噬八爪血狼的一刻,幻蛟吸收了血狼的精元,血狼精元半属火相,与幻蛟本性不符,岳风为求融合,运转元气,用心体味,无意之中,竟也洞悉了八爪血狼的奥妙,得到了它的若干能力。天狼血,就是其中之一。

天狼血能融于水,可在水中燃烧,更有奇特毒性,侵蚀幻蛟青鳞。当初与岑越交手,岳风吃过苦头,吞噬血狼以后,幻蛟融合血狼精元,不再惧怕天狼血,还能将融合的精元逆转回吐,化为天狼毒血,融之于水,将一条清澈透亮的水龙,化为水火相煎的血龙。

刺网撞上了血龙,刁散下意识吸取水分,幻化藤蔓,谁知道,水中一旦混入了天狼血,半水半火,水中藏火,孕育万木的流水,变成了威力十足的毒液。刺藤吸入血龙之水,纷纷凋残枯萎,化为苍白轻烟。

刁散吃了一惊,仓皇收回幻藤,气势一弱,岳风驾驭血龙,趁势压来。

“青潮!”刁散两眼怒睁,符笔向前一指,退缩的刺藤汹涌上前,青浪排空,血龙漫卷,青与红交错,渗透,撞击,摧毁,缠缠绕绕,寸步不让,白烟升腾直上,化为一团团苍白的云气,嗤嗤嗤的声音汇成一片,仿佛某种古怪的呻吟,其中夹杂藤蔓撕裂的脆响,血龙旋转的激鸣,整个天空几乎为两种颜色填满,周围包围一片无涯的烟海。

“有意思!”阳太昊呵呵发笑。

“老不死。”岳风到了这时,终于稳住阵脚,“你和‘长青木神’交过手吗?”

“呵,你要问我‘长青木神’的弱点吗?”

“这些藤蔓无穷无尽,摧毁不了,吞噬不尽,没有办法克制它么?”

“有。”阳太昊淡淡说道,“要破‘长青木神’,先得找到它的本根。”

“本根?”岳风双眉一扬。

“没错,‘长青木神’的本根数目有限,就算练到绝顶,也不会超过八十一根,其他的幻藤,均是由它生发而来,都是它的身外化身。真身只要控制住了‘本根’,就能驾驭‘本根’幻化的所有幻藤……”

“如果摧毁了本根,也就摧毁了所有的幻藤?”岳风接口问道。

“道理如此,但‘本根’是‘长青木神’的命根,藏在幻藤之内,虚实难辨,真假不分,真身更会全力呵护,不会拿‘本根’轻易冒险,所以别说摧毁,找出本根也不容易。”阳太昊顿了顿,冷冷说道,“况且‘本根’不止一条,只要一根尚存,便会后患无穷。”

“老不死你废话真多。”岳风微感不耐,“有什么办法,可以识别本根。”

“真身决不会伤害本根。”阳太昊淡淡说道,“倘若幻藤尽毁,留下来的就是‘本根’。”

“幻藤尽毁?”岳风大为纳闷,“这又如何做到?”

“你当然做不到。”阳太昊呵的一笑,“不过,刁散可以做到。”

岳风一点就透,凝聚精神,使出浑身之力,大喝一声:“大血龙卷!”

幻蛟旋转变急,流水聚合,狼血流淌,血水风旋电转,越涨越大,不但挤压前面的幻藤,甚至冲开一旁的烟气,不过片刻工夫,化为了一个巨大的血色磨轮,血水汪洋,搅得日月无光。

观众席上,传来声声惊叹:“这真是常道五品吗?”

“不可能吧,道力盘一定失准了,这样的幻身,至少也是圣道八品以上啊。”

“人不可貌相,道不可论品啊。”

“你说谁会赢啊?”

“按理说,刁散组赢面大,可从心底里说,我偏向岳风组。”

“呸,常道者赢了至道者,这算什么事?”

“当心点儿,刁散,闹得不好,会被干掉的啊!”

议论声随风飘来,刁之林不由大皱眉头,定眼望去,血龙卷盈张暴涨,似已达到极限,但以刁之林的眼光,也看不出岳风想干什么。

“突!”岳风一声长叫,血龙向前突进,所过幻藤灰败,化为漫天飞烟,可是刚一枯败,即又生长,时枯时荣,千百根幻藤,仿佛密密层层的大网,将狂暴的血龙牢牢缚住,生生不息,绵绵若存,繁枝怒发,青气冲天。

“就该这样!”刁之林远远望见,心生喜悦,轻轻抚掌,尽管岳风奇招百出,可是论道力,刁散仍是远远胜出,幻藤缚住血龙,长久比拼道力,对于刁散更为有利。

岳风身形一晃,没入血龙,急旋的血龙,突然癫狂起来,接连挣脱幻藤,似要破网而出。

刁散急急收网,更多的藤蔓涌了上来,岳风真幻合一,正好一举荡平。

“千叶飞鳞。”幻藤刚刚合围,血龙中传来岳风的叫声,血龙上出现许多细密的漩涡。漩涡深处,冲出无数青色的光点。

青鳞隐含火光,向外喷吐,所过幻藤要么切断、要么燃烧,此刻的青鳞,再也不是纯粹的木性,木中藏火,一如引火之物,惹得幻火四起。

青鳞呼啸乱飞,很有可能伤到本根,刁散微微惊慌,望着浩荡飞旋的血龙卷,生出放手一搏的念头。

“乙木神雷。”幻藤应声变红,紧跟着,爆炸声接连响起,水火飞溅,血龙蟠曲,幻蛟长吟,叫声中透出痛苦。

幻藤炸了又生,生了又炸,生长,缠绕,爆炸,雷霆阵阵,滚过天空,爆炸的气浪有如一阵狂风,冲开了起伏不定的烟云。

依依转眼看来,芳心欲裂,魂飞魄散,冷不防一股烟气冲开“破冥伞”,擦身而过,肩头血光迸溅,一股麻痹流遍全身。依依只觉一阵晕眩,眼前烟雾蒙蒙,耳边尽是轰隆隆的雷声。

第一百七十八章 本根

第一百七十八章本根

哗啦,连番轰炸之下,血龙陡然崩溃,露出一个窟窿。刁散心头一喜,正想攻入,不防青影闪动,幻蛟冲出水洞,大口怒张,冒着激烈爆炸,冲透纵横交织的藤网,大嘴一合,咬住了一条人腿粗细的长藤。

“吸元!”岳风声冷如冰,刁散的脸色登时变了。

这一条长藤,与其他的幻藤没有两样,它抖了一下,哧溜一声,钻进了蛟龙的嘴巴。

刁散的面皮由白变青,由青变紫,喉结耸动一下,喷出一口鲜血。一眨眼的工夫,漫天的青色淡了少许,此消彼长,血龙向外一耸,水势暴涨,呼啸如雷。

观众席上,有识者发出声声赞叹。岳风这一招,胆识俱佳,有虎穴探子,龙潭夺珠,计出连环,环环相扣。

首先,他真幻合一,撞入藤网,以自身为诱饵,将所有的藤蔓吸引到身边,而后放出“千叶飞鳞”,刺激对手,刁散急于分出胜负,使出了绝招“乙木神雷”。

乙木神雷,因木生火,使得幻藤爆炸,从而重创对手。武大圣以命相搏,最终也败在这一狠招上面。刁散使出这一招,本意剥开血龙卷,击溃幻蛟的防御。

可是,本根为幻藤之本,任何幻藤均可爆裂,唯独本根不能自爆。无论多少次爆炸,本根从始至终,都会完好无损。这样完好的藤蔓,处在爆炸之间,势必格外惹眼。岳风意在本根,自是一目了然,逮到适当时机,幻蛟冒险冲出血龙,只一吸,就吞噬了一条本根。

刁之林远远看见,真是惊怒交集,锐声高叫:“散儿,回守,不可冒进。”

自古本根最多者是“木神”勾芒,八十一条本根,生发坚藤百万,几乎无敌于天下。可是从那以后,再也无人练成这么多本根。刁家历代,最强者也不过三十六本根,放眼当时,也是少有敌手。

刁散小小年纪,练成了八条本根,自古以来,罕见罕闻,刁家上下对他寄予厚望,望他突破三十六条的限制,直追木神勾芒。

刁之林心里明白,现如今,八去其一,刁散还剩七条本根,只要稳扎稳打,仍可与岳风一战。眼下当务之急,不在逞强出手,应是护住本根。

刁散本根被吞,元气随之流逝,化为一股炽热大能,为岳风吸入体内,血龙因此暴涨,悍然向前推进。刁散本意不服,想要与之对抗,但听父亲叫喊,紧要关头,撤回幻藤,护住本根,以备再战。

“幽冥丝。”同伴受挫,呼延子加以增援,浓烟收回,聚合成团,烟气向里一缩,发出剧烈爆炸,青烟化为细丝,仿佛天神长发,丝丝缕缕,留下漫天的青痕。

烟毒潜伏体内,依依半身麻痹,头晕目眩,眼看烟丝来势汹汹,使出“破冥伞”,白气绕身,舒卷如龙,正面冲来的烟丝,一遇白气,纷纷受阻。其他的烟丝若有灵性,绕过破冥伞冲来。

依依强打精神,幻尾交击,想要使出“金声玉振”,可是紧要关头,晕眩感油然而生,撞击无力,威力大减。烟丝奔雷掣电,趁虚而入,观众席上发出一片惊呼,眼看二八佳人,化为千疮百孔。

红光闪动,血龙卷闪电挪移,张开水洞,吞没依依。烟丝咻咻连声,锐不可当,接连贯穿水墙,可是水势浩荡,射中幻蛟,力道已衰,化为绕指游丝,看起来不胜飘渺。

岳风随水挪移,转到少女身边。依依双眼紧闭,身后幻尾消失,俨如一朵紫色的飞花,飘飘洒洒,从天落下。

岳风伸出双手,托住依依,目光一扫,发现她肩头、大腿,小腹,均被烟丝射伤,烟毒入体,人已昏了过去。

“吸元。”岳风一声轻呼,幻蛟垂下头来,尽力一吸,一缕淡淡的黑气,离开创口,流入幻蛟口中。岳风见这情形,越发笃定,呼延子烟中的毒素,必然来自另一个幻身,这幻身藏在烟雾之中,不以真形示人。

疗毒的工夫,烟丝集结成珠,颗颗缥缈,附着在“血龙卷”上。岳风不觉心中一凛,呼延子曾以这一招击败朱阳,任他炸开水墙,后果不堪设想。

“鬼弹。”呼延子一声怪叫:一连串爆炸接连响起,强烈的冲击,震得波浪滔天,厚厚的水墙,出现了巨大的空洞,无数烟丝随之冲入。

岳风望着漫天飞烟,不由心中冰凉,纵是“吸元”之术,也是无能为力。

“金声玉振!”一声娇呼从怀中响起,金声雷鸣,漫天震响,声波撞击水幕,接连反射,

回声重重,声势壮大了数倍。岳风、依依,仿佛置身一口大钟,声浪滚滚,震耳欲聋,眼前一阵阵晕眩,几乎昏了过去。

回声大显神威,漫天的烟丝,受了强烈的振荡,纷纷失去力量,化为团团轻烟,水波一卷,消失不见。

呼延子绝招失效,心中大为骇异,眼看水墙合拢,心中又惊又气。他一面鼓起胸膛,呼出烟雾,包围血龙,一面抽丝结珠,酝酿二次攻击。冷不防血龙飞卷,向前突进,呼延子下意识后退,岳风却是虚晃一枪,血龙摇头摆尾,扫向遮天的藤蔓。

得了呼延子的援手,刁散刚刚缓过气来,忽见血龙扫来,心叫一声好,幻藤飞出,仿佛千手千足的怪虫,刷刷刷缠向血龙。

岳风一声长叫,幻蛟破水而出,绕过千百幻藤,一摇头,又咬住了一根长藤,哧溜一声,吸入口中。刁散发出一声惨哼,口喷鲜血,摔了出去。呼延子瞧得一呆,跟着恍然大悟,原来,幻蛟神准无比,又吞噬了一条本根。

还没还过神来,幻蛟游走如风,又有三条本根遭殃。幻藤大量消失,刁散惨叫连连,两眼翻白,一个跟斗摔了下去,眼看擂台迎面撞来,慌忙心中动念,残余的藤蔓冲天而起,化为一张藤网,将他兜在其中。

“畜生!”呼延子怒吼一声,千万烟丝,射向血龙,岳风回头迎击,只好放过刁散。

刁散避过一劫,咽下一口鲜血,浑身上下虚软无力,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岳风到底使了什么法子,轻而易举,挑出了自己的本根。

正迷惑,忽听刁之林厉声高叫:“散儿,本根上面有龙鳞。”

刁散应声一颤,定眼看去,忽地恍然大悟,连骂自己“该死”。

原来,每一条本根之上,不知什么时候,附着了一片青色的龙鳞。

青鳞与幻藤同色,乍一看极难分辨,鳞片的周围有一圈淡淡的红光,宛如醒目的标记,处处提示本根的方位。

刁散盯着天上的血龙,心中追悔莫及。在这之前,岳风放出“千叶飞鳞”,并非无的放矢,貌似攻击幻藤,其实是在寻找本根。找到本根以后,他留下了一枚作为标记,若要攻击,随时可以看到。

刁散一时不查,等到发现之时,已经受了不可挽回的重创。

“刁之林,你有完没完。”裴怒忍不住厉声怒喝,“是你比赛,还是你儿子比赛。你这样大呼小叫,不如亲自上阵好了。”

刁散连损五条本根,一身神通去了大半,就算侥幸胜出,道力也不复往日。刁之林心中怨毒,恨不得真如裴怒所说,亲自登场,杀了岳风泄愤。但这念头,也只能想想罢了,刁之林怒哼了一声,忍气吞声。巫方冷冷看他一眼,眼里透出一丝失望,淡淡说道:“刁家主,下不为例,你再出声提醒,我就判刁散组败北。”

“巫方,若要判,现在就判!”胡佩佩的声音响起,“出声提醒,都算作弊。难道说,第一次作弊是对的,到了第二次,才是错的不成?”

巫方瞪她一眼:“胡老六,没你什么事,我是主考官,我说了算。”

“哎呀呀,主考官就是了不起。”胡佩佩冷笑说道,“我可算知道了,什么叫做翻云覆雨,颠倒黑白。”

巫方面涌怒色,腾地站起,还没说话,擂台上传来雷鸣巨响,响声略显沉闷,似在瓮中发出,回声无穷,余音不尽。巫方定眼看去,“血龙卷”横亘长天,旋转加快,出口正对浓烟,势如长龙吸水,以磅礴气势,源源不断地吸入烟气。烟气一入龙卷,就被音波震散,纵然逃过一劫,也难逃幻蛟的“吸元”。

呼延子善于幻化烟灵,可也终是血肉之躯。血龙卷出于幻身,所生吸力,十分强悍,远远胜过呼延子口吐烟雾。岳风又接连吞噬本根,得到刁散的精元,此时元气充沛,鼓荡生威,传到幻身之上,更添龙卷神力。

一转眼的工夫,空中烟气渐少,呼延子的脸上,透出一股恼怒神气。

“去!”岳风一声大喝,一股血水流激射而出,洋洋洒洒,铺天盖地,仿佛漫无目的,宛如下了一阵血雨。

呼延子一转念头,心叫不好,凝目看去,就在虚无空中,血雨笼罩之下,出现了一抹淡淡的红影,轮廓上大下小,巨大的椭圆形下方,飘洒着无数细长的触须。

第一百七十九章 师化冥

第一百七十九章师化冥

一百七十九师化冥

“阴鬼水母。”裴怒腾地站了起来,虎目怒张,眼射锐芒,“呼延子,你到底是谁?”

“还能是谁?”秋风舞慢腾腾站起身来,冷冷说道,“既是阴鬼水母,自然就是师化冥了。”

观众席上,一片哗然。师化冥是步天林师家的败类,早年烧杀奸淫,无恶不作,双手血债累累,终于惹起众怒,遭到多名好手追杀。至于结果,众说纷纭,有人说他逃脱不果,形神俱灭,也有人说他逃脱大难,潜伏不出。可是从那一战以后,师化冥销声匿迹,再也没有他的消息。

不想这恶徒胆大妄为,居然改装易形,赶来参加“天道布武”。然而容貌可变,幻身改变不了。“阴鬼水母”就是师化冥的招牌,任谁一看,就能认出。

好在“阴鬼水母”有隐身之能,师化冥精心设计,先让“水母”隐身,外面笼罩烟灵。有了这两层伪装,尽管高人在旁,也无人看出破绽。要不是朱阳与他一场拼斗,“破魔金瞳”明察秋毫,看出烟灵中藏有幻身,岳风心里有数,用“血龙卷”抽光烟气,再下一场血雨,让隐身的“水母”原形毕露。

师化冥身份暴露,心生慌乱,顾不得再战,飞身一纵,冲向擂台之外。谁知冲到一半,金光万道,瑞彩千条,“法华轮”挡在前方,宝轮卷起无匹大能,逼得师化冥喘不过气来。

他怪叫一声,一扬手,“阴鬼水母”一涌而出,喷出一股黏糊糊、亮晶晶的水光,水光撞上金轮,如同至为粘稠的胶液,“法华轮”陷入其中,势头稍稍一缓。

师化冥趁机向后飞掠,忽听锐啸破空,一阵剑雨从天而降。“斩妖剑”神光下泻,远远快过他的飞剑,老头儿百般无奈,召出“阴鬼水母”,下方千百触手,迎着剑雨挥出,丝丝缕缕,缠缠绕绕,全力阻挡飞剑来势,触手上带着一股奇特的粘劲,一拖一带,剑雨准头尽失。

观众们看呆了眼。师化冥不愧一代凶人,身在如此困境,还能和“七宝道身”一较高下。

双方一攻一守,斗得旗鼓相当。天秀面露不耐,忽地娇呼一声:“龙飞天外。”扬手一掷,飞龙杖化为流光飞出,凌空变幻,分出八条银龙,仿佛苍鹰扑兔,二十四只龙爪,拽住了若隐若现的水母。水母上挡剑雨,下敌飞龙,力不从心,透明的身子涌出惨白的元气,拼死的抵抗,变成了垂死的挣扎。

师化冥口血狂喷,他是大凶大恶之人,心性果决,一咬牙,舍弃幻身,转身飞驰,飞出不到十丈,黑光一闪,裴怒从天而降,挡住去路。师化冥深知这老者的厉害,压根儿不敢应战,转身又逃,忽地红光照眼,秋风舞似笑非笑,挡在前面。

师化冥慌不择路,一转身,又想别处突围,不防一股血红巨浪,天倾云坠一般横冲过来。

“血龙卷。”师化冥心往下沉,来不及躲闪,一头闯入了水间。

水中有火,刹那工夫,师化冥浑身浴火,化为一团火球,他在流水中跳动挣扎,皮肉焦枯,痛痒彻骨,水流堵住口鼻,悲嚎惨叫,统统难以出口,那感觉难受莫名,恨不得一死了之。

咻,电光夹杂金光冲来,“雷罩”席卷而来,将他裹在里面,师化冥虚弱不堪,电流灌入身子,登时昏了过去。

“雷罩”裹住师化冥,飞出血龙卷,交到秋风舞手里。

秋风舞低头一看,师化冥血肉模糊,半死不活,探他鼻息,还有微弱呼吸,秋风舞点了点头,冲着血龙叫道:“二位,谢过了。”提着师化冥,自去交给他人处置。

幻蛟仰天长吟,血龙卷忽地消失。岳风和依依露出身形,两人双手紧握,眉眼挑飞,脸上透出一股英气。

刁散站在远处,面如土色,手握符笔,身子阵阵发抖。

“刁之林。”裴怒厉声高叫,“你勾结匪类,该当何罪?”

刁之林的脸色红了又白,支吾说:“他易了容,我也不知道他的身份。”

“狡辩。”裴怒冷笑一声,“你不试过他的本事,怎么会让他来辅佐自己的儿子。想必你许下重赏,找来这个恶徒,乔装改扮,为你儿子保驾护航。”

“裴怒,你血口喷人。”刁之林脸涨通红,气得浑身发抖。

“行了。”巫方冷冷说道,“恶徒已经伏诛,比赛还没完呢。”

“还要打?”裴怒看她一眼,面有困惑,

“当然。”巫方淡淡说道,“一方还没认输,复赛就不算完。”

刁之林心中一凛,死死盯着儿子,心想刁散身为刁家传人,背负家族荣辱,即使不能胜出,也该死战到底。

念头还没转完,忽听刁散颤声叫道:“不比了,我,我认输。”

刁之林一呆,一股怒血直冲脑门,厉声叫道:“畜生,这样就认输了吗?再怎么样,你也不能输给一个常道五品的废物。”

“我认输。”刁散完全垮了,他出生以来,高歌猛进,从无挫折,真正遭遇失败,脆弱得还不如一个小孩。他落到地面,一把鼻涕一把泪,完全没有了素日的高傲自负,天才的风范荡然无存,痛哭流涕的样儿,不过是一个惹人鄙夷的可怜虫,“岳风,我输了,饶了我,我还想活。”

岳风和依依对望一眼,也是大感意外,本想这小子铁嘴钢牙,必是死不服输,谁知道一战不利,马上投降,样子可笑可鄙,简直不可思议。

“也许有诈。”依依用心语说道。

“试试就知道。”岳风落到地面,扬声叫道,“刁散,你把苍穹剑送过来。”

“是,是。”刁散唯唯诺诺,手捧长剑,向前走来。

“谁让你走过来?”岳风冷冷说道。

刁散一呆,他是聪明人,一点就透,慌忙双膝跪地,飞剑高举过顶,一步一挪,来到岳风面前。刁之林见这情形,气得昏了过去。

依依站在岳风身边,金尾化为长刀,刀锋萦绕电光,刁散稍有异动,立马乱刀斩下。

岳风接过苍穹,阔剑沉重,剑身如水,映照无垠青空,闪动隐隐碧光。回想古墓里的情形,岳风心生感慨:“老不死,你的剑,我取回来了!”

阳太昊唔了一声,漫不经意地说道:“这一次,还算马马虎虎。”

“老不死。”岳风心里满不是滋味,“你就不能夸一夸我么?”

“有什么好夸的,办成这点儿小事,本来就是应该的。”

“老不死,你去死!”

“呵,我早就死了,蠢材。”

岳风哼了一声,掉头看去,苏媚烟站在人群之中,眉眼含笑,冲他轻轻招手。

一股热血涌上心头,岳风冲着天穹,举起阔剑,剑光四射,映照天地之间。

观众席鸦雀无声,许多人晕晕乎乎,还没有从这剧变中还醒过来。

“我宣布,本场斗法……”巫方站起身来,声音里充满了苦涩,“岳风组胜!”

“意料之中。”胡佩佩拍了拍手。

“妙不可言。”苏媚烟微微含笑,吐出一股芬芳的烟气。

“岳风没有骗人。”武大圣激动得泪流满面,“我们、我们真的赢了。”

杜雨抱住姑妈,连蹦带笑,笑声清脆悦耳,银铃似的当空摇响。只有朱阳一言不发,两眼望天,神色半是苦涩,半是落寞,更有一丝掩不住的激动。

苏媚烟看了他一眼,轻轻叹了口气,胡佩佩也笑了笑,轻声说:“刀不磨不快,玉不琢,不成材。”

“是呀。”苏媚烟冲刁散怒了努嘴,“这小子就是个坏榜样。”

正说着,岳风扶着依依回来,胡佩佩迎了上去,察看一下,笑道,“小七伤得不轻,不过,好在还有三天的休息时间。”

“三天休息?”岳风微微惊讶。

“不错!”苏媚烟接道,“二十四组对决,可不是一天能完的,每天八组,三天才能比完,岳风组这一次算是惨胜,除了好弟弟你,其他三人,个个重伤,这三天里能不能养好,还很难说。”

岳风望着三个组员,暗暗叹了口气。

“没意思。”朱阳慢慢转身,向前走去,“我回去了。”

“不看后面的比赛吗?”胡佩佩问道。

“没兴趣。”朱阳冷冷回答。

“我也回去了。”武大圣咽了口唾沫:“肚子好饿。”

“两个蠢货。”胡佩佩白他一眼,转过头来,殷切盯着岳风,“你呢?你会留下来吧?”

岳风还没回答,依依打了个呵欠,娇声说道:“好困哟,岳风,我要回家睡觉。”

“好啊。”岳风一耸肩,扶起依依,转身就走,杜家姑侄对望一眼,微微苦笑,也跟在后面,照顾几个伤者。天秀在高处看见,不由大大皱起眉头。

“这一帮傻瓜。”苏媚烟望着众人背影,“连知己知彼的道理都不懂。”

“傻人有傻福。”胡佩佩嘻嘻一笑。

“骄兵必败。”苏媚烟眉尖上挑,“如果轻敌,下一轮会吃苦头。”

“也许吧。”胡佩佩淡淡说道,“这一轮,算是异军突起,下一轮,他们是众矢之的。”

擂台上电闪雷鸣,呼喝声起,新的对阵又开始了。两个女子停下议论,注目向擂台上看去。

第一百八十章 长青木神

第一百八十章长青木神

伤兵满营,一行人乘虬龙车回风烟居。杜庭兰见众人伤势无碍,回芝兰堂坐诊,留下杜雨,料理众人伤势。

岳风伤势最轻,又有“天鬼之力”,伤势很快痊愈。依依伤势不轻,但岳风救援及时,伤口并不致命,少女所担心的,不过是害怕留下疤痕,这件事她问了杜雨不止八次,仍然心心念念,难以释怀。武大圣力抗强敌,内伤外伤很重,但他家传的“森堤”之术,护住了五脏六腑,恢复起来很是神速。

四人之中,朱阳的伤势最重,烟丝锐利,伤及脏腑,看似不如武大圣凄惨,实实在在,都是内伤,加上性情骄傲,不愿求助他人,面对神疗者,也是我行我素,杜雨不善辞令,又拉不下面孔,看着朱阳伤势沉重,心中暗暗忧愁。

岳风甚是疲惫,回到房间,倒地就睡,睡到次日清晨,方才悠悠醒转,但觉神清气爽,浑身精力澎湃。他接连吞噬两大至道的幻身,非但幻蛟变强,无意之中,道力也有提升,起身舒展筋脉,大有脱胎换骨的感觉。

掉头看去,依依躺在床上沉睡正酣,这些日子,小狐女睡床,岳风一直睡在地上。依依的气色已经好了许多,色如春花,娇艳迷人,睡梦之间,更有一种安然恬静的韵致。

岳风忍住上前亲昵的念头,走到窗边,拉开窗帘。东方微微发白,一线光亮映照床上,给少女的面庞染了一抹迷人的金色。

岳风站了一会儿,悄然出门,前往修炼房。还没进门,就听门中呼呼作响,似有火焰燃烧。

岳风心中惊讶,推门入内,但见一只火鸟飞来飞去,紫红黑白绿,五色火焰此起彼落,涨缩不定,火势变化万千,神妙得不可思议。

岳风心中暗暗叫好,突然间,火光消失,露出朱阳的身形。他捂着小腹,面露痛苦,手指间渗出一丝丝鲜血,跟着咳嗽两声,嘴角溢出鲜血。

朱阳抬起头来,金瞳注视岳风,目光复杂莫名,透出一股羞恼。岳风想起杜雨抱怨过朱阳的伤势,这小子伤得很重,还不肯老实疗伤,伤势还没痊愈,就来苦练幻身。这么下去,只怕撑不到下一轮比试,就会内伤发作,大大损害道力。

想到这儿,忽见朱阳昂首挺胸,就要出门,岳风知道他离了这儿,必然又去别处苦修,心念一转,笑着说:“猪样儿,昨天不像你啊。”

“你说什么?”朱阳掉过头来,目射冷电。

“我的意思是,你输得真难看。”

一股怒血,涌上朱阳的面颊,金瞳急剧收缩,目光锐如针尖:“你得意什么?你也不是一对一胜了师化冥,没有天秀的‘七宝道身’,你未必胜得过‘阴鬼水母’。”

“未必胜得过,也未必胜不过。”岳风耸一耸肩,“不管怎样,最后的胜利者都是我。”

朱阳气得脸色发紫,捂着小腹,咳出血来。

“朱阳,你已经是个废人了。”岳风冷冷说道,“我已经决定,下一轮,你不用出场。”

“你敢!”朱阳气得眼都直了。

“反正你出场也是输,与其拉全组的后腿,不如呆在家里睡觉。”

“姓岳的,我要向你挑战。”朱阳暴跳如雷。

“我可没这么笨。”岳风摇头晃脑,“你这副样子,如果输了,人家会说你受了伤,我是趁人之危,万一你走了狗屎运,胜我一招半式,别人又会说,岳风真没用,连一个受伤的人都打不过。不管是输是赢,我都没好果子吃,再说了,跟你这样的废人打,我一点儿成就感也没有。”

“姓岳的,你,你……”朱阳一面剧烈咳嗽,一面两眼上翻,气得快要昏了。

“行了,我可是组长。”岳风故作凶狠,扫了朱阳一眼,“如果你没有必胜的把握,我有权不许你上场,总而言之,本组只需要生龙活虎的战士,不需要病恹恹、娇滴滴的废人。”

“姓岳的,你少得意了……”朱阳咬牙说道,“你不过赢了两场……”

“是呀,我赢了,你呢,你输了。”岳风挥了挥手,“废人走开,本组长要修炼了。”

朱阳有生以来,从未受过这样的轻蔑,更难受的是,岳风说的都是事实,朱阳除了大吼大叫,压根儿无力反驳对手。

他愣了一会儿,恨恨摔门而去。岳风待他走远,偷偷推门跟出,但见朱阳走了五十来步,到了岔路口上,左边是他的卧室,右边则是杜雨的房间。朱阳发了一会儿呆,忽地一跺脚,向右走去。

岳风缩回头,捂嘴偷笑,蹑手蹑脚,回到修炼房里。正要修炼,忽地指尖一热,阳太昊溜了出来,老不死面带笑容,说道:“好小子,这激将法干得不坏,只不过,你伤了那小子的心,他会记恨你一辈子。”

“随他恨去。”岳风笑了笑,“总比他受伤上阵,送了性命的强。”

“小子。”阳太昊深深盯着他,徐徐说道,“你是个好心肠的孩子,不像我活着的时候,从不顾及其他人的想法。”说到这儿,神气有些落寞。

“老不死,当年,你真的打算杀光妖族吗?”岳风道出了长久的疑问。

阳太昊徐徐点头:“那时我很气盛,以为凭着一人之力,可以改天换地,为了这个目的,我杀了许多妖怪,伤害了许多人。可是结果呢,人力终究抗拒不了天意。”

“老不死。”岳风盯着他,轻声说,“你为什么会吐出魂珠,你,有什么未了的心愿么?”

阳太昊沉默一下,苦笑说:“我不想说,你呢,也不要逼我。”

“好吧。”岳风笑了笑,“说实话,老不死,我真想对你用‘禁’字咒啊。”

阳太昊默默地看着他,眼里透出一丝悲伤。岳风笑着摇头,说道:“不管怎么说,老不死,有你在,我就不会绝望。”

“小子,世事无常,也许有一天,我会离开你的。”

“我希望,那一天越晚越好。”

“小子,我只是一颗魂珠啊。”阳太昊悲哀地看着他,“所向无敌的屠妖者,其实已经死了,我只是他的一缕残魂,不伦不类的怪物,如果离开你的魂魄,我也许会被天上的罡风吹化。”

“不论你是什么?”岳风深深地看着老人的幻影,“你在我心中,永远都是最伟大的道者。”

两人四目相对,过了许久,阳太昊忽地哈哈大笑,说道:“孩子话,小子,前面的路还很艰难,你的修行,可不能打马虎眼儿。”

“怎么开始呢?”岳风微微一笑,“炼一千遍五行循环吗?”

“这主意不错。”

“基础嘛!永远都是第一位的。”

“哈,看样子,我可以省下这一句话。”

“那么开始咯。”

“我来数数,你想偷懒,那是不可能的。”

练完五行循环,岳风通身湿透,像是在汗水里泡过,昨日受伤的地方,似也隐隐作痛。

“基础完了。”阳太昊说道,“练得不错,接下来,是‘电斧破甲拳’。”

“老不死,什么时候才能练‘九幻雷神枪’。”岳风喘着气问道。

“那个还不及,你的雷轮之气还不到家,修炼‘电斧破甲拳’,可以磨练本轮,积累雷相元气,练到一定时候,才能修炼枪法。如果强行修炼,对你有害无益。”

岳风无可奈何,继续修炼“电斧破甲拳”,将“斩风式”习练精熟,又先后练成“穿云”、“化雪”两式,阳太昊幻化形影,亲自与他拆招,但有不足之处,马上加以纠正,故而岳风精进神速,连他自己也觉吃惊。

练完“化雪式”,阳太昊又说道:“体术先练到这儿,接下来,我来瞧瞧你的幻身。”

“苍龙转生。”岳风召出幻蛟,经过五行循环的修炼,昨日吞噬的精元,完全融入了幻身之中,青蛟比起昨日,更加粗壮,盘绕修炼室内,塞得满满当当。

阳太昊盯着蛟龙,默默不语,过了时许,慢慢说道:“看样子,这条蛟龙,不但能吞噬幻身,还能得到幻身的某些能力,昨日它使出‘天狼血’,真是让我大吃一惊。”

“我是病急乱投医。”岳风笑着说,“没想到生出奇效。”

“你吞噬八爪血狼,所以使出了‘天狼血’,那么,吞噬了刁散五条本根,未始不能使出‘长青木神’。”

“我来试试。”岳风闭上双眼,凝神冥想,过了片刻,一道灵光,掠过心头,他隐隐把握住什么,蓦地挣开双眼,大喝一声:“长青木神。”

叫声出口,四周沉寂无声,没有看见任何幻藤,岳风正失望,忽觉幻蛟体内元气翻腾,突然向外一涌,噗,幻蛟体内,忽地生出无数青翠长藤,根根碧绿如玉,似有一只无形大手,从幻蛟体内深处源源抽出。

岳风又惊又喜,意念加强,幻蛟躯干深处,涌出更多青藤。藤蔓越来越粗,越来越长,活龙活现,任意摇摆,但随幻藤增多,幻蛟失去了形体,整个化为了一大丛粗大的青藤,藤蔓数不胜数,修炼房堆放不下,自行扩展,扩大足足一倍,幻藤才停止生长。

第一百八十一章 神女有心

第一百八十一章神女有心

岳风望着满屋藤蔓,似如洪荒密林,心中恍恍惚惚,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明白了。”阳太昊微微笑道,“你的长青木神与众不同。”

“怎么与众不同?”岳风好奇问道。

“你的本根,只有一条。”阳太昊慢慢说道。

“幻蛟?”岳风脑海里灵光一现,“幻蛟就是本根。”

“没错。”阳太昊点了点头,“你的本根,比起刁散来说更加安全,摧毁你的幻藤,首先得要摧毁幻蛟,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可是,这副样子,怎么复原。”岳风望着藤蔓,心生愁意。

“你试试看,与幻藤心念相通,看看能不能恢复原样。”

岳风凝神动念,轻喝一声:“收!”幻藤如得号令,倏忽收拢,一眨眼的工夫,又凝聚成一条巨大的蛟龙,摇头摆尾,龙眼生威。

“啪啪啪。”一边传来清脆的掌声,岳风掉头看去,苏媚烟手持烟杆,站在门边,明眸流光,口角含笑,一身淡黄短裙,挂满琳琅珠玉,胸衣短少可怜,酥胸半掩,秀峰突起,一抹深沟惹人迷思,腰间一丝不挂,宛如无瑕白玉,娇嫩柔滑,只堪一握,比起少女纤腰,俨然更胜一筹。

岳风只觉一股热流在小腹流窜,心里暗叫惭愧,与苏媚烟相识已久,不知为何原因,见了这个女子,仍是激情荡漾,难以自持。

女子微微一笑,错步走上前来,顺手带上门扉。一时间,偌大修炼房里,只剩二人相对。岳风心中一慌,转眼看去,阳太昊的幻影早已消失,老头儿心气高傲,曾为苏媚烟收服,只要女子现身,必然藏身不见。

苏媚烟走到岳风面前,见他面红耳赤、手脚无措的样子,不由微微一笑,媚声道:“讨打!”举起烟杆,在他肩上轻轻敲了一下。

岳风摸着被敲的地方,苦笑说:“姐姐,你打我干吗?”

“谁叫你见了我,就跟见了鬼的似的。”苏媚烟白他一眼,“还怕我吃了你么?”

“我哪儿敢啊,给我一万点金也不敢啊。”岳风赌咒叫屈。

苏媚烟看他一眼,笑了笑,坐在地上,轻轻拍了拍地面,说道:“要是不怕我,坐到这里来。”

岳风讪讪坐下,可是到底心虚,距离苏媚烟仍有一尺。

苏媚烟似笑非笑,盯着烟杆,细细把玩,忽道:“岳风,你跟小七多久了?”

“什么?”岳风茫然不解。

“我说。”苏媚烟看他一眼,眼角流露笑意,“你们住一起多久了?”

岳风啊的一声,忙道:“她睡床上,我睡地下。”

“呵!”苏媚烟哑然失笑,“呆子,你也沉得住气?”

岳风沉默一下,叹道:“云若她,还没有消息。”

“那小七呢?”苏媚烟笑道,“你喜欢她么?”

“姐姐。”岳风憋了一会儿,叹道,“一个人能同时喜欢两个人么?”

“女人不会。”苏媚烟沉思一下,“男人可不好说,重要的是你内心的感觉。”

“跟云若在一起,我心里很舒服,很平静,什么也不愿想,只愿永远这样,和依依呢,总是激动人心,盼着天天有变化,每一天都与前一天不一样。”

“那么,你真正喜欢谁呢?”

“我不知道。”岳风心中沮丧,“可是,如果云若还活着,我会信守跟她的婚约。”

“小狐女会多伤心啊。”苏媚烟轻轻叹气。

“有时候,我真不愿多想。”

“狐神一族,寿命很长,他们的生命力比道者旺盛得多,小狐女就像是一股奔流,唉,真不知道,她会把你带向何方。选择云若,也许是对的,你和她一样都是道者,你们会一起老去,这样比较公平。不过,我也很喜欢小狐女,你们如果在一起,那也很不错。”

“我不愿想这些。”岳风望着苏媚烟,女子惊人的美貌,让他目眩神迷,“我还有很多事要做。”

“家仇吗?”

“离开落星谷很久了,可我一点儿线索也没有。”岳风有点儿沮丧。

“放心。”苏媚烟轻轻伸出手,按在岳风的肩上,她的手光润莹白,丰不露骨,手指修长圆润,宛如白玉雕成,指尖染了凤尾花汁,水红泛着金色,光泽十分迷人,手掌和皓腕的交接处,有一点醒目的朱砂小痣,“我会代你留心,其实,我开设烟馆,一个目的,就是打探这个消息。”

“姐姐。”岳风心生激动,嗓子微微哽咽。

苏媚烟脉脉地看着他,眼里水光星闪,忽然间,她轻轻闭上双眼,绝美的面庞恬静如水,红润的双唇,仿佛三春里怒放的花朵,口唇微微张开,俨然蓄满了香甜的蜜汁。

岳风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上,跟着怦怦狂跳,一时间,他呆住了。

短短的一瞬,女子娇媚的脸上,闪过一丝失望,一双柔软的手臂缠绕上来,苏媚烟依偎在岳风的怀里,娇躯燃烧如火,岳风的身子,也随之炽热起来。

“姐姐。”岳风像在做梦,呆了傻了。

“别动。”苏媚烟轻轻呢喃,“借我靠一下好么?”

岳风呼吸急促,心乱如麻,他无法拒绝苏媚烟,女子的身上,有一种深深的孤独,外貌妖冶、颠倒红尘的女子,内心深处,似乎没有外表那样风光,她渴望呵护,渴望拥抱,渴望一个男子,对她为所欲为。

修炼房空空荡荡,落针可闻,修炼时间已过,不会再有人来。岳风有一种真切的感觉,苏媚烟十分软弱,一如柔软的弱水,无论他做出什么,她也不会有所拒绝。

可是,岳风却动弹不了,仿佛坐在雷塔的顶端,受困于千雷之索,明知等待他的是什么,身子却是僵硬如石。

更奇怪的是,这一瞬间,他的脑海里闪过了一个淡淡的黑影,黑影的轮廓清晰起来,正是忘墟下面近似云若的女子。

“为什么?”岳风不由闭上了眼睛,

怀里传来一声叹息,苏媚烟放开手,默默地与他分开了。

岳风张眼瞧她,女子腮红未褪,风姿奇美。岳风不觉嗓子发干,咽了一口唾沫,激情的余波久久不退。

苏媚烟看他一眼,捋了捋散乱的鬓发,笑着说:“我失态了。”

“姐姐。”岳风按捺心跳,深吸一口气,“你,有过喜欢的人么?”

苏媚烟沉默一下,淡淡说道:“很久以前,有过一个。不过,还没开始,我就死心了。”

“为什么?”岳风诧道。

“不说了。”苏媚烟站起身来,笑笑说道,“光阴总是无情,合适的时候,总是碰不上合适的人。”她掉头看向岳风,笑意妩媚,眉眼生春,“有没有闲暇,陪我去花园散散步。”

岳风起身笑道:“遵命。”

苏媚烟大大方方,挽住他手,两人并肩出门,刚入走廊,拍面遇上依依。小狐女看见两人,先是一惊,跟着面露疑惑。

岳风心一跳,下意识想要摆脱苏媚烟的纤手,谁知女子促狭顽皮,非但没用松开,反而抱紧他的手臂,紧紧贴在胸前。

依依望着两人,脸色白了又红,咬了咬嘴唇,冷冷道:“大清早的,你们躲在修炼房干什么?”

“没干什么。”岳风老实回答,“就是说说话。”

“哟。”苏媚烟娇声怨怪,“好弟弟,你这么快就撇清啦,我们刚才在里面,可是做了不少妙事儿。”

岳风大吃一惊,只见依依的脸刷的白了,忙道:“依依,你别听她的,我什么都没做。”

“男人呀,就是坏,刚才那么神勇,一掉头就不认了。”苏媚烟还在煽风点火,依依的眼眶不由红了,泪水滚来滚去。

岳风又气又急,摆脱苏媚烟,正想解释明白,冷不防身边起了一阵微风,胡佩佩凭空冒了出来,伸出双手,将他紧紧搂住:“哎呀呀,我刚才可听见了,你跟小苏做了妙事儿,什么妙事儿,说来听听,哟,脸红了,害羞是吧,来来来,去我房间,咱们两个,把那妙事儿做一遍。”

岳风头大如斗,胡佩佩媚笑如花,肤光胜雪,一双长腿来回磨蹭,恨不得盘在他的身上。

依依的样子,似乎十分伤心,岳风尽管啥也没做,心里仍觉愧疚。正想上前,苏媚烟扑地一笑,上前伸手,搂住依依,笑着说:“罢了,小七,你平时聪明的很,一遇上岳风的事情,怎么就变成了一个呆女孩儿?唉,我要跟他有什么妙事儿,还用等到今日么?”

依依将信将疑,岳风松了一口气,胡佩佩有点儿无趣,白了苏媚烟一眼:“小苏,你消遣我来着?我还以为你拔了头筹,打算分一杯羹呢。”

“胡老六。”依依没好气说,“你放尊重一点儿,岳风又不是你的玩物。”

“哎呀,谁说他是我的玩物,其实……”胡佩佩盯着岳风,眼里水汪汪的,声音柔媚入骨,“我是他的玩物才对,他爱怎么玩就怎么玩……”

岳风鼻孔一热,两股血水滚滚而出。依依气得跺脚,可是要比脸皮厚,她压根儿不是这千年妖女的对手。

“胡六姐,别闹了。”苏媚烟笑着解围,“有没有兴致,去花园里走走。”

“好主意。”胡佩佩缠住岳风,一点儿也没有放手的意思。依依不敢掉以轻心,也撅起小嘴,跟在一边。

四人下了楼,徜徉花间,人花相映,人比花娇,三个女子艳光四射,压得满园奇花异卉,全都失去颜色。岳风身在花丛中,去留不由人,其中的苦乐滋味,实在难以言说。

逛了一会儿园子,茜儿捧来美酒佳肴,就在花园里进食,杜雨、武大圣也应邀出来,朱阳被岳风一番嘲讽,忙着疗伤,闭门拒客。

苏媚烟、胡佩佩见识广博,说起逸闻旧事、人间变迁,妙趣横生,口角俏皮,许多都是闻所未闻的奇闻。金如意应声飞来,一边偷吃桌上的水果,一边唧唧呱呱,添油加醋,老鸟妖岁久日深,见识不弱,两个女子稍有错漏,它往往信口指出,众人听在耳中,都是啧啧称奇。

正说着,茜儿过来,向众人行了一礼,说道:“刚才烟馆来了消息,说是有人闹事。那些人嚷着要见主人,说是见不着你,一把火烧了烟馆。”

苏媚烟眉头皱起。胡佩佩眉尖一挑,冷笑说:“岂有此理,没王法了么?敢在玉京城撒野,不怕天来那小子拧了他们的头?”

“天来那小子?”苏媚烟失笑道,“也只有你们妖族,才敢这样叫他。”

“呵。”胡佩佩一笑,“他两岁的时候,我就认识他了,我跟他妈有点儿交情,苍龙天来,还叫我过姨呢。”

“得意什么?多活几年了不起吗?”依依忍不住出言讥讽,“你就是个搔头弄姿的老家伙。”

“唉。”胡佩佩瞅了岳风一眼,“我老不老,小哥儿最清楚了。”腰肢如水蛇扭动,火热的娇躯,又在岳风的身上磨蹭。

岳风鼻血喷涌,好容易挣脱,跳到一边,只觉失血过多,脑子一阵晕眩。

“我得去一趟烟馆。”苏媚烟漫不经意地说。

“我陪你去。”胡佩佩笑了笑,“敢在玉京城撒野的人,应该都不是等闲之辈。”

苏媚烟笑着点头,岳风忙说:“我也去。”依依心生不快,拉了拉他的衣袖,狠狠白了他一眼。武大圣脸上瘀青未消,这时也闷声闷气地说:“我也去。”

杜雨皱眉说:“那怎么行,你还没康复呢。”

“不碍事。”武大圣笑着说,“万一打起来,我不参战,一边瞧着就行。”一面说,一面扛起鲲鹏金棍。

杜雨没好气说:“既是瞧着,你扛棍子干吗。”

“习惯了,习惯了。”武大圣咧嘴直笑。

杜雨心里明白,武大圣为人憨直,可是极重义气,听说烟馆有难,必然不肯袖手旁观,想着叹了口气,求助似的看着岳风,岳风笑笑说道:“放心,有我看着他,一切没事。”

杜雨和他目光一遇,双颊微微发烫,心子扑扑乱跳,借口探视朱阳,匆匆转身去了。

岳风听了这话,忽地想起一事,向依依笑道:“杜雨和朱阳,说起来,还挺般配的呢。”

依依双目一亮,拍手笑道:“是呀,你这一说,真是天生一对。”

苏媚烟、胡佩佩对望一眼,两人老于人事,一眼就看出杜雨的心思,两人盯着岳风,双双露出莫测笑意。

第一百八十二章 京无伦

第一百八十二章京无伦

赶到烟馆,馆外站满了闲人,朝着馆内探头探脑,看见苏媚烟来,都是两眼放光,露出幸灾乐祸的神气。

突然间,馆内传来女子的尖叫,其中夹杂男子放肆的笑声。苏媚烟的脸微微一沉,跨进酒馆大门,只见酒馆内一片狼藉,除了一张长桌,几乎空无一人。

那张桌子旁边,围坐四个男子,其中两个岳风认识,一是古天仇,一是刁之林,两人看见岳风,均是眼中喷火,面涌怒色,刁之林想到儿子所受的惨败折辱,按捺不住,一拍桌子,腾地站了起来。

古天仇右边,坐了一个白袍老者,国字脸,一字须,肩宽背挺,昂然有神,他衣袖上面,绣了一朵火焰,火焰若明若暗,仿佛还在跳动燃烧。刁之林的左手,则坐了一个三十来岁的黑衣男子,容貌还算英俊,可是眉眼透出一股少有的邪气,他一只手搂住一个女侍,上下其手,猥亵之极。

两个女子屈辱难耐,泪流满面,死命挣扎,男子却不知使了什么法儿,二女说什么也挣不脱他的怀抱,越是挣扎,越是挑动他的淫兴,兴奋得红光满面,嘴里不时蹦出污言秽语。

众人进门,黑衣男子一眼扫来,两眼闪闪发光,忙活得不亦乐乎。他在苏媚烟、依依、胡佩佩身上来回扫视,喉头连连耸动,两只眼珠也快掉了下来。

“馆主……”一个女侍大声求救。

“馆主?”黑衣男子盯着三个女子,咧嘴一笑,“谁是苏媚烟?”

“我!”苏媚烟上前一步,皱眉说,“阁下有何贵干?”

“嗐,你不都说了吗?”

“我说什么?”

“贵干,贵干,我当然是来干的啰。”黑衣男子色迷迷盯着女子,一副垂涎欲滴的摸样。

苏媚烟轻轻啐了一口:“我这里是酒馆,可不是妓馆。”

“都一样。”黑衣男子一脸淫笑,“看你这副样子,就是出来卖的,多少钱一晚,大爷我加一倍。”

苏媚烟脸色微变,握烟杆的指节发白,秀目里似有冷电出入,正想如何反驳,忽听岳风笑道:“价钱我知道,就怕你出不起。”

苏媚烟心一沉,瞪视岳风,后者若无其事,笑嘻嘻盯着黑衣男子。

“哈,你不说,怎么知道我出不起?”黑衣男子微微冷笑。

“四颗狗头,少一颗都不行。”岳风拍了拍手,指着桌边四人,笑着说道,“你们是自己送上来呢,还是本少爷亲自来取。”

桌边四人,全都变了脸色。黑衣男子盯着岳风,眼里凶光迸射,忽地笑了笑,淡淡说道:“我离开玉京不过几天,这世道居然变了,多了这么多美人儿不说,还冒出来一个不知死活的小狗。他是谁呀?”他掉头看向刁之林,刁之林咕哝两下,不知从何说起。

“他就是岳风。”古天仇冷冷一笑,“这小子风头正劲,狂得没边儿了。”

“原来是他。”黑衣男子盯着岳风,龇牙一笑,“有意思,我最爱修理这种狂妄小子,杂草么,拔得越早越好。”

“你姓巫么?”胡佩佩笑嘻嘻上前一步,冲着黑衣男子抛了个眼风。

男子一副筋酸骨软、意乱神迷的样子:“大美人儿,你问我么?呵,咱们先找一张床,我慢慢地告诉你。”

“听说贪狼巫朗好色无厌,果然名不虚传。”胡佩佩一笑,“可惜啊,你这种货色,给老娘擦鞋底,老娘也嫌你太脏。”

“你说谁啊。”巫朗慢慢站了起来,随手放开两个女侍,女侍哭着奔了过来,撞入苏媚烟怀里大哭。苏媚烟的面带怒气,细声安慰两句。

“巫老三,当心点儿。”古天仇阴阳怪气地说道,“这个女的,是天香狐的六女儿。”

巫朗的脸色微微一变,笑道:“听说狐神后裔,妖术一般,床上的本事倒是天下少有,我早想会一会,胡六妹,你能来,那是最好不过了。”

“好呀。”胡佩佩伸出一根手指,笑着勾了勾,“你来呀。”

“恭敬不如从命。”巫朗一掉头,“胡六妹交给我了,南炎,苏媚烟算你的,逮住了别忘交给我。刁之林,这小狗就交给你了。古天仇,其他人归你,唔,那个穿紫衣的小娘皮不错,你别下手太重,千万给我留着。”

他大剌剌调兵遣将,俨然将对手看成死人。岳风听得心惊,盯着白衣老者,暗想:“这儿老头儿,居然就是羽山南家的家主?”

只见南炎慢悠悠站起来,盯着苏媚烟,冷冷说道:“姓朱的小子呢,没跟你一路?”

“你永远杀不了他。”苏媚烟死死盯着老者,“总有一天,他会把羽山南家连根拔起。”

“我不爱听废话。”南炎一挥手,“他杀了我的四色火侍,我要他血债血偿。苏媚烟,你不说是么?没关系,哼,落到我手里,你就是个铁人,也得给我化成汁。”

武大圣听得义愤填膺,大声说:“这里可是玉京,你们就没王法了么?”

“王法?”巫朗跷起大拇指,点了点鼻尖,“我就是王法。”他顿了顿,诡秘一笑,“小子,你不信么?要不然,那仔细想想,我闹了半天,怎么城里的卫兵一个也没来?”

武大圣变了脸色,只见古天仇也含笑起身,眉宇间透出一股狠辣。

正在剑拔弩张,忽听上方传来一声轻笑。轻细,可又清晰,更出奇的是,在场众人都不是庸手,可是谁也没有发现,空荡荡的烟馆,突然多了一个人。

众人下意识抬眼看去,只见二楼的玉栏杆上,悠悠闲闲,坐了一个男人。

男子年约三十出头,黄衫紧身,体形修长,一腿屈起,一腿垂下,摇来晃去,甚是洒脱。他的面目英挺,线条刚毅,一双虎目灼灼生威,右手拿着一只酒碗,将酒水灌入口中,左手挽住一根乌幽幽的铁棍,漫不经意地扛在肩上。

男子现身的一刻,一股惊人气势,突然充满了整座酒馆。岳风瞬间感知,这股气来自男子的元气,他,是一个地道的玄武人。

酒馆里突然安静下来,巫朗四人盯着男子,脸色甚是古怪,那样子就像是看见一条鱼爬到了屋梁上面,既困惑,又震惊。

岳风感觉身边的苏媚烟僵硬起来,掉头看去,女子盯着黄衫男子,俏脸苍白,全无血色。

“岳风。”武大圣的声音轻轻传来,小胖子有点儿呼吸不畅,“是,真的是他。”

“谁?”岳风大为不解。

“他。”武大圣盯着上方的男子,一张胖脸熠熠生辉。

“他是谁?”岳风茫然无知。

“他是京无伦。”依依长吐一口气,“玄武人的天道者。”

“天道者?”岳风几乎跳了起来。

“对!”武大圣狠狠点头,眼里泪花闪闪,激动得快要哭了,“我、我可是他的崇拜者。”

“看的出来。”依依扫他一眼,冷笑说,“看你这棍子就知道,哼,同样的衣服,穿在你身上,怎么就这样丑呢?”

“我,我……”武大圣羞红了脸,一时答不上来。

“京、京兄……”巫朗盯着黄衫男子,笑得比哭还难看。

“谁是你兄啊?”京无伦把碗一丢,眼里透出一股笑意,“皇太一的姘头还好吧。”

“谁?”巫朗一脸茫然。

“还能是谁,当然是你的宝贝姐姐咯。”京无伦嘻嘻一笑,“我倒是忘了,她叫什么来着?”

“京无伦。”巫朗脸色惨变,厉声叫道,“我敬你三分,你别侮辱家姐。”

“呸。”京无伦一口唾沫飞出,啪的落在古天仇的脑门上,以古天仇的神通,居然没能让开,口水挂在额上一晃一晃,古天仇抹也不是,不抹也不是。

“我侮辱过她了吗?”京无伦两眼上翻,“我连她的胸也没碰过,再说了,她那张臭脸,我看着就想吐,也不知皇太一看上她哪儿一点。”

“你、你。”巫朗的脸也气白了,指着京无伦,手指簌簌抖动,“你有本事,把这话对家姐说一遍。”

“说一遍多不过瘾啊,我见了她,少说也要说一百遍。”

巫朗脸色涨紫,可又不敢放肆,只的重重哼了一声。

“巫朗。”京无伦忽又慢慢说道,“你刚才说,在玉京,你就是王法?”

巫朗脸色微变,还没缓过神来,一股大力涌来,正中他的左脸,这力量之大,惊世骇俗,扫得他飞了出去,砸烂了十多张桌椅,去势不止,又把墙壁撞了个窟窿。巫朗深深陷在墙里,左颊上多了一个乌黑透紫的手掌印。

京无伦始终坐在栏杆上,压根儿就没动过,这一掌怎么打的,众人全没看清。四个家主,看着巫朗的惨状,眼里纷纷流露惧色。

“南炎!”京无伦又开了口。

第一百八十三章 新旧情人

第一百八十三章新旧情人

白衣老头儿应声一弹,干笑说:“京天道,有何指教。”

“你刚才说,落到你手里,就是个铁人,也得给化成汁。”京无伦两眼乜斜,瞅着南炎,“来来来,你放把烧我试试。”

“哪里话。”南炎咳嗽一声,“我哪儿敢啦,我就把自个儿烧成灰,也不敢动你一根汗毛啊。”

京无伦哼了一声,两眼朝上:“我给你两条路走,第一,把我也化成汁,第二,挨我一棍,死活听天。”

南炎面皮发白,双手簌簌发抖,涩声说:“京天道,看燕天道的面子,她的侄子,去年娶了我的侄孙。”

“这样说,你选第二条咯。”京无伦自说自话,南炎的话他一句也没听进去。

南炎脸色一变,双手连摆,慌道:“京天道,我……”话没说完,嗖的一声急响,天上划过一道乌光,南炎惨叫一声,化为一团白影,呼的飞出烟馆的大门,跟着微微一闪,消失在远处天边。

“老滑头,演技不错。”京无伦哼了一声,懒声懒气地说,“我这一棍还没碰到,他就叫得跟杀猪一样,不过算了,古天仇……”

古天仇脸色一白:“京天道,我可什么话也没说。”

“你没说话,可做了不少事呢。”京无伦慢条斯理地说,“这儿酒客是你赶跑的吧?”

“这个……也不全是。”

“你赶了没有?”

“我……”

“行了,你认打还是认罚?”

“认打认罚?”

“认打呢,挨我一棍,死活听天。”

古天仇咳嗽一声,老脸发青:“那认罚呢?”

“拿一万点金出来,赔偿烟馆的损失……”

“一万点金。”古天仇脸色惨变。

“这么说,你是认打了。”京无伦两眼一眯,眼里迸出两道冷光。

“别,别。”古天仇苦笑一下,“我马上让人取钱。”

“算你识相,刁之林……”京无伦还没说完,刁之林满脸堆笑,躬身说道:“我也认罚,一万点金,小意思。”

“哦,既然是小意思,那就翻一倍,两万点金。”

刁之林活了挨了一棍,一张脸皱了起来,哀哀叫道:“好,好,京天道说多少,就是多少,算我孝敬京天道的。”

京无伦笑笑,一转眼,盯着巫朗,那小子贴着墙根,正想开溜,忽见京无伦看来,登时面无血色,僵在当场。

“小巫,你呢?”京无伦笑眯眯盯着巫朗,后者马上高举双手,痛快说道:“我交三万点金。”

“好吧。”京无伦笑了笑,“不愧是巫真的弟弟,别的不多,就他妈钱多。你们三个,给我听好了,今后谁敢找苏媚烟的碴,我把他的脑袋拧下来蘸酱吃。”说到这儿,注目扫来,眼里透出一股杀气。

三人面面相对,均是一脸晦气。不防苏媚烟冷冷开口:“京无伦,我的事,不用你来多管。”

“小苏。”京无伦转过脸来,眼里爬过一丝苦涩,“你还在生我的气么?”

“不敢当。”苏媚烟笑了笑,漫不经意地说,“我一个小小的猎魂师,你可是威震天下的天道者,我哪儿有资格生你的气?”

“唉。”京无伦盯着她,眼神复杂,“小苏,你就别使小性子了,那一天的事情,我懊悔得很。这些年,我无时无刻不在找你,可你萍踪浪迹,我每次找到地儿,你就已经走了,直到不久以前,我才知道,你不再猎魂为生,而是来了玉京,开了酒馆……”

“行了。”苏媚烟冷冷说道,“这些废话我可不爱听。京无伦,如果你还是一个响当当的天道者,就请离我远一些。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弱女子,担负不起你的好意。”

听到这个时候,馆内众人无不恍然,京无伦与苏媚烟,早年似乎有过一段情缘。岳风想起早日与苏媚烟的对话,那时她说,很久以前,喜欢过一个人,只是还没开始,就已经死心了。难道说,那个人,就是名动天下的京无伦?

对面三人也是满心沮丧,刁、古两人盯着巫朗,眼里都有怨怪神气,那样子仿佛在说:“你小子有眼无珠,居然想对京无伦女人下手,他没拧下你的头,算你小子运气。”

“小苏……”京无伦话没说完,苏媚烟摆了摆手,说道:“你不用说了,你的心思我明白,至于我对你的心,十年之前,就已经死了。”

“十年?”京无伦若有所思,“已经十年了么?”

苏媚烟微微冷笑,说道:“京无伦,你以后也不要再来纠缠我,实话跟你说,我已经有了情人!”

“谁?”京无伦一跳而起,棍子一顿,厉声道,“他是谁?”

“还是那么霸道。”苏媚烟冷笑一声,忽地挽过岳风,以闪电之势,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笑嘻嘻说道,“我的情人,就是这位小哥!”

这话出口,依依目定口呆,武大圣张口结舌,胡佩佩皱起眉头,岳风更是如遭雷击,脑子里一片空白,但觉京无伦两道目光扎在脸上,一时间,竟有一种火烧火燎的痛感。

突然间,京无伦哈哈大笑,笑了两声,大声说:“小苏,你说笑么,这小子嘴上无毛,嫩得跟小鸡似的,你找他做情人,还不如去大街上拉一个人来凑数?”

苏媚烟笑了笑,淡淡说道:“京无伦,你嫉妒了吧,没错,你是天道者,神通盖世,少有敌手,他有千般的不如你,不过,有一样东西,他比你强得多?”

“笑话!”京无伦冷笑说,“他什么比我强?”

“年纪。”苏媚烟看他一眼,幽幽说道,“他比你,年轻多了。”

京无伦应声一震,眼里射出精芒。岳风心中别扭,正要开口辩驳,不防苏媚烟轻轻捏他一下,岳风转眼看去,女子目光向前,若无其事,笑盈盈盯着京无伦。

岳风心中叹气,打消了辩解的念头。

京无伦看了看苏媚烟,又看了看岳风,过了片刻,脸上怒气消退,变成一派颓唐,盘膝坐了下来,一手拄棍,微微发呆。

这时罚金送来,六万点金装在管子里,齐齐整整,码得像是一座小山。苏媚烟扫了一眼,冷冷说道:“京无伦,这些钱你拿走,我可不想要。”

“小苏。”京无伦抬起头来,无精打采,只是苦笑,“你恨我也罢了,难道说连钱也恨上了么?”

“我不恨钱,相反十分喜欢。”苏媚烟嘴角,浮现出一丝惨笑,“只不过,我看见这钱,就会想到你,京无伦,从今以后,我不想跟你有任何联系。”

京无伦双眉一扬,呆呆地看着她,苏媚烟转过身子,挺起酥胸,挽着岳风,迈开修长玉腿,大踏步走向馆外。

出门二十来步,忽听京无伦一声怒吼,跟着哗啦一声,无数金管飞了出来,摔在地上,看热闹的闲人们先是一惊,继而狂喜不禁,纷纷冲上前去,争夺地上的金管,你推我搡,闹成一团。

苏媚烟正眼也不多瞧,径自上了虬龙车,到了车里,方才放开岳风,转眼望着窗外,眉宇之间,透出一丝落寞。

依依一上车,跌足便怒:“苏媚烟,你疯了不成,干吗要说岳风是你的情人?”

“小七。”苏媚烟一笑,“我只是借用一下,又不当真。”

“别的我不管!京无伦要是醋劲大发,一根指头也能杀了岳风。”依依越说越气,一时满脸通红。

“不会。”苏媚烟笑了笑,淡淡说道,“京无伦如果杀了岳风,就是自认他不如岳风,这样自贬身份的事情,他是万万不会做的。”

“是呀,是呀。”武大圣忙着给偶像说话,“京无伦不是那样的人,恃强凌弱的事情,断然不会做的。”

依依狠狠敲他一个爆栗,怒道:“谁说他不做?今天那四个蠢货,哪一个不比他弱,他修理他们,一点儿也不手软。”

武大圣无言以对,结结巴巴地说:“可是,可是……”

“可你个头。”依依又给他一记爆栗,登时把小胖子打服帖了。

苏媚烟微微苦笑,看了岳风一眼,叹气说道:“弟弟,对不住,这京无伦太缠人,我情急之下,为了让他死心,只有委屈你了。”

岳风与她生死之交,苏媚烟做了任何事情,他也只能坦然接受,想了想,说道:“苏姐姐,我看这京无伦挺好,若说天底下谁能配得上,怕也只有他了,你为什么又不肯接受他呢?”

苏媚烟低眉垂目,望着涂满凤仙花汁的足趾,过了一会儿,抬起头来,盯着岳风惨然一笑:“因为,他根本就不是认真的。”

“不对啊。”岳风大为吃惊,“他说他找了你十年……”

“那是撒谎。”苏媚烟冷冷说道,“他是天道者,法力之强,世上超过他的不到三个,他真心要找我,穷天搜地,我躲到九幽地底,他也可以把我找出来。更何况,我四处猎魂,尽管行事隐秘,也不是无迹可寻,温老大能把‘猎魂令’送到我手里,难道说,京无伦找人的本领还不如温钊吗?

女子顿了顿,目光一黯:“更何况,我与他分手,已有十年,我决不相信,整整十年,他都找不到我。”

第一百八十四章 狐女多情

第一百八十四章狐女多情

“是呀。”胡佩佩幽幽叹气,“十年,道者又有几个十年?男人的话,真是不可信啊。”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岳风怒从心起,“身为天道者,这样作为,岂不叫人齿冷?”

“很简单。”苏媚烟笑了笑,若无其事地说,“男人这样做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他真正喜欢的另有其人。至于我,只是他闲暇无聊,召来逗弄的小猫小狗罢了。”

“另有其人?”岳风忍不住问,“是谁?”

“小哥。”胡佩佩勾住他的肩膀,笑嘻嘻说道,“你真不知道么?”

岳风尴尬摇头,胡佩佩笑笑,说道:“天下人都知道,京无伦喜欢的是一个天道者。”

她顿了顿,肃然道,“南溟岛,朱雀燕惊虹!”

“燕惊虹。”岳风皱起眉头,看了苏媚烟一眼,后者笑着说:“我明白你的意思,比起燕惊虹,我可差远了。”

岳风咳嗽两声,说道:“姐姐说差了,在我心里,什么天道者,燕惊虹,全不及你一个零头。”

“这话我爱听。”苏媚烟呵呵直笑。依依却心生恼怒,举起肘来,狠狠顶岳风一下。

“京无伦和燕惊虹是情侣么?”岳风又问。

“当然不是。”苏媚烟摇头冷笑,“他要真的得偿所愿,也许瞧也不会瞧我一眼。”

“是呀,是呀。”胡佩佩笑眯眯说道,“天下人都知道,燕惊虹喜欢的是苍龙天来。”

“咦。”岳风变了脸色,“难道说,燕惊虹是天秀的妈妈?”

一车的人,全都笑了起来,胡佩佩笑得打跌,直叫“乐死我了。”苏媚烟拼命忍住笑,说道:“好弟弟,你又错啦,天来的妻子姓兰,跟燕惊虹没关系。”

岳风挠头说道:“京无伦喜欢燕惊虹,燕惊虹喜欢天来,天来又娶了别人,唉,这么说,天来不喜欢燕惊虹了?”

“天来只喜欢一样东西。”胡佩佩耸了耸左肩,“秩序。”

“秩序?”岳风微微皱眉。

胡佩佩严肃起来:“这个天来十分绝情,五大天道者中,他的心性最决绝,近乎于神祗,他所做一切,都是为了维系世界的秩序,一切破坏秩序的东西,他都会无情铲除,如果不然,他一根手指也不会动一下。也许他和燕惊虹郎情妾意,私情款款,可是,为了秩序,他不会娶她。”

“这算什么事?”岳风听得有气,“明明相爱,为什么不娶人家?”

“因为天道者联姻,会破坏已有的秩序。”胡佩佩叹了一口气,“他们太强大了,一旦联姻,夫妻一体,也就意味着世界的力量发生了剧变。远古时代,木神勾芒,娶了火神朱明,迫使蓐收、玄冥联合起来,形成两大阵营,发生可怕的战争。到了天来这一代,形势更加复杂。五大天道者中,皇太一和巫真都是白虎人,他们两人不是夫妻,却是情人,事实已是一体。京无伦孤鸿野鹤,不依不靠,可是暗恋燕惊虹,对于天来心怀忌恨。你知道么,这一次天道布武,天来与燕惊虹,都反对举行,皇太一与巫真支持,京无伦因为天来反对,一时头脑发热,投票支持举行,结果三比二,通过了‘天道布武’的提议。”

胡佩佩说着,微微一笑,“这点儿小事尚且如此,倘若天来真的娶了燕惊虹,那还了得。首先,皇太一和巫真会公然结合,京无伦也会投奔他们。天道者会形成两大阵营,说不定,还会引发道者战争。”

“没错。”苏媚烟的语气里略带恨意,“这个京无伦,就是个没头没脑的蠢人。”

岳风听得发呆,没想到成为天道者,也有这么多不如意。天来为了世界的秩序,竟然舍弃爱人,这样的举动,真不知道是伟大,还是残忍。

“那么。”依依轻轻皱眉,“燕惊虹就不恨天来么?”

“当然会恨。”胡佩佩目光一转,流露出看透沧桑的淡然,“可是有些女人,恨得越多,也就爱得越多,她们困在爱恨之间,一生一世也无法解脱。”说到这儿,她深深地看了苏媚烟一眼,笑笑说道,“所以说,比起燕惊虹,小苏拿得起、放得下,真是天下少有的洒脱。”

“过奖了。”苏媚烟微微一笑,手扶烟杆,吞云吐雾起来。

不久回到风烟居,岳风下了车,感觉耳边清净,少了一些什么,仔细一想,原来少了金如意的聒噪声。他掉头看看,不见鸟妖的影子,猜想这老东西一定是路上遇见可心的小母鸟,又去勾搭鬼混去了。

苏媚烟仿佛一个没事人儿,带着一群人饮酒赏花、谈天说地。她借口防范京无伦暗中察看,非得假戏真做,紧紧挨着岳风,耳鬓厮磨,红唇度酒,香艳的戏码演了个够。胡佩佩更在一边煽风点火,惹得岳风心猿意马,可又不敢当真放肆,整个人仿佛倒悬空中,上也不是,下也不是,那感觉真是苦不堪言。

至于依依,气得快要昏了,看到后来,索性拂袖而去。武大圣是个老实人,非礼勿视,借口养伤,偷偷溜了,丢下岳风一个,任由两个艳女折腾。

闹到红日西坠,明月东升,苏媚烟喝得酩酊大醉。岳风和胡佩佩将她扶到房中。苏媚烟醉言醉语,还是痛骂京无伦,骂了几句,又温柔缱绻,叫唤岳风的名字,那一股柔媚劲儿,岳风一边听着,不觉面红耳赤,出了一身牛毛细汗。

正要回房,冷不防胡佩佩拉住他手,笑嘻嘻说道:“岳风,小苏的酒喝完了,咱们的酒还没完呢。”

岳风大感头痛,可又拧不过她,只好随她来到园中、续杯再饮。这时花园幽寂,花丛流芳,月光洒落园中,宛如一片银霜。岳风一眼望去,黑暗幽寂之下,涌动一股暗潮,花香入鼻,糅合身边狐女的体香,使人意乱神迷,不饮自醉了。

胡佩佩杯不离手,连喝了三五杯,靠在岳风肩头,一双勾魂美眸,闪动迷离光泽,定定看着他,咧嘴一笑,半痴半傻,娇声说道:“岳风,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缠着你么?

岳风摇头,胡佩佩笑了笑,说道:“这是上天注定的。你跟我,注定要生一个孩子。”

岳风一个头两个大:“小六姑娘,你醉了。”

“我没醉。”胡佩佩摇头说,“我们狐神后裔,繁衍十分不易,一千年中才能生育一次,家母活了一万岁,才生下七个女儿。往上数,我的姐姐也都有了孩子,小七太小,且不说她,唯有我,一千年了,还是没有生育。”

岳风大不自在:“天下的男子,又不只我一个。”

“因为只生一个,需要特别慎重,非得万般投缘才行。”

“怎样才是投缘?”

“那是一种感觉,只有这个人,才能跟你结合生子。”胡佩佩媚眼如丝,目光盈盈,一股如水春情,似要流淌而出,“小哥,除了你,这些年,没人让我这样动心?我的直觉很明白,你,就是我所要的那个人。”

“小六姑娘,你醉了。”岳风支吾说道。

“看着我,我真的醉了么?”胡佩佩轻声说。

岳风回头看去,两人四目相接,岳风微微晕眩,胡佩佩的眼里生出一股吸力,将他的心神牢牢吸住。狐女幽黑的眸子深处,瞳仁徐徐旋转,化为了一个无底的黑洞,岳风身不由主,向着其中沉沦下去。

当他还醒过来,已经躺在地上,四肢百骸,无法动弹。胡依依伏在他的身上,樱口微微喘气,一双美眸奇光大盛,岳风为那目光吸住,始终挪不开双眼。

“怎么回事?”他的心里大叫,口中说不出话来,“我怎么动不了?”

“别害怕。”胡佩佩握着他的手,用心语柔声说,“这是神圣的事。”

“你对我干了什么?”岳风有气无力,他的心神越发迷乱,理智渐渐泯灭。

“今晚的星光很亮。”胡佩佩的声音如歌如吟,脸上的嬉笑消失了,焕发出神圣的光彩,“道祖支离邪,拜斗而生,传说,男女在星光下结合,生下的孩子,会得到鸿蒙的神力。岳风,别害怕,你不用付出什么,只需要尽情的欢乐。我只需要一个孩子,完事以后,我会把你还给小七,呵,你的血流好快,就像一群狂奔的小马……”

岳风一阵晕眩,他的眼前,除了那一双明亮的眼睛,便是火热的红唇,雪白的肌肤,跌宕起伏的yu体。他感觉狐女的长腿缠住了他,他的身体在飞快地变化,体内的火焰有如地底的熔岩,势要喷薄而出,他的神志仅存一线,但如落日的余晖,向着黑暗沉沦。

“谁?”胡佩佩忽地回头,看向远处的一隅,她匆匆披上纱衣,腾地站了起来。

她移开目光的一刻,岳风又能够动弹。他仓皇跳起,心里明白,刚才胡佩佩趁他心防失守,对他用了“天狐遁甲”,只差一步,两个人就会做出不伦之事。

第一百八十五章 仇人初现

第一百八十五章仇人初现

岳风出了一身冷汗,抬眼看去,夜幕如海,其中漂浮点点繁星,正如胡佩佩所说,今夜的星光十分明亮,北斗九星,在万星之中大放奇光。

“呵!”远处的花丛中,传来一声男子的轻笑,“不要脸的骚狐狸。”

“鼠辈!”胡佩佩一晃身,纵身而起,手一扬,撒出一片青色的光雨。

青灵剑叶符,符剑射入花丛,花丛中涌出一团黑气。这黑色黑的古怪,最暗的夜色也有所不及。

青光射出黑气,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花丛晃动一下,一个黑影徐徐站起,与其说是人,不如说是一个影子。

胡佩佩脚下青光闪动,带起一丝剑啸,刷地冲了过去。黑影一晃而起,宛如一只漆黑的枭鸟,青光黑气,宛如首尾相接,一眨眼,隐没在黑茫茫的夜色里。

岳风捧着头,依旧有些晕眩。为了制服他,胡佩佩刚才颇用心力,扰乱的神志,一时间难以聚拢。

噗啦,一个黑影从天而降。岳风吃了一惊,后退两步。

“嗐,嗐。”金如意大声叫嚷,“是我,是我。”

“臭鸟,你上哪儿去了?”岳风低声呻吟,“行了,我累了,不想跟你吵架。”

“哦。”金如意难得一本正经,“你连仇人的下落也不想知道吗?”

“仇人?”岳风一呆,冲口而出,“你是说,毁灭落星谷的人?”

“没错。”金如意拖长声音。

“谁?”岳风出了一身热汗,醉意和晕眩一扫而光。

“你记得那个巫朗吗?”金如意的眼珠幽幽发光,“他的声音很像一个人,这个人,攻打落星谷的时候,化名叫做阿乙。”

岳风的心子突突乱跳,涩声说:“你确定?”

“不确定。”金如意摇头,“声音相似的人很多,不过,那个阿乙也很好色,两方面合起来,跟这个巫朗有六分相似。还有一件事,我从玉京的鸟妖口中得知,巫朗前不久,死了一个弟弟巫反。”

“这有什么关系?”岳风不大耐烦。

“五个妖人中间,你爹爹杀了一个阿戊,当时阿乙叫了一句,我至今记得清楚,他说:‘谁杀了我弟弟’,阿戊是阿乙的弟弟,巫朗的弟弟也死了。另外,巫朗的幻身是一头白色的贪狼,阿乙的幻身也是一只白色的贪狼,世上修炼这种幻身的人不多。所以,从这几个方面来看,巫朗很有可能就是你的仇人之一。”

“他在哪儿?”岳风沉声说道。

“你要当面问他么?”金如意摇头说,“他一定不会承认。”

“我没那么笨。”岳风眼里闪过一丝凛冽的杀气,“现如今,他在明,我在暗,我会暗中对付他。”

“这是明智之举。”金如意语调低沉,“你知道吗?他有两个姐姐,一是八非学宫的宫主巫方,另一个是当今五大天道者之一,白虎巫真。”

岳风的心微微一沉,跟着涌起一股傲气:“那又怎样?别说是巫真,就是一个‘天尊’,只要牵涉到落星谷,我也要跟他斗到底。”

“好气魄。”阳太昊在他心里赞了一句,“好男儿,当如是!”

“不瞒你说。”金如意幽幽叹气,“我跟踪了巫朗,看见他进了一个府邸。”

“什么府邸。”

“我也没看清楚,你知道,跟踪一个至道七品的人物,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金如意顿了顿,“但我知道那个地方,我可以带你去。”

“好。”岳风一点头,正要纵声起飞,忽又扑啦啦一声,从树梢跃下一只大鸟,金如意吓得呱的一声,拍翅躲到岳风身后。

那大鸟凌空一翻,幻化为一个窈窕多姿的人形,落到前方,一双清亮妙目,默默注视岳风。

“小七?”岳风微微吃惊,“你也在这儿?”

“呆子!”依依白他一眼,“你巴望着我不在么?这样你就可以跟我六姐生孩子。”

“我哪儿有?”岳风叫屈,“她对我用了‘天狐遁甲’。”

依依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地一手掩口,笑弯了腰。岳风大皱眉头,忽觉不对,说道:“小七,你刚才一直都在?”

依依点头而笑。岳风忿然道:“既然你在,为什么不阻止你六姐?”

“那样不好么?”依依冷笑说,“男人不都喜欢这样么?”忽见岳风面有怒色,忙说,“好了,算我不对,我心里虽然生气,可又鼓不起勇气。六姐也挺可怜的,一千年了,始终没有遇上称心的男人。”

岳风又好气又好笑:“我又不是玩具,由你们让来让去。”

“算我不对,下不为例。”依依拉起岳风的手撒娇,握着温软的小手,岳风的心也软了,问道,“小七,刚才谁引开了你六姐?”

“不知道。”依依摇头,“惹到了胡老六,也算他倒霉,以六姐的法力,放眼玉京,胜过她的人也没几个。”

“小七。”岳风沉默一下,“我要去办点儿事。”

“我跟你一起去。”依依盯着他,眸子幽黑发亮。

“这个……”岳风微微迟疑。

“你和金如意说的话,我全都听见了。”依依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地说,“这样的大事,我决不让你一个人去冒险。”

她语气决绝,岳风心知劝也无用,只好点一点头,挽起依依的手,向金如意说道:“带路。”

鸟妖展翅高飞,两个少年紧跟其后。此时天高云静,星辰繁密无穷,像是一条光带,延伸到无垠远处,下方的城市半睡半醒,若干地方烛火星星,若干地方漆黑幽沉。不时有人驾驭法器擦身而过,鸣啸响亮震耳,一眨眼的工夫,化为一个微弱的光点。

飞了一会儿,来到一条宽阔的长街上方,金如意停了下来,指着其中一座巨宅:“就是这里,我看见巫朗走进去的。”

两人落到街上,望着那座巨宅,这座宅邸之大,占到了长街的一半,门前蹲踞着两只飞虎穷奇的石像,巨大的匾额上,写着“天皇府”三个大字。

“咦!”依依轻轻叫了起来,“这儿是皇太一在玉京的别府。”

“白虎人的天道者么?”岳风微微吃惊。

“他是天道八品,琢磨宫的主人,五大天道者中,道力仅次于苍龙天来。”依依说到这儿,跟岳风对望一眼,两人望着那座大门,均是心潮起伏。

岳风一握拳头,向前走去,离门还有数十步,一只飞虎石像,突然挺身而起,抖擞毛发,张开巨眼,盯着岳风,眼里迸射灼人的红光。

岳风吃了一惊,下意识后退两步,飞虎目光变暗,发出低沉吼啸,又徐徐坐了下来。

“这飞虎是活的?”岳风大皱眉头。

“不!”依依摇头,“应该是法术禁制。”

“嗐!”金如意凑上来,“岳风,这座宅子,等闲一些的人物,根本无法靠近百步以内,如果非得进去,只有硬闯,你们两个人,根本办不到。实在要闯,得找几个厉害的帮手,比方说,那个苍龙天秀……”

“闭嘴。”依依气呼呼说道,“别跟我说那个假正经女人。”

“哎哟,发什么火呀?老实说,你进了‘八非学宫’,还得叫天秀一声‘道师’!”

“我才不会叫她道师。”依依冲着鹦鹉,吐了吐嫩红的小舌头,“她就是个假正经女人。”

“我有一个办法。”岳风忽道,“也许可以进去。”

“什么办法?”依依好奇问道。

“先等一等。”岳风拉着依依,找了一个巷子隐藏起来,对金如意说,“你在高处瞧着,如果有人出来,马上告诉我。”

金如意应了,飞到高处,探头张望,过了一会儿,叫道:“出来人了。”

岳风探眼看去,却是一个中年男子,岳风心里问道:“老不死,这个人的道阶是几品。”

“圣道八品。”阳太昊说道,“你想干吗?”

岳风笑笑,对依依耳语两句,小狐女眉飞色舞,轻轻吻他一下,笑着说:“放心,一切有我。”

那人出了大门,正要纵剑离开,依依忽地走出,笑眯眯招呼:“这位大叔,问个路好么?”

男子看见依依,双眼一亮,左右看看没人,不由色心大动,涎着脸上前:“小妹妹,你叫我么?”

“是呀!”小狐女巧笑弄姿,越发娇媚动人。

那人两眼放光,边走边笑:“小妹妹,你要问什么路啊?”

“敢问黄泉路怎么走?”依依笑容不变,纯真如水。

那人一愣:“小妹妹,你开什么玩笑……”话没说完,依依目透奇光,双手合拢,低喝一声:“禁!”

男子应声一呆,尽管只是片刻失神,可是已经十分要命,一大丛粗大的青藤从街角冲出,刷刷刷将他牢牢缠住,闪电般拖入一条小巷。

男子又惊又怒,张口欲呼,一条藤蔓勒住他的嘴巴。另一条幻藤左右开弓,狠狠给了他两个嘴巴,打得他头晕眼花,险些儿昏了过去。

男子迷迷瞪瞪,向前看去,只见角落之中,慢慢走出一个黑衣少年,瘦削英挺,目有威棱。

“呜,呜……”男子愤怒叫嚷起来。

第一百八十六章 天皇府

第一百八十六章天皇府

岳风一招手,勒嘴的幻藤移开,男子破口大骂:“他妈的……”话没说完,岳风一拳挥出,正中他的鼻子,拳风灼热无比,搅起一股火焰漩涡。

那人的骂人话,全都堵在了嘴里,那感觉,像是被人用烧红的烙铁砸了一下,整张脸扭曲变形,空气中飘浮皮肉焦糊的气味。

他呜咽一声,还没来得及哀号,岳风脚尖又钻进了他的小腹。那人痛得弓起身子,蜷缩成一只虾米。

“老实回我的话。”岳风冷冷说道,“说错一个字,我把你从世上抹掉。”

那人还没从痛苦中缓过劲来,听了这话,只能呜咽点头。

“你叫什么名字。”岳风问道。

“骆楷。”

“巫朗还在里面么?”

“你问巫爷,他、他还在。”

“怎么进入天皇府?”

骆楷一呆,眼里闪过一丝惊恐:“只有,只有特定的人才能进去。”

“特定的相貌?”

“不,还有气味。”骆楷眼珠乱转,“我可以带你们进去。”

“很好。”岳风回过头,“小七,你说有个法子,可以让人昏睡三天。”

“是呀。”依依取出一个小匣子,“给他吃了这个‘黑丸’,一颗一天,三颗就是三天。”

岳风取了两颗,塞进骆楷嘴里,不一会儿,男子呼呼大睡。岳风取出小乾坤袋,抓起男子,塞进袋中,递给依依说:“你变成他的样子,我们就可以进去了。”

“这个容易。”依依扁了扁嘴,“就是丑了点儿。”不情不愿,一旋身,变成骆楷的模样。

“我就不进去啦。”金如意呱呱说道,“我在这儿等你们的好消息。”

“滚吧。”岳风没好气道,“逃跑冠军。”

依依定一定神,迈步走向大门,岳风跟在后面,略略低头。到了飞虎石像面前,一只石虎抖擞站起,两眼红光喷吐,死死盯着依依。依依心子扑通乱跳,举起小乾坤袋,凑到飞虎鼻前,石虎眼里的红光黯淡下去,徐徐坐下。厚重的大门,吱嘎一声敞开了。

依依向前走去,岳风紧跟在后,冷不防一只爪子横来,拦在岳风前面。岳风身子一颤,下意识捏紧符笔,转眼看去,石虎两眼喷红,恶狠狠盯来。依依忙道:“这是朋友。”她嘴上这么说,手里捏紧笔杆,如果敷衍不过,只好放手硬闯。

石虎迟疑了一下,目光慢慢变暗,徐徐退回原处。两人松了一口气,对望一眼,心有余悸。

大门里回廊甚多,歧路无穷,远处屋宇耸列,高高低低,灯火明灭不定。

“巫朗在哪儿?”岳风一转念,打消了唤醒骆楷的念头。不远处走来了两个道者,均是一身白衣,手握符笔,笔尖一团光亮,照得远近有如白昼。

岳风大大方方,走上前去,笑着问道:“二位好啊。”两人盯着他一脸错愕,一个问道:“你是谁?”岳风笑着说:“我是巫三爷的人,骆楷老兄带我进来,我找巫三爷有点儿急事。”

“什么屁事,不能传书么?”一个人大不耐烦,“你是巫老三的人,难道不知道他的脾气,他正在兴头上,你去打扰他,当心他拧了你头喂老虎吃。”

“绝密的事。”岳风从容一笑,“必须当面告诉,如果是传书,被人拦截了怎么办?”

那两人对望一眼,没好气说:“他在风动轩,跟皇二爷喝酒。”说完转身就走,看见依依,又说:“骆楷,你不是回家了么?怎么又来了。”依依笑着说:“不是刚碰上这位么,我不带路,他又怎么进来。”

其中一人盯着依依,一脸狐疑,但未看出破绽,哼了一声,向远处走去。

“风动轩又在哪儿?”依依低声发问。

“边走边问就是。”岳风胆大包天,从容向前,一路上问了几人,虽有盘查,也被两人巧妙混过,不久来到一座大屋前面,屋里灯火通明,不时传来男女的调笑声,笑声放浪不羁,伴随淫声浪语。

两人想要纵身上房,居高窥望,谁知振衣驭剑,全无动静,依依轻声说:“不好,这儿有法术禁制,用不了飞行法器。”

“这法子不错。”岳风冷笑说,“如有外敌入侵,进的来,飞不走,除了死在这儿,没有别的法子。”

依依眼珠一转,一翻身,化为鸾鹰大鸟,扣住岳风的双肩,展翅高飞,将他拎到屋顶上面。巨宅里的禁制,可以克制飞行法器,并不克制鸟类飞行。

居高下望,轩中的情形一目了然,皇不二、巫朗各占一张桌子,大作长夜之饮,身边艳女数人,左拥右抱,调情嬉戏,无所不为。

“真恶心。”依依啐了一口,她已变回原形,落到岳风身边。

皇、巫二人语声模糊,无法听清,要么是相距太远,要么就是轩厅四周设限,不使语声外泄。

岳风想了想,低声叫道:“长青木神。”一根幻藤涌出,岳风握住一头,凑近耳边,轻叫一声:“空”,幻藤起伏变化,藤内变为中空,化为一条细细长长的管子,灵蛇般无声游走,一直游到屋檐下方,悄然探入屋内,话语声顺着空管,清清楚楚地传进岳风耳中。

“京无伦那狗东西,我早晚要了他的命。”巫朗喝多了酒,在那儿骂骂咧咧。

“算了吧。”皇不二一边跟艳女调情,一边冷笑说道,“你那点儿能耐,给他提鞋也不配。”

“皇不二,你少说风凉话。”巫朗大声嚷嚷,“你的能耐也不怎么样?那个姓天的妞儿,到此为止,你也没碰他一根指头。”

“巫朗。”皇不二脸一沉,“你别在我面前提他。”

“哈,听说她近来跟一个乳臭味干的小子很来劲儿,那小子我知道,来自落星谷……”

“巫朗!”皇不二怒喝一声,一挥手,冲那些艳女吼道,“全都下去。”

众女子纷纷起身离开,一忽儿走得精光,轩里只剩下皇、巫两人。岳风的心子突突直跳,“落星谷”三字,从巫朗口中吐出,仿佛三声惊雷,震得他头晕目眩。

“唉。”巫朗喝了一杯酒,笑嘻嘻说道,“皇不二,你干吗这样心虚,我又没说什么见不得人的话。”

“说没说,你自己清楚。”皇不二眸子森寒,“落星谷我没去过,可你们干的事情,我倒是知道一点儿。”

“那些事没什么意思。”巫朗冷笑一声,“皇不二,我只是不明白,你老哥干吗一直护着那畜生,这件事我老姐很不高兴。你知道的,我弟弟巫反死了,我事后才知道,那鬼东西居然见死不救。”

“够了。”皇不二怒目相向,“这件事不许说了,大哥这样做,自然有他的道理。”

“那小子是个怪物,皇太一这么纵容他,早晚有一天,他会惹火烧身。”

“这件事不用你操心。”皇不二淡淡说道,“你要闹清楚,你姐姐还没嫁入皇家,没有资格插手琢磨宫的家事。”

“唉,你大哥做事太不干净。比方说,他明明逮住了那家伙,偏偏留着不杀,关在这座宅邸里面。”

“你懂什么?”皇不二哼了一声,说道,“不管怎么说,他的名号里也有个‘王’字,留着他,比杀了他要强。”

“没意思。”巫朗站起身来,转身就走。

“你上哪儿?”皇不二叫道。

“明知故问。”巫朗头也不回,“小心肝儿还等着我呢。”说着放肆大笑,向远处走去。

“他的名号里也有个‘王’字?”皇不二的声音在岳风的耳边萦绕,仿佛隐隐滚动的雷声,岳风的心忽上忽下,口鼻一阵窒息。

刚才的这一段对话,虽是只言片语,可是已经能够听出端倪。金如意猜得没错,巫朗十九就是入侵落星谷的五人之一,他的弟弟巫反,一定就是死在谷中的阿戊。更可怕的是,这件事不但皇不二知道,皇太一、巫真也知道,更有甚者,这件事,或许出自他们的主谋。

两个天道者,都是我的仇人?岳风只觉一阵无力,紧跟着,他的心里涌起一阵狂怒。天道者又怎么样?难道说,身为天道者,就能随意毁灭他人的村子。如果皇太一和巫真是主谋,那么,就算粉身碎骨,也要他们血债血偿。

岳风紧握双拳,指尖深陷入肉,强烈的刺痛,冲击着他的神志。

依依没有听见对话,只见岳风愤怒欲狂,脸色阴沉可怕,心中不由十分诧异,握紧他手,心说:“他们说了什么?”

岳风深吸一口气,冲着依依惨然一笑:“小七,我的爹爹,也许就在这座宅邸里面。”

“在哪儿?”依依又惊又喜。

“我不知道。”岳风轻轻叹一口气,皱起眉头,“也许皇不二知道。”说着向“风动轩”看去,这一看,他心子一跳。皇不二,不见了。

岳风吃了一惊,忽听有人笑道:“原来是你们?私闯本宅,该当何罪?”

两人应声一跳,齐齐站了起来,掉头看去,皇不二站在身后不远,背负双手,面带冷笑。

“苍龙转生!”岳风一声疾喝,青色的巨蛟从身后一涌而出,“血龙卷。”晶莹血亮的巨大龙卷,激流旋转,带着雷鸣般的呼啸,向皇不二冲去。

“天狐九尾。”依依也发出娇喝,“狐尾电光刀。”电光闪闪的长刀,从血龙卷中一穿而出,直奔皇不二的心口。

血龙、电光,势如怒潮涌出,淹没了皇不二的身影。

第一百八十七章 扫帚

第一百八十七章扫帚

这一刻,岳风清楚地感觉,血龙卷的前方,遇上了一层阻碍,一股无与伦比的力量,从潮流的深处迸发,透过血龙,传到青蛟,又透过青蛟,传到他的体内。

岳风只觉一阵牙酸,身边传来依依的呻吟。

血水电光深处,响起一声雷响,夹杂金铁交鸣,委实震耳欲聋。雷声响处,生出一股奔腾的气浪,冲得岳风、依依连连后退。

逆流冲向头顶,岳风几乎昏了过去,雷鸣响起的地方,涌出了一大片炽亮的金光,强烈的冲击让人窒息,金光翻滚碾来,“血龙卷”四分五裂,红光消失,露出了天青色的蛟身。

依依发出一声惨哼,狐尾刀缩了回来,金尾、雷尾同时消失,少女翻着跟斗向后飞出。

“长青木神!”岳风心念所向,青蛟幻化出巨蔓长藤,凌空飞卷,缠住依依的身子,将她拉扯回来。

嗖嗖嗖,幻藤节节寸断,金光切入青潮,搅得青气漫天。一刹那,岳风只觉身子也似四分五裂,切肤之痛,足以使人昏厥,那金光遮天蔽日,可又看不清是什么东西。

“快逃!”阳太昊的叫声从心底响起,“这东西你挡不住的。”

这一次,岳风没有抗拒,危险的感觉渗入骨髓。他一把挽住依依,转身就逃,两股冷流下行,双腿滋生出无穷无尽的力气。

跑了一百来步,回头看去,他吃惊地发现,皇不二站在一处飞檐的顶端,挺身负手,容色冷峻,一股气势磅礴涌出,势如君王临照四方。

在他头顶上空,高悬一个四四方方的斗形巨物,金光灿然,四面尖锥林立,挂在夜空深处,俨如一座金光四射的巨大城池。

岳风倒抽了一口冷气,无怪刚才说什么也阻拦不住,皇不二的幻身,竟是一座横跨长天的金城。

不知什么缘故,皇不二没有追来。岳风惊骇之余,略略松了一口气。依依脸色苍白,连连喘气,狐尾刀与金城相撞,少女的元气大受振荡。

冷流贯注全身,岳风越跑越快,突然间,他发现不对,看看四周,房屋起伏,或高或低,十分眼熟。

“岳、岳风……”依依喘着气叫道,“我们困住了,一直在天皇府里打转。”

“鬼打墙么?”岳风的心咯噔一沉。

“不是。”依依咽了一口气唾沫,“这是很古老的禁制,至少有二十种幻术,每一种幻术都不相同,相生相连,变化无穷。就是这些房屋,也有许多奥妙,形如一个大大的阵势,皇不二用宇宙术居中操纵,能让闯入者有进无出。

“宇宙术?”岳风的心突突乱跳,皇不二竟然使出了“宇宙术”。这种道术,可以操纵时空,让远者近,近者远,大者小,小者大,如果真如依依所言,那么根本没有脱身的机会。

“猪样儿和六姐在就好了。”依依懊恼说道,“他的‘破魔金瞳’,加上六姐‘天狐遁甲’,或许能和皇不二一拼。”

“皇不二……”岳风心生疑惑,“他怎么不亲自追来?”

“我也不知道。”依依皱起眉头,也觉诧异。

岳风扫眼看去,四周黑茫茫,阴沉沉,灯火稀微,安静出奇。按理说,刚才一轮交锋,惊天动地,应该惊醒众人,可是看这样子,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越安静,越古怪,一股诡异的气息,无声地弥漫开来。

“怎么没有人?”岳风困惑不解。

“也许出来的人,都会困在这个迷魂阵里。”依依猜测。

“那也未必!”一个声音从旁传来,两人应声一跳,转眼看去,只见黑沉沉的角落里,走出一个灰衣男子,大约四十出头,衣裳敝旧,身形佝偻,头发稀稀疏疏,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你是谁?”依依冲口问道,岳风则暗运心神,幻身一触即发。

“我么?”灰衣人一笑,“我姓扫,名帚,是这天皇府里一个小小的仆人。”

“扫帚。”岳风哑然失笑,依依也忘了危险,咯咯地笑了起来,说道:“你叫扫帚,那不是扫地的家伙么?”

“是呀。”扫帚一本正经地说,“我就是个扫地的家伙,这一片房屋,里里外外都归我扫,平时扫落叶、扫灰尘,遇上入侵的宵小,也得由我打扫干净。”

说到这儿,他眯起眼睛,盯着一对少年男女,阴沉沉一笑:“你们两个,也归我了。”

“苍龙转生。”岳风感受到扫帚的杀气,身后青光一涌,幻蛟破空而出。

“天狐九尾。”依依双手一合,金光、电芒冲天而起。

“有意思。”扫帚眯眼盯着两条幻尾,“原来是狐神后裔,这尾巴我倒是有些年没见了,唔,上次那女人叫什么来着,胡仙仙。”

“你……”依依瞪着扫帚,心生古怪,“你,你认识我四姐?”

“她是你四姐么?唉,那时我年轻气盛,跟她在银湖边动手,斗了半日,输了一招,幸好我逃得快,要不然可就糟了,唔,我记得她有五条尾巴。”

“你骗鬼!”依依心里吃惊,嘴上却不服软,“你这一副倒霉样,能跟我四姐斗上半日?就算这样,四姐的追踪术天下少有,你逃得脱她的手心才怪。”

“我是扫帚嘛。”扫帚笑眯眯一点儿也不生气,“我是一边逃命,一边扫掉踪迹,她追踪术再强,无迹可寻,那也没有用武之地。”

依依还要反驳,岳风沉声说:“依依,别理他,他故意东拉西扯,拖延我们的时间。”

小狐女醒悟过来,连连点头,说道:“没错。”

“真可惜。”扫帚眼里精芒一闪,摇了摇头,“本想多说几句话儿,唉,可是有人偏偏急着送死!”他取出一杆破毛笔,轻轻一摇,黄光喷涌而出,盘空旋转,化为一把十丈长短,一丈粗细,横在天上的大扫帚。

“咦。”依依又吃惊,又好笑,“你的幻身,真的是一条大扫帚。”

“是呀。”扫帚诡秘一笑,“小狐狸,让我看看你的本事,比起胡仙仙,到底怎么样。”

“狐尾电光刀。”依依一摇身,一口金色长刀,萦绕夺目电光一扫而出。

“扫!”扫帚盯着刀光,两眼发亮,一挥手,天上的幻帚呼地扫出,卷起一股狂风,风势之劲,逼得两个少年男女微微窒息。

叮的一声,狐尾刀向右偏出,扫帚笑嘻嘻说道:“我再扫。”幻帚化为一片黄光,反抡回来,扫中狐尾刀身。

依依只觉一股绝大力量从幻帚涌来,幻尾忽地失去控制,恍若流星飞电,反向自己卷来。她吃了一惊,心念所至,幻尾拉长变细,化为长长的金绳,嗖地掠过她的身边。依依一旋身,雷尾大能,注入金绳,长绳电光迸射,恍若划空而过的闪电,卷向幻帚的手柄。

“扫!”扫帚一扬手,幻帚后发先至,卷起一股怪风,扫中了幻绳一端,幻绳略微一颤,电光尽失,仿佛打中七寸的长蛇,痛苦扭曲,盘旋着飞向依依。

“狐尾雷罩。”依依脸色苍白,元气翻腾,心念所至,幻绳拉长变细,纵横穿梭,化为一面电光闪闪的巨大金网,凌空一兜,罩向幻帚。

“我还扫!”扫帚哈哈大笑,幻帚从上到下狠狠一抡,一阵狂风飚发,卷得雷罩反转向后,金丝流电,呼啸着罩向岳风。

“收!”依依万般无奈,收回幻身,电网急速变幻,化为两条幻尾,金光电芒凌空交击,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卷起重重叠叠的音浪,向着前方冲去。

“真难听!”扫帚一皱眉头,幻帚轻轻一挥,音浪纷纭迸散,巨响戛然而止。

依依苍白的脸上涌起一抹潮红,身上香汗如雨,乌黑的发丝湿漉漉贴在脸上,方才短短工夫,她使出了浑身的解数,可是对方轻描淡写,只是大帚一挥,就将她的幻身破去。

“血龙卷。”岳风一直旁观,想要找出对手破绽,可是幻帚一挥一扫,至为简洁,根本看不出其中的利弊,眼看依依技穷,只好挺身而上。

血水冲天,惊涛骇浪,血龙旋转如飞,轰隆隆声如巨雷。那幻帚黄乎乎一片,既不像是金相,也不像是木相,若是金相,水中的天狼血火相十足,堪堪可以克制,若是木相,木生火,强如刁散的“长青木神”,也很难抵挡血龙的火攻。

“扫!”扫帚不慌不忙,仍是漫不经意,幻帚应声一挥,带起一片黄光,光芒扫过血龙,红艳艳的火水仿佛遇上克星,不受幻蛟掌控,刷刷刷向后飞溅,幻帚扫了两下,血色的水龙,细了足足一圈。

岳风吃了一惊,血龙向后一缩,扭曲变化,灵动如长鞭,刁钻如毒蛇,绕过幻帚,冲向扫帚的真身。

他快,幻帚更快,急如车轮,凌空一转,哗啦一声,拍中血龙的龙头,顺势一扫,就像是一把铲子,刮过凝结的血块,红光忽地消失,露出青碧的幻蛟。

一股强烈的振荡,透过幻蛟涌来,岳风仿佛挨了一记闷棍,元气鼓荡,头痛欲裂,眼看幻帚高高举起,心知这一下扫落,势必重创幻蛟,当即大喝一声:“千叶飞鳞。”

幻蛟长大以后,身上幻鳞增多,数以千计,此时应声耸立,化为青光点点,明如繁星,急如骤雨,嗡嗡声如群蜂出巢,一时之间,遮蔽天地。

第一百八十八章 险胜

第一百八十八章险胜

“扫!”任你飞鳞千万,不敌幻帚一扫,一片黄光扫过,漫天飞鳞化为乌有,紧跟着带起一溜残影,卷起狂飙冲天,扫向一边的幻蛟。

“岳风!”依依心中一急,锐喝一声,“狐尾电光刀!”

金刀绕电,呼啸扫出,化为一团电光闪闪的刀轮,自下而上切向幻帚。

叮,幻帚变了去势,反扫回来,黄光扫中电芒,一股无比大力,透过幻尾涌来,依依胸口一热,鲜血夺口而出,身子飞出数丈,撞在一面墙上,四肢百骸几乎散架。

“长青木神!”依依拼死抵挡,岳风得了喘息之机,神意所过,幻蛟体内涌出无数粗大的藤蔓,一眨眼,幻蛟消失,巨藤飞天,势如神龙飞蛇,盘盘绕绕,四面八方,化为洪荒丛林。

“横扫八方。”扫帚眉尖一挑,锐声疾喝。巨大幻帚转动如飞,卷起冲天的狂飙,势如奔走的巨轮,所过之处,巨藤化为团团青气,狂风席卷而过,丛丛藤蔓,荡然无存。

幻藤因本根而生,岳风的“长青木神”,本根在于幻藤,只要幻蛟不灭,幻藤就可无限滋生,至于持续多久,但以道力而论。岳风接连吞噬强大幻身,道力今非昔比,尽管幻藤屡遭摧毁,可是幻蛟精元充足,幻藤绵绵不尽,势如狂飙怒潮,又如飞蛾扑火,一阵一阵涌向幻帚的黄光,灭了又来,来了又灭。

一时之间,两人势成相持,岳风只觉精元流逝如飞,慢慢的额头见汗,气喘微微。

“小子。”阳太昊久不说话,这时忽地出声,“这样下去,可不行啊。”

“老不死。”岳风忍不住说道,“这个破扫帚好厉害,有什么办法可以破它?”

“如果我没看错,这个幻身,名叫‘南斗神彗’,可扫五行风雷,这七种属性的道术,一旦遇上,均可一扫了之。”

五行金木水火土,加上风雷二性,几乎包揽了所有的道术,这么说起来,这把扫帚,竟是无法不破的神物?

“这样厉害?”岳风暗暗发愁,“这样一来,还有什么道术可以破他?”

“蠢材,不用道术不行么?”

“你是说,体术?”

“别忘了,这里不能飞……”

阳太昊还没说完,岳风已经动了,体内“本轮”转动,雷轮之气冲出双手,化为电光长锋,双臂一抡,雪亮的电光,撕裂了深沉的夜空。

“咦!”电光入眼,扫帚颇感意外,慌忙纵身后退,他动作极快,电刃擦身而过,一片衣角化为粉末。

“斩风!”岳风旋身急上,双手电刃化为两条光带,绕身疾走,噼啪有声。扫帚怪叫一声,左手翻出,多出一把扫帚,尽力向前一拦,挡住了凄厉的电光,电光与扫帚相接,发出咝咝异响,扫帚半身麻痹,一个跟斗翻了出去,双脚落地,气血翻腾不已。

扫帚忽地意识到,形势对他不利。因为天皇府之内,飞行法器不能飞行,可是躲避体术,最妙的法子,莫过于远离对方,一旦退出十丈之外,大多数体术,都没有了用武之地。可是,眼下既不能飞,就很难摆脱岳风,这小子身法之快,简直形同鬼魅。

扫帚心神一乱,幻身顿也受了波及,幻帚稍一迟慢,青藤趁虚而入,刷刷如一阵狂风,缠住了幻帚的首尾。

扫帚心神一凛,尖叫一声:“横扫八方。”幻帚舞动起来,势如黄龙入海,搅得幻藤支离破碎,一片黄光席卷天地,逼得四面的青潮向后退却。

幻身摆脱困境,扫帚的真身又慢了一步,两道电光凌空一绞,势如一把剪刀,向着扫帚拦腰剪来。

“拂云扫。”扫帚抡起扫帚,拼命向前一拂,击散两道电光,电流汹涌而出,扫帚的虎口发热发麻,手柄几乎脱手。这把扫帚也是一件宝物,尽管不及幻帚厉害,可也能抵挡五行风雷,扫帚右手抵挡岳风的斩风,左手符笔摇动,打算写出符咒反击。

符咒还没出手,一声骤喝,声如惊雷迸发:“穿云!”

扫帚抬眼一看,心叫不妙,岳风跃起一丈多高,左手后收,右拳突出,拳头蓝白光闪,一道电光势如怒龙飞出。

“凝光飞影。”扫帚只好放过岳风,“天剑符”的白光,迎向蓝白交织的电龙,叮叮当当,“天剑符”化为乌有,电光也凌空涣散,变成细小的流光,窜向四面八方。

这一刻,岳风右拳收回,左拳送出,又是一道电光窜了过来。扫帚的“天剑符”才被击散,好在扫帚在手,尚可抵挡来拳,他想也不想,横帚拦出。谁知那股电光半途变向,蛟龙般一扭,绕过扫帚,直冲过来。

一股奇痛奇麻,简直撕心裂肺,扫帚一声惨叫,整个儿飞了出去。他做梦也没想到,岳风的电劲,能如活物一样扭曲变化。

这一拳正是“穿云式”的奥义,云为流动之物,变幻无方,这一拳的拳劲,一旦发出,也可任意操控。岳风第一拳只是迷惑对手,让扫帚以为拳上的电劲直来直去,不足为惧,第二拳使出杀招,操纵电光,绕过扫帚,一举重创了对手。

扫帚真身受创,“南斗神彗”威力大减,幻藤蜂拥而上,幻帚左支右绌,渐渐落了下风。

扫帚强忍疼痛,一面驱使幻帚退敌,一面挺身站起,但见人影晃动,岳风扑了上来。扫帚再也不敢以体术抵挡,慌忙挥笔,尖叫一声:“玄障无边。”

数十道金光从笔尖送出,化为一重重金光闪闪的壁障。

“穿云……”岳风发出一声狂叫,双拳如雨点送出,漫天电龙游走,粗大的电光蜿蜒盘旋,从各个角度轰击符墙。金光电光,在虚空中相互渗透,发出一连串沉闷的雷声。扫帚只觉头晕眼花,前方的符墙一层层瓦解,电光撞击、钻入、扭曲,一眨眼的工夫,“天城符”土崩瓦解,被电流碾得粉碎。

“彗尾凌空!”扫帚两眼怒张,眼角迸裂,流出两股血水。这一刻,他使出了全力。天上的幻帚奋力一摆,黄光暴涨,变大了足足一倍,它凌空一扫,周围的幻藤成了一片青色的烟雾,自身化为一溜黄色的彗星,带着异样的鸣响,冲向下方的岳风。

幻帚还没扫到,风压已经使人窒息。岳风感觉那已不是狂风,而是下坠的天穹。他的五脏六腑,都在风中翻腾,他试图躲闪,可是无法飞行,肉身与幻身比快,实在是勉为其难。

噗,黄光扫中了岳风的后背,他脏腑欲裂,一股鲜血夺口而出,几乎与此同时,电劲冲出了拳头,击中了扫帚的小腹。

两人同时飞了出去,扫帚摔在地上,身子刚一着地,忽又弹身跳起,“电斧破甲拳”为“天城符”消磨了锐气,击中他的时候,威力已经减弱。岳风却实打实挨了一帚,飞出十丈多远,将一座假山撞得粉碎,口吐鲜血,委顿不起。

“垃圾,我扫了你……”扫帚惨烈胜出,又喜又怒,发出一声狂吼,吼叫声刚刚出口,身边风声忽起,流金飞电一扫而过。

扫帚下意识纵身躲闪,可是已经迟了,一股撕心裂肺的剧痛从肩头传来,握笔的右臂飞了出去。

断口血水,喷溅如泉,扫帚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嚎叫,紧跟着,刀光顺势而下,刷,一条小腿,又与扫帚分家。

扫帚站立不稳,摔了出去,两处刀伤,让他几乎昏倒,元气随着鲜血流走,天上的幻帚变得暗淡无光。

“你说谁是垃圾?”一个声音冷冷传来,扫帚掉头看去,依依半蹲半跪,口角流血,惨白的俏脸上挂着一丝狠笑。

叮,幻帚赶来,狐尾刀再被扫开。扫帚头晕眼花,只觉一阵无力,他的心里万分懊悔,方才一心对付岳风,居然忘了提防依依。

“该死的臭狐狸。”扫帚道力高强,胜过两人甚多,本应该轻松获胜,谁知糊里糊涂,居然丢了一手一脚,他的心里愤怒欲狂,只剩一团杀气。

“扫了她!”幻帚应声飞出,呼啸着冲向依依。

刷刷刷,天上青影闪动,数十根长藤钻出虚空,如龙如蛇,将幻帚死死扯住。

扫帚吃了一惊,转眼看去,乱石堆里,岳风形同厉鬼,徐徐站了起来,头上的鲜血汩汩流下,将他苍白的面孔染成了红色。

“什么?他还活着?”扫帚心惊肉跳,这人挨了一帚,居然还活着。

一愣神的当儿,电光迎面扑来。扫帚心中一惊:“又是刀?不对……”他想要纵身跳开,但忘了只剩一条独腿,脚下一个踉跄,重重摔在地上。一片电光入眼,痛麻之感,笼罩全身。

“雷罩!”依依的叫声响彻夜空。扫帚被罩住了,网丝夹杂电光,深深勒入了他的皮肉。

“扫呀……”扫帚发出一声凄凄惨惨的哀号,幻帚大力一摆,死命挣脱幻藤,向他自己冲来。

事到如今,除了扫掉雷罩,根本别无他法。

“收!”依依的声音又轻又细,电光大网消失,幻帚的黄光,倾泻在了扫帚的身上。

“妈呀……”扫帚整个儿飞了出去,沿途洒落朵朵血花,撞穿了两面墙壁,消失在黑暗深处。

四周安静下来,夜色冷寂如死。

“有意思。”小狐女摇晃站起,瞧着岳风微微带笑,“这个垃圾,自己扫了自己。”

“依依……”岳风也想笑,可是嘴角一动,整张脸都在抽痛,身上的骨头也断了好几根,能够站稳,真是奇迹。

他一步一挨,走到依依面前,小狐女定定地看着他,身子忽向前倾,倒在他的怀里,闭上双眼,失去知觉。

第一百八十九章 狙杀

第一百八十九章狙杀

一百八十九狙杀

岳风抱着依依,慢慢坐了下来。他感觉一股冷流在体内乱窜,所过疼痛消失、骨骼归位,破裂的内脏似也慢慢地愈合。

“唉!”阳太昊在他心里发出一声叹息。

“老不死,你叹什么气?”岳风问道。

“天鬼之力用得太多了。”阳太昊幽幽说道,“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老不死,你什么意思?”岳风微感迷茫。

“天鬼之力太强了,我很担心,你用得太多,会被它慢慢地同化。”

“变成天鬼也好!”岳风笑了笑,“变成了天鬼,我谁也不用怕。”

阳太昊沉默了一下:“我刚才观察过了,这座宅邸,外围的禁制很强,以你如今的情形,逃出宅邸,决无可能。可是很奇怪,宅邸的中心,禁制要弱得多,有一股极大的潜力,正在不断地抵消禁制。”

“为什么会这样?”岳风不胜惊奇。

“你知道,皇不二为什么不赶来么?”阳太昊说道,“刚才,他为了阻止你们离开,发动了宅邸的禁制,禁制的力量向外围蔓延,中心的禁制削弱,那一股力量突然爆发,如果不加压制,必然失去控制。皇不二不得已,只好返回宅邸中心,对抗那股潜力。”

“那潜力从哪儿来?”岳风不胜惊讶。

“应该来自某种生灵,唔,不像是妖怪,应是道者之流。“

“是爹爹。”岳风心血上涌,激动万分,“一定是我爹爹。”

“你爹?”阳太昊沉吟说,“你爹的道阶是几品?”

“至道九品。”岳风的心突突乱跳,“刚才皇不二说了,这座天皇府里,关押了一个名号里有‘王’字的人,我爹爹名叫岳灵王。”

“有点儿道理。”阳太昊仍怀疑惑,“可是奇怪,这一股力量之强,不止至道九品。”

岳风心中咯噔一下:“不止至道九品,难道是天道者?”

“这也难说!”阳太昊淡淡说道,“岳风,你的家族,拥有道祖支离邪的血脉,若是这样,你的父亲,也许具有‘超品’的能力。”

“超品?”

“也就是说,如果你爹以死相搏,可用一种法子,激发道祖之血,突破至道九品,在很短的时间里,拥有天道者才有的神力。”

“是呀!”岳风又惊又喜,“如今他就在这样做。”

“可是……”阳太昊欲言又止。

“什么?”岳风心觉不妙。

“超品是绝命一搏,后患极大,一旦使出,轻则道力尽失,重则当场死去。”

“这么说,我爹……”岳风的脸刷地白了。

“如果真是你爹,那么,他应该快要死了。”阳太昊说到这儿,轻轻叹了一口气。

岳风呆若木鸡,脑子一片空白,足足过了几秒,方才有了知觉,他深吸一口气,说道:“老不死,我们出不去么?”

“没错!”

“那就不出去,我要进去,去救我爹!”

“你现在这个样子,恐怕只是送死。”

“置之死地而后生!”

“也许……”阳太昊沉吟一下,“这也是一个法子,释放了岳灵王,以他‘超品’的神力,也许可以突破禁制。”

岳风心酸难抑,眼泪夺眶而出,如果岳灵王真的“超品”,那么父子见面之时,也就是诀别之时。

“不,我不能哭。”他竭力忍住泪水,“一定还有办法,我绝对不能放弃……”

岳风抱起依依,望着沉沉夜色,默默站立时许,一纵身,向天皇府的中心奔去。

胡佩佩驭剑疾飞,她的速度已经到了极限,可是始终无法拉近与对手的距离,那一道黑影,飘忽的不似真人。胡佩佩屡屡发出符咒,要么被对方躲开,要么生出一团黑气,将她的符咒吞没。

正不耐,黑影忽地放缓,嗖的一声,向下泻落。

胡佩佩随之下降,双方落在地上,狐女一眼扫去,四面残垣断壁,废墟林立,巨大的石块东西错落,仿佛潜伏的兽群,透出狰狞的杀气,颓倒的石柱,像是死掉的巨龙,星光映照其上,惨白如霜,俨然不灭的龙魂。

“忘墟。”胡佩佩咯咯一笑,“真是个好战场,小子,你不逃了么?”

“不逃了。”黑影嘻嘻一笑。

“很好。”胡佩佩眯起双眼,“不管你是谁,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骚狐狸,别闹错了。”黑影发出笑声,“你的对手不是我,我带你来,只是奉命行事。”

胡佩佩的心微微一沉,冷冷说:“奉谁的命?”

“我!”声音来自上方,胡佩佩抬眼看去,一根断柱的顶端,站了一个人,听声音,是个年轻男子。他一身黑袍,长发迎风狂舞,脸上带着一张惨白的面具,假面嘴角向上,眉眼弯弯,仿佛正在对人诡笑。

“真讨厌。”胡佩佩掠起鬓发,娇声说道,“小哥,你找我干吗?想要图谋不轨吗?告诉你,我可不是随便的女人,像你这样藏头露尾的鼠辈,给我提鞋也不配。”

假面人呵呵一笑,说道:“胡六小姐,果然风情万种,叫人不饮自醉。”

“你究竟是谁?”胡佩佩眯起双眼,如丝的媚眼中透出一道冷光,“我可不杀无名之辈。”

“呵……”假面人笑声出口,人已到了黑影身边,这一下极尽诡异,以胡佩佩的眼力,竟也没有看清他的动作,狐女心头一沉,深知遇上了劲敌。

“一定得有名字么?”假面后的目光仿佛带笑,“好吧,你叫我阿甲好了。”

“阿甲?”胡佩佩冷笑说,“扯你娘的臊,随便编个名字,就能糊弄老娘吗?”

“其实叫什么也无所谓。”阿甲呵呵一笑,“有从无中生,世间的万物,本来就没有名字,所谓的名字,不过是世人的痴念罢了。”

“这说法,倒有点儿意思。”胡佩佩扭摆腰肢,媚笑浅露,“小哥,你找我来,不会是讲道说法的吧。”

“当然不是。”阿甲笑了笑,“我向你借一样东西?”

“什么?”

“胡六小姐的人头。”

“哦。”胡佩佩眯眼笑道,“你要杀我?”

“是呀。”阿甲也眼中含笑,“你非死不可?”

胡佩佩咯咯大笑,笑了几乎喘不过气来,阿甲袖手旁观,仍是眼含笑意。

“唉。”胡佩佩直起腰来,笑问道,“小哥,我认识你么?”

“不认识?”

“我跟你有仇?”

“没仇?”

“那你杀我干嘛?”

“很简单。”阿甲漫不经意地说,“如果你死在玉京,令母一定非常伤心。”

胡佩佩的脸色变了,双目陡张,迸射出精芒:“你到底要干什么?”

“天香狐王如果伤了心,一定会做点儿什么?”阿甲慢条斯理地说下去,“也许,她和你的姐姐们,会挑起一场战争。”

胡佩佩的心子突突乱跳,她盯着阿甲,勉强笑道:“小哥,你是不是疯了?”

“我没疯,我清醒得很。”阿甲呵呵一笑。

“道族和妖族开战,对你有什么好处?”

“这个,我不会告诉你。”

“哼,你就一定能杀我?”

“不好说,但可以试一下!”

胡佩佩深吸一口气,举起符笔,高声长叫:“天狐九尾!”身后电光涌现,冰火闪耀,雷尾、电尾之后,呼啦啦冲出一股强劲的旋风,旋风卷起尘土,化为一条狐尾的轮廓。

“冰尾、风尾、雷尾?”阿甲眯眼望着三条幻尾,“胡六小姐,就这样吗?”

“狂妄的小子。”胡佩佩细眉飞扬,目射冷电,“你给我瞧着,冰风雷暴……”

三条幻尾交织起来,一刹那,狂风大作,冰雪狂舞,星月顿失光芒,天上乌云压顶,尽是粗如龙蛇的电光,风雪所过,数人高的巨石,也徐徐地滚动起来。

似乎不耐风暴,黑色的人影消失了,阿甲还在,他袖手站立原地,任由狂风吹卷,始终一动不动。

“有点儿意思。”阿甲的声音洞穿了风暴的怒吼,“来吧,影鬼!”

胡佩佩忽觉有些不妙,风暴的深处,传来一股惊人的吸力,似有一张大嘴,不断地吞噬幻尾的力量。

“什么东西?”她的心微微抽紧,双手合十,锐声高叫,“破!”双眼奇光迸射,透过纷乱的风暴,只见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比夜还黑,比纸还薄,模糊的轮廓,一半像人,一半像是扭曲的影子。

不,就是一个影子。

胡佩佩的心,一刹那,几乎停止跳动。这是幻身,还是别的法术?她活了一千多年,见过的妖怪道者数不胜数,可是,从没见过这样的法术。

黑影懒洋洋的,挡在阿甲的身前,仿佛一张薄薄的纸人,它伸出双手,左一扫,右一挥,黑影所过,风雪雷电,仿佛经由夜空抹去,黑影扫过的地方,俨然变成了幻尾的禁地。胡佩佩聚集不起任何力量,巨大的风暴中,出现了一块一块离奇的空洞,更叫狐女的吃惊的是,风也好、冰也罢,纵使呼啸天地的雷电,击中那片黑影,全都不见了踪影。

“什么鬼东西?”胡佩佩猛可意识到,如果放任下去,她将败北死去。

“影鬼,出击!”阿甲的声音十分冷峻。

“三尾合一!”胡佩佩目射奇光,“冰风天雷剑。”

第一百九十章 花海迷踪

第一百九十章花海迷踪

漫天冰雪,陡然收拢,化为三条幻尾,幻尾扭曲变化,化为一条巨大的长剑,剑身风卷雪动,雷电穿梭其中,迎风一抖,刺向黑影的心口。

影鬼扬手就抓,不防幻剑消失,胡佩佩也失去踪影,阿甲目光一转,看向身后,一声异响,冰风雷电从虚空中呼啸而出,以天崩地裂之势向阿甲压来。

阿甲没有动弹,影鬼的手臂无限延伸,生长如飞,抓向“冰风天雷剑”,可是一瞬,胡佩佩连人带剑,又消失了。

狐女忽隐忽现,神出鬼没,其中的交替越来越快,仿佛幻化出数十道人形剑影,分从四面八方,向着居中的阿甲挤压,她的策略十分明白,影鬼无法击破,那么凭借神妙身法,攻击阿甲的真身,真身一死,再强的幻身,也会飞灰湮灭。

“天狐遁甲?”阿甲的声音仿佛带笑,“影鬼,分形!”

黑影微微一缩,突然向外暴涨,生出无数手臂,漫天狂舞,形如千手蜈蚣。每一条手臂吞吐如电,指向四面八方,无论胡佩佩从哪一个方向出剑,总有一条黑乎乎的影手横在面前。

“三尾化身。”胡佩佩一声长叫,真身幻化,忽地一分为三,虚空中出现了三个胡佩佩,每一个都如电闪星驰,忽隐忽现,出没于虚空之中,方才的攻势,猛可间强了三倍,横直数以十里,全都布满了冰风雷电。

幻尾之力向外铺张,空气之中生出异象,飞雪凌空,冰片横飞,平地涌起大团的乌云,乌云中雷电如麻,千百道电光,向着阿甲一人聚集。

影鬼有如磐石,根本不为所动。

“狐神后裔,名不虚传。”阿甲在影鬼的手臂间忽隐忽现,“胡六小姐,你的千年道行,的确有些惊人。”

“更惊人的还在后面!”胡佩佩说话声中,风更急,雪更冷,乌云更浓,闪电更厉,天地四方,变得无比癫狂,一股无与伦比的大能,仿佛要将世界撕得粉碎。

“不用了,到此为止。”阿甲的声音幽幽淡淡,“千鬼裂神!”

四周震了一下,胡佩佩忽觉有异,紧跟着,她的身子一紧,似被一双手紧紧抱住,她大吃一惊,低头看去,一片黑乎乎的影子,仿佛两条绳索,将她紧紧缠住。

这影子从哪儿来的?胡佩佩只一转念,忽又明白过来,这是她自己的影子,阿甲不仅把自己的影子化为了影鬼,还能透过影鬼,操纵其他人的影子。

胡佩佩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她伸手去抓影子,只抓到一团空气,一转眼工夫,她的四面八方,变得一团浓黑,巨石的影子站立起来,断柱的影子如喷泉涌起,形形色色的废墟,影子纷纷人立而起,千奇百怪,仿佛一支大军,向她蜂拥而来。

“糟了。”这念头刚刚闪过,一股剧痛,透过幻尾传来,胡佩佩定眼看去,一声惊叫夺口而出。

一愣神的工夫,风雪天雷剑,落到了影鬼手里。

剧痛撕心裂肺!无形的风雪,仿佛血肉之躯,薄薄的影手,有如漆黑的刀锋,每挥一下,幻尾就短了一截,割裂的地方涌出大团的青气。

胡佩佩仿佛置身于一场噩梦,四周的影子挤压过来,形如一座牢笼,将她牢牢困住,随着幻身受损,五脏六腑,俨然破了一个大洞,鲜血汹涌而出,腥咸滚热,充塞口鼻。

“我要死了么?”一千年来,她第一次感到了死亡的恐惧。

“没错。”阿甲仿佛听见了她的心声,“你完了!”

胡佩佩的神志渐渐模糊,幻尾撕裂的痛苦,一阵一阵,无休无止,让这一场死亡,变得十分漫长。

突然间,远处天边,传来一声长啸,起初甚是细微,眨眼之间,变得惊天动地,势如一条狂龙,盘旋在玉京的上空。

“唔!”阿甲似乎有点儿意外,“来了个难缠的家伙。”

“我去拦住他。”黑影人又从他的身边出现。

“不!”阿甲轻轻叹道,“你那是送死。”

“您也害怕他么?”

“我,还不是时候……”

“杀了骚狐狸!”

“来不及了,她比我想象的要强。”

“那么……”

“走吧!”阿甲的身影慢慢地模糊,像是一团烟雾,徐徐地消散了。

黑影一闪,也消失了。

四面的影子随之消失,天朗气清,明月在天,黑影落地,静如死水。胡佩佩忽又可以动弹,她无力地躺在地上,心里十分的不解,刚才她那么的虚弱,阿甲动一动手指,也能将她杀死,可是,为什么他又放弃了呢?

胡佩佩忽有明悟,她有千年寿命,这一千年没有白活。

刚才的影子大军,本是一种强烈的幻术,这些影子不同于影鬼,后者可以直接攻击,前者只是她的幻觉。也即是说,阿甲用她自己的神识,困住了胡佩佩自己。

说起来不可思议,身为狐神的后裔,居然败给了幻术,对方精神力之强,压倒了精通“天狐遁甲”的狐女。

胡佩佩尽管被困,神志依然清晰,阿甲捉摸不透,不敢轻易下手。啸声的主人飞快地逼近,一旦胡佩佩挣脱幻术,仗着天狐遁甲,即使没有幻身,也能将他缠住,迫使他直接面对强敌。

鲜血止不住地涌了上来,胡佩佩的神志飞快地消失,行将昏迷的一刻,她听到了一个声音:“呀,胡六姐!”

胡佩佩听出了声音的主人是谁,心神一松,声音和血涌出:“京无伦……”

话一出口,她就昏了过去。

四周一片沉寂,灯光飘飘忽忽,俨如一片幻影。岳风抱着依依,极力想要走近灯光,可那光芒似近还远,如论如何,也无法靠近,前方的墙壁一重紧挨一重,不住拦住他的去路。

“好累!”岳风只觉说不出的疲惫,周围的黑暗如铅铁压来,身子似有千斤沉重,每走一步都很吃力,恨不得有一张床摆在面前,一头倒下,永远不起。

“小子,睡不得。”阳太昊叫道,“你要支撑住。”

“好累,这是怎么回事?”岳风呼呼喘气。

“这里有很强的法力,你每走一步,都在与这里的禁制抗衡。不过,如果你昏倒沉睡,正中皇不二的下怀。”

“皇不二,他在干吗?”

“他遇到麻烦了,府邸中心的力量很强。”

“怎么会这样?”岳风心生困惑。

“那股力量本在沉睡,可是,因为某种机缘,把它唤醒了。”

“机缘,因为我吗?”岳风精神一振,“爹爹知道我来了?”

“也许吧!”阳太昊淡淡说道。

兴奋劲儿一闪而过,更多的压迫感四面涌来。

“这是什么地方,像是一个迷宫。”岳风心生沮丧,“我能走出去吗?”

“当然能!”阳太昊说,“不要泄气,一直向前走。”

“前面是死路啊。”

“那不是真的……”

又走了一会儿,岳风疲倦到了极点,双脚贴地行走,几乎抬不起来。就在这个时候,他闻到了一股芬芳的气息,温柔,迷人,沁人心脾。一刹那,压迫感消失了,疲倦的感觉烟消云散。

岳风只觉困惑,转眼看去,四周一片空阔,墙壁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花海,四周繁花怒放,姹紫嫣红,娇嫩的花瓣,在黑暗之中淡淡发光,那一股芬芳的气息,正是来自于花海的花香。

“禁制没了。”岳风深吸一口气,只觉从所未有的轻快。

“不,禁制还在,只是变了。”阳太昊说道。

“为什么?”岳风只觉奇怪。

“这个地方,不应该有这么多花。”阳太昊冷冷说,“这些花,开得很怪。”

“不管怎样,比刚才要好。”岳风说道,“至少我不累了。”他加快步子,向前走去。

沿途繁花不尽,美不胜收,花香浓郁清幽,韵味各有不同。可是走了一会儿,岳风忽觉不妙,转眼一看,花海如故,一望无际。

“不用看了。”阳太昊冷冷说道,“你在原地转圈呢!”

“因为这些花么?”岳风望着花朵,心生疑惑。

“岳风!”依依醒了过来,慢慢张开双眼,狐神后裔,愈合的能力惊人,她扫眼看去,惊讶地说,“好美的花,这是什么地方,我们出了天皇府吗?”

岳风摇头,把前因后果简单说了。依依沉吟说:“这片花海是一片迷魂阵吗?”

“差不多。”岳风说道。

小狐女跳了下来,仍觉筋骨酸痛,伸手扶住岳风,看了看四周,伸手采了一朵鲜花,嗅嗅闻闻,花瓣娇嫩潮润,确是真花无疑。

依依心生迷惑,想了想,拍手笑道:“岳风,别忘了,我们还有一个活口。”

“活口?”岳风恍然大悟,取出小乾坤袋,翻转过来,骆楷摔在地上,两眼紧闭,仍在呼呼沉睡。

“灵光开悟。”依依笔尖一指,青光闪过,骆楷浑身哆嗦,醒了过来,还没缓过神来,一丛青藤飞来,将他吊到半空。骆楷看见岳风、依依,登时一脸沮丧。

“姓骆的。”依依问道,“这些花是怎么回事?”

“花?”骆楷听了这话,才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他望着一片繁花,脸色一变,冲口而出,“哎哟,你们怎么进了红紫翁的地方?”

“红紫翁是谁?”依依怪问。

“他是天皇府的园丁,这些花都是……”说到这儿,骆楷忽地说不下去,嗓子里似乎堵了什么,涨得面红耳赤,两只眼珠,也几乎凸了出来。

第一百九十一章 花妖附身

第一百九十一章花妖附身

“你怎么了?”岳风微微吃惊,放松幻藤,将他放了下来,短短的工夫,骆楷舌头外吐,突然噗一声,从他的喉咙深处,冲出一根枝条,枝条上绿叶扶疏,鲜嫩欲滴,就在枝头顶端,悠悠绽放出一朵绚烂的红花。

“咦!”依依失声惊呼。叫声刚刚出口,骆楷的鼻孔又长出花来,紧跟着是耳孔、双眼,数不清的花朵从骆楷的身上长了出来,红的,白的,蓝的,紫的,冲破眼球,钻开血肉,朵朵怒放,光照四方。一眨眼的工夫,骆楷就被一片花朵的浪潮吞没,血肉枯萎消失,变成了一具白森森的骨骸。

这情形残酷、诡异,匪夷所思,岳风、依依站在一边,看得几乎喘不过气来,两人的心里生出恐惧,均想,假如这花开在自己身上,那又如何是好。

“别怕!”花海的一角,响起苍劲的笑声,“刚才这一阵,只是惩戒叛徒,至于你们两个,皇二爷交代了,要生擒活捉,所以说,你们暂时,还没有性命之忧。

“红紫翁?”岳风微微皱眉。

“没错!”花光凝聚,出现了一个缥缈的幻影,那是一个胡须花白,红光满面的老者,一身蓝袍,甚是宽大。

“你怎么不以真面目见人?”岳风问道。

“我可没有扫帚那么笨。”老者淡淡说道,“你这小子体术不赖,我要真身示人,一不小心,岂不跟扫帚一样的下场。”

“扫帚还活着吗?”依依忍不住问。

“还活着,可也离死不远了。”老人的幻影诡秘一笑,“那小子平素自高自大,今天栽了这个跟头,真是大快人心。”

“这些花到底是什么东西?”依依皱眉问道。

“你说呢?”老人嘻嘻直笑,“小姑娘,你要猜到了,我就现身。”

依依左顾右盼,始终猜测不透,她眼珠一转,伸手握住岳风的手,用心语叫道:“老不死,老不死……”

“干吗?”阳太昊不耐说道。

“这些花到底是什么东西?”依依问。

“你说呢?”阳太昊冷冷问道。

“我看过了,全是真花,不是幻身,可是这光,又像是幻身特有的光彩。”

“你说的都对。”阳太昊说道,“只不过,你的思路不对。”

“老不死。”依依急了起来,“什么时候,你还卖关子?岳风,你用禁字咒对付他。”

“小七,你别急。”岳风忽道,“老不死的话我明白了,我想,我已经猜出了红紫翁的伎俩。”

“什么伎俩?”依依急切问道。

“这一片花海。”岳风深深吸一口气,“不是幻身,而是‘妖灵鬼身’!”

“妖灵鬼身?”依依微微哆嗦,四面瞧瞧,“可是,妖怪在那儿?我没闻到妖气呀。”

“花香掩盖了妖气。”阳太昊冷冷说道,“这座花海里,藏了一群花妖,红紫翁这小子,跟花妖合体,化为‘妖灵鬼身’,从而操纵花妖,为所欲为。”

依依仔细再闻,花香深处,果然有一丝淡淡的妖气。

“难怪走不出去。”她心里叫道,“这儿有花妖的迷魂术。”

“老不死,有什么办法,可以把红紫翁逼出来?”岳风大皱眉头。

“现在的麻烦,不在于红紫翁。”阳太昊叹了口气,“你们不知道么?你们两个人的身体里面,各自潜伏了一只花妖。”

两人大吃一惊,默运元气,可是一无所获。

“这不是普通的花妖,这是妖灵鬼身,花妖的灵智,与红紫翁的魂魄相连,只要你们一有异动,红紫翁操纵花妖,使出‘花爆’,骆楷的结果,就是你们的榜样。”

依依看了一眼骆楷的白骨,心子突突狂跳,一想到自己浑身上下长出花来,不由头皮发炸,身子一阵阵软麻。

“老不死,你怎么不早说?”岳风心生怒火。

“你闻到花香的一刻,花妖就已经潜入了身体,我说了,也没用。”

“小姑娘,猜不出来了吧。”红紫翁眼看两人脸色忽明忽暗,以为两人蒙在鼓里,心中得意,笑嘻嘻说道,“这样吧,我来给你变个戏法儿,你的手指又白又嫩,可惜少了一点儿装饰,呵,来……”

依依指尖剧痛,血光一闪,长出一朵紫红色的小花。小狐女望着紫花,脸色刷地惨白。

“只要我愿意,就能让你们两个全身开花。”红紫翁得意洋洋,“所以呢,你们老实呆着,别打什么坏主意,皇二爷办完了事,自然会来找你们算账。”

“小七。”岳风用心语说,“你见过花妖吗?”

“见过,它们是一种无形的妖怪,如云似雾,可大可小,还可凝聚成形,化为女子的形貌。不过,它们一向与人为善,若非万不得已,很少攻击道族。”

“可是……”岳风心说,“它们现在已经成了‘妖灵鬼身’,人妖一体,受了红紫翁的操纵,小七,有什么办法,可以让花妖和红紫翁分开。”

“我不知道。”依依瞧着指尖上的紫花,心里十分沮丧,“老不死也许知道。”

“这件事很麻烦!”阳太昊慢慢说道,“第一步,你们得知道,这里有几只花妖!”

“这个容易。”依依低声说,“我用‘天狐遁甲’,一望可知。”

“但你有什么法子,既用天狐遁甲,又不让红紫翁起疑心?”

依依一呆,心想如果红紫翁知道自己用“天狐遁甲”,难保不会发动花妖。岳风眼珠一转,忽地大声说:“小七,这里的迷魂阵一定是幻术。你用‘天狐遁甲’试一试。”

依依听得一愣,不知道岳风为何公然说出。正纳闷,忽听红紫翁呵呵笑道:“好哇,天狐遁甲,随便看,随便瞧,看是我的迷魂术厉害,还是你的破解术厉害。”

依依恍然大悟,红紫翁自以为是,认定两人还不知道花妖的存在,即使知道花妖,也不知道“妖灵鬼身”这一回事。所以,即便依依破了花妖的幻术,红紫翁也有十足的把握,将两人置于死地。

想到这儿,依依假装不服,大声说:“老头儿,你少得意,我这就破给你看。”

“好,来呀。”红紫翁的幻象面露诡笑。

依依双手合十,目射奇光,大喝一声:“破!”她的神意向外延伸,很快遇上了一道无形的障壁,只因人妖合一,连带花妖的幻术也大大增强,不过,依依如果使出全力,双方两败俱伤,也能勉强破掉迷魂术,可是如此一来,势必激怒红紫翁,引发体内的花妖。

双方神意相接,依依故作不敌,惨哼一声,坐倒在地,倒地的一刻,她神意如水,弥漫四周,眼中神光所及,四周花海之中,浮现出淡淡的白影,如烟似雾,可是一一分明。

“一、二、三……”依依心中默数,数完以后,握住岳风的手,用心语说,“共有八只,加上我们体内两只,一共是十只花妖。”

“很好。”阳太昊说道,“这八只花妖,各在什么方位。”依依仔细说了。

阳太昊听了,说道:“小狐狸,你监视八只花妖,不容它们靠近。”顿了顿,又说,“岳风,我传你一道‘辟妖符’,你环绕四周,写下符咒,结成一个辟妖符圈。”

“老不死,你闹什么名堂?”岳风大为不解。

“有了这个符圈,其他八只花妖,就不能靠近你们,我们只用对付体内的两只花妖。”阳太昊顿了顿,“听清楚了,咒语是‘断邪禁妖,天涯咫尺’!”

岳风取出雷魂笔,俯下身子,运笔疾书,笔尖青光喷吐,符字写了一遍,又写一遍,笔画相连,结成了一个大大符圈。

“小子,你干吗?”红紫翁感觉不对,脸色一沉。

岳风心子一跳,暗叫不好,依依眼珠一转,笑道:“红紫翁,别当我不知道,这里藏了花妖,只要我们呆在这个‘辟妖符圈’里面,花妖就进来不了。”

红紫翁先是一愣,跟着哈哈大笑:“好啊,你们只管写,别说写一道符圈,就是十道符圈,爷爷一挥手,照样能要你们的命。”

岳风看了依依一眼,暗暗叫好。这一番话,跟之前岳风的话道理一样,都是助长红紫翁的骄横之气。红紫翁为人自作聪明,依仗花妖潜伏在敌人体内,任何辟妖符圈,统统都不放在眼里。

“很好。”阳太昊说道,“符圈画成,你们赢了一小半。现在坐下来,沉心静气,我传授你们‘入神’之术!”

“入神之术?”依依脸色一变,几乎叫了起来,“这可是很厉害的道术,我们怎么做得到?”

“以你的道力,当然做不到。”阳太昊顿了顿,“不过,加上我和岳风,也许可以做到。”

“老不死,小七!”岳风大为不解,“什么是‘入神之术’?”

“入神之术,是幻身术的变化之一。”依依说道,“首先要将幻身缩小,而后,将所有的精神力附着在幻身之上,让幻身进入体内,驱逐体内的邪祟。”

“有意思。”岳风精神一振,“若是这样,我们就能借助幻身,把花妖从体内赶出来。”

“没那么容易。”依依面露愁容,“因为入神之时,所有的魂魄精神,全都贯注在幻身上面,一旦驱邪不成,幻身溃败,真身也会随之死掉。”

第一百九十二章 入神

第一百九十二章入神

岳风吃了一惊,只听阳太昊慢慢说道:“这一次入神,比起小狐狸说的更加凶险,因为你们两人道力不够,若要入神,必须以我的魂珠为媒介,将你们的精神力融合起来,贯注到一个幻身上面,这么一来,如果你们斗不过花妖,那么我们三个,全部都会送命。”

岳风、依依,同时倒吸一口冷气。岳风忍不住问:“老不死,没有别的办法么?”

“而今眼目下,没有别的办法。”阳太昊沉默一下,“你们想好了么,只能用一个幻身,天狐九尾,还是苍龙转生。”

“苍龙转生。”依依抢着说,“这个幻身更厉害。”

岳风看她一眼,暗暗叹了口气,依依却是笑嘻嘻的,冲他吐了吐舌头。岳风一转念头,忽又想到一事:“老不死,不是有两只花妖么?我们驱逐一只花妖,惊动了红紫翁,他发动另一只花妖怎么办?”

“所以只可智取,不可力攻。”阳太昊说,“如非万不得已,不能攻击花妖。”

岳风、依依对望一眼,均是暗暗发愁,既要驱逐,又不能攻击,这其中的艰辛,真是不可想象

“现在……”阳太昊淡淡说道,“我传授入神的心法。”

“慢着!”岳风忽道,“先对付谁的花妖?”

阳太昊一时默然,依依忙说:“当然是你的。”

“不行!”岳风深深看她一眼,“先赶你的花妖。”

“岳风!”依依几乎叫出声来。

“不用说了。”岳风决然说,“如果不按我说的做,我拒绝入神。”

三人一下沉寂下来,小狐女盯着岳风,眉眼泛红,泪水夺眶而出。岳风笑了笑,伸出手来,轻轻为她拭去泪水,说道:“傻丫头,哭什么,我们一定会成功,你跟我,都会好好的活着。”

“岳风……”依依胸中滚热,紧紧搂住岳风,将头埋入他的怀里,泪水决堤而出,顺着心神衣滚滚流下。

“行了,时间不多。”阳太昊冷冷说道,“卿卿我我的事情,有命活着,再做不迟。”

两人应声一凛,振作精神,聆听心法口诀,同时四手相合,凝神行气。两人的元气在体内循环,很快越转越快,渐渐元气相融,魂魄相接。

突然间,两人的脑海里嗡的一声,眼前天旋地转,身子飞速缩小,一眨眼的工夫,双双跌落在一个软绵绵、冷冰冰、富于弹性的东西上面。

两人张眼看去,吃了一惊,四周一片红光,尽是滚滚的流水,低头再看,脚下一条巨大的青蛟,鳞甲宛然,摇头摆尾,飞一般辟开流水,向前游去。

“一切顺利。”一个苍劲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岳风、依依回头看去,阳太昊羽衣胜雪,星冠璀璨,身躯伟岸绝伦,一如古墓所见。

“老不死。”岳风吃惊道,“我们入神了?”

“没错。”阳太昊点了点头,神色严峻,“我们现在,就在小狐女的血管里。”

两人吓了一跳,依依望着周围的流水,喃喃道:“这些水?”

“当然是你的血。”阳太昊漫不经意地答道。

“颜色不够红呀!”

“那是你变小的缘故。”

依依望着这一条血河,想到自己在自己的身体里遨游,心里一阵说不出的别扭。

“有两件事,你们要明白。”阳太昊说道,“第一件事,岳风,这条蛟龙仍是你的幻身,你可以随意操纵,不过,使用法术的时候,必须控制威力,要不然,用不着花妖动手,你就会把小狐狸的身子弄得一团糟。”

岳风听了这话,看了一眼巨大蛟龙,心中惴惴不安。

“第二件事,你们不能指望我,我只是一缕残魂,不是当年的屠妖者。魂珠所有的力量,都用来融合你们的神志,如果遇上花妖,我什么忙都帮不上,全都要靠你们自己。”

岳风、依依对望一眼,均能看见对方脸上的忧虑。

“老不死。”依依望着滚滚的血流,忍不住问道,“我们现在是去哪儿?”

“顺着这条血管,前往你的心脏……”

“喂,老不死。”依依跺脚嗔怒,“你能不能不说‘你的’两个字。”

“废话,不是你的,还是我的?”

“我听着不舒服。”

“待会儿见了花妖,你就舒服了。”

“老不死,你,你……”依依气得快要哭了,她一激动,四周的血水翻滚起来,身下的青蛟身不由主,也是摇来晃去。

“小狐狸,别动气。”阳太昊冷冷说道,“这可是你的身子,气血的变化会引起魂魄的动荡,万一闹出事来,吃亏的也是你。”

依依慌忙收敛心神,努力平静下来:“我们干嘛要去心脏。”

“我猜测花妖潜伏在那儿。”

“为什么?”

“心窍连接灵窍,是人体灵气最丰沛的地方,花妖若要潜伏,那是最好的所在。”

“老不死。”岳风忽地开口,“如果心窍通往灵窍,花妖会不会透过灵窍进入魂魄。”

阳太昊看了依依一眼,淡淡说道:“小狐狸,你最好祈求诸神,千万不要出现这种事情。”

“为什么?”依依一呆。

“花妖进入魂魄,那会非常麻烦。”阳太昊沉默一下,“如果在魂魄中交战,那会让你魂飞魄散。”

其他两人心中一阵冰冷,就在这时,忽听阳太昊说道:“到了!”

两人抬眼看去,一个巨大的洞口就在眼前,洞壁光滑如丝,呈现出一股悦目的粉红色。幻蛟掀起一阵波浪,穿过洞口,进入一个巨大的空间,空洞里水波激荡,上方一块粉红色的巨物,一开一合,将大量的血水抽了过去。

“那是什么?”依依看得头晕。

“那是你的瓣膜。”阳太昊指了指开合之物,“我们冲过去,看一看其他的腔室。”他说得漫不经意,依依却觉浑身发抖,忍不住紧紧握住岳风的手掌。

三人一蛟,顺着血流穿过瓣膜,刚刚穿过瓣膜。阳太昊嘘了一声,示意其他两人噤声,两人抬眼看去,只见心腔的中央,出现了一团巨大的白影,白影上分出千丝万缕,数不清的白丝,牢牢附着在心脏的四壁上。

“谁?”一个阴柔的声音忽地响起,白影急剧翻腾,向内收缩,转瞬之间,化为了一个光白赤.裸的女体,裸.女张开双目,低头看来,一双清莹的眸子,注视蛟龙上的三人。

“血龙……”岳风眼看形迹败露,慌忙动念施法,阳太昊忽地按住他手,轻轻摇头:“别鲁莽,静观其变。”

岳风心弦紧绷,简直快要断掉,要知道,花妖一旦爆发,依依立刻变成千疮百孔。可是,老不死居然让他静观其变。

“是你们……”花妖看了看岳风,又瞧了瞧依依,神色十分困惑,“你们怎么会来这儿?”

三人面面相对,依依忍不住说:“花妖姐姐,你没受红紫翁的控制?”

“他刚才还在,现在又离开了。”花妖说,“不过,他融入我们的本根,如果不听他的,我们就会死掉。”

“不错。”阳太昊点头说,“你们的道行太低,还不能摆脱花草的本根,如果真的脱离了躯壳,来去无形,红紫翁再大的本事,也不能对你们使用‘妖灵鬼身’。”

“是呀。”花妖悻悻说道,“这是没办法的事,我才三百岁,至少要五百岁,才能完全脱离本根。”

“花妖。”岳风忽道,“你说红紫翁刚才还在,现在又离开了,难道说,他不能一次控制所有的花妖?”

“你真聪明。”花妖说道,“我们共有十个姐妹,他要控制所有的人,就得把魂魄分为十份,那样一来,魂飞魄散,他就死了。”

岳风双目一亮:“你是说,他把魂魄附在你们身上?”

“是也不是。”花妖盯着三人,神色困惑,“非要说个明白,大概和你们差不多。”

岳风想了想,又问:“如果灭了他附在你们身上的神意,也就能杀死他么?”

“我不知道。”花妖沉思一下,“即使杀不死,他的道力也会大减,那时间,我们姐妹合力,就能把他从本根里赶走。”

“他的神意,现在什么地方?”岳风又问。

“我问一问姐妹们。”花妖闭上双眼,过了片刻,她张开双目,盯着岳风,面露担忧,“很不妙,现如今,他就在你的魂魄里。”

“什么?”三人大吃一惊。

“你的魂魄里有很怪的东西,我的姐妹受了吸引,红紫翁也跟了进去,现在的情形如何,我也不太清楚。”

“花妖姐姐。”依依忍不住说道,“你能从我的身子里出去么?”

“不行。”花妖摇头说,“如果那样做,他会让我生不如死。”她顿了顿,又说,“如果你们攻击我,也会惊动红紫翁,再说,我不想害人,也不愿送命,你们要杀我,我只好使用‘花爆’,拼个同归于尽。”

依依无可奈何,只好说:“花妖姐姐,如果红紫翁命你害我,请你尽量拖延时间。”

花妖迟疑一下,点头说:“我试试看,你是狐神后裔,同为妖族,如非被逼无奈,我也不愿跟你为敌。”

第一百九十三章 魂魄世界

第一百九十三章魂魄世界

“该死。”阳太昊小声咕哝,“这就叫前门驱狼,后门进虎,早听我的,就没这么多麻烦。”

岳风看他一眼,忽地冷冷说道:“老不死,你在说我?”

阳太昊哼了一声。岳风冷冷说道:“你的主意我知道,这一次,你最初的念头,是想牺牲小七,只救我一个。”

依依应声一震,盯着阳太昊,只觉难以置信。阳太昊一声不吭,两眼盯着前方的血流。

“如果红紫翁可以控制两只花妖,那么,两个人之中,只能救一个,红紫翁一受惊动,必然将另一个人杀死。所以,你一开始就打算杀死我体内的花妖,将小七置于险地。”岳风说到这儿,阴沉沉地盯着老人,语调十分阴郁。

“生死关头,必须当机立断。”阳太昊轻轻叹了口气,“岳风,我别无选择。”

“我明白,所以你是屠妖者。”岳风突然激动起来,“你能做到的,我可做不到。”

“那也未必!”阳太昊淡淡说道,“小子,你敢这样说,只是因为,你还没有面临最艰难的抉择。”

“岳风。”依依靠了上来,在他耳边低语,“老不死做得对,他洞悉了人心。他知道,在我的心里,你的性命胜过了一切,岳风,我宁可用一百次的死,换你一次的生。”

尽管只是神识,岳风仍觉一股酸热之气冲入鼻子,他冲口而出:“小七,我也一样……”

两人四目相对,均是情怀激荡。

“岳风。”阳太昊冷冷说道,“让幻蛟加速,我们要换地方了。”

岳风操纵心神,驱使幻蛟,青色蛟龙排开血流,穿过心室,冲突向前,一路上岔道无穷,数不胜数,大大小小,到处都是血管的支脉。

岳风看得头晕,阳太昊却对这些血管了如指掌,不断支使岳风,忽左忽右,血管一会儿粗,一会儿细,粗的时候像是一条大河,细的时候,可以看见凹凸不平的管壁。

幻蛟蜿蜒穿行,岳风极尽小心,不让幻蛟碰到管壁。突然间,阳太昊的口中,轻轻地念起了咒语,咒语的声音透过血流,波浪一般向前推进。

血流的尽头,出现了一团光亮,光亮飞快地扩大,像是光亮的波涛,向着三人涌来。

“那是哪儿?”依依吃惊问道。

“这是你和岳风神识的交汇处。”阳太昊顿了顿,“也是魂魄交接的地方,我们通过你的魂魄,进入岳风的魂魄。”他的长眉微微一挑,,“希望赶到的时候,红紫翁还没有离开。”

“为什么不直接进入岳风的魂魄?”依依说道。

“道力足够,当然可以。不过,你们两个道力不足,这次入神太过勉强,所以只能按部就班,没有捷径可走。”阳太昊顿了顿,“到了!”

话音刚落,三人冲进了那一片白光,刹那间,周围的流水消失了,岳风和依依转眼看去,惊得目定口呆。

这是一个瑰丽无比的世界,彩芒星驰,异色流光,四面八方,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光团,有的像鸟,有的像鱼,鸟飞鱼走,灵动之极,有的光团浑圆如球,在虚空中慢慢地旋转,有的惊天而过,像是一朵大大的彗星,拖出长长的光尾,从两人身边呼啸而过。

“这儿就是魂魄?”岳风站在幻蛟的头上,望着眼前的奇景,不由得目眩神迷。

“这是我的魂魄么?”依依也看得呆了,“好美,就像是一个宇宙。”

“每一个人的魂魄,都是一个宇宙。”阳太昊淡淡说道。

“魂魄都是这样美?”依依问道。

“不。”阳太昊声音低沉,“不是每一个人的魂魄都这样。小狐狸,你是狐神后裔,生命力旺盛过人,加上年轻纯真,无忧无虑,所以魂魄的世界光辉灿烂,充满了无穷无尽的生机。有一些魂魄则不一样,有的阴森黑暗,有的枯寂苍白,还有的雷电交加,充满了说不出的凶险。”

他顿了顿,慢慢地说道:“接下来,我们要去另一个世界,那儿的样子,跟这儿完全不同。”

“我的世界吗?”岳风轻声说道。

“没错!”阳太昊一扬手,指着远处,“看呀,那里就是出口。”

其他两人极目看去,远处的虚空中,出现了一个血红色的巨大漩涡,红色的涡流急速旋转,像是一张血盆大口。周围的灵光纷纷避让,仿佛一群小虫,围绕漩涡飞行。

青蛟向漩涡飞去,红光迎面照来,转眼之间,三人一蛟,进入了漩涡的中心,一股强大吸力传来,一阵天旋地转,前方的景象突然生变。

这是一个火红色的世界,四周全是奔腾的火焰,一团团巨大的火球熊熊燃烧,火焰化为的流星,仿佛成群的飞鸟,火球旋转,跳动,铺天盖地,充满了蓬勃的生机,也让人心生恐惧。

“这是我的魂魄?”岳风震惊之余,又有点儿失望,这个世界非常活跃,可是一点儿也不美丽,与其说是一个宇宙,不如说是一座炼狱。

“这只是其中的一部分。”阳太昊冷冷说道。

青蛟向前飞驰,火球从四面八方冲来,眼看击中人蛟,忽又弹跳躲开,想是感知到了本尊在此,不敢放肆攻击。尽管这样,依依望着火球擦身而过,仍是心惊肉跳。

越往前去,火焰越淡,化为悦目的绯红色,那绯色使人心醉,更有少许意乱神迷,绯色之中,充满了五颜六色的光团,像是彩鳞的游鱼,在绯色的海水中纵情遨游。

突然绯色分散,前方跳出一团白光,白光中夹杂点点金星,金白刺眼,光芒万丈。

岳风定眼看去,那是一个巨大的球体,藏在绯色之中,徐徐周流旋转。

“那是……”依依目定口呆,“什么东西?”

岳风一转念头,心有所悟,望着阳太昊点头说:“老不死,这是你的魂珠吧?”

阳太昊哼了一声,冷冷不答。岳风又看着周围的绯色流光:“这些绯色,应该是‘六欲锁龙术’?”

阳太昊又哼一声,还是不答。岳风心里明白,苏媚烟用“六欲锁龙术”困住了魂珠,乃是阳太昊生平奇耻大辱,如果可以选择,他宁可不去面对此事。

“花妖和红紫翁在哪儿?”依依忍不住左顾右盼。

“这正是我所担心的。”阳太昊脸色阴郁,“一路过来,第一层是岳风的本魂,第二层是魂珠,这两个地方,都没有花妖和红紫翁,那么,他们很可能去了第三个地方。”

“天……”岳风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因为阳太昊的目光制止了他。

一股奇寒迎面冲来,岳风和依依虽然不是肉身,触觉感受与肉身无异。两人双双打了个突,眼前绯红的光亮徐徐散去,幻蛟急如飞电,冲进了一个惨白奇寒的空间。

这儿空旷得可怕,没有火焰,也没有灵光,只有一股冷意,足以把人活活冻死。

“这是哪儿?”依依的嗓音微微发抖。

岳风隐隐感觉不安,他极目望去,无垠的虚空中,闪动着一点白光。

“那儿有东西。”岳风望着那一点白光,只觉一阵战栗。

依依轻轻地挨了过来,岳风分明感觉,少女在发抖,尽管不知道“天鬼”的存在,可是天生的本能,让她感受到了恐惧。

阳太昊闭上眼睛,沉默不语,突然,他轻轻地呼出一口气,涩声说:“他们在那儿,我感觉到了。”老头儿伸出手,指向白光闪处。

“去!”岳风轻轻叫了一声,脚下的幻蛟,以惊人的高速向白光飞去。

白光渐渐显出了轮廓,那是一个浑圆的光球,仿佛一只眼球,孤零零地悬在世界的中心。

这一团白光,大得无与伦比,胜过之前任何一团灵光。幻蛟靠近它时,显得格外渺小,冲天的寒气从球上涌出,越是靠近,越是寒冷。

“看那儿!”依依用手指了指远处。

岳风定眼看去,白色光球的左侧,飘浮着一团淡淡的白气,忽而散开,忽而聚拢,散开时像是一团烟雾,聚拢的时候,却是一个纯白无瑕的女子。

“花妖。”岳风心头一动。

花妖静静地飘浮,为白色的光球所吸引,并未感知到幻蛟的逼近。

“动手。”阳太昊轻轻叫了一声。

“长青木神。”岳风心中动念,脚下的幻蛟,化为了千百条粗长的青藤,飞向花妖的一刻,势子极尽飘忽,仿佛大海中漂浮的水藻。

“咦!”花妖发出男子的声音,一股青色潮水,吞没了白色的烟雾。

白气在青潮中涌动,其中发出红紫翁的怒叫:“谁?这是什么东西?”

叫声未落,白气向外鼓胀。岳风的意念随之传入幻藤,想要困住白气,眨眼间,幻藤粗大了足足十倍,可是依然挡不住白气的鼓胀,一股无法遏制的力量从幻藤的深处爆发出来,幻藤节节寸断,白气沸水一样向外流淌,可是刚刚流出,又被青郁郁的藤蔓堵了回去。

第一百九十四章 孤独吗

第一百九十四章孤独吗

岳风的神意一下子绷紧,眼望着白气与幻藤交替变粗变长,顷刻之间,化为了一个庞然巨物。

“长!”岳风运转意念,更多的幻藤冲了出去,纵横交织,青绿一团,幻藤以惊人的速度生长,白光的四周,几乎全被青藤塞满。

突然间,岳风感觉到了一阵强烈的烦恶,两股热乎乎的东西,从他的鼻孔流了出来,伸手一抹,竟是血水。

虽是缩小的神识,可是一举一动、疼痛麻痒,都与肉身息息相关。如果神识流血,也就意味着肉身也受了伤。

“岳风,你怎么了……”依依看得清楚,失声惊叫。

“不太妙呀。”阳太昊望着那一团青碧交织、藤蔓纵横的巨大球体,短短的工夫,青色的巨球,已经超过了白色的光球,而且远未停止,仍以惊人的速度飞快地膨胀。

“老不死,出了什么事?”依依忍不住叫道,“岳风怎么会流血?”

“这是一个困境。”阳太昊叹气说,“如果是在外面,长青木神足以压制花妖,可是这儿是岳风的魂魄,以魂魄为战争,斗得越厉害,魂魄越受伤。如今的斗法,已经震动了三魂七魄,肉身的流血就是明证,证明魂魄的容忍正在达到极限。”

说到这儿,阳太昊深深看了岳风一眼:“再斗下去,你将形神俱灭。”

“老不死,你说怎么办?”岳风咽下一口血水,烦恶的感觉伴随头痛涌来。

“收起幻藤。”阳太昊叹一口气,“跟红紫翁谈谈。”

“什么?”依依叫了起来,“万一他使出花爆。”

“不一定。”岳风接口说,“他想活捉我们。”意念所到,幻藤消失,空中一大团白气,涌动起伏,忽地化为人形。

人形惨白起伏,忽聚忽散,它的脸十分古怪,一半是娇媚的女子,另一半是苍老丑陋的男子,女子的神色有些无奈,老人的眼里却透出一股杀气。

“入神之术?有一套。”老男人正是红紫翁,此时此刻,花妖大得异乎寻常,横在魂魄世界,有如顶天立地的神祗,“你们真是活腻烦了……”红紫翁发出一阵狂笑,笑声中充满愤怒,四周的空间,似也随之颤抖。

“红紫翁。”岳风强忍难受,冷冷说道,“你来我的魂魄里干什么?”

“呸!”红紫翁胜券在握,怒气稍减,他一指那个光白森冷的圆球,“我还要问你,这是什么鬼东西?是它把我带进来的。”

“天鬼?”岳风心生讶异,不知这个怪物,何以要把花妖引到身边,但看情形,天鬼还在沉睡,并未醒来。

“本来,我不想杀你。”红紫翁脸色阴沉,“可是,你们真的惹恼我了。”

“红紫翁。”依依慌忙叫道,“你不是要活捉我们吗?”

“我改了主意。”红紫翁阴森一笑,“杀了男的,女的留下,小妞儿,你放心,皇二爷一高兴,没准儿把你赏给我,到时候爷爷我一定会好好疼你的!”

“无耻。”依依又惊又怒,心子砰砰乱跳。

“呵。”红紫翁阴笑说道,“你嫌我老么,那是你不知道我的好处,爷爷我就跟酒一样,越陈越香。”

他的风言风语还没说完,忽听岳风冷冷说道:“红紫翁,你的屁话还真多。要杀我么?那就快点儿动手!”

依依吃了一惊,秀目圆睁,盯着岳风,只见他面沉如水,眼里隐隐闪动怒气。

“勇气可嘉,可惜有勇无谋。”红紫翁笑容狰狞,“既然你这么想死,我不成全你,实在不够意思。”说到这儿,他双目怒张,厉声怪叫,“花爆!”

“长青木神。”几乎与之同时,岳风的声音震动四方,魂魄的世界里,传来一阵阵回响。

数不清的花枝,从花妖的身体里一涌而出,如飞生长,变粗变长。可是幻藤更快,成百上千,扭动飞出,每一根幻藤,缠住了一根花枝,冲天的花枝刚刚冲出,又被幻藤活活扯了回来,双方如龙如蛇,缠在一起,难解难分。

“长呀!。”红紫翁的面庞一阵扭曲,“爆了他!”更多的花枝冲了出来,更多的幻藤也随之飞出。

岳风头痛欲裂,胸腹剧痛,鲜血从鼻孔涌出,从口角渗出,双眼怒睁,眼角处也渗出了一丝丝血水。依依望着他空自着急,可又束手无策,恨不得扑上前去,只用一双纤手,把天上的花枝一根根扯断。

“小子,这样不行啊。”阳太昊一边说道。

“闭嘴……”岳风话没说完,一口血喷了出来。

“花妖是木相的妖怪。”阳太昊看出了岳风的心思,“你想同归于尽,就应该一把火烧了它。”

“火?”岳风心头一动,闭眼凝神,竭力把握幻身中的元气,如果能将“天狼血”从幻藤中逼出,就可以把这些花枝烧掉。

元气的变化微妙之极,岳风神意如飞,不断地捕捉其中的变化,突然间,他的心中灵光一现,把握住了其中的诀窍。

“血、木、神!”岳风嗓音嘶哑,其中透出一股决绝。

话一出口,天上的幻藤一下子红了,每一根幻藤之中,都涌出了一股血水,那是天狼之血,一旦沾上花枝,登时燃起大火。一转眼,天空通红一片,道道火光纵横交织,彻骨的寒冷也被光焰驱散。

火焰顺着花枝,烧向花妖的白气,红紫翁的脸上闪过一丝惊慌,他张开大嘴,发出一声嚎叫:“爆呀!”

更多的花枝从白气中飞出,可是刚刚飞出,又被幻藤缠住,藤蔓流出的天狼血,烧得枝叶焦枯,烈焰翻腾。

长了烧,烧了长,双方陷入了无休无止的相持。

这一战换个地方,岳风必然取胜。可是,这个战场就是他的魂魄,此时此刻,他清楚地感知,一股强烈的热力,来自魂魄的深处,神魂摇荡,气血沸腾,幻蛟中的精元飞快的消失,幻藤的力量正在变弱,他的眼前模糊起来,只有一片通红的火光。岳风忽地生出一股明悟,这一场战斗,他终将败北,花妖的’“花爆”,必会把他撕成粉碎。

宁可一死,他也决不后退!

少女的玉臂,轻轻地伸来,岳风抬起头来,模糊看见依依的影子,少女静静地看着他,苍白的脸上,透着温柔的笑意。

“小七!”岳风眼眶酸热,惨然一笑,“对不起!”

“别这么说!”小狐女仿佛在笑,“岳风,临死前抱着你,是我最大的福气!”

岳风的心痛了一下,使出全身力气,紧紧抱住了依依。

耳边传来阳太昊的叹息声,天上的火光,慢慢地暗淡下去。

“爆呀!”嫩绿的花枝冲破了幻藤,化为无数绿光,冲向四面八方。

“真无聊啊。”一个阴沉的声音悠悠响起,每说一字,魂魄的世界都为之动摇。

岳风灵机一震,抬起头来,白色的光球动了,旋转如飞,向外喷出丝丝白气,每一缕白气,赶上了一条花枝,突然,花枝停止了生长,僵硬地横在半空,枝条上开始结冰,一层压着一层,冰层越来越厚,俨然要填满一切的虚空。

“谁?”红紫翁盯着白色光团,脸上出现了一丝惧意。

“真无聊啊。”声音来自光球,光芒慢慢地消失,就在光球的深处,出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由模糊而清晰,众人看在眼里,齐声惊叫起来。

这个世界里,又出现了一个岳风。唯一不同的是,他穿着一身惨淡的白衣,脸色苍白,微微透明,与其说是人,不如说一个惨白的影子。

“你,你是谁?”红紫翁只觉不妙,大声吼道,“干吗装神弄鬼?”

“我就是我。”白影一脸漠然,“你叫红紫翁吧?”

“你是谁?”红紫翁拼命爆出花枝,可是刚一出体,就被白气冻结。

“红紫翁,你孤独吗?”

“去ni妈的。”红紫翁快要疯了,他打算逃走,这儿只是他的神识,一与花妖分离,就可以从容地脱身。

他打定主意,用力一挣,可是不行,他动弹不了。红紫翁低头看去,吃惊地发现,他的下半身结成了一块坚冰,那一股寒气,不但冻结了花枝,还把他与花妖冻在了一起。

这儿是魂魄的世界,不存在所谓的冰雪,冰冻只是一种幻象,表征的是一种力量,这一股力量强大惊人,居然控制了他的神识。

老头儿的心中涌出深深的恐惧,他可以想象得到,此时此刻,他的肉身一定汗流浃背。

“我很孤独。”白影轻轻说道,“红紫翁,你,就留下来陪我吧。”

人影晃动,白影到了红紫翁的面前,轻轻伸出一手,在他的头上摸了一下,红紫翁的眼珠子凸了出来,整个人化为了一尊莹白的冰雕。

“破!”白影举起手来,食中二指一捻,打了一个清脆的响指。

哗啦,所有的冰块粉身碎骨,连带冰层里的花枝,化为了一团团惨白的雾气,雾气翻滚激荡,悬在白影的身前,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白气化为浓浓的一股,笔直地涌向他的口鼻。

“快走。”阳太昊的声音里透出一丝惊慌。

第一百九十五章 你不是我

第一百九十五章你不是我

岳风呆了一下,低头看去,幻蛟懒洋洋就在脚前,当即催促一声,青蛟龙如电射出,逃向魂珠所在的那一片绯红。

“去哪儿?”白影一闪,如鬼如魅,挡在幻蛟前方,眼看幻蛟就要撞上他,白衣人的手向前一推,前方出现了一股无形的壁障,蛟头撞在上面,发出一声闷响。

“你干吗?”岳风冲口而出。

“我?”白影笑了笑,“我,不就是你吗?”

岳风盯着他,不觉糊涂起来,依依也是一头雾水,看了看白影,又看了看岳风,眼里的困惑越来越深。

迷惑一闪即逝,岳风一个机灵,还醒过来,大声说:“不,你不是我。”

白影的脸上露出一丝失望,幽幽说道:“是你唤醒了我,打败红紫翁,也是你支使了我。你想的事情,我都一一照做,到了这个地步,还要分什么你我?”

岳风望着白影的眼睛,心中又迷乱起来。

“来吧!”白影伸出手来,“只要你愿意,你就可以成为我,我的力量,全都是你的。”

“你到底是谁?”岳风的心越发混乱,说出的话也莫名其妙。

“我是岳风。”白影面露诡笑,“岳风就是我。”

岳风望着眼前的男子,仿佛面对一面镜子,镜子里的人像对他微笑,他的心里又茫然,又迷糊,也情不自禁,向着对方伸出手去。

依依一边瞧着,只觉不妙,她张口要叫,可是白影转眼看来,瞳子幽黑如渊,她的神志似也被吸了进去,身子微微一僵,陡然不能动弹。

阳太昊站在一边,尽管一言不发,脸上却有说不出的焦虑。

“来呀,来呀。”白影声音轻柔如梦,“握住我的手,我们就是一体了。”

两只手慢慢地接近,行将握在一起,突然间,岳风的手僵了一下,停在了半空。

“不对!”岳风使劲地摇头,目光清明起来,他慢慢地收回手,盯着白衣男子,“你不是我,你不是岳风。”

功败垂成,白影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孤独。”阳太昊松了一口气,“你输了。”

“不!”白影掉头看来,目光阴邪狠毒,“阳太昊,你这个蠢货,我会得到他,他也会得到我。”

“至少不是现在。”老不死耸了耸肩,“一切得他自愿,你不能强迫他,也不能吞噬你的宿主。”

“胡说,他是我的!”

“孤独,结束了!”

“不!”白衣人的脸扭曲起来,身影慢慢变淡,他张开嘴巴,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号叫。啸声中,周围的空间生出了异样的波动,白影的脸飞快地变化,拉长变宽,变得丑怪不堪,一股奇冷如怒潮涌来,岳风眼前一黑,忽地失去了知觉。

这一次昏迷十分短暂,突然之间,他又醒了过来。酸痛的感觉弥漫全身,岳风睁开双眼,周围花光摇荡,他又回到了花海的中央。

掌心之中,少女的小手柔软光嫩,传来一股怡人的暖意。岳风抬眼看去,正逢依依睁开双眼,两人四目相对,心中均是涌起一股喜悦。

依依忽一皱眉,微微张开小口,双唇之间,吐出一股袅袅的白气,白气凌空翻腾,化为了一个光白的裸.女。她冲二人笑了笑,转眼看向远处。

十丈之外,地皮动了一下,猛地向上拱起,这时间,土壤一分为二,嗖地飞出一个人来。那人摔出两丈多远,重重摔在地上,头发花白,老脸沮丧,鲜血大口大口地从嘴里涌了出来。

老头儿迷迷瞪瞪,摇晃着站了起来,跌跌撞撞地奔向远处,可只跑了两步,一根花枝横着生出,绊住他的左脚,老头儿飞了出去,摔了个野狗抢食。

“臭花妖……”老头挣扎起来,正要开骂,忽见他的前面出现了一双脚,他的心咯噔一沉,再往上看,脚的主人是一个黑衣少年。

“红紫翁。”岳风冷冷说道,“你还认得我吗?”

“你、你……”老头儿傻呆呆盯着他,样子似哭似笑,嘴角流出长长的涎水,“饶命……”

“你喜欢下雨么?”岳风两眼望天。

红紫翁莫名其妙,只顾投其所好,忙说:“喜欢、喜欢……”

“很好!”岳风双目陡张,盯着老头,一字字说道,“现在开始下雨……”

“现在?”红紫翁一呆,还没缓过神来,一片灼热的气浪裹着拳脚,势如疾风暴雨,将他完全淹没。

“火印神雨”下过,“穿云式”又出,火光电光交替闪烁,照得四周忽明忽暗。红紫翁的惨叫起初惊天动地,渐渐细细弱弱,变成了一场可笑的呻吟。

两分钟以后,岳风退到了一边,老头儿躺在那儿,变成了一堆烂肉。

红紫翁有驾驭妖灵之能,一息尚存,后患无穷,岳风不敢手下留情,一上来就下了杀手。

四周灵光闪动,花妖们聚上前来,默默围观,一言不发。

“花妖姐姐。”依依笑道,“谢谢你们。”

“不用谢。”一个花妖说道,“狐神后裔,我们有一个小小的请求。”

依依点头说:“请讲。”

“我们是被强行抓来的。”花妖说,“我们的本根困在这儿三十年,受尽了凌辱和荼毒。我们很想念山野和清泉,也怀念鸟儿的歌唱。现在,我们反抗了红紫翁,这里的人一定不会饶过我们,狐神后裔,你能带我们走吗?”

依依迟疑一下,看向岳风。岳风点头说:“理应如此,不过,我们要怎么做。”

“我们的本根就在下面。”花妖指着红紫翁钻出的地缝,“只要挖出本根,放在乾坤袋里,就能把我们带出府邸。”

岳风走上前去,取出“雷魂珠”,化为雷魂枪,通过花妖的指点,切下了一大块泥土,泥土里有九条粗大的根茎,根茎殷红如血,脉络纵横交织。

“怎么只有九根?”依依轻叫一声,回头一数,花妖也只剩下九只。为首的花妖盯着岳风,轻轻摇头叹气:“进入你魂魄的姐妹没有出来,我们再也感受不到她了。”

岳风心里明白,花妖连带红紫翁的部分神识,都被天鬼吞噬掉了。

天鬼的能力实在出人意料,岳风有点儿怀疑,“苍龙转生”吞噬幻身的能力,也是来自天鬼。可他始终想不明白,天鬼为什么要诱.惑他,难道说伸手的一刻,它也想吞噬掉自己。

来不及多想,岳风将花妖的本根塞进乾坤袋里。依依问道:“花妖姐姐,你们怎么称呼?”

为首的花妖说道:“我叫玉梨。”转身介绍其他的花妖,分别是红桃、粉杏、金菊、紫堇、绿牡丹、银百合、郁金香,入侵依依心室的裸身花妖,名叫白樱,是樱花的妖魂化为的妖怪。

依依忍不住问道:“玉梨姐姐,天皇府的中心,到底关着谁?”

“我也不知道。”玉梨轻轻摇头,“这是府里的绝密,恐怕红紫翁也不知道。不过,那一股力量十分强大,三天两头,都会苏醒一次。那一种惊涛骇浪的感觉,几乎要把天皇府掀翻过来,每逢这个时候,皇不二就会发动府里的禁制,这一段时间,除了全力压制那一股力量,他几乎什么都做不了。”

“是人吗?”岳风问出口的一刹那,心子突突乱跳,几乎不能呼吸。

“我也不知,反正不是妖怪。”玉梨沉吟说,“那一股力量里面,没有任何的妖气,也不像是龙,如果是龙,使出神力的时候,府邸的周围,一定会有云气缭绕。”

“玉梨姐姐,你知道那人关在哪儿吗?”依依又问。

玉梨还没接口,裸.女白樱说道:“我知道,那是天皇府的地牢,就在风动轩的左边,不过,从这儿过去,恐怕有点儿麻烦。”

“为什么?”依依好奇问道。

“因为要到地牢,厨房是必经之地。”白樱顿了一顿,“如果运气好还罢了,运气不好,就会遇上那里的厨子。”

“厨子有什么好害怕的?”依依笑了起来。

“这个厨子不同一般。”玉梨叹了口气,“尽管我不知道他的底细,可是,打我来到这儿,从来没有一个闯入者,能从厨房里活着出来。”

岳风皱了皱眉:“能绕开么?”

“不能。”白樱轻轻摇头,“我说过了,那是必经之路。”

岳风、依依对望一眼,心中大为忐忑。这时间,花妖纷纷消失,藏入本根,岳风挎上小乾坤袋,与依依向前走去。

出了花园,前路漆黑一团,又陷入了重重的禁制,压力四面涌来,两人很快气喘吁吁,每走一步,都要使出全力。依依道力较弱,很快力不能支,岳风挽住她手,两人相互扶持,并力向前。

走了大约两百多步,前面出现了一间大屋,屋里若有光亮。这时白气涌动,白樱冒了出来,指着大屋说:“看见了么,那儿就是厨房。”

岳风拭去汗水,微微喘气,看了依依一眼,说道:“小七,你留在外面,我进去,如果我胜了,你再进来。”

“不行。”依依挽住他的胳膊,喘气说道,“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再说,我留在外面有怎样,我也出不了天皇府,难道你忍心让我受人欺负么?”

岳风无话可说,只好点了点头:“那好,一切小心从事。”

“我们一定能出去。”依依盯着他,美目幽幽发亮,“跟你的爹爹一块儿。”

岳风的心微微一沉:“也许还有若若。”两人手掌相握,依依登时听到,身子颤了一颤,咬了咬嘴唇,脸上流露出一丝凄凉。

第一百九十六章 厨子

第一百九十六章厨子

光亮越来越近,两人跨过大门,忽地浑身一松,周围的禁制又消失了。正对大门,出现了一个宽敞的大厅,大厅里支了一张又宽又长的饭桌,桌上堆满了珍馐美味,色香俱全,琳琅满目,而且热气腾腾,仿佛刚刚做好,设以待客。

岳风、依依对望一眼,心中都觉十分惊奇。

“请坐、请坐,不用客气。”一个细声细气的声音传来,仿佛出自女子之口,岳风循声望去,只见长桌尽头,出现了一个肥胖过人的男子,他长得肌肤肥白,红光满面,肥肉一层叠着一层,比起大肚肥腰,脑袋显得又尖又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胖子抓过一只烧鹅,塞进嘴里,狂咬乱嚼,一眨眼的工夫,只剩一把骨头,鹅肉统统进了肚皮。

“我叫相图。”胖男子乐呵呵笑道,“天皇府的厨师,夜半三更的,你们两位来这儿有何贵干?”

“我饿了!”依依笑嘻嘻坐下,“这里的东西能吃么?”

“当然能吃。”相图笑着说,“你喜欢吃哪种味儿的。”

“甜的。”依依笑着说。

“女孩子都爱吃甜的。”相图笑了笑,指着远处,“你尝尝这块‘金丝八宝饭’,那甜味儿能把你的舌头化掉。”

“好呀!”依依伸手要拿,可又停在半途,眼珠一转,笑着说道,“不对,胖子,你先吃给我瞧。”

相图一笑,抓起一碗,啪地倒进嘴里,边吃边笑:“怕有毒么?小丫头还真小心。”

依依见他吃过,大为放心,正要伸手,忽听岳风沉声喝道:“苍龙转生!”少女掉头看去,岳风站在身后,青蛟冲天而起,巨大的躯干盘绕在高广的厅堂里。

“小子,你这是干吗?”相图眯眼盯着青蛟,“你要跟我打架吗?”

“不!”岳风笑了笑,“我也想吃点儿东西,相图先生,这儿的东西可以随便吃么?”

“当然。”相图的肥脸上挤出笑来,“你爱吃哪儿种味儿?”

“咸甜味儿。”岳风说道。

“很好。”相图一指桌上,“这儿有一盘酥骨鸡,味道咸中带甜,可是美味极了。”

“好。”岳风话音未落,幻蛟向前冲出,蛟口大开,直冲那盘鸡肉。

相图脸色一变,一挥手,不止鸡肉消失,满桌的佳肴美味,全都消失一空。

“怎么?”岳风哈哈大笑,“相图先生,你怎么不让吃了?”

相图肥脸阴沉,冷冷说道:“臭小子,你耍我是么?我这东西是给人吃的,可不是给畜生吃的。”

“相图先生。”岳风盯着他,笑了笑,慢慢说道,“这些菜肴,都是幻身吧?”

相图徐徐起身,手一挥,桌子、椅子统统消失,胖大的身子矗立在大厅中央,投下一个巨大模糊的黑影。

“撕破脸了。”依依一跳而起,摩拳擦掌,“要打了是吧?”

“小丫头。”相图阴笑着盯着她,“你爱吃甜的是吧?”

“那又怎样?”依依吐了吐舌头。

“我让你吃个够。”相图抽出笔来,因他体格肥大之至,符笔在他手里,仿佛一根小针,相图小眼一瞪,目光凝聚,笔指天上,怪叫一声,“金丝八宝饭!”

空气中传来一股甜香,岳、胡两人还没明白怎么回事,突然陷入了一大片沼泽。

沼泽热乎乎、甜丝丝,更有一股要命的粘稠,扫眼看去,竟是一大片蜜黄色的粥饭。

粥饭越来越热,两人陷身其中,动弹不得,俨然成了熬粥的材料。更要命都是,那一股钻心蚀骨的甜意,向着两人体内蔓延,肌肤骨骼,都要在这奇怪的甜味儿中软化消溶。

“吸元!”岳风一声大喝,幻蛟昂起头来。

蛟龙本也陷入沼泽,动弹不得,唯有一张大嘴可以开合,这时应声张嘴,尽力一吸,粥饭化为一股激流,向着龙口涌去。

粥一入口,甜得发腻,岳风只觉胃里翻江倒海,夜里吃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更糟糕的是,粥饭十分粘稠,胜过牛皮胶液,蛟龙吞入粥饭,嘴巴喉舌,竟为生生粘住。龙口不能张开,自然无从吸元,那粥热得要命,幻蛟含在口中,俨如火炭在喉。

岳风急中生智,大喝一声:“水龙卷。”

幻水涌出虚空,滚滚流向龙口,怪粥被幻水一搅,变稀变淡,黏糊劲儿少了许多。幻蛟大张其口,生出一股吸力,金丝八宝饭化为一道洪流,钻入幻蛟口中。幻蛟的腰身鼓胀起来,体内精元流转,须臾之间,满腹的甜粥,化为了一团甜腻腻的元气,势如坡堤的洪水,灌入了岳风的灵窍。

相图发出一声闷哼,肥脸之上渗出点点汗珠,彼长此消,岳风元气充足,他却感到元气流逝如飞,转眼之间,地上的幻粥只剩下了小半,黄乎乎,黏糊糊,仅仅淹没对手的膝盖。

胖子莫名其妙,不知何以至此,幻粥进入龙口,全然失去感应,他又惊又怒,可又不愿露于形色,眼珠乱转,笑嘻嘻说道:“小子,你爱吃咸甜味儿是吧?看看这碗咸甜稀饭怎么样?”两眼上下一翻,笔指上方,尖声叫道,“撒盐如雪!”

大厅忽地白了,数不清的盐粒从虚空中涌出,飘在天上,落在地上,纷纷扬扬,如雪似霰,滔滔滚滚,从天倾泻而下,岳风的眼前白茫茫一片,几乎不能视物。

他惟恐盐粒有毒,拉着依依东逃西窜,可是才跑几步,就觉行走艰难。一转眼,雪白的盐层,越过两人膝盖,漫到两人的胸口,一时呼吸艰难,盐粒入口,那一股咸味儿世间少有,两人的舌头,几乎失去了知觉。

倘若无所作为,纵不窒息而死,也要被这幻盐活活咸死。

“水龙卷。”水能化盐,岳风想要溶化盐粒,幻水碰上幻盐,眨眼之间,吸入其间,无影无踪,与其说是盐,不如说是沙,这一片白花花的幻物,但将偌大的厅堂,变成了一个沙漠。

“吸元。”面对这种古怪幻身,除了吃掉,别无他法,幻蛟无声长吟,张开大口,盐粒化为一股白色的沙流,翻滚着钻进了幻蛟的喉咙。幻盐化为精元,仍是不脱咸味,咸意透过蛟身传来,岳风感觉自己整个儿变成了一块腌肉。

相图大为吃惊,幻盐一入龙口,再次化为乌有,随之消失的,还有大量的精元。相图倦意顿生,微微喘气,一脸的肥肉嘟嘟乱抖。要知道,自从他主持这里,从未有人挺过“甜粥泽”和“飞盐沙”两关,谁知道今天太岁照命,遇上岳风的幻身,居然是一个大大的吃货。

胖厨师微微喘气,胖脸越来越红,豆大的汗珠滚滚滴落,幻蛟吸元如飞,转念的工夫,地上的幻盐只剩下了薄薄的一层,尽管虚空中不断飞出盐粒,但看这个势头,流出多少,这臭爬虫就吃掉多少。

“我化了你。”相图心生怒意,一跺脚,满身肥肉哗哗直抖,他瞪圆小眼,发出一声长长的怪叫:“酸心汤!”

话音刚落,四周的墙壁出现了丝丝裂缝,从中涌出红黑间杂的液体,所过之处,墙壁出现凹槽,地上的青砖丝丝作响,一眨眼的工夫,墙砖地砖,全都化为了一团团白气。

这哪儿是什么酸心汤,这是货真价值的强酸,碰着一星半点儿,连皮带骨,全都化为乌有。

依依变了脸色,惟恐幻蛟抵挡不住,大喝一声:“雷罩!”

金丝织网,雷电纵横,化为一道雷电屏障,挡在强酸之前,可是酸液压根儿不曾停下,势如一股浊流,电网上的金色幻丝遇上即化,破出一个洞口,黑红色的液体汹涌灌入,幻尾受了重创,依依两眼发直,脸上染上一抹酡红,血水顺着口角淌出,小狐女身软无力,不由得瘫倒在了岳风怀里。

这幻酸威力惊人,岳风也不知道,幻蛟是否可以承受,可是雷罩尚且被破,除了幻蛟吸元,其他的法子均是无用,只好硬着头皮,驾驭幻蛟,围住两人,低下龙头,张嘴便吞,

幻酸入口,一股酸意直冲上来,先是牙根发软,跟着眼鼻流泪,很快,就连全身的骨头也似泡在醋缸里面,越泡越软,浑身上下,提不起一丝力气。

岳风双脚一软,坐在蛟身上面。脑子里空茫茫的,有点儿迷糊,他的嘴里没有了味觉,相图古怪的精元进入体内,将他的神志冲得大乱。

正茫然,忽听大厅里响起一声嚎叫,应声看去,相图站在远处,两眼发赤,口角淌血,死死盯着岳风,那一股怨恨劲儿,恨不得扑上前来,把他当烧鹅撕了吃下。

直到这个时候,岳风才有了些许知觉,回头看去,周围凹凸不平,尽是强酸侵蚀的痕迹,唯独幻蛟周围平平整整,丝毫未损,黑红色的酸液不知所终,不必说,全都进了幻蛟的肚皮。

“你用的什么邪法。”相图的声音尖细如针,“狗东西,你、你吃了我的幻身?”

岳风挺身站起,一手扶着依依,骨子里酸意为散,双腿仍是有点儿发软。他笑了笑,说道:“胖子,还有什么本事,一并使出来吧?”

“他妈的!”相图两眼瞪圆,嚎叫一声,“你得意个屁,看我的‘火天椒’!”

第一百九十七章 五味杂陈

第一百九十七章五味杂陈

到了这时,岳风心中明白。相图身为厨子,修炼的幻身与味道有关。人间五味,甜、咸、酸、辣、苦,已出其三,甜的、咸的、酸的,一样比一样厉害,这一招名为‘火天椒’,必与辣味有关。

正想着,四周的气温无端升高,岳风抬头一看,大厅的穹顶上,出现了一大团红艳艳的光华。辣椒?不,岳风变了脸色,那不是辣椒,那根本是一团火焰。

红光顿了一下,忽地奔流起来,仿佛一团熔岩,向着岳风当头倾落。

“水龙卷。”水克火,岳风下意识召出了一条水龙。

水龙卷起红光,一股辛辣异味,循着水流侵入蛟身。蛟身由青变红,岳风只觉燥热难当,五内如焚,汗水滚滚而出,只是呼出的气息,也透出一股子浓烈无比的火辣之气。

依依站在一边,尽管并未挨着,也感觉到了那一股辣气,扑在身上,有如刀割火燎,雪白的肌肤上,出现了大块的红斑。掉头看去,岳风浑身汗水化气,袅袅腾起,两眼通红发赤,嘴唇紫中透黑,浑身的皮肤殷红如血,下面似有一股火焰,行将烧破躯壳,冲出体外。

岳风连人带蛟,快要燃烧起来。

“吸元!”岳风别无他法,只要一招可用,幻蛟一声长吟,张开大口,将四周变红的流水吸入体内。

一刹那,岳风辣得失去了知觉,那感觉就像是吞下了一大团烧沸了的热油,五脏六腑,全在这一团沸油中煎熬。更要命的是,时间越长,热度越高,岳风涕泪交流,禁不住跪倒在地,大口呕吐起来。

依依想要上前,岳风一挥手将她挡开,两人肌肤碰触的地方,依依如受火烧,居然多了一串燎泡,想象岳风所受火辣之苦,心中真如刀割一样。

小狐女呆呆发愣,忽觉大厅之中,悄然变得沉寂,只剩下两个男人粗重的喘息声。依依转眼看去,相图不知何时,已经坐倒在地,一张胖脸红光尽失,变得苍白惨淡,他盯着岳风,眼里尽是骇异,他的“五味神通”,已经用了四味,可是岳风只凭一个“吃”字,见招破招,一一破解,从他艺成以来,可说从未有过。更离奇的是,前面四样幻身,全都下落不明,相图使出吃奶的力气,也感应不到它们的存在。

“难道说,这臭爬虫不但能吃,还能同化我的幻身。”相图盯着幻蛟,又惊又悔,心底深处涌起一股说不出的寒意。若是这样,今日输多赢少,所幸,他还有一样压箱底的绝活儿,如果把握得当,还可扭转败局。

“甜、咸、酸、辣……”岳风抬起头,站了起来,脸上火红尽褪,露出一股病态的惨白。身后的蛟龙神气委顿,无精打采,幻椒本属火相,火气古怪持久,专一损害对手的元气。幻蛟吃下了“火天椒”,可也受到了不小的创伤。

岳风盯着相图,微微一笑:“大厨子,苦味呢,你也放出来,让我见识见识。”

“呵!”相图抹了一把汗,眼里透出一股狠辣,“我马上就给你看。”他深吸一口气,喉咙里发出一连串咕噜:“苦海无边。”

一股灰蒙蒙的雾气,从虚空中一跃而出,像是一股怒潮卷了过来。

“血龙卷。”岳风不知对方底细,先用水幕格挡涌来的灰雾,血红的水柱冲天而起,灰雾扑上水柱,轻轻动荡一下,忽又退了回去。

岳风本想灰雾溶入水中,必有一股无比的苦意,所以心中有所防范。可是出乎意料,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一片若有若无的灰光,均质地铺陈在空气里,徐徐地分散聚拢,没有出现任何的异样。

岳风大为不解,这么一来,大为有机可趁。两人交手以来,他第一次有了还手的机会。

“扫!”血龙卷应声向前,推进之势,轰隆隆势如惊雷。可怪的是,前方一无阻碍,血龙卷所过,灰雾两面散开,一团红光卷来荡去,所向无敌,或者说,根本没有敌人。

岳风更加不解,按说,这里是一个厅堂,如果血龙漫卷,以其磅礴之力,必会撞上四方的墙壁,纵然墙比金城,抵挡血龙的推挤,也会发出声音。可是,血龙什么也没碰到,四周空荡荡的,无依无靠,俨然不是有限的厅堂,而是身处无边的旷野。

“这雾有鬼。”岳风的念头刚刚闪过,身边突然传来哭声,嘤嘤弱弱,哭得十分伤心。

岳风掉头一看,哭泣的正是依依,少女梨花带雨,雪白的脸上挂满了泪痕。岳风吃惊地问道:“小七,你哭什么?”

“我、我心里好难受……”依依抽抽噎噎,哭得难以自制,“我、我从小就没有见过爹爹,看见别的孩子和爹爹在一起,我的心里又羡慕,又难过。有一次,我问妈妈,爹爹在哪儿。起初妈妈不做声,我执意寻根问底,惹恼了妈妈,她就骂我,让我滚出去。我委屈极了,苦着跑出狐神宫,想要下山去找爹爹,结果,失足掉进了一个深坑。那时我还小,不会驭剑,结果地坑里有一大丛烦恼藤,这种藤蔓就像烦恼一样,一旦缠在身上,再也不会挪开。”

“哎呀!”岳风忘了身在险境,冲口问道,“那可怎么办?”

“烦恼藤缠着我,说什么也摆脱不了。它们虽不说话,可我心里明白,它们在等我死去腐烂,变成滋养它们的肥料。我害怕极了,四面黑洞洞的,只看见上方一点微光。过了一会儿,我听到姐姐们的叫喊声,一会儿远,一会儿近,叫声里充满了焦急。我想回应她们,可是藤蔓勒住我的嘴巴,怎么也叫不出声音。我只有哭呀,哭呀,后来,妈妈的声音也传了了过来,她用了‘传音术’,叫我:‘小七、小七……’我感觉她在哭,于是哭得更厉害了,心里暗暗发誓,从今以后,再不惹她生气难过,可是看这样子,我再也出不去了,再也见不到妈妈。我哭啊,哭啊,感觉一辈子也没有这样伤心。不知哭了多久,又累又饿,快要不支的时候,上方忽地一亮,一束光投入我的眼里,烦恼藤纷纷退开,那一瞬间,我看见了妈妈的脸,她叫了一声‘小七!’我就哭着扑进她的怀里,双手紧紧搂着她,恨不得一生一世也不放开……”

岳风听到这儿,不知怎么的,心里也是越来越难过,脑海中浮现出一张苍白凄惨的笑脸,那是一个卧病在床的女子,骨瘦如柴,性命不久,她的脸上在笑,眼里却很悲哀,她望着年幼的儿子,那一股留恋不舍,真是让人心碎。

“妈妈!”岳风不由闭上双眼,泪水滚滚而下,那时候他很小,还不知道生离死别的滋味,长大以后,也习惯了没有母亲的日子,可是这个时候,因为依依的哭诉,牵动了衷肠,有生以来,从未感到这样难过。一刹那,他的脑海里闪过更多的影子,浑身是伤的岳灵王,娇羞含笑的云若,他们的神色都变得十分愁苦,岳风只觉一阵椎心之痛,忽地按捺不住,酸意直冲眼鼻。

岳风禁不住失声痛哭,只觉天地之大,没有比自己更悲惨的人了,除了放声一哭,没有办法可以纾解。

“小子,别哭了。”阳太昊的声音从心底响起,“危险,快起来。”

这声音犹如晨钟暮鼓,在他心中回荡不已,岳风的神志略微清晰,悲苦的感觉没有消散,他以极大毅力,忍住悲伤说道:“老不死……什么危险?妈妈、爹爹还有云若,他们都死啦,死啦……”

“少废话。”阳太昊焦急难耐,“你忘了这是哪儿吗?”

话一入耳,岳风应声机灵,忽地醒悟过来。没错,这儿是天皇府的厨房,自己正与相图生死相拼。可是,为什么他的心里这样悲苦,以至于悲恸得失去了神志。

“这最后一味,不是苦味之苦,而是悲苦之苦。”阳太昊在心中说话,“苦海无边,摧毁的不是你的舌头,而是你的心志,你陷入极大的悲苦之中,必然任人宰割,甚至不会还手,因为切肤之痛,也不及伤心之苦。”

“老不死。”岳风心有余悸,正要抹去眼泪,冷不防阳太昊说道,“慢着,继续哭,别停下。”

“为什么?”岳风大为惊异。

“将计就计,诱敌深入……”阳太昊话没说完,岳风感觉到地皮微微震动,似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悄悄地靠近。岳风几乎屏住了呼吸,心说,“相图……”

“没错!”阳太昊说,“你一停止哭泣,他就不会来了。”

岳风扯着嗓子干号,一边的依依,哭得却是货真价实。她本是狐神幼女,受惯了母亲姐姐的宠爱,生来予取予求,少有遗憾。唯独父亲一事,十分的不如意,受了“苦海无边”的诱发,一哭不可收拾,岳风的假哭混在她的真哭里面,倒也听不出什么破绽。

第一百九十八章 深入地牢

第一百九十八章深入地牢

岳风一边号叫,一边偷眼去看,灰蒙蒙的雾气略略敞开,相图胖大的身躯冒了出来。他板着一张肥脸,两眼呆呆发直,活是一尊面粉捏成的假人,尽管极尽小心,可是每走一步,浑身的肥肉仍是一阵颤抖。

让人心惊的是,胖厨子右手执笔,左手拿着一把三尺长、一尺宽的菜刀,明光闪动,刀锋流光。

相图盯着两人,肥脸微微抽动,透出一丝诡奇,杏仁似的小眼,透出十足的凶残。他冲着岳风轻轻地比划,忽一抖手,刀光闪动,落向岳风肩头。看样子,相图心狠手辣,打算零割碎剐,不给岳风一个痛快。

刀光刚刚闪过,一股疾风,扑上相图的肥脸。他的双眼微微一迷,不及有所反应,左腕微微一凉,忽然不甚得力,一把大刀跳到了他的面前,三尺长,一尺宽,木质的刀柄上,攥着一只胖乎乎的大手。

相图不胜错愕,低头看去,左手齐腕而断,活是光秃秃的树干。这一刻,相图生出一般错觉,时光仿佛凝滞,鲜血不会涌出。然而一股钻心的剧痛,闪电一般涌入脑海,一股血水涌出断口,强劲之处,仿佛冲天喷洒的血泉。

相图盯着断腕,忘了疼痛,也忘了躲闪,俨然置身于一场噩梦,或者说他希望这是一场梦,只有身在梦中,才会出现这样荒诞的情形。

手为什么会断,这完全没有道理,相图宁可相信,这只手不是他的,该断手的是岳风。

岳风,不对,那小子上了哪儿?

相图的汗毛,一根根竖了起来。

“天霜火叶舞!”声音从耳边响起,仿佛一个古老的魔咒,随之而来,是钻心入骨的剧痛。

第一下,来自他的左胁,掌劲震动了相图的一身肥肉,让他的符笔啪嗒脱手,第二下,岳风绕到了他的前面,一脚踹中了他的肚子,就像是一把烧红的刀子捅进了一大堆果冻。

相图的苦胆汁也吐了出来,正想弯腰,一股疾风扫向他的面门,锋利的感觉,像是一口铡刀劈进了他脑子。相图双脚离开,平平飞了出去,还没落回地面,一个鬼魅般的影子,紧跟着冲了上来,黑衣如墨,正是岳风。

一只脚冲开了灰雾,仿佛死神的弯刀,切向了他的咽喉。

相图闭上了双眼,腿未到,风先至,这一记腿刀,足以扫掉他的脑袋。

砰,肥硕的身躯,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强烈的震动,让相图稍稍清醒。他的脑子里乱成一团,岳风的一击,非但击破了头骨,也将他的神志带走了。

相图艰难地伸出右手,摸了摸自己脖子,很奇怪,脖子没断,脑袋还在。他挺身欲起,可是一只脚重重落下,踩在他的肥脸上面,轻轻碾了一下,相图的鼻子里发出痛苦的哼哼。

他的听力仍在,灰雾中传来岳风冷峻的声音:“老不死,你为什么阻止我?”

“老不死是谁?”相图有气无力地思索,“他为什么不杀我。”

沉寂了片刻,岳风忽道:“我明白了,吸元!”

飒飒微风吹过,幻雾徐徐消失。相图深深地感觉,体内的元气随着幻雾消失,正在飞快地流逝,他想要挣扎,可是岳风的脚像是一座大山,压在他的脑门上,似乎轻轻一沉,他的脑袋就会爆掉。

不一时,幻雾消失,四面一片清朗,依依的哭声也停了下来,小狐女一脸惊奇,抹着眼泪左顾右盼,蛟龙漂浮半空,巨大的躯干里,涌现出一股沉郁的幽蓝色,蓝色上下流转,不久慢慢淡去,巨大的蛟龙,又焕发出了一股悦目的天青色。

“岳风。”依依盯着地上的相图,“这是怎么回事?”

“他输了。”岳风皱了皱眉,“老不死不让我杀他,说他也许有用。”

“什么用?”依依站起身来,揉了揉双眼,羞惭说道,“哎呀,我刚才好奇怪,心里难过极了,除了哭,还是哭。”

“那是他的幻身作祟。”岳风深深看她一眼,心中不胜感慨,本想小狐女无忧无虑,原来竟是没爹的孩子,“老不死说了,他也许知道地牢的奥秘。”

“臭小子……”胖厨子哼哼有声,“我知道,也不会说,呀……”岳风脚尖用力,相图发出杀猪般的号叫。

岳风垂眼盯着他,冷冷说道:“你‘五味神通’已经废了,现如今,你只有两条路,一是带我们进地牢,二是……”他顿了顿,目射寒光,“死!”

“进了地牢又怎样?”相图嘶声说道,“进得去,也出不来。”

“这个不用你管。”岳风淡淡说道,“你只管带我们进去,至于怎么出来,那是我的事。我还答应你,你带路的事情,见了皇不二,我会只字不提。”

相图的脸色阴晴不定,忽地一转眼珠,说道:“好吧,我带你们去地牢。”依依不由得拍手欢呼。

岳风看她一眼,笑了笑,说道:“相图,我不是信不过你,只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他打了个响指,“花妖,现身。”

乾坤袋里飘出缕缕白气,纷纷凝结成形,花妖们盯着岳风,均是一脸惊疑。岳风笑道:“那位姐姐帮一个小忙,潜伏在这个胖子体内,他若使奸弄鬼,相烦给他来一个‘花爆’。”

花妖们相视而笑,白樱笑道:“我来吧!”翻身化为一缕白气,不顾相图面如死灰,一溜烟钻进了他的鼻孔。

到这时,岳风才收了脚,挽起相图。胖厨子垂头丧气,他本意想要使诈,引得两人误入歧途,可是花妖入体潜伏,他又幻身尽失、元气虚弱,一旦“花爆”发生,这一身肥肉,必然做了上好的花肥。

三人并肩向前,走到厅堂尽头,不见一扇门户。岳风正惊疑,相图忽地伸手,按在墙上,轰隆一声,石墙慢慢移开,出现一条黑幽幽的甬道,甬道里一条石阶,笔直下行,通往杳冥深处。

“顺着石阶走。”相图咽了一口唾沫,“第一个岔路口向右走……”

“少废话。”岳风冷冷说道,“带路。”

相图脱身无望,面如土色,一步一顿,走在前面,忽听岳风说道:“下面到底关着谁?”

“一个厉害家伙。”相图支吾说,“至于究竟是谁,也只有二爷知道。”

“地牢外面,怎么没有卫兵?”

“二爷说,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相图本想说,要什么卫兵,我一个就够了,话到嘴边,想到这一场惨败,满腔的豪气又化为了乌有。

正说着,地道深处,传来一声低沉愤怒的吼叫,如狮如虎,回荡在甬道之中,震得双耳嗡鸣。

“什么声音?”依依只觉汗毛竖起,心子扑扑乱跳。

“飞虎穷奇的叫声。”相图轻声说道,嗓子微微发抖,俨然十分恐惧。

“地牢里有穷奇?”岳风一颗心提到嗓子眼上,穷奇是长了双翅的虎妖,难道说,父亲正在面对这样的妖物,想到这儿,催促道,“快走!”

相图步子加快,刚刚转一条岔道,地皮微微震动起来,甬道深处,传来粗重的喘息声,一股巨大的力量透过石阶传来,整个甬道随之动摇,四周的墙上,石屑簌簌落下。

“什么东西?”岳风一手扶住墙壁,一手挽住依依,“喘气的是谁?”

“那个囚徒!”相图涩声回答,“他想挣脱束缚。”

岳风心生疑惑,岳灵王的“超品”神力,真有如此的威力么?这喘息声仿佛人类,可又超乎寻常,与其说是人类,不如说是一个巨人。

“老不死。”岳风忍不住问道,“老不死,超品之后,会有幻身么?”

“有……”阳太昊沉默一下,“你怀疑这力量来自于你爹的幻身?”

“是啊。”岳风轻声说,“这个喘息,不像人类。”

阳太昊沉寂下去,仿佛陷入沉思。

四周又是一阵震动,相图忽地停下,哀哀切切地盯着甬道的尽头,说道:“行了,我不能在进一步了,那扇门里就是地牢,我要进去了,二爷会杀了我。”

岳风想了想,轻轻叫道:“白樱……”

“我在呢。”花妖的声音从相图的鼻孔中传出,“这个死胖子,交给我好了。”

“谁是死胖子。”相图面有怒容,想到自身处境,忽又委顿下去,盯着岳风,面有惧色,“你说话算数么?”

“算数。”岳风微微点头,“如果打起来,我准你退回厅堂,装晕装死,随你的便。”

相图松了一口气,他肠肥脑满,天性懒散,自身的小命,远比主人的安危重要。

“小七!”岳风走了两步,忽又停下,盯着牢门微微皱眉,“你也留在这儿,一来看着他,二来,我若一战不利,你就速速离开。”

“岳风。”依依掉头瞧他,秀美的眼中火星四溅,“你再说这样的话,我一生一世也不理你。”

“小七……”岳风与少女目光相接,满心的话语化为了一声叹息,最难消受美人恩,依依对他的爱,让他十分愧疚,他的心里矛盾难解,如果牢门里不止有父亲,还有云若,那么,他又应该如何面对依依呢?

形势危急,容不得他多想,岳风向前走去,石阶的尽头是一片空地,空地的尽头,则是一扇铁门,铁门幽幽泛光,上面红光隐隐,不时掠过一道符箓。

第一百九十九章 穷奇

第一百九十九章穷奇

身后金光一闪,岳风回头看去,依依召出了“狐尾电光刀”,高高扬起,化为一溜电芒,劈在铁门上面,哧溜一声轻响,电光消失得无影无踪,依依后退三步,雪白的面颊上涌起一股血红。

门里的囚徒,似乎感应到了救援将至,喘息声越发沉重,整个地牢来回摇晃,势如大海行舟,让人站立不稳。

“好坚固的门!”小狐女微微喘气,死死盯着铁门,门上的刀痕,正在无声的愈合,“还能再生。”

“老不死。”岳风心问,“怎么破开这门?”

“有一个现成的东西。”阳太昊慢慢说道。

“现成的?”岳风想了想,点头说,“我明白了。”双手合十,沉喝一声:“苍龙转生。”

依依盯着幻蛟,微感诧异:“岳风,你用什么法子破门?”

“小七。”岳风看她一眼,目光柔和如水,“你退后一些。”

小狐女笑了笑,移步后退,忽见幻蛟旋转起来,不一会儿,它面朝铁门,张开大嘴,哗啦一声,吐出一股红黑色的液体,液体所至,铁门开始溶化,腾起袅袅白烟。

“酸心汤?”依依恍然大悟,“岳风,你学会了死胖子的神通?”

岳风默默点头,闭眼运神,逆转得自相图的精元,源源化为强酸。铁门深深凹陷,愈合之快,远远不及侵蚀之速,不消片刻,铁门变薄洞穿,出现了一个可容数人进出的巨大凹洞,幻酸不依不饶,向着四周蔓延,看那势头,若不溶尽铁门,决不善罢甘休。

“走吧!”岳风当先一步,跨进铁门,前脚进门,迎面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虎啸。

地牢里的情形,大大出乎岳风的意料,没有岳灵王,没有云若,首先跃入眼帘的是一个两丈来高的巨人,不,准确地说,是一个马人。

马人伤痕累累,血迹斑斑,通身上下,拴满了粗重无比的锁链。他的上半身极其雄壮,面容英武绝伦,肌肉快快虬结,有着古铜一样的肤色,下一半是雄壮的马身,长约两丈有余,毛发浓密,色如黄金,四条马蹄粗如庭柱,长蹄的地方竟是角质的利爪,随意一划,精钢锻铸的地面,出现了一道道深深的裂痕。

更奇的是,马人的背后,长了一双巨大的翅膀,抡起之时,碰得到地牢的屋顶,稍一扇动,便是一阵狂风,卷起浓密的长发,飘如浮空的金霞。

“英招!”依依发出一声轻呼。

岳风大失所望,他费尽周折来到这儿,此间的囚徒,竟然不是岳灵王。

这是一只英招,这种生灵,岳风只在图画上见过。他们非妖非道,自成一族,数以十万,可比一大国。

英招放牧牛羊,逐水草而居,常日无事,便在逐日大草原上飞舞狂奔,马蹄落地,声如雷霆滚滚,展翅飞翔之时,遮星蔽月,有如长云过天。

英招天生神力,法术高强,无论道族妖族,均是避让三分。但他们素无野心,安于驰骋大漠,很少参与其他种族的纷争,唯一的宿敌,就是飞虎穷奇。飞虎数目众多,成群横行大漠,时常侵入草原,掠食英招的牛羊。自古以来,双方屡次交战,其中英招赢多输少,故而常年占据逐日草原,因为他们的神威,飞虎很少越过金山。

皇不二就在英招的正面,手持符笔,笔尖挑了一大团金球似的东西,光芒四射,可又旋转如飞。

金球上裹了一层淡淡的银光,清澈明朗,一头包裹金球,另一头连接英招的大嘴,皇不二汗透羽衣,面皮发红,英招也是两眼大张,鼻孔呼哧喘气。两人精神凝注,似乎正在较劲。

皇不二一左一右,还有两只白色的穷奇飞虎,均是丈许高矮,双翅怒张,冲着那只英招,吐出两束冰白色的光芒。白光尽头有两个光团,旋转如飞,顶住英招的左右双翅,翅膀上金羽倒竖,一根根迸射强烈的光芒,金光白光相互交织,发出呜呜呜的怪响,声如大风刮过草原,使人心惊胆寒。

岳风以酸液溶解铁门,无声无息。皇不二只顾对付英招,一时未有察觉,倒是左边的穷奇嗅到异味,转眼看来,发出一声狂啸。

皇不二回头看来,面露惊诧,他心神一分,金球外层的白光登时暴涨,金球向内微微一缩,形体小了不少,英招挺身向前,扯动四周的铁链,发出叮呤当啷的声响。

“你们怎么进来的?”皇不二声音尖利如枪,一张俊脸扭曲得不成样子,“三怪呢,扫帚、红紫翁还有相图,三个废物,跑哪儿去了?没抓住人不说,怎么让敌人进了地牢?”

原来英招爆发,皇不二忙着镇压,来不及追赶岳风二人,故而发动府内禁制,将两人困在其中,又派出扫帚捉拿两人。至于来此的路上,有红紫翁和相图两人先后把守,“妖灵鬼身”和“五味神通”之下,不知死了多少闯入府中的强人。

“扫帚伤了,红紫翁死了,相图成了废人。”岳风盯着皇不二,眼里炯炯有光,“皇不二,现在轮到你了?”

“呸!”皇不二啐了一口,“三个废物,也能跟我相提并论?”他顿了顿,俊目之中寒光迸射,“小子,我还担心你逃了呢,你自己送货上门,本人若不笑纳,对不起老天。”

“皇不二。”岳风深吸一口气,“我只问你一句,我爹在哪儿?”

“你爹?”皇不二一愣,“你爹是谁?”

“落星谷主,岳灵王。”

“我不知道。”皇不二眼珠乱转,“你不是疯了,我都不知道你说什么?”

“你跟巫朗的话,我都听见了。”岳风咬了咬嘴唇,“皇不二,我给你最后的机会。”

“呵,好大的机会。”皇不二面露讥诮,“可惜,我不认识什么岳灵王。”

“撒谎!”岳风厉声叫道,“你说过,这府里关着一个人,他的名号里有个‘王’字。”

皇不二一愣,忽地哈哈大笑。岳风皱眉道:“你笑什么?”

“蠢货。”皇不二忽地笑意全无,盯着一只穷奇,锐声叫道,“火尾巴,这两个人交给你了!”

那只穷奇通身白毛,唯独尾巴上长了一撮红毛,摇起尾巴来,就像是摇动一小团火焰。

它吼啸两声,忽地开口说话:“要死的,还是活的?”

“什么死的活的。”皇不二扭过头去,盯着英招,瞳子收缩,“吃了他们,一根头发也不用留下!”

“遵命!”火尾巴伸出鲜红的舌头,贪婪地舔了舔嘴唇,“主人!”

“血龙卷!”岳风笔尖一指,血红的水龙发出异样鸣啸,扫向对面的穷奇。

“吼!”火尾巴巨目圆睁,寒光射出,爪子呼地扫出,带起一溜白光,比起血龙的气势,似乎大大不如。

血龙撞上白光,岳风忽觉不妙,一股惊人的力量,透过火水涌入。水中的幻蛟挨了重重一击,一股强烈的晕眩,透过蛟身传来,血龙整个儿盘旋扭曲,反向岳风迎面扫来。

“聚!”岳风强忍呕吐冲动,笔尖一挥,血水从蛟身退出,化为一个巨大的血红色水球,随着蛟尾一摆,声如雷动,去如流星,轰隆隆滚向穷奇。

“吼!”飞虎血口怒张,一团白光呼啸而出,水球遇上光焰,轰隆一声,化为漫天红雨,火尾巴不待红雨溅落,又是一声狂啸,疾风冲出虎口,雨水遇上,立刻化为寒冰、倒卷回去,如刺如剑,扫向岳风。

“雷罩!”依依涌身上前,挡在岳风身前,电闪闪的光罩笼住两人,冰雪碰上光罩,纷纷迸溅四射,化为团团白气。

一阵巨力顺着雷罩涌来,依依血冲面颊,喉头发甜,冷不防火尾巴又一张嘴,喉咙深处,喷出一团白色的光气,森寒彻骨,化作一团旋风,正正击中雷罩。

一声惊天巨响,狂风呼啸,寒气四溢,冰晶雪粒四处飞溅,雷罩深深凹陷,小狐女身不由主向后飞出,一口鲜血狂喷而出。

白旋风来势不止,裹挟冰刺雪刀,刷刷刷一路斩来。

“天霜火叶舞!”岳风右手一挥,幻蛟拧身一卷,将依依凌空接住,自己化身一团大火,一头撞进了冰雪旋风。

“啊呀呀……”岳风双手双脚,拖出长长的火光,流淌的火焰,交织成密不透风的大网,旋风与掌风相接,冰雪和火焰齐飞,白与红凌空交接,发出声声雷响。一眨眼,冰消雪融,风声渐弱,一道火光扫过长空,冰雪旋风化为乌有。

风消,雪静,岳风站在远处,从头到脚,伤痕累累,鲜血流淌下来,样子十分惨烈。他击破了穷奇的冰雪风暴,可也大为冰刺所伤。

飞虎盯着浴血的少年,眼里透出一丝讶异,它一张嘴,喉咙间白光隐现。岳风心里明白,这冰风再来一次,自己非死不可,当即大喝一声:“血木神!”

幻蛟一晃身,化为千百幻藤,粗大的藤蔓如狂龙飞蛇,一眨眼冲到飞虎身前。

火尾巴虎爪乱挥,可也阻拦不住,刷刷刷一阵急响,飞虎从头到脚,均被幻藤缠住,火尾巴的“冰风雷”还没吐出,就被堵在喉间,天狼血从藤蔓里汩汩渗出,流到飞虎身上,化为团团火焰,雪白的虎毛付之一炬,露出下面肉红色的虎皮。

穷奇铜皮铁骨,水火不侵,唯独一身虎毛当不过火烧,它又惊又怒,摇头摆尾,喉咙里发出愤怒的呜呜声。

“雷魂枪!”岳风纵身一跃,符笔化为闪电长枪,粗长数丈,一闪之间,刺向飞虎的左眼。

第二百章 贺兰殷雪

第二百章贺兰殷雪

“吼!”虎啸震耳,幻藤节节寸断,火尾巴一窜而出,扭头让过一刺,前爪挥出,爪尖带出一溜白光。

岳风知道厉害,半空中尽力躲闪,冷不防一条尾巴窜了出来,势如一条毒蛇,狠狠咬向他的面门,尾巴上一点火红,仿佛毒蛇的蛇信。

双方凌空交错,动作快得惊人,岳风无法可避,只好扬起左手。咔嚓,虎尾扫中手臂,岳风左手断折。虎尾余力不尽,势如潮水涌至,岳风恍若腾云驾雾,整个儿飞了出去,撞上了地牢的铁壁,浑身筋骨欲裂,鲜血冲口而出。

岳风练成体术以来,徒手相搏,只有面对应龙,才受如此挫折,不想遇上这只穷奇,力大无穷,体如精钢,只凭一身蛮力,就将他打成了重伤。

火尾巴拍打翅膀,漂浮空中,左顾右盼,身上斑斑驳驳,皮毛所剩无几,到处都是粉红色的皮肉,看上去十分可笑。

“该死的小子。”飞虎眼冒凶光,双翅一收,猛地扑向岳风。

岳风挣扎欲起,可是胸腹剧痛,如被撕裂一般,眼看穷奇扑来,竟是无法挣起。

嗖,金光闪过,电芒流窜,一口长刀,拦住飞虎的去路。

狐尾电光刀,这一下出其不意,飞虎不及躲闪,幻刀擦身而过,卷起了一层油皮。

火尾巴凌空一滚,嚎叫着飞了出去,翻身落到地上,伸出舌头舔舐伤口,两只绿惨惨的眼睛,死死盯着依依。

“禁!”小狐女双手合十,目透异芒。

穷奇呆了一下,脑中一空,短暂失去了神志。

这一瞬,足以致命。

一道黑影夹杂电光,以惊人地高速猛冲过来,长长的雷枪一闪而没,刺入了穷奇的眼窝。

“吼!”一股奇痛奇麻,激发了穷奇的妖力,它一扭头,依依所加的精神力冰消雪释,小狐女脸色惨变,一跤坐倒在地,再也挣扎不起。

火尾巴闪电一缩,枪尖退出眼眶,爪子白光喷吐,呼的一声,扫中了岳风的胸口。

千钧巨力压了过来,岳风口喷鲜血,连人带枪飞出三丈多远,行将落地,他运枪向下,叮的一声刹住落势,单膝跪地,握枪不倒,浓浓的血水,顺着口角流了下来。

火尾巴摇摇晃晃,一只独眼浑浊无光,雷魂枪不止刺瞎了它的眼睛,而且伤及了它的脑子,飞虎东一扑,西一窜,那样子就像是一个醉汉。

皇不二这时已经占了上风,长久相持之下,英招流露疲态,口中所吐银光,慢慢暗淡下去。皇不二的金球翻腾暴涨,发出雷鸣巨响,向着英招慢慢碾去。英招流露出吃力的神气,冷不防余下的那只飞虎窜到近前,虎爪一挥,在他的身上留下五道深深的血痕。

穷奇得手,不及退回,眼前金影一闪,英招前蹄飞出,踹中了它的脑门。飞虎哀号一声,飞出三丈来远,翻身爬起,连连摇头,鼻孔里流出两股血水。

金球向前滚动,压得银光支离破碎,英招错身后退,忽地抬头向天,发出一声吼叫,叫声中透出十足的不甘。

叫声传入岳风的耳朵,他的神志为之一清,火尾巴的一击,将他的肋骨打断了几根,稍稍一动,便觉撕心裂肺。疼痛进一步刺激神志,岳风清醒过来,抬头看去,正好遇上英招的目光,那一双亮闪闪的巨眼,满是悲愤和绝望。

岳风心一沉,转眼看去,英招身上的铁锁,乌油油,暗沉沉,隐现火符,似曾相识。

使了,岳风恍然大悟,这锁链的质地,跟地牢的铁门一模一样。

“酸木神!”岳风低喝一声。

幻藤一涌而出,有如怪蟒飞蛇,刷刷刷缠住铁链,藤蔓之上涌出红黑色的强酸,刹那间,白气腾腾,咝咝连声,酸液侵蚀之下,铁链根根崩断。

皇不二大吃一惊,回头看去,心中一惊,两只飞虎都受重创,趴在地上,无力出击。皇不二正想抽出手来,不料压力陡增,抬头一看,英招双目圆睁,破碎的银光又凝聚起来,挡住了金球的去势。

这一愣神的工夫,铁链又断了两根。英招的神力,原本受制于铁链上的符箓,铁链一断,符箓失效,英招一耸身,两扇翅膀连连鼓动,地牢里卷起一阵狂风,跟着身子向前一挣,整座地牢摇晃起来。

铁墙开始扭曲,铁穿墙破,石块坠落如雨。

“金城千里!”皇不二发出一声狂叫,金球应声暴涨,化为黄金巨城,城上尖锥密布,以可怕的气势滚滚向前。

他动了杀念,打算杀了英招。岳风和依依也在金城之下,两人无力躲闪,转眼之间,就要被金城碾成肉泥。

混乱中,传来金铁断裂之声,跟着一阵狂风冲来,岳风感觉一只粗壮绝伦的手臂,揽住他和依依,跟着拍翅声响,势如闷雷滚滚。

刹那间,两人以惊人的速度向上升腾,岳风抬头看去,上方黑漆漆一片,金光银芒交替闪烁。岳风感觉得到,厚厚的岩层,在金银光芒下四分五裂,让出了一条路来。

一声巨响,冷风压顶而来。岳风浑身一轻,星光点点,映入眼帘,清冷的空气灌入口鼻,一时之间,岳风和依依,生出了一股再世为人的快感。

他们两人就在英招怀里,马人双翅展开,势如乌云蔽天,揽着两人,仿佛搂着一对小鸡。英招刺鼻的汗味,让依依心中烦恶,她低头看去,骇然发现,下方的地面,露出了一个幽深的洞穴,方才短短的一瞬,英招凭借无比的神通,居然打穿了地壳,硬生生开辟出了一条道路。

“这个英招,到底是谁?”小狐女的心中大大生出疑惑,英招族固然强大,可是强到这个地步,仍是匪夷所思。

“二位小友!”英招发出人声,雄浑震耳,仿佛一口大钟,“你们伤势如何,可以坐稳吗?”

天鬼之力徐徐地浸润,岳风感觉浑身冷流转动,伤痛慢慢地好转,听了这话,大声应道:“没问题。”

“好个钢筋铁骨的小子。”英招的声音中透出一丝赞许,他抓起两人,丢在背上,口中朗朗笑道,“小子,丫头,记清楚了,在你们之前,不曾有人骑在我贺兰殷雪的背上,在你们之后,这种事也决不会再有。”

“什么?”依依失声惊叫,“你是贺兰殷雪?”

英招洪声大笑:“你也知道我吗?”

“我当然知道!”依依微微激动起来,“你是草原之主,英招之王!”

“英招王?”岳风的心里一阵翻腾,“原来名号里有个‘王’字,说的是他?该死,皇不二说的是名号,我却当成了名字。”

“你们两个坐稳了。”贺兰殷雪盯着下方,目光凛冽如电,“小子,你那个藤蔓幻身还能用么?”

“能用。”岳风答道。

“很好,你用藤子缠住我,待会儿打起来,不要掉下去。”贺兰殷雪迟疑了一下,轻轻哼了一声,“但你别闹错了,这可不是马缰。”

他时刻不忘自尊,两人听了不觉好笑。

“苍龙转生,长青木神!”岳风一声令下,幻藤蔓延,将二人与英招捆在一起,形如缰绳,挽在手中。

贺兰殷雪囚禁已久,这时破禁而出,望见无垠星空,心中无比畅快,双翅高举,挺身扬蹄,冲着夜空发出一声长长的呼啸。这声呼啸,仿佛来自北方的旷野,一阵风向着远处席卷而去。

天地间忽然亮了起来,一大团金光,从地下洞穴一涌而出,四周的黑暗之中,也涌出了许多光团,那是白虎道者常用的飞轮,排列成阵,将贺兰殷雪团团围住。

“皇不二!”贺兰殷雪洪声大笑,“这些日子,你在我面前,真是耍足了威风,本王铁链加身,施展不开,今晚妙得很,正好放开手脚,打他娘个痛快。”

“贺兰殷雪,你以为出得了天皇府吗?”皇不二冉冉升起,伴随一座巨大的金城,城上光芒四射,照得四周亮如白昼,踩着飞轮的道者,面目历历可见,均是一脸杀气,恶狠狠盯着三人。

“皇不二,换了你老哥,我不敢夸口。”贺兰殷雪声如雷鸣,“至于你么,这个狗屁天皇府,老子想进就进,想出就出,料你一群废物,也挡不住我的去路。”

“金城压顶。”皇不二失了要犯,心急如焚,受了这一番挖苦,更是怒不可遏,他笔尖一摇,金城神速飞出,城上的尖锥生长如飞。

“呵!”贺兰殷雪一拍翅膀,掉头就走,前方十多个道者蜂拥而来,抖动符笔,发出道道符光。

“闪开。”英招双翅一抡,鼓起一大片金光,势如无形的光盾挡在身前,风雷水火,击中金罩,纷纷弹开。金盾随着英招向前,化为一股怒潮,对面的道者躲闪不及,撞上金光,纷纷发出惨叫。

贺兰殷雪一鼓翅膀,盘旋回头,背上的两人,只觉天空中起了一阵大风,风压使人窒息,正惊讶,英招王飞到高空,回头望去,他的体魄虽然伟岸,可是面对金城幻身,仍是显得十分渺小。

第二百零一章 三箭破城

第二百零一章三箭破城

“大而无当的东西。”贺兰殷雪目光炯炯,望着金城逼近,忽地伸出左手,攥捏成拳,拳缝里如泉水涌溅,喷出一股弧形的金光,长约三丈有余,岳风凝目细看,竟是一把金色的长弓,只是半带透明,与其说是兵器,不如说是幻影。

贺兰殷雪右手一挥,金色的长弓,多了一条银色的弓弦。

“嗡!”贺兰殷雪指尖一拨,银色的光弦发出悦耳的鸣响,声音至纯至美,琴弦也远远不如。

岳风瞧在眼里,不胜惊讶,但觉依依握住他手,用心语说:“这是贺兰殷雪的幻身。”

“幻身?”岳风十分好奇,“英招也有幻身。”

“不但有,还很强大。”依依说道,“他们的先祖,曾经得到过道祖支离邪的点化,学成了许多道族的道术。英招天生神物,灵力十足,他们修炼道术,前十年,比起道者要强得多,十年以后,才会碰到阻碍,修为变慢,渐渐为道者所超越。英招的幻身较为单调,不是弓箭,就是枪矛,他们把道术融入幻身,生出许多变化,威力十分惊人。”

正说着,皇不二的金城停了下来,巍然耸立,金色的光影,横跨了一整座天皇府。皇不二抱着双手,站在城楼飞檐之上,目光森然,脸色阴沉,长袍迎风起舞,猎猎如飞。

“皇不二,你的‘金天神城’有点儿意思。”贺兰殷雪大声笑道,“但想胜过我,那还不够瞧。”

“臭马匹。”皇不二目射寒光,“我宰了你以后,会把你的皮挂在玉京城的旗杆上。”

“呸。”贺兰殷雪啐了一口,“皇不二,先接我三箭,再说大话不迟。”

英招王手挽金弓,指扣银弦,呔地一声大喝,竟将一张幻弓,拉得有如满月。

金弓银弦之间,慢慢地凝结出一支丈许长短的巨箭,银色的箭镞,金色的箭杆,长箭的尾端,两片光白的银羽,宛如飘飞的灵光。

岳风分明感觉,英招王肌肉鼓胀,伤口破裂,鲜血涌出,他的口鼻之间,呼哧喘着粗气,双眼灿如星斗,注视前方的城墙。

这一副幻弓幻箭,也是贺兰殷雪全身的神力所聚。

“第一箭。”英招王大喝一声,“烈阳之箭。”

幻箭脱弦而出,发出异样鸣响,半空中轰隆一声,化为一支烈焰飞扬的火箭。

越向前飞,火势越强,飞到半途,火光之强,可比天上骄阳。

皇不二的脸色微微一变,但听一声巨响,火箭射中金城。皇不二魂魄摇荡,低头看去,火焰压住金光,牢不可破的金城,出现一个可怕的大洞,火焰从洞里窜出,像是疯狂游走的的火蛇,所过城墙消失,化为一团团金色的烟雾。

“金生水!”皇不二临危不乱,发出一声锐喝。金城之上,涌出滔滔幻水,势如九天飞瀑,落在幻火上面,腾起袅袅白烟。幻火灭了又起,俨然无穷无尽,可是火箭射穿的大洞,活是一张大嘴,正在慢慢地愈合。

“第二箭!”贺兰殷雪声震长天,“奔雷之箭!”

第一支幻箭飞出,快如电闪,声如雷鸣,飞到半途,化为一道横贯长空的闪电。

嗤啦,箭中金城,声响十分古怪,像是一把锋利的快刀,劈开了一张牛皮。一条长长的裂口,撕开了高大的金墙,但从裂口之中,涌出万道电光,冲开厚实的城墙,糅合纵横的火光,蛛丝一样在金城之上蔓延,所过爆炸连连,巨响震天动地。

“呀!”皇不二发出一声凄厉的号叫,他的面庞扭曲,两眼外凸,口角微微抽动,长发在风中狂舞,素日的俊秀一扫而光,映照闪烁电光,形同一只狰狞丑恶的厉鬼。

“破云飞城。”皇不二的叫声尖锐高昂,金城应声向前,带着满身雷光电火,有如风吹云动,快得不可思议。岳风一行,沐浴在金光之中,只见金城巍巍,不见天地星辰,那一种天崩地裂的气势,足可粉碎任何的对手。

“第三箭!”贺兰殷雪不为所动,金城的光华,将他熔铸成一尊光灿灿的金人。可是,再强烈的金光,也遮掩不住他的双眼,英招王目光如炬,足以穿透一切,滚雷般的声音,从他宽阔的胸膛里冲了出来:“虚空之箭!”

幻箭激射而出,射到半途,忽地消失,一股无形的力量从虚无中生发,以惊人的气势,压迫金城的神光。

金光无形之物,竟也不堪压迫,飞快地向后退缩,所过出现黑沉沉的夜色,仿佛有人手持墨笔,大肆渲染,涂掉光明,只留下一片黑暗。

夜色向前奔涌,仿佛怪兽的大嘴,一路吞噬金光,直抵“金天神城”的脚下。金光也好,虚无也好,各以怒马奔腾之势,迎面撞在了一起。

轰隆隆,虚无之力占了上风,金墙受了压迫,以夸张的幅度向内扭曲。

两股绝顶大力交锋,岳风清楚地感觉,四周的空间,出现了一阵阵异样的波动。

豁啦,一声雷鸣巨响,金城四分五裂,终于垮塌,金色的元气四处弥漫,夹杂火光雷电,化为一片横亘长天的金色云霞。

皇不二口吐鲜血,翻滚着飞了出去,几个道者驾驭飞轮,急冲上前,伸手将他接住,头也不回,仓皇逃走。

“赢了!”依依欢声大叫,“英招王,快呀,飞上去,活捉皇不二……”

无人应声,依依不由住口,但觉贺兰殷雪一动不动,左手向前,紧攥长弓,一动不动,小狐女心生讶异,问道:“英招王,你怎么了?”

贺兰殷雪呼出一口长气,淡淡说道:“没什么?”声音里透出深深的倦意。

“你累了?”小狐女恍然大悟,轻轻叫了起来。

“谁累了?”英招哼了一声,冷冷说道,“这点儿小事,举手之劳。”

依依、岳风对望一眼,均是面露笑意,心想这英招也不知被关了多少日子,受尽了折磨,仗着一身余勇,只用三箭,就破了“金天神城”。如果还不疲累,那可真是天上的神仙。

贺兰殷雪天赋异禀,稍事歇息,又有力气,大吼一声,展翅要飞,岳风忽道:“慢着!”

“什么?”英招王问道。

岳风定一定神,说道:“英招王,我有一个朋友,还在天皇府中。”

“哦!”英招洪声道,“这个容易,救出来就是。”一转身,冲向府邸,边飞边问,“你朋友什么样子?是男是女?”

“它……”岳风迟疑一下,轻声说,“它是一只花妖。”

“花妖?”贺兰殷雪哼了一声,“这种小妖怪有什么好救的,四体不全,只是一团雾气,我一口气就能把它吹得魂飞魄散。”

“英招王。”岳风忍不住大声说,“它是我的朋友,你若对它不逊,我本事不济,也要跟你拼命。”

贺兰殷雪“唔”了一声,冷冷道:“小子,我一生从不受人胁迫,但你救我出困,今日破例一次。哼,花妖就花妖……”他顿了一顿,“它在哪儿?”

“地牢附近。”

“呸,真会挑地方!那地儿,老子都呆腻了。”

英招卷起狂风,冲突直下,来到地牢上方的洞穴,一路上不见人影,忽听岳风大声叫道:“白樱,白樱……”

可是无人应答,贺兰殷雪正想是否下去,忽听一个细弱的声音叫道:“岳风,我在这儿。”

回头看去,只见花木丛中,飘出一个肤光莹白的裸.女,两眼盯着英招,脸上流露惧色。

岳风松一口气,叫道:“别怕,他没有恶意。”又问,“相图呢?”

“他逃走了。”

“好,你过来。”岳风一招手,白樱化为一团白气,袅袅钻入小乾坤袋里。

贺兰殷雪目睹花妖消失,又看了看岳风,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小子,你堂堂道者,竟与花妖为友?实在有点儿稀罕。你为了这一团雾气,返回这里,如果反遭不幸,岂非得不偿失?”

“我答应过白樱,带她离开天皇府,就算粉身碎骨,我也一定做到。”

“好小子。”贺兰殷雪目现异彩,点头说,“你这性子,挺合本王的脾胃。”他左顾右盼,“怎么没有见人?”

话音方落,忽觉周围发紧,无形之力重重涌来,英招王双眉一挑,冷笑说:“发动禁制了么?难怪这些鼠辈,全都躲着不肯出来。”

他长啸一声,拍翅纵身,飞到半空,举目一扫,只见周围暗流涌动,景象模糊不清,就连远处的灯光,也是扭曲变幻,无法凝聚在一处。

“英招王。”依依忍不住说道,“这些禁制很厉害,你有法子破解吗?”

“有个法子,可以一劳永逸。”贺兰殷雪冷冷说道。

“什么法子?”岳风皱眉问道。

第二百零二章 喝酒

第二百零二章喝酒

“这个!”贺兰殷雪一扬手,金弓、银箭出现在手中,他开弓引箭,两眼圆睁,双耳竖起,“虚空之箭!”

幻箭呼啸而出,正中下方府邸。只听一声巨响,有如平地惊雷,一股气浪奔腾而出,所过屋宇倒塌、屋瓦乱飞,一眨眼的工夫,天皇府被摧毁了足足一半,房屋的倒塌声,人员的惨叫声,此起彼落,响彻夜空。

混乱中,岳风分明看见,巫朗光着身子,和一个艳女冲出废墟,灰头土脸,十足狼狈,他想要纵身向前,可又浑身酸痛,心知今日要杀此人,恐怕难上加难,如果假手贺兰殷雪,大可手刃此獠,可是大仇假手于人,又觉不太解恨

正犹豫,巫朗一闪身,又不见了。

咻,又是一箭射出,剩下一半房屋,统统夷为平地。

禁制一大半来自房屋,贺兰殷雪摧毁了天皇府,好比釜底抽薪,禁制登时告破。英招久困此间,望着一片瓦砾,心中痛快莫名,口中发出一声长啸,拍打双翅,冲天而起,势如一阵狂风,卷过重重屋宇。

岳风和依依,伏在英招的背上,心中又惊喜,又疑惑,贺兰殷雪一身神通,真是惊世骇俗,但他如此能耐,又为何被皇不二捉住,关在地牢之中,受尽摧残凌辱。

“嗐!”金如意忽地冒了出来,使劲拍打翅膀,方能勉强跟上。

它神出鬼没,来得突然,贺兰殷雪掉头怒视,张弓要射,岳风忙说:“是朋友!”

贺兰殷雪听了这话,杀气稍稍减弱,金如意叫嚷:“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岳风,刚才发生了什么事?这只英招又是打哪儿来的?”

“这是英招王贺兰殷雪。”岳风看了金如意一眼,不情不愿地引介,“这是我家的妖奴金如意。”

“英招王。”金如意盯着贺兰殷雪,眼珠骨碌乱转,“我见过两个你的前任。”

贺兰殷雪笑道:“是么,哪两位?”

“贺兰横绝,贺兰翻云。”

“咦!”贺兰殷雪肃然起敬,“好个老家伙!这两位先王,都是千年以前的英雄人物。”

“千年以前?”岳风大感意外,“金如意,你胡吹的吧,你到底几岁?上次你跟我说,你才两三百岁,后来又说四五百岁,现在又认识千年以前的英招王,呸,你的年纪是随心情变化的吗?”

“唉!”金如意呱呱叫道,“年纪这种事情,说起来太扫兴,一般来说,我都懒得去记。”

“你多大年纪,我根本不感兴趣。”岳风冷笑说,“反正你说的话,统统都是放屁。”

“你就不放屁吗?”金如意满不在乎地说,“把屁憋在肚子里,那该多难受啊。”

“少来混淆视听,我说的是,你说话是放屁。”

“我说话是放屁,你听话就是闻屁。”金如意张开鸟喙,冲着岳风吹气,“闻屁的小子,这屁是香的还是臭的。”

“金如意……”岳风快气疯了,“我杀了你……”

依依一边笑得打跌,贺兰殷雪也发出轰雷般的长笑。

身后传来嗡嗡急响,岳风回头看去,许多飞行的遁光蜂拥而来,星星点点,数以百计,圆的是飞轮,长的是飞剑,不舍不弃,紧紧跟着三人。

“追兵么?”岳风皱眉说道。

依依点头说:“皇不二是玉京的副守备,城里的卫兵,大多归他调度,他单打独斗输给了英招王,现在一定是想以多为胜。”

贺兰殷雪笑道:“不错,让我逃出玉京,皇不二的乐子可就大了。”

“英招王。”岳风心生好奇,“你怎么落到皇不二手里的?”

“皇不二算什么东西?”贺兰殷雪冷笑一声,“凭他那点儿本事,到了本王面前,站也站不直。”

“说的是。”依依笑道,“你伤成这样,照样杀得他落花流水。”

“这样说……”岳风沉吟说,“抓住你的是皇太一么?”

“也不尽然。”贺兰殷雪口气阴郁,“这件事说来话长,先退敌再说……”他蓦地回头,引弓搭箭,冲着身后一箭射出,“烈阳之箭。”

一团大火扫过夜空,仿佛太阳下坠,照得天地如昼,追赶的道者们一旦碰上火光,纷纷全身燃烧,化为团团火球。

“奔雷之箭!”第二支幻箭飞出,虚空中窜出无数闪电,小半个玉京,也被电光照亮,电流交织成网,仿佛一只闪电凝成的巨手,一挥一握,扫过虚空,追兵一旦碰到,浑身电光萦绕,雨点一样落向地面。

两箭的工夫,身后的追兵少了一半,幸存者为这气势所夺,纷纷放缓来势,不敢过分紧逼。

“唉。”金如意转身就飞,边飞边叫,“岳风,我肚子疼,找个茅坑方便一下,你自己当心哟,要是受了伤,你死了的妈妈一定很心疼……”

“去你的。”岳风怒气冲天,“鸟拉屎还要用茅坑,你以前不都是边飞边拉吗?”

“唉……”金如意的声音远远传来,“我正在向道者学习,飞着拉屎,那也太野蛮了……”

“滑头鬼。”岳风忿忿不平,忽听贺兰殷雪大口喘气,俨然力不能支,不由问道:“英招王,你不舒服?”

贺兰殷雪咽了一口唾沫:“小子,这附近有酒馆么?”

“干吗?”依依好奇问道。

“没啥。”贺兰殷雪笑道,“肚子里闹酒虫,须得镇压镇压。”

两个少年均是惊异,如今后有追兵,危机四伏,贺兰殷雪竟然还有喝酒的兴致。岳风只好指着灵河对岸:“往那边飞就是烟馆,玉京城最好的酒馆。”

“岳风。”依依忍不住提醒,“你不怕毁了骚女人的生意?”

“苏姐姐如果知道,她也会这样做。”

“你怎么知道?”依依心中酸溜溜的,“你又不是她肚子里的虫子。”

岳风一时语塞,他和苏媚烟肝胆相照,许多事不用言说,便可意会,真要说个明白,又实在不知从何说起,只得强辩说:“反正我就是知道。”

烟馆开门迎客,不分昼夜,尽管夜过三更,仍有不少酒客。馆中灯火通明,远远看去,宛如光烂宝石,在夜色之中格外醒目。

英招王飞行极快,到了烟馆上空,收翅下落,马不停蹄,一阵风冲进大门。

酒客们吆三喝六,饮酒正欢,忽见英招闯入,惊得纷纷跳起,闪到一边,让出一条路来。

“侍者。”贺兰殷雪呼啦啦冲到一张可容数十人围坐的大桌前,一拍桌案,声如响雷,“拿十坛酒来。”

馆中的女侍,全都认识岳风,见他坐在英招背上,均是十分惊讶。岳风扶着依依翻身落下,冲一个女侍说:“快拿酒来,酒钱算我账上。”

一个女侍笑道:“岳先生说什么话,馆主交待过了,烟馆是她的,也是你的。”

依依听得不快,怒哼一声,说道:“骚女人挺大方啊?什么你的我的,你们两个,干脆捏成一个得了。”

“哈!”贺兰殷雪笑道,“小姑娘,你吃醋的本事不坏,但不知,喝酒的本事怎么样?”

“不比你差。”依依跳上椅子,吐了吐舌头,“要不然,咱们比比看。”

“好啊。”英招呵呵一笑,目光凛凛,扫过酒馆,冲着那一群发呆的酒客说,“本人贺兰殷雪,正和玉京守卫交战,刀枪无眼,难免伤及无辜,要命的快快走开,不要留在此间。”

“什么?英招攻打玉京……天啦,这可是大事件……”酒客们又吃惊,又兴奋,不过性命要紧,纷纷一哄而散。

岳风转眼看去,女侍们脸色惊慌,呆呆站在那儿,不知该去该留,当即说道:“你们也走吧,苏姐姐问起,就说是我的意思。”

女侍们纷纷施礼,为首的领班说:“岳先生,你千万小心。”说完也都散了。

“二位小友。”贺兰殷雪沉吟说,“你们两个也去吧,今日大恩,本王若能生还草原,必当涌泉相报。”

“大王小瞧人了。”岳风笑了笑,“我本事低微,可也不会贪生怕死,救人救到底,要我看你孤军作战,那还算是男人么……”说到这儿,面露迟疑,看了一眼依依,小狐女跳了起来,“你瞧我做什么?女人又怎么样?女人里面就没有英雄豪杰了么?”

两个雄性不由苦笑,贺兰殷雪叹道:“女人怎么能叫英雄,英雌还差不多。不过二位既有此心,本王若不领情,实在太不痛快。”说到这儿,他将身一挺,毛发耸动,“咱们吃饱喝足,再杀他一个痛快。”

酒客离开以后,留下许多佳肴美酒,英招王阔步上前,抓起一只烤羊,拎起一坛虫露酒,大饮大嚼,旁若无人。

依依嚷着拼酒,喝了不到一坛,已是双颊酡红,目光欲滴,半醉半醒,躺在岳风怀里。岳风喝了两坛,也觉酒力不支。贺兰殷雪一口气喝下二十多坛,面不改色,只叫痛快。

说也奇怪,三人欢呼痛饮,闹得不亦乐乎,酒馆之外,却是安静得出奇,透过窗户看去,花木丛中漆黑一片,偶尔闪过一点亮光。

第二百零三章 死守

第二百零三章死守

敌人围而不攻,实在让人奇怪,岳风正纳闷,忽见贺兰殷雪丢下一只空坛,闭眼抱手,一动不动。

岳风心生惊讶,不料过了片刻,英招王口鼻之间,呼噜噜发出一阵鼾声。

“他睡着了?”依依不胜惊讶,岳风也是大皱眉头。

英招半人半马,兼有二者习性,睡觉的时候,也如马匹一样站立。尽管贺兰殷雪刚脱牢笼,又是连场苦战,疲倦困乏在所难免,可是大敌当前,怎能不管不顾,酣然入睡?

岳风急得跳脚,心想这位英招王天生神武,心智却是平平,身处如此险境,酒照喝、肉照吃、觉照睡。人说蠢牛蠢马,难道说,英招不光身子像马,连脑子也沾染了牛马的蠢气。

正想着,馆外传来窃窃私语,黑暗中慢慢亮起灯来。“燃灯符”的光芒,照亮了乌压压的人头,岳风一眼扫去,心惊肉跳,只是烟馆外面,少说也有数百人之多,再抬头,透过二楼窗户,可见密密麻麻的光点,那是飞行法器的遁光,天上的敌人,比起地上的还多。

趁着贺兰殷雪喝酒吃肉的工夫,皇不二调兵遣将,已将烟馆围得水泄不通。

“怎么办?”依依握住岳风的手,柔软的小手里,传来一丝莫名的惊惶。

岳风伸手推了一把贺兰殷雪,那感觉就像是推到了一堵城墙。英招王纹丝不动,看那神态气韵,俨然睡得更沉。

咻,酒馆里的灯光突然灭了,四下里一团漆黑。

“苍龙转生!”岳风叫道,“血龙卷!”

一排血亮的水光,顷刻环绕四周,结成一道水幕,将三人圈在其中。

“雷罩!”依依轻轻出声,又在血龙卷里面布下一道雷障。

突然间,数不清的符光冲进了二人的防御,随之而来的还有形形色色的幻身,有刀剑,有兽类,数以百计,以惊天动地之势冲进了烟馆。

巨响连连,血龙卷上出现了大团大团的空洞,符法幻身冲了进来,一不留神,忽又撞上了小狐女的雷罩,幻身黏在了雷罩上面,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其中夹杂真人垂死般的呻吟。

前面的刚被粘住,后面的又蜂拥而来,有如惊涛骇浪,一波未平,一波又来,狂暴的冲击,将雷罩撕开了一条口子,五颜六色的幻身蜂拥而入,其中混杂着驾驭法器、奔腾如电的道者。

“血木神!”幻蛟消失,化为漫天飞藤,仿佛长蛇怪蟒,缠住冲入的对手。天狼血从藤上涌出,所过烈焰冲天,烧得幻身纷纷融化,真人更是化为一团团火球,惨被藤蔓掷了出去。

“狐尾电光刀。”依依身形摇晃,长长的刀锋贴着藤蔓飞舞,带起一股股幻身的精元,伴随一朵朵鲜艳的血花。

“轰隆隆!”烟馆的屋顶被人揭了起来,星光与夜空闪现一下,很快也被人潮吞没。无数的道术一股脑儿涌出,处在狭小空间,击中依依和岳风不过小半,一大半倒是落在自己人身上。

叫骂声此起彼落,反倒让两个少年得到喘息机会。

“破冥伞!”依依召出宝伞,悬在两人上方,一股如龙白气直冲夜空,白气凌空盘旋,符法幻身落在其中,要么消失不见,要么弹了回去。

“千叶飞鳞!”青鳞跳跃飞舞,画出诡异的曲线,绕过破冥伞,化为点点流光,所过惨叫连连。

人影憧憧,透过幻藤幻鳞,突破电刃狂刀,十几人逼近,闪烁的电光,映照出他们凶狠的面庞。

“天霜火叶舞。”岳风手脚齐出,卷起一股狂飙,片片火光飞出,飘零如火叶飞舞,对手纷纷发出惨叫,一眨眼倒了一片,只剩一人站立,想是受了震慑,呆呆地忘了动弹。

“穿云!”一束电光击破黑暗,正中那人胸口,来人叫也没叫,横着飞了出去,撞破了一面墙壁,跌落到了酒馆的外面。

这一轮攻防,短促、狂暴、犹如噩梦的gao潮,让人无时无刻,不在盼着从中醒来。

势如飓风扫过,烟馆毁坏大半,只剩下残垣断壁,头顶星光点点,夜空一片澄朗,大厅里躺着数十具人体,有的死掉,有的昏迷,还有的发出细微的呻吟。

四周忽地安静下来,血龙卷消失了,雷罩不见踪影,电光刀只剩下星星电火,破冥伞握在少女手中,伞面无力地垂下,虎口的鲜血顺着伞柄流淌下来。

不过短短的一瞬,面对狂潮一般的攻势,两人的元气全被抽空,身子变成了一具空壳,要不是背靠着背,依依早已经瘫软在了地上。

幻蛟仍在天上,青色的幽光洒落,岳风吃惊地发现,英招王的身上,发生了古怪的异变。

贺兰殷雪站在那儿,木木呆呆,俨然失去了生气,他的皮肤下面,出现了许多细小的凸起,形如一个个肉瘤。可怕的是,肉瘤都是活物,正在飞快地拱动,仿佛水中的游鱼,一只紧接一只,游向英招的胸口,在他胸膛结成一体,化为了一个巨大的肉团,肉团剧烈蠕动,似要破体而出。

贺兰殷雪汗如泉涌,涌出的汗液,带着虫露酒的芬芳,一旦流出,很快化为气体,萦萦绕绕,缥缈不定。

酒馆外安静得古怪,岳风分明感觉,那里正在聚集力量,方才的攻势尽管猛烈,可是过于混乱,威力大打折扣,下一次进攻,绝对没有这么简单。依依甚是软弱,分明筋疲力尽,英招王又陷入了一个奇怪的境地,如果非战不可,只有他还可以勉强抵挡。

“小子!”阳太昊的声音很沉,“别逞强,你挡不住的。”

“那怎么办?”岳风心里升起一股绝望。

“后面会很艰难!”阳太昊幽幽说道,“我感觉,这一关你过不去。”

“我是不是很傻?”岳风苦笑。

“是啊,为了一只素不相识的英招送命。”阳太昊叹了口气,“可这就是你啊,莽撞的小子,为了一个念头,不惜抛弃一切。”

“你呢?屠妖者?”

“我也一样。”阳太昊沉默一下,“小子,你后悔了吗?”

“不。”岳风挺起胸膛,“绝不后悔。”

酒馆外响起一阵鼓噪,叫声中透出一股凛冽杀气。

“血龙卷!”岳风心意所向,血红的水幕再一次布满四方。

“黄沙漫天!”酒馆的外面,数十个声音齐声叫喊,数十道黄光飞出,击中了血龙。岳风只觉一股干涩,黄光包围之下,血龙慢慢地萎缩。

土克水,数十人使出了“沉沙符”,吸取血龙的水流。

“长青木神!”幻蛟化为千百藤蔓,木克土,一片青影,卷向天空中的黄光。

轰隆,一尊金甲巨神,冲进了酒馆,这是一个金相的幻身,抡起手中的金刀,奋力一搅,金克木,漫天的幻藤纷纷折断。

“酸木神。”青藤刷刷刷缠住金甲幻身,酸心汤涌出藤蔓,金神浑身融化,腾起袅袅的金气。

呼啦啦,一群幻鸟出现在头顶,有雕有枭,雨点般俯冲下来。

“破冥伞。”依依举起白伞,只觉双臂酸痛,白气向上一冲,幻鸟阵势大乱。

酒馆外响起了一片怒吼,数百道遁光,五颜六色地蜂拥而入。道者们整齐划一,纷纷扬起符笔,符法、幻身,向着馆内三人倾泻过来。

依依闷哼一声,忽地摔倒在地,“破冥伞”也落在了地上。一刹那,岳风所受的压迫大到了极点,对手的攻势,铜墙铁壁一样碾压过来,龙卷水幕,长青木神,统统向内收缩。

哗啦,水破,藤断,数十人冲破了防御,

岳风四面受敌,幻鳞已经用光,想要体术攻击,可又相距较远。正绝望,腰间乾坤袋里,冲出几股白气,钻进那些人的口鼻耳孔。来人均是浑身一僵,紧跟着浑身长出枝叶繁花,花朵艳丽无伦,展现死亡之美。

“花妖。”后面的人发出愤怒的叫嚷,笔尖射出团团大火,冲向遍体开花的同伴。

花妖怕火,纷纷冲出宿主,其中两个慢了少许,为火光击中,化为愁云惨雾,发出凄凄的哀鸣。

“回来!”岳风一招手,花妖纷纷窜回乾坤袋,这时一道电光冲来,正中岳风的左胁,少年横着跌了出去,通身一阵麻痹。

人影晃动,更多的道者冲了上来。

岳风暗暗叫苦,挣扎起来,正要以死相拼,忽听身后一声大喝:“闪开。”

声如响雷,正是贺兰殷雪,岳风来不及多想,翻身一滚,前方出现一片金光,数十道电火击中金光,嗖嗖嗖弹到一边。

岳风又惊又喜,回头看去,英招王的胸口高高鼓起,其中蠕动不已,仿佛藏了一大窝毒蛇。

“呵!”贺兰殷雪两眼睁圆,大口怒张,吐出数百点金光,仿佛倾巢而出的马蜂,冲向四面杀来的道者。

金光圆圆溜溜,仿佛某种弹丸,射到半途,忽地展开,化为刺头刺脑、背生双翅的金色怪虫。

“金符虫?”岳风不胜吃惊,还没还过神来,金符虫去如流星,纷纷钻入那些道者的体内,惨叫声此起彼伏,听来不胜凄厉。

第二百零四章 结拜

第二百零四章结拜

虫子凶毒绝伦,还在英招体内,就被大大激怒,这时见人就钻,不分敌我,幻身符法均是无用,即便杀死,也会就地复活。

符虫一入人体,立刻乱钻乱拱,深入脑髓,又从眼窝里钻了出来,凶心不减,再向其他的道者冲去。

一只两只还罢了,众人齐心协力,还能从容应付,可是一来数百只,顾此失彼,损失惨重,前方的满地乱滚,惨叫不断,后方的见这情形,无不心生惧意,叫嚷着向后退却。

贺兰殷雪长笑一声,纵身向前,双手一手一个,抓住岳风、依依,丢在自己背上。他的周围酒气浓郁,酒液化为水云,团团笼罩四周。

岳风打起精神,使出“长青木神”,缠住英招,卷起破冥伞,只听耳边风响,贺兰殷雪马不停蹄,向前猛冲,两侧符虫嗡鸣,当真来去如电。

岳风瞧得心惊,暗暗加以防备,可怪的是,英招身上似有某种力量,金符虫靠近三尺,立刻远远飞走。

数百只金符虫,闹得追兵们一团大乱,躲不开,逃不掉,一边与金符虫恶战,一边眼睁睁望着英招展开双翅,冲霄飞走。

岳风浑身酸痛,像是叫人狠狠揍了一顿,依依趴在他的怀里,除了大口喘气,话也说不出来。

“小子,丫头。”贺兰殷雪声音中透出一丝歉意,“抱歉,刚才我一时失算,让你们受苦了。”

“英招王。”岳风的心里十分糊涂,“那些金符虫打哪儿来的?”

“这些金符虫,都是皇太一精心造出,安放在我体内,限制我的行动。”

“这么多?”岳风微微吃惊。

贺兰殷雪冷哼一声:“若是少了,也奈何不了我。起初,这些虫子,制得我无法可施,从逐日草原到玉京城,我稍有异动,虫子立刻反噬,那一种痛苦,叫人生不如死。”

“你想出对付金符虫的法子了?”岳风问道。

“不错。”贺兰殷雪傲然说道,“要不然,不劳皇不二动手,我就死在天皇府了。”

岳风好奇问道:“你用了什么法子?”

“也没什么特别的。”贺兰殷雪漫不经意地说,“我只是积累元气,反复压制妖虫,久而久之,终于将它们一一压服,迫使其力量受制,沉睡休眠,可要将其驱出体外,却是难之又难。驱逐的法子我也知道,可是少了一样东西,始终难以奏效。”

“酒么?”岳风有所领悟。

贺兰殷雪点了点头:“英招族里,有一个自古相传的道术,名叫‘酒罡’,将元气融入美酒,伐毛洗髓,祛除体内的邪祟。但要使用这个法子,需要极高的道力,更要大量的美酒。论道力,我不差,可是身处地牢,别说大量的美酒,就连一丝酒气也休想闻到。这么一来,祛除符虫的事情只好耽搁下来。”

“你到烟馆,就是为了祛除体内的妖虫?”

贺兰殷雪叹了一口气:“我脱困之时,连发神箭,消耗了大量的元气,金符虫所受的压制减弱,立刻蠢蠢欲动。外有追兵,内有符虫,此去逐日大草原,数以千里,一旦符虫发作,必然无法收拾,所以只好甘冒奇险,饮酒驱虫。本想金符虫被我压制,应该不难祛除,谁知道,这些小玩闹长久盘踞体内,顽固得超乎想象,我以‘酒罡’驱逐,反而惊醒了它们,激起莫大的反抗。那一刻,除了全力驱虫,再无余力自保,若不是二位小友舍命相助,我贺兰殷雪已经骨肉成灰了。”

岳风心生感慨:“皇太一绝对料想不到,他造出的金符虫,反而变成了你的利器,那些追兵为虫子所困,这会儿一定大大的头痛。”说到这儿,他心生疑惑,“英招王,为何金符虫不来找我们的麻烦?”

“呵。”贺兰殷雪笑道,“我有‘酒罡’护体,那东西岂敢近我?”

岳风恍然大悟:“你身边的酒云,就是酒罡?”

贺兰殷雪微微一笑:“酒罡这门道术,一分酒一分力气,现如今我酒足饭饱,趁着天黑,一鼓作气冲出玉京。”

说到这儿,他停顿一下,似乎有所疑虑:“二位小友,此去前途凶险,怕有连场苦战,你们跟着我,实在风险太多。”

岳风说道:“你孤身一人,双拳难敌四手,此去万里,万一遭遇了意外又怎么办?我们两人道术浅薄,但多一个帮手也是好的。再说,我们得罪了皇不二,留在玉京,照样危险”

“得罪皇不二的事情,你大可不必担心。”英招王呵呵一笑,“我的事,他根本不敢声张。”

“这是为什么?”依依缓过气来,好奇问道。

“这件事说来话长。”英招王回头看去,身后星星点点,追兵又赶了上来,当即说道,“我们先脱了险,再慢慢细说,二位小友,坐稳了……”纵声长啸,抖擞双翅,飞行之速快了一倍,不过片刻工夫,便将玉京北面的玄冥石像远远抛在身后。

又飞了一会儿,身后光点消失,追兵尽被摆脱,四面清风流云,一派安然恬淡。

贺兰殷雪全无停歇之意,一身的力气无穷无尽,又飞两个时辰,群星渐渐稀微,东方隐隐发白,下方的山川越发陌生。岳风和依依连场苦战,疲倦不堪,晨光洒在身上,仿佛沐浴在一条金河之中,不知不觉,神志渐渐模糊,相依相偎,沉沉睡去。

过了不知多久,两人醒转过来,发现躺在一个巨大的鸟巢中间,下方铺满了兽毛鸟羽,柔软舒适,身边还有几只巨大的鸟蛋,每一颗都有人头大小,美中不足的是,巢里面有一股鸟屎味儿,略略有些刺鼻。

正疑惑,啪嗒一声,掉下来一只血淋淋的鸟腿,粗大胜过马腿,上面羽毛尚在。

依依吓了一跳,跳到岳风身后。两人抬头看去,英招王站在一根横枝上面,挺胸耸翅,手抓一条鸟腿,茹毛饮血,已经吃了大半。

“你吃生肉?”依依皱起眉头,“好恶心。”

正说话,贺兰殷雪吃光了鸟肉,飞身纵下,落在巢里,前蹄纵起,在鸟蛋上敲了一个洞,捧起鸟蛋,咕嘟嘟大喝大饮。须臾喝光,抹了抹嘴,冲依依笑道:“小姑娘,如今咱们可是逃难,别说生肉,就是虫子,饿起来也照吃不误。”

“这是哪儿?”岳风左顾右盼。

“我也不太清楚。”贺兰殷雪冲那鸟腿一努嘴,“这是巨鹧鸪的腿,这种鸟不会越过龟山,看样子,我们还在龟山。”

“龟山!”依依倒吸一口凉气,“你飞了多久?”

“半个晚上。”英招王手指东方,“你看,太阳才没有我高呢。”

“半个晚上,飞了五千多里?”依依的脸色微微发白。

“差不多。”贺兰殷雪扳着手指,面有苦色,“他奶奶的,你们道者的算数,本王不大在行。”

“这是鹧鸪腿吗?”岳风拎起那条鸟腿,“怎么这样大?”

“马马虎虎。”贺兰殷雪轻描淡写,“这是一只鹧鸪王,其他的小鸟一见我,全都吓跑了,这家伙敢捋虎须,我只好成全它了。”

小狐女白他一眼:“这样说,它填了你老人家的肚皮,还得大大地感激你了。”

“这话说得不错。”贺兰殷雪大咧咧地说,“不是随便哪只鸟,都能进我肚皮的。”

依依扁了扁嘴,取出符笔,割了两块鸟肉,拔去残毛,又找来枯草,燃起一堆篝火,翻来覆去,将鸟肉烤得外焦里嫩,上面涂抹酱汁,香气四溢,叫人馋涎欲滴。

烤肉完毕,依依又取来两张树叶,卷成杯状,从树叶上取来露珠,聚起满满一杯,吃一口肉,喝一口露水,甘露清甜之外,透出一丝树叶的香气。

英招王冷眼旁观:“你们这些道者,就是娇生惯养,吃个东西也这么多鬼名堂,做起事来也是弯弯曲曲,一点儿也不爽快。”

“英招王。”岳风吃完手中烤肉,拍手说,“你还没说呢,你怎么关在天皇府里?”

贺兰殷雪咳嗽一声,正色道:“什么王不王的就别提了。岳小友,你不嫌弃,我俩结拜为兄弟如何?”

岳风一呆,不知如何回答,依依却拍手笑道:“好主意啊,岳风是道者的英雄,贺兰殷雪是英招的英雄,你们两个做兄弟,那是再好不过了。”

“我是英招的英雄不假。”贺兰殷雪微微一笑,“岳老弟么,道法还算不错,可是放在道者里面,那还差得远。不过道法归道法,缘法归缘法,老弟两次救我,你我也算大有缘法,可是一旦结拜,自当同生共死,贵贱不弃,这是一件大事,还得看老弟的意思。”

岳风抬头望去,正与英招四目相接,他的胸中涌起一股豪情,慨然说:“承蒙贺兰兄看得起,岳风敢不从命。”

贺兰殷雪哈哈大笑,一手挽住岳风,屈下四蹄笑道:“老弟,为兄这一双膝盖,但从父母生来,从未跪下一次,今时今日,算是破例。”

岳风也双膝跪下,两人面朝东方,磕了三个头,贺兰殷雪笑道:“为兄今年五十出头,老弟多大。”

“我十六。”岳风答道。

“好,日后你叫我大哥,我叫你二弟,你我不用直呼其名。”

第二百零五章 斥候

第二百零五章斥候

“喂!”依依叫了起来,“贺兰殷雪,你这样可不太对头,我也救了你的命,干吗你只跟岳风结拜,却不跟我结拜?”

“我这是一举两得。”英招王冲她呵呵大笑,“岳风做了我的二弟,你不就是我的二弟媳了么?往后我叫你弟妹就是了。”

马人心直口快,岳风、依依听了,均是面红耳赤,小狐女啐道:“没正经。”岳风欲要辩解,可又害怕伤了依依的心,只好苦笑作罢。

贺兰殷雪站起身来,说道:“二弟,你我既然结拜,为兄的丑事也就不必瞒你。”

“丑事?”岳风一呆。

“没错。”英招王叹道,“我所以关在天皇府里,实在是自大愚蠢,上了皇太一的大当。”

他说到这儿,目视背上,一双虎目光芒黯然:“大概一年之前,飞虎穷奇,大举侵入逐日大草原。我率领部众与之交战,双方几次大战,各有损伤,正在相持不下。皇不二突然出现,带来兄长的手谕,说是皇太一不忍心看到生灵涂炭,愿意居中调和,邀请穷奇王风虎与我见面,双方罢战讲和,皇太一愿意说服穷奇,退回金山。”

“骗鬼么?”依依叫嚷起来,“白虎人跟穷奇的关系,天底下谁人不知?便是讲和,也一定偏向穷奇一方。”

“话是这么说。”贺兰殷雪微微苦笑,“为兄那时心高气傲,自恃一身神通,并不将天下人放在眼里。再说了,皇太一那封信,言辞恳切,不偏不倚,他又是名动世间的天道者,理当高风亮节,不应公然偏袒穷奇,更别说施行阴谋诡计了。

“我权衡再三,但觉万无一失,况且皇太一诚心相邀,我若不赴会,难免影响英招族与道族的邦交。所以不听众人劝说,执意前往赴会。到了地方,不但皇太一、皇不二都在,白虎巫真竟也在座。白虎人的两大天道者一起来到,我惊讶之余,也生出一丝疑惑。

“不久风虎率众赶来,这家伙一开口,竟要与我平分逐日草原。这简直岂有此理,从古至今,为了争夺草原,我们两族不知交战了多少次,穷奇始终不能越过金山。如今它一仗没胜,居然想要平分草原。我一时怒气塞胸,起身说道,风虎,咱俩废话少说,一对一见个高下,你胜了,草原分你一半,你败了,带你的狗崽子们滚回金山,终你一生,不得越过金山半步

“风虎与我战场上交锋多次,从未占过上风,好几次带伤遁走。本想它必然不敢出战,谁知它想也不想,一口答应下来。我心中大喜,跟它走到帐篷外面,各施神通,斗了几个回合,还没分出胜负,忽听帐篷里传来几声垂死的哀嚎,那声音十分熟悉,均是我带来的英招铁卫,共有八人,个个都是以一当千的好手。我一听便觉不妙,丢下风虎,赶回帐篷。谁知一进门,就看见血流遍地,兄弟们全都断了气,许多人瞪着两眼,俨然死不甘心。”

说到这儿,贺兰殷雪双眼微微泛红,深深吸一口气,胸口急剧起伏,过了半晌,才闷声说道:“我见这情形,愤怒发狂,又见皇太一和巫真面色阴沉,各提符笔,皇不二手臂受伤,鲜血淋漓。这三个道者,分明就是凶手,风虎将我引开,他们趁机屠杀我的随从。这时风虎也冲了进来,与三人各占一角,将我围在中间。说实话,以一对一,我也胜不过皇太一和巫真,他们所以联手,不过是力求稳胜,不给我有半点儿脱身的机会。这一战以一敌四,全无悬念可言,我落到皇太一手里,灌了几百只金符虫,途经数千里,从逐日草原押来玉京。”

“奇怪。”依依说道,“他为什么不将你关在琢磨宫?”

“琢磨宫距离草原太近。”贺兰殷雪说道,“英招之间,千里之内互有感应,我的族人倘若感知我在琢磨宫,势必倾巢而出,掀起战争。战事一起,诱捕我的事情必然穿帮。若是关在天皇府,一来玉京远离逐日草原,我族人无从感应,二来,天皇府的禁制,也能部分压制我的神力。”

说到这儿,他的神色不胜黯然,长长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过了一年,我的族人变成了什么样子?”

岳风沉吟道:“皇太一那么狠毒,何不一刀杀了你,反给自己找来这么多麻烦?”

“我一开始,也不解其意。”贺兰殷雪冷冷一笑,“后来皇不二趁我虚弱,来到地牢劝诱,我才知道其中的原由。皇太一野心极大,不服苍龙天来始终压他一头,一直蓄积力量,要跟天来一决雌雄。在此之前,他已经收服了风虎,穷奇入侵草原,也是出自他的授意,跟着他又诱捕本王,打算以我为人质,逼迫英招族听他调遣,来日与天来争雄,站在皇家一边。

“一开始,皇不二花言巧语,百般劝诱为兄,后来劝说无效,便日日严刑拷打,想要逼我屈服,结果都是白费气力。地牢里长日无事,我默默蓄积力量,花了半年工夫,终于压服了金符虫。金符虫一被制服,我的道力也恢复了大半,于是试图挣脱枷锁,破牢而出。可是每每功败垂成,栽在皇不二和那两只飞虎手里。只不过,他们要留人质,纵然将我打败,也不愿狠下毒手,我伤势一好,又立马奋起,闹得皇不二不得安生。我也不盼真能脱困,故意顶撞他,只想逼得他恼羞成怒、将我杀死,一了百了。万不料二弟你攻入地牢,坏了符锁,助我脱困。”

岳风和依依,听了这一番话,心中又气愤,又感慨,没想到皇太一、巫真身为天道者,行事居然如此卑鄙。依依更是发愁,说道:“皇太一这样干,闹得不好,真的会发生道者战争。’

“那更好!”岳风冷冷道,“大家放开手脚,大打一场。”

贺兰殷雪哈哈大笑,一拍他肩,说道:“这话正合我意。”

说到这儿,他忽地抽了抽鼻子,脸色微微一变,冷笑说:“有人来了,一共四个人,三个男的,一个女的,同来的还有四只飞虎穷奇。”

“你怎么知道?”依依奇怪问道,“连人数男女也清楚?”

“我们英招驰骋大漠,捕风捉影,可知凶吉,百里之外如有人来,我们都能闻到。”贺兰殷雪看了看两人,“前日晚上,你知道我为什么突然暴起,跟皇不二作对么?那是因为我嗅到了你们两个的气息,又感觉你和皇不二动手,所以故意大闹一场,想要惹起你的注意。”

岳风想起那天的事情,心里微微后怕:“那天多亏大哥你闹起来,缠住了皇不二,要不然,我和依依,恐怕出不了天皇府。”

“来的人到底是敌是友。”依依皱眉问。

英招摇头说,“不太清楚,他们从北方来的,散布一里以内,看道力,不算很高。”

“北方来的?”依依笑道,“那可没什么,要是东方来的,可就糟糕透了。”

“不。”贺兰殷雪摇头说道,“真正的麻烦在北方,皇太一很可能得到消息,你要是他怎么办?”

依依一愣,岳风皱了皱眉,徐徐说道:“换了是我,一定囤积重兵,在北方拦截你。”

“没错。”贺兰殷雪的眼里流露出一丝赞许,“所以说,这几个人形迹可疑,很可能是对方的斥候。”

“怎么对付他们?”依依问道。

贺兰殷雪看着岳风,说道:“二弟,你以为呢?”

“如果对方的斥候已经到了,那么一定不止四个。”岳风沉吟一下,“逃是逃不掉的,莫如逮住一个,让他说出对方的布置。”

“好主意。”贺兰殷雪呵呵一笑,“不愧是我的好兄弟,主意跟为兄一样。”

说到这儿,拍翅纵身,跃出巨巢,岳风和依依也跟在后面。

这里是一片洪荒密林,来自远古时代,处处都有古老树木的化石,石化的树木光秃秃的,只剩巨大的主干,仿佛高大的尖塔,笔挺地指向高空。

活着的树木,高的百丈有余,矮的也有数十丈高,直径数丈,树冠如云,每一棵树木,都像是一座小小的城池,上面飞禽走兽,往来不绝。鸟兽的体格,也远远大于别处,只看形貌,个个凶狠难制,可是见了英招,均是慌张失措,一道烟躲进树干深处。

贺兰殷雪忽地回头,冲两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三人冉冉上升,落到一根横枝上面,居高临下,俯视下方,但见三个披甲的男子,各乘一只黑色的飞虎,停在树枝上面,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坐下的飞虎也披了铠甲,凶性不减,头顶身撞,发出低沉的吼声。

呼啦,一只飞虎在树林间窜了出来,骑着一个披甲的女子,盔甲遮住头面,手持一杆长矛,锐声叫道:“你们磨蹭什么?穷奇很不安,说不定贺兰殷雪就在附近。”

第二百零六章 飞虎骑

第二百零六章飞虎骑

“如果真在附近,又有什么好的?”一个男道者悻悻说道,“我们四个人,不够他一箭射的。”

“我们只是警戒。”另一个男子说道,“发现贺兰殷雪,立刻发出警报。所以根本不用和他交战。”

女子哼了一声,说道:“现在最紧要事情,就是不能让他与英招的大部汇合,琢磨宫已经有令,要在英招军抵达之前,截杀贺兰殷雪,如何如何,不能他回到逐日草原。”

“英招军动了吗?”一个男斥候似乎忧心忡忡,“如果倾巢而出,穷奇军团未必抵挡得住。”

“这一年,他们被逼得很惨,贝英湖以西的土地全都失去了。”女道者说道,“贺兰殷雪下落不明,王位虚悬,英招族为了争夺王位,分裂成了南北二部,这一次前来的只是南部,北部按兵不动,不服贺兰殷雪的召唤。不过,琢磨宫认为,还不到与英招决胜的时候,只要杀掉贺兰殷雪,英招就会陷入四分五裂的地步,等到他们虚弱,再一举降服他们……”

英招王高处听见,只觉心火上冲,禁不住厉声叫道:“说得好,想要降服英招,先杀本王再说。”

他开口之时,人已俯冲而下,速度之快,使人不及眨眼,英招王擒贼擒王,看出女道者是四人之首,故而首先扑向该人。

女道者大吃一惊,下意识挺矛上刺,贺兰殷雪不躲不闪,也不召出幻身,一伸手,握住矛杆,大喝一声,神力迸发,女道者虎口迸裂,长矛反转刺回,穿透她的大腿,势头不止,又将黑虎的身子贯穿。

女子发出一声惨叫。座下的飞虎也是狂啸怒号,强忍穿心裂肺之苦,抬起头来,咬向英招的前蹄,不料眼前一花,一口咬空,英招王前蹄纵起,重重落下,穷奇的天灵盖多了一个窟窿,白花花的脑浆四处迸溅。

英招先声夺人,其他三个男子,吓得面无人色,不敢恋战,四散飞走。贺兰殷雪大喝一声,不顾女骑士惨叫,嗖地拔出长矛,尽力一掷,长矛化为流光,后心入,前胸出,将一个男子带得向前飞出,嗡的一声,钉死在树上。

其他两个斥候,见状更是心惊,催促飞虎,向前狂奔,其中一人刚到一处枝桠旁边,树丛中突然冲出许多巨大的青色藤蔓,连人代虎,将他牢牢捆住,那人吃了一惊,举起符笔,想要发出符咒,一条青藤快如闪电,缠住笔管,夺走符笔。一道黑影从树丛中窜出,电光冲破林间的阴霾,嗖地刺入飞虎的右眼。

黑影正是岳风,贺兰殷雪出手之际,他审视路径,算到敌人必从树木稀少的西北遁走,所以飞身绕到那儿,果不其然,真有斥候送上门来。岳风在地牢中与穷奇交手,总结得失,知道这飞虎全身坚硬如钢,唯独双眼薄弱,所以先用幻藤缠住一人一虎,而后一跃而出,运起“雷魂枪”,刺瞎了黑虎一眼。

黑虎遭遇重创,又痛又怒,嚎叫一声,一摆身子,将背上的骑士摔了下来,团团转身,张开嘴巴,想要面朝岳风,吐出“冰风雷”。

岳风随它转动,始终呆在黑虎的视线死角,忽地出枪,电光一闪,刺入了黑虎的左眼。飞虎双眼受创,成了瞎子,疼痛愤怒之余,又生出莫大恐惧,它头撞尾扫,四爪乱飞,抓得树木折断,木屑纷飞。

岳风闪身躲避疯虎,冷不防一阵狂风扑面而来,他旋身让开,只见那个白虎甲士,两眼充血,面肌扭曲,右手铠甲之中弹出一把巨大的银斧,横扫竖劈,精光四射。

叮,雷魂枪格住了银斧。甲士大吼一声,向前推送,岳风只觉对手巨力如潮,压得他连连后退,抵在粗大的树干上面。

甲士膝顶头撞,招招狠辣,岳风在数尺间闪转格挡,“天霜火叶舞”的节奏帮了大忙,两人咫尺交锋,近身相搏,拳脚之间密不透风,每一击都是事关生死,拳脚相交,发出声声闷响,可是无论斥候如何攻击,总是差之毫厘,无法给与岳风重创。

一瞬间,两人换了七拳八脚,岳风目光敏锐,看见甲士一拳走空,露出左胁破绽,想起阳太昊所说,甲士身上七处弱点,腋下正是其中之一,当即一抖手,右手吐出一道明如刀剑的电光。

“斩风。”指尖带着电光,切入甲士腋下,甲士一声惨叫,左臂垂落下来。

“穿云!”岳风又是一拳,击中甲士喉间,电光透体而过,从后颈窝喷吐出去,那人咯的一声,口喷鲜血,直往后仰,手里的斧头,离开了岳风的长枪。

“斩风,穿云……”岳风收起雷魂枪,腾出双手,“电斧破甲拳”雨点般落在对手的七个薄弱点上,仿佛锋利的剃刀,切开了坚固的铠甲。

一转眼,甲胄四分五裂,甲士挂着破碎铠甲跌了出去,还没来得及站起,瞎眼的黑虎从一侧扑来,它两眼漆黑,急怒攻心,根本不辨敌我,按住甲士,爪牙齐下,甲士来不及惨叫,就被锋利的虎爪撕成了数块。

黑虎嗅到人血,亢奋快意,抬头张嘴,发出怒号,冷不防岳风飞身纵起,跨在它脖子上面,雷魂枪拉长变粗,毒蛇一般钻入飞虎的巨口,透过喉咙,直抵心脏。

虎啸声戛然而止。黑虎一个哆嗦,忽地大头向下,直愣愣栽下树梢,落入灌木丛中,再也没有动静。

这一轮交锋,宛如电光石火,四个斥候折损了三个,仅剩一个,魂飞魄散,只顾奔逃。飞出不到百丈,前方树荫浓密,仅有一个缺口,正想穿过,忽见天光所照,似有一缕金光。

他飞行太快,发现不妙,已经不及躲闪,只觉前方一片柔韧,仿佛撞上了一张大网。撞击的一刻,网上电光四射,化为一张闪闪发光的巨大电网。黑虎闯入网中,电流钻心刺骨,发出震天动地的哀嚎。

斥候为人机敏,撞网的一刻,身上铠甲生翅,跳下虎背,向后跃出,忽听身后传来咯的一声轻笑,斥候仓皇转身,身子向后滑出,手中符笔上扬,蓄势待发。

这几下一气呵成,斥候的心里也觉得意,他抬头看去,双眼正与依依的目光遇上,小狐女的嘴角微微上翘,双手合在胸前,一双妙目迸射奇光。

天狐遁甲!

斥候浑身一紧,似有无数绳索将他牢牢捆缚,脑子一阵迷糊,忘了身在何处,整个人仿佛一块石头,直愣愣摔了下去,身在半空,忽地后颈剧痛,一只蒲扇大的手掌,将他的脖子牢牢捏住。斥候回头看去,英招王双目如电,冷冷看来,紧跟着一只人头大小的拳头破空飞来,斥候如被巨石砸中,口鼻鲜血横飞,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四个斥候,全军覆没,贺兰殷雪正松一口气,下方光芒一闪,忽又一道光芒直冲而上,恍若一朵流星,冲开密层层的树冠,在天空中迸射奇光,刹那间,光芒之强,胜过太阳。

贺兰殷雪变了变色,低头看去,受伤的女道者躺在地上,举起的符笔尚未放下。英招王的心中暗暗后悔,方才他见对方一介女流,没有狠下毒手,只是杀了穷奇,将其打伤落地,万料不到一念之仁,让这女子发出了“流星符”,那一朵光亮,势必将所有的敌人吸引过来。

女道者发出信号,只一滚,躲入灌木丛中。

贺兰殷雪无暇理会,一拍翅膀,大声叫道:“二弟、小丫头,到我背上来。”

两人看见流星强光,也觉不妙,双双跳上马背。贺兰殷雪鼓起一阵狂风,尽力拍打翅膀,向着东北方向猛冲。

飞了不到二里,身后传来隐隐的雷声,岳风、依依应声回头,只见身后不知何时,腾起了一大团黑云,黑云之中,闪动金银光芒。

黑云来势如飞,两人渐渐看得清楚,所谓的黑云,全是金银翅膀的黑虎,黑虎鼓动翅膀,声如闷雷,宽阔的背上,坐着顶盔贯甲的甲士,纷纷掣出雾气,个个杀气腾腾。

岳风粗粗一数,这些飞虎骑士,少说也有一百来人。正忧愁,前方也传来雷声,百余只飞虎载着骑士,迎面冲来。贺兰殷雪叫骂一声,转身向左冲去,谁知左侧雷动,也有骑士驭虎飞来;掉头向右,遥见黑云如阵,一阵风向这边飞来。

一转眼,三人陷入了重围。

英招王发出一声长啸,俯身向下冲去,岳风心中惊讶,叫道:“大哥,从树林里走么?”

贺兰殷雪将捕获的斥候反手一丢,答非所问:“看着他。”

英招来到一棵大树旁边,展开长臂,环抱树木,双目怒张,大喝一声,全身的肌肉一块块坟起,通身上下,涌出了一股浓烈的酒香。

“酒罡?”岳风心头一动,不知此时此刻,贺兰殷雪为何使出这个神通。正迷惑,浓白的酒气窜向大树根须,跟着轰隆一声,巨木摇晃起来,忽左忽右连晃三次,根须折断,拔地而起。

第二百零七章 空中血战

第二百零七章空中血战

岳风和依依傻了眼,贺兰殷雪以“酒罡”发力,竟将这棵洪荒古木连根拔起。

这棵树生长万年,高约五十多丈,粗约十人环抱,至于分量,更是不可估计。如此庞然大物,英招提在手里,居然浑不费力。他一拍翅膀,冲天而上,恰逢飞虎合围,血口怒张,吐出风雷。

“嗷!”贺兰殷雪一声长叫,手中巨木抡圆,但以闪电之势,绕着四周扫了一圈,正是碰着伤,汤着死,四周连人带虎,哀叫惨嚎,雨点般向下坠落。

贺兰殷雪手中巨木翻飞,横扫竖击,所向披靡,只因树木太大,挥舞太快,以英招王为轴,卷起了一股风暴。

这股风暴违逆了天地间的常理,搅得日月无光,空气形成巨大的漩涡,生出古怪的吸力,闯入漩涡的飞虎,各各身不由主,相互撞在一起,发出哀哀的嚎叫。

英招王且战且走,手中挥舞巨木,奋力向北冲去。他突出奇招,杀了飞虎军一个措手不及,起初损失惨重,渐渐稳住阵脚,幸存的飞虎吐出“冰风雷”,狂风夹杂冰屑,仿佛无形的刀子,削走巨木的枝桠,虎背上的骑士也纷纷使出“天剑符”,白光吞吐如虹,深入风暴之中,枝干与之相遇,就被符光削断。

相持时许,贺兰殷雪奋起神威,冲破包围,穷奇的阵势,出现了一个大大的缺口。可是到了这个时候,手里的巨木枝叶断折,变成光秃秃的一截树干,抡扫起来,尽管势大力沉,已经没有了刚才的威风。好在树木粗壮,如城如堤,各种法术落在上面,均被一一挡住,伤不了树后的三人。

飞虎群里发出声声怒吼,纷纷汇聚一处,跟在英招王之后紧追不舍。贺兰殷雪将巨木抡成一个扇面,俨如死亡屏障,飞虎进入其中,虎伤人亡,应验不爽。

双方飞飞走走,杀出数百里,巨木越来越短,渐渐不堪再使。

贺兰殷雪汗出如浆,汗水蒸发,浑身酒气弥漫,四分刺鼻惊心。“酒罡”不但驱虫辟邪,还能滋生出无比的神力,贺兰殷雪将日前喝过的酒液藏在体内,化为“酒罡”,变得力大无穷,拔木成兵,横扫八方,杀得飞虎溃不成军。此时苦斗已久,所存酒液,全都化为神通,任他神力惊世,也觉渐渐乏力。低头看去,下方树木减少,露出灰白岩石,敢情苦斗之余,已经出了森林,来到龟山北麓。

英招王大吼一声,奋起余勇,掷出巨木,这一掷仿佛雷奔电击,两只飞虎躲闪不及,迎面撞上,双双化为肉饼。

“弓来!”英招王幻弓在手,幻箭脱弦,“虚空之箭。”

幻箭飞出,百丈以内尽成真空,其中的飞虎道者,均是暴眼凸睛、七窍喷红,化为漫天血雨,有如流星陨石,翻滚下落,一去不回。

贺兰殷雪连发三箭,便有十多只飞虎丧命,可是虎妖穷奇,自古与英招作战,双方都是知己知彼,尽管损失惨重,仍有不少飞虎躲过幻箭锋芒,左右包抄而来。第三箭射完,数十只飞虎已经扑到近前。

“幻光神矛!”贺兰殷雪毛发耸动,手里弓箭合拢,化为了一条光亮夺目的幻矛,金光为杆,银光为锋,向前一送,刺穿了当先一只飞虎的咽喉,跟着转身扫出,另一只穷奇拦腰断成两截,鲜血横飞,残躯漫天翻腾。

刚才一阵交锋,三百多只飞虎,少了三分之二,剩下数十只,均是其中的强者健者,一旦逼近相搏,便有极大优势。

贺兰殷雪幻矛狂舞,如飞流星,如飘瑞雪,所过血雨飞洒。可是以一当百,防不胜防。一个甲士驾驭穷奇,冲近贺兰殷雪,甲士射出闪电,英招王一矛扫飞,穷奇趁乱逼近,利爪一挥,血光迸射,英招王的胸口多了五道深深的爪痕。

英招王一声怒吼,幻矛凌空一旋,急如电光飞轮,将甲士飞虎,双双切成四段。

稍一迟慢,四只飞虎从两侧冲来,虎背上的甲士,笔尖雷火齐飞。英招的马身甚是庞大,转动不甚灵活,一旦两翼受敌,必然陷入被动。

英招王正要回矛自守,忽听岳风锐声叫道:“酸木神。”贺兰殷雪心念一动,当即不顾两翼,幻矛向前挺出,刺入一只飞虎的胸膛。

幻蛟应声扭转,化为无数藤蔓,拉长变细,缠缠绕绕,这一次的缠绕不同之前,藤蔓灵动如蛇,一旦缠住飞虎,立刻钻向虎眼,一旦钻入,酸液涌出,侵蚀飞虎双眼,飞虎倘若张口,藤蔓也会立马涌入,注入强酸,融化它的五脏六腑。

不过两个照面,就有三只穷奇中招,瞎眼的瞎眼,内伤的内伤,纷纷疼痛难禁,咆哮腾起,将背上的道者硬生生甩了下去。

甲士们展开翅膀,掣出兵刃,怒叫着冲向岳风,不防金光电闪,狐尾刀横扫而过,其中一人躲闪不及,刀锋及身,惨叫着飞了出去。其他人躲过幻刃,还没缓过气来,眼前黑衣飘飞,一道长长的电光从天射落,将一个甲士面门刺穿。

岳风和依依齐心协力,守护两翼。贺兰殷雪少了后顾之忧,左冲右突,幻矛横天,双翅如电,四蹄腾空怒蹄,所过肝脑涂地,他一路冲杀过去,手下没有一合之将。

幻藤飞舞,狐刀流电,雷魂枪的光芒,在酸心汤的挥洒间若隐若现。虎吼人号,此起彼落,朗朗天地之间,这一场厮杀,仿佛无休无止。

杀到日过中天,双方精疲力竭,飞虎一方死伤惨重,不少穷奇眼睛受创,战力减半,心中恨死了岳风,可又冲不破幻矛布下的层层光幕。

飞虎越战越少,起初将近百只,到了这个时候,剩下的不过二十来只。突然间,贺兰殷雪拍翅扬蹄,挺矛直刺,刺穿一只飞虎,连带刺死了虎背上的甲士,他奋起神威,将一人一虎挑在矛上舞动,口中大喝一声,势如雷霆迸发。

其他的道者飞虎,无不应声胆落,突然间斗志消灭,一只飞虎不顾骑士喝止,掉头就跑,先例一开,剩下的飞虎不甘落后,纷纷掉头追赶,片刻之间,丢下满地尸体,跑得一只不剩。

贺兰殷雪抖掉矛上的人体虎尸,张大嘴巴呼哧喘气,但觉浑身酸痛,一身元气也几乎抽空,身上多处中爪,火辣辣无比疼痛。

他喘息片刻,蓦地想起其他两人,回头看去,岳风半身浴血,神气委顿,双手攥着雷枪,身子微微发抖。依依虽为岳风呵护,没有受伤,可也小脸苍白,湿漉漉的秀发贴在脸上,一双秀目黯淡无神,仿佛垂死之人。至于抓来的人质,胸口多了一个窟窿,看那痕迹,应是虎爪所至。

贺兰殷雪心生歉疚,叹道:“二位跟我受苦了。”

岳风长吸一口气,笑道:“大哥说什么话,你我结拜的时候,又是怎么说的。”

“为兄矫情了。”贺兰殷雪肃然点头,“同生共死,贵贱不弃,二弟放心,为兄但有一口气在,这八个字就决不会变。”

“我也一样。”岳风笑着伸出手来,贺兰殷雪目光闪动,伸出巨掌,两人手掌相交,一大一小,紧紧相握,均感对方的手里传来一股暖意。

贺兰殷雪说道:“我们三个暴露形迹,这一战,小胜当输,这几百只狗东西,不过是风虎的前哨,它们这一回去,势必卷土重来。再往后,只怕更有苦战,咱们必须尽快赶往北方,只要汇合我的英招部众,区区穷奇,何足道哉。”

岳风、依依均是赞同,三人之中,此刻只有贺兰殷雪还有力气,其他两人一身酸痛,骨骸仿佛散架,只想躺下来休息。可是时间急迫,无奈振作精神,向北飞去。一路上,岳风也曾想到“天道布武”的事情,可是比起眼下的凶险,擂台争锋,已经顾不上了。

前方的空气中,不时飘来飞虎的气息,随着天色变暗,越发浓烈刺鼻。贺兰殷雪当先开路,他一边嗅闻虎气,一边避开追踪,飞了半日,天色渐晚,下方的情形悄然生变,绿意渐渐变少,起初星星点点,渐渐消失不见,一片灰黑的岩石铺展开来,一直延伸到天地的尽头,地面上沟壑纵横,到处都是长长的裂缝,还有巨大的天坑,贯穿地壳,深不可测。

“好荒凉。”岳风微微惊讶。

贺兰殷雪说道:“这儿是‘游魂荒原’,远古时代,道族和巨灵曾经在此间交战,从那以后,这里寸草不生,化为了一片荒漠。这一块地方,横在龟山和逐日大草原之间,是道族和英招族的缓冲地带。一般来说,我们两族很少跨越这里,自古以来,相安无事。”

“越过这片荒原,就能到达逐日草原吗?”依依喘气问道。

“不错。”贺兰殷雪说道,“不过越是靠近草原,凶险也就越多。”他转眼看去,太阳落山,英招王微微皱眉,“天一黑,就是飞虎的天下,趁夜赶路,十分凶险。”回头看去,两个少年累得面无人色,不由叹了口气,转身向东飞去。

第二百零八章 昊天古城

第二百零八章昊天古城

飞了二十多里,前方出现一座奇峰,高接云天,刀削似的山崖上,横着一片巨大的废墟。

英招王指着废墟说:“那是太古时昊天城的遗迹,本是道族的北方要塞,阻拦火巨灵阳离与金巨灵象蛇南下,后来被风巨灵大鹏摧毁。不过,支离邪与四神留下的神力万古不灭,穷奇这一类小妖怪,大多不敢接近这里,我们不妨在此过夜,等到天亮,再走不迟。”

三人飞进废墟,环顾四周,残垣颓柱,乱石满地,残破的柱石上面,还可见到古老的符箓。整座废墟沉寂如死,没有鸟叫,也无虫鸣,可是岳风踏足废墟的一刻,却能感受到一股力量,围绕废墟,徐徐流转。

经过连番苦战,纵如贺兰殷雪,也是生出倦意,英招王站在一道石门的顶端,一面闭目调息,一面警戒四方。岳风和依依找了一个背风处,依偎入睡,只因太过疲倦,两人头一沾地,立刻遁入梦乡。

岳风睡得很不踏实,睡梦之中,仍在与飞虎骑士恶战,一不留神,挨了一道闪电,从云端掉了下来,到了一个古怪的地方,气氛阴森,怪石嵯峨,他甚是茫然,掉头四顾,忽见前方云雾深处,出现了一个飘忽的人影,定眼看去,却是一个长发女子。

“小七!”他叫喊一声,冲上前去,女子慢慢地转过身来,秀丽的脸上,挂着凄凉的笑意。

“云若!”岳风的胸口仿佛挨了一拳,忽就醒了过来,身上汗水淋漓,心子扑通乱跳。

他低头看去,依依躺在他的身边,只因夜冷风寒,身子微微蜷缩。为了防范飞虎斥候,众人不敢燃火,呆在这个孤峰绝顶,只凭元气抵御狂风。

小狐女睡态安详,雪白的脸颊,在月光下晶莹剔透,发出恬淡温柔的光芒,嘴角微微带笑,似乎只要呆在岳风的身边,她就感觉十分的满足。

“小七。”岳风轻轻叫了一声,少女睡梦中似乎听见,娇躯微微挪动,向前凑近些许。

岳风直起身来,凝目看向远处,残垣断壁,在月光下投下奇诡的影子,高高耸立的破塔,一如枯瘦沉默的巨人。

透过乱糟糟的废墟,就在黑暗深处,似乎藏着某种东西,那东西,给人一种熟悉的感觉。岳风盯着那一片黑暗,心神有点儿恍惚。

“小子,你醒了?”阳太昊的声音响起,“情况不太妙啊?”

“老不死!”岳风问道,“你感觉到了什么?”

“穷奇正在集结,那一股杀气,遮蔽了星月。”

“它们发现我们了吗?”岳风心跳加快,“为什么不攻上来?”

“我也不太明白。”阳太昊沉吟说,“它们像在在等待什么?”说到这儿,他轻轻叹了一口气,“这个英招王太大意了,他尚未汲取教训,还是把穷奇当成了傻子。”

“我们应该逃走吗?”岳风心跳加快。

“逃?往哪儿逃?”阳太昊语带讥诮,“游魂荒原上,昊天城是最安全的地方。”

“那你说这么多干吗?”岳风没好气说道。

阳太昊沉默了一下:“小子,我想带你去个地方,不过这件事,只能你我两个人知道。”

“不能告诉大哥和小七?”

“对!”

“为什么?”

“这是道族的秘密。”阳太昊的声音又轻又细。

“这跟穷奇有什么关系?”

“你如果不去,我也不勉强。”阳太昊冷冷说道。

岳风沉默一下,挺身站了起来。

“你上哪儿?”贺兰殷雪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岳风抬头看去,英招王站在那儿,长发随风狂舞,身后就是一轮朗月,他站在圆月的中央,凛凛然有如一尊傲岸的雕像。

“我去方便一下。”岳风撒了一个小谎。

“就近方便不行吗?”贺兰殷雪似乎心烦意乱,“该死,风很乱,到处吹来穷奇的臭气,我敢打赌,它们正往这边赶来。”

“我想到处瞧瞧。”岳风说,“这儿的建筑很有趣。”

“一些死物罢了。”贺兰殷雪深深看了他一眼,“二弟,你有心事么?”

“没有。”岳风又撒了一个谎,“我只是逛一逛。”

“当心啊。”英招王语重心长,“我感觉,这座废墟里面,似乎藏了什么。”

岳风心一沉,定眼看向远处,那里一团漆黑,像是夜里的海水,轻轻地起伏变幻。

变化的也许不是黑暗,只是月光罢了。

“我去去就来。”岳风轻声说,“大哥,你看好小七。”

贺兰殷雪唔了一声,漫不经意地道:“放心好了。”

岳风深吸一口气,向着黑暗深处走去,阳太昊一路指示方向,引导他不断向前。岳风绕过坍塌的大殿,穿过高大残破的拱门,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忽地来到了废墟的尽头,往下看去,千仞悬崖,使人头晕目眩,狂风从后推挤,似要将他吹落下去。

紧靠悬崖,有一条长长的阶梯,宛如一条长蛇,盘绕在陡直的山崖上面。

“下去!”阳太昊说道。

“飞下去行吗?”岳风问道。

“不行,如果飞行,阶梯就会消失。”

岳风叹了一口气,沿着石阶走了下去,走了好一会儿,来到了一个平台,面向山崖的一侧,依山凿出了一座神殿,神殿里供奉着一条巨龙,口衔红日,手攥明月,岳风认得这个雕像,这是四灵之首的苍龙。

“这是哪儿?”岳风掉头四顾,不胜吃惊。

“昊天城的苍龙殿!”阳太昊说道。

“我们来这儿干吗?”

“看一样东西。”阳太昊顿了顿,“或许紧要关头,可以派上用场。”

“什么东西?”岳风心生好奇。

“去苍龙石像的后面。”

岳风快步走到苍龙石像的后面,但见一面石壁,黑暗之中,也觉甚是粗糙,只听阳太昊又说:“点亮燃灯符!”

岳风举起符笔,写出一道“燃灯符”,笔尖亮起一团青光,石壁上的一切尽收眼底。

“咦。”岳风盯着石壁,面露讶色,“这是什么?”

斑驳的石壁上面,刻满了许多弯弯曲曲的文字,看上去就像是一条条小蛇,更古怪的是,小蛇不断地扭动,一转眼的工夫,就变化成了全新的文字。

“什么鬼字儿?”岳风瞧着墙上的文字,只觉有点儿恶心,“怎么扭来扭去的。”

“蠢材。”阳太昊大骂,“这是龙文。”

“龙文?”岳风心头一跳,“龙的文字?”

“准确说来,这是神龙的文字,一般的龙跟你一样,都是目不识丁的蠢货。”阳太昊顿了一顿,“龙文的一笔一划,都要贯注强大的道力,这些文字因道力而生,变成了有生命的活物。”

岳风大感头痛:“这样变来变去,谁又认得出来?”

“不学无术的小子。”老不死倚老卖老,“龙文虽会变化,可也自有规律可循,每一个龙文的字符,都有十多种变体,记住所有的变体,就可认出这些文字。”

“好麻烦。”岳风问,“老不死你认识么?”

“废话。”阳太昊怒道,“我可是天尊。”

“上面写的什么?”

“这是一篇咒文。”阳太昊一字一句地说,“末尾的署名是支离邪!”

“道祖支离邪?”岳风心生疑惑,“老不死,你骗人吧?”

“骗你个鬼。”阳太昊怒道,“除了支离邪,谁写下的龙文,历经万古,依然不灭?”

岳风望着龙文,将信将疑:“这篇咒语有什么用?”

“学会这篇咒文,短时间内,可以重启昊天城的防御。”

“昊天城不是被毁了么?”岳风大为惊讶。

“所以说是短时间。”阳太昊沉默一下,“不过,要想咒语生效,还要一样东西。”

“什么?”

“道祖之血!”

“支离邪不是死了么?”

“他死了,不过他的血脉还在。”阳太昊轻轻地说,“你和小狐女,都算是他的后代,你们两个人,都有道祖之血。”

岳风听得发呆,问道:“你怎么不让小七来?”

“你别忘了。”阳太昊淡淡说道,“她可是妖族。”

“顽固不化的老家伙!”岳风呸了一声,“妖族又怎样,她比大多数的道者都要强。”

“少废话。”阳太昊冷冷说,“如果我是你,就会学会这片咒文。”

“为什么?”

“我有个一个不好的预感。”阳太昊轻声说,“今天晚上,决不太平!”

“危言耸听!”岳风晃了晃头,盯着墙上的龙文,“算了,这些鬼画符,我一个字都不认识。”

说完转过身来,刹那间,他的身子一震,双目陡张,一颗心几乎停止了跳动。他的目光投向石像的龙角,就在龙角的顶端,站立了一个体态修长的女子。

“你……”岳风足足愣了三秒,忽地冲口而出,“若若!”

女子站在那儿,宛如一尊石像,黑衣裹住纤柔的身段,酥胸高耸,柳腰纤纤,四肢浑圆修长,曲线如流水一样柔美,她站在月光下面,似要融入其间,神韵高华绝俗,可又透出一股让人心碎的清冷,她的脸上戴了一抹青纱,一双秋水似的杏眼,让四周的月光也忧伤起来。

第二百零九章 云若

第二百零九章云若

“若若……”岳风又叫了一声,可是一股难言的绝望,又将他的嗓子堵住了,突然,他意识到了来者是谁,就像是泄了气的皮球,颓然说道,“是你啊!”

来人正是忘墟地窟里见过的蒙面女子,她的体态和云若相似,岳风已是第二次认错了人,他的心里升起一团疑云,忍不住问:“你怎么在这儿?”

蒙面女沉默一下,答非所问:“我想见你。”

岳风心里的疑惑更甚,蒙面女的语气,也是那样熟悉,清冷的语调下面,藏着一股难抑的感情。他抬起头来,直勾勾盯着女子:“你见我干吗?”

“给你提个醒。”蒙面女淡淡说道,“穷奇正往这边赶来,昊天城并不安全。”

“我知道!”岳风的心砰砰乱跳,阳太昊的推断得到了证实,要是这样,他必须学会墙上的咒文。

“你树敌太多了,这个世界不适合你。”蒙面女幽幽地说,“带着狐神后裔,回落星谷去吧,我这儿有一张符,可以修复毁坏的界碑,重建‘太微天隐阵’……”

“你也知道落星谷?”岳风的心跳无端加快,就连呼吸也急促起来,“你见过落星谷的界碑?”女子沉默不语。

“你为什么帮我?”岳风盯着女子,“你究竟是谁?”

“我是谁,并不重要。”蒙面女轻声说,“你只需知道,我没有恶意。”

“我不会回落星谷?”岳风冷冷说道,“我还有事情没有做完。”

“那些事……”蒙面女顿了顿,嗓音里透出一丝苦涩,“你都忘了吧,好么?”

“你要我忘了谁?”岳风盯着女子,忽觉手脚发冷,一字字问道,“爹爹,还是若若?”

女子木然不动,过了一会儿,轻声说:“胡依依是个好姑娘,只要你愿意,她会随你到天涯海角……”

“那么,你呢?”岳风的眼泪流了出来,“若若!”

“我不是云若。”蒙面女喃喃说道。

“那你又是谁?”岳风惨笑一下。

“我……”蒙面女幽幽一叹,“只是一个遗留世间的孤魂。”

“好吧!”岳风一攥拳头,长吸一口气,“不管你是人是鬼,摘下你的面纱,一切都会水落石出。”

蒙面女一愣,岳风扬起笔来,锐声长叫:“苍龙转生!”

一条巨大的幻蛟冲天而起,天青色的光芒,照亮了宏伟的神殿。

“岳风。”女子摇头,“你不要逼我。”

“长青木神!”数不清的幻藤冲向蒙面女子,连带女子脚下的苍龙,全都淹没在了青色的狂潮中。

可是,幻藤一无所获,蒙面女消失了。

岳风心中一凛,一股寒意从后袭来,背上的汗毛一根根竖起。他猛地回头,蒙面女悄然站立,手持符笔,笔尖闪动冰雪一样的冷光。

“如果我发出‘伤心针’!”蒙面女冷冷说道,“你已经死了。”

“伤心针?”岳风惨笑一下,“伤谁的心?你的,还是我的?”

女子的身子轻轻一颤,眼里闪过一丝迷茫。

岳风忽地动了,他纵身跃出,快得像是一阵狂风。

“伤心……”女子一抖符笔,可又无力垂下,一股巨大的力量,将她扑倒在地。

“伤心……”女子手腕一翻,笔尖抵住了岳风的咽喉,少年的脸色苍白如霜,两只眼睛幽幽发亮,他不理女子的符笔,扳开女子的手臂,左手用力一扯,拉开了那一抹青纱。

“啊!”岳风盯着那张面庞,一时目定口呆,“小七?”

千真万确,这张脸正是依依,只不过,没有素日的俏皮,反倒多了一抹愁意。

“你怎么、怎么在这儿……”岳风的脑子一片大乱,似有千万条绳索,牢牢纠结在一起,“小七,你怎么是小七……”

“别傻了!”阳太昊的声音冷冷响起,“这是变化术!”

这一语点醒了岳风,他盯着女子,大喝一声:“你不是小七。”

叫声未落,女子的脸又变成了杜雨。岳风呆了呆,忽地明白过来,女子既不忍杀他,可也不愿以真面目示人,他的心微微一痛,怒道:“若若,别闹了!”

女子默不作声,样子又变成了天秀,岳风捂住脑袋,呻吟起来,但觉身下的女子腰肢一挺,想要挣脱,慌忙伸手搂住,谁知一搂之间,女子的脸又变成了苏媚烟。

四周静得出奇,两人四目相对,均能听见对方的呼吸。岳风深吸一口气,忽地闭上双眼,不再去瞧女子面庞,轻轻凑近她的鬓发,吸入她的气息。

气息柔和恬淡,就像是林间的微风,送来幽淡的花香,无声无息,侵润人心。

“若若!”岳风轻声说,“你骗不了我,你变得了容貌,可你变不了气味。”

女子微微一颤,似乎不堪重负,身子软了下来,岳风伸出双手,抚摸她的光嫩的面颊,深深地吻上了她柔软的双唇。

女子突然受袭,如遭电击,颤抖了一下,又尽力挣扎起来。可是岳风不管不顾,死死搂住她的身子。两人在地上翻滚,俨然一场殊死搏斗,女子每一次挣扎,均以落败告终。

突然间,她停止了挣扎,仿佛失去了力气,伸出软玉似的双臂,紧紧搂住了岳风脖子,身子柔若无骨,其软如绵,娇嫩的红唇开启,花蕊般的舌尖,缠上了岳风的舌头,她的身子滚热起来,眼泪水决堤一般流下,流入岳风的嘴里,热乎乎的,带着苦涩的滋味。

多日的离别之苦,化为了无休无止地长吻。

不知过了多久,岳风张开眼睛,澄朗的月光下,女子的面容清晰可见,这张脸在他的梦里百折千回,容貌娇美如昔,只是多了几分苍白、几分凄凉,翠羽似的细眉下面,长长的睫毛,挂着晶莹的泪滴。

“若若!”岳风支撑起来,说不出的倦意涌遍全身,他的心中一片空茫,“为什么?”

云若慢慢地坐了起来,掠了掠鬓发,抱着双膝,望着暗潮似的夜色,仿佛痴了呆了。

“若若!”岳风盯着少女,忽地暴怒起来,“你为什么不说话?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不肯见我?还有爹爹呢,你见过他么?”

少女抬起头来,脸上泪痕交错,眼里的神气,只让岳风心碎,他握住云若的手说道:“若若,我不该生气,可是,你这个样子,让我快要疯了。”

“岳风!”云若幽幽开口,“听我的话,回落星谷去。”

“为什么?”岳风皱了皱眉,“我不会回去,除非你说出理由。”

“如果不回去。”云若看他一眼,语带苦涩,“你会死的。”

“好吧!”岳风说道,“我离开落星谷,只为两件事,第一件事是找我爹,第二件事就是找你,现在,你找到了,再找到爹爹,我们一起返回落星谷。”

云若沉默了一会儿,摇头说:“岳风,我不能回去,岳伯伯也回不去。”

“你见过我爹爹?”岳风腾地站了起来,心中激动难抑,“他在哪儿?”

“他还活着。”云若轻声说道,可是,她的脸上没有喜悦。

“太好了。”岳风欢喜地跳了起来,“他在哪儿?”

“我不能说。”云若盯着岳风,目光凄凉。

岳风浑身一震,心房急剧收缩:“若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岳风。”云若的目光充满了哀求,“你别问了,算我求你,回落星谷去,带着依依姑娘,她很好,有她看着你,我就放心了。”

“你胡说!”岳风发起怒来,下意识握紧了拳头。

“小子。”阳太昊忽在他心中说道,“你问问她,为什么只有二魂六魄?”

岳风听到这儿,冲口而出:“是啊,若若,你为什么少了一魂一魄?”

“你!”云若脸色惨白,仿佛一个死人,“你,你怎么知道?”

岳风的心中光亮一闪,恍然大悟:“我明白了,夺走你魂魄的人,一定就是毁灭落星谷的凶手。”

云若呆呆地看着他,眼里流露出一丝恐惧。

“他是谁?”岳风两眼出火,“他在哪儿?”

“我不会告诉你。”云若轻轻摇头,“他比你厉害百倍,你找他,只是送死;第二,他掌握了我的一魂一魄,轻而易举就能杀死我;第三,包括岳伯伯在内,所有人的性命都在他手里。我背叛他,所有的人都会死。”

岳风呆若木鸡,脑子一片混乱,这答案出乎他的意料,无力的感觉流遍全身。

“一定还有办法。”他使劲摇头:“若若,你告诉我,怎么做,才能救你和爹爹?”

“什么都没用。”云若凄然一笑,“你最好忘了我们。”

“不。”岳风的脸上透出一股煞气,“就算天翻地覆,我也要救你们出来。”

“岳风。”云若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抚过岳风的面颊,眼里透出一丝苦笑,“你啊,真是一个傻瓜。”

两人无语相对,月光洒落如霜,在他们的身侧拖出长长的影子,岳风望着伊人,忽然感觉,眼前的云若,变得有些陌生。

“嗷!”上方的废墟,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虎啸。

岳风应声一震,脱口而出:“大哥,小七!”他转眼看去,昊天城的上空,闪过一道长长的火光。

突然,他的心剧烈一颤,掉头看去,云若消失了,少女站立过的地方空空荡荡,只剩下了一片惨白的月光。

除了唇边的余香,刚才的一切就像是一场大梦,云若离开了,岳风浑浑噩噩,还没有从梦中醒来。

第二百一十章 豪赌

第二百一十章豪赌

东方微微发白,一缕晨光映照“烟馆”的废墟,一夜之间,富丽堂皇的酒馆,变成了一地碎石瓦砾

苏媚烟站一边,贝齿如玉,叼着烟杆,若有所思。

“太惊人了。”茜儿轻轻摇头,“这个岳风是不是疯了,他居然毁了烟馆。”

“小意思。”苏媚烟淡淡说道,“比起这堆破烂,我更担心他和小七。”

“真的、真的有一只英招……”一个女侍者在旁边抽抽嗒嗒,“他说他是英招王贺兰殷雪……”

“行了!”苏媚烟有点儿不耐烦,“你都说了十遍了。”

“真的有一只英招……”女侍一边抹泪,一边支吾。

“你一定是看错了。”一个清朗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苏媚烟转眼看去,笑道:“哟,副守备来了啊。”

皇不二衣冠楚楚,面带笑容,脸色有点儿苍白,两只眼睛跑马似的,从苏媚烟的脸上移到她胸前,又在她圆润光白的长腿上打了个圈儿,方才咳嗽一声,说道:“苏仙子,这儿发生了什么事?”

“你问我啊?”苏媚烟笑了笑,“我也不大清楚,我的侍者说,昨晚馆里来了一只英招,自称英招王贺兰殷雪……”

“不可能吧。”皇不二皱眉说,“玉京城怎么会出现英招?英招王贺兰殷雪,那更加荒唐了?如果他来玉京,一定会通报我。”

“我真的看见了……”女侍者话没说完,皇不二目射凶光,刺在她的脸上,嘴角却挂着笑意:“美人儿,你做梦看到的吧?没有英招,更没有英招王……”他凑近女侍,轻声说道,“如果你一定要这么说,我会带你去守备府盘问,当然咯,我可不敢担保,你一定能从那里面走出来。”

侍女的眼里闪过一丝恐惧,双手下垂,默默退到一边。

“皇大守备。”苏媚烟口角含笑,“你这是威胁我的侍者咯?”

“算不上威胁。”皇不二故作轻松,“我只是提个醒儿,有些话不能乱说,说话之前,一定要有凭有据。玉京里不可能出现英招,如果出现了,那一定是某种幻觉。”

“昨晚的幻觉还真多。”苏媚烟冲着天上,吐出一缕烟云,“这么说,天皇府变成了瓦砾场,那也是一个幻觉咯?”

皇不二的眼里闪过一丝怒气,淡淡说道:“没什么,昨晚我和巫老三修炼一个道术,一不留神,道力失控,毁了几间房子。”

“有意思。”苏媚烟笑容不变,“天皇府的房子,一定都是纸糊的吧?”

皇不二的面肌牵动两下:“苏仙子真会说笑话,你是玉京的名人,也是个聪明人,我知道你很有钱,可是钱这个东西,也有它力所不及的地方。既然是开酒馆,那就得广结善缘,有些人得罪了,恐怕不太好办。”

苏媚烟星眸流转,盯着皇不二打量一眼,扑哧一笑,说道:“好吧,皇大守备,英招的事全是幻觉,那么,请问一下,你的幻觉里面,有没有见过岳风?”

“岳风。”皇不二耸了耸肩,“我没见过这个人,我想,后天的天道布武,我也许能见到他。”

“你会见到的。”苏媚烟的眼里闪过一丝冷电,“你一定会见到他。”

“我拭目以待。”皇不二阴沉沉一笑,“岳风组,可是如今的大热门啊,我打算花一百点金赌他们赢。”

“一百点金?那太少了。”苏媚烟微微一笑,“我出了一百万点金,赌岳风组赢。”

四周响起一片轻呼,皇不二的笑容有点儿发僵:“苏仙子真是大手笔。”

“我也出一百万点金!”一个放荡不羁的声音传来,“赌岳风组输。”

苏媚烟不用回头,就知道来者是谁,笑了笑说道:“好啊,巫三爷果然痛快,要不这样,咱们一轮翻一番,第三轮的赌注一百万点金,之后每过一轮,增加一百万点,以此累积,第四轮三百万,第五轮六百万,岳风组什么时候输掉,赌局什么时候结束,只要没夺冠,就算我输,如果夺了冠,就算你输。”

这一番话震惊四座,就连巫朗也是目定口呆,过了半晌,干笑说:“苏仙子,你说笑吧?你就不怕倾家荡产?”

“我不怕。”苏媚烟笑眯眯地说,“难道说巫三爷怕了。”

巫朗咽了一口唾沫,笑着说:“我怕谁?就怕到时候你付不起。”他色迷迷地打量女子,“实在不行,你本人抵债,我算你一百万点金。”

“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苏媚烟漫不经意,转身就走,“巫三爷你对我来说,一个子儿也不值。”

“臭婆娘,我……”巫朗暴跳如雷,正要口出恶言,忽又想起京无伦,心子一跳,左右看看,再瞧苏媚烟,上了虬龙车,腾云驾雾地去得远了。

回到风烟居,茜儿仍是不住口地埋怨,怨怪苏媚烟赌注下得太大,闹得不好,真要倾家荡产。

苏媚烟笑道:“你怕什么,我就算输光当尽,也不会把你抵押给那个姓巫的淫贼。”

“我别的不怕。就怕输得不明不白。”茜儿撅起小嘴,“试想一想,岳风现在都不知道人在哪儿。后天的比赛,他不来参加可怎么办?”

苏媚烟淡淡说道:“第三轮输掉,那也才输一百万。”

正说着,其他人纷纷出来,苏媚烟一派慵懒,歪在兽皮椅上抽烟。杜雨问过茜儿,不胜忧愁,说道:“苏姐姐,岳风和小七,真的跟英招王在一起么?”

“皇不二说没有,那就一定是有的。”苏媚烟叹了口气,“但我想不通,为什么贺兰殷雪会出现在玉京?更离奇的是,昨晚天皇府被毁,皇不二竟说是道力失控。”

“毁掉天皇府,得是天道一流。”朱阳冷冷说道,“岳风和胡依依肯定办不到,但若真是贺兰殷雪,也许可以做到,英招王道力之强,可与世间妖王一争长短,放在道者之中,也是天道中品的人物。”

“是呀,所以这就奇了。”苏媚烟说道,“皇家一向霸道,不肯吃亏,若是贺兰殷雪毁了府邸,那还不嚷得天下皆知,这一次居然百计隐瞒,真是叫人猜测不出。”

“明着不说,暗地里未必会闲着。”朱阳淡淡说道。

苏媚烟目光一闪:“朱阳,以你之见,贺兰殷雪和岳风、小七一道毁了天皇府。因为某种原由,皇家不愿声张,却在暗里地派人追杀三人,所以到了这个时候,岳风、小七仍是还没回来。”

杜雨一听这话,急得眼圈儿发红,跌足说:“苏姐姐,这可怎么办,你快想想法子。”

“小雨别急。”苏媚烟沉吟道,“贺兰殷雪威震北方,也不是省油的灯,除非皇太一和巫真出手。要么,所谓的追兵,未必能够胜他。我只是担心,岳风他们为形势所迫,无法参与后天的比赛。”

“是呀。”武大圣忧心忡忡,粗声大气地说,“差了两个人,又怎么比赛?”

厅中一时沉寂,过了时许,朱阳慢慢说道:“天道布武,还有一条规则,实在不行,可是试试那个……”

“你是说……”苏媚烟目光一亮,还没说完,忽听楼下传来一声大喝:“家里有人么?”

声音洪亮有力,苏媚烟听出是谁,脸色一变,腾起站起身来,锐声叫道:“京无伦,你来干吗?”

“我来送一个人。”京无伦答道。

众人走到楼梯前,探头一看,均是吃了一惊,苏媚烟冲口叫道:“胡六姐……”

京无伦站在门前,一手拄着铁棍,一手扶着胡佩佩,狐女半身染血,人已苏醒过来,面色煞白如纸,望着众人自嘲苦笑。

“京无伦。”苏媚烟怒道,“你打伤她的?”

京无伦万料不到,苏媚烟劈头给他扣了这样一顶帽子,只一呆,大声叫屈:“小苏,你可不要血口喷人……”

“不是你,玉京城里,谁还把她伤成这样?”苏媚烟存心蛮横到底。

京无伦抓耳挠腮,又气又急,胡佩佩苦笑一下,虚弱道:“小苏,不怪他,要不是京无伦,你如今看到的,只有我的尸体。”

“究竟怎么回事?”众人均是诧异。

杜雨上前,将胡佩佩扶到楼上,察看一下,说道:“伤及魂魄,我也应付不了,茜儿姑娘,相烦你去‘芝兰堂’请我姑妈。”

茜儿应了,乘车去请杜庭兰。胡佩佩断断续续,将前晚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众人听得心惊,可又想象不出那阿甲是谁,以影子为幻身的道术,更是闻所未闻。

苏媚烟皱了皱眉,掉头问:“京无伦,你怎么正好也在?”

“你还怀疑我?”京无伦皱起眉头,“小苏,不瞒你说,这一次来玉京,一是找你……”

“少来这一套。”苏媚烟断然说,“你再胡说八道,我立刻赶你出去。”

京无伦一挥手:“好,好,我不说你,这一次我来玉京,实在是追查一件事情。”

“什、什么事?”武大圣见了偶像,感动的几乎落泪,说起话来也结结巴巴。

京无伦瞅他一眼,目光落在那根鲲鹏金棍上:“你姓武么?”

“对呀。”武大圣受宠若惊,“你、你怎么知道?”

京无伦冷哼一声,说道:“你老爹一定是武沛了?”

第二百一十一章 穷奇之王

第二百一十一章穷奇之王

京无伦也不瞧他,忽又言归正传:“你们也知道,这几年来,许多村镇无故被毁,村中的男女老少纷纷失踪。我追查许多时候,发现这些事情,应是出自一伙人之手。半个月以前,我在太山附近,发现了这一伙人的踪迹,一路追踪。这群家伙十分狡猾,其中更有能人,我几次逮住他们的尾巴,可都差之毫厘,让他们逃脱了……”

“好本事……”苏媚烟冷笑一声,“不愧是玄武人的天道者,追踪的本事就是了得。”

京无伦一顿铁棍,怒道:“小苏,你不要阴阳怪气地挖苦人,这件事算我无能,但也不是全无收获,他们本领再强,终归留下了蛛丝马迹,我一路追踪,来到玉京……”

“说实话了吧,你不是找我来的么?”苏媚烟微微冷笑,“照我看,某人一定是在燕惊虹的面前拍了胸脯,定要抓到凶手,好去那个女人的面前邀功。”

京无伦听到这话,面皮一红,一时说不出话来。苏媚烟心知自己所猜不差,心中鄙夷,微微一笑,不恼不怒,斜倚着软椅自在抽烟。

京无伦咳嗽一声,悻悻说:“小苏,你别误会……”

“我不误会。”女子淡淡说道,“你怎么样,跟我无关。”

京无伦看她一眼,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就在昨日傍晚,我又捕捉到凶手的气息,故而一路追踪,居然追到了忘墟,我远远望见胡六姐的落了下风,一时不及赶上,害怕她支撑不住,只好发声震慑对手。不想对方十分滑溜,根本不肯应战,在我赶到之前,就已逃之夭夭,还故意给胡六姐留下一口气,我要顾及胡六姐的伤势,自然不能放手追捕他们。我又不擅‘神疗术’,只好用元气护住她的五脏,让她自行恢复。到了今天早上她才苏醒,说是住在此间,我就带她来了。”

“京无伦。”胡佩佩说道,“你见识高明,那影子幻身是个什么来历?”

“我也不清楚。”京无伦摇了摇头,漫不经意地说,“如有机会,我倒真想见识一下。”

武大圣忍不住问道:“这个阿甲,就是毁灭村子的凶手吗?”

“八九不离十。”京无伦说道。

“他们为什么要毁灭村子?”武大圣又问,“村子里的人都去了哪儿?

京无伦两眼一翻,没好气道:“你这小子,废话真多,你问我,我问谁?不管怎么说,我至少找到了一点儿蛛丝马迹,胜过天来那家伙,追查了一年多,一个屁也没查到。”

说话间,杜庭兰赶来,她是玄武人,见到京无伦,慌忙躬身施礼,又看了胡佩佩的伤势,说道:“狐神后裔天赋异禀,这伤势虽重,可也并非不治,不过半月之内,与人动手恐怕不行了。”说完出手医治,杜雨一边协助,没过多久,胡佩佩昏沉沉睡了过去,以杜庭兰所说,至少要睡足三天,才会醒转。

“好啊。”京无伦笑道,“我就守在这儿,说不定那几个鼠辈会送上门来。”

苏媚烟一听这话,只觉不对:“京无伦,你打什么鬼主意。”

天道者笑了笑,说道:“为了安稳起见,我要在这儿住下,小苏,你这里不会一间客房都没有吧?”

“好哇,好哇。”武大圣喜得连连拍手。

“好个屁。”苏媚烟两眼出火,差点儿把小胖子活活烧死。她盯着京无伦,酥胸起伏不定:“你少来这一套,你休想留在风烟居。”

“好啊!”京无伦看她一眼,笑着说道,“小苏,你有本事,就把我赶走好了。”

“京无伦,你这个无赖。”

京无伦哈哈大笑,不顾苏媚烟俏脸发白,舒舒服服地坐下,拿起一边的酒瓶,咕嘟嘟大口畅饮起来。

一阵冷风吹过,依依忽地惊醒过来,她的额角微微见汗,一摸身边,空空如也。

“岳风。”少女不由叫了一声。

“他方便去了。”贺兰殷雪的声音传来,依依抬头看去,才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她站起身来,皱眉说:“英招王,他去了哪儿?”

“不知道。”贺兰殷雪说道,“撒泡尿也要这么久,真是有点儿奇怪。”

“会不会遇上了危险?”依依的心提了起来。

“他又不是三岁的小孩子。”贺兰殷雪慢慢地说,“遇上了什么,他也能够自己解决。”

“英招王。”依依盯着远处,轻声说,“我感觉不太妙。”

“是很不妙!”贺兰殷雪的声音十分冷峻,“夜很黑,风很乱。”

“妖气很浓!”依依下意识抱住身子,“英招王,这股妖气是怎么回事?”

贺兰殷雪呵呵一笑,忽地扬手,引弓扣弦,大喝一声:“烈阳之箭。”

一道火光冲天而起,化为一个火球,照亮了四方的天空,依依定眼看去,吓了一跳,围绕昊天城,密密麻麻,都是黑色的穷奇,黑虎闪动翅膀,高高悬在天上,狰狞的面目被火光照亮,它们的瞳仁里有一种奇特的冰白,映衬月色,发出瘆人的寒光。

有生以来,依依头一次看见这样多的穷奇,一股寒意直冲头顶,浑身的鲜血仿佛冻结成冰。

“我们被包围了?”依依感觉自己的声音变得沙哑,“岳风,他会不会遇上了穷奇?”

“我不知道。”英招王的语调有点儿萧索,“我不能分身去找他,他临走之前,让我看着你。”

“没事的。”依依拼命给自己打气,“岳风没那么弱。”

她长吸一口气,空气苦涩清冷,浓烈的妖气,让她的肺部隐隐作痛。不知怎么的,她的眼眶微微酸热,岳风为什么还没回来,难道说,他真的遇上了穷奇吗?

小狐女拼命克制心情,尽力以平和的口吻说:“英招王,穷奇怎么不进攻?”

“它们也在等待号令。”

“谁的号令?”

贺兰殷雪盯着上方,皱了皱眉,忽地一声大喝:“风虎,滚出来,我知道你在。”

穷奇阵中沉寂了一会儿,一个阴沉的声音响了起来:“贺兰蠢马,你的鼻子挺灵。”

“风虎,打我认识你,你的本事就只有一个。”贺兰殷雪嗤嗤冷笑。

“什么?”那声音说道。

“以多为胜!”贺兰殷雪冷笑说,“上一次是皇太一和巫真,这一次又是一群走狗。风虎,我真替你感到羞耻。”

又是一阵沉默,忽地白影一闪,天空中出现了一只白色的飞虎。这只白虎,比起天皇府地牢所见的两只大了足足一倍,一双金色的翅膀,发出奇异的光芒,它的瞳子也是深金色的,毛发长得离奇,雪白的皮毛上,纵横交错,布满了淡金色的虎纹。

“穷奇王风虎?”依依的心砰砰乱跳,她终于明白了贺兰殷雪为什么语调古怪,只因为,穷奇王亲率大军前来,二人已经陷入了绝境。

“贺兰蠢马,关了一年多,你的脾气还是没变。”风虎的目光冷漠如冰,“死到临头,还在说一些不着边际的大话。”

“风虎,你怕了吗?”贺兰殷雪笑声如雷,“你这个胆小鬼,长了一个老虎的坯子,却有一颗老鼠的胆子,如果你还算是个妖王,就来跟我单打独斗,分个胜负。”

风虎怒气冲脑,发出一声低沉的吼啸:“贺兰蠢马,我知道你想激怒我,逼我跟你单打独斗,你自以为是,以为一定能占上风。贺兰蠢马,你大错特错了。好吧,我们今天就较量较量,看谁才是大草原上真正的霸王。”

它一晃身,从天上消失了,再一次出现,已经落到了地面。它的爪子落在地上,没有激起一缕灰尘,它在废墟中行走,就像是一只飘忽的鬼魂。

“呵!”贺兰殷雪一晃身,从拱门上跳了下来,双翅一卷,狂风大作,吹起冲天的烟尘。灰尘落到风虎身前一丈,忽地不再向前,一股无形的力量,让风也停止了流转。

依依站在一边,望着两个强者对峙,心底里生出一股战栗。

“嗷!”风虎冲着英招,发出一声低沉的吼叫,它身子一纵,跳到半空,血口怒张,吐出一团圆溜溜、白花花的东西,直径一尺有余,飞行途中不断变小,冲到英招面前,不过两寸有余。

“翼盾!”贺兰殷雪面色凝重,双翅向前抱拢,金光浪涛一般向前涌出,白丸击中金光,嗤的一声,冲破金光,击中金翅。一声闷哑巨响,白光陡然暴涨,其中蕴含的大能爆发而出,化为了连贯天地的龙卷飓风,风压向前推进,宛如活动的城墙。

笃,笃,笃,贺兰殷雪连连后退,一口气退了五步,每一步,都在坚硬的石地上留下了半尺深的蹄印。

“嗷!”风虎猛扑上来,来势快过闪电,四只虎爪喷出刺眼的白光,风虎爪子一挥,白光一冲而出,化为一亩方圆,白光微微,形似虎爪。

“封!”贺兰殷雪双翅合抱,金光向外暴涨,凝结成了两对巨大的翅膀,上下十丈,遮掩得密不透风。幻爪落在上面,登时起伏鼓荡。

第二百一十二章 千幻神剑

第二百一十二章千幻神剑

依依站在一边,只觉金光耀眼,狂风扑面,那风如刀似剑,刮得面皮生痛。

风虎又叫一声,吐出一连串白色气团。气团遇风便缩,大如拳头,小似人眼,落在金翅上面,体积越小,威力越大。气团一碰金光,立刻化为旋风,风势连接天地,有如巨蛇飞龙,四周骤然变冷,夜空中出现了一道道浅白悦目的霜痕。

幻虎爪、冰风雷,势如大海怒涛,前推后涌,连绵不断。贺兰殷雪藏在“翼盾”之后,左右遮拦,步步后退。

依依一边瞧着,暗暗心急。不知什么缘故,贺兰殷雪完全落了下风,之前上天入地、纵横无敌的神威,也不知到了哪儿去了。

空中传来扑翅之声,依依转眼看去,周围白光幽幽,尽是黑虎冰白色的眼眸,浓郁的妖气钻入鼻孔,叫人头皮发炸,汗毛一根根竖了起来。

不知什么时候,飞虎里的强者,纷纷突破了废墟残余的神力,落到地上,默默围了上来。

依依的心突突直跳,不由得步步后退,靠近了一根断柱。刹那间,她的脑海里闪过岳风的影子,一股莫名的悲凉,幽幽袭上了心头。

“风虎,你就这本事吗?”贺兰殷雪朗朗大笑,“好,看我的‘幻光神矛’!”

小狐女应声看去,贺兰殷雪双翅抵住风暴,左右双手分开,抽出一支粗长锋锐的幻矛。

呼,风虎双爪连挥,两只幻爪破空袭来。贺兰殷雪大喝一声,双翅左右分开,幻矛以惊人高速挥出,刷刷两声,幻爪均是一分为二,仿佛泄气一般,来势稍稍一缓,四片残光贴着英招飞过,落在两边的乱石丛中,嚓嚓连声,如切腐乳,巨大的石块断成两半。

生死系于一线,依依的额角微微见汗,只听风虎一声低吼,“冰风雷”连珠似的吐了出来。

贺兰殷雪幻矛抡开,快得不可思议,急如一只光轮,白气团一旦撞上,叮叮叮纷纷弹开,飞到空中,搅起漫天风霜,风如刀,霜如箭,上方的穷奇来不及惨叫,便被卷入其间,鲜血喷溅,四分五裂,块块血肉下坠,落在风虎面前。

“伥鬼!”穷奇王发出一声狂吼,刹那间,在它的身边,出现了无数淡淡的白影,仿佛风雪凝结而成,有的形状像人,有的仿佛英招,还有的奇形怪状,似人非人,似兽非兽,均是一片沉默,通身发出寒气,依依远在数十丈外,也觉头皮阵阵发麻,内心生出难以名状的恐惧。

她听母亲提到过穷奇王的“伥鬼之术”,这是一种极为邪恶的妖术,这些白影生前,都是强大的道者、英招乃至于各种形形色色的妖怪,他们为穷奇吞噬,非但肉身不保,魂魄也被禁锢在风虎体内,为穷奇王的妖力炼化,与风虎的元气融合,化为“伥鬼”,伥鬼的形质,类似于幻身,但又可分可合,厉害无比。

伥鬼为外来之魂,一旦驾驭不力,势必反噬宿主,所以穷奇之中,也并非个个可练,没有五百年的修行,妄练此术,往往暴死。风虎炼出这么多伥鬼,妖力之强,实在惊人。

“千鬼横行。”穷奇王又吼一声,身边的白影闪电飞出,沉默迅猛,更添诡异。

贺兰殷雪舞开幻矛,金银光闪,所过白影迸散,切得七零八落,残影纷纷飘散,一旦远离矛尖,忽又凝聚起来,就与之前并无两样,仍是悄无声息,攻向英招。

伥鬼本是魂魄,由风虎远远操纵,散而又聚,防不住,杀不死,贺兰殷雪一时之间陷入重围。白影四面涌来,势如白色的潮水,英招王身在其中,形影渐渐模糊,偶尔幻矛光闪,便为潮水湮灭。

依依心跳加剧,暗暗担心,抽出符笔,一扬手,两条幻尾从身后冲出,金光闪闪,电光霍霍,交缠一处,化为一口电光怒射的长刀。

“狐尾电光刀。”小狐女娇声锐喝,长刀挥洒而出,才到半途,叮的一声,一道银光拦住去路,刀剑相逢,叮的一声,长鸣震耳。

依依胸口一热,魂魄动摇,不由得后退两步,穷奇的寒气自后涌来。她慌忙稳住身形,回头看去,身后虎眼闪烁,数量比起之前,足足多了一倍。虎口中吐出腥臭的气息,黑色的虎身微微蠕动,仿佛就要一纵而出。

“小妞儿,兵对兵,将对将,你的对手可是我。”一个声音从黑暗中响起,流里流气,不像是出自穷奇之口。

小狐女定了定神,方才发现,就在虎群之前,站立了一个黑袍男子,黑巾蒙面,长发披拂,双眼精光流转,在她身上扫来扫去。

“你是谁?”不知怎的,看见人类,依依反倒松了一口气。

“你问我?”男子哼哼发笑,他慢慢向前走来,那样子就像是从夜色中剪裁而出,他的额头高广光洁,双手十指白皙修长,映衬黑衣黑发,格外触目惊心,“我是黑虎军的军团长,这些穷奇,都归我管。”

依依暗暗吃惊,她听母亲提过,穷奇数目众多,颜色驳杂,大体分为四色,白色最为高贵,乃是穷奇中的王族,其次是金色,再次是红色,最次是黑色,故而穷奇军团也分四军,白虎军,金虎军,红虎军,黑虎军,一军的数目胜过一军,黑虎妖力较弱,却胜在数目众多,蚁多咬死象,比起其他三军,反而更加棘手。

正思量,忽觉浑身别扭,抬眼看去,男子贼眼溜溜,始终不离她的胸部腰肢,目光锐利放荡,依依在他面前,有一种赤身luo体、任其轻薄的古怪感觉。她下意识后退一步,双手紧握成拳,怒视对方,厉声叫道:“你看什么?”

“呵!”军团长浪笑一声,“我在想,待会儿剥光你的衣服,下面的身子,一定美得让人发狂。”

依依心子一跳,一股羞怒之气直冲面颊,脸上热辣辣的,好在夜色浓郁,看不出绯红艳色。她咬了咬牙,大声说:“待会儿,我会把你的眼珠挖出来,放到你面前,让你看一看自己的蠢样儿。”

“好辣的小妞儿。”军团长的笑声更加放肆,“你先别叫得太响,省点儿力气么,落到大爷手里,我会让你叫个痛快。”

依依怒气上冲,一拧身,狐尾刀化为一道电光,扫向黑衣男子。

“叮!”一道银光从男子身边飞出,两道光芒相接,依依胸口一热,几乎喷血,踉跄后退两步,气息不胜急促,双腿微微发软。

银光收了回去,悬在男子头顶,竟是一口幻剑。

“千幻神剑。”依依冲口而出,“你是钟离世家的人?”

“小妞儿见识不错。”军团长发出一声淫笑,“大爷的剑你瞧过了,大爷还有一条枪,你要不要见识见识……”

“无耻!”依依知道对方的来意,不敢托大,双手合十,细柳剑到了脚下,

男子若无其事,左顾右盼:“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啊?应该还有一个小子,他上哪儿去了?”

“他就在附近,随时都会出来。”依依虚张声势。

“他喜欢偷偷地瞧么?”军团长笑笑嘻嘻,“妙得很,待会儿咱俩亲热的时候,也让他瞧个过瘾。”

这男子句句不离男女之事,也不知他本性下流,还是故意扰乱小狐女的心境。依依又羞又气,可想回骂,又不能以毒攻毒,要比无赖,实在比不过这个男子,这一股气堵在胸口,真要把她活活憋死。

“狐尾雷针。”依依双尾一分,千百枚萦绕电光的金针,化为疾风暴雨。

黑虎团长呵的一笑,头顶幻剑飞出,化为数丈长短的一口巨剑,凌空一舞,剑光化为巨轮,卷起一阵狂风,雷针撞上剑轮,碎裂为点点金星。

针雨一出,依依人剑合一,挟着狂风向前急进,身后幻尾摇曳,化为一缕电光萦绕的金丝,混在针雨之间,避实就虚,绕过剑轮锋芒,刺向后面的男子。

叮,一声锐鸣,男子回剑如风,正中金丝中段。依依如受电击,胸腹剧痛,腰肢也似为这一剑斩成了两段。

她匆忙收回金丝,凝目看去,针雨消失一空,四面清清朗朗,幻剑缩小,竖在男子身前,剑光仿佛水银流淌,照得男子的面庞通明如雪。

“小妞儿,你浪完了,轮到大爷我了。”军团长手中多了一支符笔,高高举起,锐声叫道,“三生剑雨。”

幻剑飞射而出,凌空变化,一口变为两口,两口变为三口,三口变为九口。一眨眼,九口变为八十一口,八十一口幻剑,有的在上,有的在下,有的向东,有的向西,长的长,短的短,大的大,小的小,四面八方,剑光如海,依依身陷其间,几乎无处可去。

“雷罩!”小狐女尾交缠,闪电流金,一张无朋巨网,向着四方铺陈。

剑雨撞上雷罩,电光银芒,交错不断,嗤嗤连声,幻剑冲击之下,金丝破损,雷罩有缺,依依喉头发甜,心跳变快,不及补好缺口,银光急冲而入。

第二百一十三章 刀剑争锋

“破冥伞!”一团白光夹杂白气,挡在少女身前,幻剑击中白气,来势稍稍一缓,依依赢得时间,收回雷罩,化为长刀,刀光飞舞,守得密不透风,一阵叮叮声密如炒豆,一刹那,也不知道接了多少剑,幻剑势大力沉,每接一剑,依依都觉魂魄动摇。

“奔雷之箭!”一声狂喝,仿佛一声炸雷,一道电光呼啸而来,半途忽地散开,化为千百电蛇,每一条电蛇缠住一口*,其余的以惊人高速,冲向黑衣男子。

军团长吃了一惊,脚下飞轮跃出,身子向后激s,一招手,幻剑合而为一,摆脱电蛇纠缠,回到他的面前,凌空飞旋,如盾如墙。

强光迸闪,电蛇击中剑轮,轰隆一声,军团长远远飞了出去,跌入穷奇群中,激起一阵骚动。电蛇余势不尽,向着四方迸s,数头穷奇惨遭击中,血肉横飞,四分五裂。

“英招王。”依依又惊又喜,回头看去,贺兰殷雪冲破了伥鬼的围攻,拍着翅膀跳到半空,张弓搭箭,又喝一声:“虚空之箭。”

一溜箭光飞出,半空中消失,化为无形无状的大能,幻箭的威力形成了一个横亘长天的扇面,所过伥鬼化为团团白气,发出叽叽喳喳的怪叫。

“嗷!”风虎吐出一串风雷,抵消幻箭威力,紧跟着,它升到高处,吼叫一声,“鬼虎!”

伥鬼纷纷聚拢,整的也罢,散的也罢,发出啾啾怪叫,四面八方向内聚集,转眼之间,化为了一头巨大的幻虎,通身苍白,形体飘渺,透过两只眼眶,可见幽深的夜色,看上去就如两团黑火,忽涨忽缩,跳跃不定。

“烈阳之箭!”贺兰殷雪双翅展开,幻弓拉满,s出一溜火光。火光砰然暴涨,化为一团骄阳,冲入鬼虎体内,苍白色的幻虎,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吼叫,幻火在它体内燃烧,红光白气,纠缠在一起。

嗤,幻火熄灭,幻虎张大空洞的双眼,俨然一个僵尸、一具枯骨,它飘忽向前,张开大嘴,喷出一股寒气。天候突然变了,废墟上空,凝云蔽月,风雪大作,寒气所过,就连破碎的石块,也结上了一层薄冰。

依依站在远处,也觉血为之凝,身子簌簌发抖,自觉快要冻成冰块。

“吼!”鬼虎发出一声凄厉诡异的嘶吼,口中的寒气越来越盛,忽地飞出一个巨大的圆球,白气翻腾,大如月轮,忽然一声巨响,化为一道龙卷飓风,连接天地,苍白如霜,所过冰雪纷飞,飓风的上摆掠过高天,搅得风云变色,下摆掠过地面,势如天神的手指,在坚硬的石地上犁出深深的沟壑,巨大的石块要么随风滚动,要么卷到空中,交相碰撞,声如响雷,所谓飞沙走石,也远远不足以形容其威能。

“虚空之箭。”贺兰殷雪幻箭如风,s入飓风,两股大能交锋,飓风土崩瓦解,幻箭消失无踪。

不分胜负!

“吼吼吼……”鬼虎叫声不断,风球不绝吐出,每一团风球,都化为了一道冰雪交织的风柱,不出片刻工夫,废墟里出现了九道龙卷飓风,气势之强,仿佛要将昊天城翻转过来。

“九龙卷雪,冰龙王那儿偷学的么?拾人牙慧,不算本事,臭老虎,叫你瞧瞧我的神箭!”贺兰殷雪筋肉暴突,两眼怒睁,幻箭连珠射出,几乎首尾相连,“虚空之箭”射向风柱,“烈阳之箭”冲向鬼虎幻身,风柱忽而崩溃,忽而聚拢,大火射中幻虎,其中的怨灵受创,发出啾啾啾的惨叫声。

久战不下,风虎焦躁起来,纵身向前飞出,借着一道风柱掩护,想要逼近贺兰殷雪。谁知道,英招王神目如电,明察秋毫,反身一发“虚空之箭”,无形之力冲破风柱,跟着又是一发“奔雷之箭”,电光洞穿幻虎,豁啦一声,正中风虎腰身。

风虎哀号一声,翻滚着向后飞出,退了二十丈远,方才刹住势头,中箭处焦黑一片,俨然破了一个大洞。

纵有不坏妖身,这一箭也是难以经受,风虎又痛又怒,惟恐对手追击,狂吼一声,四周的黑虎纷纷应和,声势震动天地。黑虎纷纷拥来,仿佛乌云聚合,偌大废墟,不见天光,四下里浓黑如墨,只有“鬼虎”的身影惨白发光,处在其间,十分醒目。

“风虎,你这个蠢货。”贺兰殷雪身处重围,笑骂自如,“早该一拥而上,就你这点儿能耐,单打独斗,猫都不如,不对,就是一坨猫屎,也比你光鲜十倍……”

风虎气得呼呼喘气,可又无言以对,心想既然开了头,只有杀了贺兰殷雪,才能洗雪耻辱,如果让他逃走,自己单打不胜、率众群殴的丑事势必天下皆知,妖界之中,一定受尽耻笑。

心意一定,风虎驾驭“鬼虎”从正面进击,与贺兰殷雪尽力纠缠,一群穷奇围住四面,潮水般扑出。

贺兰殷雪连声大吼,幻箭频频发射,火光飞天,霹雳破空,飞虎的尸体雨点般落下,焦黑莫辨,臭气冲天。可是穷奇王亲自督阵,没有一只黑虎敢于后退,前仆后继,去了又来,飞虎骑士夹杂其间,符光长矛,嗖嗖乱飞,冰风雷数不胜数,成百上千,冲出穷奇之口,搅得周天寒彻。

贺兰殷雪纵然骁勇,落入重围,也是左支右绌,一不留神,一支长矛贯穿后腿,血流如注。英招王一声大吼,回头一箭,将掷矛的骑士连人带虎,射成一团血雾,他目光到处,突然大吼一声:“丫头,当心。”

依依看得惊心动魄,正想上前相助,这时应声一惊,掉头望去,军团长挺过了一箭,悄无声息地潜了上来。

“小妞儿,很冷吧!”男子行踪败露,发声淫笑,“大爷抱一抱,你就暖和了。”

“雷枪电斧!”依依下意识射出一道电光。

“去!”黑衣男子的笔尖跳出一团圆光,电光与之一碰,窜向一边,将一块石头击得粉碎。

两人相距太近,一旦动手,立马短兵相接。电光刀,千幻剑,刀花剑雨,漫天飞旋,横扫纵刺,连环交击。电光银芒中夹杂点点金星,狐尾刀不如幻剑凝固,刀身接连受损,刀上的精元浮动不已。

依依感同身受,只觉精魂摇动,元气沸腾,一股血气直冲喉头,突然幻刀歪斜,生出一丝破绽,幻剑趁虚而入,精光照眼,依依毛发直竖。两人交锋之快,断乎不容转念,纵想用破冥伞抵挡,也是来不及了。

一刹那,依依闭上双眼,引颈就戮,谁知不觉剑身入体,反倒肌肤一凉,紫衣被剑尖挑破了一片,暴露出了冰肌雪肤。

小狐女吃了一惊,慌忙捂住衣襟,向后急退,冷不防幻剑绕到身后,嗤的一声,又将她背部的衣衫挑破。

“啧啧啧。”军团长呷呷怪笑,“好嫩滑的身子,真是吹弹得破,我见犹怜,小妞儿,我可是等不及了。”

说笑声中,幻剑飞出,嗤啦一声,又将依依的裙子挑破,顺带割破了裤管,露出雪白光润的大腿。

小狐女羞窘到了极点,可是对手强得太多,任由她幻刀狂舞,仍是遮拦不住来剑,只听嗤嗤连声,转眼之间,她的衣衫破损了多处,肌肤裸露在外。对方早就可以杀了她,可是故意戏弄,幻剑驾驭由心,挑破衣衫,不伤皮肉,军团长存心一层层挑光她的衣衫,尽情羞辱一番,再来一逞yu念。

依依羞怒交迸,回眼看去,天上黑虎乱飞,贺兰殷雪深陷重围,几乎无从得见,英招王自顾不暇,出手相救更不可能。

宁死勿辱,依依一咬牙,幻刀横过,抹向玉颈。

这时间,幻刀忽地一紧,似为某物缠住,这一下突如其来,依依吃了一惊,还没明白过来,腰身又是一紧,被人向后拽出。依依的眼前剑光漫天,一颗心跌倒谷底,只觉身子一紧,已被某人牢牢抱住。

她羞怒欲死,势要挣扎,忽听耳边传来一个声音:“小七……”

这声音传入耳中,小狐女心神激动,险些昏了过去,直到这时,她才意识到,缠住幻刀和腰肢的正是粗长的幻藤,搂住她的男子,正是岳风。

依依的眼泪流了出来,伸出拳头,猛捶岳风的胸膛,边打边哭:“你、你上哪儿去了,我,我想死你啦……”

岳风默不作声,小狐女打了两拳,才想起身在险境,抬眼看去,只见岳风目视前方,面色凝重,脸上的汗水滚滚而下。

依依吃了一惊,掉头看去,一片青色的幻藤密如织网,重重叠叠,挡在前方,藤网中一道银光呼啸来去,似如无人之境,搅得幻藤寸断,化为缕缕青烟。

突然,银光一闪,幻剑突破了幻藤的纠缠,化为一口十丈巨剑,以惊人神速,冲向岳风。

第二百一十四章 对策

“血龙卷!”岳风正要收回幻藤,化为幻蛟抵挡,不料金光一闪,狐尾刀破空扫出,刀剑相逢,叮的一声,岳风只觉一股绝大的冲力涌来,身不由己向后飞退,怀里的少女咯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幻剑受了阻击,向后弹出,不过稍稍停顿,剑中生剑,幻影流光,一把巨剑化为数十口幻剑,流星飞电一样刺来。

两方相距甚近,***瞬息即至,根本不容人多想。岳风无法可施,大喝一声:“酸木神。”

叫声出口,他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上,相图的“酸心汤”威力无比,能熔化玄金铁门,连带门上的符咒,也难当它的侵蚀。可是,岳风吞噬贯通以来,从未用这幻酸溶化过金相的幻身,对手的“千幻神剑”出自钟离世家,乃是金相幻身中的佼佼者,幻酸能否见效,实在是未知之数。

生死关头,只能冒险一试,若是失败,必死无疑。

依依也知道这个道理,幻藤挥出一刻,她双臂收拢,紧紧抱住岳风腰身,心中忽酸忽热,也不知是悲是喜,不过,死在岳风怀中,她死而无憾。

幻藤挥洒而出,像是数十条青郁郁的怪虫,每一条虫身,都透出一股淡淡的黑气,刷刷刷,一根藤蔓,缠住了一口幻剑。

“找死!”军团长冷哼一声,剑光暴涨,刹那之间,要将幻藤搅得粉碎。

红黑之气涌出藤身,半是液体,半是气体,萦萦绕绕,缠缠绵绵,酸心汤淌过幻剑,剑光忽地一暗,骤然失去光芒。

军团长虽在远处,也觉一股酸气冲鼻而来,眼泪鼻涕一起涌出,古怪的痛意渗入脑海,军团长吃惊的发现,幻剑的剑身,正在那股红黑之气中慢慢消溶。

“涨!”军团长一声狂叫,幻剑光芒大盛,刹住前进之势,就地翻飞起舞,搅得幻藤一团粉碎,藤蔓虽断,酸液不去,挨着贴着,不住侵蚀幻剑的剑身,军团长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幻酸化去,可是更多的幻藤缠绕上来,岳风和依依远远退开,决胜的机会已经失去。

到嘴的羊肉飞了,军团长气得七窍生烟,可是刚才的情形太过古怪,敌情未明,不敢冒进,笔尖一指,登时剑悬半空,藤蔓靠近,即用剑光扫断。

一时间,双方各有忌惮,形势变成相持。岳风深吸一口气,扫了依依一眼,见她衣衫破碎,肌肤裸露,狼狈之余,处处可见受辱的痕迹。岳风只觉一股怒气充满胸膛,其中夹杂一丝内疚,忍不住轻声说:“依依,对不住,我来晚了。”

“不晚!”小狐女一见他,之前的埋怨,早已烟消云散,“只要你来了,我就喜欢。”

“这个缩头乌龟是谁?”岳风指了指黑衣男子。

“谁是缩头乌龟?”军团长眼看依依在岳风怀里撒娇,心里醋意横生,比起刚才的酸意还酸十倍,两只眼睛瞪得比牛眼还大,“臭小子,你他ma再说一次。”

依依微微一笑,凑近岳风耳边,看似耳语,声音却大得出奇:“他是黑虎军团的军团长,飞虎骑士的首领之一。”

“黑虎军团?”岳风左右瞧瞧,“在哪儿啊?我只看见一群乌龟。”说到这儿,他笑了一笑,“没蒙面的是出头乌龟,蒙了脸的缩头乌龟。”

“小子!”军团长胸口起伏,咬牙笑道,“你嘴巴还挺臭,没关系,我们慢慢地来,我会一点一点地撕烂你的臭嘴。”

“原来乌龟还会说话?”岳风看着依依,故作惊讶。

“他说话了么,我可没听见。”依依猜到他的心思,故意凑趣。

“我明白了。”岳风双手一拍,“乌龟当然不会说话,乌龟只会放屁。”

“哎呀,难怪这么臭,原来都是乌龟放的屁呀。”小狐女伸出手来,连连扇动鼻前的空气,“臭死了,臭死了。”

军团长气歪了脸,竭力沉住气,冷冷说:“小子,你们是情侣吧?”他顿了顿,阴阴一笑,“小子,待会儿落到我手里,千万睁大你的狗眼,看我怎么玩弄这个小娘皮。”

“他放的是凉屁。”岳风仿佛没有听见,继续跟依依聊天,“原来不是热屁。”

“不对吧,我听到一个狗字,他放得应该是狗屁。”

“奇怪,乌龟怎么能放狗屁呢?”

“这是新出的杂种。”小狐女一本正经地说,“他爹是乌龟,他妈是狗,两个合在一处,生了个狗乌龟,看着像乌龟,放的是狗屁。”

“原来如此。”岳风一拍手,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气。

两个人一唱一和,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恶毒之至,句句椎心,军团长气得两眼出火、七窍生烟,胸膛像是一口风箱,呼哧呼哧连喘粗气,突然间,他跳起三尺,破口大骂:“两个小杂种,我要剥了你们的皮,臭娘们儿,冲你说的这话,待会儿逮住你,我要把你赏给兄弟们,让几百个男人挨个儿品尝你的滋味……”

“你也是男人。”岳风掉过头来,目光淡淡,“我看你是阉人吧?”

“你说什么?”军团长失声咆哮。

“不是阉人,是阉狗。”依依啐了一口,“一群臭阉狗,一身都是狗屎味儿。”

四周飞虎骑士愤怒大吼,污言秽语层出不穷。

岳风看了看天,贺兰殷雪身陷重围,掣出幻矛,与虎群短兵相接,身边的黑虎不时中矛掉落,英招王多处受伤,半身浴血,拖延下去,形势万分不妙。

再看四周,骑士跨着黑虎,将两人团团包围,只是碍于军团长的面子,不好一拥而上。

至于军团长,幻剑飞行神速,可大可小,能合能分,实在不易对付,不过,“酸心汤”尽管不能将其立刻溶解,却能使其精元浮动,刚才那一阵,要不是对手及时抽身,未必不能一口气胜出。

想到这儿,岳风意识到,“酸心汤”运用得当,应是各种金相幻身的克星,当日吞噬相图的幻身,吃够了苦头,如今回想起来,真是万分侥幸,厨子的“五味神通”厉害无比,只是时乖运蹇,偏偏遇上了“苍龙转生”,每一样神通,都成了幻蛟的点心,尽管难吃了一点儿,等到苦尽甘来,其实大有助益。

要打败“千幻神剑”,金克木,“长青木神”不易胜出,火克金,“血龙卷”或许可以一试,如果血龙卷抵挡不住,酸心汤可做候补。

一眨眼,岳风的心里转了好十多个念头,想出好几个对策,可都大有风险,难言胜出,毕竟对手的幻剑速度太快,变化太奇,稍不留神,就会一败涂地。

不容他多想,军团长已经出手。

“周天剑雨。”军团长一声怪叫,幻剑刷地分开,幻化出数百口细小的短剑,剑光四射,通明如电,势如流星阵雨,那些小剑的剑路诡异灵动,仿佛每一口小剑都自有生命,随意应变,像是一群飞鸟,翩翩绕开幻藤的阻截。

岳风见势不妙,幻藤收拢,化为幻蛟,锐喝一声:“血龙卷。”

变化太快,幻蛟尚未全部成形,半蛟半藤,旋转如风,血龙的水流聚在四周,形成了一道厚厚的水屏。

咻,幻剑一刻不停,冲破水流,天狼血的火性,只让幻剑的光芒稍稍暗淡。

“糟糕!”念头一闪而过,岳风忽见电芒四射,耀眼生花,幻蛟与幻剑之间,多了一层雷罩电网,幻剑击中雷罩,电光四射,电网千疮百孔,幻剑连破两层防御,来势稍稍一缓。

岳风缓过一口气,心念所及,幻蛟怒口大张,吐出一股“酸心汤”,正中两道剑光,幻剑顷刻溶解,化为了两团淡银色的光气。

幻剑数目虽多,可是每一支幻剑,都与军团长的心神相连,两剑化为乌有,军团长仿佛劈胸挨了一拳,气血一阵翻腾。他若强行突破,未始不能将幻蛟射成筛子,可是对手神通古怪,这酸液来历不明,似曾相识,可又想不起哪儿见过。他身为黑虎军团之首,率领部众,自然谨慎为上,当下一扬笔,幻剑纷纷转回,绕着血龙卷急转。

惊退对手,岳风稍稍缓过一口气,转眼看去,依依口角淌血,一手扶着他肩,整个儿靠在他身上,方才雷罩挡剑,幻身受创,波及了小狐女的真身。

岳风胸中一痛,游目再瞧,幻剑来去如电,看似在前,忽而在后,霎来霎去,几乎不可把握,如果这样快法,败落只是迟早。若把幻酸溶入幻水,也是未尝不可,可是这么一来,幻酸变淡,威力大减,一定溶解不掉对方的精元。

“得让幻剑变慢!”岳风心念电转,拼命思索对策。

“钟离!”一个飞虎骑士大为不耐,高叫道,“磨蹭什么,快快分出胜负,要不然,这些穷奇可不答应了。”

第二百一十五章 糖木神

军团长侧眼一看,穷奇蠢蠢欲动,再瞧上方,贺兰殷雪忽矛忽箭,越战越勇,穷奇死伤无数,风虎暴跳如雷,气得连声长啸。

他深知穷奇王的性子,如果占了上风,贸然插手,只会惹它暴怒,但是落了下风,不加援手,也会惹来怨怪。自己虽不怕它,可是琢磨宫问起来,未必不治一个临战不力的罪名。

他心念急转,盯着岳风、依依,眼里透出一股浓浓的杀气,一咬牙,锐喝一声:“大周天神剑。”

一眨眼,幻剑分光化影,数目又多了一倍,齐齐凌空一振,声如雷霆霹雳,但以惊人的速度向幻蛟冲去。

岳风目光如炬,大喝一声:“长青木神。”

“老一套!”军团长桀桀怪笑,“受死吧!”

幻水消失,幻蛟失去形体,数不清的幻藤一冲而出,成百上千,粗细不一,刷刷刷交织成网,快如电流光转,势如神蛛结网。

藤网刚刚结成,幻剑已经冲到。

“破!”军团长声如惊雷,势在必得。

藤与剑绞在了一起,军团长忽地感觉不对,幻剑一碰幻藤,不及冲刺,不及斩劈,突然之间,百余口幻剑,仿佛缠住捆住,全都失去了活力。

“怎么回事?”军团长又惊又怒,符笔狂舞,元气送出,漫天的幻剑狂跳乱舞,拼命想要摆脱幻藤的纠缠。

一切都是徒劳,摆脱一根幻藤,撞入一丛幻藤,那一股粘劲更加强烈,所有幻剑仿佛陷入一团泥沼,进不能进,退不能退。军团长脸色惨变,借着明亮剑光,他仔细看去,藤与剑之间,泛起淡淡金光,如丝如缕,数不胜数,幻剑稍一挣扎,金丝拉长变细,可是凝而不断,说什么也摆脱不了,这一片藤网,当真化身蛛网,百余口飞剑,全都成了撞入网上的飞虫。

“岳风!”依依站在一旁,惊喜不胜,“这、这是怎么回事?”

岳风手持雷魂笔,目光凝注,额头上的汗珠大颗大颗地滴落下来,他深吸一口气,颤声说道:“这,这是我的‘糖木神’!”

“糖木神?”依依心念急转,猛可拍手大叫,“我知道了,这是金丝八宝饭。”

岳风全副精力都放在幻藤之上,听到这儿,无暇多说,只是默默点头。

原来,岳风将“五味神通”里的“金丝八宝饭”化为金丝幻糖,透过幻藤涌出,这些幻糖奇甜奇粘,甜味先不说,这一股粘劲,好比蛛丝上的粘液,藤剑相交一刻,将幻剑纷纷粘在了藤上。

幻剑变慢了,可是还没有完,幻剑百计摆脱,每一次挣扎,均是力大出奇,扯得幻藤节节寸断,百余枚幻剑同时挣扎,那一股力量,更是远远超过了岳风的道力,他只觉头昏脑沉,浑身汗如泉涌,顺着心神衣滚滚滴落,但随幻藤断绝,他的身子也如被撕裂了一般。

岳风连转念头,想要吞噬幻剑,可是幻蛟失去形体,也就失去了吞噬之能,想要换为“酸心汤”,可是道力有限,使出幻糖,再也无力使出幻酸,两大神通转换,之间必有空隙,幻剑趁虚而入,那是必败无疑。

四面虎啸大作,飞虎骑士眼看己方情势不妙,均是蠢蠢而动。依依强忍伤痛,变出狐尾电光刀,可是刀光晦暗,电光时有时无,一旦交起手来,根本无济于事。

岳风的心跳越来越快,短短的工夫,有了虚脱的感觉。

正在骑虎难下,忽听阳太昊说道:“机会来了?”

“什么机会?”岳风莫名其妙。

“将计就计!”阳太昊冷冷说道,“以体术决胜

“体术,太远了。”岳风望着对手,心里生出一丝绝望,这感觉刚刚闪过,幻藤上传来了一阵异动。岳风宛如网心的蜘蛛,清楚感知对手的一举一动,幻剑纷纷向后扯动,想是军团长百计冲突无果,想要收回幻剑。

机会!岳风的脑海电光一闪,阳太昊的意思,他全都明白。

符笔轻轻一摇,藤网忽地松弛,幻藤由着幻剑牵扯,一根根随之向后,幻糖粘住剑身,幻剑摆脱了藤网,可是摆脱不了幻藤。

军团长微感不妙,正想躲闪,数条幻藤钻了出来,带着缕缕糖丝,向他急冲而来。

“凝光飞影!”军团长幻身受制,符法尚在,笔尖飞出一道白虹,白光扫向幻藤,藤蔓一分为二,军团长挥洒自如,正想将剩余的幻藤搅得粉碎,谁知道一刀切断,那幻藤竟是空的,其中金光涌动,射出几股糖浆。

军团长始料不及,仓皇跳开,不料糖浆流淌满地,见风就涨,漫过了他的足踝。

古怪的事情出现了,糖浆仿佛胶液,还有一股蚀骨的甜香,可就是这甜腻腻、黏糊糊的东西,将军团长的一双脚牢牢黏住,说什么也拔不出来。

“凝光飞影。”他驾驭天剑符却斩幻糖,可是斩了又生,粘性如故。

军团长急怒攻心,符笔狂舞,操纵漫天幻剑,相互斩断幻藤,只看剑光霍霍,无数幻藤折断,可是藤身一断,即刻涌出幻糖,糖流满地,渐渐漫到了他的小腿,军团长仿佛陷入了沼泽地里,盯着满地流金,两只眼睛也快凸了出来。

狂风忽起,一道黑影冲到眼前,岳风长叫一声:“真火刀!”双掌急挥,弯刀似的火光,急雨一般泻出。

“玄障重重!”军团长一扬笔,“天城符”化为层层金墙,火光落在上面,金熔火灭,化为乌有。

“溶石成灰!”军团长尖声长叫,一股黑气冲出笔端,凌空一滚,化为墨汁似的黑水,滔滔滚滚,横扫而出。

岳风一闪身,绕到了军团长的身后。

“死水化石符”无功,军团长反手一扫,“天火燎原。”

一道大团火球冲出笔尖,几乎将黑夜照亮,大火擦着岳风飞过,心神衣下面的肌肤,起了一串燎泡,火球飞入虎群,将两个飞虎骑士连人带虎烧成了灰烬。

“九阳焚天符”出手的一刻,岳风心思敏锐,把握住了军团长的一丝破绽。

“斩风!”岳风一晃身,双手电光暴涨,深入破绽之中。

“哎呀!”电光及身,军团长发出一声长长的惨叫,可是出乎岳风的意料,这一斩,对手并未断成两截,军团长的体内似有一股吸力,电光击中他的身子,略一闪烁,就被吸了进去。

岳风脑子一懵:“糟糕,他也有本轮?”

念头还没转完,军团长硬生生拧过身子,笔尖一扬,一股粗长电光迎面飞来。岳风笔尖一扫,“圆光符”跳出,哧溜一声,电光击穿圆光,岳风向后飞出丈许。军团长一击得手,心中狂喜,一纵身正要上前,忽觉脚下动弹不了,这才想起自身处境,尽管击倒对手,幻糖沼泽,并未因此消失。

军团长心头一沉,不及转念,岳风弹身窜出,手中符笔拉长变细,化为一支电光夺目的长枪,势如霹雳一闪而过,军团长只觉五指剧痛,符笔断成两截,落在幻糖之中,笔管上还有五根血淋淋的手指。

雷魂枪一招得手,岳风也感意外,可是细想起来,当初这枪曾经伤过应龙,寻常的道者,岂能轻撄其锋?

符笔一断,军团长的符法自也废掉,他出道以来,生平予取予求,手下死了无数好手,自己从未损伤一根汗毛,不想今日遇上一个古怪对手,用的全是古怪战法,自己的道力道术全都远远胜出,可是莫名其妙,居然落到了这个地步,不但毁了祖传的神笔,更断了五根血肉相连的指头。

十指连心,军团长痛得浑身哆嗦,可是形势急迫,容不得半分迟疑,他右掌一扫,挥出一片金红灼热的光气,岳风翻身出枪,雷魂枪与光气撞在一起,岳风像是扫中一块巨石,枪上电火飞溅,几乎脱手飞出。

岳风不知究竟,纵身向右跳出,忽听阳太昊叫道:“当心。”话音未落,一股金红色的光气从军团长的左手挥出,向他迎面扑来。岳风得了警告,不敢硬接,向后退出,可是晚了一步,金红光气落在他的小腿上面,灼热无比,仿佛熔岩流淌,心神衣顷刻破损,一片肌肤变得焦黑如炭。

岳风强忍剧痛,长枪一抡,扫开其余的光气,左拳送出,“穿云式”化为电光雷柱呼啸而出。换在平时,军团长轻易就能躲闪,此时陷身糖沼,脱身不了,无奈将身一挺,电光击中胸口,势如长枪大剑穿身而过,军团长虽有护体神通,可也感觉撕心裂肺,喉头发甜,一股血水冲出口角,这般情形下,想要趁胜追击,也是有心无力。

岳风翻身后退,一条小腿几乎失去了知觉,更可怪的是,一股沉重的感觉从腿上涌起,似有四五个人抓住小腿,拼命将他向下拖拽

“怎么回事。”岳风不胜惊讶,心神衣尽力振动,才避免掉在地上。

“你的对手是钟离世家的人。”阳太昊顿了顿,“那是一个赫赫有名的甲士世家。”

第二百一十六章 地火劫灰

第二百一十六章地火劫灰

“甲士?”岳风大为惊奇,“这个人可是羽士。”

“谁说甲士世家不能出羽士?”阳太昊冷冷说道,“这个人虽是羽士,甲士的体术,他也照样可学。”

岳风想到金红光气,心中大感蹊跷:“他用的什么体术?”

“相生之术,地火劫灰。”阳太昊说道,“火生土,这种体术兼有火轮与土轮,可远攻,也可近守,发出的元气灼热如岩浆火灰,可以烧灼对手,也可化为劫灰,窒息对手的呼吸,让对手的身子无端变重,到了一定地步,对手如负万钧,不劳姓钟离的动手,自己就会压垮自己。”

岳风听得心惊:“有克制的办法么?”

“眼下没有。”阳太昊冷冷道,“不过,看样子,他的‘地火劫灰’尚未登峰造极,护体的元气,抵挡不住‘雷魂枪’,加上双脚被困,胜算仍在你的一边。”

军团长抬头望天,目光焦急,漫天幻剑振动,想要摆脱幻藤,此时如若幻剑脱出,必然会把岳风斩成肉泥。

岳风不及多想,又扑上去,抡起雷魂枪,横挑纵刺,电光如雪,照得对手的面孔明暗不定。

伤腿越来越沉,就像是吊了一大块生铁,膝盖处隐隐作痛,仿佛快要脱臼,整个人偏向一侧,恨不得躺在地上,长睡不起,可一想到依依与贺兰殷雪,忽又鼓起力气,振衣飞动,拼命绕向军团长的死角。

军团长双脚被困,转动不灵,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发出“地火劫灰”,将岳风逼到身前可见之处,腰肢扭来扭去,脊梁骨也快要断掉。

两人电流光转,顷刻周旋数匝,周围的飞虎骑士看得眼花缭乱,纵想出手相助,一时之间,也难分出敌我。

突然,两人身形交错,军团长发出一声惨叫,众人凝目看去,他的左腿齐膝而断,断腿留在糖沼之中,断口处喷出一股血水。

到了这个地步,军团长心知再拖下去,必败无疑,所谓毒蛇噬手,壮士断腕,如不狠下决心,今日万事休矣。他把心一横,右掌挥出,卷起“地火劫灰”,扫向岳风,左手一抡,使出“金切”,刷的一下,将剩下的右腿齐膝斩断。

军团长痛得几乎昏了过去,可是这么一来,却摆脱了糖沼的束缚,飞轮跳出,落到身下,正要起飞,冷不防狂风压顶,岳风整个儿砸落下来,手中电光一闪,雷魂枪嗤的一声,穿透了军团长的肩头。

军团长闷哼一声,连人带轮摔入了糖沼,长枪透身而过,嗡的一声将他钉在了地上。

“畜生……”军团长一边谩骂,一边想要挥掌还击,可是骇然发现,双臂陷入幻糖,已经无法举起,想要出脚,断口撕心剧痛,让他想起断腿之殇。

“啊呀呀呀!”军团长咆哮怒吼,“地火劫灰”从身上的灵窍涌出,熔岩一样向上喷发。

岳风俨然身在火山口上,周身酷热,口鼻窒息,身子无端重了数倍,可他压在军团长的身上,他的身子越沉,军团长在糖沼陷得越深,翻身的机会也更加渺茫。

“火印神雨!”岳风一双拳头卷起烈火漩涡,势如狂风暴雨,落在了军团长的脸上。

“啊呀呀!”打击狂暴绝伦,军团长的耳边尽是岳风的怒吼,拳头如蛇牙、似蜂刺,神速精准,势大力沉,拳头仿佛陨石天降,每一击都重逾千钧,拳上的火劲像是烧红的锥子,呼啸着钻入他的身子,冲开“地火劫灰”的元气,钻开他的骨血,震动他的心髓,让他三魂七魄悠悠出窍。

军团长无望地躺在那儿,整个人化为了一块烂肉,死死黏在地上,任由岳风毒打。从他有生以来,从未如此绝望,更让他不甘的是,今天这一场,输得十足的窝囊,直到昏死之前,他也没有想通,论道力,自己胜过此人十倍,为什么输得这样凄惨,他不甘心,他不服气,他难受得想哭,可是泪水涌到眼中,又被一记狠拳揍了回去

军团长晕厥的一刻,漫天的幻剑消失了,只剩一片藤蔓轻轻摇曳。岳风望着血肉模糊的对手,眼前金光闪烁,身子一阵虚脱,受伤的腿也有了知觉。沉重的感觉消失了,无力的感觉随之而来,他想要站起,竟也无法如愿。

呼,狂风压顶,一只飞虎扑了上来,俨如一座小山,压向他的背脊。岳风分明感觉,可是无力闪开。

嗖,一溜刀光扫过黑虎的颈项,咔嚓,鲜血四溅,一颗虎头凌空跳出,瞪眼张口,狰狞如故。虎身去势不止,压在岳风身上,岳风胸口一痛,鲜血夺口而出,虎背上的骑士受了这一摔,跨坐不稳,炮仗似的飞了出去。

岳风强忍难受,收起幻身,精元入体,气力稍稍恢复。但听四周虎吼人喧,风声掠来掠去,俨然就在身边。

“去。”他大喝一声,掀开黑虎尸身,转眼看去,不由目眦欲裂。

依依披头散发,如中疯魔,狐尾电光刀狂挥乱舞,所过黑虎惨嚎,鲜血横飞,小狐女的右臂血肉模糊,五道爪痕,深可见骨。

“小七!”岳风想要上前,又觉浑身乏力,猛可间,他看见脚下的军团长,那人的蒙面黑巾消失不见,露出一张血糊糊的面孔,岳风一手将他拎起,一手紧握长枪,大喝一声:“全都退下,要不然,我杀了他。”

飞虎骑士均是一愣,纷纷勒住黑虎,徐徐向后退却。依依杀疯了心,幻刀电光流泻,向着空气乱扫乱劈。岳风连叫两声小七,她才停了下来,身子摇摇晃晃,几乎站立不稳。

岳风冲上前去,将她搂在怀里,依依看他一眼,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轻轻叫了一声:“没事了么……”

“没事了。”岳风看着她的伤口,心如刀割,眼泪止不住地滚落下来。

依依又笑一笑,闭上眼睛昏了过去。

四周虎吼连连,人声鼎沸,飞虎骑士四面围了上来。这个军团长地位甚高,家世显赫,众骑士投鼠忌器,不敢贸然出击,可是岳风想要全身而退,也是绝无可能。

双方一时陷入僵持。

“轰隆!”一个巨大的火球从天而降,烧死数名飞虎骑士,虎群起了一阵骚动,纷纷向后奔逃。一阵狂风从天而落,岳风躲闪不及,一只大手扣上了肩头,他回头看去,失声叫道:“大哥!”

贺兰殷雪浑身是血,一点头,叫道:“走!”抓着他冲天而起,一眨眼的工夫,落在一处高大的废墟顶端。

天空中传来一声凄厉的怪吼,鬼虎影子从飞虎群中凸现而出,像是一片流云飞雾,向着这边猛冲过来。风虎率领虎群,紧随其后,四面八方地围了上来。

“穷奇大王。”一名飞虎骑士纵虎上前,拦住风虎去路,颤声说道,“军团长被敌人抓了。”

“什么?”风虎失声怒吼,定眼望去,岳风的手里果然抓着一人,风虎惊怒交集,高叫:“这个没用的废物,我早说过他不行,皇太一偏偏不信,不管他了,立刻进攻。”

“恐怕不好。”飞虎骑士闷声说,“他是钟离世家的人。”

“钟离世家算了屁,我可不在乎。”风虎呼出一口寒气,骑士全身的血液几乎凝结成冰。

“那琢磨宫呢?”骑士说,“你也知道钟离家的地位,他死了,皇天道一定不会高兴。”

风虎微感迟疑,它不怕钟离世家,可是不能不顾忌皇太一,想了想,不情不愿地说,“好吧,限你们一刻钟以内,将这小子救出来。要不然,我可不管什么琢磨宫,皇太一,今天如论如何,我把贺兰殷雪撕成碎片儿,我要吞下他的魂魄,把他变成我的伥鬼。”

“一刻钟……”飞虎骑士吃了一惊,“那,那怎么行。”

“没得商量。”风虎金色的眼珠迸射凶光,“快给我滚,要不然,我吃了你。”

骑士噤若寒蝉,掉转虎头,返身回去,跟同僚们商议对策。

岳风环顾四周,这里已是昊天城的顶端,一根巨大的石柱高高耸立、似与天接,从这儿向下看去,残垣断壁数不胜数,看其浩大规模,还可想见这座古城繁盛之时的风光。

少了风虎作祟,天空恢复了清朗,繁星点点,浩瀚无穷,一轮缺月高悬天外,清辉洒落,照得整座废墟如银似雪。

“奇怪!”贺兰殷雪微微喘气,“这些飞虎崽子,怎么停下来了?”

岳风一眼扫去,飞虎团团围住四周,纷纷狂嘶大吼,可是并不近前。岳风想了想,指着地上的军团长:“也许是因为他?”

“他是谁?”贺兰殷雪皱起眉头,他一身伤痕累累,鲜血涌出,流淌一地。这一战,三人无一不伤,四肢百骸,都像是泡在醋里,说不出的酸软无力。

“他是黑虎军团的团长。”岳风喘息答道。

贺兰殷雪俯身细看,拭去脸上的血污,勉强可以看清该人的容貌,贺兰殷雪辨认时许,点头说:“没错,是他。”

第二百一十六章 龙文古咒

第二百一十六章龙文古咒

“你认得他?”岳风微微惊讶。

“认得。”贺兰殷雪说道,“那一日我赴约之时,他是皇太一的随从之一。皇太一向我引荐过他,这个人名叫钟离锋,是钟离世家的家主钟离绝的儿子,皇太一吹嘘说,他是钟离世家的后起之秀,如今是他的贴身侍卫之一。”

说到这儿,他盯着岳风,眼里流露出一丝疑惑:“奇怪,你怎么抓住他的?”

岳风定一定神,把经过略略说出。贺兰殷雪一拍他肩,洪声笑道:“好兄弟,以弱胜强,真是了得。”

他心绪激动,牵动内腑伤势,禁不住连声咳嗽。

“大哥。”岳风忍不住说道,“你伤得很重?”

“没什么。”贺兰殷雪淡淡说道,“一点儿小伤。”他的目光扫过四周,笑了笑,“二弟,抱歉的很,把你拖入了这个境地。”

“这是什么话?”岳风微微一笑,“事到如今,还分什么你我?”他低头看了看依依,脸上闪过一丝伤痛,轻声说,“只可惜了她。”

“好兄弟。”贺兰殷雪抬头望天,幽幽说道,“可惜时间太短,我们只能做这一天一夜的兄弟。”

“那又怎样?一天一夜虽短,也胜过多少人一生一世。”

“说得好!”贺兰殷雪盯着岳风,两眼精光闪动,“待会儿飞虎崽子上来,你我拼死杀个痛快。”

“没错。”岳风扫眼看去,豪气陡升,“可惜没有酒,要不然,厮杀之前,咱们先喝一个痛快。”

“呵!”贺兰殷雪抚掌大笑,“二弟,一提这个酒字,又把我肚子里的酒虫勾出来了,哈,可惜,可惜,早知今日,当初在烟馆,就该多带两坛酒,若是喝足了美酒,我有‘酒罡’在身,区区臭虎,何足道哉?”

说到这儿,贺兰殷雪纵声大笑,豪迈之余,也有一股英雄末路的苍凉。

笑声未绝,一个飞虎骑士奔突近前,大声叫道:“对面的人听着,给你们一个机会,只要你们交出钟离少主,两个道者可以离开。”

岳风一皱眉,说道:“什么话?为什么只是两个道者?”

那人迟疑一下,大声说:“英招王必须留下,你和那个女人,可以随意离开。”

“胡扯。”岳风冷冷说道,“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

“二弟。”贺兰殷雪按住他肩,涩声说道,“这是一个机会,你纵然不怕死,可是小丫头呢?难道说,你不顾她的死活?”

岳风望着依依,心中升起一股苦涩,深深吸一口气,说道:“大哥,你真是本性不改,这些人的话你也相信么?如果他们真的言而有信,你又怎么会在玉京地下囚禁一年?”

贺兰殷雪低头沉默,良久叹道:“二弟,你说的是,白虎人一向奸诈无信。不过,唉,我的心里,总是有一些不甘心,我可以感应得到,英招铁骑已经赶往此间,若能撑到天亮,战事必有转机,但如今,唉……”

岳风一笑,大声道:“大哥,这样灰心丧气,可不是贺兰殷雪的气魄。”

“不错!”贺兰殷雪抬起头来,洪声长笑,“今天,我要每一只穷奇,都记得这个晚上。”

“嗐!”飞虎骑士等得不耐,“答不答应,快快回话!”

“我现在就回你。”岳风两手叉腰,运足元气大喝一声,“滚你娘的蛋!”

声音远远送出,四周略略沉寂,刹那间,响起了穷奇愤怒的吼叫声,那骑士身子僵硬,仿佛变成了一尊石像,忽地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嗷!”风虎的长啸冲天而起,一股杀气弥漫天地。

群虎齐声应和,虎吼声像是一阵狂风,掠过废墟,传向无垠的远处。

“嗷!”英招王前蹄纵起,发出一声长啸,啸声悲壮洪亮,势如滚滚的雷声,以一人之力,压住了群虎的怒号,虎群为之一肃,气焰稍稍受制。

“大哥!”岳风沉思一下,抬头说,“你刚才说,英招铁骑正赶往此间?”

贺兰殷雪收了啸声,苦笑说:“不错,只是天亮之前,恐怕无法赶到。”

岳风取出仙罗盘,看了看,大皱眉头:“还有两个时辰。”

“来不及了。”贺兰殷雪轻轻摇头。

“大哥!”岳风一咬牙,扬声说道,“以你一人之力,能挡住一刻钟吗?”

“老弟,你要干吗?”英招王面带疑惑。

“我要试一个东西。”岳风看了一眼依依,轻声说,“算是最后一搏。”

“一刻钟么?”贺兰殷雪扫视四周,笑了笑,“轻轻松松。”手一扬,幻弓在手,幻箭在弦,指定前方的虎群。

岳风盘膝坐下,心中叫道:“老不死,老不死……”

“干吗?”阳太昊没好气答道。

“如果重启防御,可以支撑多久。”

“这个可不好说,时隔数万年,残余的神力还有多少,谁也说不清。”

“好吧!”岳风沉思一下,“我要试一试那篇咒语。”

“你要明白,这件事我帮不了你。”

“我明白!”岳风深吸一口气,说道:“不管怎么说,我都要试试。”说完闭上双眼,思绪如飞,半个时辰以前的情形,一幕一幕地显现在脑海里。

“若若!”岳风奔出神殿,望着苍茫夜色,心中翻江倒海,他发疯似的左冲右突,可是找不到任何影子,少女消失了,就像是一片云,一抹烟,说散就散,说去就去。

岳风忽地全身乏力,心如死灰,跪倒在地。他抬头看去,苍龙石像在月光下微微发白,龙眼朝向天空,眼珠幽幽发亮,宛如有了灵性。

“小子!”阳太昊沉声说道,“别想了,她已经走了。”

“她去了哪儿?”岳风脑子里一片麻木。

“先别管他。”老不死沉声说,“现在穷奇大军压境,这个节骨眼上,你还有心思发呆吗?”

岳风想到刚才的虎啸和火光,呆了呆,站起身来:“老不死,你说什么?”

“我说,穷奇大军压境!”

岳风心中一跳,纵身赶往山顶,阳太昊喝道:“慢着,若要去,先记住咒文再说。”

“什么时候了,还扯咒文的事?”岳风火冒三丈。

“如果不能重启昊天城的防御。”阳太昊顿了顿,“你即便赶去,也是送死。”

“大不了,死在一起。”岳风因为云若一事心灰意冷,但觉活在世间,了无意趣。

“傻小子。”阳太昊叹气说道,“你死了没什么?可小狐狸呢?英招王呢?一个随你出生入死,痴情可悯,另一个是你结拜的兄弟,约好了同生共死。若是因为你一念之差,葬送了他们,你就算死了,又于心何安?”

这番话有如一桶冷水,淋在岳风头上,他机灵一下,还醒过来,快步走到神殿的石壁前,盯着龙文微微皱眉:“老不死,我没学过龙文,又怎么记得下来?”

“龙文这东西,若要一字一字的学,花个十年八年,也不过学点儿皮毛,不过就我所知,神龙对于龙文,根本不用去学。”

“不用去学?”岳风一愣,“难道天生就会?”

“没错。”阳太昊说道,“龙族没有变成神龙以前,对于龙文一窍不通,修炼到神龙,立马无师自通。”

“我又不是神龙。”岳风悻悻说道,“老不死你说这些有什么用?”

“我要说的是,真正精通龙文的人,并不是通过学习,而是一种天赋的本能。”

“老不死。”岳风受宠若惊,“你认为我也能无师自通?”

“不知道。”阳太昊慢慢说道,“但可以试试看。”

“试试看。”岳风一跳三尺,怒冲冲叫道,“上面都打起来了,你还让我试试看?”

“你要冷静。”阳太昊不急不恼,慢条斯理,“只有静水之中,才能滋生灵感。”

“去ni妈的灵感。”岳风转身就走。

他一口气走到阶梯前,但觉阳太昊沉寂无声,心生奇怪,忍不住又问:“喂,老不死,你干吗不劝阻我?”

“我劝了,你会听么?””阳太昊冷冷说道。

“可是……”岳风话没说完,又来一声巨响,他身子一颤,冲口叫道,“虚空之箭。”

“已经斗上了。”阳太昊冷冷说道,“你现在去送死,也还来得及。”

“老不死,你混蛋!那些蚯蚓字,这么短的时间,我根本认识不了。”

“你用眼睛去看,当然认识不了。”阳太昊淡淡说道,“对于龙文,得用你的心去感悟。”

“心?”岳风矛盾之极,“老不死,如果我记不住呢?”

“至少你努力过。”

“如果大哥和小七死了呢?”

“你记不住咒文,死不死,那是早晚的事。”阳太昊顿一顿,“但我以为,英招王还没又那么弱,你有一刻钟的时间,超过这个时限,我也不敢保证他和小狐狸还活着。”

岳风呆了呆,忽一咬牙:“老不死,我一直信任你。”

“没错,你是个好学生。”

“即便你带我去雷塔。”岳风说起这事,仍是耿耿于怀。

“咳,那时候,你也对我深信不疑。”

“好吧!”岳风深吸一口气,“就一刻钟。老不死,我听你的。”他看了山顶一眼,费了极大的心力,转过身来,走到石壁前面。

墙壁上的龙文千变万化,看得人眼花缭乱,岳风瞧了一会儿,全无头绪,索性坐了下来,盯着字迹,托腮沉思,过了半晌,忍不住说道:“老不死,你认识龙文,这些龙文能翻译成道者的文字吗?”

“我认识没用。”阳太昊不耐道,“这一篇咒语,必须由你写出念出,才可真正生效。

第二百一十七章 胜败一线

第二百一十七章胜败一线

岳风咕哝两声,死死盯着龙文,心里骂道:“臭蚯蚓,扭什么扭,就不能老老实实的吗?”

山顶的虎啸声、爆炸声接连传来,岳风越听越是心烦,但越是心烦,越觉墙上的文字一团混乱,别说什么灵感,就连静心思考也无法办到,脑子里一会儿是云若,一会儿是父亲,一会儿又是依依与贺兰殷雪,两人身处困境,现在究竟如何,实在难以想象。

“小子,还有半刻钟。”阳太昊的声音冰冷无情,“与其胡思乱想,不如就此放弃。”

“闭嘴!”岳风极力摒除杂念,将四分五裂的思绪从四面八方拉扯回来,两眼盯着龙文,竭力感知其中的奥妙。

时间过得极快,岳风只觉浑身的热血都涌到了头上,耳鼓嗡嗡鸣响,两眼发胀发痛。

突然,他的眼前微微晕眩,整个人进入了一个奇怪的境地。厮杀声消失了,神殿里静得离奇,岳风回过头来,看得见自己的肉身,那躯壳坐在原地,两眼呆呆发直。

“怎么回事?”岳风一阵迷惑,“老不死,我死了吗?”

无人回答,阳太昊不知去了哪里。

岳风回头看去,墙上的龙文历历在目。他的身子轻飘飘的,一无重量,跟着一步迈出,融入了那一些扭曲变化的龙文,俨如一只鱼儿,进入了一片汪洋,随波遨游,顺着龙文的变化而变化。

这一刻,他深深地领悟到了文字的真意。

龙文的奥妙,不在于它的形体,而在于形体的变化,那变化本身就是一种意义,书写者落笔的一刻,也将魂魄与灵思写入了字体。

这感受从头到尾,直到支离邪的署名,方才告一段落。这一片咒语,精深奥妙,圆满具足,充满了一种奇特的律动。

岳风正要仔细回味,眼前天旋地转,忽又站在了地面,他的心中十分诧异,掉头四顾,神殿空空荡荡,只有惨白月光,远处隐隐约约,传来激烈的厮杀声。

“明白了么?”阳太昊的声音响了起来,其中透出一丝欣慰。

“老不死,我刚才怎么了?”岳风的心跳沉重有力,方才的经历,真是生平未有的奇遇。

“你出神了,你的精神与魂魄融入了龙文。”

“我……”岳风只觉不可思议,“为什么?”

“我说过,真正精通龙文的人,并不是通过学习,而是一种天赋的本能。龙文不止是文字,更是一种灵感,有的人缺少顿悟的潜质,终其一生也勘破不了,有的人一见之下便可领会。小子,你与龙天生有缘,要不然,你的幻身,又为什么会是‘苍龙转生’?”

岳风默默听着,站起身来,他的心中一片亮堂,咒文中的真意,有如光亮的水银,在他的胸中脉脉流淌。

“一刻钟到了么?”岳风轻声发问。

“还差五分钟。”阳太昊淡淡说道,“比我想象的要快。”

豁啦啦,一声霹雳当空震响。

岳风抬眼看去,漫天电蛇飞舞,所过飞虎辟易,不少飞虎骑士,连人带虎纷纷下落。

贺兰殷雪箭出连珠,八方激射,幻箭的威力重重叠加,结成了一道不可逾越的死亡之障。

如此密集的发射,强如贺兰殷雪,也是力不从心。英招王的全身创口迸裂,血水横流,筋脉一根根凸出体表,似要崩断破裂。岳风的心弦也随之绷紧,不知道这样下去,贺兰殷雪能否挺过一刻钟的时限。

“小子,别分神。”阳太昊冷冷提醒,“记住,要用道祖之血。”

岳风深深一口气,清冷的气流进入肺部,让他的脑海稍稍清晰。他尽力将一声声巨响摒除在外,闭上双眼,回想出神时的感受。那一种鱼儿入水的感觉,真是流畅自如,使人记忆深刻。

他在心中默念咒文,一字一句,仿佛闪烁的星光,又如划空的闪电,一股莫名的力量在他的心中流淌,呼之欲出,不吐不快。

岳风伸出左手,摊开手掌,右手雷魂笔轻轻一划,皮破血流,染红了符笔的笔尖,他蘸着自己的鲜血,边写边念:

“以我昊天,孤魂北望,倚天腾龙,熠熠煌煌,天地反复,日月无光,九阳雷动,天凤飞扬……”

笔尖掠过虚空,留下一个个血红的字迹,每一个字都在扭曲变化,像是飞动的龙蛇,穿梭来去,变化万千。

岳风快要喘不过气来,书写龙文,远比他想象的要艰难,每写一字,都要用尽他所有的力气。分明是凌空书写,可是不知为何,笔尖粘滞无比,屡屡写不下去,每一个字都像是一个无底的黑洞,将要把他浑身抽空。他甚至感到,写这一篇咒文,用的不是他的鲜血,而是他的魂魄,他用魂魄作书,也许写完咒文的时候,也就是他丧命之时。

他有点儿懊悔,这样写下去,一刻钟的时间根本不够,他感觉周围的寒气越来越浓,穷奇的吼叫越来越近,鲜血星星点点,落在岳风脸上,滚烫如火,来历不明,也许来自穷奇,也许来自骑士,也许来自贺兰殷雪。

英招王的弓箭换成了长矛,矛影重重,化为了铜墙铁壁,墙壁之外,飞虎高高跳起,重重落下,跳起来气势汹汹,落下时连人带虎,化为了死尸。尸体堆积如山,以贺兰殷雪为轴,勾勒出一个巨大的圆环,长矛的光影,俨如一个磨盘,碾磨的是血肉,流出的是死亡。

龙文古咒,才写了一半。

岳风直觉危险的逼近,心中起了一丝波动,波动传到笔尖,符笔的书写变得迟缓。

“嗷!”风虎的吼叫就在耳边,巨大的白影笼罩下来,鬼虎的双眼黑火跳动,口中喷出致命的寒气。

“呵呀呀呀……”贺兰殷雪发出怒吼,吼声中透出一股说不出的悲壮。

“结束了吗?”岳风身心俱疲,死亡的念头从脑海中一闪而过,一双小手从旁伸来,将他腰身搂住。

依依醒过来了,她一言不发,搂住岳风,将头靠在了他的肩上。

死,我们也在一起,岳风似乎听见了少女的心声。

咻,一片青蒙蒙的光华闪过,穿过巨大的风柱,透过鬼虎的影子,所过飞虎凄声怒号,纷纷散开掉落。

风虎眼看大功告成,正在高兴,不想异变忽生,心中大为震惊。它掉头看去,不远处出现了一个淡淡的黑影,身形窈窕,长发飘飞,看样子是一个年轻的道族女子。她的身子忽隐忽现,不可捉摸,素手轻轻一扬,发出一片青色的毫光,那毫光细如丝,密如雨,黑虎碰上青光,无不惨叫败落。

贺兰殷雪忽觉压力一轻,周围的穷奇要么下坠,要么后撤,他来不及多想,长矛转为弓箭,发出两记“烈阳之箭”,烧得飞虎嗷嗷惨叫。

依依也觉惊讶,看清来援的女子,惊奇不胜,轻声叫道:“哎呀,是个女孩儿,好厉害,那青色的东西是什么?雾么,不对,雨么,也不对……”

“若若?”岳风心神大震,想要掉头去看,忽听阳太昊急道:“小子,你得一鼓作气写完咒文,神气一断,又得从头再来。”

岳风稍一犹豫,深吸一口气,以极大的毅力,抛开杂念,书写咒文。字迹飘浮空中,凝而不散,看上去十分诡奇。依依一边瞧着,惊讶之余,也觉事关重大,屏住呼吸,不敢扰乱。

贺兰殷雪和云若里应外合,冲得穷奇阵势大乱。风虎又气又急,心中盘算,英招王尽管伤势不轻,可也无法一击便倒,相比起来,新来的道族女子,似乎更容易对付。

想到这儿,一晃身,身形消失,出现之时,已到了云若的身后,它前爪一挥,一只光白的幻爪飞向少女。

云若不及回头,一晃身,也凭空消失,出现之时,已在二十丈以外,还没站稳,前方白光闪烁,风虎巨大的身影从虚空中钻了出来,两眼精光暴突,大声吼道:“星斗挪移,本王也会。”一张嘴,吐出了一团白花花的圆球。

云若躲闪不及,一扬笔,一蓬青光迎面射出,青光迎上风球,发出一声巨响,气浪奔腾而出,冲在云若身上。少女惨哼一声,翻着跟斗飞了出去,还没落下,几只穷奇猛扑上来,少女一闪身,忽又消失,穷奇扑了个空,撞在一起,又痛又怒,均是失声大吼。

冰风雷与青光一碰,风虎就觉不妙,那青光非雨非雾,而是许多幻针,只因细小,所以不易辨认。“冰风雷”爆炸,幻针并未消灭,反而穿透风暴,向云若冲来。

穷奇王身经百战,一觉不妙,旋即躲闪,可惜晚了少许,幻针掠身而过,其中几枚刺中前爪,一股奇痛钻心而入。

幻针破了妖身,风虎又惊又怒,发出一串狂吼,眼看云若在远处现身,身子一晃,忽隐忽现,从云若左侧窜出,利爪一舞,幻爪的白光呼啸而出。

少女身形踉跄,似已受伤,眼看幻爪飞来,不及躲闪,一扬手,身子四周腾起一股绿气,幻爪撞上绿气,绿气翻腾,声如巨雷,少女向后飞出,喷出一口鲜血,她的身子蜷成一团,不待身边的飞虎逼近,忽又消失了。

第二百一十八章 重启防御

第二百一十八章重启防御

风虎微微吃惊,对手先接了一颗“冰风雷”,又挨了一记“翻天爪”,没有送命不说,还能挪移幻形,这一份能耐,实在非同小可。看样子,这道族女子受伤不轻,决计撑不过下一回合。

风虎目射寒光,左顾右盼,寻找女子,谁知就在这时,前方的穷奇发出狂嘶怒吼,吼声中透出一丝恐惧。风虎应声看去,惊讶地发现,岳风站了起来,脸上神色庄严,双眼明亮如星,一眨不眨,凝注身前的血红色文字。

文字飘忽空中,大放奇光,笔画扭曲变幻,速度快得惊人。

“龙文!”风虎身为妖王,也是识货之人,心头一沉,感觉不妙。

其他的穷奇畏惧龙文之光,均是向后退缩。风虎勃然大怒,正要发出号令驱使,忽见龙文一个个纠缠重叠,凝成一团,紧跟着,一声霹雳巨响,龙文纠结之处,一道红光,冲天直上,所过人仰虎翻,阵势乱成一团。

红光冲到半空,凝结成了一个巨大的光球,殷红如血,发出雷鸣巨响,人也好,虎也罢,纷纷望着光球,无不面露讶色。

“昊天飞龙!”岳风的声音响彻四方,“护我神城!”

豁啦啦,光球应声迸裂,化为百十流光,红光流虹飞雨,刷刷刷落入废墟,钻入泥土。一瞬间,大地动摇,乱石滚动,红光钻入的地方,地面拱起,碎石尘土纷纷聚合,化为一条条巨大的土龙,数以百计,张牙舞爪,发出无声长吟,冲向漫天的飞虎。

“黑虎团!”风虎的吼声惊天动地,“迎战!”

黑虎们发出凄厉的怒吼,展开翅膀,冲向飞天的土龙。数十只飞虎围住一条土龙,挥舞利爪,口吐风雷,背上的骑士长矛疾刺,符光乱飞。

土龙四面受敌,不时土崩瓦解,可是刚一崩溃,残躯忽又合拢,重塑龙身,窜上高天,它们从昊天城的废墟中汲取神力,只要神力源源不绝,土龙也就不会消灭。

黑虎团起初占了上风,可也耐不住对手散而又聚、死而复生,气势大大受挫,渐渐生出惧意。土龙趁势反击,龙爪狂舞,龙尾横天,受伤的黑虎不时从天落下,骑士们折手断脚,发出凄惨的呻吟。

“老弟。”贺兰殷雪不胜惊喜,“这是怎么回事?”

“是呀,是呀。”依依一半欢喜,一半困惑,“这些龙从哪儿来的?”

“这是道祖留下的一个防御。”岳风长长呼出一口气,“昊天城被毁,这个防御并未完全失效,我用咒语将其唤醒,可以支撑一段时间。”

“支离邪的防御?”贺兰殷雪越发惊讶,可是来不及多问,风虎领着数十只穷奇猛冲过来,它明白了症结所在,只要杀死岳风,咒语就会失灵。

贺兰殷雪大吼一声,挺矛上前,岳风笔尖一指,数十条土龙飞了过来,前后左右,结成防御阵势,守得水泼不进。

双方龙腾虎跃,杀得难解难分,依依受伤不轻,无力厮杀,呆在一边看守钟离锋。飞虎骑士几次上前抢人,均被土龙击退。

时光点滴流逝,黑夜格外漫长,厮杀无休无止,仿佛一场无法醒来的噩梦。

岳风渐渐筋疲力尽,元气压榨一空,仿佛行尸走肉。血龙卷消失了,幻蛟的光芒越来越淡。岳风恨不得一头倒下,再不起来,可他知道,此时一旦倒下,前面的一切努力,全都会化为乌有,依依会死,贺兰殷雪会死,还有云若,若若又在哪儿呢?

他茫然四顾,眼前一片模糊,形影晃来晃去,几乎分不清敌我,手中的雷魂枪下意识挥出,刺穿了一只黑虎的左眼。

黑虎发出一声狂吼,翻滚着退了下去。这一声吼叫过后,四周忽然安静下来。

这沉寂十分古怪,岳风摇了摇头,晕眩感退去,眼前的景象慢慢地清晰,他吃惊地发现,周围的土龙正在消失,狂舞的龙身,化为了一团团浑浊的烟尘。

风虎以下,所有的穷奇停止了进攻,注目消散的土龙,眼里透出深深的困惑。

“完了!”岳风心往下沉,残余的神力用光了,昊天城的防御走到了尽头。

“呼哧,呼哧!”贺兰殷雪大口喘气,他双翅下垂,大头朝下,这一轮苦战,强悍如他,也难以支撑。

“嗷!”风虎最先明白过来,它的身上也有好几处伤痕,那是英招王的幻矛所伤,鲜血淋漓,痛不可忍。

穷奇王转眼看去,黑虎军团,少了足足一半,废墟之中,到处都是飞虎的尸体。

“嗷!”风虎又号一声,吼声中的悲恸发自内心,它以妖王之尊,亲率数千之众,围攻三个对手,结果居然如此惨烈。

“嗷!”虎群低声应和,气势一落千丈,望着重围中的三人,无论人虎,均是又恨又怕。

“上啊!”骑士们叫嚷。

“咬死他们!”飞虎们低吼。

吼叫声此起彼落,可是,没有一人一虎,胆敢轻易上前。

“贺兰殷雪!”风虎阴沉沉开口,“你还有什么话说?”

英招王低眉垂目,一言不发。

“你是我生平的劲敌。”风虎傲然说道,“不过,最后的胜者,终归是我!”

贺兰殷雪还是沉默。

“为了以示尊重,我会吞掉你的魂魄,把你变成一只伥鬼,呆在本王体内,天天陪着本王。”风虎的眼里闪动光芒,“认命吧,贺兰殷雪!”

“呵!”贺兰殷雪发出低沉的笑声,他慢慢地抬起头来,“风虎,吃了我,会噎死你。”

“贺兰殷雪,我就喜欢你这一股狂劲。”风虎眯起双眼,洋洋得意,“你越狂,老子吃得越高兴。”

贺兰殷雪笑了笑,抬头看天,轻声说:“天快亮了!”

“什么意思?”风虎一愣。

贺兰殷雪深深吸一口气,幽幽说道:“我闻到了,这是大草原的味道。”

风虎又是一愣,不知为何,心中生出不安。

贺兰殷雪闭上眼睛,双耳微微抽动:“我听到了,这是英招振翅的风声。”

“虚张声势……”风虎一声怒吼,突然,它的身子僵住了,穷奇王肩头一耸,猛然回头,北方的天空微微发白,就在灰白色的天幕下,出现了一片淡金色的云彩。

“英招军团!”依依的声音嘶哑颤抖,两行眼泪夺眶而出,“那是……英招军团!”

“风虎!”贺兰殷雪面露笑意,“你要吃了我,还有最后的机会!”

风虎掉过头来,目透凶光,这一刻,天空中响起一声异响,虎群应声骚动。

天上无中生有,出现了一片明亮的火光,火光来势惊人,逼近了,岳风才发现,那不是普通的火云,而是数千支“烈阳之箭”。

这一轮箭雨,铺天盖地,势如流星火雨,洒落在废墟之间。翻滚之际,火箭化为了火球,浩大,精准,密不透风。飞虎纷纷中箭,在火焰跳跃哀号。

风虎惊怒交集,顾不得贺兰殷雪,发出一声吼啸,幸存的黑虎汇聚起来,排列成阵,冲着北方,发出凄厉的怒吼。

呼啸声如长风吹来,英招的大军展露真容,数不清的英招展开金色的翅膀,翅膀的金光,照亮了天穹。他们体格英伟,面容刚毅,披挂精美的铠甲,手持炫目的幻弓。

“吼!”黑虎张开大口,“冰风雷”夺口而出,密密麻麻,像是白色的鸟群掠过长空。

英招飞行之中,扯开弓弦,一道道闪电脱弦而出,电光与白光交错,发出一连串密集的爆炸,惊天动地,震得人耳鼓生痛。

电光流窜,风雪漫天,白茫茫,光闪闪,天空中像是煮沸的稀粥,动荡得叫人心悸。突然间,风雪四散,电光消失,一片金光出现在头顶,英招从半天云里俯冲而下,手里的弓箭,全都变成了长长的幻矛。

一阵怒吼长啸,英招与飞虎撞在了一起,惨烈的厮杀无处不在,撞击,突刺,撕咬,悲鸣,鲜血和羽毛飘落如雨,风雪与电火光耀长天。

英招军来得不多,不过四千之众,飞虎军若是全军迎战,胜负也未可知。但这一晚,贺兰殷雪称雄在前,道祖防御扬威在后,人虎损失过半,到了此时此刻,数目不过三千,比起英招军来,大大处于劣势。

英招从天而降,一如天河倒泻,气势奔腾,冲得飞虎七零八落,要不是风虎坐镇,放出伥鬼,只一阵,黑虎军团就会溃不成军。

胜负陡然逆转,岳风又惊又喜,望着空中战场,心中激动万分。他有生以来,从未见过这样的争战,气势之浩大,厮杀之惨烈,叫人目不暇接,浑身热血鼓荡。

不一刻,黑虎军退到了废墟边缘,英招攻势如潮,仍是占尽上风。

厮杀正酣,狂风大作,一队英招从天而降,冲到众人面前,为首的英招金盔银甲,体格壮伟,他一手按在胸前,冲着贺兰殷雪低头行礼:“吾王,贺兰信救援来迟,还望吾王责罚。”

“不算迟。”贺兰殷雪笑了笑,拍了拍对方肩膀,“我的信箭你收到了吗?”

“收到了!”贺兰信盯着首领,眼里光芒闪动,“我一收到信箭,立刻率军启程,可是路上遇到了赤虎、金虎、白虎三大军团的埋伏,未能及时赶到。”

“好家伙!”贺兰殷雪变了脸色,“风虎这狗东西,以我为诱饵,沿途设伏,要将你们一网打尽。”

第二百一十九章 英招军团

贺兰信说道:“我军陷入苦战,多亏贺兰诚及时赶到,两军合一,才突破重围,如今,贺兰诚率大军牵制穷奇的三大军团,我率精锐突破飞虎拦截,全力赶来此间,天可怜见,贺兰信没有来迟。”他看着贺兰殷雪浑身伤口,不由大皱眉头,“吾王,你的伤……”

“不碍事!”贺兰殷雪长笑道:“贺兰信,带酒了吗?”

“带了。”贺兰信从身边取下一个大大的皮囊,“上好的马奶酒。”

贺兰殷雪接过,仰面朝天,大口饮下。转眼之间,浓浓的酒气从他的毛孔涌出,如云似雾,飘渺不已,随着酒气弥漫,瘀血消失,翻卷的皮肉平复如初,长长的创口结痂愈合,只留下了淡淡的痕迹。

一囊酒喝完,贺兰殷雪创伤尽消,神完气足,一扫之前的倦意,双眼顾盼之间,流露出一股笑傲天地的豪气。

“大王。”一只雌性的英招移步上前,比起雄性,她的体格修长,身披银甲,一身皮毛光亮如雪,面容俊美灵动,眉宇之间,透出一股勃勃英气,她捧着一个巨大的金匣,送到贺兰殷雪面前,“请披甲。”

贺兰殷雪微微一笑,打开匣子,一挥手,一副纯金色的盔甲披在他的身上。甲面上镌刻了奇丽精美的花纹,式样别致,辉煌庄严,比起其他的英招,自有一股王者之气。

“二弟。”贺兰殷雪回过头来,“到为兄的背上来。”

岳风还没应声,四周的英招齐声发出惊呼,贺兰信忿然道:“大王,他是谁,怎能骑在你的背上?从来没有道者,可以骑在英招的背上。”

岳风忙说:“大哥,我自己飞吧!”

“你还飞得动么?”贺兰殷雪笑了笑,目光扫过众人,“这位苍龙岳风,是我义结金兰的好兄弟,是他,将本王从皇太一的地牢里救出来,也是他,从玉京出发,随我一路苦战,不离不弃,生死相随,面对数千飞虎,不曾退缩一步。要不是他,本王的尸骨,早就烂在了天皇府的地牢里了,从今往后,苍龙岳风,永远都是英招族的恩人,你们看到他,就跟看到贺兰殷雪一样。”

英招们无不动容,纷纷低下头来,一手按胸,向着岳风行礼。岳风慌忙还礼。贺兰殷雪哈哈一笑,抓住他的肩头,反手丢在背上,叫道:“贺兰婉然。”

送甲的女英招应声上前,贺兰殷雪指着依依:“这是狐神后裔胡依依,天香狐王的女儿,你把她带在身边,全力呵护,万万不可懈怠。”

贺兰婉然走到依依身前,嘴角含笑,低头施礼,依依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笑嘻嘻说道:“这位英招姐姐,生得真是好美。”

贺兰婉然的面孔微微一红,看了贺兰殷雪一眼,贺兰殷雪笑道:“小狐狸,你可别乱叫,贺兰婉然是我女儿,论辈分,你和二弟,都要叫她侄女。”

“呀,原来是你女儿。”依依拍手直笑,又白了贺兰殷雪一眼,“我们各交各的,我偏要叫她姐姐。”说完这话,盯着女英招,脆生生叫道,“婉然姐姐。”

贺兰婉然豪气纵横,和父亲颇为相似,听了这话,心花怒放,笑道:“好妹子,快到姐姐背上来。”说到这儿,自觉失言,偷偷看了父亲一眼,但见贺兰殷雪若无其事,这才放下心来。

“这人是谁?”贺兰信指着钟离锋。

贺兰殷雪淡淡说道:“这是黑虎军团的军团长钟离锋。”

英招们听了这话,纷纷发出怒吼,贺兰信怒道:“原来是他?这个狗东西,大王,这一年以来,不知多少族人,死在他的手里。”越说越怒,扬起前蹄,就要踏下,英招这一踏势大力沉,如果落在钟离锋头上,必然头开脑裂,再也不活了。

钟离锋为道术所困,无法躲闪,眼看铁蹄落下,当真面无人色。

“慢着!”岳风忽地叫道。

话一出口,贺兰信说停就停,掉过头来,说道:“岳风大王,你有何吩咐?”

“你叫我什么?”岳风一愣。

贺兰信咧嘴一笑:“您是大王的好兄弟,大恩人,当然也是我们的大王。”

“好!”贺兰殷雪拍手大笑,“我是他兄长,我是大王,他么,这个大字就免了,从今往后,你们见了他,都叫他岳风王。”

“岳风王!”英招大将们异口同声,岳风双颊发烫,大感局促。

贺兰殷雪又说:“你们知道,钟离锋是谁抓到的吗?”

贺兰婉然眼珠一转:“难道是岳风王?”

“没错!”贺兰殷雪抚掌大笑。英招们虽称岳风为王,不过碍于贺兰殷雪的面子,不少人心中并不服气,听了这话,盯着岳风,流露出钦佩惊叹之色,从此心悦诚服,再也没有别的念头。

贺兰殷雪又说:“二弟,你为何要留下钟离锋?”

岳风说道:“他是钟离家的重要人物,大哥来日若与皇太一作对,他可以当做人质,跟琢磨宫讨价还价。”

他说到这儿,沉思一下,说道:“大哥,你跟我来一下。”

两人走到一边,岳风凑近英招王耳边说道:“风虎刚才不顾钟离锋的死活,悍然发动进攻。我当时瞧过,钟离锋的心里十分怨恨,这个人心胸狭隘,必然会设法报复。你在适当的时候将他放回去,一定会闹得穷奇军团天下大乱。”

贺兰殷雪笑道:“好主意,二弟,你不但有勇,还有揣摩人心的本事,有你做军师,不愁大事不成。”

岳风笑道:“钟离锋这一等废物,与其杀了泄愤,不如废物利用。”

“说的是,二弟想得周到。”英招王点了点头,大声说,“贺兰信,你看好此人,暂且留下他的狗命。”

贺兰信应了,贺兰殷雪目视战场。风虎召出鬼虎,使出“九龙卷雪”,以一当千,英招军陷入苦战。

贺兰殷雪一皱眉头:“这一群穷奇崽子,这一年多来,趁我困在玉京地下,犯我草原,杀我子民,今日血债血偿,叫它们知道我英招族的厉害。”

“不错。”众将齐声发喊,“叫它们知道我英招族的厉害。”

贺兰殷雪举起幻矛,扬起双翅,高叫:“随我来。”他“酒罡”加身,气力恢复如初,一腾身,跳到空中,发出一声悠长响亮的呼啸。

英招听见叫声,纷纷掉头飞来,高举弓箭长矛,齐声高叫:“吾王万岁!”

“子民们,听我号令。”贺兰殷雪沉声大喝,“蚀月之阵。”

英招们飞到他的身后,结成一个阵势,形如弯月,两翼锋锐向外,居中向内凹陷。

“大幻神弓!”贺兰殷雪幻弓在手,所有的英招应声而动,幻弓扯满,幻箭的锋芒森然向前。

“火雨横天!”贺兰殷雪咻的一箭,当先射出,身后数千火箭紧跟其后,箭雨密集,遮天蔽日,与穷奇军的“冰风雷”撞在一起,冰火相交,白气蒸腾上升,使得天地莫辨。

“千雷裂云!”奔雷之箭脱弦而出,数千道电光,冲散了漫天的白气,落入穷奇阵中,炸雷声声,电光纵横,飞虎的哀号声此起彼落,偌大的废墟随之抖动。

“幻光神矛!”贺兰殷雪收起幻弓,幻矛在手,“万军突阵!”说完身先士卒,一骑飞出,身后的英招山呼海应,纷纷举起幻矛,紧紧跟随其后。

经过两轮箭雨,穷奇死伤惨重,还没还过气来,英招军的阵势天坠山崩一样碾压过来。

英招训练有素,矛法精奇,加上冲突之力,每一击都是势如万钧,两军刚一交锋,飞虎骑士虎仰人翻,死伤无数。

兵对兵,王对王,风虎对上了贺兰殷雪,“九龙卷雪”对上了“虚空之箭”,双方来回攻防,搅得风云变色,天地无光。

夜色渐渐褪尽,一轮旭日跃出东方,金红色的阳光洒遍了昊天古城,废墟之间,每一个角落都在流血,每一个活物,都在殊死搏杀。

岳风转眼扫去,心中不胜忐忑,忍不住说道:“大哥,我想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只管说。”贺兰殷雪一边发出幻箭,一边从容回答。

岳风迟疑一下,说道,“援军到来之前,有一个女子,危急关头,救了我们,你还记得吗?”

“记得!”贺兰殷雪说道,“她会‘星斗挪移’,幻身也很怪,是一种青色的细针,风虎跟她交手,吃了一点儿小亏。”

“她去了哪儿?”岳风急切问道。“援军到来之前,我还能嗅到她的气味,现如今,她的气味不见了。”贺兰殷雪说到这儿,心生疑惑,“二弟,你认识这个女子吗?”

岳风心神恍惚,默不作声,贺兰殷雪也不便多问,呔的一声大喝,连珠箭出,射得风虎嗷嗷直叫。

穷奇王拍打翅膀,退了一里有余,扫眼看去,英招军阵势严整,有如快刀利剑,纵横穿梭,将穷奇军分割开来,聚而歼之,穷奇越来越少,再战下去,势必全军覆没。

尽管心中不甘,可是败局已定,风虎发出一声号叫,掉转身子,向西北方飞去。

飞虎听了号令,无不争相逃命,英招军穷追猛打,追亡逐北,一口气追杀出一千多里,游魂荒原上,留下无数穷奇和道者的尸体。

第二百二十章 龙参

这一阵杀得痛快淋漓,依依受够了穷奇的追杀,见这情形,大为振奋,尽管身子虚弱,也强打精神,拼命呐喊助威。

贺兰婉然听她大呼小叫,比起打仗的英招还要来劲,忍不住笑道:“好妹子,你省省么?你的伤还没好,万一加重了,大王一定会怨怪我。”

“婉然姐姐。”依依眼珠一转,“你很怕贺兰殷雪么?”

“当然了,他是我爹!”

“宛然姐姐,我只是奇怪,你们既是父女,为什么一年多不见,你也不上前跟他撒撒娇,亲热亲热?”

贺兰婉然轻轻叹一口气,说道:“大王天生豪迈,不喜欢儿女跟他亲近,他看待儿女们,就跟看待其他的英招没什么两样,我见他活着回来,心里激动欢喜,脸上却不能表现出来,要不然,别说撒娇亲热,不挨一顿臭骂就不错了。”

“这个英招王,真是不通情理。”依依忿忿不平,“什么天生豪迈,根本就是天生无情。”

“好妹子,你可别乱说话。这是英招族自古相传的规矩,身为英招之王,就该一无私心,要把所有的族人,当成自己的儿女,如果他对我另眼相看,其他的人又会怎么想呢?没有英招王的无私,英招族又怎么能团结如一,纵横草原呢。”

女英招说得一本正经,可是依依心思敏锐,感觉她言语之间,仍有一丝惆怅失落,不由笑着说:“婉然姐姐,你别怕,英招王最怕我了,他要是敢对你凶,我一定帮你出气。”

贺兰婉然失笑道:“好妹子,你说什么笑话?你长得这么美丽,大家喜欢你还来不及,又有什么好怕的?不管怎么说,他都是我爹,不管他怎样对我,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说完之后,依依一声不吭,贺兰婉然但觉不对:“好妹子,你怎么不说话了?”

小狐女叹一口气,闷闷说道:“姐姐,如论如何,你好歹还有一个爹爹,可我呢,唉,连亲身的爹爹是谁也不知道。”

贺兰婉然不意惹出了小狐女心底的遗憾,一时也不知如何劝起。

追杀到正午,灰色的地面,出现了星星绿意,游魂荒原到了尽头,众人进入逐日草原。黑虎军团十虎之中,剩下三虎不到,残部由风虎率领,仓皇向西逃窜。

贺兰殷雪正想追赶,北方烟尘四起,蹄声响如滚雷,举目望去,无数英招战士飞驰而来,望见贺兰殷雪,齐声高呼“吾王万岁”。

一个高大的英招赶在众人之前,展翅飞来,见了贺兰殷雪,落地行礼:“贺兰诚救驾来迟,还望大王责罚。”

“你怎么来了?”贺兰殷雪皱眉说,“跟你对垒的穷奇军团呢?”

“风虎带着它们,向西去了。”

“这只臭老虎,我还当它会重振旗鼓,跟我再斗一场。”贺兰殷雪啐了一口,面露鄙夷,“闹了半天,变成了逃之夭夭的丧家狗。”

“也不怪它。”贺兰诚傲然说,“跟我对垒的穷奇军团,一点儿便宜也没有占到,如果加上大王,穷奇军非得全军覆没不可。”

贺兰殷雪看他一眼,微微点头,抬眼看去,英招大军漫山遍野,黑压压一片,男男女女,甲胄鲜明,不由问道:“所有的战士都在么?”

“对。”贺兰诚说道,“二十万大军,全都在此。”

贺兰殷雪哼了一声,眼里迸射寒光:“为何我听黑虎军的斥候说,英招族为了争夺王位,分为了南北二部?”

“一派谣言。”贺兰诚面红耳赤,大声争辩,“英招分为南北,全是形势所迫,贺兰信在南方跟穷奇交战,我在北方,全是为了防范獍犸南侵。”

“什么?”贺兰殷雪浓眉上挑,失声大吼,“獍犸神藏趁我不在,胆敢欺辱我的子民?”

贺兰信上前说道:“大王失踪以后,我们两面受敌,领地日渐缩小,贝英湖以西全都丧失,谜山以南的千里之地,也为獍犸夺走,牛羊丢了足足一半,许多族人没有战死杀场,却被活活饿死冻死。”

贺兰殷雪脸色铁青,两腮鼓起,一言不发。英招们见他神色,纷纷沉默下来,偌大的草原寂静如死,只有狂风掠过高天,发出凄凄的悲鸣。

“嗷!”贺兰殷雪纵起前蹄,发出一声穿云裂石的长啸,啸声远远传出,百里之外也能听到。

“嗷!”英招战士们也齐声发啸,啸声震天动地,一年来所受的屈辱和苦难,也随着啸声宣泄而出。

贺兰殷雪一拍翅膀,冲上高天,目光扫过如云的战阵:“英招的子民们,皇太一、巫真背信弃义,杀我铁卫,囚禁本王,关在玉京地牢,受尽百般凌辱。穷奇得寸进尺,獍犸趁人之危,占我土地,夺我牛羊,害我万千子民,受尽饥寒之苦。亘古以来,我英招族从未遭受过这样的欺辱,血债只有血来偿还,从今以后,本王将带领你们作战,北到谜山,南到游魂荒原,西到金山,东到大海之滨,我们将驰骋万里,浴血苦战,战至最后一人,也要把入侵者赶出草原!”

“吾王万岁,吾王万岁!”英招们振臂高呼,澎湃的战意充塞四野。

贺兰殷雪像是一阵狂风,飞过战士们的头顶,绕了一个大圈,方才返回原处。岳风上前说道:“大哥……”

贺兰殷雪不待他说完,笑道:“好兄弟,你和小丫头随我北上,这往后,还有不少大阵仗等着咱们!”

岳风和依依对视一眼,说道:“大哥,我和小七,恐怕要返回玉京。”

“回哪儿干吗?”贺兰殷雪面露不快,“那里人心诡诈,就连房子也是高高低低,障碍百出,哪儿及得上这里天高地广,让人心中舒坦。”

“我和小七,本在玉京参加‘天道布武’的大会,侥幸过了两轮,今日是第三轮的比赛,按理说,我们如今赶回去,也来不及了。不过,身为岳风组的组长,我一走了之,太过不负责任。不管能否比赛,我也要返回玉京,把未能赴会的原因,向其他的组员说个明白。”

依依一边听着,连连点头。

“理当如此。”贺兰殷雪沉吟一下,脸上闪过一丝担忧,“为了我的事,让你们有违信义,为兄实在不安。况且连日苦战,你二人伤势不轻,外伤还可,内伤么,短期内怕是很难康复。”

“大王。”贺兰婉然纵蹄上前,轻声说道,“你忘了那样东西吗?”

贺兰殷雪一愣,拍手笑道:“你不说,我还忘了,那东西带来了吗?”

“带来了。”贺兰婉然取出一个三尺长的玉匣,双手递道贺兰殷雪手里,玉匣莹白无瑕,雕刻精美龙纹,贺兰殷雪轻轻抚摸一下匣面,啪地打开,匣子之中,喷射出一股红光。

岳风定眼看去,匣子里面,横躺着一个血红剔透的异物,两尺多长,宛如神龙,头角鳞爪,一应俱全,可是龙身周围,又有许多根须一样的东西,更离奇的是,这东西还在微微蠕动,似要挣脱玉匣,破空飞走。

“呀!”依依冲口而出,“龙参!”

“好见识。”贺兰殷雪微微一笑,“不愧是狐神后裔。”

依依盯着龙参,不胜惊讶:“我以为这东西只是传说,不想竟是真的。龙参天地至宝,千年为青色,万年为白色,十万年变为血红。龙参变化如龙,飞天遁地,随物隐形,纵有通天的道行,也未必能够得到。”

“这是一位先王无意中得到,得到的时候还是白色,养育万年,才变成了血红色。每逢战争,由英招王带在身边,救死扶伤,以备不时之需。那日我赴会之前,留了心眼,没有带在身边,交给婉然保管,所以没有落到皇太一手里。龙参是疗伤的圣物,只要一息尚存,一滴参血便可救活,此物大补元气,还可增进道力……”

贺兰殷雪抓起龙参,握在手中,那东西扭来扭去,就像是一只刚刚出水的大虾。

贺兰婉然左手多了一只白玉杯,右手奉上一把青玉刀,刀上雕刻了许多符字。

英招王接过玉刀,笑道:“龙参对于五行风雷,均有抗拒之能,只有这把神符玉刀,可以割参取血。”说罢挥刀一划,龙参的尾部多了一条伤口,淌出血红汁液,流入玉杯之中。

白玉皎洁,参血艳红,不久流满一杯,龙参失血甚多,挣扎变得微弱。贺兰婉然笑道:“大王好慷慨,平时一点一滴也不肯轻易许人,今天居然放出这么多参血?”

“这算什么?”贺兰殷雪淡淡一笑,“二弟于我有再造之恩,我这条性命也是他的,这龙参是我族的公物,要不然,送给他也没什么!”

一面说,一面把龙参送入玉匣,合上盖子,将玉杯捧到岳风手中:“二弟,喝了参血,为兄包你生龙活虎,又是一条好汉。”

盛情难却,岳风接过喝了一口,甜中带苦,齿颊留香,流入胃里,化为千百热流,窜向四肢百骸。一刹那,创口愈合,内伤全无,空虚乏力的感觉全数消失,全身精力鼓荡,似要满溢而出。

第二百二十一章 魔徒魔师

他心知这东西十分贵重,只喝了一口,就转给了依依。依依一笑,也只喝了一口,又将剩下的大半杯递了回来。岳风皱眉说:“小七,别胡闹,你的伤比我重。”

依依笑道:“重不重我自己知道,反正你不喝,我也不喝,你喝多少,我就喝多少。”

岳风知道这她素日笑嘻嘻的,话一出口,却很难改变,无奈接过参血,少少抿了一口,复又递给依依,依依也抿一口,递了回来。

英招们见他二人推来让去,全都笑了起来,贺兰婉然忙道:“二位,这参血可得快喝,时间一长,效力就没了。”

岳风只好喝了一半,递给依依:“小七,一人一半,你再不听话,我可生气了。”

小狐女一笑,这才把杯中的参血喝光,说也神妙,参血饮完,手臂上的伤口自行愈合,很快结痂落疤,露出莹白肌肤,光洁无瑕,更胜当初。

依依摸着手臂,又惊又喜,参血所化的热流在体内鼓荡,势如潮水,来了又去,少女雪白的面颊上涌起两抹红霞,有如玉染胭脂,美艳得不可方物。

“好妹子,你可真好看。”贺兰婉然盯着依依,由衷赞叹,依依拉住她手,抿嘴微笑。

岳风正要告辞,贺兰殷雪又说:“二弟,此去玉京,万里之遥,想要尽快赶到,只怕很不容易,你为我得罪了皇太一,路上一定很不太平。这样吧,我派三千战士,护送你前往玉京,就算有恶狗拦路,有这五千英招,也可无所畏惧。”

岳风还没回答,贺兰诚说道:“大王,这样大张旗鼓,会不会惹来道族的疑虑,认为我族南下侵犯。”

“是啊!”岳风深表赞同,“这样太过招摇,皇太一正愁没有合适的理由征讨英招族,这一来,岂不是给了他现成的把柄?”

“不妨!”贺兰殷雪摆了摆手,“苍龙天来少年之时,道术未成,为仇家所困。家父和我路见不平,替他解了围。事后他对我说,来日如有麻烦,只管向他求助。若是我本人,死便死,活便活,决不向他开口,不过事涉二弟你呢,我且求他一次。”说完幻弓在手,幻箭上弦,口中咕哝了几句,冲天射出一箭,那箭光钻入云端,一闪而没。

贺兰婉然压低嗓音,向依依解释:“这是家父的信箭,一箭射出,瞬息万里,跟道族的‘纸剑传书’有异曲同工之妙。”

“这样好。”依依笑道,“英招王,今天分别以后,你可别忘了我们,时常要射一封信来玉京,要不然,我一定赶到草原来骂你。”

“好,好!”贺兰殷雪哈哈大笑。

不过片刻,天际金光闪烁,出现一溜星芒,以惊人的高速冲向贺兰殷雪,到了近前,忽地变慢,金光散去,却是一枚小小的纸剑。

英招王一摊手,纸剑落到他的手心,贺兰殷雪展开一看,笑道:“天来说,若是三千英招,可以随便来去,只不过,他将派人全程监视,若是无故危害道族,别怪他不恋旧情。哼,这个苍龙天来,未免小瞧人了。”

贺兰殷雪微微气恼,将纸剑一扔,大声说:“贺兰信,你挑选三千精锐,护送岳风王南下,若是有所闪失,你也不用再回草原了。”

“吾王放心。”贺兰信慨然说道,“岳风王少一根汗毛,唯我贺兰信是问。”

岳风本意不愿劳烦英招,可是转念一想,如果回绝,一来伤了兄长的好意,二来,确如贺兰殷雪所说,这一次树敌太多,南下途中险难重重,如果强敌来袭,自己生死事小,依依若有不测,可就追悔莫及了。

想到这儿,他走上前去,与英招王把手告别,依依也恋恋不舍,告别贺兰婉然。贺兰殷雪又跟贺兰信交代了两句,又交给他一样东西。一行人才向南飞去。岳风和依依居中飞行,贺兰信率领卫队,结成阵势,围绕在两人身边。

夜半时分,过了游魂荒原,到了夜里,英招的双翅发出悦目的金光,冲破云层,照亮黑夜,比起数千支火把还要管用。有时间,岳风和依依飞得累了,便骑在英招背上,贺兰信以下,几十个飞行好手,轮番驮着两人赶路。

这么昼夜兼程,一路上无所阻碍。岳风渐渐有所领悟,明白了贺兰殷雪的深意。有了这三千英招护送,不在于阵容多强,而在于声势浩大,所过道族人人侧目,更引来了天来的注意。这么大张旗鼓,一切搁在明处,太阳下面无阴谋,皇太一就算有什么诡计,也无从施展,毕竟他羽翼未丰,不好跟天来翻脸。

不过依依推断,第三轮“天道布武”共有十二组对手,纵然一天六组,恐怕也已过半,两人缺席比赛,已是板上钉钉。所以无论是否赶到玉京,“天道布武”的事情都已经泡汤。

岳风听了,有些沮丧,能否夺冠取胜,他本来也不是十分上心,但因此连累了朱阳和武大圣,未免心中有愧。可是再来一次,他还是会选择护送贺兰殷雪,不能比赛,只是关系胜负,英招王独自北返,很可能丢掉性命。回想昊天城一战,真是惊心动魄、生平未有,几度生死存亡,只在毫发之间。

不经意间,云若的影子浮上了心头,岳风的胸中一阵翻腾,他闭上双眼,任由冷冷的夜风拂过面颊,心里感到十分忧愁。贺兰殷雪说过,英招援军到达以前,他都感受得到云若的气息,足见少女或明或暗,都在一边守护着他,后来想必看见援军达到,方才悄然离开。不过,她也可能遭了不测,葬身虎口,气息消失……

这念头一冒头,岳风慌忙将其按下。云若决不会有事,不但是她,爹爹也不会有事。无论如何,岳风都要找到他们,不管背后的黑手是谁,只要一息尚存,他都要把他们救出来。

岳风想到这儿,抬头看去,天上明月皎洁,恰如女子的面庞,明媚的月光洒落尘寰,蕴含着一丝淡淡的忧伤。

他的心里一阵刺痛,长吐一口气,打起精神,继续向前飞去。同一轮明月下,群山起伏,奇峰峭拔,一个俏丽的人影站在峰顶,眺望远处的金光,眼里的目光慢慢晶莹起来。

“放心好了!”一个声音从她身后响起,“他会安然到达玉京。”

女子应声一颤,回头看去,在她身后不远,站立着一个黑袍男子,男子的脸上带着一张假面,面具嘴角向上,带着诡异的笑意。

女子下意识后退一步,刚一转身,男子不知如何,又到了她的面前。

女子一晃身,出现在二十丈之外,还没稳住身形,前方传来轻轻的笑声:“太慢了。”

一眨眼,女子变化了十多个方向,男子总是抢先一步,拦在前面,两人的身影忽隐忽现,宛如林中的烟雾,忽来忽去,忽聚忽散。

突然间,女子停了下来,呆呆站在那儿,一弯腰,吐出一大口鲜血。

“你受伤了?”男子站在不远,幽幽说道。

女子微微喘气,一言不发,男子盯着她的眼睛,淡淡说道:“他已经见过你了?他知道你还活着?”

女子的身子一颤,眼里闪过一丝惊慌。

“云若。”面具人冷冷说道,“你违反了我们的约定。”

“大魔师……”云若的眼里流露出乞求的意味,“求求你,别伤害他。”

“云若。”面具人轻轻叹一口气,“这样下去,你终有一天会离开我的。”

“不,不会。”云若低下头,仿佛自言自语,“我永远都是你的魔徒。”

面具人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云若,我应该杀了你的,还有岳灵王,我有点儿后悔,让你们活着。”

“大魔师。”云若扑通跪倒,眼泪流了下来,“我以后决不再犯,你、你别伤害岳伯伯。”

“真奇怪呀。”面具人若有所思,“这个叫岳风的小子有什么好?你为了他的爹爹,甘愿进入我的魔道,你又为了他,不惜跟风虎交手。你可知道,这一次皇太一无比震怒,可又无计可施,他不能亲自出手,这会惊动苍龙天来。他在琢磨宫发怒,把一个侍从活活踢死,那种用力无处使的感觉,我可以想象得到。如果他知道你是我的属下,我就得跟他决裂,这代价太大了,我还没有准备好。”

“大魔师,我错了。”云若颤声说道,“我知道,我错了,我,我只是忍不住,我不能看着他死呀。”

“可怜的孩子……”面具人忽隐忽现,出现在云若的身前,他伸出手来,拉开她的面纱,指尖轻轻掠过少女的面颊,拭去她脸上的泪水,他感觉少女簌簌发抖,那种颤抖之中,透着无比的恐惧。

“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面具人盯着着少女的面容,目光微微涣散,声音仿佛梦中的呓语,“珊珊,我永远也不会伤害你,我们会一起逃离这儿,去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只有你和我,过着无忧无虑的日子,天地会凝固,时间会静止,我们永远快乐,我们不会老去……”

第二百二十二章 返京

“大魔师……”云若又惊又怕,可又不敢动弹,面具人的声音像是某种咒语,让她的头皮一阵阵发炸,身上的汗毛全竖了起来。

“唔!”面具人的目光忽又凝聚起来,他后退一步,轻声说,“抱歉,我又认错人了。”

“珊珊……”云若忍不住问出久藏心底的疑问,“她究竟是谁?”

才出口,一股疾风扑面而来,跟着脖子剧痛,叫面具人死死掐住,他身量甚高,轻轻一抬手,就将云若提了起来,少女颈骨欲断,呼吸不畅,两眼金光闪动,转眼就要断气。

正难受,那手忽又一松,云若重重摔在地上,捂着脖子,连声咳嗽。

“珊珊的事,以后不许问我。”面具人冷冷说,“对于其他人,你也不许吐露一字,别忘了,你的一魂一魄在我手里,你所做的事情,全都躲不开我的眼睛。”

“我知道了。”云若脸色惨白,口角渗出血来,“今晚的事,我永不再提。”

“很好。”面具人目光闪动,语气稍稍缓和,“云若,看样子,你伤得很重。”

“还好……”云若轻声说。

“不用隐瞒。”面具人淡淡说道,“你得吃点儿东西。”一挥手,地上多了一个女子,身穿铠甲,浑身僵硬,一双眼睛忽左忽右,透出说不出的恐惧。

云若认出这身装束,这个女子,应是飞虎骑士中的人物。

“这是我带给你的点心。”面具人的声音十分温柔,“吃了她的魂儿,你的伤就会痊愈。”

“不!”云若后退一步,心中一阵翻腾,“我不能再食魂了。”

“别天真了。”面具人轻声说,“别忘了,你已经是一个魔徒了,凡俗的食物,对你可有可无,只有道者的魂魄,才能让你满足。”

“我好难受……”云若跪在地上,哭泣起来,“我做不到……”

“来吧,别害怕。”面具人轻轻拉起她,“你得活下去,为了岳灵王,为了岳风。”

云若痴痴呆呆,仿佛行尸走肉,慢慢地走向地上女骑士,女子的眼里充满了泪水,面庞因为恐惧,变得异常扭曲。

“对不起,对不起……”云若的声音充满了悲恸,眼泪止不住地流了出来,她伸出素白的小手,扣住了女子的脖子。

突然,女子眼珠外凸,青筋暴涨,肌肤急剧萎缩,她的神情充满了痛苦和挣扎,可是根本无济于事,她随着云若的手慢慢地升起,少女的眼里透出一股说不出的饥渴与乖戾。

过了不知多久,云若轻轻放手,女骑士像是一只蝉蜕,轻飘飘落在地上,两眼失去了神采,皱皱巴巴的样子,活是一具埋藏了百年的僵尸。

云若忽觉一阵无力,眼泪滚滚而下。

“吃得真干净。”面具人踢了踢女骑士的尸体,“云若,你就是食魂的天才,许多人都不如你。”

“我是个大罪人。”云若喃喃说道。

“别在意,天性而已。”面具人顿了顿,“云若,接下来,你要为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云若的身子微微发抖。

“监视岳风。”面具人说道。

云若吃了一惊,盯着面具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为什么是我?影魔和秘魔呢?”

“他们办不到。”面具人说道,“两天前的晚上,京无伦坏了我的事,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如果有他在岳风的身边,就算是我,要想监视岳风,也很难不露痕迹。”

“你做不到,我更做不到。”

“你不同。”面具人淡淡说道,“你是云若,不用跟踪,不用隐藏,只要以本来面目出现,就能轻易地留在岳风身边。”

“我不能再见他。”云若叫了起来,“他会追问我,我该怎么办?”

“这是命令。”面具人冷冷说道,“你不能回绝。”

“我该怎么回答?”

“也许,你可以撒几个小谎,做人么,又何必太老实。”面具人发出咔咔的笑声,笑声中,他的身子像是一团苍烟,无声无息地散去了。

云若委顿在地,沐浴惨白的月光,就像是一朵枯萎的优昙花。

天亮时分,飞过灵枢山麓。小憩了一会儿,岳风一行重新起飞,飞到下午未时,终于望见了玉京。

三千英招展开翅膀,遮天蔽日,搅动风云,所过之处,道者们纷纷让开,远远观望。不久越过玄冥石像,前方突然出现了许多道者,他们站在远处,飞行法器五颜六色,在太阳之下闪闪发光。

“有人拦路,准备作战。”贺兰信一扬手,大声高呼。英招们拍打翅膀,悬停半空,举起幻弓幻箭,对准拦路的道者。

岳风凝目眺望,挥手叫道:“贺兰兄信,不要放箭。”贺兰信迟疑一下,一招手,众人纷纷放下弓箭。

“天秀小姐!”岳风纵身向前,“是你么?”

一道白影越众飞出,羽衣缥缈,正是天秀。她飞到近前,伸手掠起鬓发,容光绝世,风采婀娜,有如一朵纯白的雪莲,绽放于天地之间。

英招们远远望见,受其风采吸引,也是微微失神。

“哼!”依依扁了扁嘴,“假正经女人,又来装模作样了。”

天秀扬声叫道:“各位英招战士,还请止步玄冥石像,立刻返回逐日草原。”

“你是谁?胆敢口出大言?”贺兰信双眼陡张,高声叫道,“英招何去何从,为什么要听道族的吩咐?”

天秀微微冷笑,一扬笔,七宝道身凝结成形,细腰丰臀,酥胸胜雪,庄严绝美的面庞,惹火妖娆的娇躯,上下辉映,叫人血流加速,心子砰砰乱跳。

幻女手如素白兰花,擎着五大法宝。女道师冷冷说道:“贺兰信,你别忘了,这里是玉京,你再进一步,休怪我辣手无情。”

“好骄狂的女人……”贺兰信怒气勃发,挺身欲上,天秀杏眼睁圆,一声大喝:“千剑一心,万妖降服!”

幻女素手一扬,降妖剑飞到空中,凌空一转,一化十,十化百,转眼之间,化为千道剑光,刷刷刷凌空飞转,结成一个光照天地的巨大剑轮。

贺兰信变了脸色,正要挥手放箭,岳风一扬手,叫道:“贺兰信,无我号令,不得乱来。”

“岳风王!”贺兰信神色犹豫,岳风一掉头,目光凌厉有神,英招大将迟疑一下,低头后退,招了招手,示意众人放下弓箭。

“天秀小姐。”岳风盯着天秀,目光冷淡,“你是来捉我的吗?”

天秀盯着他,眼里闪过一丝诧异:“这话怎么说?”

“我救了贺兰殷雪,毁了天皇府,伤了不少玉京的守卫,更坏你未婚夫的大事。”岳风顿了顿,深深注视女子,“你是来为皇不二出头的吗?”

天秀盯着他,目光闪动,似乎不胜困惑:“岳风,你说什么?我不太明白。我来这儿,只是接到了家父的纸剑传书,不许英招进入玉京。”

“我一人做事一人当。”岳风认定天秀和皇不二连成一气,朗朗说道,“天秀小姐,这件事跟英招无关,我跟你进玉京,是囚是杀,我全都认了。”

他转过身来,大声说道,“各位英招兄弟,承蒙万里护卫,玉京已到,还请返回草原。”

“岳风王!”贺兰信急切说道,“大王让我护送你,不可有所闪失,这个女人来者不善…

“不要紧。”岳风笑了笑,“有些事,不是凭借武力就能解决的,贺兰兄,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贺兰信看他半晌,点头说:“岳风王,我听你的,但若道族对你不公,你只管纸剑传书,我贺兰信随叫随到,纵然战至一人,也要为你讨还公道。”

说到这儿,他想起一事,从怀里取出一个青玉盒子,递到岳风手里,“这是大王托我交给你的东西,叮嘱你亲自打开,不可假手于人,更不可让他人看见。”

“什么东西?”岳风大为疑惑。

“我也不知道。”贺兰信一笑转身,发出一声长长的呼喊,英招们纵声应和,纷纷掉头展翅,一阵风向远处飞去,不久钻入云层,消失在天边尽头。

英招大军说来就来,说去就去,一转眼的工夫,只剩下了岳风和依依。

“天秀大小姐。”岳风冷冷看了女子一言,语中带着讥诮,“敢问你打算怎么带我回去?押着去还是绑着去?”

天秀盯着他,脸色一半是疑,一半是恼,瞧了片刻,又看了看依依,轻轻哼了一声,说道:“跟我来!”

岳风看了一眼依依,小狐女咬了咬嘴唇,伸出手来,与他两手相握,一股脉脉暖意透过掌心传来。

“别怕,我跟着你。”依依用心语轻声说,“活,一起活,死,一起死。”

“小七!”岳风心中感动,握紧少女的纤手,深深一口气,掉头看去,天秀头也不回,已经飞远了。

天秀带来的道者,均是穿着玉京守卫的服饰,两个少年从人群中穿过,众人均是眼冒凶光,一副咬牙痛恨的样子。

岳风认出其中几人,均是烟馆之中的手下败将,想起那晚大闹天皇府的光景,心想今天落到皇不二的未婚妻手里,一定没有好果子吃,只看天秀的脸色,这一去,一定直奔玉京守备府,对两人审理定罪,是关是杀,实在难以预料。

第二百二十三章 胡仙仙

这样也好,岳风打定了主意,这一去,他决不会束手待毙,顶多大闹一场,闹一个鱼死网破。

正想着,忽觉天秀去向不对,女道师没有前往守备府,而是一路直奔天擂台。

岳风和依依对望一眼,心中均起疑惑,回头看去,守卫紧跟在后,一个个也是神气古怪。其中一人越过两人,飞到天秀身边,咳嗽一声,说道:“天秀道师,你走错道了吧?”

“没走错。”天秀淡淡说道。

“不是该去守备府么?”

“去守备府干吗?”天秀口气不耐。

“这个,这两个小崽子勾结英招,图谋不轨,妄图联合外族,进攻我道族的王城……”

那人絮絮叨叨,天秀只是一言不发。飞行不久,天擂台在望,擂台四周密如繁星,尽是观众乘驾的飞行法器,观众的人头密密麻麻,远远看去,仿佛飘在空中的无数浮尘。

还没飞近,一阵山呼海啸扑来,尽管细微,可是十分清晰:“朱阳、朱阳……”声音整齐划一,极其富于节奏。

“咦!”依依惊奇叫道,“他们在叫猪样儿。”

岳风也觉诧异,忍不住振动心神衣,向前飞赶,很快来到天擂台上方,一眼看去,朱阳白衣磊落,悬浮在擂台中央,襟带潇洒,丰姿如玉,笔尖轻轻挥舞,洒脱自如的样子,不像是跟人交锋,倒像是凌空作画。

随他笔尖舞动,千百道火光飞来飞去,正在追逐一名道者,那人竭尽全力,身后跟着着一条冰白色的幻蛇,吐出漫天风雪,抵挡追赶的火光,冰火相接,升起团团白雾,火光非但没有减弱,反而更加炽烈。

轰隆,一声巨响,数百道火光撞在一起,结成偌大一团,猛地向前一冲,白蛇化为乌有,火球如车轮滚过,呼地一下,又将前方的道者裹在其中,那人浑身浴火,从天上掉了下来,像是着了火的耗子满地乱窜,嘴里发出一连串凄厉的惨叫:“我投降,我输了,哎哟,我投降,哎哟哟哟……”

朱阳一招手,火光像是归巢的倦鸟,离开对手,飞到他的身边。闪一闪,消失不见,地上那人全身焦黑,让人慢慢抬了下去。

“朱阳,朱阳……”一边的女观众激动满脸是泪,叫喊声像是雷霆滚过,越过玉京城,撞上远处的山峰,传来一阵阵回响。

裁判席上的巫方和裴怒耳语几句,巫方神色铁青,站起身来,叫了两句什么,谁知话一出口,就被观众席上的呼叫声淹没。女宫主脸色难堪,举起符笔,连放了一串响雷,才将欢呼声压了下去。

朱阳抬起头来,盯着巫方,眼里透出一丝嘲弄,巫方的脸色青了又红,胸口急剧起伏,好容易才说出话来:“朱雀朱阳,闯关成功,第三轮,岳风组胜!”

话一出口,引来一阵更大的欢呼声,女观众们潮水一样向前涌动,若不是巡逻的道者拼死拦住,她们一定冲进了擂台。

岳风和依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小狐女使劲拧了岳风一下,大叫:“痛不痛。”

岳风龇牙咧嘴,怒道:“怎么不痛。”

“这就对了。”依依拍手大笑,“不是做梦,不是做梦。”

岳风十分不解:“小七,到底是怎么回事?”

依依眼珠一转,想了想,笑道:“我知道了,这一定是打通关,没错,就是打通关。”

“打通关?”岳风更加疑惑。

“打通关是一个规则。”天秀的声音从旁响起,岳风掉头一看,女道师不知何时,来到他的身边,一股熟悉的香气幽幽传来,岳风不觉心跳加快,慌忙移开双眼。只听天秀侃侃而谈,“前两轮,如果各组多有死伤、人员不齐,那么从第三轮起,各组可以选择打通关,挑选一个组员,跟对方的四个人轮流交战,如果四战全胜,也算闯关成功,可以进入下一轮。但如输掉任何一场,也算该组淘汰。”

岳风倒吸一口冷气:“这么说,这一轮,朱阳是一挑四?”

“没错!”天秀淡淡说道,“你跟胡依依临阵脱逃,开了小差……”

“喂,假正经女人,谁临阵脱逃?谁开了小差?”依依大发娇嗔。

“我说胡依依。”天秀看她一眼,目光冷漠,“还有别人叫这个名字吗?”

“假正经女人,你少得意了,我才没有临阵脱逃,这几天我遇上的事情,换了你,一定吓得你尿裤子。”

天秀脸飞红霞,咬了咬嘴唇:“胡依依,你放尊重一些,要不然,我可对你不客气。”

依依躲到岳风身后,吐出红嫩嫩的小舌头,冲她做了个鬼脸:“难道你没尿过裤子?啊,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天上的神仙,从小到大,不吃不喝,不撒尿,也不拉屎。”

“胡依依!”天秀脸涨通红,跺脚怒道,“你,你……”

“我什么我,我是老实人,说的都是大实话。”依依得理不饶人,“假正经女人,你要打我,我也不敢还手,哼,反正我老爹又不是天尊。”她自知不是对手,所以东扯西拉,找一些歪理把天秀僵住。

天秀盯着她,怒极反笑:“好吧,我不打你,我去狐神宫找天香狐算账。”

“好呀。”依依一听这话,自觉腰板硬挺,心花怒放,“说好了,谁要不去狐神宫,谁就是窝囊废。”

天秀冷冷一笑,正要答话,忽听有人笑道:“天秀道师,别跟她一般见识,呵,您要去了狐神宫,家母一定欢迎之至,但不是斗法算账,而是论道品茗。”

岳风转眼看去,不远处冉冉飞来一名绝色女子,绿衣飘飘,体态动人,她的容貌虽然美丽,可是气度从容、神态柔和,双眉之间,透出一丝风霜之色。

天秀细眉一挑:“胡四姐,好久不见。”

“胡四姐?”岳风大吃一惊,掉头看去,依依抿着小嘴,一脸悻悻,望着那个女子,眉间透出一丝愁意。岳风迟疑一下,轻声说:“她、她是你四姐?”

依依鼓腮不语,绿衣女笑道:“是啊,我就是胡仙仙,容我猜一猜,你就是岳风吧?这两日,我老是听人提到你,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岳风不胜惊讶,天皇府中,也曾听扫帚提过胡仙仙的大名,说她练成五尾,曾将“南斗神彗”打得大败而逃,不意刚刚返回玉京,就见到这一位传奇人物。

胡仙仙笑吟吟打量岳风一眼,目光一转,落在依依身上,锐声说:“小七,过来。”

依依翘起小嘴,从岳风身后转了出来,走到胡仙仙面前,样子无精打采。岳风见了,只觉惊讶,小狐女一向无所畏惧,怎么见了这个四姐,竟像是老鼠见了猫儿似的。

“死丫头。”胡仙仙伸出指头,在她的额头上点了一下,雪白的肌肤上留下一个红红的指印,依依咕哝说:“四姐……”

“你这个闯祸精,眼里还有我这个四姐?”胡仙仙神色愠怒,“你违犯母亲的禁令,从狐神宫里偷偷地溜出来,现在,又害你六姐受了重伤。”

“六姐受伤了?”依依抬起头来,不胜惊讶。岳风也觉吃惊,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在你们离开的那天晚上。”

“谁能伤得我六姐?”依依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一个人来,忽地盯着天秀,眼里透出怒意。

“你别瞎猜。”胡仙仙瞪她一眼,“伤她的道术非常奇怪,伤她的人更奇怪,名叫阿甲。”

“阿甲!”岳风几乎跳了起来,盯着胡仙仙叫道,“那个人真叫阿甲?”

“是呀。”胡仙仙见他反应奇怪,不由诧异,“有什么不对吗?”

岳风双手抱头,两眼充血,青筋暴突,鼻孔里咻咻地只喘粗气。依依见他这样,忍不住扯了扯他的衣袖:“岳风,你、你怎么了?”

“这个阿甲。”岳风深吸了一口气,“他领着一群人,毁了落星谷,抓走了我爹,还有……”他想说出云若,可是脑海里又浮现出那一晚云若的奇特行径,一时之间,再也说不下去。

“阿甲不过是代称。”天秀说道,“许多人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情,大多会用这个名称。”

“哎呀呀。”金如意忽地冒了出来,尖声尖气地说,“天秀道师,敢问,名字可以变来变去,幻身也可以变来变去么?”

天秀盯着鹦鹉,神情困惑。岳风忍不住问道:“金如意,你听到什么了?”

“哎呀呀,窝囊废,我还当你死了呢,哎哟,没少胳膊,也没少腿,看样子过得还挺滋润,你跟这小母鸟双宿双飞,这两天一定快活似神仙吧……”

“金如意!”依依越听越不是滋味,“你说谁是小母鸟?”

“那个,我说溜嘴了……”

“你想死!”依依出手如电,一把掐住鹦鹉的脖子,金如意死命挣扎,一时羽毛纷飞。忽见胡仙仙看了过来,目光诧异,忙说:“四姐,你别听臭鸟胡说,我,我才没有跟他……”

“没有最好。”胡仙仙脸色铁青,“如果真有了,哼,我见了母亲,自有话说。”

“四姐。”依依丢开鹦鹉,伸出双手,扯住胡仙仙的衣袖摇来晃去,“你可不要告我的黑状……”

第二百二十四章 口舌之争

第二百二十四章口舌之争

胡仙仙目光一沉,落到她的手背上,依依鼓起两腮,悻悻放手,嘀咕说:“真没劲!”

“你说谁?”胡仙仙目光生寒。

“我,我说自己好么?”

“哼,你变成这个样子,都怪大家太宠你,从这一次以后,我得对你严厉一些。”

“行了,行了,胡仙仙你烦不烦呀。”

“你叫我什么?”

“好了,四姐,你刚来玉京吧,我带你到处溜溜。”

“少套近乎,我来玉京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年纪老就了不起么?”

“小七,你说谁老了。”

“我,我说天秀。”

天秀的脸刷地通红,盯着小狐女,一双杏眼透出冷光。胡仙仙忙笑道:“天秀道师,我这个妹子就是顽劣,你千万别放在心上。”

“喂!”依依气得跳脚,“胡仙仙,你干吗对她低声下气的?”

胡仙仙大怒,心想我低声下气又是为了谁,于是凑近依依的耳边,咬着牙小声说:“小七,你给我闭嘴,再说一个字,我可要家法伺候。”

依依扁了扁嘴,闭嘴不语。天秀瞥她一眼,冷冷说道:“胡四姐放心,我才不会跟没长大的小女孩儿一般计较。”

胡仙仙不觉一愣,她认识天秀已久,知道她天性淡泊,不爱搭理俗事,决料不到她居然说出和妹子针锋相对的话来。胡仙仙老于世故,深知天秀道力之强、家世之高,注定是未来苍龙道种的天道人选,她的父亲天来,放在天尊之中,也是少有的人物,狐神宫无论得罪了谁,也决不能得罪天家。

想到这儿,掉头看着依依,怕她出言无状,谁知道小狐女抿起小嘴,真的三缄其口,一双妙目盯着天秀,那一股嘲弄笑意,泉水一样流淌出来。

胡仙仙又好气又好气,心想这小丫头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这眼神对于天秀,比起言语挑衅还要过分。正想呵斥几句,忽听金如意说:“窝囊废,我问过胡佩佩,打伤她的阿甲,幻身是影子,落星谷的阿甲,幻身也是影子。胡仙仙,你活得最长,你说,这世间用影子做幻身的人有几个?”

胡仙仙神色一肃,沉吟道:“包括这个阿甲,我只听说过一个。”

“是他。”岳风脸色苍白,双眼目光混乱,仿佛醉酒,又似癫狂,“就是他!”

天秀盯着他,眉头微微皱起:“岳风,落星谷只有你一人幸存么?”

“是他,是他!”岳风心神恍惚,闻如未闻。

金如意接口道:“你说的不对,幸存的是一人一鸟,你当大爷我是死的吗?”

“落星谷里的人留下了尸体么?”天秀按捺性子,勉强发问。

“没有!”金如意哆嗦了一下,“无论死活,全被那个影子幻身吞掉了。”

“没错!”天秀的神色激动,“就是这样。”

“天秀道师。”胡仙仙奇怪道,“你说什么?”

“我可以断定,这个阿甲,就是近几年灭村事件的元凶。”天秀长吐了一口气,急声说道,“全村被毁,没有尸体,没有活口,不。”她盯着岳风,两眼闪闪发光,“有一个活口,唔,两个活口,岳风,这位鸟兄……”

“谁是鸟兄。”老鹦鹉大为不满,“我叫金如意。”

天秀笑了笑,并不生气:“岳风、金如意,灭村的案子,家父一直都在查证,如果你们不介意,能与我一道去灵河源,见一见家父么?”

“太好了。”金如意唧唧呱呱地叫道,“我在玉京,已经呆腻了,正好……”

“金如意,闭嘴。”岳风一声大喝,鸟妖吓了一跳,拍翅跳到一边,盯着岳风,仿佛打量一个怪物。

岳风看了天秀一眼,冷冷说道:“我不会去灵河源,落星谷的仇,我自己会报。”

“岳风!”天秀气得脸色发白,“灭村案不是你一个人的事。”

“灭村案跟我没关系。”岳风咬了咬牙,“我只知道有人毁了我的家园,抓走了我的父亲,这一些人,我会一个个地报答他们,成百,成千倍地报答。”

他一字一句,像是风雪刮过,众人听在耳中,心里均是起了一阵战栗。

“岳风。”天秀皱起眉头,“这个世上还有秩序,不容许你为所欲为。”

“这才是你的心里话吧?”岳风盯着她古怪一笑,“皇太一的弟媳,皇不二的未婚妻。”

天秀的脸上失去了血色,她盯着岳风,目光凌厉:“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岳风耸了耸肩,“我只是一个小角色,用不着你担心。天秀小姐,我奉劝你一句,如果要担心,还是担心你的未婚夫好了。”

这一番话尖刻无比,天秀仿佛挨了劈头一棍,只觉心酸难抑,盯着岳风,一双水杏眼不争气地红了。

岳风见她这样,心中微微一软,可一想起皇不二,心肠忽又刚硬起来。

胡仙仙一边瞧着,心中好不奇怪,这岳风咄咄逼人,天秀不加反驳不说,还露出怯弱的神气,自从认识这个女子,可说从未见她这样软弱。

她为人正派,最恨轻狂不羁之辈,眼看天秀受辱,心中大为不平,厉声叫道:“岳风,你知道你在跟谁说话?天秀的爹,可是当今的天尊。”

“天尊?”岳风一挺身,冷冷说道,“天尊又有什么了不起?”

胡仙仙不由动容,她不知道岳风的魂魄中就藏了一个天尊,只觉这少年狂妄已极,可厌可憎,之前听说他许多事情,大多是称赞有加,本来对他颇有好感,谁知见面不如闻名,无怪依依到处闯祸,原来结交了这么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她越想越气,冷笑说:“小子,你真是大言不惭,天秀道师身份贵重,不与你一般见识,我可不一样,见到不平事,就要踩一踩。你敢藐视道族的天尊,一定有了不起的本事,胡某不才,想要领教领教。”

依依变了脸色,岳风一皱眉,正要应战,天秀忽地叹一口气,轻声说:“胡四姐,别说了.”

胡仙仙看她一眼,越发疑惑。天秀盯着岳风,惨笑一笑:“你似乎挺恨我。”

岳风抬起头,两人目光相接,天秀的目光晶莹闪动,岳风的心随之一跳,迟疑一下,轻声说:“跟你无关,只希望,有一天,你不要恨我。”

“恨你?”天秀压抑的感情如熔岩喷发,呆呆望着岳风,嗓子微微发抖,“我为什么要恨你?”

岳风深深看她一眼,默不作声,转身就走。依依想要跟上,胡仙仙喝道:“小七,别走,我有话跟你说。”

小狐女一向天不怕地不怕,遇上胡佩佩,也敢当面撒野,唯独见了这个四姐,束手束脚,服服帖帖,一听呵斥,鼓起粉腮,悻悻退了回去。

岳风的心中翻腾起伏,双眼酸了又热。他向前飞行,一眼望去,玉京广大无垠,可又十分陌生,在这个辉煌的都市,他不过是一个外来者,没有归宿,也无处可去,比起那些高高在上的世家,渺小的还不如一粒灰尘。

巫家、皇家,也许还有天家,这些天道者,仗着一身道术,挥一挥手,就能把一个个村庄和城市抹去,动一个念头,就能让无数人生死别离。这个世上,力量决定了一切,可是,纵然孤身一人,他也决不会向这些强人低头,如果,天道者真是他的仇人,纵然粉身碎骨,他也要跟他们斗到底。

希望十分微茫,可是,他绝不会放弃。

岳风漫无目的,穿过人群,飞近擂台,忽听有人叫道:“好弟弟,快下来!”岳风茫然望去,苏媚烟就在前方,手里挥舞烟杆,动人的脸上挂着笑意。

“苏姐姐……”岳风望着女子,心生暖意,他不是孤身一人,他相信,无论何时何地,苏媚烟都会站在他的身边。依依也一样,可是,她终归是狐神宫的人,许多事身不由己,不似苏媚烟独来独往,一切行事,全凭心意。

岳风纵身飞落,想起那晚的事情,心中涌起一股愧疚,说道:“苏姐姐,烟馆……”

“没什么。”苏媚烟摆了摆手,笑着说道,“不就是一栋房子么,我正嫌以前的太小,做不了大生意。这下子好了,正好盖一座大房子。我又买了一块地皮,合上以前的地儿,新修的烟馆,比以前大三倍。”

她谈笑风生,岳风听了,反倒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好事,挠了挠头,不由笑了起来。

“胆小鬼!”一个冷傲的声音传了过来,“你还有脸回来?”

岳风不用回头,就知道说话的是谁,他皱了皱眉,回过头来:“猪样儿,谁是胆小鬼?”

朱阳白衣出尘,俊美无俦,发如乌墨,肤似冰裁,脸上神采焕发,势如鹤立鸡群,周围的男男女女跟他一比,无不黯然失色。

“我说你呢!”朱阳盯着他冷笑,“你不会是躲在某个地方,等到比赛完了才冒出来吧?”

“听说你打了个通关。”岳风笑了笑,“一对四。”

“这也不是什么难事。”朱阳答得漫不经心。

第二百二十五章 重逢

第二百二十五章重逢

“当然不是难事。”岳风两眼望天,“因为对手太弱了。”

“哦,我倒想知道,你说的强有多强?”朱阳的两眼迸射冷光。

“比如说……”岳风似笑非笑,“六千只穷奇怎么样?”

朱阳一愣,岳风接着又说:“穷奇背上,再加两千名甲士。”

“你疯了?”朱阳怒道,“大白天的,说什么梦话。”

“还没完呢!”岳风慢条斯理地说,“甲士的首领是钟离绝的儿子钟离锋,穷奇的首领么,当然是穷奇王风虎才像话。”

朱阳的脸色微微发白,盯着岳风认真打量,一字一句地说:“我知道,岳风,你最大的本事就是吹牛。”

“吹牛算个屁?吹虎那才有趣。”岳风笑了笑,“一口气把几千只飞虎从游魂荒原吹到逐日草原,这能耐怎么样?”

“你只管吹吧!”朱阳气得脸都红了,“你说的话,我一个字儿都不信。”

“信不信由你。”岳风伸出手来,点了点他的鼻子,“你听好了,猪样儿,从今往后,不许叫我胆小鬼。”

“叫了又怎样?”朱阳冷冷说道,“胆小鬼。”

岳风目射锐芒,两人对面站立,斗鸡似的各不相让。

“好了,好了。”苏媚烟笑着解围,“这么大的人,怎么还跟小孩儿一样。”

岳风没有参与比赛,心中大怀愧疚,朱阳挺身而出,以一敌四,闯过这一轮,让他有了将功补过的机会。未见朱阳之前,他都想好了向他道谢的话,谁知道一旦见面,这小子三言两语就撩拨得他怒火冲脑,恨不得揍他一顿解气。

苏媚烟一说,岳风清醒过来,想起前情,怒气消散,皱眉说道:“猪样儿,我回玉京,不是跟你吵嘴,既然这一轮通过,咱们就打到底。明着跟你说,我现在,只对冠军感兴趣。”

“彼此彼此。”朱阳乌黑的眉毛向上一扬,“我可从不会临阵逃脱。”他刻意在临阵逃脱上加重了语调,岳风怒气上涌,两眼喷出火来。

“唉!”苏媚烟没好气道,“才说两句好话,怎么又卯上了?”她伸出手来,挽住岳风的胳膊,软玉似的身子贴了上来,光滑细嫩,弹性十足,一股柔和的体香,若有若无,袅绕在岳风的身边。

“好弟弟。”苏媚烟柔软的双唇,轻轻靠近岳风的耳轮,“你变了呢。”

“是么?”岳风皱眉道,“我哪儿变了。”

“气势变了。”苏媚烟目光柔如春水,“你一定见过了大场面,见过大场面的人,才会有你这样的气势。”

岳风看了她一眼,女子粉面生春,红唇如火,一瞧之下,便觉嗓子干渴,心子突突乱跳。他长吸一口气,按捺住躁动的血气,苦笑说:“看起来,什么也瞒不过姐姐。”

“呵!”苏媚烟轻轻一笑,伸出指尖,在他的心口轻轻画圈,“待会儿回去,这几天发生的事,你可要一点不落地告诉我。”

“我说了又怎样,有人会说我吹牛。”岳风淡淡说道。

“别理他。”苏媚烟看了朱阳一眼,“他这个人呀,就是口是心非,如果他对你没有信心,又何苦甘冒奇险地去打通关,放弃比赛,岂不一了百了。不管怎么说,下一轮的机会,都是他挣来的,岳风组的人,都应该谢他,你说是不是呀。”

“苏仙子。”朱阳按捺不住,冲口叫道,“我不用你说好话。”

“谁说好话呀。”苏媚烟吐出一口烟气,落在他的脸上,“唉,看你这孩子,脸都红了,害羞了是不是。”

朱阳又羞又怒,盯着苏媚烟两眼出火。忽听有人叫嚷岳风的名字,众人回头一看,武大圣和杜雨快步赶来,小胖子看见岳风,激动得手足无措,大声嚷嚷:“唉,岳风,你还活着呀,玉京城到处传说你死了呢。”

杜雨见了岳风,原本笑逐颜开,听了这话,气得打了武大圣一拳:“唉,你这个人,怎么尽说不吉利的话?”

“谁说我死了?”岳风皱了皱眉。

“我也不知道。”武大圣挠头,咕哝道,“反正大街上都这么说。”

岳风沉思一下,笑道:“我知道是谁了。”

“我也知道是谁。”苏媚烟嘻嘻一笑,岳风掉过头来,两人四目相接,均是心领神会。

“岳风。”武大圣欢喜得手舞足蹈,“不管怎么说,你回来就好,这一轮我也没上场,看着猪样儿瞎逞威风,真把人憋出病来。”

“谁瞎逞威风?”朱阳怒目相向,金瞳之中锋芒逼人,“死胖子,你活腻了?”

武大圣把头一缩,躲到杜雨身后,神疗者面红过耳,将他推到一边,问道:“岳风,小七呢?”

“跟她四姐在一起。”岳风淡淡说道。

苏媚烟哼了一声,说道:“这个胡四姐,活了几千年,活成了一个道德先生,跟她在一起,本姑娘要少活十年。”

岳风一听这话,直叫深得我心,忍不住问道:“她怎么来了玉京的?”

“都怪那个京无伦。”苏媚烟恨恨说道,“他纸剑传书,告知狐神宫胡六姐受伤,结果天香狐王一着急,就把这女管家派了来,你不知道,她一来有多折腾,闹得风烟居都住不得人。”

“京无伦?”岳风大为头疼,“这关他什么事?”

“京无伦也住在风烟居啊。”武大圣眉飞色舞,洋洋得意,“我跟他的房间,只隔了一堵墙……”话没说完,忽见苏媚烟瞪眼看来,小胖子一吐舌头,后面的话全缩了回去。

岳风心中叫苦,他是苏媚烟钦点的“情人”,如果京无伦住在了风烟馆,苏媚烟为了糊弄天道者,势必跟他卿卿我我,闹一个没完没了,无怪这女老板一见面就跟他黏黏糊糊,想必就是为了大戏前的热身。

这本是天大的艳福,可是一个云若,一个依依,已经闹得岳风身心俱疲,再加上一个苏媚烟,他非得精神分裂不可。

这时依依和胡仙仙也双双降落,小狐女拉着杜雨,闪到一点说话,胡仙仙瞧着岳风,眼里尽是鄙夷不屑。

突然间,巫方的声音响了起来,声音尖锐高昂,响彻天擂台的上方:“我宣布,第四轮参赛各组全部决出,分别是:水夜组、司权组、古太羽组、师映潭组、钟离芒组、莫先闻组、陆玉亭组,薛劲组,獍犸超海组,龙悔组,岳风组,南灯组。请各组组长,都到擂台上来。”

岳风抬头看去,天秀回到了裁判席上,坐在那儿,神色木然,皇不二凑近她说话,可是女子一言不发,皇不二碰了一鼻子灰,脸上闪过羞怒之色。

岳风一纵身,飞上擂台,其他各组均也纷纷到场。其中不少人岳风都认识,水夜不用说,古太羽也是老熟人;獍犸超海,就是当日道妖混血的黑塔壮汉;龙悔,则是龙道混血的红脸独角大汉;师映潭是一个瘦小少年,忘墟之战,岳风也曾惊鸿一瞥;其他众人,岳风这几日没看比赛,所以都不认识,其中一个白衣少年颇为面熟,但从上台之初,就死死盯着他看,眼神十分古怪,仿佛仇恨,又似好奇。

岳风一转念头,想了起来,这少年的模样,很像黑虎团长钟离锋,难道说这个人,就是巫方提到的钟离芒。

钟离芒见岳风看来,两眼灼灼发亮,喷出两道火光,看他那副样子,恨不得一口水吞了岳风。

岳风眼珠一转,笑着走向前去,伸手说道:“钟离兄,好啊!”

钟离芒愣在当场,伸手也不是,不伸手也不是。岳风笑道:“怎么?钟离兄,我手上长了刺吗?”

钟离芒脸色一变,默默伸出手来。两人手掌相握,同时发力,岳风只觉一股灼热劲气直冲掌心,知道这是“地火劫灰”,于是笑了笑,使出“雷轮”之术,两人一个手上喷火,一个手上电光流转,岳风脸上笑容不变,钟离芒却是瞪眼歪嘴,使出吃奶的力气,恨不得把岳风手骨捏碎。

“钟离锋还好吧。”岳风还嫌对方不够生气,“下一次见了他,一定要代我问好哟。”

“问你妈的好。”钟离芒压低嗓音,喉咙里发出一串吼叫,“姓岳的狗杂种,我要宰了你……”

“悠着点儿,小子。”岳风笑眯眯地看着他,就像打量一只小狗,“钟离锋也说过同样的话,我揍他的时候,他叫的声音比狗还好听。”

“狗杂种,我杀了你,我要杀了你……”钟离芒两眼通红,白沫飞溅。

“不要光说不做。”岳风盯着对手,笑意可掬,“钟离芒,我看好你哟,姓钟离的都是好样的,揍起来比沙包过瘾。小子,你最好乞求诸神,千万不要遇上我,我能把钟离锋揍出屎来,也能叫你跪在地上叫爹。说白了,只要钟离家的孬种,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谁是孬种?”钟离芒暴跳如雷。

“当然是你咯。”岳风轻轻松松,将手抽了回来,眼里透出笑意,“钟离芒,后会有期。”

那小子呆呆站立,眼望着岳风转过身去,大步流星走回原处,钟离芒气得双手发抖,头发一根根竖了起来。

第二百二十六章 莫先闻组

第二百二十六章莫先闻组

“姓岳的小子。”岳风还没站稳,古太羽的声音从身后幽幽飘来,“你得意个屁?你这鸟样子,也就能吓一吓钟离芒那小子,要是遇上我,我教你生死两难。”

岳风头也不回,笑着说:“你是谁呀,我认识你么?”

古太羽微微窒息,冷哼一声,说道:“小子,你不要目中无人。”

“你也算是人吗?”岳风淡淡说道,“我还当是街边的一坨臭狗屎。”

古太羽的呼吸一阵急促:“好小子,你有种,咱们擂台上见。”

“不见不散。”岳风冷冷答道。

“现在抽签决定对手。”巫方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下面的人,不要交头接耳。”

话一说完,天秀捧着抽签盒子飘然落下,亲手送到众人面前。

岳风不想她亲自前来,不觉微微发呆。现如今,他最不想见的人就是天秀,想起之前所说的话,岳风面颊发烫,口中一阵发苦。

可是,重来一次,他还会照说不误。他有九成把握,断定琢磨宫就是阿甲的后台,天秀是皇不二的未婚妻,将来注定是琢磨宫的一员,不管之前两人发生过什么,从岳风进入天皇府的一刻起,他和天秀,注定是敌非友。

正在胡思乱想,抽签盒子递到了面前,岳风抬眼看去,天秀神色漠然,目光落在匣子上面。有她捧着匣子,在场任何人等,都无法使诈弄鬼,岳风不由猜测,必是因为第二轮的不公,天秀才会亲自主持抽签,回想起来,她和皇不二虽有婚约,可是从未见过两人有亲密的举动。可是,如果她真不喜欢皇不二,当初又为什么要订婚呢?

岳风只顾胡思乱想,天秀久久不觉动静,抬眼看去,忽见岳风活是一只呆鸟,定定地看着自己,不由芳心一乱,双颊有如火烧,咬了咬嘴唇,轻声说:“喂,那个谁,快抽签。”

岳风如梦方醒,慌忙伸手,摸出一个纸团,展开一看,上面清楚写道:“莫先闻!”

岳风仔仔细细,又看了一遍,天秀摊开素白手掌,示意交出字条。岳风递上去。天秀接过,轻轻皱眉,看了他一眼,扬声说:“岳风组,对阵莫先闻组。”

岳风大失所望,他最想对阵的是古太羽,次一等钟离芒也好,这个莫先闻,近日无怨,往日无仇,败了固然没意思,胜了也不足为喜。

六组的对阵很快确定:水夜组对薛劲组,司权组对陆玉亭组,古太羽组对獍犸超海组,师映潭组对南灯组,钟离芒组对龙悔组,岳风组对莫先闻组。

岳风从台上下来,只见本组的人个个神色凝重,脸上均无笑意,心知有些不妙,正要开口询问,苏媚烟笑道:“这里人多眼杂,有话回家再说。”

一行人上了虬龙车,很快回到风烟居,上了二楼,坐了下来,茜儿早已备下饮料水果、佳肴点心,摆了满满一桌。武大圣一见美食,登时忘了忧愁,猛扑上去,双手左右开弓,大快朵颐,一边吃一边赞叹,谀辞如潮,吹捧得茜儿心花怒放,笑得合不拢嘴。

“武大圣。”苏媚烟失笑道,“看不出你人胖心细,嘴巴也甜,会哄女孩子开心。你好好练练,来日我把酒馆里的女侍介绍给你。”

武大圣两眼放光,激动起来,一块肉堵住嗓子,差点儿把他噎死。

苏媚烟又轻轻肘了一下岳风,笑道:“你得跟人家学学,一点儿也不解风情。”

岳风不觉苦笑,转眼看去,依依挨着胡仙仙,愁眉苦脸,无精打采,两人目光相接,小狐女的眼里透出一丝苦意。

“小七!”胡仙仙忽道,“你赖在这儿干吗?这些人个个莫名其妙,唔,除了这个凤凰血裔,几乎没有好人……”说到这儿,冲着朱阳一笑,神态甚是和蔼,谁知道那小子两眼朝天,压根儿也不理她。

胡仙仙碰了个钉子,眼里涌出怒意,想一想,拉扯依依,喝道:“走,先去瞧你六姐,再去洗个澡,你看你脏兮兮、臭烘烘的样子,哪还像是个女孩儿。”不顾依依挣扎,连拖带拽地将她带走了。

场上静了一会儿,苏媚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伸出玉手,拍了拍朱阳的肩头,笑着说:“朱阳,敢情这儿就你是好人,我们统统都是坏人。”

朱阳气咻咻等着她,面皮发僵,目有怒意。苏媚烟笑道:“怎么,你不爱做好人么?”

“好个屁。”朱阳冷哼一声。

“唉,这个胡仙仙,对于好人坏人,自有她的看法,人品先不说,重要的是你有潜力。你今天大显神威,又是凤凰血裔,来日的前途不可限量,没准儿会是继燕惊虹以后的朱雀天道,就狐神宫来说,你这一类人,乃是必须拉拢的对象。闹不好啊,她还想你做她狐神宫的乘龙快婿……”

“苏仙子。”朱阳脸涨通红,腾地站起。

“急什么?”苏媚烟招了招手,“坐下,坐下,咱们来说说下一轮的对阵。”

朱阳气呼呼喘息一阵,这才坐了下来,余怒未消,眉毛紧紧皱起。

“咱们先庆贺一下。”苏媚烟举起酒杯,“闯过第三轮,我的账面上多了一百万点金。”

“怎么回事?”岳风微感好奇。

苏媚烟将与巫朗的赌约说了一遍,笑着说:“岳风,姐姐的身家可都押在你身上了,如果赢了,我就是玉京的首富,输了,我就得离开玉京,重新去干猎魂的老行当。”

岳风笑了笑,淡淡说道:“姐姐等着数钱就是了。”

“好!”女老板拍手一笑,“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莫先闻这一组。”岳风顿一顿,目光扫过众人,“有什么古怪吗?”

武大圣正吃糕点,听了这话,又被噎住,喝了一大口酒,才算缓过气来;朱阳看他一眼,眼里流露出轻蔑。苏媚烟则点起琅嬛草,吸了两口,倚在兽皮之间,笑着说道:“莫家本是苍龙的望族,住在升龙城,后来跟刁家发生冲突,败北以后离开了大陆,去了无情海的逍遥岛。这三百多年,也没什么消息。这一次出现,立刻技惊四座,说古怪,也真古怪,因为莫先闻这一组,到了目前为止,组长莫先闻还没有出过场。”

“这么说,他们每一轮,都是三战全胜,莫先闻排在最后一名,所以不用出场?”岳风一边说,一边沉思。

“好弟弟,真聪明。”苏媚烟一笑,“莫先闻的实力暂且不说,他的三个组员,都是强得离谱。第一个叫庄恳,人称‘酒神通’,幻身是酒,之前的对手,没人在他手下走过一个回合。

“第二个叫应唐,绰号‘天地掷’幻身是一副骰子,之前的对手,没人在他手下走过一个回合。

“第三个叫化音,绰号‘蛇娘’,她是蛇妖与道族的混血种,是一个女甲士,跟她动手的人,全都死了。”苏媚烟顿了顿,深深吸一口气,“你们千万要当心,这个女人,是一个很罕见的毒轮高手。”

“至于莫先闻,直到目前为止,我是一无所知,不过,莫家的幻身大多是六尾刀鼬,如果所料不差,他的幻身也应该是刀鼬。”苏媚烟说到这儿,托腮沉思。

“也许他根本就没什么本事。”武大圣粗声大气地说,“就靠三个组员打天下。”

“幼稚。”朱阳淡淡说道,“他可是组长。”

苏媚烟笑道:“朱阳说的是,身为组长,他不会弱到哪里去。现在看起来,刁散组当初名为第二,根本有些取巧。木克土,刁散的长青木神,天生克制忘墟的土怪,师化冥的烟灵,对付鸟妖大有奇效,吕白尘的幻术,可是扰乱太岁的神志。因为法术生克,刁散组才能排在第二。真要比起来,刁散组至多排到四名以后,水夜组,司权组,莫先闻组,师映潭组,都比他们要强。”

“苏姐姐。”杜雨忍不住说道,“你说掉了一组,岳风组也胜过了刁散组呢!”

“这里没有外人,我说一句实话。”苏媚烟顿了顿,轻轻摇头,“论实力,岳风组还不如刁散组。一来师化冥心有顾忌,不能全力施为,后来暴露了身份,惹动了天秀,破了他的幻身。如果只凭岳风和依依,未必压得住他的‘阴鬼水母’。‘阴鬼水母’当年在‘幻神榜’上,不过是‘人榜’里的二品幻身,可是,‘酒神通’和‘天地掷’,虽然不在榜上,论实力,直逼三品幻身,任何一个,都大大胜过师化冥。”

这话说完,屋里一片寂静,武大圣停下了吃喝,两眼扫来扫去,目光不胜惶恐。

朱阳神色漠然,端起酒杯,将杯中的果酒饮下一半,淡淡说道:“要不然,接着打通关,能者多劳,我辛苦一点儿,你们就在一边瞧热闹好了。”

所有人的眼睛都睁得老大,盯着朱阳,神气古怪。

“看我干吗?”朱阳漫不经意地说,“莫先闻这一组个个了得,你们这些人去了也是送死,与其丢人现眼,不如让我打通关……”说到这儿,他两眼精光一转,“武大圣,你说是吗?”

第二百二十七章 胆小鬼

第二百二十七章胆小鬼

小胖子让一口果酒呛着,连连咳嗽:“唉,你又不是水夜,干吗每一轮都要打通关?上一次是岳风和依依不在,这一次就算了吧?”

“这样说,甲士对甲士,化音交给你咯。”朱阳眼露凶光,“记得她上两个对手,死前痛不欲生,死后全都化成了脓水。”

武大圣的脸一下子绿了,就连手里的酒杯,也泛起幽幽的绿光。

“你呢?”朱阳的目光又投向了岳风,“你那条赖皮蛇,放在幻神榜里面,连一品也不算,跟三品幻身交手,根本就是鸡蛋碰石头。”

“你的脱毛鸡又能排到几品?”岳风皱了皱眉。

“火凤涅磐,将来一定是天榜幻身。”朱阳自信满满。

“将来是天榜,现在是屁榜吧?”岳风慢条斯理地说。

“你说什么?”朱阳脸涨通红,挺起腰背,“别忘了,要不是我,你连参加第四轮的资格都没有,临阵脱逃的胆小鬼。”

“猪样儿。”岳风喝了一杯酒,“你要出风头,我也没话说,不过呢,苏姐姐已经跟巫朗下了赌注,要是输了,赌债归你付,怎么样?“

朱阳的脸色由红转白,瞪着岳风说不出话来。苏媚烟掩着口在一边偷笑。朱阳瞪她一眼,怒道:“岳风,你少说大话,不打通关,你就有把握赢吗?”

“没有。”

“那还不是一样。”

“我没把握赢,但不一定就输。”岳风看着手中的酒杯,红色的酒液在杯中光芒变幻,“斗法的事瞬息万变,天底下没有稳胜的道理,重要的是知己知彼。猪样儿,你的本事不坏,可还没有遇上过真正的对手。这是无限制斗法,生死不限,从性命上来说,你只有一次机会,岳风组却有四次。我可不想把赌注押在你一个人身上。”

朱阳脸色一变,大大皱起眉头。

“到了第四轮,打不打通关,其实都一样。”苏媚烟慢悠悠开口,“这以后是生死战,还剩最后一人,只要没投降,就可以一直打下去。”她顿了顿,说道,“所以说,我们还是研究一下对阵,这一轮的对阵由各组自行提出,必须选择最有利的对阵,才有最大的胜算。”

“依依不在呀。”杜雨忍不住说道。

“不在没关系!”苏媚烟拿出一张纸,在上面写写画画,“从以往的对阵来说,莫先闻总是排在最后,庄恳排在第一,照我猜测,这两人应该不相上下,庄恳开个好头,莫先闻收个豹尾。应唐略逊一筹……”

还没说完,朱阳站起身来,掉头就走,苏媚烟皱眉道:“喂,你上哪儿去,我还没说完呢。”

“无聊!”朱阳冷冷说,“你看着办吧?我对阵都行,反正结果都一样。”

“什么结果?”武大圣憨憨问道。

“蠢材。”苏媚烟有气无处发,举起烟杆,给他重重一下,“当然都是他赢,哼,这个家伙,真是狂妄之极。”

“没错。”武大圣举起拳头,使劲一挥,口气酸溜溜地说,“太狂妄了,他要不是我的组员,我一定希望他输。”

杜雨轻轻哼了一声,说道:“照我看,你现在都希望他输!”

“唉,小雨姑娘,你干吗说的这么坦白呀?”

“可恶!”杜雨白他一眼,站起身来,拂袖而去。

“呵呵呵!”一阵笑声从窗边传来,岳风转眼看去,心子一跳,京无伦坐在窗边,一扬手,一大瓶酒到了手里,他喝了一口,冷笑说:“这样的组也能混到第四轮?今年的天道布武,真是废物成堆。当然咯,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主要是组长不力,才会有这样嚣张跋扈、不知团结为何物的组员。”说到这儿,恶狠狠盯着岳风,眼睛里像是要飞出刀子。

“哎呀呀,好大一股酸气。”苏媚烟站起身来,轻轻伸手在鼻前挥舞,“一定有人刚在醋缸里洗过澡,好弟弟,姐姐累了,咱们回房睡觉去。”

“咱们?”岳风一愣,苏媚烟使个眼色,不容他分说,挽着他手,妖妖娆娆地向卧室走去。

京无伦望着两人背影,胸中像是打翻了五味瓶,其中酸苦二味,简直叫人发狂,天道者一张脸涨红发紫,欲要发怒,可又不知向谁发泄。若是依了性子,他恨不得一棒结果岳风,但这么一来,既是于事无补,又让他人耻笑,笑他京无伦跟一个毛头小子争风吃醋,因为输不起,所以大打出手。别的人知道还罢了,若让燕惊虹知道,岂不是更加瞧不起自己。

京无伦向燕惊虹求爱无果,退而求其次,想跟苏媚烟重归于好,一如当年一样,不说心满意足,至少也可以消愁解闷。这件事本是十拿九稳,谁知道半途杀出来一个岳风,虽说两人神态间大有可疑,但到了同房共枕的地步,别的事也就不用说了。

望着两人消失在走廊尽头,京无伦先是气恼,跟着微微发愣。武大圣全无眼风,眼看偶像在场,欢喜得无可无不可,凑上前去,满脸堆笑,想要套一套近乎。冷不防京无伦瞪他一眼,大喝道:“滚开。”吓得小胖子后退一步,坐倒在地,紧跟着,京无伦一晃身,凭空消失,武大圣望着窗外夜色,张大了嘴巴,再也合不拢来。

一进房间,苏媚烟合上门户,盯着岳风,红唇微抿,星眼含笑。

岳风掉头看去,卧室里空空荡荡,依依不在房里,想来多了胡仙仙,依依受她管束,不敢再来房中留宿。这么一来,岳风少了许多绮念,可以安心睡觉。可是去了小狐女,又来女老板,眼看苏媚烟的样子,今晚怕也很难善了。

“我先去洗澡。”苏媚烟冲他微微一笑,一边走,一边卸去身上的首饰璎珞,她的身上衣裙短少,首饰一去,几与全裸无异。岳风慌忙掉过头去,心子突突乱跳,说道:“苏姐姐,你真要在这儿睡么?”

“当然咯。”苏媚烟的笑声又软又媚,“既是扮情侣,那要扮到十足,京无伦有天视地听的本事,难保他会不会行法偷看。”

岳风一颗心几乎冲出口外,脑子热乎乎的,像是在蒸笼里烘烤。所谓“扮到十足”,难道真要同床共枕。要是这样,大大的不妙。面对依依,他还能克制一二,可是面对苏媚烟、胡佩佩这样风情万种的女子,一颦一笑,均是魔力惊人,如果任由苏媚烟躺在身边,他十有八九克制不住,yu火升腾,无法收拾。

浴室里响起哗啦啦的水声,其中夹杂女子婉转的歌吟,曲调低回柔媚,充满春情蜜意,仿佛一双柔软的玉手,在他的心头轻轻的抚弄。

不知不觉,岳风的脑海里浮现出苏媚烟绝美的胴ti,他的眼睛仿佛看穿了浴室的墙壁,看得见女子赤身luo体,在那儿戏水嬉戏;他的魂儿仿佛离开了身体,感受得到苏媚烟的体温和呼吸,与她肢体交缠,尽情缠绵不已。

岳风浑身燥热,出了一身透汗,热血从小腹窜起,冲得脑门隐隐作痛,他有九成把握,再这样下去,苏媚烟一旦走出浴室,他会不顾一切地扑上去。

“不行……”岳风极力把思绪引向别处,先是想象依依,可是无济于事,小狐女低眉浅笑,更像是火上浇油,忙又再想云若,少女眼中的忧伤,让他的绮念稍稍减退,可是另有一股空虚的感觉涌了上来,那无处着落的样子,更加让人发狂。

岳风跳了起来,呆呆站了几秒钟,转身推门而出,发狂似的奔了出去。

过了时许,苏媚烟走了出来,身穿紫缎睡衣,柔丝如水,将那惊人的身段勾勒无余。她转眼看去,不见岳风,呆了呆,不觉苦笑起来。

“胆小鬼。”女子轻轻骂了一声,躺在床上,悠悠出神。不知怎么的,她的心越跳越快,脑海里尽是岳风的影子,空寂的感觉弥漫全身,一种说不出的渴盼在她心中流淌。

“我怎么了?”苏媚烟下意识摸了摸脸,肌肤发热发烫,像是着了火,这时间,她忽地意识到,就在刚才的一刻,她的心里只有岳风,一星半点也没有想到京无伦。

不错,她摆脱了京无伦,可是,却陷入了一段更加渺茫的感情。

“胆小鬼!”她轻轻地闭上眼睛,一颗泪水顺着眼角,无声地滴落在枕头上面。

岳风一口气冲进修炼房,心子兀自突突乱跳。

“小子!”阳太昊在他心中叹气,“你这是何苦呢?照我看,这女人做情人挺好,男子汉大丈夫,也亏你忍得住。”

“闭嘴!”岳风没好气说道,“老不死,你怎么不出来?”

“我不能出来。”阳太昊说道,“别忘了,京无伦就在附近,他神出鬼没,防不胜防,他要发现了我,情况可是大为不妙。”

“为什么?”岳风奇怪问道。

“他是天道者。”阳太昊顿了顿,“有本事把我从你的魂魄里扯出来。”

“那不是正合你意?”

“胡说,我落到他手里,又跟落到你的手里有什么两样?老夫又不是玩具,由着你们挪来挪去。”

第二百二十八章 酒罡

第二百二十八章酒罡

“老不死。”岳风出了一会儿神,叹一口气说道,“今晚我只能在练功房睡了。”

“岳风,你该想一想将来的事了。”老不死难得一本正经,“小狐狸对你一往情深,那是一点儿不假,可她半人半妖,将来你死了,她还能活个上万年。你们两个,做情人还好,做夫妻太不合适。试想一想,你寿命将尽,垂垂老矣,她还美若天仙,正当盛年,你死了以后,她还能找一大把男人。苏媚烟也不错,可惜年纪大了一点,虽是绝好的情人,做夫妻么,似乎差一点儿缘分。我想来想去,还是天秀配你最合适。”

“老不死,你少胡扯,她是皇不二的未婚妻。”

“这有什么关系,未婚妻,不是还未婚么?你有能耐,就把她抢过来。我看得出来,那丫头对你有情,你俩如果成婚,一来对你的前途大有好处,二来,能叫皇家脸面尽失,呵呵,这样的报复,比杀了他们还要过瘾。”

“老不死。”岳风又好气又好笑,“你可真是龌龊透顶,强夺人妻的事儿我可不做。若若还活着,除了她,我谁也不娶。”

“哼,那个丫头,她少了一魂一魄,你跟她成婚,天知道会生出什么怪物。”

岳风皱起眉头,大大发愁,只听阳太昊又说:“我说你跟天秀最合适,并不是信口胡言,你可还记得你们在雷鼓上跳舞的事情吗?”

岳风应声一颤,冲口而出:“你,你也知道那件事?”

“我当然知道。”阳太昊语气中透出一丝得意,“那种情形,你知道是什么吗?”

岳风双颊发烫,心子突突乱跳:“是、是什么?”

“因为雷鼓的力量,还因为某些情愫……”阳太昊顿了一下,声调严肃起来,“你们两人的魂魄,在雷鼓上出现了结合,这一种结合,可能让女子怀孕。”

岳风几乎跳了起来:“老不死,你,你胡说!”

“你见过那些妖族和道族的混血种吧?”阳太昊说道,“他们都是魂魄交合的结果。”

“你,你是说,我,我会让天秀怀孕。”岳风结结巴巴,脑子里一团乱麻。

“我只说可能,也没说一定,天丫头没有怀孕,她应该用道术做了防范。但对我们修道之人来说,魂魄的结合,比起肉体的交媾还要亲密,也即是说,你无意之中,给皇不二戴了一顶大大的绿帽子。”

岳风呻吟起来:“老不死,我可什么都没做。”

“天秀不会这样认为。”阳太昊嘿嘿一笑,“小子,你除了娶她,别无他法。”

“这跟我娶她有什么关系?”

“你占了人家便宜,难道就这样算了?”

“老不死,你撒谎。”

“你昏头了吗,肉体会撒谎,魂魄不会撒谎。”

“你之前怎么不说?”

“因为……”阳太昊意味深长地说,“你今天对天秀太凶,我老人家很不高兴。”

岳风一跤跌坐在地,回想起雷鼓对舞时的幻觉,那种超越生死、水乳交融的情形,真是生平未有的感受。

这竟是魂魄的结合,无怪从那以后,天秀对他大大的不同。

想起白天对天秀的刁难,岳风的心里生出一丝歉疚,可一想到云若和依依,心里又是翻江倒海,想要躺下入睡,可再也睡不着了。

既是失眠,索性起身练功,先练符法,闪电符、神火符、金刀符,各类符法,写得轻快自如,再练幻身,也是变化神速,胜过以往,就连聚合水流,也比以前快了许多。

修炼“电斧破甲拳”,在此之前,练到“化雪式”,总是十分滞涩,可是今晚练来,轻轻松松将“化雪式”练成,练完了“化雪式”,接着练下去,“灭火”、“断岳”、“裂阳”、“破月”,练到“骇鬼式”,方才遇上阻碍。

一趟拳脚使完,岳风站在原地,心中只觉诧异,过了片刻,才说道:“老不死,我好像变强了。”

“没错,你的道力提升了,所以修炼法术也变快了。”阳太昊说道,“所谓道力,一是法力,一是心力。你吞噬了相图的‘五味神通’,得了他不少的精元,又吃了万古罕见的‘龙参’,法力突飞猛进,已是今非昔比。至于心力,这几日ni屡克强敌,遭遇的对手,平常人一生也很难遇上,你能临危不乱,连摧大寇,心力大大提升,气势不同以往。两样加起来,你如今道力,已经跨入了圣道者的行列。”

“才圣道么?”岳风悻悻说道,“我还以为是‘至道者’了呢。”

阳太昊哼了一声,说道:“我说的是道力,不是道阶。道阶只是一个头衔,道力才是真材实料,那些至道者,一不留心,不照样输给圣道者吗?”

说到“龙参血”,岳风想起一事,取出贺兰信转交给他的青玉匣子,匣子微微透光,重量很轻,打开一看,匣子里面,躺了一枚金色的羽毛。

“这是贺兰殷雪的羽毛。”阳太昊说道,“英招之羽,可以储存记忆,贺兰殷雪这样郑重其事,一定是在羽毛中存留了某种信息。”

岳风拈起羽毛,看了又看,忍不住问:“怎么将信息释放出来。”

“专注精神,注入元气。”

岳风应声而动,将精神元气注入羽毛,金羽大放光芒,一束金光映在地上,其中出现了一只英招的图像,英招的体内,有一条火红色的细线,在英招的身上窜来窜去,从头到脚,从五脏到四肢,前后上下的流动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这是什么东西?”岳风大感困惑。

“如果我没猜错。”阳太昊沉吟一下,“这应该是英招的秘术,酒罡!”

岳风吃了一惊,皱眉说:“大哥为什么不直接教给我,却要藏在羽毛里?”

“这是英招秘术,不能轻易外传。贺兰殷雪虽是英招之王,也不能违背这一信条。他感激你的恩德,把功法藏在羽毛里面,并不说明,就是让你自学自练。你自行领悟到的奥妙,不算是他传授给你的。”

岳风盯着图像,迟疑道:“这是英招的秘术,道者也能修炼么?”

“能!”阳太昊说道,“英招的身体与我们不同,可是魂魄的变化、灵窍的分布相差不多,稍加改进,就能修炼。酒罡秘术,当年我也曾想一学,但这秘术只在英招王族里流传,那时的英招王可没有贺兰殷雪爽快。酒罡之术,只要有酒,万邪不侵,力大无穷,你若练成,大有好处。更妙的是,应付明日一战,这秘术好比雪中送炭,平白让你多了几分胜算。”

“胜算?”岳风茫然不解。

老不死沉默不答,过了一会儿,依照图上所示,逐一向岳风讲解“酒罡”的功法。

岳风道力提升,不但元气充沛,领悟力也大大增强,阳太昊说了两遍,他已大致明了,走脉运气,导引魂魄,修炼了一遍,又去拿了一大瓶酒,一口气喝光,以“酒罡”驾驭元气,又练了两遍,只觉浑身气力鼓荡,俨然无穷无尽,那感觉妙不可言,就算有一座山横在面前,他也能够轻易挪开。

这样苦练不辍,练到第五遍时,一声轻响,修炼房门户大开,朱阳长长的影子投了进来。凤凰男盯着岳风,瞧了半晌,漫不经意地说:“来得还挺早,看样子,有人也知道自己天分不行,所以只有起早修炼,这叫什么?勤能补拙?”

“不好意思。”岳风走到门前,笑笑说道,“我已经练完了。”

“开什么玩笑,现在才四更天。”朱阳皱了皱眉,“难道说,你练了一个晚上?”

“不行么?”岳风扫他一眼,淡淡说道,“再说一遍,我只对冠军感兴趣,猪样儿,你可不要拖我的后腿。”

“谁拖谁还说不定。”朱阳话没说完,岳风漫步走得远了。

辰时还差一刻,众人赶到天擂台,岳风尽管一宿未睡,但想必是“酒罡”加身的缘故,精神抖擞,毫无倦意。到了擂台前,扫眼一看,擂台前人山人海,早已闹哄哄一片。

不久钟声大作,辰时已到,各大裁判,纷纷就坐。

巫方起身说道:“第二轮花了三天,第三轮花了两天,第四轮,大家不要拖拖拉拉,最好一天比完。昨天抽签定好了对阵,一切按部就班。第一组对决,水夜组对薛劲组,请两组交上对阵名单。”

“不用了!”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水夜站在龙蛛头顶,带着六只神蛛,特特特上了擂台,她大声说道,“我请求,打通关。”

“这也太不像话了吧。”裴怒浓眉紧皱,“水夜,你的组员都是摆设吗?自从开始比赛,他们一根手指也没动过?”

水夜目光一斜,落到擂台一角,三个组员抱着两手,冲她咧嘴直笑。少女冷冷一笑,说道:“裴道师,我违犯规则了吗?”

“没有。”裴怒有点儿悻悻,“你这样做,对于其他组不太公平。”

“我知道,你跟薛家交情不错。”水夜淡淡说道,“但只要规则许可,我爱怎么做,就怎么做。”

“好狂妄的丫头。”裴怒奇极反笑,“你笃定能赢吗?”

“输了算我活该。”水夜的目光扫过四周,嘴角浮现起一丝冷笑,“不过,那是不可能的。”

观众席上一片哗然,有些人忿忿不平,有些人却流露钦佩神色。

正喧闹,只见一个青衣少年飞上擂台,容貌还算俊朗,可是脸色苍白、眼圈发黑,俨然一宿未睡。

“薛劲。”裴怒见他神气,心生忧虑,“你打头阵么?”

“不!”薛劲抬起头来,眉眼间透出一丝倦意,“我请求四对一的群战。”

第二百三十章 妖斗

第二百三十章妖斗

白蜘蛛“白脸儿”的蛛丝名叫“飞剑丝”,坚韧无比,牢不可断,加上了龙蛛的元气,锋利绝伦,几乎无坚不摧。九阳火蛇的皮甲坚硬如铁,遇上“飞剑丝”,一个回合就丢了三颗脑袋,一时血流遍地,看得人胆颤心惊。

“呱!”九阳火蛇向后一缩,一晃身,断头的地方,血水的深处,刷刷刷钻出来三颗蛇头。蛇口怒张,连珠一般吐出巨大的火球,铺天盖地,密如流星火雨。黑蜘蛛拼命吐出黑丝,势如天罗地网,到处拦截火球。

咔咔咔,凤尾狼蝎动了起来,身后六条蝎尾,忽地拉长变细,化为六条巨大的钩子,刷刷刷漫天游走,快如流光电影,所过黑蛛丝寸寸断绝,火球冲破丝网,落到地上,火势汹汹,烧得地上的石块酥黑如炭。黑蜘蛛也被烧灼,发出吱吱怪叫,吐丝的势头为之一弱。

白脸儿扬起头来,剑丝喷吐而出,像是流云散雾,挥洒自如,碰上蝎尾,一如金刀遇上了银剑,发出叮叮叮一阵急响。剑丝交织成网,缠缠绕绕,不一会儿的工夫,将六条蝎尾死死缠住。

蝎尾一旦被困,威力减了大半。凤尾狼蝎发出凄厉的鸣叫,不退反进,纵身一跳,身在半空,冲着白脸儿吐出一大口浓浓的紫气。

白脸儿慌忙纵身跳开,紫气落到地面,坚硬的石地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凹坑,紫气向着四面流淌,如烟如河,侵蚀一切。

天秀站了起来,七宝道身现形,六合瓶飞到空中,以防紫色毒烟溢出擂台。

咻,青影晃动,老龙蛛的身形一隐一现,出现在紫气之前,张开大嘴一吸,流淌的紫气一丝不落,尽数被它吸了进去。

这一股紫气是凤尾狼蝎的丹毒,侵蚀万物,威力无比,忽被龙蛛吸走,真是惊怒交迸,它飞身一纵,势如电闪,两只大螯迎风暴涨,形如两口巨大的铡刀,狠狠剪向龙蛛身子。

龙蛛一动不动,双方顷刻逼近。狼蝎眼看得手,不防身后传来一股大力,将它向后拖回。狼蝎回头看去,方才想起,自己的蝎尾还被飞剑丝缠着,白脸儿绕到身后发力,拖得它前进不得。

凤尾狼蛛又惊又怒,掉头搏杀白蜘蛛,可惜这一次顾了后面,又忘了前面,龙蛛轻轻一纵,轻如无物,落在狼蝎背上。

狼蝎吓得魂不附体,大声尖叫,团团乱转,拼命摇晃蝎尾,想要叮蜇龙蛛,可是白脸儿六腿着地,使出全身力气,拖住蝎尾不放,狼蝎空有利器,无法施展,心中的气闷可想而知。

咻,龙蛛张开口器,吸入的紫烟汹涌而出,灌进了狼蝎的双眼。狼蝎发出一声长长的惨叫,两只精光闪闪的小眼,变成了两个无敌的黑洞,紫气不依不饶,顺着黑洞向内流淌,侵蚀它的脑子,烧灼它的脊柱。

狼蝎一阵抽搐战抖,过了一会儿,停止了挣扎,体内紫气外漏,偌大的蝎妖,变成了一具干巴巴的空壳。

龙蛛抬起头来,叫了声:“青精饭!”

一只绿毛蜘蛛应声跳出,吐出一大片绿气萦绕的蛛丝,洋洋洒洒,仿佛水藻。

九阳火蛇正与黑水涡相持,一不留神,被那绿蛛丝缠住,正想挣脱,那蛛丝十分奇怪,一如植物毛发,可以分叉生长,蛛丝上长出蛛丝,像是植物的根须,飞快地钻入蛇皮。

九阳火蛇,九头九命,一头不死,便可存活,只要妖力足够,断头也可再生,断体可以再续。可是,这种绿色蛛丝却是它的克星,不但九个蛇头,通身上下,全为绿丝缠绕,蛛丝像是一个活物,以它的精血元气为食,在它的体内恣意蔓延、无所不至。

九头蛇满地翻腾,极力挣扎,可是,绿蛛丝拉扯不断,越来越多,它吐出烈火,蛛丝遇火燃烧,化为点点绿气,不防黑水涡跳了上来,大口吐出黑丝,火焰登时熄灭。

黑丝为水性,绿丝为木性,黑蛛丝缠住了绿蛛丝,水生木,绿蛛丝的生长更加旺盛,穿透血肉,钻开蛇骨,从眼窝里钻出、从鼻孔里钻出,到了后来,蛇口大大撑开,黑绿交织的细丝,瀑布一样流淌出来。

九阳火蛇失去了生机,静静躺在那里,身上的皮肉飞快地萎缩,不一刻的工夫,化为了一大堆白惨惨的蛇骨。

轰隆一声巨响,地面豁地分开,“三角地龙”发出尖声怪叫,让蛛丝牢牢网住,硬生生地从地底拖了出来。

电光在蛛丝上游走,像是千万条长蛇,围绕地龙窜来窜去。地龙怪叫一声,头上的红角喷出大火,黑角喷出黑烟,居中的白角拖出一道长长的白光,形如长刀大剑,刷刷刷漫天挥舞,只一绕的工夫,就将几丛蛛丝切断。

团光球、金盆子一左一右,口中长丝不断吐出,潇潇洒洒,仿佛漫天飞雨,不断落在地龙的身上。

蛛丝断了又续,地龙使尽法子,也无法破网而出。

黑水涡跳上前来,口吐水丝,浇灭了地龙角上的火光,青精饭吐出木丝,一根根钻进地龙的身子,白脸儿的金丝嗖嗖挥舞,所过鳞甲乱飞,血肉四溅。红蜘蛛“火月亮”也上来分一杯羹,口中吐出火丝,裹住漆黑如墨的毒烟,烧得咝咝作响。不一刻,毒烟消失无踪,火蛛丝挥洒向前,缠住了地龙的头角,烧得蜥妖王惨叫连连。

六只神蛛蜂拥而上,围住地龙大肆进攻,这已经不再是一场搏斗,而是一场惨绝人寰的虐杀。地龙被电击、被焚烧、被零割碎剐,惨叫声越来越弱,渐渐岑寂无声,血肉激发了蛛妖的凶性。地龙倒下之时,六只神蛛跳上前去,吐出毒液,分割血肉,大口大口地加以吞噬。

擂台内外,出现了一种古怪的寂静,所有人屏息凝神,望着台上,张口结舌。一时之间,天地间除了高空掠过的风声,就只剩下蜘蛛的吱吱声和骨肉分离的啪啪异响。

这短短的一刻,折磨得人几乎发狂。终于,一切结束了,神蛛退到了一边,地龙连皮带骨,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了一大摊惨绿色的脓水,横在乱石丛中,叫人骇目惊心。

薛劲组四人站在一边,手里紧攥符笔,眼望着群妖大战,既不敢上前,也不敢退后。龙蛛十二只眼睛盯着他们,四人只觉双腿发软,肠胃翻腾,眼看蛛妖逞凶,根本不敢动弹。

“摧枯拉朽啊。”胡仙仙呼出一口长气,脸色全无血色,“更可怕的是,这些蜘蛛根本没尽全力,水夜和龙蛛袖手旁观,只凭六个喽啰,就轻轻松松地宰了三个妖王。”

依依打了个突,也从震惊中苏醒,掉头看去,周围的观众,安静得出奇,一个个瞪眼望着擂台,脸上挂着莫名的恐惧。

“四姐。”依依忍不住轻声问道,“换了是你,面对这个蜘蛛女,能有几分胜算?”

“一分也没有。”胡仙仙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别忘了,龙蛛是八品妖王,就算是母亲出手,顶多将它击败,要想降服它,也是决无可能,除非狐神宫倾巢而出,母亲加上我们姊妹六人,摆下狐神北斗阵,才有可能稳操胜券。”

“干吗是六人?”依依气急败坏,“我呢?我不是狐神宫的吗?”

“你?”胡仙仙瞅她一眼,漫不经心地说,“你太弱了。”

依依撅起小嘴,闷闷不乐。胡仙仙说道:“你别不服气,今年的天道布武,冠军十之八九,就是这个水夜。你们这一组,如果侥幸过了这一轮,遇上这个蜘蛛女,顶好全体认输,如果勉力出手,非但自取其辱,恐怕连性命也保不住。”

说到这儿,她有意无意地看向岳风,那小子神色冷淡,一双眼瞧着别处,似乎心不在焉,既不关心擂台上的胜负,也似乎没有听到她的话语。

胡仙仙暗暗恼怒,心想看这样子,岳风组根本过不了第四轮,不过这样也好,一旦输了比赛,岳风在依依心中的地位削弱,到时候拆散两人也更加容易。

正算计,忽听水夜叫道:“你们四个,变成木头人了吗?呆着做什么?还有什么本事,全都使出来吧!”

胡仙仙定眼看去,薛劲等人站在台边,望着满地狼藉,均是呆若木鸡,沉默了一会儿,薛劲涩声说道:“水夜,我认输。”

“认输?”水夜扬起脸来,冷冷说道,“我说过,只要你们还有一个人站着,就算我输,说出来的话,泼出来的水,你自己看着办好了。”

四人脸色惨灰,彼此对望两眼,林方方忽地哎呀一声,弹身躺在地上,其他三人一愣,立马回过意来,哎哟哎哟,纷纷躺倒在地。

观众们发出一片哄笑,纷纷叫嚷:“这样也行?笑死了人!”

“薛家的脸也丢尽了啊!”

“什么东西,换了是我,宁死勿屈。”

“算了吧,换了是你,跑得比狗还快。”

“跑,往哪儿跑?跑到蜘蛛肚子里去吧?”

讥笑声如潮水涌来,薛劲组四人羞得无地自容,面皮涨紫,像是酱爆猪肝,眼巴巴望着水夜,一副任由宰割的神气。

“没用的东西!”水夜目透鄙夷,一挥手,“全都给我滚吧!”

四人如奉大赦,抱头鼠窜,钻入人群之中,顷刻失去踪影。

第二百三十一章 面王左都

第二百三十一章面王左都

水夜扬起脸来,目光一转,投向岳风组,两只眼睛明亮如星,忽地大声叫道:“凤凰血裔。”

朱阳正在沉思,应声抬眼看去,两人四目相接,起了一溜火星。

“后悔了吗?”水夜冷笑说道,“你如果加入我,不用动一根指头,也能稳拿冠军。”

朱阳的面庞微微泛红,咬了咬嘴唇,金瞳之中涌出怒意。

“凤凰血裔,你活该后悔。”水夜面带讥讽,“本来我想亲自教训你的,不过,我猜你连第四轮也过不了,瞧一瞧你这帮组员,全是一帮废物。”

朱阳的脸涨红发紫,想要反唇相讥,可又无话可说,只因为,他的看法跟水夜一样,岳风组除了他,的的确确,都是一帮废物。

依依气得两眼喷火,正想反驳,忽听岳风说道:“蜘蛛女,你知道,猪样儿为什么拒绝你吗?”

“他没眼光。”蜘蛛女得意洋洋。

“不对。”岳风笑了笑,“你太臭了,你浑身上下,都是一股蜘蛛的臭味儿。你自己还不知道吧?你一开口说话,能把玉京城的人熏死一大半。”

“岳风!”天秀脸色微变,忍不住出声呵斥,“你胡说什么?”

“没什么。”岳风看了她一眼,不知怎的,有点儿气短,声音低弱下去,“我说的都是实话。”

“你还说。”天秀半怒半嗔。

“天秀姐姐,别说了。”水夜的脸色白里透青,目光如针,盯着岳风,长吸了一口气,“小子,因为今天的话,你得付出代价。”

“无所谓!”岳风耸了耸肩,“反正有言在先,我揍你的时候,可不会把你当成女人。至于这七只爬虫,呵,我会一只只踩死,丢到灵河里去喂鱼。”

水夜双拳紧握,脸上腾起一股青气,正要出声,忽听龙蛛慢慢开口,刮锅似的嗓音响彻四方:“姓岳的小子,我佩服你的胆色,但鄙视你的愚蠢,因为这几句话,从今往后,你就是我们蛛妖一族的敌人。”

周围零零星星,响起若干惊呼,更多的却是沉默,龙蛛的话就像是一阵寒风,吹过每个人的心头。

“荣幸之至。”岳风一副不知死活的样子,耸耸肩膀,若无其事,“我的敌人够多了,不差你一个……”他抬起头来,盯着皇不二似笑非笑,“你说对不对啊,皇太一的弟弟。”

皇不二的脸色一沉,瞬间变得铁青,盯着岳风,目透寒光。

观众席上起了一阵骚动,许多人交头接耳,声浪此起彼伏,分明在说那一晚天皇府被毁的事件。

“……难道说,毁掉天皇府的是他?”

“不会吧,就凭他?”

“他没那个本事。”

“他这样说,是在向皇家宣战吗?”

“他疯了,简直就是一条疯狗。”

“这样的小子我见多了,不知天高地厚,结果死无葬身之地……”

巫方慢慢站了起来,看了一眼水夜,又看了一眼岳风,冷冷说道:“你们说够了没有,再说废话,我取消你们的比赛资格。”

水夜扁了扁嘴,狠狠盯了岳风一眼,怒哼一声,不情不愿地下了擂台。

巫方一挥笔,口中念念有词,擂台上碎石滚动,污秽消失,地面很快平复如初,白色的砖石焕然一新,映着太阳闪闪发亮。

第二组是司权组对陆玉亭组,司家是白虎世家,陆家则是苍龙世族。

陆玉亭当先上台,他瘦高个儿,年纪不过十五岁,生得肌肤莹白,容颜俊秀,真是人如其名,亭亭如松,长身玉立,眉眼间一股风流韵致,缠绵不尽,顾盼生姿,当台一站,惹起女观众们一片喝彩,听声势,完全不在朱阳之下。

“嗐!”岳风肘了肘朱阳,“你有对手咯,这个娘娘腔,长得跟你差不多。”

“对你个鬼,你的狗爪子再碰我一下,我一把火烧死你。”朱阳咬紧牙关,金瞳之中,射出两道死光。

“搞得三贞九烈的,难道你真是女人?”岳风瞅他一眼,眼里闪过古怪神气。

“我……”朱阳两眼上翻,气得说不出话来。

陆玉亭站在台上,左瞧右看,迟迟不见有人登台,一跺脚,娇嗔道:“怎么回事?谁来做本少爷的对手?”

忽听一阵爽朗笑声,人影晃动,擂台上多了一条白衣大汉。岳风认识这人正是之前见过的面点师。大汉满脸是笑,盯着对面的陆玉亭,就像是一头狗熊,盯着一块肥肉。

“这个人叫左都,‘面王’是他的绰号,也是他的幻身。”苏媚烟容色凝重,徐徐说道,“岳风,这个人是少有的怪杰,横行西南,从无敌手。他的幻身,如果能进幻神榜,应该位列四品,足以进入地榜。”

“我又不爱吃面。”岳风扫了武大圣一眼,笑嘻嘻说道,“武大圣,我记得你很爱吃他的烧饼。”

武大圣羞得面红耳赤,两眼盯着地面,恨不得裂开一条缝儿,自己好一头钻进去。

忽听左都咳嗽一声,笑嘻嘻说道:“我请求,打通关。”

陆玉亭的脸色刷地变了,他盯着远处一个金衣少年,尖声怒叫:“司权,你这个胆小鬼,躲在姓左的背后算什么本事,有能耐的,上来跟我一对一打一场。”

司权装聋作哑,嬉皮笑脸地跟一边的女孩子说话,陆玉亭的脸色红了又白,转眼一看,左都咧着大嘴,正盯着他上下打量。

“看什么看?”陆玉亭一扭腰,大发娇嗔,“没看过男人吗?”

左都咳嗽一声,笑道:“没看过像女人一样的男人。”

“你要死了。”陆玉亭两眼出火,一晃身,身上密密层层,披了一身纯青色的铠甲,匹配修长躯干,十分英姿飒爽。

女子的欢呼声更加响亮。

“龙须鞭!”陆玉亭一挥手,多了一条青光闪闪的长鞭,他一挥手,长鞭飞出,有如藤蔓一样急速生长,变粗变长,分叉蔓延。

这鞭子与绿蜘蛛的木丝有异曲同工之妙,跟长青木神也有几分渊源,可以随意生长,变化神妙莫测。

左都看着鞭来,不慌不忙,乐呵呵一笑,伸出手来。他的掌心凸起一块白花花的面团,向前轻轻一甩,面团拉伸分叉,化为长长的面条,也如龙须鞭一样随意延伸,每一根面条,缠住了一条翠绿的细鞭,双方纠缠在一起,密如丝网,纵横交织,鞭网陷入了面网,千头万绪,根本理清不了。

陆玉亭脸色大变,锐喝一声,回手夺鞭,谁知一夺便回,可是除了鞭子,面条也附着其上,汹涌而来。势如电闪,瞬间涨大,一眨眼化为巨龙长蛇,凌空缠绕过来。

陆玉亭措手不及,眼前白光闪动,跟着眼前一黑,就为面团裹在其间。

陆玉亭又惊又怒,拳打脚踢,体术、道术层出不穷,每一击都足以开山破石,可是他命运乖蹇,偏偏遇上了一层面团,面层又厚又粘,击在其中,软绵绵无处用力,道术落入其间,也像是石沉大海。

陆玉亭大开大合,使出吃奶的力气,也没有摆脱面层舒服,反而白白消耗了打量的元气,气息渐渐促迫,力量随之衰减。

面团之中,陆玉亭拼死挣命,面团之外,其他人目定口呆。陆玉亭是陆家的得意子弟,放在年轻一代的甲士中间,也是数得出的高手。前面两轮比试,一条龙须鞭下,横扫强敌,威风八面,谁知道遇上左都,一个照面不到,就被幻面困住。

面团忽涨忽缩,一忽而厚,一忽而薄,最薄的时候,绰约可以看见陆玉亭修长的人影,风火雷电,各种光芒闪烁不定,可是没有一丝一毫,能够泄露出来。

忽听一声长吟,面团里的人体,失去了轮廓,变长变粗,化为了一条长龙。

众人的心提到嗓子眼上,陆玉亭万般无奈,铠甲变身,化为了一条青龙。

幻面随物变化,随之化为龙形,颜色白里透青,长龙的挣扎清晰可见。

左都笑吟吟站在远处,袖手旁观,若无其事,幻面随他心意变化,任由对方使尽解数,也摆脱不了面团的笼罩。

忽听几声怒喝,陆玉亭一组,其他三人按捺不住,竞相冲了上来。不及挥笔行法,也不及召出幻身,左都一扬手,面团分出三股,势如三条白蛇,去势如风,轻轻一卷,又将三人卷住,白光光的幻面四处流淌,一眨眼的工夫,又把三人裹入面团。

面点师的左手背在身后,右手一根指头,操纵一团幻面,轻松写意,口中小调不断,面团里的四人发出呜呜的惨叫,两种声音交织一起,比起斗妖时的惊天动地,众人更觉一阵心寒。

四面静悄悄的,数万人屏息凝神,静寂之中,透出一股难以言喻的窒息。

左都哼了一支小曲儿,忽地脸色一沉,双手挥出,面团向里收缩,其中的四人发出凄厉的闷叫。叫了时许,不再动弹,左都又一扬手,面团分开,四个人体滚了出来,均是脸色涨紫,双眼紧闭,全都昏了过去。

巫方皱了皱眉,打了个手势,有人上台,将四人抬了下去。

“左都闯关成功。”裴怒的大嗓门有如雷鸣,“这一阵,司权组胜。”

可是无人喝彩,这样的比赛,实在有点儿无趣,胜得过于轻易,输得莫名其妙,堂堂世家子弟,输给了一个面点师傅,这样的结果,让观众们很不满意。

左都挥了挥手,一副乐天知命的样子,笑笑嘻嘻下了擂台。

司权慌忙迎上前来,含笑捧上一杯茶,面点师接过喝了,坐在太师椅上。另外两个组员赔笑上前,捶背的捶背,捏脚的捏脚,左都舒舒服服地躺在那儿,鼻子里面,发出一串惬意的哼哼。

第二百三十二章 古太羽组

第二百三十二章古太羽组

“猪样儿。”依依忍不住轻声问道,“对上了这个左都,你有几分胜算?”

朱阳盯着面点师,皱了皱眉,沉默不语。

“不可这样比。”胡仙仙说道,“左都修行已久,生平恶战无数。你看他轻描淡写,其实一招一式,全都深思熟虑。凤凰血裔的前途不可限量,可是现如今,修为不够,经验不足,遇上这个怪杰,怕是难占上风。”

朱阳看她一眼,淡淡说道:“胡四姐,敢问你的修行久,还是天来的修行久?”

胡仙仙一愣:“当然是我。”

“你的经验足,还是他的经验足?”

“也是我。”胡仙仙听出他言外之意,双颊微微泛红,神色有点儿难看。

“那么,你们谁更厉害?”朱阳的脸上透出嘲谑神气。

胡仙仙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谁更厉害。”朱阳目光一转,淡淡说道,“比过了才知道。”

“说得好!”岳风轻轻拍手。

胡仙仙又气又恨,恶狠狠瞪他一眼。她受了朱阳的嘲笑,心里只觉惭愧,岳风喝一声彩,却惹得她无名火起,心里的厌恶又多了几分。

说话之间,擂台上又已开打,古太羽对上了獍犸超海,后者也是甲士,力大无穷,身披灰色铠甲,一双板斧呼呼生风,斧刃切开地面,出现一条长长的裂缝。

古太羽压根儿没有披甲,银衫飘飘,赤手空拳,可是一进一退,比起獍犸超海还要迅疾,出手轻松写意,左边一拳,右边一脚,任由獍犸超海使出何种本事,飞也好,跑也好,均是差之毫厘,无法碰着他一分一毫。

依依看得骇异,轻声说:“这个古太羽,倒还有点儿本事。”

“不止一点儿。”胡仙仙冷笑一声,“他根本没尽全力。”

问答之间,獍犸超海的动作越来越慢,头顶升起浓浓的白烟。岳风定眼细看,黑大汉的铠甲上面,结了一层薄冰。可是仔细想来,如果只是薄冰,不应该这样迟缓,正诧异,依依也问了起来:“四姐,这个人怎么变慢了?”

“他的元气被冻住了。”胡仙仙神色凝重,“小七,你遇上这个古太羽要当心,他的冰河洗剑,已经练到了‘凝元’的境界,中了‘凝元’之术,元气冻结,不但动作变慢,许多道术也无法施展,到了那个地步,他就可以为所欲为……”

几句话的工夫,獍犸超海又慢了几倍,他每动一下,全身的关节啪啪作响。黑大汉连喘粗气,脸色发紫,两只眼里透出一丝绝望。

忽然间,两人身形交错,古太羽突地跳开,袖手站在一边,脸上略带嘲笑。獍犸超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身上的铠甲飞快结冰,不一刻,铠甲上结了一丈来厚的坚冰,黑大汉身处冰层之中,龇牙咧嘴,瞪眼鼓腮,连人带甲,化为了一尊巨大的冰像。

至此胜负已分,两个人走上台来,将冰像抬了下去。天秀从天而降,笔闪红光,化去冰层,跟着挥舞两下,獍犸超海又能动弹,可是目光呆滞,皮肤青紫,雄壮的身子瘫在那儿,仿佛生了一场大病。

古太羽悄然凝立,目光一扫,落在岳风脸上,眼里闪过一丝锐芒。他笑了笑,飘然跳下擂台,接过万琪递来的手帕,装模作样,拭擦根本没有的汗水。

接下来,申屠南对阵一个玄武少年尤泽,他的“青眼白蝠”恢复如初,应是透过皇不二向天秀说情,恢复了幻身的品级。

尤泽的幻身则是一口金色大钟,敲一敲声动天地,震得人耳鼓欲裂。幻钟可大可小,小似飞箭,大如山峦,飞来飞去,所过无坚不摧,不一会儿,地面一片狼藉,尽是破碎石块。

据胡仙仙所言,这口钟名叫“大梵金钟”,这个尤泽应是来自幽都的尤家,近百年来,尤家人才凋零,这少年能够进入第四轮,实在叫人意外

白蝠动若鬼魅,忽隐忽现,口吐“神音炮”,尽管无声无息,所过石屑纷飞,声势十分骇人。

尤泽防不胜防,焦头烂额,一不留神,神音炮掠身而过,半只左手不翼而飞。

鲜血飞溅,碎肉横飞,尤泽无奈之下,召回幻钟,罩住身子。“神音炮”接连飞来,击中幻钟,发出嗡嗡怪响,四周人听在耳中,无不烦闷欲呕。

一弹指的工夫,神音炮轰击了数百下之多,幻钟连声轰鸣,金晃晃的钟面上起了一连串细密的波纹。

嗡,又是一声激鸣,幻蝠音波击中幻钟,幻钟金光流散,出现一个窟窿。尤泽惨哼一声,连人带钟飞了出去,摔在地上,口吐鲜血,双手连连挥舞,做出投降姿势。

申屠南轻蔑一笑,掉过头来,食指向前,笔直指着岳风,挑衅得瑟的样子,真是难以描画。

“臭水蛇。”朱阳意味深长地说,“有人在挑战呢,我不信你忍得住。”

“不愧是破魔金瞳。”岳风轻描淡写地说,“这种小蚂蚁,我一向都看不见。”

两人看似对语,声音中却夹带元气,远远送出,四面八方全能听到。申屠南的脸色阵红阵白,两只眼睛布满血丝,看那样子,恨不得一口吞了岳风,他在擂台上足足站了三秒钟,这才怒哼一声,悻悻走下台去。

接下来,万琪对阵一个样子彪悍的中年男子,少女一手按腰,俏然挺立,嘴角微微带笑,宛如水仙花开。男子气势英迈,一扬手,身后冲出一头色彩斑斓的幻豹,咆哮一声,冲向万琪。

还没冲近,万琪手一扬,天空中出现一团红云,红云幻豹撞在一起,幻豹发出一声哀嚎,躺在地上,死命翻滚,对面的男子也脸色一变,突然张开嘴巴,喷出一口鲜血,紧跟着后退两步,仰天摔倒,地上的幻豹化为一团彩色的烟云,经风一吹,飘渺散去。

万琪笑了笑,头也不回,飘然下了擂台,那男子躺在地上,早已人事不知。

一个照面就分出胜负,观众们鸦雀无声,许多人压根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这一次比试的更加无聊,沉寂时许,观众席上响起一片嘘声。

又过了一会儿,久久不见有人登台,巫方掉头询问了两句,起身说道:“我得到消息,第四场比试,獍犸超海组弃权。我宣布,第四轮,古太羽组胜出。”

鲁同一听这话,乐得眉花眼笑。他省了上台认输的工夫,心里别提多高兴了。獍犸超海一组也知道这个道理,即便胜了鲁同,还得面对前面三个煞星,尤其是万琪,她的那一片红云有摧毁幻身的奇功,一路上不少对手吃了大亏,剩下一人害怕又蹈覆辙,死活不肯上台。

“小七。”胡仙仙沉默已久,忽地轻声说道,“如果你碰上这个万琪,千万要当心。”

“那红色的云朵是什么?”依依忍不住问。

“那不是云,是虫子。”

“虫子?”小狐女微微吃惊。

胡仙仙压低嗓音:“如果我猜得不多,她是血虫一族的传人,这一族的道术阴狠古怪,世所罕见,不到万不得已,你千万要避开这个人。”

依依嘴上答应,心中却很不服气,两眼盯着万琪打量。万琪感觉到她的目光,也掉头看来,两个少女妙目之中,全都喷出点点火星。

接下来,师映潭对南灯组,双方一水一火,一北一南,谁知道这一战竟成对手,众人大感有趣,均是屏息以待。

师映潭跳上擂台,另一侧,一个红衣少年也跳了上来,他不但衣裤火红,脸膛也是通红如火,更有一头火焰似的红发,手腕脚踝裸露在外,戴了八个红玉镯子,镯子互相碰撞,发出悦耳的叮当声。

“呀,这不是南灯么?”观众们议论纷纷,略有几分失望,本想两大世家的公子哥儿压轴,不想一开场就对上了阵。

“你的人都是南家的么?”师映潭盯着南灯,淡淡说道。

“那又怎样?”南灯笑道,“你的组员不也都是师家的么?”

“我的全是水,你的全是火,一个对一个太麻烦,我提议,咱们四对四群战,早早分出胜负,免得后来人久等。”

“正合我意。”南灯爽朗一笑,挥挥手,三个人跳了擂台,也都是一身红衣,容貌有些相似,均是器宇轩昂。

师映潭瞧着四个对手,若有所思,轻轻一弹手指,也有三人跳上擂台,两男一女,都是一身青衣,姿容俊爽,气度不凡。

“无聊透顶。”苏媚烟微微冷笑,“一个少主带三个家将,跑到‘天道布武’来丢人现眼,哼,还不如南炎、师化雨出来火并,看是水克火,还是火烧水。”

胡仙仙笑道:“幻神榜上,师化雨一直压过南炎一头,南炎想必很不服气,但看两个小的谁强谁弱,如果师家又胜,南家的脸可就丢光了。”

“活该!”朱阳牙缝里吐出字来。

台上已经开打,烈火腾腾,水光莹莹,红艳艳,清凌凌,裹住八人身形,走马灯似的厮杀,一时之间,形影莫辩。

观众们瞧了半天,终于看到了旗鼓相当的斗法,都是兴高采烈,大声鼓掌喝彩。

第二百三十三章 水火之争

第二百三十三章水火之争

水来火去,火去水来,一会儿幻火占了上风,一会儿幻水占了上风,突然间,天上掉下一人,浑身是火,叫声尖细刺耳,正是姓师的女子。

叫声未绝,扑通一声,又掉下来一个男子,通身困在一团清水之中,整个身子看上去夸张变形,他在地上打滚,可是每滚一圈,身上的水流更多,肌肤向内凹陷,七窍之中,喷出血红的水流。

众人起初奇怪,渐渐发现道理,原来他身上的幻水不但将他困在里面,而且生出一股绝大的吸力,将他体内的血液吸了出来。

“吸血水禁。”胡仙仙皱起眉头,“再不救治,可要死人。”

话没说完,有人冲上擂台,将地上两人带了下去,天秀从天落下,挥笔治疗二人。

疗伤没完,剩下四个家将,先后掉了下来,天上空空荡荡,只剩下师映潭、南灯两人。

两大少主,到底棋高一着,此时各显神通,尽力寻找对方破绽,施以决胜一击。

师映潭双手之间水光闪动,头顶一团亮晶晶的水球,不断变幻形状,水银泻地似的向前推进。南灯浑身上下为火焰包裹,四肢的红玉镯子一摇一晃,红光四射,火红的头发一根根竖了起来,像是燃烧的火焰,迸射出十丈来高的火光。

火流、水流凌空追逐,像是一群火蛇追逐一条水龙,突然间,水龙向前一冲,化为数道水流,每一股水流,缠住了一股火流,水流聚合成球,将火焰裹在里面,生生切断了火源。

南灯脸色微变,手舞足蹈,水中之火随他舞蹈,也极力跳动不已。

“朱明之舞?”胡仙仙轻叫一声,跟着又摇了摇头,“可惜,火候不够,节奏也不对。”

“什么是朱明之舞?”依依问道。

“这是朱雀人中,驭火一族的奇术。”胡仙仙说道,“传说是火神朱明所创,使用这种舞蹈,可以隔空操纵火焰。舞蹈越强,火势越猛,自古相传,这个舞蹈跳到绝妙之处,可以上引天火,下引地火,中引劫火,焚山煮海,威力无穷。”

“火神朱明可是美人。”苏媚烟冷冷一笑,面露讥嘲,“姓南的小子五大三粗,跳这秘舞,简直就是对火神娘娘的污辱,你看他的样子,跳来跳去,跟一只大猴子差不多。”

众人听了这话,全都笑了起来。

“他天分不够,跳这舞勉强了一点儿。”胡仙仙有意无意,看了朱阳一眼,“据我所知,这秘舞应是在朱明的族人中流传,不知为何落到南家手里?朱阳,你姓朱,应该会这舞蹈吧。”

朱阳脸色铁青,一言不发,盯着南灯,淡淡说道:“谁稀罕么?”

胡仙仙还要再问,忽觉苏媚烟轻轻扯她衣袖。胡仙仙心知其中必有古怪,只好按捺心中疑问,侧目细看,朱阳一瞬不瞬,盯着南灯的一举一动,那神情既恼怒,又专注,仿佛因为某种仇恨,要把对方的每一个动作铭刻在心。

南灯越跳越快,身体失去形体,化为一团淡淡的红影,以胡仙仙的眼力,也只能看见模糊的动作。

水中的火焰越来越亮,升腾直上,势如旭日光芒。火光以一种诡奇的方式跳动,天空中出现了六团大火,每一团都有十丈方圆,横在天上,夺目惊心,更离奇的是,每一团火焰都在水中燃烧,水势翻腾,任意涨缩,无论火势多大,它都随之暴涨,以流水为囚笼,因敌变化,始终困住火焰。

师映潭的情形也很奇怪,他站在飞剑之上,凝寂不动,双手合十,俨如参玄入定,貌似死灰枯木,两眼紧紧合拢,看上去没有一丝生气,可是任由南灯如何狂舞,火焰总也冲不出水牢半步。

“咦!”胡仙仙心念转动,忽地冲口而出,“这是玄冥之寂!”

“玄冥之寂?”依依十分奇怪,“这名儿有意思,跟朱明之舞倒是一对。”

“名称相近,道理不同,朱明之舞是舞蹈,玄冥之寂是心法。这是水神玄冥所创,施术者的元气魂魄,全都附着在水灵幻身上面,如此一来,就能将水灵的威力发挥到极致。”胡仙仙顿了一顿,似乎不胜感慨,“了不起啊,这么年轻,就练成了‘玄冥之寂’,看样子,南灯的‘朱明之舞’,今天遇上了克星。”

岳风一边听着,忽道:“胡四姐,你是说,师映潭‘出神’了?”

胡仙仙看他一眼,心生讶异,“玄冥之寂”的确是一种出神,但若直言“出神”,许多人难以领悟,岳风一语道破,足见通晓此道,她沉默一下,点头说:“不错,就是出神。”

“魂魄精气离身,身子必然空虚,换了是我,一定攻击他的本体。”岳风说道。

胡仙仙冷笑一声,抬眼说道:“看样子,南灯跟你想的一样。”

话没说完,火红色的人影之中,飞出八道红光,到了半途,化为八个巨大的火环,但看式样,正是南灯手足上的红玉镯子,此时火光喷吐,大了足足百倍,带着凄厉的呼啸,撞向远处的师映潭。

“八极火环!”苏媚烟轻叫出声。

刹那间,火环逼近了师映潭的身子,火光闪闪,照得少年的面孔忽明忽暗。这时候,师映潭的身子周围,涌起了清澈的水光,形成一道水墙,八极火环一旦冲入,也被困在水中,它们漂浮在那儿,就像是一群红色鳞甲的大鱼。

放出八极火环,南灯就像是垂死的人呼出了最后一口气,一旦火环失效,他的舞蹈也慢了下来。起初形影莫辩,渐渐变得清楚可见,他的浑身汗水淋漓,红通通的脸膛十分苍白。

流水的枷锁开始收拢,水中的火焰越来越弱,突然水光一缩,火光尽数熄灭。南灯两眼发直,手足僵硬,忽地脚上头下,从天上掉了下来。

人影晃动,南炎冲上擂台,抱住孙子,沉着脸一言不发,慢慢地走下台去。

师映潭睁开双眼,一挥手,天上水光消失了,他的脸上透出一丝倦意,以至于巫方宣布本组获胜,他也没有流露出一丝欢喜。

第五场对决,钟离芒组对阵龙悔组。出乎众人意料,龙悔选择了打通关,他半人半龙,天赋异禀,身披坚甲,口吐龙焰,身子可大可小,速度如风似电。钟离芒第一个上场,还没看清龙悔的动作,吃他一口龙焰喷在脸上,烧得面目全非,半死不活地让人抬了下去。接下来三人也好不到哪儿去,均是走着上来,躺着下去,不过一刻钟的时间,一组四人全军覆没,输得都很凄惨。

“真奇怪。”武大圣脸色发白,“我记得上一场,打通关的不是龙悔。”

岳风听得惊讶,回头问道:“你说什么?”

“上一轮,龙悔组也是打通关。”苏媚烟叼着烟杆,若有所思,“不过打通关的另有其人。”说话间,龙悔走下擂台,举起鳞甲浮凸的大手,跟一个灰发男子击掌相庆。

“就是他!”苏媚烟指着灰发男子,“这个人的幻身,是一个八卦幻盘,能使出八种强力的道术,上一次摧枯拉朽,四个照面打倒了四个对手。这一次龙悔出战,一组之中,竟有两个超强人物,一个甲士,一个羽士,凭这两个人,足以抗衡任何对手。”

“最后一场。”巫方站起身来,大声宣布,“岳风组对莫先闻组。”

周围出现了一片嗡嗡嗡的声浪,许多人都在抱怨,这一轮除了斗妖,场面乏善可陈,还没看得过瘾,居然到了尾声。

“两组的组长有特别请求吗?”鉴于这一轮不少组打通关,巫方特意询问。

“莫先闻组也会打通关么?”胡仙仙小声猜测,“他们这一组,有这个实力……”话没说完,忽见岳风组四人目涌怒色,恨恨盯着自己。

胡仙仙心头一沉只觉没味,冷冷说道:“瞧我做什么?我只是随便说说。”

朱阳冷笑一声,目光扫过众人,傲然道:“现在让我打通关还来得及。”

其他三人仿佛没有听见,全都盯着台上,朱阳的脸色由白变红,又由红变白,怒哼一声,转过头去自生闷气。

“没有特别请求。”巫方说道,“那么请派人上阵。”

苏媚烟抽出一张字条,偷偷递给岳风,岳风低头一看,上面写着:“朱阳、武大圣、胡依依、岳风。”

“这个排名有什么道理?”岳风好奇问道。

“朱阳打头阵,胜算最大。如果他胜了第一句,第二局,对手一定会派上顶尖人物,以便挽回面子,本组武大圣最弱,以至弱当至强,胜了算是赚得,输了也可抵消对方一个强手。第三局,小七可输可赢,输了也不打紧,第四局有你压轴,胜算依然不小,即便是二比二的局面,进入复赛,你跟朱阳联手,胜算大大增加。”

苏媚烟算计精明,岳风听得有理,可是毕竟纸上谈兵,对手如何布阵,实在难以预料,抬眼看去,台上仍是空空,出人意料,对手也是按兵不动。

“啰啰嗦嗦!”朱阳按捺不住,叫道:“我先上了。”脚下红光一闪,飘然飞上擂台。

岳风心觉不妙,大声叫喊,谁知观众席上,又响起了有节奏的叫喊:“朱阳、朱阳……”声如潮水,一眨眼,就将他的叫声淹没了。

第二百三十四章 心鼬

第二百三十四章心鼬

欢呼声中,黄影闪动,一个黄衫少年也上了擂台,年纪不过十二岁,长得圆头圆脑,一脸稚气,两只眼睛乌溜闪亮,盯着朱阳上下打量。

“咦!”苏媚烟有点儿吃惊,“莫先闻。”

岳风心头一凛:“这个小孩就是莫先闻?”

“没错。”苏媚烟细眉皱起,神色不安,“前两轮他都没有上场,这一轮怎么一来就打头阵。”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胡仙仙说道,“莫先闻之前不上阵,应是故意隐瞒实力,让对手无从知道,遇上凤凰血裔这种强敌,才好出奇制胜。”

“出奇制胜?”苏媚烟冷哼一声,“没那么容易。”

“是呀。”依依故意跟四姐唱反调,“猪样儿人是讨厌,本领可不弱。”武大圣连声应和:“对,对。”回头望着岳风,眼巴巴地说,“你说呢?”

岳风沉默一下,摇头说:“胡四姐说得有理,朱阳打过一次通关,他的本事,对手全都知道,破例派上莫先闻,那么,莫先闻的本事,应该可以克制朱阳。”

“未必。”依依心中不服,“也许莫先闻最弱,就如骚女人所说,至弱当强,抵消我们一个强手。”

“我觉得不像。”岳风轻轻摇头,目光炯炯,看向擂台,“这个少年的身上有一股气势,这种气势,不是弱者所有的。”

“莫先闻?”朱阳盯着黄衫少年,心中有些困惑。

“凤凰血裔。”莫先闻的嗓音也很稚嫩,叫人疑心他还没发育,“我看过上一阵,你的幻火很厉害。”

“知道就好。”朱阳听了吹捧,心情大好,微微挺了挺腰背,冷冷说道,“不过,如果开打,我不会手下留情”

“你不用手下留情。”莫先闻的笑脸一派天真,“反正结果都是我赢。”

朱阳的面孔陡然涨红,盯着对手冷笑:“你还挺有自信啊。”

“这不是自信。”莫先闻的笑容十分自然,“这是实力,我来打头阵,就是为了克制你的凤凰之火。”

“克制?有意思。”朱阳按捺怒气,徐徐举起符笔,“火凤涅磐。”

一片红影从身后涌起,无尾的凤雏凝结成形,羽毛红绿交错,双目黑白分明,一双爪子光亮如银,映着阳光,发出悦目的光辉,雏鸟张开翅膀,冲着天上,发出一声清越的鸣叫。

“咦!”岳风微微吃惊,“无毛火鸡会叫了?”

“是呀,上一轮就会叫了。”苏媚烟微微一笑,“这也算是小有进步,好弟弟,你呢,想必没有闲着吧?”

“马马虎虎。”岳风淡淡说道,“也还过得去。”

“你可真谦虚呢。”苏媚烟掩口直笑,冲他抛了一记媚眼,却惹来小狐女一阵怒视。

莫先闻盯着火鸟,眨了眨眼,笑着说:“好吧,看我的。”举起符笔,摇晃一下,轻轻叫了声:“心鼬!”

他的声音十分小心,仿佛害怕吓走了什么。话一出口,少年的头顶升起一团黄光,黄光翻滚变化,化为了一只毛茸茸的黄鼬,生得肥胖可爱,大尾巴盘着身子,两只点漆似的黑眼珠溜溜乱转,透出三分狡黠、七分懒散。

“还是刀鼬。”苏媚烟松了口气,笑着说,“莫家子孙,都跟黄鼠狼脱不了干系。”

“不太对头。”胡仙仙轻轻摇头,“六尾刀鼬我见过,跟这一只鼬很不相同。”

“哪里不同了?”苏媚烟斜眼瞧她。

“气势不同,六尾刀鼬杀气很重,就算蜷缩起来,也像是一口没有出鞘的刀剑。”胡仙仙盯着胖乎乎的黄鼬,顿了顿,皱起眉头,“可是这只鼬不同,它看上去很迟钝,没有刀鼬的锐气。”

“火羽神针!”朱阳一挥笔,火鸟晃动身子,千百火羽,化为长长短短、粗细不一的一蓬火针。

莫先闻的笑脸天真无邪,一摇符笔,轻轻念了一声:“懒惰之气。”

黄鼬应声眯起双眼,毛茸茸的大尾巴一摇,从后窍中喷出一大股青气,迷迷蒙蒙,一瞬之间,遮蔽了天空。

四周响起一片哄笑,女子的笑声更是夸张。

“呵!”依依也惊也笑,“黄鼠狼放屁?哎哟,笑死人了,放个屁也能抵挡火羽神针?”

“没这么简单。”岳风微微皱眉,“这气有古怪。”

火羽神针何等神速,两人说话的工夫,针雨射入了青气,可怪的是,火针与青气一碰,立刻变得迟缓,俨然有千百根无形的丝线,大力向后拖拽火针。火针一旦变慢,莫先闻稍一躲闪,针雨纷纷落空。

“这个?”依依张大了眼睛,“这是怎么回事?”

“黄鼠狼的屁,能让火羽神针变慢?”胡仙仙面露诧异,“这样的幻身,我倒是第一次见到。”

火针流光飞影,在青气中来回穿行,可是时间越久,速度越慢。朱阳连连挥笔,全都无济于事。他的脸上透出一丝困惑,一扬笔,想要收回火针,可是忽然发现,数千枚火羽,全都懒懒散散、不听使唤。

哄笑声变得稀落,许多人醒悟夺来,张大眼睛,盯着青气中的火光,脸上流出惊讶表情。

“沉沙之气。”莫先闻稚嫩的声音忽又响起,黄鼬又摇尾巴,喷出一股黄气,黄气冲向火针,所过火针化为乌有,黄气去势不止,有如大漠狂沙,向着朱阳席卷过去。

“焰巢!”朱阳也不是一介莽夫,不知对方底细,立意先守后攻,火焰团团凝聚,化为鸟巢形状,围绕火鸟,密不透风。

黄气撞上了火光,朱阳只觉一股重压碾来,势如山倒天崩,一刹那,焰巢几乎为之崩溃,面对黄气的火焰,纷纷流散熄灭。

黄气源源不绝,奔流环绕,将焰城团团围住,这一股压力透过火焰直逼火鸟,幻身与真身相连,朱阳只觉口鼻窒息,四肢百骸仿佛压在一座山下,眨眼之间,若不窒息而亡,就要被碾成肉饼。

“糟了。”岳风失声叫道,“猪样儿不妙。”

“臭水蛇闭嘴!”叫声居然传入了朱阳的耳朵,白衣少年双眼陡张,发出一声大喝,“炎吸!”

焰巢之上,应声出现了十来个火焰漩涡,生出一股吸力,将黄气吸了进去。

“引狼入室。”胡仙仙脸色一变,冲口而出。

话没说完,朱阳又叫一声:“五色火轮!”

火凤雏鸟应声一摇,黑火从眼里飞出,白火从爪上飞出,红火、紫火、绿火从羽毛上飞出,五色火焰交织一起,团团盘绕,化为了一个巨大的火轮,悬在空中,煌煌燃烧。

朱阳站在火轮之前,仿佛琉璃宝相,焕发奇妙光彩,面孔上火光流转,俊美得使人心悸,仿佛天上的神祗,无意之间,降落凡尘。

五色神火旋转如飞,黄气源源不断,流入火轮之中,登时凝固不流。

火轮周流转动,化为了一座火焰凝结的巨大磨盘,黄气一旦进入,立刻惨遭磨灭,变得稀薄暗淡。

“好个猪样儿!”依依长长松了一口气,笑着说:“无怪那么神气,原来是练成了新招。”

当日输给师化冥,朱阳痛定思痛,明白了凤凰涅槃虽然厉害,可是容易受制于烟气一类的幻身。下一次遇上对手,难保不会故技重施,又以烟气对付自己。

朱阳苦思对策,想来想去,想到四色火侍的“四色火轮”,这火轮阴阳相济,正邪相生,可借旋转之功,消磨进入轮中的对手,对于烟、火一类的无形幻身,更有奇效奇功,当初在忘墟地下,“混沌凤卵”险些被这火轮炼化摧毁。

他经过火轮之劫,身具四种奇火,“三阴煞火”、“子阴冷焰”、“紫阳神火”、“碧磷火”,有正有邪,有阴有阳,加上他本身的“三昧真火”,依仗天纵之才,花了三个晚上的工夫,竟被他窥破玄微,以“三昧真火”为轴,四色奇火为轮,周天变化,练成了“五色火轮”。尽管修炼未精,比起“四色火轮”,威力稍弱一筹,可是精微奥妙,潜力无穷,如果假以时日,必成绝招杀手。

师化冥一战以后,许多好手嘴上不说,心里却跟明镜一样,知道了朱阳的弱点何在。上一轮打通关,运气尚好,没有善用烟雾的对手,这一轮不同,莫先闻一组全无轻敌之心,处心积虑,派出了莫先闻,“心鼬”的怪气,与师化冥的浓烟相似,只要善于运用,均是朱阳的克星。

到了这个地步,朱阳无可奈何,使出“五色火轮”,尽管修炼未成,可是一用之下,“沉沙之气”为之削弱。朱阳大受鼓舞,心念所向,火轮狂转,眨眼之间,轮心真火喷射,轮中的怪气,减弱了大半。

莫先闻紧张起来,娃娃脸通红涨紫,像是熟透了的果子。

他飘然上前,一挥手,心鼬尾巴一摇,青气凝结成团,冲入火焰漩涡。

这一下,朱阳陷入两难境地,若不吸入青气,收起“炎吸”,黄气必然作祟,但若吸入青气,但不知,这一股懒惰之气,会不会从中作怪。

念头才转一半,青气冲破焰巢,流入五色火轮,轻轻一转,火轮的旋转登时变慢。朱阳心头一沉,不及催促火轮,剩余的沉沙之气一跃而出,青黄二气交织一处,生出可怕的力量。青气迟滞火焰,黄气压迫火光,势如一青一黄两条怪蟒,冲破火轮,压垮焰巢,团团围住雏鸟,结成了一个囚笼。

雏凤左冲右突,破困不成,反而大大变慢,至于各种道术,更是无从施展。

黄气所生的压力,来自四面八方,朱阳两眼发红,只觉呼吸艰难。好在这两股邪气只能对付幻身,不能伤及真身。朱阳把心一横,抛开幻身,飞身纵出,逼近莫先闻,大喝一声:“仙风乱羽。”双掌一抡,推开前方的怪气,掌缘飞出片片火光,轻薄锋利,飘如飞羽。

第二百三十五章 蛇娘化音

第二百三十五章蛇娘化音

“眩晕之气。”莫先闻的声音同时响起,心鼬尾巴摇晃,喷出一大团五色斑斓的气体,穿过仙风乱羽,直扑朱阳面门。朱阳慎吸入一丝,跟着头晕目眩、双腿发软,一个跟斗,从天上掉了下来。

岳风眼疾手快,“水龙卷”贴地扫出,朱阳落在水里,水龙舒卷,将他带离了擂台。

四面八方,嘲笑声震天动地,堂堂凤凰血裔,居然输给了黄鼠狼的臭屁,这真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支持朱阳的女生个个傻眼,男人们笑得前仰后合,姿态极尽夸张,岳风组众人面面相对,也尴尬,也忧虑。

莫先闻收起心鼬,全无获胜喜悦,圆脸微微发红,神态有点儿羞涩。

岳风见他神情,忽有所悟,这小子之前不肯上场,只怕不是藏私,而是羞于出战。这只心鼬太过奇特,以气体制敌,尽管厉害,可也不算光彩。

“哎哟哟,笑死我了。”申屠南的声音远远传来,“什么凤凰血裔,一个屁都不如啊。”

“是呀!是呀!”万琪也咯咯直笑,“这个屁可臭得厉害,染到身上,只怕要臭一辈子。”

“什么凤凰血裔,凤凰臭裔吧!”南炎孙子输掉,原本十分气恼,但见朱阳吃亏,又觉心花怒放,声音夹带元气,四面八方都能听到,“这就叫臭泥扶不上墙啊,朱阳,朱阳,以后叫猪屎得了,屁都不如,那还不是屎吗?”

苏媚烟气红了脸,正想反驳,岳风挺起身来,看了南炎一眼,老头儿一手拈须,很是洋洋得意,岳风笑了笑,大声道:“南家主,你这张嘴还真臭,冒出来的不是屁就是屎,不但是屎,还是猪屎。”

“小子。”南炎气得两眼上翻,“老夫眼下不跟你一般见识,等你输掉这一轮,我再跟你算账。”

“好哇,我等着,不过算账之前,先把你嘴里的猪屎洗干净。”

一老一少四目相对,岳风的脸上笑容可掬,可把南炎气了个半死。

“岳风,现在怎么办?”依依心急如焚,“猪样儿输了,下一轮该谁上。”

朱阳出战,本是十拿九稳的事情,本想借他的神通,锉灭对方的锐气,谁知一战惨败,反而让岳风组乱了阵脚。

正犹豫,忽听一阵骚动,彩影一闪,擂台上多了一个身穿七彩衣裙的女子,脖子很长,面庞狭窄,长脖子上戴了许多亮晶晶的项圈,两只眼睛细长如线,目光忽左忽右,阴沉诡谲,乍一看,就像是一条四脚大蛇。

“蛇娘化音。”苏媚烟涩声说,“蛇妖与道族的混血种,天下罕见的毒轮高手,甲士对甲士就免了,武大圣不但会输,还有性命之危,这一轮不用动手,直接认输好了。”

众人的目光,落在小胖子身上,武大圣心中不甘,咕嘟吞了一口唾沫,望着众人,结结巴巴地说:“真的、真的打不过吗?”

“未必。”一个声音远远传来,众人回头看去,均是脸色微变,京无伦扛着铁棍,一摇一晃,逍遥走来,所过之处,众人面露敬畏,纷纷低头弯腰,让出一条道路。

天擂台上,刚才还闹闹哄哄,突然之间,变得鸦雀无声,千万道目光落在京无伦身上,五个裁判也纷纷起身,巫方强笑说:“贵客,贵客,京天道什么时候来的?”

“巫宫主客气。”京无伦笑了笑,“我什么时候来的,你弟弟应该知道。”目光一斜,看向巫朗,那小子把头一缩,慌忙藏入人群。

裴怒是玄武人,见了本道种的天道者,神态尤其恭谨:“京天道,请到这里来坐。”

“免了。”京无伦挥了挥手,“我就呆在这儿,随便瞧瞧,你们大家自便,不用理睬本人。”他说到这儿,目光投向台上,化音蛇眼怒张,盯着京无伦,吐出细长鲜红的舌头。

“这妖妇的毒功有点儿门道。”京无伦笑了笑,说道,“武大圣,你是武沛的儿子,应该练过‘森堤’吧?”

“练过。”武大圣一见偶像,激动得两眼放光,“只是,只是练得不好。”

“森堤融合土、木二轮,天下蛇妖,不离土木,所以蛇毒也不离土木二性,别的甲士跟她交手,胜算微乎其微,但若是‘森堤’传人,倒可以试一试。”

京无伦含糊其词,但他是天下甲士的王者,他说可以一战,那么一定不假。武大圣一听这话,突然来了兴头,托地跳了起来,二话不说,扛着棍子就走向擂台。

“京无伦。”苏媚烟又惊又怒,“你故意的吧?我知道你心里不满,有什么怨气,大可以冲着我来,哄骗小字辈送死,又算什么本事?”

京无伦微微一笑,并不回答。苏媚烟与他相识已久,见他这副样子,心头一动,收起怒气,转眼看向台上。

化音目光阴沉,盯着武大圣上下打量,吐了吐长舌,咝咝说道:“小胖子,京无伦是你什么人?”

“你没听见吗?”武大圣神气活现,“他刚才指点我来着。”

“他是你的道师?”化音面露疑惑。

武大圣做梦也想做京无伦的学生,一听这话,既不敢答是,也不愿答不是,只是咧嘴憨笑不已。

化音见他神气,眼里闪过一丝恨意:“好得很,我正愁不能跟他算账,你送上门来,那是再好不过了。”

“算账?”武大圣吓了一跳,“你跟他有仇?”

“血海深仇。”化音咬牙说道,“他杀了我娘。”

话一出口,众人无不吃惊。只听一个刮锅似的声音叫道:“什么,化无怜死了吗?”

说话的是老龙蛛,它话一出口,观众席上,又起了一阵骚动。胡仙仙也微微动容,冲着京无伦说:“你杀了蛇妖王的女儿?”

“是啊。”京无伦淡淡说道,“她违背了《道与妖的扎尔呼》,吞噬了半个村子的道者,我凑巧碰上,顺手给了她一点儿教训。”

“只一点儿?”胡仙仙不无讥诮地说,“化无常没找你麻烦?”

“找了。”京无伦耸了耸肩。

“你赢了?”胡仙仙好奇问道。

京无伦笑了笑,不置可否。其他人听见两人对话,无不面露骇然,依依对岳风轻声说:“化无常是蛇妖之王,活了数十万年,有通天彻地之能,他的女儿化无怜也是妖力通玄的大妖怪。京无伦杀了化无怜,双方结下了死仇,不过化无常要报仇,也并不容易。”

岳风皱起眉头,看了京无伦一眼,心想他跟蛇妖结仇,却让武大圣上阵,其中是否包藏祸心,实在难以预料。可眼下武大圣昏了头,一心想着出风头,估计八匹马也拉不回来,只好见招拆招,看一看情形再说。

“我要杀了你。”化音的声音响彻台上,“我要京无伦尝一尝失去亲友的滋味。”

苏媚烟听得心急:“京无伦,你还不辟谣,小胖子跟你什么关系也没有,没道理替你送死。”

“我干吗要辟谣。”京无伦看她一眼,笑道,“我干吗要听你的?”

“你无赖,武大圣根本不是你的学生。”

“我没说是,也没说不是。”京无伦呲牙一笑,“这得看他的表现咯。”

苏媚烟呻吟起来,以她对武大圣的了解,京无伦一句话,无异于送了他的小命儿。

果不其然,小胖子的脸上涌起一片红光,毛孔个个张开,两只眼睛大放奇光。他一抖手中棍子,大喝一声:“棍龙!”鲲鹏金棍卷起一片棍影,向着对面的蛇女扫去。

化音的嘴角浮现出一丝阴笑,修长柔软的身子,像是随风摇摆的柳枝,左一摇,右一晃,棍影贴身而过,嗖嗖嗖,接连六棍落在空处,棍风扫过地面,砖块粉碎,石屑乱飞。

武大圣棍棍落空,气血翻腾,力气用岔了地方,胸口好一阵窒闷。突然,化音伸出右手,轻飘飘像是一抹幻影,切入棍影之中,按住棍身,轻轻一拂。武大圣虎口剧痛,鲲鹏金棍几乎脱手,棍子向左一摆,胸腹之间空门大露。

“天毒宗!”化音眼露凶光,口中咝咝发啸,啸声中透出一股嗜血的意味。

蛇娘的双臂向前一送,双手陡然暴涨,如龙抬头,如蛇吐信,手肘以下,涌出一大片绿惨惨的流光。

“蛇王拳!”化音尖叫一声,拧身出拳,绿气如怒涛涌出,形如一支长枪,刺中了武大圣的心口。

“噗!”一口鲜血冲口而出,武大圣远远飞了出去,落在地上,砸碎了三块方砖。

“这就完了吗?”观众们大失所望,席上响起一连串怒吼,“胖猴子,起来呀,你不会这样没用吧?”

“胖猴子,你千万要顶住啊。”

“胖猴子,不要死啊,我可是专门看你来的?”

“起来,罗大横,你可不能输啊……”

“蠢材,说了多少次,武大圣,神武伟大的圣人……”

“武大圣,你他妈的一定要赢啊……”

第二百三十六章 森堤

第二百三十六章森堤

叫声此起彼落,春雷似的滚滚而过。岳风组一行听见叫声,左顾右盼,都是大为惊奇,不想武大圣的人气如此之高,支持他的观众不在少数。可从另一面来说,化音人妖混血,不为正统的道者所喜,加上心狠手辣,出招无情,之前两个对手,不但败落死掉,而且化为脓血。众人嘴上不说,心里都有义愤,一见武大圣出场,想起他至弱当强的坚韧,又听京无伦说起“森堤”的神妙,无不盼着他打败化音,为纯正的道族争一口气。

化音也听出了弦外之音,细长的蛇眼里透出几许狂傲、几许恼怒,目光左右扫射,眼神极尽挑衅。

“臭蛇妖,你瞧谁啊?”观众们大为恼怒。

武大圣趴在那儿,一动不动,仿佛死透了一样,过了时许,忽地微微一动,似要挣扎起来。

化音吃了一惊,刚才那一击,看是一拳送出,其实藏了六重劲力,等于打出了六拳,击中了武大圣六处要害,任何人挨了六记蛇王拳,按理说都应该筋脉尽碎,通身化为脓血,这小子居然还能动弹,简直就是咄咄怪事。

一刹那,化音想起京无伦的话,心中微微一凛:“难道说,这小子的‘森堤’,真能抵挡我的毒功?”

想到这儿,她收起轻敌的念头,口中咝咝怪叫,一晃身,掠过十五丈的距离,脚尖凌空一盘,刷地向前扫出,惨绿色的剧毒元气,化为长枪大剑,扫向武大圣的后心。

托,武大圣一个翻腾,纵身跳起,掣出长长的铁棍,向上用力一挑,当,绿气扫中铁棍,声如金铁交鸣。

化音吃了一惊,来不及多想,双脚连环踢出。她的骨骸不同于常人,每一条腿都有六根腿骨,连贯如珠,可从任意角度攻击对手。这时凌空飞踢,忽长忽短,闪烁不定,腿影重重,势如水银泻地。

“棍山……”武大圣连翻带滚,棍影连绵不断,化为一座黑黝黝,乌沉沉的大山,横在身子周围,无论化音的双腿从何处踢来,均是遇上铁棍拦路。

当当当,棍身碰着脚趾,蛇女只觉彻骨生痛,不由尖啸一声,双手齐出,毒气奔腾而出,势如一个巨大的绿茧,将武大圣团团裹住。绿气之中,偶尔闪现一点乌光,仿佛死神之眼,冲着众人连连眨动。

砰,砰,砰,击打声接连响起,每一声都如铁锤一般敲打在众人的心上。岳风盯着台上的绿气,一颗心提到嗓子眼上。

“破山棍!”武大圣一声狂喝,绿气突然迸散,化音的身子飘然向后,落在地上,身子如风急转,转了足足两圈,才算稳住阵脚,盯着前方涌动起伏的绿烟,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

绿气四散,武大圣身披心猿甲,通身乌黑发亮,舞着棍子跳了出来,他的面皮青绿发黑,两只眼睛似要滴血,步子踉踉跄跄,俨然站立不稳,“蛇王拳”的毒气黏黏糊糊,像是某种胶液,萦绕在他四周,任他狂舞铁棍,也是无法摆脱。

“吼!”武大圣一声大喝,张开大嘴,吐出一大团黑绿色的浓烟,随着烟气吐出,脸上的青气也慢慢褪去,肤色苍白透灰,就像一个死人。

“这是……”苏媚烟两眼放光,掉头看向京无伦,眼中透出征询的意味。

“森堤。”京无伦淡淡说道,“土、木二轮圆融如意,将毒气逼出来了。”

笃,武大圣将棍子拄在地上,深吸一口气,惨白的脸上渗出大颗的汗珠。刚才他抵挡住了化音一轮猛攻,可是蛇王拳的毒气,损伤了他的脏腑,这时间,只觉脑子昏昏沉沉,心口隐隐作痛,眼前恍恍惚惚,使劲一甩头,化音的身影才慢慢清晰起来。

武大圣身子微微哆嗦,下意识握紧了铁棍,身上中了拳脚的地方,像是灌入了燃烧的酸液,灼痛酸痒,难受得叫人发狂。这一轮能够脱身,实属侥幸,下一轮能否撑过,武大圣全无自信。

“小子,有一手。”化音的声音阴沉刺耳,“这一次天道布武,你是第一个让我披甲的对手,小子,你应该以此自傲,只不过,我要撕开你的喉咙,把你舌头挑出来,掏光你的脑子,把你心脏切成片儿炒着吃……”

“化音!”天秀听不下去,锐声喝道,“你胆敢这么做,我让你出不了玉京。”

化音抬起头来,冷冷道:“天秀道师,你太多心了。我不过说一说,吓唬吓唬他,兵不厌诈,这你都不懂吗?”她顿了顿,阴沉一笑,“不过,根据天道布武的规则,我可以杀死他,但不受任何惩罚。当然咯,若是天秀道师求情,我可以让他死得体面一点儿。”

天秀的目光一阵波动,转眼看向岳风,流露出深深的无奈。

岳风和她目光一碰,阳太昊的话如在耳边,不由面红心跳,慌忙把头转向一边。这一转,正与依依面面相对,小狐女看了看他,又瞧了瞧天秀,眼里透出一丝疑惑。

岳风的心子砰砰乱跳,勉强笑了笑,一时之间,不知说什么才好。

“天蛇甲!”化音一声锐喝,身上青光流转,生出密密层层的鳞片,鳞片非金非石,竟是从她身上长出来的,覆盖头脸颈项,只留下双眼、耳孔和嘴巴,看上去全无人形,根本就是一条长着头发的大蛇,形状邪异无比,简直叫人作呕。

武大圣盯着蛇女,打心底里发起抖来,对面这个东西,根本不算是人,而是一个怪物,深青色的铠甲之后,两只细长的蛇眼幽幽闪烁,充满残酷欲望,似要择人吞噬。

“蛇牙枪!”一声锐响,蛇女的手中,多了一条长枪,枪尖略带弯曲,形如一根长长的蛇牙,枪杆青中带黑,其中似有液体流转。

化音发出一声长叫,长枪一抖,突刺上来。武大圣心惊胆寒,没头没脑舞起鲲鹏金棍,大叫一声:“棍山!”

棍影如山,枪影如电,凌空交接,悄没声息,让武大圣心寒的是,这条蛇牙枪的枪杆竟是软的,凌空随意扭曲,蜿蜒如蛇,变化如龙,曲曲折折绕过他的棍势,刺向他的头脸双眼,枪尖上绿光闪烁,不时喷出淡绿色的毒烟。

“中!”化音一声狂叫,武大圣的眼前晶光闪动,慌忙把头一缩,枪尖点中头盔,险些刺入他的额头。

化音枪做鞭势,向下一摆,顺势抽落。武大圣竭力后仰,肩头挨了一鞭,这一下痛彻骨髓,一股大力涌来,将他扫出十丈来远。

还没落地,绿影晃动,化音又到面前,蛇娘披上神形甲以后,快了不止一倍,蛇牙枪凌空一抖,曲折如意,枪落如雨。

“破山棍!”武大圣奋起金棍,向上一撩,撩起棍影重重,勉强挡了几枪,不防一枪透过棍影,点中他的心口,这一枪贯注绝大力量,一股尖锐痛感,透过铠甲,直透心肺。

武大圣两眼发黑,几乎昏了过去,整个人腾空飞了出去,还没落地,身边咝咝声响,他只来得及护住头脸,腰间惨被枪杆抽中,身如断线的风筝,喷着口血,又飞了出去。

化音连连得手,心中得意,连连尖啸,身后带起一片惨绿色的残影,动如闪电,快如惊风,倏忽之间,又到了武大圣的身边。她抡起长枪,挺身要刺,还没刺中,武大圣的身边涌起一片黑烟,枪尖刺中一个硬物,枪杆突然弯曲起来。

“吼!”一声狂叫,黑烟起落之间,跳出了一头苍黑色的巨猿。巨猿一纵数丈,双手一抡,鲲鹏金棍拉长变粗,化为黑黝黝一根铁柱,带着凌厉劲风,落向化音头顶。

“咝!”化音一声尖啸,身上绿气汹涌,翻滚之间,化为了一条青绿色的巨蟒,蟒身虽大,动作却快过闪电,蛇尾一摇一甩,正中巨猿的右手。

武大圣手骨欲断,不由得松开铁棍,不防化音贴身而上,蟒身缠住铁棍,大力一拧,巨猿的左手虎口崩裂,鲜血长流,鲲鹏金棍脱手而出,落到巨蟒身下。

咻,巨蟒一窜而出,落在地上,身子压住金棍,冲着巨猿发出一声穿云裂石的尖叫。

武大圣耳鼓欲裂,头昏脑沉,心中不胜惊惶,几乎想要掉头逃命。这一条鲲鹏金棍,打他记事以来,与他形影不离,忽被对手夺走,也把他的魂儿夺去了一半。可是不待他逃走,绿影闪动,如山压来,长身子大力一绕,将他死死缠住。

武大圣强打精神,伸出双手,掐住蛇颈,谁知道双手刚刚合拢,便听蛇口里传出冷冰冰的声音:“四倍法身!”

巨蟒应声变粗变长,涨大了足足一倍,别说用手去掐,就是双手合抱,也休想抱持得住。巨蟒势如旋风,将巨猿缠绕了数圈,蟒身急剧收缩,武大圣只觉巨力压来,神形甲嘎吱作响,浑身的骨骸几乎一根根折断。

“不好!”岳风叫了起来,想要上前相助,可又不合规则。他回头看去,京无伦一脸淡漠,看样子,武大圣的生死,根本不在他的心上。

喀,巨猿的右手断成两截,岳风的心随之一跳,但觉一只小手伸来,握住他的右手,光滑软腻,手心汗津津的,手指根根用力,侧目扫去,依依两眼盯着台上,眼里透着说不出的紧张。

岳风暗暗叹气,一颗心落到谷底。他心里明白,这一关,武大圣可能过不去了。

武大圣全身束缚重重,身子向内收缩,眨眼之间,快要变成一团肉饼。他的心肺挤在一处,别说奋力反抗,就连呼吸一次,也是难上加难。

这一刻,他真的以为,自己快要死了。

第二百三十七章 应唐

第二百三十七章应唐

“笨蛋。”一个细微的耳语在他耳边响起,“森堤的精要你忘了吗?水生木,木克土,神水内运,木灵外逼,土因木固,木因土生,土木之气涌出体外,才可形成不破之堤。”

武大圣听了这话,大为惊奇,这些均是“森堤”的要诀,父亲多次提过,这个耳语者是谁,为何知道武家的秘术。

“笨蛋,别乱想,忘掉肉身,专注魂魄,气由魂中生,胎光出吞贼……”

口诀一句紧跟一句,流畅自如,殊无停留。武大圣落入绝境,别无他法,虽然不知道耳语者用心好坏,这时也只有听命于他,当下极力忘掉肉身痛苦,心神连接魂魄,生发元气,在灵窍之中穿行。

化音感觉身下的猎物微微一软,似乎放弃了抵抗,心中狂喜,正要一鼓作气,把武大圣碾成肉泥,不防巨猿将身一挺,身子突然向外暴涨。

“吼!”巨猿一声狂叫,众目睽睽之下,从它的皮毛深处,涌出了一股青黄间杂的元气,元气向外推送,生出一股弹性。化音突然感觉,缠住的不是巨猿,而是一个巨大的皮球,球中充满了气体,迅速向外膨胀,刹那之间,化音生出错觉,巨猿涨大了一倍,再也缠绕不住。

咻,巨蟒一声怪啸,深吸一口气,正要用力再缠,不防巨猿忽又变软,化为了没有定相的软泥,力气滑过泥土,完全无处着力。紧跟着,巨猿身如游鱼,轻轻巧巧,滑滑溜溜,俨如金蝉脱壳,一躬身,从致命的缠绕中脱了出去。

化音心往下沉,慌忙舒展身子,发出一声怪叫,尾巴横扫而出。

蛇尾正中猿背,巨猿惨哼一声,飞了出去,半空中黑气翻腾,落地时发出一声闷响。化音定眼看去,黑气消散,巨猿打回原形,武大圣口吐鲜血,脸色刷白,尽管死里逃生,可是再也没有力气打下去。

到嘴的鸭子飞了,化音又惊又气又不甘心,一摇身子,猛冲过来,大张蛇口,想把武大圣活活咬死。

武大圣想要躲闪,可是稍一动弹,身子就如散架一般。刚才那一顿缠绕,他身上的骨头也不知断了多少,眼看蛇口近前,竟也动弹不了。

正恐惧,一股大力涌来,扯着他如飞向后。武大圣吃了一惊,来不及回头,身子已经腾空而起,但以惊人高速,向着擂台外面飞去。

化音一口咬空,微微吃了一惊,抬眼看去,京无伦高举右手,将武大圣抓在手中。

化音心往下沉,天道者如何出手,她是一无所知,如果京无伦不是救人,而是出手袭击,这一下她必死无疑。

沉默一下,蛇女一晃身,变回原形,冷笑说:“京无伦,这是天道布武,自有比赛的规矩,你横插一脚,算不算违规?”

京无伦脸一沉,正要说话,岳风抢着说道,“刚才不是京无伦动手,而是武大圣自行飞过来的。”

“什么?”化音跺脚大怒,“你放屁,胖猴子快要死了,还能飞得起来吗?”

“你不信,可以问一问京天道。”岳风一本正经,嘴角微微含笑。

“没错。”京无伦看了岳风一眼,笑着说,“的确是他飞到我手上来的。”

两人一唱一和,根本无从反驳。化音鼓起两腮,阴沉沉扫了两人一眼:“京无伦,你说谎话,脸都不红?”

“我说谎?”京无伦咧嘴一笑,“化音,你是不是也想飞到我的手上来,我一定成全你,只不过,到手的时候,你是死是活,我可保证不了。”

他笑嘻嘻说话,落在化音眼中,却比天下间最狞恶的鬼神还要可怕,母亲惨死的情形如在眼前,化音打了个突,冷哼一声,晃身跳下擂台。

五个裁判明知岳风狡辩,但武大圣是否“自行飞去”,时过境迁,无法考证。五人只好装聋作哑,任由事态发展,到了这时,巫方才开口说道:“现在是第三场,双方尽快派人上台。”

话音刚落,一个年轻男子,漫步走上台来。他衣衫邋遢,样貌颓废,脸色苍白透青,顶着两个黑眼圈儿,看那一副衰样,就像是三天两夜没有合眼。别人上台,均是飞剑飞轮,独他逍遥步行,一边走还一边大打呵欠。

“这就是‘天地掷’应唐。”苏媚烟小声说,“他的幻身是一副骰子,六个骰子掷出不同点数,就会生发出不同的法力,相传跟他对垒的人物,很少有人挡得住他三掷。他和‘酒神通’庄恳是好朋友,一个赌鬼,一个酒鬼,都是天不收,地不管,赫赫有名的怪杰奇人。”

“这一战我来吧。”岳风掸了掸衣袖,“这个掷骰子的,应该不好对付。”

正要迈步,忽觉有人拉住衣袖,回头看去,正是依依,小狐女抿起小嘴,轻轻摇头,两眼盯着少年,眸子幽幽发亮:“岳风,你是组长,猪样儿已经失手,这一阵你也输了,后面也就不用打了。”

两人四目相对,岳风的嗓子微微一哽,强笑说道:“小七,对手厉害,我不能让你冒险……”

“这一阵,还是我来吧。”朱阳已经醒了过来,脸色苍白发青,挣扎着站了起来。

“你已经输了。”苏媚烟埋怨道,“依照规则,一旦输掉,就不能再出战的。”

“我没认输。”朱阳咬着嘴唇,眉眼微微发红,“我只是不小心,如果再来一次……”

“没有下一次了。”苏媚烟盯着朱阳,眼里掠过一丝感伤,“这是最后的结果,这一轮,你已经没有出战的机会,乖乖躺下养伤。看你这副样子,就算可以出战,也使不出一半的本事。”

朱阳颓然坐下,两眼盯着地面,呆呆地一阵出神。他的心里隐隐抽痛,像是正在滴血,在此之前,他说尽了大话,结果一交手,居然败给了一只黄鼠狼的臭屁,这真是奇耻大辱,纵然努力一生,怕也洗雪不了。

忽觉有人轻轻拍他的肩膀,朱阳掉过头去,看见岳风,心中又羞又气,知道他必会大肆嘲弄,更难受的是,无论岳风如何讥讽,自己也没有任何话语可以反驳。

“其实……”岳风的眼神,出乎意料的平和,“我有七年没有开窍,十六岁以前,我都是一块石头。”

朱阳一愣,盯着岳风,就像是从不认识。

“那时节,我天天都要受人讥笑,可我一点儿办法也没有。”岳风耸了耸肩,“你输是输了,可比我好得多,至少,你还有一点儿实力,当然咯,也只有一点点儿。”他伸出一根小指头,掐出一截指尖,想了想,又往下挪了一截。

朱阳的脸上爆出一股血红,两只金瞳喷出熊熊火光。

“如果你自暴自弃,那也无所谓。”岳风耸了耸肩,“我说过了,我只对冠军感兴趣,岳风组,就算只有一个人,也注定会拿到冠军。”

“狂妄!”朱阳一腔闷气爆发出来,“你以为你是谁?你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说三道四?”

岳风盯着他打量了一会儿,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很好,就是这股气势,我认识的猪样儿,可不是垂头丧气的阉鸡。”

“谁是阉鸡?”朱阳跳了起来,“臭皮蛇,你再说一遍。”

“好吧。”岳风哈哈大笑,“算你是凤凰,可惜没有尾巴。”

朱阳下意识看了看身后,后面一无所有,这才想起岳风说的是幻身。周围的人哈哈大笑,就连武大圣嘻嘻呵呵,由此牵动伤势,大口大口地吐出鲜血。

朱阳呆在那儿,又羞又气,望着众人,像是一尊木人。

“岳风组,快派人出战。”巫方等得不耐,“就你们事儿多,再拖拖拉拉,我取消你们的比赛资格。”

岳风还没应声,依依抢先一步,纵起飞剑,化为一溜绿光,冲到擂台上面。

“哈,妙得很。”应唐盯着依依,一副垂涎三尺的样子,“来了个小美人,小美人,你知道我是谁吗?”

“你是个大赌鬼。”依依冲他吐了吐舌头,娇憨慧美的样子,瞧得应唐目定口呆,吞了一大口唾沫,笑着说,“小美人,咱们打个赌怎么样?”

“赌什么?”

“这一场,你赢了,我给做仆人,你输了,嫁给我当媳妇儿。”应唐一边说,一边挤眉弄眼。

四面一阵哄笑,依依不想这赌鬼这样无赖,又好气又好笑:“你想得美,你也不照一照镜子,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嫁给你的女人,一定失心疯了。”

“是么?”应唐拖长声气,“我看你是实力不济,一赌就输,所以不敢跟我赌。”

依依一股气直冲脑门,热血上涌,正要赌气答应,忽听胡仙仙大声说:“小七,不要意气用事,中了他的奸计。”

依依一转眼珠,有了主意,笑着说:“听见了吗?不是我不敢赌,而是我四姐不让。我从小就是她养大的,比我亲妈还亲,嫁人是终生大事,她不答应,我可没辙。”

第二百三十八章 天地掷

第二百三十八章天地掷

岳风听到这儿,心头一动,转眼看向胡仙仙,心想无怪小七这样怕她,原来其中有这样的渊源。想起来也没错,两人相差几千岁,胡仙仙又当姐又当妈,那也不算什么难事。

应唐微微失望,眼巴巴盯着少女:“你四姐参加比赛不?”

“你问这个干吗?”小狐女微微皱眉。

应唐唉声叹气地说:“她要参加比赛,我也跟她赌一场,赢了做她的仆人,输了把你嫁给我。”

“少废话!”依依微微有气,“谁要你这邋遢鬼当仆人?”

“不当仆人,当敌人也行。”应唐呲牙一笑,“好哇,咱们掷骰子,定输赢。”

小狐女眼珠一转,心想这赌鬼掷骰子,必要花费时间,只要自己足够迅猛,趁他掷出之前,先发制人将他打倒,未必不能一举胜出。

想到这儿,一纵身,急冲而出,锐声叫道:“狐雨雷针!”身后金尾挥舞,雷尾闪烁,闪电注入金丝尾毛,漫天飞针,化为一片金雨。

“骰子,出来。”应唐不慌不忙,轻轻一弹手指,天上白光闪动,出现了五颗硕大的骰子,每一颗横直丈许,半带透明,如冰如玉,六个面均有点数,点子均有色彩,红黄青绿白,发出各种明亮的色光。

五颗骰子凌空翻滚,滚动之神速,几乎看不清形体,六个四方平面,化为圆溜溜的五团光球,流光溢彩,分外悦目。

强光化为光幕,围绕应唐,密不透风,雷针射中光幕,星星点点,光芒刺眼。骰子的色光彼此交融,俨然五个巨大的石块,互相撞击碾磨,发出轰隆隆的声响,雷针进入其间,登时光影流散、消失不见。

依依见这情形,心中微微一沉。应唐也瞧着她,脸上懒散如旧,笑嘻嘻说道:“小美人,这是我的‘骰宝轮藏’,你看,还过得去吗?”

“狐尾电光刀。”依依报之以一道撕裂天地的刀光。

“转!”应唐的手指轻轻一挥,五只筛子,一阵疯转,彩光交织一起,喷出五六丈远。

电光刀劈进光影,依依便觉一阵剧痛,顺着幻身传来,当即锐喝一声,收回幻刀,身随刀转,一转眼劈出数百刀,长长的幻刀势如转动的光轮,刀光重叠如一,只见一个光团,飞雪流电,极为刺眼。

金光飞舞,雷电四射,每一刀落下,刀光与色光相交,发出一阵阵轰隆巨响,只因出刀太快,响声连成一片,恍若悠长的一声,传入耳中,叫人心中烦闷。

说时迟,那时快,一声雷鸣响过,依依人刀分开,远远退出十丈。她的鬓角见汗,脸色涨红如血,胸口急剧起伏,方才这一轮强攻,几乎耗尽了她的元气。

依依盯着对手,一颗心左冲右突,像是逃命的小兔。刚才她使出了全力,依然破不了应唐的骰宝轮藏,狐尾刀与幻骰接连交锋,刀上元气虚浮,几乎因此涣散。

“好刀法,领教了。”骰子光芒变淡,应唐露出面容,一脸懒散笑意,俨然从未变过,“小美人,你的刀耍过了,这一回,轮到我掷骰子了。”

依依不知对方深浅,可听苏媚烟说过,这人是个怪杰,很少有人抵挡得了他幻骰三掷。一听这话,心子登时提了起来,口中说道:“臭赌鬼,你晦气透顶,一定掷一个顶小的点数。”

一边说话,一边盯着对手,妙目圆睁,蓄势以待。

“好恶毒的诅咒!”应唐懒洋洋取出符笔,轻轻一挥,喝声,“天地一掷!”

五枚骰子,骨碌转动,声如雷鸣,轰隆隆响彻长空,众人的心也随之悬了起来。

“停!”应唐抬头看去,脸上闪过一丝阴影,呸了一声,骂道,“一二二三六,真是他妈的好臭手。”

“呵!”依依笑道,“我就说了吧……”话没说完,幻骰疯转起来,依照筛子点数,绿骰子飞出一道绿光,黄骰子飞出两道黄光,红骰子飞出两道火光,青骰子飞出三道青光,白骰子飞出六道白光,五种色光交织一处,旋转如轮。刹那间,风雷大作,火光弥天,数不清的火球、闪电、龙卷飓风,向着依依冲来,气势狂暴无比,搅得天昏地暗。

“雷罩!”依依召出光罩,打击如冰雹一样落在上面,奇寒奇热,电光迸溅,强烈的风雷,险些融化了坚固的金丝,撕裂了绵密的雷电,巨大的风压,像是倾倒的悬崖,以不可抵挡的气势碾来,雷罩的神光因之萎缩,薄薄的光层,距离依依不足一丈。

小狐女只觉热血冲脑、元气乱走,一颗心突突乱跳,几乎就要冲口而出。狂暴的攻击,让她的眼前一阵晕眩,痛楚透过雷罩传来,她的身子俨然四分五裂,仿佛再过一刻,四周的雷罩,就会支离破碎。

就在这个当儿,攻势稍稍减弱,应唐的声音,透过风雷传来:“第二掷。”

五颗骰子又转动起来,凌空摩擦、撞击、跳动、翻滚,声音震耳欲聋,强烈的光芒,刺得依依睁不开眼睛,她接连发出雷针,可是一旦靠近骰子,便如石沉大海,很快失去消息。

四面忽地一静,轰隆声消失了,骰子停了下来。应唐两眼朝天,眸子里透出一丝狂喜:“五个幺,哈,乐子大了。”

依依抬眼望去,五个骰子高悬空中,朝下的一面,全是一个孤零零的一点。

小狐女不会赌术,不知道骰子的点数谁大谁小,心想五个一点,比起刚才点数少了许多,刚才不过如此,现在也强不到哪儿去。

她不知点数相同者越多,骰子的彩头越大,三个一,四个一已是难得,五个一更是绝少的大彩头,“天地掷”威力随着骰子的点数增加,掷出这样的大数,必有相应的绝招。

依依正在咕哝,忽听应唐一扫懒散,大喝一声:“星斗漫天!”

五颗骰子,每一颗飞出一道色光,五道光芒,看上去十分纯净,纠缠在一起,化为一个巨大的光团。光团旋转起来,变黑变透,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横在虚空之中,形如一只巨大的眼瞳,默默地观照尘世。

眼瞳的颜色,一如没有云翳的夜空,澄澈明净,深邃无比,更离奇的是,漩涡深处,浮现出点点星光,漩涡越转越大,星光越来越多,光芒精白刺眼,突然之间,漩涡中的星斗一颗颗摇动起来,发出轰隆隆的巨响,一如滚过天空的雷声。

依依望着漩涡中的星斗,打心底深处,产生了一股强烈战栗。她下意识想要后退,忽听一声轰鸣,星光冲出漩涡,化为人头大小的光团,带着惊心动魄的轰鸣,迎着她猛冲过来。

光白的星团,雨点一般落在雷罩上面,激起点点白光,发出震耳的巨响。

依依身临其境,那感觉,就像是一个力大无穷的百手巨人,使出全力,挥拳轰击雷罩,罩上的电光在星雨的打击下渐渐微弱,坚韧的金丝上面,一个紧接一个,出现了数不清的凹陷。

本该势均力敌的较量,变成了一面倒的肆虐,这一阵星雨无休无止,打击密集迅猛,简直叫人窒息。依依只有招架之功,再无还手之力,一时喉头发甜,鲜血上涌,身上酸痛无比,仿佛快要散掉。雷罩的光芒越来越薄,依依几乎担心,下一团星光撞来,就会洞穿防御,将她撞得粉身碎骨。

输了?依依的心里涌起一阵绝望,眼前的星光渐渐交融,化为了一团雪白的光影。她的心神飘忽起来,感觉自己正在坠落,下面深渊无底,尽头遥不可及。她恨不得永远坠落下去,直到九幽地狱,再也不用面对任何人,任何事。

她输了,岳风组也会输,剩下岳风一人,没有任何的胜算。

不,我不能输,我不能丢下岳风一个,我要活着,我要撑下去。

这念头像是一道电光,将她从昏迷的边缘拉扯回来,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依依冲着天上,发出一声凄厉的长叫:“守呀……”

雷罩的神光,仿佛篝火余烬,本已极尽黯淡,微弱如萤火,薄弱似纸张,随她一声长叫,忽又光芒暴涨,炽亮的星团落在上面,立刻被那电光融化,离散的星光,像是流淌的泉水,环绕雷罩的四周,将那璀璨的光罩,点缀得更加明亮。

“守呀……”少女娇弱的声音,透出异样的决绝,依依双眼大睁,美丽的眼睛深处,闪动明亮的火花。

星雨还在继续,巨大的响声,冲击着众人的神志,雷罩的光亮熠熠不灭,就像一盏椭圆形的巨灯,灯光冲破了星光,倔强地燃烧,那光芒并不炽烈,可是分外清晰,仿佛融入了少女的精魂,魂不灭,则光不灭,只要雷罩之光还在,岳风组,就永远不会失败!

突然,四周安静下来,群星坠落的巨响,终于平息下来。

依依转眼看去,一片空茫,整座天擂台,似乎空空如也,没有一个人,也没有任何声音。

死一样的寂静,让她的心弦微微松弛,疲倦和痛楚,狂潮一样向她涌来。依依两眼发黑,双腿一软,身子向后一仰,再也没有了知觉。

第二百三十九章 酒神通

第二百三十九章酒神通

不知过了多久,依依才有了知觉。她感觉一股热流在体内流转,所过酸痛消灭,空壳似的身子,生出了一丝元气。

知觉仿佛流水,慢慢地灌满了心脑,依依张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胡仙仙的面庞。四姐面露忧色,见她醒来,松了一口气,撤了度入元气的手掌,嘴角浮现出一丝苦笑。

“岳风呢……”依依冲口而出,她想要挣起身来,身子仍是绵软无力。

“我在这儿?”声音来自耳边,小狐女转眼看去,岳风就在身后,而她,就躺在少年温暖的怀抱里。

一刹那,她的身心更酥更软,靠在岳风肩头,眼里流出泪来:“岳风,我,我输啦……”

“不。”岳风笑了笑,“小七,你忘了么,我们是一组,只要我还站着,岳风组,永远都不会输……”

“可是,可是……”依依的心中酸了又热,眼泪汹涌而出,说什么也遏止不住,“岳风,全怪我,我没用,我什么也帮不了你……”

“小七。”岳风微微一笑,眼里暖意如春,“方才的那一刻,雷罩发出的光辉,比任何的时候都要美丽。你尽力了啊,小七,从现在开始,该是我为你而战。无论何时,无论胜败,我们的心都在一起。”

依依的眼泪流得更多,她泣不成声,只是拼命点头。岳风摸了摸她的脸,笑了笑,直起身来,目光盯着台上,淡淡说道:“不就输了三场么?也没什么了不起的。输了的,赢回来就是!”

“小子!”胡仙仙接过妹子,目透不快,“你少说大话,不要轻敌。”

“轻敌?”岳风看了她一眼,嘴角浮起笑意,“胡四姐,我可不会轻敌,我如果输了,你只会看见我的尸体。”

胡仙仙盯着少年,脸色微微一变。苏媚烟的心子猛地一跳,强笑说道:“岳风,别逞强,这只是一场比赛,犯不着以死相拼。”

“是呀,岳风。”杜雨不知何时,也来到左近,盯着岳风,一脸焦急。

岳风笑了笑,默不作声,回头看去,依依还在流泪。两人四目相接,小狐女涩声叫道:“岳风,不……”可是,后面话她说不下去,她看到了岳风的决心,两人心意相连,依依深深明白,岳风心意已定,再说什么话,也阻止不了他。

“岳风组,请尽快上台。”巫方的声音十分不耐,“如果不上台,就算你们认输。”

“你说谁啊?”岳风冷冷看她一眼,“老太婆!”

巫方的脸色忽地涨紫,腾地起身,厉声叫道:“你叫我什么?”

“巫宫主。”岳风不动声色,“你不是老太婆,还是小姑娘吗?”

“你这个来历不明的臭小子,我,我要取消你的比赛资格……”巫方快要气疯了。

天秀盯着岳风,神色十分不安,一股莫名的烦躁在胸中涌动,听了这话,欲言又止,但看岳风的气势,如果取消比赛,未尝不是好事。忽听裴怒咳嗽一声,说道:“巫宫主,还请自重。这样的一句话,还不足以取消比赛资格。”

巫方气昏了头,这时如梦方醒,悻悻坐下,冷笑说:“好啊,不取消更好,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我倒要看看他怎么死的。”

天秀的心微微一沉,凝目看去,岳风已经纵身上台,他有意无意地侧目看来,两人的目光一触便分,不知怎么的,天秀心酸难抑,恨不得找个没人的地方,放声大哭一场。

“酒神通”庄恳早已上台,同时在台上的还有应唐。

赌鬼一脸晦气,神色不安,见了岳风,支吾说:“唉,小美人没事儿吧?你不知道,赌博这一道,离手算数,这骰子一旦掷出,后面的事情,我也没有办法。”

岳风笑了笑,说道:“没什么大事,应兄道术奇妙,待会儿我一定好好请教。”

庄、应二人对望一眼,应唐耸耸肩膀,恢复了懒散神气,笑着说道:“好说,好说,只要你过了老庄这一关,我一定全力奉陪,不过有言在先,本人今天手气不错,刚才丢了一把‘满天星’,接下来没准儿丢几个更大的,到时候,你可得自求多福。”

“彼此彼此。”岳风微微一笑,“你要手气太差,那也没什么意思了。”

“好豪气,我等着你。”应唐一时忘形,忽觉老友怒目相向,恍然醒悟过来,如果他跟岳风交手,庄恳一定已经输了,方才这两句话,对于老友而已,不啻于一种诅咒。

应唐悻悻而笑,忙说,“老庄,我说句笑话儿,你又何必当真?”

“去你娘的。”庄恳板着脸发怒,“比也比了,屁也放了,还留在擂台上干什么?”

“好,好,我走,我走。”应唐一摇三晃,慢悠悠步行下台。

岳风第一次近距离打量庄恳,前两次见面,灵河边惊鸿一瞥,忘墟中为土怪所困,都没能看清这怪人的真面目。这时细看,只见他三十出头,一身淡青色袍服,脸色微微焦黄,须眉漆黑如墨,头戴七星冠,身后背了一个大红葫芦,他的两只眼睛十分奇特,左眼炯炯有神,右眼半昏半醉,浑浊不清。

“小子。”庄恳的左眼有冷电出入,“换了我是你,就该痛痛快快地认输。”

“输字怎么写的?”岳风笑着问道。

“哈,我会好好地教你怎么写。”

“好啊,等我学会了,我会一笔一划地写在你脸上。”

“小子,你还真狂。”庄恳的脸色微微发青,他鼓起两腮,一扬笔,高叫道:“酒神通!”

葫芦嘴忽地打开,冲出一大团清亮的液体,静静飘浮空中,在太阳之下闪闪发光。

“苍龙转生!”岳风一挥笔,身后窜起一条青色的蛟龙。

周围的观众发出一片轻呼,许多眼尖的人发现,比起上一次露面,幻蛟粗大的许多,鳞甲失去了天青般的两色,变得幽深神秘,仿佛一眼映着天光的深潭。两只龙眼水绿动人,一眨一转,泛起柔和的光泽,硕大的龙头也有了变化,蛟龙的头顶微微隆起,仿佛藏了一支龙角,不耐寂寞,将要破脑而出。

“你好像变强了?”庄恳眯起双眼,盯着蛟龙,“不过没用,最后的胜者永远是我。”他的双眉微微一扬,大喝一声:“酒海!”

一股浓烈的酒香飘散开来,岳风忽地发现,自己所站的地方,变成了一片汪洋大海,海水不断上升,直到满至膝盖。他低头一嗅,全是浓洌的酒液。那酒仿佛酿造千年,香气销魂入骨,钻进他的鼻孔,沁入他的心肺。

岳风的脑中晕乎乎,空荡荡,身子软软绵绵,提不起一丝一毫的元气,整个人像是成了土雕泥塑,外力稍稍一碰,就会散做一地。

“小子,当心!”阳太昊的叫声,将他从迷失中唤醒,“不要为酒香迷惑,这气味能要你的命。”

“老不死。”岳风醉意十足,恨不得一头倒下,永不再起,“我的头好昏,身子好软,我要死了吗?”

“死个屁,你只是醉了。”阳太昊怒道,“这家伙的幻酒很厉害,只是这一股酒香,也能醉死千人,要不是你吃过英招的龙参,早就醉倒醉死了。不过,更厉害的还在后面,你马上化解这酒,要不然,麻烦就大了。”

“化解?”岳风心中茫然,“怎么化解?”

“既然是酒,那就喝光它。”

“这么多酒,喝得光吗?”

“笨蛋,又没要你喝,用苍龙转生。”

岳风为幻酒所迷,心志十分迟钝,听了阳太昊的话,方才恍然大悟,既然抗拒不了酒香,那么索性喝了它。

这时间,酒液已经漫到了他的胸口,泡在酒海中的部分,酥软如泥,仿佛就要溶入酒中。

“吸元!”岳风一摇符笔,幻蛟低下头来,龙口对准酒海,要做长鲸之饮。

“慢着!”阳太昊叫道,“先把你体内的幻酒吸出来。”

岳风应声挥笔,幻蛟飘然飞落,盘绕在他身边,张开大口,对准岳风的口鼻,尽力一吸,一抹淡淡的水气从少年的口中涌出,岳风头脑为之轻,浑身有了气力,跟着一纵身,从酒海之中跳了出来。

“潜!”岳风一声大喝,幻蛟摇头摆尾,一头扎入酒海,张开大口,吞噬幻酒。

幻酒进入蛟龙口中,销魂蚀骨的醉意,没有丝毫的减弱,岳风晕乎乎,头脑不清,很快魂飞天外,忘了身在何处。

“臭小子……”阳太昊的吼叫,再一次将他唤醒,岳风揉一揉眼,冲口问道:“怎么?喝完了吗?”

“完个屁。”阳太昊悻悻说道,“你仔细看。”

岳风迷迷瞪瞪,低头看去,四周酒海如故,仍是漫到胸前,幻蛟鲸吞牛饮,喝了老半天的酒,至多让幻酒没有增多,丝毫也没能让它减少。

“咯!”岳风打了个酒嗝,胸中说不出的畅快,他举目望去,水势汪洋,这一片酒海横在半空,一眼望去,不着边际。

“老不死。”岳风迷糊起来,“这儿真的是海么?”

第二百四十章 以酒克酒

第二百四十章以酒克酒

“不!”阳太昊说道,“这是酒,但不是海。”

“可我怎么看不到边?”

“你醉了,人醉了,就会糊涂,糊涂了,就看不清东西。”

“是呀!”岳风呻吟起来,“我的头好昏,老不死,有没有法子,破解这些酒?”

“有!”阳太昊顿了,“你不是学过酒罡吗?把酒意化为神通,你会发现一切都有所不同。”

“酒罡?”岳风练过一遍,这时昏昏沉沉,有些想不起来。

阳太昊无奈,出言点醒,岳风听了几句,渐渐记起功法,那些英招图像,一幕一幕从脑海中闪过,体内的气机流转如飞,昏昏然的醉意化为了一丝丝暖暖的热气,透过血脉流向全身,转眼之间,越来越热,越来越粗,化为一条小蛇,在灵窍之间钻来钻去,每钻出一个灵窍,小蛇就粗了一倍,不一刻的工夫,小小的气蛇,化为了一条炽热难当、破体而出的飞龙。

酒意化为神通,岳风酒意全消,掉头看去,吃惊地发现,刚才混茫无际的酒海,突然之间有了边界,亮晶晶的幻酒悬浮半空,活物似的向他涌来,尽管幻蛟吞噬酒水,但那酒水源源不断,根本不为所动,仍是不住蔓延。

“这些酒,为什么吞不完?”岳风望着酒水,心中不胜困惑。

“他的酒母还在,当然吞不完。”阳太昊冷冷说道,“你往左边看。”

岳风掉头看去,庄恳脚踏飞剑,站在远处,双手合并一处,面色涨红发紫,两眼盯着岳风,眼里透出一丝困惑。他心思机敏,发现岳风眸子清明,神态平和,不知什么缘故,刚才迷茫狂乱的酒态,一霎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姓庄的也不轻松。”阳太昊冷笑一声,“你吞了他不少精元,要不是酒母在他身边,这一阵他已经输了。”

“酒龙!”庄恳发出一声低吟,“天旋。”

酒海深处,升起无数亮晶晶的水龙,每一条酒龙,都是丈许粗细,气势惊人,带着震耳的吼啸,蜿蜒破海而来。

岳风躲闪不及,一条酒龙飞来,撞在他的身上。岳风闷哼一声,整个儿飞了出去,落在酒海之上,溅起数尺酒水,所过酒龙升起,将他紧紧缠住,酒水灌入耳鼻,至醇至烈,火辣辣有如刀割针刺。

“酒罡!”岳风心念所向,身上涌起一股无形的劲气,气流四面涌出,侵入的幻酒飘洒飞溅,缠绕的酒龙发出哗哗的声响,齐腰截断,粗大的躯干,出现了大块大块的空洞。

突然间,他感觉到了一阵裂骨的剧痛,抬眼看去,幻蛟被几条酒龙缠住,左拉右扯,大力四面涌来,幻蛟身受分裂之苦,自也传到了岳风的身上。

“水龙卷!”岳风两眼血红,大吼一声,幻蛟狂转起来,想要摆脱酒龙,可是收效甚微,旋转两圈,便觉力不能支,整条幻蛟,忽又迟缓下来。

“长青木神!”岳风心念一动,幻蛟失去形体,化为千百长藤。

酒龙失去了缠绕的对象,一时之间,应变失措,幻藤化整为零,游走如风,一忽而的工夫,就从酒龙的躯干间穿了出来。

“酒蛇!”庄恳心头一急,冲口而出。酒龙忽也失去形体,化为无数晶莹光亮的水蛇,来回流窜,兜截幻藤。

“合!”岳风一声长叫,幻藤忽又化为酒龙,张开大口,狂吞猛吸,一条条水蛇化为晶亮的水流,落入幻蛟的口中。

酒海汪洋,水蛇吞之不尽,成百上千,缠着绕着,拼命钻向幻蛟的躯干,液态的躯体变得坚硬如铁,摩擦幻蛟鳞甲,激起淡淡的青烟。

岳风感同身受,如受刀剑穿刺,身边的酒蛇成群结队、不断涌来,势如狂潮激流,来了又去,去了又来,若非酒罡加身,势必让其钻入体内,为所欲为。

“老不死。”岳风面红如血,两眼怒张,浑身的元气,全都鼓荡起来,无朋的劲气化为酒罡喷出,激荡酒海,水势漫天,岳风心弦绷紧,忍不住叫出声来,“现在怎么办?”

“很简单。”阳太昊冷冷说道,“将‘酒罡’注入幻蛟,把这些臭蛇统统撕碎。”

“怎么注入?”

“蠢材,忘了露水之道吗?”

岳风心中暗骂,凝聚心神,聚合体内罡气,真幻合一,精元交融,元气化为酒罡,隔空流入幻蛟,化为涛涛洪流,在蛟龙的体内流转如飞,转到第九转,幻蛟发出纯青色的光芒,光照四方,晶莹如宝。它摇头摆尾,身上涌出淡淡的白气,酒蛇一旦遇上,纷纷弹开尺许。

酒罡一旦贯注,蛟龙生出了惊人的神力,更以惊人的高速旋转起来,旋转生出巨响,幻蛟身边的酒蛇,一条条化为乌有,星星点点,飞射四溅,四周的幻酒,也随幻蛟旋转,生出一个巨大的漩涡,以漩涡为核心,幻酒有如百川归海,均被吸入漩涡之中。

“酒龙卷!”岳风的吼叫震动天地,他的身子也癫狂旋转,节奏奇妙无比,跟幻蛟一般无二,一刹那的工夫,幻酒冲天而起,围绕一人一蛟,化为了通天入地的巨大水柱。

轰隆隆,水柱旋转,声如雷霆,远处的庄恳面如白纸,他收回了一部分幻酒,可是大部分却被岳风的幻蛟缠住。他分明感觉,幻蛟正在拼命地吸入幻酒,酒水源源失去,带走了他不少的精元。

双方的较量,变成了无休无止的相持,幻酒一旦靠近漩涡,就为幻蛟吸走,但从庄恳身后的葫芦里,又不断涌出更多的幻酒,如河如海,波涛汹涌。

“千叶飞鳞。”岳风一声长叫,龙鳞化为流光,呼啸冲出,青光漫天。

“酒墙。”庄恳发出一声嚎叫,他的心里生出一丝技穷的感觉,自从练成“酒神”以来,大多数对手,陷入酒海之中,嗅见醇酒之气,立刻迷三道四,忘乎所以,任由他支使宰割,即使挺过酒海之劫,面对酒龙酒蛇,也是千疮百孔,化为一团肉泥。谁知遇上这个对手,一不为酒气所动,二不怕龙蛇缠绕钻孔,更有一身古怪本事,不断吞噬自己的幻身,那一股吸力无休无止,纵有三江五海,也会被它吞入肚里。

嗤嗤嗤,响声不断,飞鳞加入酒罡之力,力道之强,胜过任何强弓劲弩,庄恳一不留神,数枚龙鳞穿透“酒墙”,与他擦身而过,带起点点血光。

庄恳惨哼一声,还没来得及喘息,龙鳞又掉头冲来,跳荡灵动,变化莫测,落在庄恳眼里,一如恶鬼的眼睛,发出残酷的绿光。

咻,几股幻酒飞出,挡开龙鳞偷袭,可是,这么一分神的当儿,对面的形势生出剧变。幻蛟挽着“酒龙卷”冲来,轰隆隆的巨响震得人耳鼓生痛。

龙卷撞上了酒墙,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酒水筑成的高墙,深深向内凹陷。庄恳只觉胸口发闷,一口鲜血几乎喷了出来。不过对他来说,酒龙卷靠近,实则有益无害,趁着酒水相接,他默运神通,将酒龙卷中的幻酒夺了回来。

酒龙卷势大力沉,反复撞击酒墙,酒墙并不因此崩溃,一转眼的工夫,反而越来越厚,俨如一座城池,将幻蛟挡在外面。酒墙上不断地生出酒龙与酒蛇,与幻蛟拼死纠缠,不断地被击溃,又不断地聚合成形,轰隆之声不绝,酒水奔腾四溢,其中龙蛇幻影,反复纠缠厮杀,战况甚是惨烈。

庄恳总算缓过一口气,对方抵近攻击,真是愚不可及,只要相持下去,这一阵胜出的必是自己。

酒龙卷越来越薄,庄恳深吸一口气,长叫一声:“燃!”左手一扬符笔,射出一溜火光,火焰落入龙卷,轰隆一声,酒因火燃,将一条晶莹清澈的酒龙,化为了一根连贯天地的火柱,火焰升腾直上,映红了漫天层云。

幻蛟怕火,众所周知,庄恳迟迟不肯放火,一则幻酒与他真身相连,幻酒燃烧,他的元气也会受到波及,一旦操纵不力,势必引火自焚;二则之前相距甚远,发出神火符,对手也有足够的时间应变,此时相距已近,岳风纵有应变的手段,也没有应变的空间,幻蛟裹在幻酒之中,俨然呆在一个死亡牢笼。

庄恳拼着幻身受损,也要火烧幻蛟,出一口恶气,眼看火柱升腾,幻蛟疯狂摇曳,他的心中升起莫名的快意。

“吸元!”一声长叫,震动四方,火焰之中,幻蛟发出一声悠长的吟啸,跟着一股强风从火柱里冲出,连火带酒,一股脑儿消失不见。

幻蛟一鼓作气,将酒龙统统吸入了肚里,火焰在体内燃烧,似要烧破蛟身,破体而出,幻蛟极力翻腾,俨然不胜痛苦,它凌空飞旋,水流迅疾聚合,源源不断地冲入口中。转眼之间,火光消失,青蛟恢复如常。

“去!”酒水化为的水柱,裹着岳风,向着庄恳撞来。

“燃!”庄恳的笔尖,又飞出一道火光。

二百四十一章酒母

轰,酒水着火,腾腾燃烧,烧得四方变色。观众席上响起一片惊呼,幻蛟尚且难以忍受,岳风血肉之躯,更是休想抵挡如此大火。

“开!”一声疾喝,出自岳风之口,声如响雷,震得四面回声不断,幻酒的表面起了一阵涟漪。呼的一声,火焰两面分开,让出一条路来。岳风毫发无损,双目似电,面如沉冰,双脚踩着虚空,仿佛无畏的神祗,分江辟海,五行退让,纵横天地之间,无物可以阻挡。

“昂!”幻蛟发出一声长吟,飞近主人,盘绕在岳风身边,一人一蛟,所过生出一股无形大力,分开酒墙,冲开酒浪,将遮天满地的酒水生生辟成两半,一步一顿,逍遥走向庄恳。

庄恳的脸色变了,大喝一声:“合!”运起神意,力图合拢酒墙,可是白费力气,一股沛然无匹之力,冲开重重阻碍,向他冲突而来。

“电斧破甲拳……”岳风的双眼闪

第二百四十一章 酒母

第二百四十一章酒母

轰,酒水着火,腾腾燃烧,烧得四方变色。观众席上响起一片惊呼,幻蛟尚且难以忍受,岳风血肉之躯,更是休想抵挡如此大火。

“开!”一声疾喝,出自岳风之口,声如响雷,震得四面回声不断,幻酒的表面起了一阵涟漪。呼的一声,火焰两面分开,让出一条路来。岳风毫发无损,双目似电,面如沉冰,双脚踩着虚空,仿佛无畏的神祗,分江辟海,五行退让,纵横天地之间,无物可以阻挡。

“昂!”幻蛟发出一声长吟,飞近主人,盘绕在岳风身边,一人一蛟,所过生出一股无形大力,分开酒墙,冲开酒浪,将遮天满地的酒水生生辟成两半,一步一顿,逍遥走向庄恳。

庄恳的脸色变了,大喝一声:“合!”运起神意,力图合拢酒墙,可是白费力气,一股沛然无匹之力,冲开重重阻碍,向他冲突而来。

“电斧破甲拳……”岳风的双眼闪动寒光,口中一字一句,“穿云!”

刹那间,他的右手聚集了两团炽亮的闪电,明明灭灭,刺眼之处,赛过了天上的日光。

呼啦,岳风右手一抖,向前送出,电光烛照天地,所过幻酒有如无物。顷刻间,岳风的拳头之前,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空洞。

庄恳心惊肉跳,纵身要闪,冷不防岳风左手劈斩,大喝一声:“断岳。”一掌抡出,一道电光像是苍天神剑,呼啸下落,将厚厚的酒墙切成了两半。电光中夹杂酒罡,有如神龙入水,又似猛虎添翼,庄恳的眼前强光迸射,身子奇痛奇麻,使出吃奶的力气,方才躲开电光的锋芒。

“破月!”庄恳立足未稳,岳风的声音,忽从左侧传来,又轻又细,飘如游丝。

庄恳惊骇欲绝,转眼看去,岳风形同鬼魅,出现在了数丈之外,双掌飘然抡出,手中的电光凝聚成了两道缺月似的光芒,带着撕裂耳膜的尖啸,向他冲了过来。

“酒墙!”庄恳符笔一挽,身前出现了一道清亮亮的水墙。电光到了酒墙前方,俨然具有灵性,似要撞上,忽又左右分开,绕过庄恳的身子,画了一个大大的弧线,轰隆一声击中了他身后的葫芦。

声如金铁交鸣,葫芦四分五裂,但从裂缝之中,涌起一团淡黄色的液体,只从颜色来看,便与其他的幻酒不同。

“庄恳!”岳风微微一笑,“这就是你的‘酒母’吧?”

庄恳面孔涨紫,两眼布满血丝,只听这一句话,岳风已经看穿了酒神通的秘密。没错,这团淡黄色的酒母,正是幻酒的源头,素日藏在葫芦之中,就是为了防范对手的伤害。

“吸元!”岳风轻轻叫一声,幻蛟蜿蜒飞来,狂风似的缠向庄恳。

“酒墙!”庄恳尽力防御。

“分!”岳风面沉如水,款步走来,酒意化为神通,罡气如狂飙天落,冲开了厚厚的酒墙。

“裂阳!”岳风双手合拢,目射锐芒,一大团灼亮的电光聚在掌心,化为了一团巨大的闪电,光芒之烈,有如一轮骄阳。

“圆光符!”庄恳发出一声狂叫,符笔轻轻一圈,出现一轮雪白的光团。球形的闪电发出惊人的啸响,撞上了白亮亮的符光,电光、符光撞在一起,电蛇乱走,蓝白刺眼。庄恳发出一声凄厉的狂叫,翻着跟斗飞了出去,落地时羽衣破碎,焦灼发黑的肌肤清楚可见。

电击的痛楚还没有结束,一股说不出的空虚涌上心头。庄恳心一沉,抬头看去,酒母已被幻蛟的躯干缠住,蛟龙张开大口,口中吐出微微的青光,酒母化为淡淡的一缕,挣扎、扭动,源源不绝,向着龙口中流去。一眨眼的工夫,酒母少了一半,庄恳的身子像是被生生掏空,空虚乏力,四肢软弱,鲜血从口鼻涌出,脚下的飞剑也是摇摇晃晃。

“我……我认输!”庄恳望着“酒母”萎缩,眼里透出刻骨的绝望。

“是么?”岳风一扬手,幻蛟放开了酒母,龙眼光亮有神,一股浩大之气,从蛟身之中涌出,酒母是精元中的精华,庄恳苦修多年,一大半道行都在里面,幻蛟吞噬近半,元气空前充沛,传到岳风身上,热流激荡澎湃,似要从周身的毛孔中汹涌而出。

只要愿意,岳风可以吞噬掉所有的“酒母”,从而更上层楼,获得更强神通,可是看见庄恳绝望的眼神,他的心里一软,不为己甚,任其服输退出。

庄恳自知对方手下留情,看了岳风一眼,脸色苍白,几无血色,收起幻酒,默默退了下去。应唐迎了上来,想要说些什么,庄恳摇了摇头,钻入人群,很快消失不见。

观众席上,响起了一片窃窃私语,人人的脸上都透出一丝恐惧。这是岳风在天擂台上第二次吞噬幻身,上一次是“八爪血狼”,这一次是“酒神通”,庄恳的威名,远在岑越之上,依然难逃吞噬之惨,屈辱求和,无言退出。

两人这一轮交锋,倏忽百变,其中的许多变化,观众们均未看清,就连五个裁判,也觉心中纳闷。岳风通身发出的无形之气,全然不知来历,任是他们见多识广,也没有想到,岳风学成了英招族秘而不传的酒罡,从此气吞天地,力大无穷。

“下一个是谁!”岳风一手按腰,冷冷望着台下,目光扫过莫先闻等三人。

三人对望一眼,“蛇娘”化音咝咝吐舌,眼露凶光,应唐一手将她拦住,笑道:“化音妹子,为兄跟他有约在先,老庄输了,我就跟他周旋,这一阵,还是让我来吧,若是不济,妹子再上不迟。”

化音稍一迟疑,点了点头,小声说:“这个人太多古怪,你千万当心。”莫先闻也说:“应大哥,你的骰子失灵时不灵,灵起来无坚不摧,不灵的时候,恐怕自身难保,如果见势不妙,千万不要勉强,后面还有我和化音姐姐,他要想过这一轮,须将我们全部打败。”

应唐嘻嘻一笑,耸了耸肩,满不在乎地步行上台。岳风也落到地上,两人四目相接,应唐笑道:“苍龙岳风,我得向你道歉。”

“道歉?”岳风皱了皱眉,“这话从何说起?”

“我之前小瞧你了。”应唐舔了舔嘴唇,深深吸了口气,“现如今,我会全力以赴,掷出一个大数目。”

“祝你好运。”岳风盯了应唐一会儿,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但你伤了小七,这件事情,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呵。”应唐盯着岳风,两只眼睛闪闪发亮,“你说的小七,就是狐神后裔?”岳风点了点头。

“她跟你什么关系?”应唐涎着脸说,“你的情人吗?”

岳风一愣,还没回答,应唐一拍手,呵呵笑道:“咱们来打一个赌,这一阵,你赢了,我给你当仆人,你输了,把小七让我好不好。”

岳风又惊又气,又觉有些好笑:“这个也能让么?”

“怎么不能?”应唐笑眯眯说道,“你退出,我上位,至于能不能把她变成媳妇儿,那就看我的本事啰。”

“呸!”依依台下听见,气得破口大骂,“应唐,你少说屁话,你这样的烂赌鬼,找一头猪当媳妇儿吧。”

“唉,猪哪有你生得美。”应唐双手揣在兜里,一点儿也不以为耻,“再说猪也没有狐神宫有钱哇!”

“姓应的。”胡仙仙按捺不住,动了怒气,“你把狐神宫跟猪比?这算不算是污辱。”

“你是?”应唐扫她一眼,忽又两眼放光,“大美人,你是谁呀?”

“我是胡仙仙,依依的四姐。”

“啊。”应唐张了张嘴,忽又满脸堆笑,“哎呀呀,我的好四姐哇!”

“谁是你四姐?”胡仙仙哭笑不得。

“你是小七的四姐,就是我的四姐。”应唐一副踌躇满志的样子,仿佛已经追求得手,把胡依依收入囊中,“作为狐神宫未来的女婿,我可不能乱了称呼。”

“应唐,你这个混蛋。”依依不顾身子虚弱,腾地跳了起来,恨不得蹿上台去,打他两个耳光。

应唐脸皮之厚,简直不可思议,他听了这话,情深似海地看了依依一眼,那样子仿佛小狐女刚刚叫了一声“夫君”,依依跟他眼神一对,几乎没有呕吐出来。

“应唐!”巫方心生不快,“你闹够了没有,再风言风语,我取消你的比赛资格。”

“唉,巫宫主,你不懂,风言风语也是我的手段呀,攻人先攻心,我这么做,也是为了扰乱对手的心志,岳风,你说是不是啊。”

“没错。”岳风没好气说,“我的心志已经很乱了,你是不是可以动手了?”

“好说好说。”应唐暧昧一笑,扬笔叫道,“骰子,滚出来!”

笔尖元气涌出,五颗幻骰骨碌碌地从空中滚出,应唐盯着骰子,脸上笑容消失,目光变得十分专注。

“幻蛟!”岳风的笔尖轻轻一摇,“酒龙卷。”

刹那之间,空气中弥漫出一股醉人的酒香,幻蛟狂舞飞旋,鳞片之间,涌出淡淡的白雾,雾气笼罩蛟身,很快化为了清亮亮的水龙,这一条水龙,正是酒香的来源。

吞噬了一半的酒母,岳风得到了驾驭幻酒的能力。

第二百四十二章 天地三掷

第二百四十二章天地三掷

应唐的脸上,闪过少许迷茫,两眼之中,隐隐透出恐惧。他的道力深湛,足以抗拒幻酒的酒气,可是,岳风为何使出了“酒神通”,实在让他百思莫解,难道说,这个古怪少年,吞噬幻酒的一刻,也吞掉了老庄的能力。

形势不容不多想,只见岳风笔尖一指,一股亮晶晶的水流,灌入他的喉咙,少年的脸上,透出一丝癫狂的酒意,再一扬手,幻蛟卷着酒龙,带着雷霆巨响,向着应唐冲来。

“骰宝轮藏!”应唐发出一声狂叫,叫声中透出一丝不安。

五只骰子发出夺目的光彩,五颜六色,冲天喷发,结成一个光罩,抵挡酒龙卷的撞击。

轰隆隆,撞击声震耳欲聋,酒水漫天,飞溅如雨,应唐只觉气血沸腾,幻骰的防御几乎散乱。幻蛟带着幻酒,以狂暴之势,旋转向前,势如美酒凝成的巨轮,轰隆滚动,不断碾磨幻骰的光罩。

两股大力交锋,酒龙卷越来越强,呼啸旋转,连贯天地,骰宝轮藏越来越弱,悦目的宝光变成薄薄的一层,更要命的是,但从龙卷深处,生出一股强烈的吸力,骰宝之光碰到幻酒,便被那一股吸力卷入其中,一去不回,无影无踪。

应唐身经百战,深知形势不妙,“骰宝轮藏”本是极强的防御,自从出道以来,极少为人攻破,可是对手这一击,气势之强,匪夷所思。龙卷上附带的力量,透出一股笑傲天地、一往无前的狂劲,若不攻破防御,决不后退一步。

面对如此强劲的攻势,一味紧守,非输不可。

应唐咬紧牙关,支撑了片刻,但觉酒龙卷的攻势稍稍一弱,不待其蓄势再发,大喝一声:“天地一掷。”

五枚骰子,光彩四溢,滴溜溜一阵转动,转动之际,发出轰隆巨响,响声震耳欲聋,使人心旌摇动。

岳风知道厉害,暗暗留神,将酒龙卷的攻势,收回了一小半,蓄势不发。

轰隆声戛然而止,骰子忽地停了下来。岳风抬眼看去,心头微微一沉,应唐却是面露狂喜,大声叫道:“四个二点,一个六点,大数目,风暴雷鸣……”

叫喊声中,骰子上面飞出四道强光,冲天而起,化为一个五色驳杂的巨大光团,光团急速旋转,轰然鸣响,突然之间,化为狂风暴雷,气势万钧,从天而降,龙卷飓风伴随雷霆闪电,漫无休止地落在酒龙卷之上。

“啊呀呀呀!”惊人的压力压迫幻蛟,岳风感同身受,发出一声狂吼,幻酒如飞瀑流泉,灌入他的口中,酒意沁入五脏,弥漫全身,浑身毛孔之中,涌出袅袅的白气。

体内奔流的酒气,化为了一条不羁的狂龙,冲开灵窍,纵横天地,力量灌注蛟身,酒龙卷稍一虚弱,忽又轰隆旋转起来,气势更加张扬,接天贯地,所过浮云流散,砖石崩摧,乱石进入水龙,跳荡起舞,化为铺天盖地的石雨,雹子似的打向应唐。

两股大力交锋,还没分出胜负,应唐又叫一声:“天地二掷!”

五颗骰子奇光大盛,势如车轮滚动,方形的骰子失去了固有的形体,化为了一团圆溜溜的幻光彩球。

“这一次,又是什么?”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极力猜测骰子最终的点数。

应唐的骰子幻身,放在所有的幻身当中,也是奇特稀少的一类。有人将这种幻身称为“灵感幻身”,幻身的强弱,不在于幻身自身的威力,而是说不清、道不明、随机变化的灵感,因为灵感的不同,幻身有时强,有时弱,强的时候,足以打败远胜自己的敌人,弱的时候,也有可能输给不如自己的对手。

灵感幻身之中,“天地掷”算是佼佼者,攻防兼备,同类的幻身,大多攻强守弱,攻势随机生发,时而咄咄逼人,可是防守上面,一不留神,便吃大亏。应唐则不同,“骰宝轮藏”固若金汤,差一点儿的法力休想攻破,骰子的变化更是难料难测,一旦掷出大数,委实难以抵挡。

周围一片沉寂,千万双眼睛凝注在骰子上面,突然间,骰子停止了转动,均是一面朝下,点数清一色都是四点。

“啊!”应唐欢喜得面孔发红,口中发出一声大吼,“五个四,春满乾坤!”

话没说完,幻骰上面,射出五道彩光,光芒交织成网,急向内缩,凝成一团。光团飞转不定,声音清亮震耳,彩光交织、旋转,化为了一个苍青翠绿的光球。光球只转了一转,卡啦啦一声响,声如霹雳,迸散成无数青绿色的光点,像是一片光雨,潇潇洒洒地落在地上。

每一点青光都在闪烁,擂台上响起了一连串石块破裂的闷响。一瞬之间,坚硬的地面上,涌现出了无数粗大苍绿的树木和藤蔓,生长如飞,密密层层,每一根藤蔓都在扭动,每一根枝条都在摇摆,如龙如蛇,如戟如枪,软藤中藏着硬枝,硬枝中潜伏着蛇一样的软藤。

岳风身下的地面,变成了沸汤和稀粥,汩汩汹涌,动荡不堪,无数的藤蔓和树枝冲天而起,青光流转,誓死纠缠。

岳风使出“酒龙卷”,巨大的水龙轰隆转动,所过枝叶折断,藤蔓化为乌有,可是幻木的生长无休无止,岳风的身子成了幻林的中心,青雨化生的树木,全都围绕在他身边,一如青色的浪潮,来了又去,去了又来,攻势一浪高过一浪,无论岳风升到何等高处,也无法摆脱那一片恼人的绿意。

藤蔓与树木无限生长,以惊世骇俗的速度疯狂延伸,整座天擂台化为了洪荒丛林,到处都是扭曲疯狂的树木和藤蔓。岳风的身影在林中晃动,时隐时现,时有时无,一度让人生出错觉,他已被这座幻林吞没下去,整个人尸骨无存。

依依紧张得微微发抖,伸出一手,握紧四姐的手掌,薄锐的指甲,深深陷入了胡仙仙白嫩的手背。胡仙仙回过头来,看了妹子一眼,她久经人事,洞悉世情,看得出来,这个七妹,对于岳风情根深种,已经无力自拔,如要拆开两人,只怕不是一件易事,想到这儿,微微犯愁。

这一轮攻势,足足持续了一刻钟,吱嘎嘎一声响,幻木的生长忽地停滞,藤蔓不再扭动,树木不再上升,整座幻林悄然凝固,失去了所有的生气。

轰隆,青影之中,白光闪动,白花花的水柱冲开了幻木,一如挣脱了桎梏的狂龙,扫荡一切,摧毁一切,幻木折断、破碎、零落成泥,化为了袅袅的青气,青气涌动起伏,势如翻滚起落的波涛,遇上扶摇直上的“酒龙”,顷刻之间,就被吞噬得无影无踪。

“去!”岳风的声音冷如冰雪,巨大的酒龙,咆哮怒吼,冲开了青气的阻扰,压向远处的应唐。

应唐踩着一支飞剑,远远停在高处,他的脸上看不见嬉皮笑脸,竟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刚才的“春满乾坤”何等威力,依然压不住对手,那一条幻蛟在林木中翻腾,拴不了,缚不住,尽管无法脱困,可也不能制服。

“裂阳式!”岳风漫步走出酒龙,身前幻木的碎屑被一股无形大力冲开,像是裂开的波涛,无力地流向两侧,少年的双目凛凛生寒,脸上挂着道道血丝,心神衣破损多处,面对万木齐攻,他侥幸逃出,可也不是全无伤损。他的双掌之间,涌出一大团闪电,强光夺目,可比天上日月。

嗤啦,一声锐响,仿佛撕裂绸缎,就在怪响之中,闪电球轰然冲出,远在十丈之外,应唐也觉浑身痛麻,汗毛倒竖,心知一旦逼近,焚肌裂骨,一定无法抵挡。

“骰宝轮藏!”五颗幻骰排列成阵,挡在应唐身前,五色神光撞上闪电光球,卡啦啦一声闷响,闪电球化为数十条流光,直直穿透幻骰。

应唐飞了出去,身子风车一般向后飞滚,滚出二十多丈,竟也无法停止,强烈的痛楚贯穿胸臆,一瞬间,应唐以为自己的心口多了一个大洞。

“天地三掷!”绝望中,应唐发出一声锐啸,幻骰转动起来,忽而上下翻滚,忽而左右撞击,忽聚忽散,声如响雷。

哧溜,幻骰停了下来,应唐七荤八素,抬头看去,两只眼睛大放异彩:“天啦,六个三,雪漫天下!”

幻骰彩光射出,凌空交缠,化为幽蓝深沉的一团,形如一块巨大的寒冰,悬在虚空,一动不动,尽管还没发动,一股森森寒气,四面八方均能感知。

轰隆隆,天空变得阴暗起来,幻骰的变化,在天地之间,激起了小范围的剧变。天空晦暗阴沉,浓云翻卷不定,忽听一声雷响,寒冰突然迸裂,化为千万雪片,铺天盖地地冲了下来。

刺骨的寒意,几乎让酒液凝结成冰。岳风也是血为之凝,寒气有如针刺,激得他的肌肤隐隐作痛。好在酒罡加身,热流涌动,冲开寒气,从毛孔涌出,化为炽热蒸气,冰雪一旦遇上,均是无声消融,尽管风雪漫天,可在岳风四周,布满细小水滴,聚少成多,圆润如珠,悬在空中,分外奇绝。

第二百四十三章 外轮对外轮

第二百四十三章外轮对外轮

“酒龙卷”变成了红色,天狼血渗入其间,酒意之中,又渗出一股火气,冰雪卷入其中,无不化为流水。

水势汪洋,越来越强,大壮龙卷声威,席卷天地,冲开风雪,就连漫天积云,也被卷入血红色的龙卷之中,一时之间,以血龙卷为轴,外有云气,云气之外又是风雪。里外三层,变幻莫测,天为之旋,地为之转,气势之浩大,叫人叹为观止,四周的观众,忘记了喝彩,心中震惊之余,都对岳风刮目相看。

“天地四掷!”应唐的嗓音微微发抖,幻骰再一次转动,轰隆之声不绝于耳,众人的目光死死落在旋转的骰子上面。

响了片刻,幻骰停下,漂浮空中,颗颗焕发光彩,光亮落在应唐的脸上,赌鬼两眼发直,面皮一片死灰。

漫天风雪忽地消失,天地一片清朗,只有龙卷如故,闪动殷殷血光,那光芒像是恶鬼的诅咒,透出几许阴邪、几许凶残,一如死亡的车轮,向着应唐卷了过来。

幻骰静得离奇,俨然死了一样,既无彩光发出,也无法力显露,众人定眼看去,幻骰朝下的一面,点数分明是一、三、四、五、六。既无双数,也不连贯,骰子掷出的点数,再也没有小过这个的了。

点数小无可小,幻骰的威力,当然也就降至最低。

“我投降!”应唐忽地举起双手,一老一实地说,“我认输。”

岳风愣了一下,刚才小占上风,其实胜负未分,应唐突然认输,实在叫人意外,他止住血龙卷,盯着赌鬼,皱眉说:“你当真认输?如果使诈,我也不怕你。”

“使什么诈呀?”应唐大咧咧地说道,“愿赌服输,是一个赌徒最大的美德,我本领不如你,赌品可不含糊,输了就是输了,拼死硬撑,不是应某人的风格。”

这小子脸皮奇厚,羞耻之心更是淡泊,说到这儿,居然有些洋洋得意,冲着岳风咧嘴一笑:“咱们有言在先,今天你胜了,我以后就是你的仆人咯,将来我要输了钱,惹了祸,你作为主人,可不能随便推诿。”

岳风大吃一惊:“胡扯,刚才的赌局,我根本没有答应。”

“没答应,也没有拒绝。”应唐笑笑嘻嘻,做了仆人倒是不胜光彩,“没有拒绝,那就是默认。”说到这儿,他眨了眨眼,“主人在上,小仆初来玉京,人生地不熟,欠了不少赌债,待会儿比完了,我们再慢慢地算账哟。”不顾岳风脸色发青,飘然落到地上,大摇大摆地向台下走去。

岳风失声怒叫:“喂,你这人,要不要脸……”

应唐突然变成了聋子,抄着两手,走到台下,看见一个漂亮妞儿,涎着脸自顾搭讪去了。

岳风满心里不是滋味,这感觉十分古怪,自己明明胜了一场,怎么倒似输了一样。看着应唐的嘴脸,他的心里就是一阵反胃,早知道这么麻烦,就该一鼓作气,揍他一个臭死,将来看见自己,立马望风而遁。

忽听一声冷哼,将他从懊恼中惊醒,只见化音扭着水蛇似的长腰,不知何时上了擂台。

蛇女两眼怒张,红舌吞吐,咝咝怪叫两声,冷冷说道:“你才知道他是无赖吗?这个烂赌鬼,没脸没皮,欠了一屁股的烂账,看见是个人,就想坑蒙拐骗,别说认主人,只要你给他还债,他叫你爹也行。这一下,仆债主还,你想赖也赖不掉了。”

“你少胡说,我没他这个仆人。”岳风只觉头痛,打算赖账。

“这也随你。”化音咝咝怪笑,“刚才在天下人面前,他跟你定下赌约,你想赖账,只会让天下人看不起你。”

“我又没答应什么赌约。”

“你也没拒绝呀。”化音的口气跟应唐一模一样,“没有拒绝,就是默认。”

岳风心头一乱,定眼看去,化音的眼里光芒星闪,不胜诡谲,不由心中一凛:“这条蛇胡说八道,乱我心志,我可不能上当。”

想着深吸一口气,笑道:“化音姑娘,第二场已经过了,如今是第三场,姑娘是毒轮高手,岳风仰慕已久,还请全力以赴,不要让我失望。”

化音的蛇眼中迸射凶光,岳风连胜两场,已经让她心生忌惮,所以一上来动拉西扯,想要乱敌心志,谁知道岳风心如磐石,根本不为所动,正如这小子所说,这一阵若不全力以赴,实在胜算不大。

想到这儿,她咝咝吐出红舌,怪声说道:“岳风,你是雷轮高手?”

“高手算不上。”岳风淡淡说道,“雷轮之术,多少会一点儿。”

化音冷哼一声,说道:“我还以为,练雷轮的人都死绝了。”

“不凑巧,鄙人还算一个。”

“那么……”化音的目光阴邪诡异,“你知道天毒宗吗?”

岳风摇了摇头:“那是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化音目涌怒色,“你敢小看本宗,天毒宗是毒轮高手的宗门,与相生、相克两宗鼎足而立,乃是当世体术的三大宗门。”

“是么?”岳风笑了笑,“我孤陋寡闻了。”

“天底下,有这三大宗门就够了。”化音眯缝双眼,“你这样的雷轮体术,根本就不应该出现在世上。”

“可我来了。”岳风冷冷一笑,“我在,雷轮就在。”

“没关系。”化音阴沉一笑,“只要把你从世上抹掉,雷轮之术,也就从此消失。”她腰身一缩,如风摆柳,使出一个架势,双腿如大蟒盘地,双拳如灵蛇吐信,笼罩一层绿气。

“天毒宗,蛇王拳!”蛇女目射寒光,口中咝咝发啸。

岳风收起幻身,心中不知怎的,竟是说不出的平和,他长吐一口气,一字字说道:“天雷宗,电斧破甲拳!”

他挺起腰背,峭拔如一座奇峰,双手一分,掌心跳出两团炽烈的电光,光芒流窜迸闪,照得少年的面容忽明忽暗。

两人绕着擂台,转起了圈子,四道目光交汇,好比针锋对上麦芒。蛇女盯着电光,目光乖戾、狠毒,更有一丝莫名的兴奋。

“来呀!”她咝咝地说,“来呀!”

“斩风。”岳风右掌一抡,一道狭长电光破空而出,化音不及抵挡,忽听炸雷也似一声骤喝,“穿云!”岳风左拳突出,发出一道粗长如柱的电光,电光离手飞出,恍若一条摇头摆尾的电龙。

“牙照!”化音双拳齐出,浓如汁液的绿气腾腾涌出,吞缩摇摆,变化不测,惨绿色的毒气,化为了一个巨大的蛇头,形体流动,鳞甲宛然,蛇口大大张开,露出尖锐无形的利齿。

绿惨惨的蛇头,撞上了怒龙似的电光,绿气白光,凌空纠缠,光亮射眼,绿气翻天,其中响起咝咝的蛇啸和卡啦啦的电鸣。

“化雪式!”岳风高高纵起,双掌疾风骤雨一样送出,每出一掌,就有一片电光飞出,薄而无形,光亮刺眼,圆圆溜溜,仿佛一轮明月。

电光飞出之际,见风暴涨,出手的时候只有巴掌大小,飞出十丈之外,已有五尺方圆,凝而不散,势子飘忽,一片片,一团团,漫天飞舞,仿佛千百雪花,嗖嗖来去,所过削断破碎,几乎无坚不摧。

百余片电光围绕化音飞旋,仿佛一群有灵智的鸟妖,一忽而聚,一忽而散,分散时四面游击,寻找破绽,聚拢时光焰冲天,轰击绿雾蛇影,发出闷雷似的巨响。

化音双手狂舞,仿佛灵蛇幻影,绿气凝结的蛇头,左窜右突,四面拦截,然而变化虽快,仍是不及电光盘旋的神速。

“分形!”化音手舞足蹈,拳打脚踢,毒气喷涌而出,纠缠翻滚,巨大的蛇头聚拢分开,化为百余道绿气,拥有长蛇之形,漫天飞窜狂舞。

气蛇撞击电雪,一会儿电光泯灭,一会儿气散烟消,交战了几个回合,电光越来越少,没入绿气之中,仿佛惨遭气蛇吞噬。

“千蛇齐飞!”化音双掌一合,狭窄的脸上腾起一股青气,紧跟着双掌外推,汹涌的毒气向外飞出,一股股,一道道,像是无数的飞蛇,摇动绿惨惨的身子,翻翻滚滚,冲向岳风。

“灭火!”岳风双掌收回,电光凝成一团,形如一团火焰,跳跃飞舞,绕着身子变化多端,电火形成了一道活动的长墙,一会儿环绕四周,一会儿凌空飞卷,毒气与之相撞,纷纷崩溃瓦解,可是散而又聚,俨如不灭之身,透过电墙间隙,不时扑向岳风的面门。

“灭火式”岳风初学乍练,修炼未精,出手多有破绽,等到毒气渗透,想要阻拦,为时已晚。

毒气钻入口鼻,奇臭无比,仿佛刀割针刺。岳风只觉头晕目眩,浑身上下变成了刺眼的绿色。

观众响起一片呼喊,声音里充满了惋惜和失望,也不乏兴高采烈、幸灾乐祸的声音。

依依脸色惨白,空洞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岳风,胸中空荡荡的,魂魄俨然不在身上,天秀也下意识站了起来,身后幻女涌现,六合瓶飞到了空中。其他的裁判见她这样,均是莫名其妙,可是战况紧急,胜负将分,众人注目战场,一时也无暇多问。

第二百四十四章 枪对枪

第二百四十四章枪对枪

“快用酒罡!”阳太昊声音急切。

“酒神通!”岳风如梦初醒,大喝一声,幻蛟飞出,吐出一股幻酒,酒香四溢,醇美感人,灌入岳风的喉中,化为一股热流,直抵他的小腹深处。

岳风元气流转,又是一声大喝,喝声中,身上的毛孔尽数张开,涌出一股股酒气。酒气一反光白颜色,变成惨淡绿色,但随酒罡转动,毒气随着酒气不断涌出,惨绿色的皮肤也慢慢地恢复了原状。

化音眼看毒气侵入对手的体内,一时心花怒放,忽见岳风逼出毒气,心中咯噔一下,又吃惊,又迷惑,进而生出一股愤怒,张开蛇口,咝咝怒叫:“万蛇钻心。”

她纵身一跳,跳到空中,青色的蛇鳞飞一般布满全身,每一片鳞甲都闪烁精光。

神形甲一旦上身,甲士能力倍增,化音的拳脚以惊人的高速送出,每一拳都带出大团大团的绿气,绿气凌空翻滚,化为一条条细长狰狞的气蛇,漫天飞舞,无处不在,大半个擂台绿浪翻涌,几乎看不见任何的东西。

岳风发出一声悠长的锐啸,绿气向外一涌,一股无形的力量将毒气推向四周,还没到达擂台的边缘。天秀的六合瓶飞来,瓶口生出强大的吸力,将越界的毒气一股脑儿吸光。

“哟!”依依轻轻叫了一声,伸手捂住胸口,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化音的心中也是惊讶极了,岳风的身上发出一股惊人的力量,汹涌澎湃,直如狂涛骇浪,冲得气蛇分崩离析,无法凝聚。毒气到他身周数尺,仿佛撞上了厚厚的城墙,再也无法前进一步。

“裂阳!”闪电在岳风的手心凝聚,巨大的光球刺眼惊心,轰隆,电光球冲了过来,凄厉的电光,照得蛇女面如冰雪。

“牙照!”绿气聚拢,化为硕大无朋的蛇头,烈阳似的闪电撞上了绿惨惨的蛇口,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绿气聚而又散,闪电弱而又强,两股强横大力,在天地间反复交锋,此起彼落,此弱彼强。

“破月!”流窜的电光,又出现在岳风的双手,两道缺月似的巨大的光刃凝结成形。少年双手一抡,光刃破空飞出,所过毒气退散,气蛇寸断,光刃俨然从毒气中汲取了力量,飞出途中,越来越亮,形如两口巨斧,辟开绿气凝结的蛇头,冲开氤氲缭绕的毒气。

卡啦啦,霹雳声响,电光流窜,光刃似乎碰到了什么阻碍,化为无数电蛇,窜向四面八方。

光刃崩溃的一刻,绿气中飞出一道人影,翻着跟斗,落在远处,背上两对蝙蝠似的翅膀,上下翻飞,鼓起狂风阵阵。

化音面庞滴血,左臂的鳞甲也撕开一条口子,鲜血淋漓,不忍目睹,她的双手紧紧握着那一条蛇牙枪,枪身发出炫目的绿光。正是这一条长枪,挡开了破月的双刃。可是慢了少许,飞窜的电光,仍是让化音吃了不小的苦头。

“咝咝!”蛇女双眸发赤,似要滴出血来,她伸出鲜红的长舌,舔了舔脸上的伤口。自身的鲜血激发了心底深处的妖性,化音脸庞扭曲,变得异常狰狞,她抡起长枪,挥舞一下,阴阴说道:“小子,你知道么?刚才对付胖猴子,我只用了五成力。”

武大圣远远听见,不由胆颤心惊,其他人全都转眼瞧他,眼里流露出同情的目光。

“唉,你们别听她胡吹牛皮。”武大圣又惊又气,扯着嗓子辩解,“她那时候根本尽了全力,要不然,干吗变身跟我打,她……”说到这儿,忽然发现,任何辩解都是无用,其他人全都相信了化音的“牛皮”。

“呵。”岳风一抖手,雷魂枪落到掌心,他的脸上闪过一丝笑意,“小蛇妖,你知道么?刚才对付你,我也只用了五成力。”

“放屁。”化音面皮涨紫,双眉上挑,“臭小子,别得意,我要把你碎尸万段,活活吞进我的肚皮。”

“来呀!”岳风似笑非笑,招了招手,“来呀!”

“十牙刺!”化音为他神情激怒,一声怪啸,挺枪冲出,蛇牙枪卷起一片精光,带着异样的锐啸,笼罩对手的全身。

岳风舞起了雷魂枪,两条枪纠缠起舞,朵朵枪花,凌空飞舞。

交手不过两个回合,化音发现岳风枪法平平,心中大定,怪叫一声:“百牙刺”,长枪舞开,忽长忽短,忽粗忽细,一忽儿硬如精钢,一忽儿软可绕指,漫天枪影重重,也不知几百几千,势如狂风骤雨,无孔不入地刺向岳风。

岳风的“九幻雷神枪”还没炼成,突然遇上这样的使枪高手,一时手忙脚乱,无奈使出“天霜秋叶舞”,枪随身走,身随心走,枪与心合,随意所之,又将酒罡运到了雷魂枪上,每出一枪,都带有一股猛烈的罡风,以刚猛胜灵巧,以力量压倒枪法。化音的枪法虽然绵密,可是一旦遇上这一股罡风,硬的变软,直的变曲,蛇牙枪就像是遇上了顽石的流水,无可奈何地绕了过去。

化音久战无功,心中焦急,一咬牙,大喝一声:“千牙刺。”天蛇甲光芒大盛,片片鳞甲有如天青宝石,其中云气流转,已然人甲合一。

这副“天蛇甲”,本是化音之母、蛇妖王化无常的女儿化无怜的鳞甲打造,锻造之时,也将化无怜的妖力贯注在甲里。此时化音使出全力,妖甲中的力量注入她的身体,蛇女的面容更加狞恶,整张脸白里透青,慢慢地布满了细细的蛇鳞,舌头吞吞吐吐,舌尖从中分叉。

蛇牙枪应声暴涨,变粗变长,枪上喷出绿惨惨的焰光,吞吐之间,数以十丈,枪势更是快了十倍,看似在前,忽又在后,岳风眼花缭乱,只见枪影如山,渐渐难以应付。

“苍龙转生,长青木神。”岳风声如龙吟,召出幻身。幻蛟刚刚成形,立刻化为千百幻藤,四面延伸,急速飞舞,化为一张无朋的藤网,四面八方地缠绕蛇牙枪。

可是白费力气,那条枪神出鬼没,缠不住,遮不了,化为一片潇潇洒洒的枪雨,稍有丝毫缝隙,立刻一钻而入,岳风屡屡遇险,仗着酒罡之威,方才勉强逃脱。

“糖木神!”岳风挡开一记枪刺,身边的长藤悄然生变,条条幻藤涌出金色的糖浆,粘稠无比,挥洒淋漓,幻糖离开幻藤,仍是连而不断,一缕缕金丝映照日头,焕发出金灿灿的光芒。

化音只觉幻藤颜色有异,压根儿不知道对手暗藏埋伏,仍是一如既往,避实就虚,挺枪乱刺,不料刺了十来枪,忽觉有些不对,蛇牙枪像是陷入了一张又软又韧的大网,不但挥舞不灵,更有气力不济的感觉。

蛇女心中一惊,人甲合一,使出更大力气,可是枪身如被绳索牵扯,越发迟缓无力,像是一只蜜蜂,陷入蛛丝网中,纵有锐利尾刺,然而越是挣扎,束缚越深。

这时两人交锋,生死一线,蛇牙枪变慢,雷魂枪电光暴涨,翻翻滚滚,化为一团巨大的光球,以吞噬天地之势,向着化音汹涌而来。

化音慌忙回枪防守,谁知道一扯枪,一股柔韧劲力,把枪牢牢缚住,化音一夺不回,人已陷入电光,雷魂枪的光芒掠身而过,天蛇甲从中裂开,枪尖划过皮肤,一时鲜血长流。

蛇女发出一声凄厉的嚎叫,身上绿气翻涌,陡然失去了形质,那一大团绿气凌空滚动,一霎之间,岳风刺出了十枪,每一枪都像是刺中了铜墙铁壁。

咝,一声怪异的尖啸,绿气从中分开,窜出一条粗长无比的巨蛇。

化音迫于无奈,使出了变身,化为了一条绿鳞长牙、目如悬镜巨大蟒蛇,蛇身上有多处伤痕,均是雷魂枪所伤,伤口又深又长,向外冒出青色的元气。

巨蛇瞪眼张嘴,呼地一下,咬向岳风。岳风向后疾退,还没站稳,一道长长的青影从下扫来,正是那一条巨大的蛇尾。

岳风耸身跳开,长枪向下一划,蛇尾出现了一条长长的口子,紧跟着,无数青色的幻藤汹涌而上,将巨蛇缠住困住。

“酸木神!”岳风一声长叫,幻藤上涌出红黑色的液体,酸心汤纵横流淌,落在蟒蛇之上,腾起缕缕青烟。

“天蛇甲”也是强力的妖甲,一受侵蚀,立马再生。化音看出酸木神的厉害,奋起神力,尽力翻滚,所过幻藤断绝,酸液横流,蟒身扫过地面,坚硬的石地出现了一片片巨大的凹坑。

幻藤困不住对方,岳风微微吃惊,他一咬牙,纵身上前,幻藤虽断,却不是一无是处,断裂之前,大大延缓了巨蟒的行动,化音忙着应付酸液,更是无暇他顾。

这一来,大有破绽可寻,岳风一纵身,跳上蟒身,手持雷魂枪,奋力乱捅乱刺。枪尖深入蟒身丈许,巨蟒口中发出愤怒的狂叫,回头来咬,岳风一枪送出,刺中了它的下颌,两股大力相撞,岳风虎口发热,雷魂枪竟然脱手。

第二百四十五章 召唤

第二百四十五章召唤

化音眼看对手丢了兵器,强忍痛楚,怒张蛇口,狠狠咬来。岳风纵身一跳,落到蛇尾左近,巨蟒一声怪啸,摆动蛇尾扫来。岳风不及多想,双手抱住蛇尾,一股大力涌来,几乎将他碾成粉碎。

“酒罡!”阳太昊的声音响了起来,“用酒罡。”

“呵!”岳风双目尽赤,口鼻涌血,十根指头深入蛇身,一股浓白的云气,透过指尖,顺着蛇尾涌向蛇头。

化音本要挣扎,不防一股沛然大力,随着浓白的酒气直冲上来。她的脑袋像是挨了重重一击,直觉头晕目眩,筋骨酸软,身子为之僵硬,像是变成了一根木桩。

“起!”岳风站在原地,身上的筋络一根根凸出体表,“心神衣”为酒罡的大力鼓荡,高高鼓起,就像是一面风帆。他挽住蛇尾,以双脚为轴,原地旋转起来,变身的大蛇受他力量带动,身不由主,腾身而起,随着岳风转动,风车似的旋转起来。

观众席上,惊呼声如风雷震响。众人的心里无不骇异,岳风以微小身躯,挽住巨蛇之尾,一时之间,将巨大的青蛇甩了起来,舞得形影莫辩,只见一团青光。

巨蛇发出咝咝的尖啸,化音怒不可遏,可是浑身为酒罡所制,为了抵挡那一股无匹大力,一时之间,无法腾出手来。她几度回头,想要吞噬岳风,均为幻蛟挡开,强烈的离心力一波波涌来,蛇骨饱受撕扯,似要节节开脱、血肉撕裂。蛇身撞击地面,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每一次撞击,化音都觉头晕目眩,仿佛死过一次。

蛇女又痛又怒,又是无可奈何,除了拼命缩身摆头,再也没有别的法子。

这一阵,换了贺兰殷雪,非得把化音活活甩成几段,但岳风初学酒罡,火候尚浅,支持片刻工夫,便觉力尽筋疲,青筋暴突,肌肤开裂,裂口渗出丝丝血水。

“去你的!”岳风发出一声狂叫,力量使到极处,双手忽地放开,巨蛇飞了出去,像是一座小山,狠狠撞在地上,天擂台的地面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凹坑,蛇身扭曲几下,化为一团浓稠的绿气,大蛇失去轮廓,化音露出了原形。

她浑身的筋骨多处受损,脑子受了冲击,疼痛欲裂,视线模糊。可是大敌当前,不容她躺下休息,蛇女一咬牙,挣扎起来,还没站稳,眼前黑影晃动,岳风如影随影,冲到了她的面前。

“裂阳!”岳风的双手之间,涌出一团巨大的电光球。

“牙照!”化音振作精神,双拳涌出绿气。

两人近身相搏,道术兵刃统统无用,全凭双拳双手,蛇王拳对上了电斧破甲拳,拳脚之间密不透风,针插不入,拳脚交接,发出一阵阵闷雷的异响。外人看来,只见绿气汹涌,电光闪烁,对阵两人的形影也是若隐若现,挪动之快,匪夷所思。

依依的心脏俨然停止了跳动,死死握住胡仙仙的手,身子一阵阵发抖,脸无血色,口唇灰白,胡仙仙看她的样子,疑心这个妹子马上就要昏倒。

天秀站在高处,也如木雕泥塑,一双眼幽黑空洞,仿佛两口深井,她牢牢盯着擂台上的两条人影,心神飘忽不已,忘了身在何处。

“啊呀呀呀!”电光越来越强,压住惨绿的毒气,岳风的吼声如一串惊雷,电光像锥子,如铁锤,似枪矛,如大斧,接二连三地落在天蛇甲上,铠甲破了又合,合了又破,蛇女的骨骼开了又合,合了又开。

化音刚才受创不轻,面对如此苦战,渐渐力不从心,岳风拳脚上的电流雨一样落在身上,撕裂她的肌骨,贯穿她的五脏。突然间,一记“断岳”落在肩头,打折了她的锁骨,长长的电光一直扫到心口,化音只觉快要裂成两半,身不由主,飞出十丈多远,重重摔落在地,激起团团烟尘。

这一击,几乎耗尽了岳风力气,他站在原地,微微喘气,心神衣破损多处,鲜血淋漓,可见森森白骨,肌肤上呈现出一抹淡淡的绿色,入侵的毒气随着酒罡向外涌出。

尽管逼出毒气,可是蛇毒入体,仍是侵蚀了经脉五脏,岳风的体内如受火烧,咂一咂嘴,满嘴都是血腥之气。

远处的化音更加凄惨,她摇摇晃晃,几乎站立不起,骨骼多处脱臼,一条长长的伤口从肩到腰,血肉翻卷,骇目惊心,狭窄的蛇脸血肉模糊,看不清本来面目,只有一对蛇眼忽闪忽闪,其中透出刻骨的怨毒。

“臭小子。”化音声嘶力竭,口中涌出血来,“你把我惹火了。”

“是么?”岳风倦怠一笑,“好家伙,你这样子才算恼火么?”他一挺身,大喝一声:“酒来!”幻蛟张开大口,吐出一股酒泉,岳风一口吸入,身上白气腾腾,所过伤口弥合,毒气消散,就连心神衣也自行修复,亮黑如新。

化音盯着他,眼里闪过一丝诧异,紧跟着,又涌出一股决绝之气,她的声音微微发抖:“小子,这是你逼我的,我发誓,因为今天的事情,你要后悔一辈子。”

“一辈子?那太久远了。”岳风双手一分,掌心电流凝聚,出现了两团光亮刺眼的球形闪电,少年的脸上古怪一笑,“我只知道现在,蛇娘化音,现在当下,我要把你彻底打垮。”

“说得好!”化音眼神乖戾,一摇身子,脖子上的圆环叮当作响,圆环共有红黄绿三只,光彩晶莹,套在蛇女长长的脖子上面,随她摇晃身子,变戏法儿似的退了出来,飞到空中,旋转如电。

岳风望着圆环,心生疑惑,大喝一声,双手抡出,两道电光击中两只圆环,可是石沉大海,电光消失,圆环如故,炫光四射,照得人眼花缭乱。

化音的眼里透出一丝讥讽,她举起符笔,一扬手,锐声叫道:“三相合一,幽邃通神……”

三枚圆环旋转更急,起初形如品字,很快连成一线,形如一个圆形的通道。圆环越转越快,三个变成一个,渐渐融为一体,变成白森森的一个圆环。白环中幽黑深邃,像是虚空之中多出了一个巨大的深洞,幽深之极,不知通向哪里。

咝咝咝,化音的口中发出尖锐的啸鸣,这声音岳风曾从天秀口中听过,阴森起伏,正是蛇语。

环内的黑洞里传来咝咝之声,俨然与化音遥相应和。突然间,卡啦啦一声响,环内窜出一股青黑色的怪气,气体浓稠四溢,铺天盖地。岳风隐隐感觉不妙,下意识向后退却,就在这时,青黑之气向里一缩,化为了一个巨大的圆球。

气球翻腾起伏,慢慢地凝聚成形,竟是一个巨大的怪物。它的上半身是人,十丈高矮,三头六臂,虬须浓髯,方脸长眉,一头长发用巨大的玉环勒住,肌肉虬结的手臂上戴着沉重的臂环。它的腰身以下,却是一段粗大无比的蛇尾,蛇鳞青黑凸现,重重叠叠,发出幽沉光芒。

“化无常!”天秀变了脸色,冲口而出,其他四个裁判也纷纷起立,脸上流露出震惊之色。

观众席上起了一阵骚动,众人窃窃私语,不敢大声喧哗,两眼盯着这个半人半蛇的怪物,脸上透出刻骨的恐惧。

半蛇人起初闭着双眼,俨然沉睡入定,这时徐徐张开眼睛,目光扫过众人,看见化音,面露不悦,咝咝说道:“乖孙女,干吗用三相环唤醒我?”

“蛇祖在上!”化音单膝跪倒,声音一阵颤抖,“化音遭遇强敌,行将不支,百般无奈,只有借重蛇祖的天威。”

“岂有此理。”依依又惊又怕,忍不住叫了起来,“这是作弊。”

化无常应声看来,眼里流露贪婪光芒,咝咝说道:“狐神后裔,好得很,还不止一个,正好吃个痛快。”

小狐女下意识向后一缩,手指死死揪住胡仙仙的衣衫,眼里流露乞求光芒。胡仙仙眉头微皱,摇头说:“别怕,这个不是化无常本人。”

“不是本人?”依依莫名其妙,“那是什么?”

“这是老蛇妖的一个分身。”京无伦声音懒洋洋传来,“不过,就算是分身,也够这小子喝一壶的。”

“哼。”苏媚烟半带恼怒,狠狠白他一眼,“京猴子,你这是幸灾乐祸。”

“你叫我什么?”京无伦脸色一沉,怒视女子,“我不许你这么叫我。”

苏媚烟轻蔑一笑:“你不是猴子谁是猴子,你看重武大圣,不就是因为你俩的变身一个德行么?”

京无伦又惊又气,瞪着苏媚烟,一时说不出话来,若是换了他人,京无伦一棍子下去,十九变成肉饼,偏偏面对这个旧情人,轻也不是,重也不是,除了自生闷气,真是别无他法。

苏媚烟占了上风,心中得意,忽听一声蛇啸,方才想起岳风人在险境,心子咯噔一下,忙将京无伦抛开,注目看向擂台。

化无常目光阴冷,森森然盯着岳风,两人一个极大,一个极小,遥相对峙,不成比例。众人看在眼里,均为岳风捏了一把冷汗。

第二百四十六章 蛇妖王

第二百四十六章蛇妖王

“乖孙女。”化无常拖长声气,“你说的强敌,就是这个小子?”

“没错。”化音咬牙切齿,“这小子有点儿本事,伤得我好惨。”

化无常哼了一声,说道:“他穿的是‘雷公’邓震的心神衣,应该是雷轮一脉的传人,雷轮高手,练到一羽不加,一尘不染,方可胜过你的蛇王拳。难道说,他小小的年纪,修为已经这样厉害?”

“我也不太明白。”化音神气困惑,“除了雷轮之术,他似乎还会别的神通。”

化无常盯着岳风,目如电闪,几要刺穿对手,他想了想,冷笑说道:“管他什么神通,我试试就知道。”

岳风面对这一绝世妖王,心中不胜忐忑,暗叫:“老不死,现在怎么办?”

“有点儿不太妙。”阳太昊语气沉重,“化无常位列八品妖王,当年道妖战争,它的蛇族大军,也是妖族的主力之一,这妖孽神通广大,为人滑溜。我跟他几次交手,尽管将其重创,却始终没能取它的性命。真没想到,这蛇女居然随身带了化无常的分身,料想是为了对付龙蛛。虽是一个分身,以你眼下的能耐,也决计不是对手。”

“难道就此认输?”岳风心头怒起,“老不死,我可不想半途而废。”

阳太昊沉默一下,忽道:“你非要一搏么?把也不是全无胜算。”

“老不死,你有法子么,快说快说……”岳风还没说完,对面的化无常心生不耐,大声说道:“小子,不要磨磨蹭蹭,早晚是个死,本王气量大,让你先出手。”

“这个老蛇妖,这么多年,骄狂的性子还是没变。”阳太昊顿了顿,“这样也好,拖一刻是一刻,我先告诉你老蛇妖的破绽。”

“它的破绽?”岳风心生狂喜。

“这破绽跟我有关。”阳太昊说道,“当年忘墟之战,它跟我较量,吃了我一记狠招。中招以后,化无常化风遁走,丢下蛇妖大军,任由道族屠戮。时隔多年,那伤势应该痊愈,不过肉伤易好,心伤难愈,我的这个道术威力绵长,完全消除很不容易。化无常受过伤的地方,一定比起别处薄弱,也可以说,那个地方是它的罩门,如能攻击得到,就算不能伤它,也可收到震慑之效,分身不比真身,只是精神凝聚的假体,精神一旦受了重挫,分身就会烟消云散。”

岳风听得精神一振:“那罩门在哪儿?”

“我记得,从肚脐向左数第七枚蛇鳞附近。”

岳风凝目看去,心生困惑:“肚脐,哪一个肚脐?”

化无常三头右臂,也有三个肚脐,三个身子都是一模一样,分不出谁真谁假。

“三头三身,只有一个是真,其他的都是假的。”阳太昊慢慢地说,“你得一个一个地试出来。”

岳风快要呻吟起来:“难道说,我要刺它三次?”

“三次?那也不算多。”

岳风快要气疯了,这样的八品妖王,刺一次都难得要命,何况是刺三次,这简直就是送死。

“小子。”化无常大为不耐,“少磨蹭了,快来送死。”

岳风深吸一口气,抽出雷魂枪,摆出一个架势。

“你会九幻雷神枪?”化无常盯着少年,目透疑惑。

“会有怎样?不会又怎样?”岳风冷冷说道。

“若是会,我可得使出全力。”化无常冷冷一笑,“要不然,对付你,五成功力就够了。”

岳风的胃里一阵泛酸,悔得肠子也青了,暗骂:“老不死,全怪你,不肯让我学‘九幻雷神枪’。”

“胡说八道。”老头儿不肯认账,“‘九幻雷神枪’想学就行么?《天雷正法》说得明白,要学枪,先学拳,拳练其内,枪练其外,只有深谙雷轮的运用,才能修炼这一路枪法,若是越过拳法,修炼枪法,闹得不好,有千雷轰顶的危险。”

“现如今,怎么办?”

“认输最好!”阳太昊冷冷说道,“这是最佳的办法。”

“你做梦!”岳风咬了咬牙,目光一转,扫向岳风组的所在,所有人都定眼望他,眼里充满了说不出的期冀,但从他记事以来,从没看到过这样的目光。他是一块石头,从来没有人对他寄予这样的众望.

岳灵王的面容从他心中闪过,云若定定地看着他,目光十分凄凉。是啊,他从没给过他们希望,他总是不断地失败,让亲人痛苦,让爱人失望。岳灵王的叹息声,胜过任何的嘲弄,云若流泪的时候,他的心中何尝不在滴血?现如今,他就是岳风组,岳风组就是他,所有的希望系于一身,这一次,如论如何,他也不能再让人失望。

从今往后,他不想再败!

一股热血涌上心头,岳风举起电闪闪的雷枪,冲着天宇发出激扬的长啸,啸声中有一股必胜的信念,任何听到啸声的人,都能清楚地感知到。

“你想赢?”化无常阴阴怪笑,“做梦去吧!”

“来吧!”岳风盯着它冷冷说道,“臭皮蛇,要送死就赶快。”

化无常目涌怒意,口中发出咝咝怪响,忽听化音低声说道:“蛇祖,我有十足把握,这个人,不会‘九幻雷魂枪’。”

化无常目光闪动,阴声说:“你拿得准吗?”

“拿得准。”化音笃定说道,“师父对我提到过雷轮,如今看来,这个人跟我一样,只练成了内在的本轮,还没有练成真正的外轮。”

“好极了。”化无常看她一眼,桀桀笑道,“怪孙女,你想要他的哪一部分?”

“我要他的心……”化音吐出舌头,眼里充满嗜血的欲望,“还要他的眼睛。”

“好极了。”化无常一笑,“我会留下来给你。”它一招手,锐叫一声,“蛇牙枪!”

化音抛出长枪,蛇王接在手里,手大枪小,就像是拿着一根牙签。它冲着枪身吹一口气,锐叫:“涨!”长枪暴涨,长大了约有数倍。化无常又叫一声:“分!”长枪幻化为三支,分别握在三个身子手里。

“天妖蛇牙暴!”化无常一晃身,越过十丈远近,以蛇身为轴,身子疯狂旋转,三条蛇牙枪卷起重重幻影,势如一阵狂潮,连波迭浪地涌向岳风。

“天霜枫叶舞。”岳风手持长枪,跳起死亡之舞。这一路武舞,即可施展拳脚,也可运用兵刃,雷魂枪是无形如意之宝,可随主人心意变长变粗,配合这一轮武舞,可攻可守,电光闪闪,枪影重重,化为一道密如栅栏的枪幕,横挑纵刺,抵挡对手的进攻。

叮叮叮,一连串密集的交鸣。每一次撞击,岳风都感觉虎口剧痛,双臂发麻,如果说,蛇牙枪在化音手里,只是一条寻常的毒蛇,那么到了化无常的手中,已经成了一条通天彻地的妖蟒,可大可小,大可缚住天地,小可化为针芒,大时如天倾山摇,只凭气势足以压垮任何对手,小时像是蚊虫之刺,飘忽万端,根本无从防范。

化无常三头六臂,车轮似的连环出枪,速度快得不可思议,它的身子柔软得出奇,能从任何角度出手,岳风无论从那个方向出枪,都要同时面对两条蛇牙枪的拦截,他每接对手一枪,都觉魂魄动摇,浑身的骨骼快要散掉,若无酒罡神力,早就枪断人亡。

“哦呀呀呀……”岳风深感窒息,禁不住冲天长叫,“苍龙转生,酒龙卷!”

幻蛟一跃而出,水流绕身,通天彻地,浓郁的酒香弥漫四方。

“毒流成河!”化无常的声音阴沉可怕,三身之一张开大口,口中漆黑如墨,深不见底,其中涌出胜似墨汁、其臭无比的毒水,起初不过水桶粗细,出口以后,见风就长,化为了一条横天而过的毒河,受了化无常的操纵,翻腾席卷,势如挽着一条长长的黑带,缠缠绕绕,卷向酒龙。

两股水流交织在一处,酒龙清亮、酒香芬芳,毒河乌黑,浓臭冲天。观众们远远嗅见臭气,便觉头晕目眩,心烦想吐,纷纷驾驭法器,远离擂台,惟恐毒河失控、殃及池鱼。

天秀的心也提到嗓子眼上,“六合瓶”绕着擂台,飞掣如电,随时待命,防止毒水溢出擂台。可是,她的一双目光,始终注视着酒龙深处那一道瘦削的黑影。黑影夹杂电光,藏在毒河深处,就像是一只围绕黑色火焰起舞的飞蛾,时时刻刻,都有可能化为灰烬。

女道师心里明白,这条毒河是蛇毒之宗,一点一滴,都足以致命,更何况连江成河,自己如果面对,也是不敢大意,岳风尽管屡屡奇迹般胜出,可是这一次的对手,绝对与以往不同。化无常和老龙蛛同为八品妖王,妖力之强,还略胜龙蛛一筹,只是一个分身,放在此间,也是少有敌手。岳风再强十倍,面对如此强敌,胜算也是微乎其微。

“傻子,何苦再撑下去?”天秀不觉心想,望着毒河中的身影,眼前慢慢模糊起来,好在此时激斗正酣,众人专注胜负,无人留意她的神态。

第二百四十七章 脆败

第二百四十七章脆败

酒龙在毒河中翻腾,蛇牙、雷魂两条长枪的较量也没有停止,蛇牙饱蘸毒水,变得色如乌墨,挥洒间毒汁淋漓,更添威力,几度突破雷魂枪的屏障,若非“酒罡“护体,岳风必死无疑。

“酒罡”一旦练成,可辟一切邪祟,化无常的蛇毒尽管厉害,比起皇太一的金符虫仍是略逊一筹。贺兰殷雪使出“酒罡”,连金符虫都能制服,若是亲临此间,必有能为破解毒河。可是岳风修炼方浅,火候不足,酒龙加持酒罡,毒水四面涌来,化解一层,又来一层,俨然无穷无尽,毒水所含的毒力也越来越强,不断消磨酒罡的威力。

这一来,变成了妖力和道力的比拼,岳风的道力大有精进,可是比起八品妖王的分身,仍是远远不及,依仗酒罡神威,还可支撑时许,时间一久,必然力尽人亡,落得尸骨不全的凄惨下场。

岳风心一急,全力转动酒罡,手中的长枪舞得风雨不透,使出全身力气,飞身向上一纵,突破毒河包围,一阵风冲到化无常身后。化无常长枪狂舞,势如一座插满枪尖的山岳,凌空滚动,妖枪挽起毒河,跟着岳风紧追不舍。

岳风目光如针,极力寻找化无常的破绽,转了两圈,忽见蛇妖王的下颌生出一丝破绽,当下一面运枪抵挡蛇牙枪的枪影,一面扩张酒罡,辟开毒水,就在毒水分开,将合未合的一瞬,幻蛟突然变化,化为千百长藤。

“糖木神。”长藤上流淌金光,幻糖丝丝涌出,刷刷刷钻入破绽。

化无常微微一惊,回枪防守,但已落入了岳风的计算之中,幻藤闪电回缩,缠住了一条长枪,另一条蛇牙枪来救,也被幻藤缠住。

几乎与之同时,酒龙消失,毒河涌来。

“吼!”岳风的体内涌出浓白的酒气,毒水近身,均为冲开,岳风俨然化为了一只鱼儿,悍不畏死,冲入毒河,全凭一身“酒罡”,抵挡毒水侵蚀。那一种感觉十分要命,毒水的臭气,几乎让他口鼻窒息,毒气侵入酒罡,就连肌肤也是微微发痒。

众人的惊呼声响成一片,岳风冲入毒水,根本是自寻死路,依依心中绝望,不由得闭上眼睛,天秀的目光却睁得老大,极力想要看清毒河中情形,可是黑水深沉,什么东西也无法看见。

惊叫声响彻耳畔,岳风置若罔闻,这时间,他的眼里只有化无常,幻藤缠住了长枪,蛇牙枪裹满了幻糖,两条枪纠缠不清,化无常的腰际露出了破绽。

“从肚脐向左数第七枚蛇鳞!”岳风的精神力前所未有的专注,两道目光,透过纷繁的乱象,凝注在那一片蛇鳞上面。

嗖,少年像是一支锐箭,穿透浓黑的毒水,手中长枪,刺中了化无常的腰际。

一声锐响,电光流散,岳风感觉枪尖深入寸许,立刻遭遇了阻拦,化无常妖力加身,挡住了雷魂枪的去路,蛇王形体如故,并未如阳太昊所说的那样崩溃。

“假身……”这念头刚刚闪过,化无常张开大口,吐出了一团惨绿色的妖火,火焰所过,幻藤化为乌有,失去幻藤的束缚,两条蛇牙枪同时挣出,卷起两团枪花,将岳风笼罩在内。

“神阴毒火。”四面响起一片惊呼。

幻藤被毁,灼痛的感觉爬满了岳风全身,他试图收回幻藤,可那毒火有如附骨之蛆,附在幻藤之上,绵绵燃烧,不依不饶。

“酒龙……”岳风话没出口,虎口剧痛,雷魂枪脱手飞出,跟着眼前乌光一闪,蛇牙枪带着毒液,狠狠扫中了他的身子。

岳风飞了出去,身子仿佛断成了数截,中枪的地方失去了知觉,仿佛凭空消失,只剩下了头与腿。

飞了足足三十来丈,砰的一声,岳风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擂台的周围,陷入一片寂静,所有的目光,落在少年的身上,岳风趴在那儿,面孔朝下,一动不动,鲜血混杂毒水,从他的身下流出,红黑交织,聚成了小小的一摊。

“他死了吗?”有人轻声说道。

“太可惜了,蛇女不作弊,他本来会赢的。”

“作弊?也不算吧!天道布武是无限制斗法,任何法子都可以使出。”

“可是……这个蛇王分身,实在太强了啊。”

“是啊,它还没尽全力。”

“真没想到,莫先闻组这样强,看来,水夜组想夺魁,也没那么容易啊。”

“这个只是分身罢了,水夜组可是龙蛛的本体啊……”

“这比赛,越来越有意思了……”

岳风还是没动,依依的眼泪滚滚而落,她双眼迷离,扫眼看去,苏媚烟脸色苍白,整个人呆若木鸡,胡仙仙望着台上,眼里透出一丝惋惜。

“岳风,真的死了吗……”这念头刚刚冒头,依依就将它抹掉,“不会,绝对不会。”

她掉过头来,拉住胡仙仙,颤声叫道:“四姐,快,快救救他。”

胡仙仙涩声说:“我救他,就是认输……”

“我宁可认输……”依依说完这话,哭出声来。

“我救他也没用。”胡仙仙迟疑一下,轻声说,“小七,我感受不到他的生机。”

“不!”依依大声叫道,“你撒谎……”

胡仙仙悲悯地看着她,轻轻吐了一口气,抬头望着台上,高声叫道:“化无常!你看看我是谁?”

蛇妖王站在台上耀武扬威,两眼盯着地面,打量手下败将,听见这话,回过头来,冷冷道:“你不是胡小四吗?你叫我干吗?我跟狐神宫向来没有交情。”

“看在家母份上。”胡仙仙面沉如水,“还请留这孩子的全尸。”

“哈,胡天香的女儿求我,有意思,好吧,要全尸可以,不过,得拿人来换。”

“拿人来换?”胡仙仙微微皱眉,“什么意思?”

“那个小狐女。”蛇妖王指着依依,口流涎水,“她做了我的妖妾,我就留这小子的全尸,要不然,你知道我规矩,输了的对手一律吃掉。”

胡仙仙面涌怒色,厉声叫道:“化无常,你是什么东西?胆敢提出这样的要求?”

蛇妖王的眼里也射出寒光,森然说道:“胡小四,话不投机,那就免谈。”

“化无常!”天秀的声音从上方传来,语声微微发抖,“你已经赢了,留下尸体,滚下台去。”

化无常抬起眼来,盯着天秀,女子面如白纸,口唇颤抖,两只眼里透出一丝心碎,她的口中说话,眼睛不离岳风。

化无常亘古老妖,奸猾绝伦,一看就知根底,不由发出一阵狂笑:“我认得你,你是天来的女儿。妙得很,你要这具尸体,我偏偏不给你,你又把我怎么样?”

天秀深吸一口气,七宝道身现出形体,冷冷说道:“那我就把你赶下去。”

“哟,道族欺负人了,这可是天道布武。”化音一边冷笑,“只要对方没有认输,我们就可以任意处置对手。”

“我们认输。”武大圣叫道。

“你不配,只有组长才有权认输。”化音高声拒绝。

化无常哈哈一笑,目光扫过众人:“谁要抢尸体,那就来试试看,这个距离之内,我倒想看一看,谁有能耐,从我手里夺走这一具尸体。”

天秀应声一呆,醒悟过来,她可以打败化无常的分身,但要保住岳风的尸首,却是决无把握。想到这儿,心如刀搅,双目泛红,若非众人面前,必要放声大哭。皇不二站在一边,冷冷地打量着她,眼神又恼怒,又快意。

“京猴子。”苏媚烟从悲恸中醒来,回头叫了一声。

“怎么?”京无伦拄着棍子,十分悠闲,笑嘻嘻问道,“你叫我干么?”

“你……”苏媚烟的眼神不胜恍惚,“你把岳风带回来。”

“我干吗要这样做?”京无伦冷冷说道,“他可是我的情敌,他死了,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师父……”武大圣一边怯生生插嘴,京无伦回头怒视,“谁是你师父?”这一喝,把小胖子后面说的话吓了回去。

“京猴子。”苏媚烟的声音又冷又涩,“只要你把岳风的尸体毫发无伤地带回来,我就答应你的任何条件。”

“是么?”京无伦一笑,“我的条件,可是很苛刻的哟。”

“无论多么苛刻,我都全部答应。”苏媚烟面无表情,两眼中光芒暗淡,就像是燃烧之后的死灭残灰。

京无伦深深看她一眼,眼里透出几许无奈,忽地长叹一口气,说道:“看样子,我是真的输了,也罢,我无条件帮你一次。”他铁棍一顿,目射寒光,盯着台上厉声说道,“化无常,你方才说什么,你说没有人能从你手里夺走这一具尸体?”

化无常看他一眼,脸色微微发僵,它刚才口出大言,其实并未将京无伦计算在内,这个宿敌自视甚高,理应不会为了一具尸体跟自己作对,可是如果京无伦出手,化无常实在没有把握伤及岳风的尸体。

一刹那,双方气势同时提升,势如惊涛骇浪,越过百丈之遥,凌空撞击,发出轰隆隆的闷响。

第二百五十章 苦木神

第二百五十章 苦木神

岳风左躲右闪,腾挪的空间越来越少。观众们甚感不耐,岳风打败化无常何等威风,谁知遇上莫先闻,竟是一筹莫展

,被黄鼠狼的臭屁逼得东逃西窜,真是大大的扫兴,许多人冷嘲热讽起来:“小子,你怎么回事,你不是很会吃吗,

吞噬啊,吞掉这些臭屁啊!”

“这一顿可有得吃,一顿就饱啦。”

“吃得进去,放不出来,一肚子臭屁,那可够呛。”

“吃呀、吃呀,你不是很能吃吗?”

嘲讽声钻入岳风的耳朵,惹得少年心浮气躁,此时被逼无奈,他的确有心使用吞噬,可是一旦用过,势必落下“吃屁

”的名声,这名声之臭,恐怕一生一世也洗刷不掉。

“小子,磨蹭什么?”阳太昊十分不耐,“快用苍龙转生。”

“老不死。”岳风悻悻说道,“除了吞噬,有没有别的法子?”

“什么意思?”阳太昊对他的心思洞若观火,“你嫌赢得难看么?”

岳风怒道:“换了是你,你喜欢吃屁吗?”

“用不着。”阳太昊语中透出一丝得意,“我可是天尊,至少有十种法子可以打败他。”

“有没有我能用的?”岳风心生期望。

“也不是没有。”阳太昊慢条斯理地说,“不过有点儿麻烦。”

“怎么麻烦?”

“小子,你知道这黄鼠狼放屁的原理么?”

“老不死,有屁快放。”岳风很不耐烦。

“这种分身,又叫‘道幻身’。”阳太昊的声音严肃起来,“一切分身之中,最难对付的一种。”

“道幻身?”岳风心生疑惑。

“准确说来,这种‘幻身’的能力,在于某一种道理,或者说是某种概念。比方说,这只黄鼠狼放出的‘懒惰之气’

,它的特点在于‘慢’,这是一个概念,可是任何事物进入这一片气体,都会相应变慢。它的‘沉滞之气’,概念则

是重,任何沾染这种气体的事物,实也好,虚也好,都会变得十分沉重。这个时候,黄鼠狼趁你变慢变沉,喷出‘晕

眩之气’,就可轻轻松松地将你打败。”

“老不死,没时间了,说点儿有用的。”

“道幻身的力量,不止是来自于幻身,更主要的是真身的精神力。这个姓莫的小子,要练成‘懒惰之气’,本身一定

十分懒惰,要练成‘沉滞之气’,也一定要有‘举轻若重’的品性。所以要打败道幻身,一定要克制该人的心志。”

“用幻术么?”岳风眼前一亮,跟着又生沮丧,“早知道,该让小七来。”

“不,若是斗幻术,‘破魔金瞳’的威力不在‘天狐遁甲’之下,道幻身不是一般的幻术,而是一种强大的精神力与

幻身的融合……”

“老不死,你有完没完……”岳风快要急疯了,他的周围全是黄绿间杂的气体,如云似雾,浓而不散,开而又合,说

什么也无法驱散,岳风黑衣翻飞,就像是网络中挣扎的鸟儿,飞来越来越慢,一股无形的压力似四面山崖,沉沉压来

,逼得他血气上冲,心子砰砰狂跳。

“道理很简单。”阳太昊淡淡说道,“如果不用‘苍龙转生’,那就只有一个法子,即是‘以道克道’,用道幻身对

付道幻身。”

“可是,我没有道幻身……”岳风支吾。

“不,你有。”阳太昊说道。

“我有?”岳风莫名其妙。

“没错。”阳太昊根本不急,“你好好想想。”

岳风搜肠刮肚,可是形势紧迫,根本不容他多想,四周尽是青黄二气,八面合围,他已经无处可去。

“如果你输了,你会怎么样?”阳太昊竟然还有心思启发弟子。

“我……”岳风身陷怪气,悲从中来,“我会难过……”说到这儿,他的脑海里灵光一现,“老不死,你是说,苦海

无边。”

“没错。”阳太昊哈哈大笑,“苦,也是一种道。”

“苦海无边。”岳风心念所及,幻蛟逆转精元,口中吐出一股淡灰色的元气,元气融入怪气,起伏弥漫,飘渺不定。

因为“懒惰之气”的缘故,这一股“悲苦之气”,始终在岳风的附近飘浮,无法向前推进一步。

“这怎么办?”岳风快要喘不过气来,脑子里拼命转动念头。

“简单。”阳太昊说道,“你需要一个载体。”

“苦木神。”岳风应念而动,幻蛟化为千百藤蔓,藤蔓的颜色呈现出一种奇特的灰白,穿透青黄之气,一点一点地向

前推进。

此时间,岳风已为“沉滞之气”包围,巨大压力挤压之下,几乎要将他碾成肉饼。

“唉,死要面子活受罪。”阳太昊叹气说道,“你只要用上吞噬,就不用受这么多苦了。”

“闭嘴。”岳风使出酒罡,竭力抵挡冲天的压力,一面驾驭藤蔓,穿过青绿之气,像是千百灵蛇,以惊人的灵觉,寻

找莫先闻的方位。

可是四周空空,没有黄衫少年的影子,可怕的压力让岳风血流乱窜,胸口窒闷,眼冒金星,七窍之中,快要迸出血来



“眩晕之气。”一道黄影从左侧冲出,莫先闻出其不意地跳了出来,双眼炯炯发光,双手合在一起,头顶的心鼬破天

荒站了起来,身子舒展开来,肥肥胖胖,圆乎乎地像是一个皮球,毛茸茸的大尾巴凌空一转,喷出一股五彩斑斓的毒

气。

岳风突然遭袭,一时措手不及,整个人被“眩晕之气”团团包围。这样一来,他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使用酒罡,必要

呼吸空气,若要呼吸空气,势必吸入眩晕之气,可是不用酒罡,以他血肉之躯,决计无法抵挡沉滞之气的压力。

使用酒罡,必然晕厥,不用酒罡,只有一死。

要么晕,要么死,再无第三条选择余地。刹那间,岳风的心里闪过一丝懊悔,阳太昊说得没错,死要面子活受罪,如

果从头再来,他一定会使用吞噬。

咻,岳风一扬手,飞出一道电光。莫先闻一扬笔,青气挡在前方,电光进入气层,竟也变得迟缓。莫先闻趁势一闪,

跳到一边,他的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他已胜券在握,对手必败无疑。

就在这时,他的眼角闪过一丝灰白,如烟似雾。莫先闻一时不查,吸入一丝灰气,他吃了一惊,不知是何来路,好在

这灰气淡而无味,也无不适。莫先闻定眼看去,岳风两眼翻白,快要昏了过去,身周的浓白的酒气慢慢变淡,眩晕之

气以外,沉滞之气滚滚压来。

酒罡一破,沉滞之气四面一收,岳风必死无疑。胜负将分,莫先闻的心中生出一丝犹豫,这一场他赢定了,可是,杀

不杀岳风呢?

这念头刚刚升起,莫先闻忽地感受到一股莫名的悲伤,心酸难忍,五内欲摧,一股酸热之气涌向眼鼻,两串泪珠顺着

双颊滚滚而下。

莫先闻年纪幼小,又是少年得志,按说没有什么伤心的事,可是此时此刻,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里只是想哭,脑海

里不知何时,突然浮现出幼年养的一只小犬妖,因在水边喝水,被一条蛟龙活活吞掉,事后他杀了蛟龙,可是犬妖也

死了。这悲恸起初如丝如缕,渐渐化为洪水激流,在他的心里掀起翻天的巨浪。莫先闻悲不能禁,张开大嘴,失声痛

苦。

他陷入悲苦之中,六神无主,魂魄激荡,“心鼬”由心而发,心一乱,幻身也乱,挣扎两下,慢慢消失。失去了“心

鼬”的操纵,怪气纷纷消散,空气变得清朗,莫先闻从天上落到了地面,趴在地上,哭得死去活来,他的四周裹着一

层淡淡的灰气,眼前灰茫茫一片,可是不知怎的,他感觉小犬妖的尸体就在眼前,幼年时的悲伤如怒潮袭来,除了哭

个痛快,简直无法可想。

岳风也摔在了地上,他半昏半醒,心神恍惚,莫先闻的哭声时远时近,让他不知身在何处。

“眩晕之气”消失了,没有后续的毒气,之前的毒效慢慢地消散,酒罡重新转动起来,热气越来越粗,化为一股洪流

,在他的体内左冲右突,驱赶五色毒气,将其一丝丝从毛孔里逼了出来。

“呀!”岳风脑子一清,抖擞站起,抬眼看去。莫先闻仍在痛哭,哭得哆哆嗦嗦,连符笔也捉拿不稳,一边哭泣,一

边叫喊“茸茸”,正是小犬妖当年的名字。

莫先闻这个样子,不用岳风动手,胜负已然明朗。四周鸦雀无声,所有人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可是,无论用何手段

,岳风就是胜了,他以一人之力,打败了四个对手,赢得了绝对的胜利。

这是一场惊天动地的大逆转,几度生死,荡气回肠。

莫先闻还在痛哭,应唐叹了一口气,走上擂台,将他扶了下去。

“我宣布。”巫方慢慢起身,脸色十分难看,她盯了岳风片刻,大声说道,“这一阵,岳风组胜!”

第二百四十九章 对峙

比起以往,雷魂枪的枪身暴涨,光芒亮了足足一倍。少年随着幻蛟旋转,身影若隐若现,只有那一道电光,从始至终,无比刺眼。

化无常的心颤抖了一下,突然间,它发现岳风不见了。

一股疾风迎面撞来,化无常心中一凛,横枪以待,一股锋锐无比的力量,击中了蛇牙枪的枪杆。

咔嚓,蛇牙枪断成了两截,呼啸而来的寒气,像是一口匕首,深深扎入了化无常的心窝,它的身子略略一僵,顷刻之间,变得迟缓。

这一僵足以致命,雷魂枪带着一声锐啸,刺入了从肚脐向左数的第七枚蛇鳞。

这一次,枪尖深深地穿透进去,来势之快,化无常几乎提不起妖力来阻挡。当它提起力气的一刻,一股冰冷的力量透过枪尖传来,化无常的身子忽又僵住,就像是一尊石像,头下脚上,从天空中一头栽了下来。

一瞬间,枪上的闪电化为成百上千,俨如无坚不摧的电蛇,在化无常体内左冲右突,以惊人的气势,撕裂了蛇妖王的身体。

这痛苦难以形容,化无常眼珠外凸,血口大张,‘露’出白森森、尖溜溜的利齿。它的嗓子里吼啸连连,巨大的尾巴贴地‘乱’扫,每一次摆动,都带起小山也似的碎石。所有的人都在后退,他们几乎认定,偌大的天擂台会被这个怪物闹得支离破碎。

可是,岳风没有离开,他绕着蛇王飞驰,如影随形,雷魂枪从蛇身中拔出,又以电闪雷鸣之势深深刺入,凌厉的电光,将巨大的蛇牙枪寸寸截断,仿佛那不是可刚可柔、坚韧不断的妖枪,只是几根绵软无力的面条,一碰就折,一扫就断。

一转眼的工夫,化无常的身子变成了一个大大的蜂窝,每一个枪孔都冒出惨白‘色’的妖气,蛇妖王辗转哀号,可又无力还击,它不怕雷魂枪,也不怕苍龙转生,可是,枪尖上那一股寒气,简直就是它的克星,这一股冰冷‘阴’邪的力量,摧毁的不是它的法体,而是凝聚分身的‘精’神。

形势全然逆转,岳风先败后胜,将一场脆败变成了一面倒地肆虐,观众们手脚发抖,两眼圆睁。在他们看来,这已经不是一场打斗,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屠宰。岳风在屠宰万蛇之祖,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少年,正在肆意地屠杀化无常。

数百记枪刺、切割,化无常的挣扎慢慢地减弱,偌大的躯体变成了一团起伏不定的白气,白气中响起一声愤怒的号叫:“臭小子,你走着瞧,总有一天……”还没说完,电光呼啸而下,将那一团白气搅得飞扬四散。

簌簌簌,许多青黑‘色’的鳞甲从天而降,散落一地,其中还有一枚巨大的牙齿。原来,化无常的分身,是由蛇妖王的鳞甲和牙齿化成的,分身一破,这些‘鸡’零狗碎的东西,统统恢复了原貌。

岳风翻身落地,收起长枪,瘦削的影子像是钉在擂台之上,四面萧然,空寂无人,黑衣随风飞扬,一如来到人间的死神。

化音已经昏死了过去,化无常的分身与她的‘精’神相连,类似于她的一个幻身,分身所受的痛苦,化音感同身受,刚才‘乱’枪刺体之苦,彻底打垮了这个蛇娘。

“下一个!”岳风滴血似的双眼扫‘荡’四方。

所有人屏住了呼吸,除了少数人等,没有人敢于直面他的眼睛。

“下一个!”岳风的目光落在莫先闻的脸上,那小子脸‘色’苍白,可是神‘色’还算镇定。

众人也纷纷看向黄衣少年,人群中响起一阵议论。

“太惊人了,这比赛不可思议。”

“是啊,一对四,他快要成功了。”

“莫先闻组很强啊,真的很强。”

“不敢相信,他打败了蛇妖王的分身。”

“这个人到底是谁?天道布武以前,我从没听说过他啊!”

“你看他的样子,简直像个死人。”

“他真的是活人吗?我觉得他像一个鬼……”

每一声议论都带着惊叹。莫先闻站立了一分多钟,吐了一口气,纵身上台,一扬笔,使了个法咒,化音冉冉升起,飘到了擂台以外。

蛇‘女’奄奄一息,发出低低的呻‘吟’,天秀纵身下降,疗治她的外创内伤。神疗者的妙手之下,‘肉’体的伤势也许很快痊愈,可是她的‘精’神已经垮了,两眼呆滞,口角流涎,痴痴的躺在那儿,就像是一个丧失魂魄的白痴。

天秀暗暗叹气,心知没有十天半月,化音的‘精’神休想复原,想到这儿,她忍不住掉头看向岳风,想要看透这个男子,为何突然之间,变得如此之强。

岳风站在那儿,比莫先闻高了两个头,他的对手根本就是一个小孩,莫先闻的面孔一团稚气,如果不知道他之前的厉害,很容易被这张脸所‘迷’‘惑’。

“你很强!”莫先闻看了岳风一眼,那双血红的眼睛,让他不敢正视,少年盯着脚尖,仿佛喃喃自语,“可是,我不会认输的。”

“你非输不可。”岳风古怪一笑,“小家伙,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莫先闻抬起头来,脸上闪过一丝‘迷’‘惑’。

“你不该打败朱阳。”岳风笑了笑,双手揣进兜里,“那只脱‘毛’‘鸡’,只有我能打败他、羞辱他,小家伙,你抢了我的活儿,所以,你非输不可。”

朱阳呆在台下,听得清清楚楚,气得两眼出火,盯着岳风,喃喃骂道:“这个‘混’蛋。”

莫先闻也是咋舌,这理由匪夷所思,根本就是说笑调侃。他半信半疑,抬眼望去,岳风笑容不变,一股无比的力量却从他的身上涌出,势如怒‘潮’涌来。力量中带着一股寒气,仿佛一口刀锋,刺得他浑身难受。莫先闻几乎站立不稳,额头上渗出点点汗珠,那汗水为寒气一‘逼’,变得冷冰冰的,没有一丝热气。不过片刻工夫,莫先闻已经生出一丝疲倦,对方气势之强,匪夷所思,仅是这样的对峙,也在飞快地消耗他的元气。

“我会输么?”黄衫少年,生平第一次感到如此的无力。

突然,岳风的气势出现了一丝‘波’动,像是一堵山墙,出现了一丝清晰的裂纹,裂纹越来越大,越来越深,渐渐化为一个巨大的空‘洞’。莫先闻微微吃惊,定眼看去,对手眼里的血光慢慢淡去,眸子变得浑浊起来。

“奇怪?”莫先闻心生疑‘惑’,可是时机难得,稍纵即逝,短短的一刻,岳风的眼里,出现了些微的恍惚。

“起!”莫先闻一纵身,飞到高空,一扬笔,心鼬现身、摇尾,一股黄乎乎的“沉滞之气”从后窍中喷涌而出。

黄气翻腾、汹涌,滚滚冲向岳风,可是岳风没有抵挡,此时此刻,他的体内生出了异样的变化。

天鬼的力量正在消退,冷流从他的四肢向内收缩,退缩到他的魂魄深处。说不出的倦意弥漫开来,强烈的晕眩主宰了身心,如果不是身在擂台,岳风恨不得一头倒下,一直睡到世界末日。

天鬼的退却十分突然,可又并不奇怪,每一次天鬼附身,都会出现这样的结果。岳风打败化无常的分身,天鬼的力量大大透支。进入“天鬼”的状态,他会得到前所未有的力量,无往不胜,无坚不摧,可是这一股力量,换来的却是长久的昏‘迷’。更要命的是,孤独之身只是天鬼的残片,先天不足,难以持久,这个紧要关头,偏偏选择离开。

昏黄的气‘浪’迎面扑面,岳风努力振作‘精’神,幻蛟旋转,带起了一股“酒龙卷”,可是比起刚才的威能,这一股龙卷十分细弱,懒洋洋地打不起‘精’神。

“快用酒罡。”老不死的话刚刚说完,黄气已经裹住了酒龙,沉重的感觉压迫过来,岳风不堪重负,仿佛是在沙漠下面行走,每走一步都无比吃力,与其竭力挣扎,不如躺下送死。

“酒罡……”岳风眼前发黑,阳太昊的声音也变得微弱起来,“你打算认输吗……”

“认输?决不!”这念头闪过脑海,岳风有了短暂的清醒,“酒来!”

一股幻酒灌入口中,化为热流贯注全身,自从天鬼附身以来,岳风第一次感受到了热量。热气驱走了昏沉,他的眼前清晰起来,耳边也听见了声音。

空虚的感觉消失了,岳风的体内仿佛灌满了烧热的美酒,因此不再瘪塌无力,这些酒意掠过刚刚愈合的伤口,有一种微微刺痛的感觉。

窒闷的感觉挥之不去,黄气越来越浓,绕过酒龙,重重叠叠地向他压来。

“懒惰之气。”莫先闻又叫一声,青气掠空而来,缠住了幻蛟,幻蛟的动作变得迟缓,酒龙消失了,青气上下翻滚,幻蛟若隐若现,动作呆滞迟缓,深深地困在了青‘色’的怪气里。

黄气涌到之前,岳风收起幻身,向后飞驰躲闪,黄气和青气‘交’织如一,势如一青一黄两条飞龙,跟在身后紧追不舍,所过四散弥漫。一眨眼的工夫,天擂台一半的空间,变得青黄‘交’织、浓烟滚滚,青龙与黄龙张开大嘴,不断地将虚空吞噬下去。

第二百四十八章 分身对分身

第二百四十八章分身对分身

“京无伦。”一个阴沉冰冷的声音幽幽响起,“你太多事了。”

天道者一皱眉,目光投向地上的岳风。化无常也目光一转,注视手下败将。可是,少年趴在那儿,从始至终,一动不动,蛇妖王眨巴两眼,脸上闪过一丝淡淡的困惑。

“有趣。”京无伦双眉一扬,嘴角化开一丝笑意,突然间,整个人恢复了懒散无聊的神气,跷起二郎腿坐了下来,取出酒壶,咕嘟嘟喝了一口,笑道,“太有趣了。”

“刚才谁在说话?”苏媚烟不胜迷惑。

“还能是谁?”京无伦努了努嘴。

“岳风?”苏媚烟苍白的脸上涌起一抹动人的嫣红,玉手捂住胸口,过分的激动,让她的眼前一阵晕眩。

依依也忘了哭泣,定定地看在台上,朱阳始终沉默,这时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冷冷说道:“我就知道,臭皮蛇没那么弱。”

“猪样儿,这一次,你说对了。”阴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声音之中,没有一丝生人的味道,听到人全都周身发冷,心底恶寒,那一股寒气不知从何而来,从顶门灌入,一直贯注到魂魄深处。

天秀的心一阵悸动,这种声音她曾经听过,那是在霹雳蛇的肚子里。这声音,不是来自人间,而是来自九幽地狱。

岳风动了,一挺身,徐徐站了起来。

天擂台的周围一片哗然,众人目瞪口呆,以不可思议的目光盯着岳风。少年半身浴血,胸口向内塌陷,他的皮肤呈现出一种不合常理的苍白,就像是没有打磨过的白色玉石,白得刺眼,可又没有光泽,他的双眼布满了血丝,就连一对瞳仁也荡起瘆人的血光。

岳风的脸色平静得出奇,可是眼底深处,透出十足的残忍,他似乎不知道痛为何物,将一身的创伤置之度外。少年两眼眯起,饶有兴趣地审视化无常,那种居高临下的眼神,让蛇妖王的心里很不舒服。

化无常恼怒之余,暗暗吃惊。按理说,岳风已经死了,从胸口的凹陷来看,他的脏腑遭了重创,若是某些妖族,受了这样的伤,也许还还可生存,但对道族来说,这样的重伤还不致死,实在让人有些不解。

“化无常。”岳风的神态十分轻松,嘴里的声音却像是吐出的冰刺,“你下手也太轻了。”

化无常心中怒起,可又感觉不妙,对手的身上,涌出一种说不出的气势,隐隐然与他的妖气分庭抗礼。这跟刚才的岳风完全不同,冰冷、残忍,充满了嗜血的欲望,化无常以凶残自居,可是比起这一股凶气,仍是有些自愧不如。

蛇眼眯了起来,化无常目光阴沉:“你到底是谁?”

“小东西。”岳风裂开嘴,无声地笑了,“你是化无常的牙,还是它的鳞甲。”

强大的妖王分身,居然被称之为小东西。

咝,咝,咝,化无常眼露凶光,吐出乌黑的长舌。

台上台下的人均感奇怪,岳风的模样神态,与之前的完全不同。之前的少年,英锐逼人,仿佛一支无鞘的长剑,这时的岳风,却像是千寻海底打捞起来的玄冰,锋利之外,透出一股阴冷幽沉、万古不化的寒气。

正如化无常所料,从他的伤势来看,岳风应该死了,可是,他站在那里,通身上下充满了冰冷的活力。

“晚一点儿,但没关系。”化无常獠牙毕露,森然一笑,“这一次,我会割下你头当球踢。”

“换了我是你,就该从三相环里逃回去。”岳风的声音冷静如恒,“化无常的分身,你根本不知道你面对的是谁。”

“乳臭未干的小子。”化无常怒极反笑,“你倒是说说,你他妈的到底是谁?”

“我也是一个分身,我的本体就是死亡。”岳风眯起双眼,其中似要滴出鲜血,“小东西,你的时间不多了,来吧,让我把你打回原形。”

“狂妄!”化无常发出一声怒吼,吼叫声有九天轰雷,震得众人双耳嗡鸣。

“咬人的蛇是不出声的。”岳风阴沉一笑,“化无常的分身,你违反了做蛇的本分,反常的事物就该灭亡。”

“天妖蛇牙暴!”化无常怒不可遏,整个人车轮似的翻滚起来,白森森的枪尖重重叠叠,一根根锋锐外向,仿佛千万条巨大的蟒蛇,张开森森巨口,露出满嘴尖牙。

黑影晃动,岳风的身子,快过了妖枪,像是一条黑色的闪电,转眼之间,退到了擂台的边缘。

“酒来!”岳风的身后青光一闪,幻蛟一涌而出。这一次的蛟龙,比起以前大大不同,青色的鳞甲泛起一抹白光,就像是秋叶上凝结成的一层寒霜,它的双眼也不再是海水一样的湛蓝,而是一种阴冷的冰白,只要看过一眼,便觉浑身发冷。

幻蛟的体内像是结了冰,整个身子有些僵硬,它木木呆呆,长大龙口,吐出一股酒泉,幻酒夹杂细小的冰渣,流入岳风的口中,“酒罡”的白气从他的毛孔中涌出,丝丝缕缕的酒气,可没有一贯的热力,反而透出一丝丝瘆人的冷意。

酒罡转动,岳风的身体飞快的变化,伤口愈合,血污尽去,断骨重生,就连塌陷的胸部也慢慢地平复。

白气越涌越快,变为了淡淡的红色,起初,众人以为那是岳风体内的鲜血,可是血气弥漫,竟有一种奇香,依依嗅到,冲口而出:“龙参。”

原来,岳风不但以“酒罡”疗伤,更以酒罡之气激发出体内的“龙参血”和“万年灵芝液”,两大神药在酒罡的牵引下,无伤不愈,滋生出了神奇的疗效。

依依话一出口,四周人无不心生骇异,忽听一个清柔的声音说道:“这真是龙参血吗?果然神效惊人。”

依依回头看去,杜庭兰姑侄漫步走来,依依想起刚才的凶险,心中余悸未消,扑上前去,拉住杜雨落泪:“杜雨姐姐。”

杜氏姑侄忙完芝兰堂的事务,早早打烊赶来。杜雨望着依依的脸色,眼里一半担忧,一半责备:“小七,你又受伤了?”

“一点小伤。”依依一边笑,一边抹泪。

“只是小伤么?”杜雨白她一眼,“说了多少次,你打不过就退下,干吗还要这样拼命?”说完拉她坐下,用“神疗术”为她疗伤。杜庭兰也笑了笑,凑到武大圣和朱阳面前,依照各自所受的伤损,加以疗治。

杜雨和依依一个治伤、一个被治,然而均是心不在焉。依依定定地看着台上,杜雨眼角余光,始终不离岳风的身影。

岳风的身影快得难以想象,宛然失去了形体,在铺天盖地的枪影下穿梭不定。

化无常的心里微微吃惊,它分明在和一个影子作战,明明刺中扫中,结果差之毫厘,总是刺不中岳风的身子。

蛇妖王发出一串凄厉的吼叫,它六只手使枪,三个头也没有闲着,一个头吐出滚滚的黑水,一个头吐出惨绿的火焰,还有一个头喷出血红的毒烟。毒水、毒火、毒烟,遮天蔽日,笼罩了擂台,枪尖在其中吞吐飞洒,若隐若现,间或一闪,仿佛死神的目光。

岳风始终在躲避,就像是戏弄火焰的飞蛾、逃避浪花的跳鱼,毒水像是一条黑色的绸带当空起舞,毒火把天地太阳全都变成了惨淡的绿色,毒烟一道一道,流云似的在他身边穿梭,此来彼去,变幻莫测。

可是一切的攻势,都破不了他的酒罡,一切的神速,都跟不上他的影子。化无常甚至感觉,短短的一刻,对手的元气强了十倍,速度快了五倍,他的眼睛几乎有些看不清对手的行动,这是前所未有的怪事。如果是本体真身也还罢了,留在这里的,毕竟只是化无常的分身,这一个分身的力量,不足真身的十分之一,面对古怪的对手,蛇妖王的心里,生出了一丝淡淡的恐惧。

“你的心乱了!”岳风声音轻细飘渺,可又阴气逼人,仿佛一个诅咒,在化无常的耳边响起。

分身是精神所聚,精神一旦波动,势必殃及分身。化无常心中一凛,慌忙按捺精神,忽听岳风的声音持续飘来:“酒龙卷!”

幻蛟一窜而出,疯狂旋转起来,这一次旋转,在天地间搅起了一股飓风。幻酒夹杂狂风,构成了一个连贯天地的巨大风柱,这风柱如此有力,吹散了毒烟,荡开了毒火,冲破了毒水,狂风来了又去,天地由浑浊变为清朗,又由清朗变得浑浊。

化无常的眼珠也快要凸了出来,烟、毒、水不断地从三个头颅中涌出,势如纵横奔腾的兽群,跳荡,吼叫,所向无前。

龙卷遇上了兽群,两股力量凌空交锋,一会儿兽群冲散了龙卷,一会儿龙卷压住了兽群,龙卷中透出一股森森的寒气,化无常与之相遇,打心里也生出一股战栗。

蛇妖王纵横数十万年,这样的怪事,可是从未有过。

“咄!”喝声来自上方,化无常抬眼看去,幻蛟从龙卷中探出头来,岳风站在蛟头之上,面如冰雪,双眼滴血,嘴唇苍白透青,右手高高举起,攥着一条长长的闪电。

第二百五十一章 再分组

第二百五十一章再分组

四面仍是沉寂,天秀站在一边,也是半醉半醒,难以相信眼前的事实。

岳风站了片刻,转过身子,他没有飞行,但如应唐一样,慢慢地走下擂台。当他双脚踏上阶梯的一刻,观众席上,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很快,掌声越来越多,化为了一阵风暴雷鸣。

掌声突如其来,岳风有点儿吃惊,他扭头四顾,心中不胜茫然。

“岳风。”依依扑了上来,钻入他的怀里咯咯直笑,“你赢了,我们赢了。”

“是啊,我们赢了。”岳风倦怠一笑,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确信自己胜出,强烈的倦意涌遍身心,他伸出手来,扶住依依。

小狐女伤势未愈,受了这一股压力,脚下微微踉跄,正要摔倒,忽觉肘下一沉,回头看去,胡仙仙一脸怨怪,伸手将她轻轻扶住。依依心情大好,冲着四姐抿嘴一笑,胡仙仙白了她一眼,目光凝注在岳风身上,眼底透出一丝犹豫。

“四姐,他很强啊。”依依在她耳边小声聒噪,“我告诉过你,他真的很强!”

“知道了。”胡仙仙没好气说道,“不过小小赢了一阵,你就跟夺了冠军似的。”

“只要岳风在,就一定能夺冠军。”小狐女信心爆棚。

武大圣、苏媚烟、杜雨、杜庭兰也拥了上来,七嘴八舌地说个不停。岳风组一扫愁云惨雾,变得喜气洋洋。岳风听着欢声笑语,只是微笑不语,他转眼一瞧,朱阳站在远处,落落寡欢,无精打采。岳风想了想,走上前去笑道:“猪样儿,你的伤好了么?”

“好了。”朱阳强打精神,冷冷说道,“用不着你关心。”

“谁说我关心你了。”岳风眯起双眼,目透精芒,“我只是可怜你,你这个样子,真像是一条丧家狗啊。”

“你说什么?”一股怒血直冲头顶,朱阳盯着岳风,耳根子也似燃烧起来,“你放屁。”

苏媚烟见势不妙,快步上前,笑道:“哎呀,好端端,怎么又吵起来了?”

岳风将她挡在一边,与朱阳的目光针锋相对,笑吟吟说道:“猪样儿,我只是放屁,你却是闻屁,不,准确说来,你被莫先闻弄去擦了黄鼠狼的屁股,臭是臭了一点儿,可我不会嫌弃你的。猪样儿,实话实说,你对我来说,就是一个小小的卒子,可有可无,你输啊赢的,对我一点儿影响也没有。”

“你混蛋。”朱阳五内翻腾,一双金瞳气得发红,他想要反驳什么,可是败军之将不足言勇,“你混蛋。”

“赢家通吃,输家闭嘴。”岳风不依不饶地说,“猪样儿,如果你还想让我留意你,就打起精神,赢一场给我看看。”

“你等着瞧。”朱阳面皮涨紫,深深一口气,“臭皮蛇,只要你狗眼不瞎,我一定会赢给你看,我不但会赢,还会赢到底,最后的冠军一定是我……”

还没说完,岳风掉过头去,跟武大圣说笑去了,朱阳快要气疯了,胸口又痛又热,似有一股火焰燃烧,他恨不得第五轮马上到来,以便一雪前耻,让这条臭皮蛇彻底闭上他的狗嘴。

“取胜各组的组长,请到擂台上来抽签。”巫方大声叫嚷。

岳风一皱眉,分开众人,走到台上。经过这一轮,只剩下了六组,六个组长陆续上台,站在擂台之上,显得有些冷清。

“请抽签。”天秀托着匣子,来到水夜面前。

水夜见了任何人都是冷冷淡淡,唯独见了天秀,眉开眼笑,说不出的高兴。她迟迟不动,冲女道师咧嘴傻笑,天秀没好气说道:“呆什么,快抽签。”

“有什么好抽的。”水夜大咧咧地说,“对哪一组都一样,反正赢的肯定是我。”

“大言不惭。”天秀细眉微皱,“你到底抽不抽,不抽,我可换别人了。”

少女扁了扁嘴,轻哼一声,把手伸进匣子,摸出一个纸团,天秀接过一看,大声宣布:“水夜组,对阵,师映潭组!”

师映潭应声一颤,瘦脸登时绷紧,张大双眼,盯着水夜,那样子也吃惊,也无奈,一丝淡淡的恐惧从他眼中化开,一转眼的工夫,布满了整张脸庞,

其他人听了这话,均是松了一口气,谁也不愿面对蜘蛛女,跟水夜对阵,等于就是认输。师映潭纵然心静如水,此时此刻也起了波澜。

匣子送到司权面前,白虎少年怒了努嘴,伸手入匣,摸出纸团,天秀看过叫道:“司权组,对阵,龙悔组。”

司权皱了皱眉,掉头看去,龙人一双三角眼恶狠狠看来,金黄色的双目,似要喷出两团火焰。司权心子一抖,下意识向后一缩,目光投向台下,只见左都大剌剌地坐在椅子上面,神态悠闲,若无其事,司权见他这样,一颗心稍稍落地,笑了笑,慢慢挺直胸膛。

第三个签已经不用抽了,四组的对阵已有定论,剩下的两组就是对手。古太羽脸色凝重,并不看向岳风,只是默默地望着台下,古天仇站在那儿,双眉紧皱,若有所思。

岳风的进步太过神速,形势的变化,大大地偏离了古天仇的初衷。起初,派古太羽参加天道布武,就是为了羞辱岳风,可是今日一战,岳风组之强,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原本十拿九稳的胜算,如今变得十分莫测,即使不输掉,也绝对是一场前所未有的苦战。

啪啪啪,岳风轻轻鼓掌,这掌声十分清晰,古太羽想要忽视也无可能,他无可奈何地看向岳风,少年的目光里透出一股嘲弄,他的兴奋之情溢于言表,看向古太羽的眼神,就像是一只猛虎看着一头羔羊。

古太羽的心里很不舒服,还没想好反击的法子,岳风一拂袖,飘然离开了擂台。

对阵一定,人群陆续散去,观众们难掩兴奋之情,只看对阵,第五轮绝对精彩纷呈,明日必能大饱眼福。说起今日的战况,众人一致以为,最出彩还是岳风组的逆天之举,连败三场的情形下,岳风大发神威,将四个对手挑落马下,就连化无常的分身,也成了他枪下之鬼。这样的实力,即使面对水夜,怕也不妨多让。可是,岳风死而复生,仿佛变了一人,那样子古怪离奇,让众人生出许多猜测,可是猜来猜去,也猜测不出,岳风的体内,竟然藏有天鬼。

比赛一完,京无伦就不见踪影,一如来时突兀,去得也是悄无声息。岳风组一行启程返家,才走十来步,凑巧遇上了巫朗一伙,刁之林不在,剩下南炎、古天仇、古天回等人,看见岳风组,均是怒目相向。

“哟!”苏媚烟看见巫朗,主动招呼,“巫三爷。”

巫朗见了她,脸色发黑,从头到脚都是晦气,可又不便掉头离开,只好停下步子,悻悻笑道:“苏仙子有何指教。”

“巫三爷,我只是提醒你一下。”苏媚烟巧笑嫣然,说不出的妖媚动人,“今天,你可欠了我三百万点金。”

“先输的是水,后输的是血。”巫朗盯着女子,又心痒,又心疼,“苏仙子,你先别得意,就算岳风组胜过所有人,只要胜不了水夜,结果你还是输,拖到最后,你输得越多。”

“哎呀呀。”苏媚烟嘻嘻一笑,“我是无所谓,可你这话古先生一定不爱听,难道说,明天一战,古太羽组输定了吗?”

巫朗无意中说漏了嘴,掉头看了古天仇兄弟一眼,那两人脸色发青、目光阴沉,那样子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巫朗干笑两声,说道:“古老兄,何必如此呢?我不过随口说说,以古贤侄的实力,一定会平安胜出,哈,我可是压了重金,古宗主,你回家以后,可得给令郎打打气。”

古天仇脸色稍霁,点头说:“巫三爷吉言,小儿必当全力以赴,不让巫三爷失望。”

“全力以赴就能赢啊?”苏媚烟继续冷言冷语,“这么说,今天输掉的都是没尽全力咯?”

“臭娘们儿。”古天回按捺不住,暴跳起来,指着苏媚烟怒喝,“你得瑟个屁,明天一过,我让你哭。”

“大哥……”古天仇沉喝一声,怒视兄长。古天回自觉失态,恨恨扫了苏媚烟一眼,缩手退步,悻悻站到一边。

“苏仙子。”古天仇笑笑说道,“胜负之数,向来难测,只要没打完,谁又说得准呢?”他看了一眼岳风,目光如刀锋掠过,嘴角森然一笑,“小子,你今天本领不坏,但愿明天再见,你不会让我失望。”

“当然。”岳风淡淡说道,“古天仇,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古天仇哼了一声,冷冷看他一眼,甩袖离开,每走一步,地上砖石之上,均是留下一个脚印。古天仇一腔火气,全都发泄在石砖之上。

第二百五十二章 绑架

第二百五十二章绑架

岳风组乘虬龙车回家,一路上说不出的安静,四个组员筋疲力尽,躺的躺,坐的坐,没过多久,全都睡熟。苏媚烟抽着烟斗,瞧着众人微微苦笑,胡仙仙搂着依依,两眼望着窗外,只是一味沉思。杜庭兰姑侄向来安静,含笑注视,一言不发。

到了风烟居,苏媚烟叫醒众人,沐浴用餐以后,杜氏姑侄为众人治伤。这一次,武大圣伤势最重,可也并不致命,调养一晚,便可痊愈;其次是依依,狐神后裔自愈有术,尽管伤得不轻,可也恢复神速。朱阳小有伤损,毒气排空,便不足为虑;最奇特的还是岳风,他分明连受重伤,可是杜庭兰察看伤势,却连一道伤疤也没见到,神疗者啧啧称奇,想来想去,只能以英招“龙参”的奇效来解释。

岳风表面上不见伤损,内里却觉空虚乏力,坐在原地,也能睡着,杜庭兰话没说完,他就倒在兽皮软椅上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很沉,醒来时已在卧室床上,好在此番醒来,并无香艳奇遇。

掀开窗帘,启明星起,分外明亮,不知不觉,睡了半日一夜。岳风沐浴一番,只觉神清气爽,还没坐下,指尖一热,阳太昊钻了出来,老头儿抽着烟斗,两眼盯着岳风,眼里大有愁意。

“老不死。”岳风奇怪问道,“你怎么出来了,你不怕京无伦。”

“他不在这里。”阳太昊慢条斯理,徐徐说道,“小子,你昨天用了天鬼。”

“还用你说?”岳风没好气说道,“它自己跑出来,我有什么法子。”

“我很担心。”阳太昊幽幽说道,“昨天,天鬼之力用得太多了。”

“有什么不对吗?”岳风心生疑惑。

阳太昊叹一口气,定定地看着他,说道:“天鬼之力很强,比起大多数的至道者还要强。可是,你每用一次,你的性情就会更加接近天鬼,变得暴虐嗜血、阴狠毒辣,久而久之,你会慢慢地失去人性、近乎鬼道,最终成为天鬼的傀儡,听由孤独的驱使。”

“可是……”岳风的心里疑惑不定,“我以前也用过,你那时怎么不说?”

“天鬼威力无穷,但你能使用多少,跟你的修为有关,你的道力越高,使用的天鬼之力也就越多。在此之前,你的修为还浅,即使运用天鬼之力,那也十分有限,天鬼对你魂魄的侵蚀也就有限。加上我魂珠天下独一无二,若在魂魄之外,我或许不是天鬼的对手,但在魂魄之内,它也让我三分。你入神之时也看到了,魂珠横在魂魄与天鬼之间,好比一道堤防,大大遏制了天鬼的力量。可是,当你天鬼附体之时,你的魂魄和天鬼会有短暂的融合,这时间纵然如我,也无法阻止,因为那时候你性命攸关、非生即死,我若阻止你们融合,你也必死无疑。”

“那么昨天……”岳风的脸色越发苍白。

“融合的时间太长,融合的程度也太深。”阳太昊悠悠地叹了口气,“至于会有什么结果,一时半会儿,我也说不上来。”

“我……”岳风如鲠在喉,“我真的会变成天鬼吗?”

“不好说。”阳太昊皱了皱眉,“孤独之身,毕竟只是天鬼的七分之一,因为精魂不全,它的威力大打折扣,每一次发力以后,它就会进入休眠,这给了我机会,趁它虚弱之时,将它的戾气从你的魂魄中驱走,但这很难,总有许多戾气,难以完全驱逐,你们融合得越深,驱逐起来就越难。”

岳风不觉沉默,过了良久,轻声说:“老不死,谢谢你。”

“不用谢我。”阳太昊深深地看着他,“这些日子,我一直在研究天鬼。它虚无缥缈,似真似幻,与其说是一种力量,不如说是一种信念。你何去何从,并不在于天鬼,而在于你自己的选择。”

“我的选择?”岳风微微出神。

“还记得入神时,孤独问你的话吗?”

“记得。”

“那时最为凶险……”阳太昊的目光严厉起来,“你如果把孤独当成了自己,你们两个神意相合,马上就会合二为一,那时候,即便我使出全力,也阻止不了你们的融合。当你选择了自我,拒绝了天鬼,以天鬼之强,也只能退缩而回,继续休眠。所以说,岳风,能战胜天鬼的人只有你,是否成为天鬼的傀儡,全都在于你自身的选择。”

岳风的心子砰砰乱跳,现如今,他的周围强敌环伺,战斗日益凶险。可是谁又知道,在他的体内,另有一个战场,这是一场决斗,一对一,无始无终,永无休止,比起任何外在的战斗都要凶险。直到目前为止,岳风还是赢家,可是,他还能赢下去吗?当他输掉的一刻,又会发生什么?

他不敢再想下去,抬眼看去,天已放亮。岳风推门下楼,走到庭院之中,呼吸花木芬芳,排解心中郁闷,正散步,忽然一溜光芒,向他迎面射来。

岳风慌忙躲闪,纵身向后,去势比流光还快。谁知道,那光芒停在半空,并不前进,岳风凝目看去,光芒散去,竟是一封纸剑传书。

他犹豫一下,抬起手来,纸剑光芒尽失,冉冉飘落在他手心,岳风拆开一看,信纸上写道:“神疗者在我手里,你一个人到鳗湖来,辰时不到,或是告知他人,姓杜的小妞儿必死无疑。”

笔墨未干,挥洒淋漓,应是刚刚写成。后面没有署名。可是,岳风不用去猜,已经隐隐知道是谁,一股寒意从脊椎窜上头顶。他浑身发抖,五指徐徐收拢,将那纸剑揉成皱巴巴的一团。

杜雨的面容从脑海里闪过,少女羞涩的笑脸,俨然就在眼前。

“杜雨!”岳风闭上双眼,犹能感受到当日女子的体温,如果没有她,也许,蛟龙出体的一刻,他就已经死了。

如果信上说的不假,杜雨落到那些恶徒的手里,又会受到怎样的折磨。

岳风可以断定,纵使他放弃比赛,即便他前往鳗湖,葬送自己,杜雨依然会死,那些人,决不会留下活口,如果巫朗也在其中,少女临死之前,恐怕还会受尽凌辱。

“弟弟!”苏媚烟的叫声传来,岳风应声一抖,深吸一口气,将狂奔的气血压了下去,他尽力收拾心情,转脸挤出笑容,“苏姐姐。”

“这么早?”苏媚烟妙目如水,打量他一眼,“怎么,你有心事?”

“没什么?”岳风笑了笑,漫不经意地说,“姐姐,杜先生和杜姑娘,昨晚没有住在风烟居么?”

“没有,治了伤就回芝兰堂了。”

岳风唔了一声,又问:“姐姐消息广大,可知道古太羽组住在什么地方?”

苏媚烟盯着岳风,眼里闪过一丝疑惑:“你问这个干吗?”

“随便问问。”岳风漫不经意地说。

“古太羽么?他住在玄冥城寒江路的古家别院,其他的三人,是否跟他住在一起,我就不知道了。”

岳风点了点头,一言不发,掉头走回风烟居。苏媚烟望着他的背影,心中的疑惑更深。她久经世事,心思敏锐,岳风尽管百般掩饰,可女子直觉感到,少年的笑容之后,分明藏着一股浓烈的杀气。

回到卧室,岳风找出一张纸,符笔如飞,写下苍青色的文字:“我先走一步,天擂台见。”

写到“见”字,他的笔尖微微一颤,眼前浮现出一张张俏脸,依依、苏媚烟、胡佩佩、还有……天秀。

岳风闭上双眼,不知怎么想到了胡佩佩?自从回到风烟居,他还没有去看望她,听说她伤势沉重,一直昏睡不醒,去不去都一样。不过,这些都是借口,他打心底里害怕这个狐女,那一晚的星光,烙印似的刻在他的心上,每一次想起,他的身心都涌起一股战栗。

不见也罢!岳风苦笑一下,写下姓名,把便笺压在书桌上面,回头看了一眼,推开窗户,一纵身,窜上天去。

“小子。”阳太昊沉默已久,忽地开口,“你真打算那么做?”

岳风知道自己的心思瞒不过阳太昊,不由叹道:“除此以外,还有什么法子?”

“如果失败了,姓杜的小姑娘可能没命。”

“不这样干,她就能活吗?”

“唔,只怕不能,不过,这件事得万分小心。”

“老不死,对不起。”岳风长叹一口气。

“没什么,这件事,你做得对。”阳太昊出人意料的宽容,“换了是我,也会这样做。”

岳风迟疑一下,问道:“如果我失败了呢?”

“事到如今,尽力而为。”阳太昊冷冷说道。

岳风胸口一热,一股热血直冲头顶,他飞驰如电,说话之间,已经飞出勾芒城,进入了北方的玄冥城,向路人问明处所,一阵风向寒江路飞去。

第二百五十三章 虎口拔牙

第二百五十三章虎口拔牙

古家别院,占地甚广,气势威严,门前一座牌坊,上书“霜凌霄汉”四个大字。

将近古宅,岳风一抖宝衣,飘然落在一栋高楼上方,自上而下,注视古宅,宅中人来人往,从此间看来,大小只如蝼蚁。

“有一个麻烦。”阳太昊说道,“如果古天仇也在,你又怎么办?你眼下的修为,恐怕胜不了他。”

“我自有办法。”岳风站在高楼的顶端,狂风烈烈,吹得他衣袂飞扬,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就像是一只神骏的黑鹰。

这里是古家别院前往天擂台的必经之地,岳风默默地等待,时间点滴流逝,石磨一样碾磨着他的心志,他几乎按捺不住,想要纵身离开,前往忘墟赴约,可是,一种信念又打消了这个念头。他相信,该来的一定会来。

院子里光芒星闪,升起飞行法器的光芒。岳风凝目看去,心子无端变快,这一行共有六人,古天仇、古太羽、万琪、申屠南,以及两个随从。

岳风一纵身,拦在了六人前面。

“咦!”古天仇盯着岳风,目透锐芒,他一身烂银铠甲,白中透蓝,泛起冰雪光芒,一对翅膀若聚若散,仿佛飞舞的雪花,压根儿没有形质。他看见岳风,皱眉喝道:“你来干吗?”

岳风默不作声,阳太昊在他心底说:“他不在忘墟,你会不会弄错了。”

“古天回不在。”岳风轻声说道。阳太昊唔了一声,沉寂下去。

“好狗不拦路。”申屠南第一个按捺不住,“姓岳的,你在这儿干吗?”

“我有话要跟古太羽说。”岳风一瞬不瞬,盯着古太羽,嘴角泛起一丝笑意,“不知道古少爷肯赏光吗?”

“有话就说。”古太羽故作镇定。

“这话只能你我两人听到。”岳风笑笑说道,“人多了,会有麻烦。”

“什么话,这样隐秘?”万琪脸色一变,狐疑地看了古太羽一眼,她心里第一个念头,就是岳风知道了古太羽的风流韵事。

申屠南看出不妙,也当岳风捉到古太羽的把柄,厉声喝道:“少废话,快滚开,要不然,老子对你不客气。”

“古大少爷。”岳风笑了笑,“你的保姆还真多啊。”

“保姆?”古太羽变了脸色,怒道,“你说什么?”

“你还是个男人吗?”岳风笑容不变,盯着他目透锐芒,“古大少,你连单独面对我的勇气都没有了吗?”

对面的众人变了脸色,两个随从厉声喝道:“放肆。”双双拔出符笔。

古天仇皱了皱眉,忽道:“岳风,你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我只有一个人。”岳风摊开双手,满不在乎地说,“还能打什么主意?难道说,古家主,你怕令郎吃了我的亏?也罢,你留下来一起听也无妨。”

说这话时,岳风面容镇定,心子却是突突狂跳,如果古天仇真的留下,那麻烦可就大了。

古天仇盯着岳风,脸色阵青阵红,忽地冷哼一声,说道:“好,我不信你能耍什么花招,太羽,你留下来听他说什么,时候不早,快点儿了结,我在天擂台等你。”一展翅,向擂台方向飞去。两个随从迟疑一下,也纵身跟了上去,申屠南作势要飞,可见万琪一动不动,顿又停了下来。

万琪存心要听岳风说些什么,若是事关男女之事,也好提前防备。她执意留下,申屠南同组同心,也不便独自飞走。

一转眼,天上只剩下了四个人。

“一对三。”阳太昊忧心忡忡,“胜算不大。”

“来不及了。”岳风看了看仙罗盘,“距离辰时,还有半个时辰。”

“喂。”古太羽十分不耐,“姓岳的,你有屁快放,磨蹭什么?”

岳风抬起头来,点头说道:“好吧,我开门见山,这一次来,我想请古大少帮一个忙?”

对面三人听了这话,对望一眼,就像是听到最好笑的笑话,嘻嘻哈哈,笑得前仰后合。古太羽竭力忍住笑,说道:“岳风,你开什么玩笑,帮忙?呵,我们可是对手,我干吗要帮你的忙?”

“太羽,你先让他说,到底帮什么忙?要是他活腻了,要我们帮忙超度,那也是一件大好事呀。”万琪冷嘲热讽,句句刺心。

古太羽冲她谄媚一笑,连连点头:“好啊,你要我帮什么忙?”

“很简单。”岳风深吸一口气,“古大少,麻烦你屈尊枉顾,陪我走一趟忘墟。”

“胡扯。”古太羽变了脸色,厉声说,“姓岳的小子,我没空陪你瞎胡闹。”

“谁跟你胡闹。”岳风目透精光,“古太羽,今天这一趟,你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

“笑死人了。”申屠南笑得满脸开花,“不走,你又怎么样?”

“酒龙卷。”岳风一声锐喝,幻蛟一窜而出,卷起一股粗大无比的酒龙,摇头摆尾,以惊人的气势,向三人席卷而来。

他突然出手,三人颇感意外,可是人多势众,心中并不慌张。申屠南一扬笔,青眼白蝠冲出笔端,那幻兽张开大口,发出一声锐利的尖叫,神音炮笔直冲出,正中酒龙腰身,激起数丈水花,以“酒龙卷”之强,也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空洞,透过空洞,可见青光莹莹,幻蛟的腰身来回扭动,似乎不堪打击,极尽痛苦扭曲。

申屠南心中一喜,正想挥笔扫出,酒柱的空洞之中,窜出千百点青光,跳动飞舞,势如一阵急雨。

幻蝠发出一声尖啸,神音炮所过,青光闪闪的龙鳞纷纷化为齑粉,一团团青色的雾气凌空绽放,就像是一朵朵冲天怒放的硕大青莲。

“千叶飞鳞”出现了一个空洞,剩余的飞鳞片刻不停,跳动呼啸,劲风锐不可当。

申屠南想也不想,驾驭幻蝠冲向空洞,冷不防千百条幻藤从空洞中一窜而出,粗大有力,势如千百只怪手,将幻蝠缠在其中。申屠南心中一惊,大喝一声:“神音炮。”幻蝠张口吐声,藤网崩溃瓦解。

“蝠斩!”白蝙蝠应声狂转起来,身形暴涨数倍,卷起一阵大风,双翅锐利如刀,搅得幻藤支离破碎。

申屠南破了幻藤,来不及得意,忽听一个声音幽幽传来:“酸木神!”

话音方落,红黑色的幻酸从破碎的幻藤中涌入,洋洋洒洒,滔滔滚滚,一眨眼的工夫,白蝙蝠卷入了幻酸之中,幻酸侵蚀幻身,腾起咝咝白气。

白蝙蝠发出凄厉的哀嚎,神音炮接二连三冲开幻酸,可是开了又合,无休无止,申屠南只觉一阵强烈的剧痛,整个身子仿佛掉进了一个火池,四面烈火熊熊,灼痛之中又透出一股酸意。

他忍痛抬头,吃惊地发现,青眼白蝠包裹在红黑色的液体之中,正以惊人的速度融化,最先融化的是蝙蝠的翅膀,双翅受损,“蝠斩”顷刻失效。申屠南心胆俱寒,早把破藤的事情丢到一边,一心一意驾驭幻蝠逃命,可是失去“蝠斩”的庇护,数不清的幻藤汹涌而上,拖拽、纠缠,坚韧无比,力大无穷,幻酸从中空的藤蔓中涌出,无孔不入,灌入蝙蝠的口鼻眼耳,生出了可怕的威力。

青眼白蝠本是金相的幻身,幻酸正是它的克星。钟离锋的“千幻神剑”尚且抵挡不住酸木神的侵蚀,青眼白蝠更是难以抵挡,一阵凄厉嘶鸣,幻蝠一双青眼,变成了可怕的空洞,两只耳朵消失无踪,幻酸进入肚中,夺走了幻蝠发声的能力,无坚不摧的“神音炮”化作了无用的惨叫。

幻身受了重创,真身感同身受,申屠南两眼发黑,脏腑里涌出一股热流,他张开嘴巴,哇地吐出一口热血,只觉浑身无力,眼前青影一闪,一条幻藤迎面冲来,势大力沉,正中心口。

申屠南口喷鲜血,一个跟斗栽了下去,下坠途中,扫眼看去,一大团红云裹住一团白气,古太羽的身影流光飞驰,围绕白气团团乱转,一道道劲力有如淡淡的流霜,纵横交错,像是一支寒冰凝结的大笔,在虚空之中尽情作书。

“给我报仇……”申屠南想要叫喊,才张嘴,一口血涌了出来,堵住了他的嗓子,狂风自下吹来,刮叫他口鼻窒息。申屠南的心里满是不甘和愤怒,他万万没有想到,不久之前,岳风还是他砧上的鱼肉,而今再次交手,不到两个回合,他就败得这样彻底。屈辱的感觉涌遍全身,但他已经无能为力。大地如飞迫近,申屠南两眼一闭,剧痛汹涌而上,在他昏死之前,清晰地听见了自身骨骸的碎裂声。

第二百五十四章 电木神

第二百五十四章电木神

申屠南出手一刻,古太羽和万琪没有迟疑,他们意识到,岳风挑衅在先,大可趁这机会,一拥而上,以三敌一,除掉这个劲敌。

双方出手的之快,势如电光石火,万琪的“血虫”,古太羽的“冰河洗剑”,几乎同时使出,“青眼白蝠”攻击的是幻身,这两人攻击的却是岳风的真身。

岳风三面受敌,一心三用,几乎首尾难顾,为敌人的攻势所趁。好在“酒罡”神妙,浩气四溢,那一团血雾的幻虫,到了身边,面对氤氲酒气,竟是无孔可入。“冰河洗剑”凝气成冰,起初一股寒气,几乎冻住了岳风的元气,可是“酒罡”转动,幻酒化气,带动凝滞元气,冲散那彻骨的寒意。

古、万二人出手无功,岳风腾出手来,“酸木神”一击得手,废了青眼白蝠,将申屠南打落尘凡。剩下两个对手,均是心中一凛,生出一股寒意,各自使出全力,竭力围攻岳风。

可是,如论怎样攻击,也破不了岳风的“酒罡”。

“冰河洗剑”练到“凝元”境界,可以冻结对手的元气,可是“酒罡”流转,可辟邪祟,寒气一入岳风体内,即刻就被驱逐出来。“血虫”一族所炼幻虫十分阴毒,不但能摧毁对手的幻身,还能如蛀虫一般破坏对手的元气,别的对手遇上,纵然躲过幻身之危,也难逃百虫钻心的痛苦,可是遇上酒罡,好比遇上了克星。“金符虫”尚且不能制服贺兰殷雪,“血虫”当然也无法制服岳风。

“万虫噬心。”万琪大为愤怒,发出一声娇呼,砰的一声,血色的虫雾陡然暴涨,化为一大团血红色的云团,其中的血虫一生二,二生三,不断孳生变幻,一眨眼的工夫,将岳风重重困住,包围得密不透风。

古太羽和她大有默契,“冰河洗剑”的劲气如大剑长戟,不断刺入酒罡,尽管冻结不了岳风的元气,但能让他的元气流动变慢。滞涩一生,酒罡顿生破绽,血虫无孔不入,立刻钻入其间,若非岳风经过化无常一战,酒罡运用渐渐娴熟,紧要关头化解寒气,酒气重生,挡住了血虫的去路。

这样一来,双方势成僵持。可是,这样的僵持,绝非岳风的本意,他要的是速战速决,拖得越久,越是不利。古、万二人的道力终究胜过岳风一人,时间一久,也势必惊动古家的好手,别的人还罢了,古天仇如果去而复返,可是大大的不妙。

决出胜负,越快越好。岳风一面左右遮挡,一面思绪如飞。突然间,他心中灵光一现,有了一个对策。

“糖木神。”岳风一直小心使用幻身,以免遭到血虫摧毁。随他一声低喝,千百幻藤冲出酒罡之外,苍青色的藤身上涌出金色的幻糖,幻藤舒卷开合,所过血色的虫云出现了大块的空白。

一阵狂飞乱舞,青金色的幻藤变成了骇人眼目的血红,数不清的血虫被幻糖牢牢地黏在了幻藤之上。

万琪起初不胜吃惊,紧接着,她的心里涌起一阵狂喜。血虫虽为粘住,噬咬的能力依然如故,如此抵近攻击,正投万琪的心意。她驱使幻虫,不进反退,故意黏上幻藤,极力吞噬幻糖。这一种吞噬与苍龙转生不同,血虫没有同化对手的能力,与其说吞噬,不如说是瓦解,血虫的能力,在于将一切幻身化整为零,噬咬的途中,血虫由少变多,直到无量多数,彻底打垮对手。

一刹那,岳风感受到幻糖的流逝,幻藤上虫身蠕动,快要滴出血来,一旦幻糖消失,血虫得了自由,必将攻击幻藤的本体,那时候,即便奈何不了酒罡,只要攻破了幻身,岳风照样逃不出败北的厄运。

“裂阳。”岳风双掌之间,出现一大团夺目的闪电。古、万二人心中一凛,齐齐后退,冷不防岳风并未向前掷出,而是大喝一声:“电木神。”双掌向前一送,闪电注入幻藤。

刹那间,雷轮之术融合长青木神,体术融入了道术,电光循着幻藤游走,所过发出刺眼光芒,附在藤上的血虫,饱受电流冲击,失去虫形的躯体,化为一团团血红色元气,萦绕幻藤四周,微微动荡起伏。

万琪的脸色阵红阵白,两眼呆滞,口角淌血,血虫遭遇灭顶之灾,波及真身,使她通身麻痹,气血沸腾,几乎失去飞轮,步了申屠南的后尘。

古太羽眼看不妙,拉着万琪纵身向后,这时间,幻藤纷纷后缩,化为一条幻蛟,血虫一只也无,统统变成了血红的元气。

“酒龙卷。”岳风一声锐喝,酒龙腾空,将浓浓的血气搅得无影无踪。

万琪惨叫一声,两眼翻白,昏了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说来繁复多变,其实快如电光石火,不过三五个照面,两个好手全都了账。古太羽好比飞虎折翼,抱着少女娇躯,心中生出一股寒意。

岳风之强,已经超乎想象。

一转念的工夫,错过了逃走的机会,酒龙卷带着轰隆巨响,以惊天动地的气势倾轧过来。古太羽无处可去,只有全力迎战。

他一挥手,万琪冉冉飞出,落在一栋高楼顶上,而后身子一滚,冰白色的铠甲腾起袅袅的白气,将他裹在其中,一阵剧烈翻腾,变成了一头俊秀威猛、冰雕雪铸似的冰雪狻猊。狻猊张开大口,冲着迎面撞来的酒龙,吐出一股惊虹也似的冰白云气。

酒气与寒气相遇,腾起冲天的白气,巨大的酒龙,生出了些微的凝滞。冰狻猊奋身一纵,身如飞星掷丸,撞破了酒水的障壁,坚硬的头颅,撞在了青色的幻蛟身上。

一刹那,幻蛟失去了形体,化为无数的藤蔓,藤蔓中涌出黑红色的酸液,落在狻猊身上,顷刻间凝结成冰。化为冰雪的幻酸,失去了侵蚀铠甲的力量,狻猊在酸液和幻酒中翻滚,每滚一次,它的体型就壮大一倍,这一副铠甲,分明具有凝结一切液体的能力,岳风的神通,只是让这铠甲更为坚固,它纵跃,撕扯,所过幻藤断裂,青气漫天。

“破月式。”岳风的双手飞出两轮残月,击中狻猊的身子,激起耀眼的电光,冰层瞬间破碎凹陷,可又立刻填满,狻猊巨爪挥舞,尖利的爪尖长出锋利的冰锥,无限生长,防不胜防,它的口中吐出刀锋似的寒气,掠空而过,空气凝结成细小冰箭,在元气的驱使下嗖嗖向前飞来。

一眨眼的工夫,两人斗了几个回合,难分胜负,岳风困不住古太羽的变身,心生焦躁,招法略略散乱,一道冰锥趁虚而入,几乎将他穿心钉死。

“小子。”阳太昊叫道,“快用盐。”

“盐?”岳风一呆。

“没错。”阳太昊说道,“盐能化雪。”

岳风心头一动,幻藤消失,幻蛟现身,狻猊正要攻击,幻蛟龙口怒张,其中白光连闪。

“飞盐沙。”岳风一声锐喝,白花花的幻盐,势如瀑布落下,落到狻猊身上,冰甲登时融化流淌。

“裂阳!”岳风冲上前去,巨大的电球落在狻猊身上,接连六击,弹不虚发,狻猊摇摇晃晃,一时受创不轻。

“酒海!”岳风又叫一声,幻酒滚滚而下,将狻猊裹在其中,趁着古太羽受了重创,气机凝滞,无暇冻结幻酒,酒水汹涌而上,如虫如蛇,灌入狻猊的口鼻。幻酒入体,古太羽渐渐沉醉,无奈运转元气,想要逼出幻酒,可是“电斧破甲拳”接二连三地落了下来,电劲穿透铠甲,使他浑身麻痹,可要应付电劲,就难以应付酒力,想要凝结冰甲,幻盐立刻洒落,白花花飘如瑞雪,融化冰甲之外,堵塞口鼻,传来一股难以忍受的咸意。

古太羽穷途末路,无论使出何种神通,均为岳风克制。打击疾风骤雨一样落在身上,穿透铠甲,突破血肉,他的脑袋像是烧红的铁块,搁在铁砧上面,任由千钧巨锤狠狠敲打。一时间,古太羽数不清挨了多少次重击,电流势如千百条绳索,将他的四肢牢牢捆缚,麻痹感伴随晕眩,势如潮水涌来,白虎人渐渐两眼发黑,终于气散功消,倒头昏死过去。

第二百五十五章 人质

第二百五十五章人质

昏迷的时间甚是短暂,冷水浇在头上,古太羽又苏醒过来。他的脑袋斧劈似的剧痛,身子绵软无力。

他眯起肿胀双眼,只见岳风站在不远,幻蛟盘在少年身上,岳风脸色阴沉,目光如炬,这一人一蛟,威猛奇诡之外,更有一股说不出的狰狞。

古太羽哆嗦一下,掉头看去,周围残垣断壁,竟是一片废墟。

“忘墟?”一股屈辱从古太羽心中涌起,让他恨不得死了才好。古太羽以三敌一,且在古家别院上方,不但被岳风打得落花流水,更被这小子生擒活捉,这真是奇耻大辱,让他心中翻腾,难以自已,望着不远处的断柱,恨不得跳将起来,一头碰死。

“你认识这个笔迹吗?”岳风拿出一张揉皱的信纸,递到古太羽面前。

古太羽一眼扫去,脸色微微一变,咬了咬嘴唇,可是没有做声。但他神情的变化,没有瞒过岳风的眼睛。他收回信纸,冷冷说道:“你认识这些字迹吧?”

古太羽仍是一言不发。岳风微微冷笑,指了指脚下:“你的神形甲在这儿,如果我不答应,你绝对逃脱不了。”

古太羽凝神运气,脏腑隐隐作痛,显然受伤不轻。古太羽大为灰心,知道逃脱无望,深深吸一口气,冷冷盯着岳风:“你想怎么样?”

“我要救人。”岳风说道,“需要你的帮助。”

“这关我什么事?”古太羽兀自嘴硬。

“不要自欺欺人。”岳风深深地看他一眼,目光投向远处,“我仔细想过,如果我不参加第五轮,最大的受益者就是你。当然了,巫朗也很嫌疑,但他眼下还不用直接出手,依照他和苏仙子的赌约,我输在最后决赛,对他更加有利。皇不二自恃身份,不会干这样下三滥的事情,再说,他跟刁之林一样,若要找我晦气,不用选在这个节骨眼上,我能否参加第五轮,对他们来说,没什么关系。”

古太羽的心子扑通乱跳,低着脑袋,咬牙不语。

“别逼我动粗。”岳风拿出一页纸,丢在古太羽面前,“你写一封信,告诉这位绑架者,如果杜雨有三长两短,你也小命难保。”

古太羽仍是沉默,岳风皱了皱眉,看了看仙罗盘,辰时将至,时间不多,不由焦躁起来,冷冷说道:“你只有两个选择,一是纸剑传书,二么,我提着你的人头去鳗湖。”

“你……”古太羽微微哆嗦,“你敢?”

“我们可以试试。”岳风说道,“我数三声,一、二……”

“好,我写。”古太羽悻悻说道,“有纸无笔,又怎么写?”

“笔在这儿。”岳风举起一只符笔,笔管断成了两截。古太羽怒道:“你弄坏了我的笔,让我怎么写?”

“你可以用血。”岳风淡淡说道,“我知道,纸剑传书也可以是血书。”

古太羽脸色发白,可又不敢违抗,咬破指尖,在纸上写道:“我在岳风手里,不可伤害人质……”写完正要折成纸剑,岳风摇头说,“还没完,后面接着写,杜雨伤一根汗毛,你断一根手指,杜雨受了欺辱,你的血会流满忘墟。”

古太羽不敢不从,悻悻写好,一扬手,纸剑飞出,化为一溜光芒,消失在忘墟深处。

“这些世家子弟,真是没用啊!”附近传来轻柔的叹息,岳风应声一震,目透寒芒,掉头看去。苏媚烟一派妖娆,从一堵断墙后走了出来,手里扶着烟管,檀口微张,吐出一缕淡青色的烟气。

“姐姐!”两人四目相接,岳风皱起了眉头。

风烟居,岳风卧室。依依拿着字条,一脸疑惑,回头问道:“四姐,岳风干吗提前去天擂台。”

“谁知道呢。”胡仙仙皱了皱眉,“也许他去勘探地形。”

“打了这么多次,还有什么好勘探的。”小狐女努起小嘴,丢开字条,有点儿闷闷不乐,这几日胡仙仙看得很紧,她和岳风全没有亲昵的机会,现如今,岳风居然不告而别,事先也不告诉自己,这样的日子再过几天,只怕两人更加生分了。

出了卧室,其他人在一楼相待,可喜的是,胡佩佩也伤愈出门,含笑俏立。胡仙仙见她,半带嗔怪地说:“老六,你出来干吗,你的伤刚刚好,多多调养才是正经事。”

“唉,我也不知妈怎么想的。”胡佩佩全不买账,白了姐姐一眼,“怎么把你这个管家婆派到玉京来,有你在,我这日子就跟坐牢差不多,婆婆妈妈的,你不嫌烦,我还嫌烦呢。”

“老六,你还说,让你来找小七,结果你倒好,不带她回狐神宫不说,还跟着她一起胡闹。这件事我要禀告母亲,看她怎么收拾你俩。”

“妈才没你这么多事呢?”胡佩佩两手叉腰,酥胸挺翘,“再说了,她是我妈,她骂我应该的,你算什么,咱俩辈分一样,你凭什么冲我指手画脚的。要告状,好呀,你只管去告,舌头伸得越长越好,跟吊死鬼一样长最好。”

“你骂我长舌妇?”胡仙仙气得脸色发青。

“唉,我可没骂,这三个字是你自己说的。”

“好啦,好啦。”依依看不过过去,上前解围,“四姐、六姐,这么多人看着,你们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

胡佩佩笑眯眯向前,雪白浑圆的手臂,揽住妹子的细腰:“小七,我的未婚夫呢?”

“未婚夫?”依依一愣,“谁呀?”

“还能是谁?”胡佩佩白她一眼,“当然是岳风啰,那小子心可真狠,回来好几天,也不来看看人家……

“胡佩佩,你有完没完。”依依的脸也气红了,“你受什么伤呀,干脆死了最好。”

“唉,这是妹妹该说的话吗?”胡佩佩娇滴滴叫道,“四姐,你看,小七诅咒我呢?你平时怎么教她的?小小年纪就跟姐姐抢男人,一点儿礼貌也没有。”

“我诅咒你?”依依气疯了心,猛扑上去,“我还要杀了你呢。”话音未落,姐妹俩已经滚在地上,彼此胳肢抓挠,半笑半哭,娇呼连连,胡佩佩纱衣轻薄,显露出许多妙相。武大圣一边瞧得面红耳赤,咳嗽一声,背过身去。

“够了!”胡仙仙实在看不下去,断喝一声,身后飞出两条幻尾,一蓝一白,缠住两人,强行分开,这两条尾巴,一是雷尾,一是冰尾,前者缠住了胡佩佩,电得她哟哟娇呼,后者缠住了依依,冻得小狐女簌簌发抖。

胡仙仙收起幻尾,沉着脸说道:“你们两个,再胡说八道,我可对你们不客气。”

“唉,这是什么话?”胡佩佩捋了捋鬓发,笑着说道,“我姓胡,不胡说八道,难道还朱说八道,武说八道,小凤凰,胖猴子,你们说是不是?”

朱阳皱了皱眉,说道:“臭皮蛇呢?还在懒床么,你快把他叫起来,浪费他人时间,真是无耻透顶。”

依依最讨厌有人贬低岳风,应声说道:“猪样儿,你少胡说,岳风先行一步,去天擂台了?”

众人一愣,朱阳皱眉道:“这么早去干吗?”依依皱了皱鼻子:“反正有他的道理。”

“好啊,这样说,我们也快去。”胡佩佩目光一扫,想起什么,向茜儿问道,“小苏呢,怎么没见到她?”

“主人说,今天她去烟馆,不去天擂台了。”茜儿说道。

“咦。”依依只觉惊讶,“她倒是心宽,难道她不关心胜负了么?”

“不是不关心。”茜儿笑道,“想必今天胜算颇大,主人以为,你们获胜是十拿九稳的事情。”

“骚女人倒是有点儿眼光。”依依微感得意,瞅了女子一言,笑道,“茜儿,连你也这样说,今天真是赢定了。”

“骄兵必败。”胡仙仙冷冷说道,“不到最后胜出,不要胡吹大气。”

“我姓胡呀,不胡吹大气,难道还朱吹大气,武吹大气,猪样儿,小胖子,你们说是不是?”依依照搬胡佩佩的语录堵四姐的口,胡仙仙气得脸色发白,被点名的那两位也是瞪眼凸睛,不知从何答起。

闹了一通,众人上了虬龙车,还没出发,忽听有人叫唤,众人转眼看去,忽见杜庭兰匆匆赶来,神色慌张,劈头就问:“小七,你见了杜雨吗?”

“没有啊。”依依怪道,“她昨天不是跟你一起回家吗?”

“是呀!”杜庭兰微微喘气,咽了一口唾沫,神色十分焦虑,“昨天回去,看完了病人,我和她各自回房休息,可是今天早上,我敲门叫她,始终不应,推门一看,却不见她的影子。我只当她来找你们,所以赶来看看。”

“也许她有事去了别处。”胡佩佩安慰道。

“不可能呀。”杜庭兰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握着手踱来踱去,“她在玉京,除了你们,就只有我一个亲戚,她会去哪儿呢?唉,这孩子,真是急死人了。”

“也许她去了天擂台。”依依也很着急,“杜先生,你先别着急,我们去擂台看看再说。”

杜庭兰到这工夫,也别无他法,只好勉强点头,随众人上车,直奔天擂台而去。

第二百五十六章 轮空

第二百五十六章轮空

赶到天擂台,辰时将至,早已是人山人海。众人刚刚下车,就见古天仇面色阴沉,大踏步走了上来。

“古老儿,你干吗?”依依大不客气,不待对方发难,劈头就是一声断喝。

“岳风呢?”古天仇双眼布满血丝,额头上青筋暴突,俨然极力隐忍愤怒,“那小子在哪儿?”

“他不是先来天擂台了吗?”依依奇怪问道。

“胡扯!”古天仇怒道,“他打伤了万琪和申屠南,就在我古家的家门口,掳走了我儿太羽。现如今两个人不知所踪,你们一定知道他去了哪儿,是不是?今天要是不说个所以然来,我要你们血溅三尺。”

岳风组一行无不震惊,武大圣的心子狂蹦乱跳,结结巴巴地说:“你、你是说,干这些事的人只有岳风一个?”

古天仇掉过头来,一言不发,目光像是两根钉子,要将武大圣活活钉死,他突地一声锐喝:“臭小子,你少得意了,快说,岳风在哪儿?”说到这儿,他踏上一步,一股锋锐寒气狂涌而出,众人血为之凝,几乎有一些站立不稳。

武大圣哆哆嗦嗦,直往后缩,忽觉有人按在自己背上,回头一看,正是朱阳,少年俊美的脸庞上露出一丝讥笑,说道:“这样说,古太羽还剩一个鲁同?那小子本事低微,有等于无,古太羽组算是全军覆没。”

古天仇两眼出火,森然说道:“如果你不说出岳风的下落,我马上让岳风组也全军覆没。”

“古家主。”胡佩佩笑嘻嘻说道,“你大话说得太多了,你当本姑娘是个摆设吗?你的神通是不弱,但要一口气胜过两个狐神后裔,恐怕有点儿困难。”

“为什么是两个?”依依嚷了起来。

“你不算,你太弱了。”胡佩佩轻描淡写的样子,气得依依连连跺脚。

古天仇目光阴沉,扫视众人,点头说:“很好,鄙人古天仇,请教狐神后裔高招。”一股寒气冲天而起,刹那之间,四周的地面开始结霜,光天化日之下,空气中出现了片片雪花,刹那间,依依只觉浑身的元气停止了流动,身子僵硬如石,全然无法流动。转眼看去,武大圣目定口呆,面颊惨白,头发上出现了一层淡淡的白霜。再看朱阳,脸色也好不到哪儿去,凤雏从他的身后飞出,势如一团火球,熊熊燃烧不已,可是无论火势多大,周围的冷意丝毫也没有减少。

胡佩佩的脸色分外凝重,胡仙仙一皱眉,腾的一下,身后冲出一条狐尾,长约十丈,火焰翻腾,一股强烈的暖意,冲破了彻骨的寒气,古天仇哼了一声,又跨一步,寒气陡升,又将暖意压住,胡仙仙面露冷笑,说道:“古天仇,你真的不怕死么?”

“怕死?”古天仇冷冷道,“谁死谁活,事为可知,狐神宫固然厉害,可是你别忘了,我相生宗同气连枝,如果真打起来,道妖战争在所难免。胡老四,你少管闲事,要不然,我让你出不了玉京。”

胡仙仙目涌怒意,火尾一摇,四面升起丈许火墙,火势冲天,又将寒气压住。一时间,双方的气势交替攀升,四周忽冷忽热,众人身在其中,真有说不出的难受,热气冷流向外扩张,不一刻的工夫,所有的人都感受到了冷热的变化,纷纷注目看来,眼里透出诧色。

“古家主,胡四姐。”天秀从天落下,说道,“你们在干什么?”

古天仇冷冷道:“天秀道师来得正好,岳风半路上偷袭古太羽组,打伤两人,掳走一人,这算不算舞弊?”

天秀吃了一惊,掉头问道:“胡四姐,此话当真么?”

“我也不知道。”胡仙仙悻悻说道,“今早起来,就不见岳风,他留了一张字条,说是先来天擂台一步,余下的我就不知道了。”

天秀想了想,说道:“古家主,胡四姐,你们先收了神通。”碍于她的家世,古天仇、胡仙仙都不好驳她的面子,只好双双收手。

天秀又说:“岳风偷袭古太羽组,只有他一个人么?”古天仇一皱眉头:“那有什么分别。”

“若不借助外力,那就不算舞弊,顶多算是场外斗殴。”天秀说道,“古家主,你可有确凿证据,证明岳风有帮手?”

“若无帮手,他岂能以一敌三。”事到如今,古天仇只有信口雌黄,硬抗到底。

“那也未必吧。”胡仙仙悠悠说道,“岳风能胜过化无常的分身,打败那三个人,也未必需要什么帮手。”

“如果没有确凿证据,这件事只能暂且搁下。”天秀迟疑一下,说道,“我马上告诉皇不二守备,让他派出人手,捉拿岳风,只要抓住他,一切都会水落石出。”

“不用了。”古天仇一拂衣袖,冷冷说道,“古家的事,我自会处理。”

天秀见他目透杀机,心子微微一沉,锐声说道:“古天仇,玉京可是有王法的地方,容不得你胡作非为。”

“天秀道师。”古天仇阴森森一笑,“我奇了怪了,你为何老是帮着姓岳的小子,难道说,你对他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念头。别忘了,你可是皇家的未婚妻,说话做事,还请三思后行。”

天秀气得脸色发白,厉声说道:“古天仇,我用不着你提醒。反正一切得有证据,如果你没有铁证,证明岳风带人攻击古太羽组,那么比赛将会照常进行。”

古天仇脸色一变,还没来得及说话,忽听有人尖声叫道:“天秀,你不公平。”古天仇回头一看,心神大定,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

天秀轻轻吐了口气,回头说道:“姨妈!”

兰冰倩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柳眉倒竖,杏眼睁圆,绷着一张白脸,就像是有人欠了她不少钱。鲁同缩头缩脑,跟在母亲身后,与天秀目光相接,这小子露出一丝尴尬笑意。

“天秀。”兰冰倩怒气冲冲,兴师问罪,“岳风组违规,你怎么不取消他们的考试资格?你这个考官是怎么做的。”

“一切得有证据……”天秀话没说完,兰冰倩又数落开了:“什么证据?胡说八道!古家主说的话就是证据。你还是不是鲁同的表姐?自从你妈妈去世以后,你对我们越来越差,动不动跟我摆架子,你难道忘了吗,你妈妈去世得早,我难道没有照看过你吗?好啊,你现在做道师了,有出息了,就可以忘恩负义了。如果这一次鲁同过不了第五轮,我就跟你拼命。”

她不由分说,乱嚷一气,天秀委屈无奈,眉眼泛红,眼眶里隐隐泛起泪光。等到兰冰倩数落完,她沉默了一会儿,深吸一口气,慢慢地说道:“姨妈,凡事得有证据,古家主只要有足够的证据,证明岳风有人帮忙,袭击了古太羽组,我马上就取消岳风组的考试资格。如果没有,那么,比赛照常进行。”

“你,你……”兰冰倩气得两眼翻白,“你到底是不是我的外甥女?”

“是。”天秀掉头便走,将姨妈丢在身后,“可我也是一个考官。”

“天秀……”兰冰倩气得跺脚,可是天秀一去不回,随她大吼大叫,都是无济于事。古天仇脸色阴沉,转身披上飞甲,冲天而起。胡仙仙、胡佩佩对望一眼,也双双纵起飞剑,跟在古天仇身后,胡依依望着两人背影,心中涌出一丝暖意,紧要关头,两个姐姐终归还是站在自己一方,有她们跟着古天仇,老头儿就算找到岳风,后者也不会势单力薄。

“辰时已到。”巫方站起身来,“第五轮马上开始,刚才我和裴道师、皇守备、秋家主一致决定,第五轮结束以后,马上进入第六轮决赛,胜出的三组将进入循环赛,胜出两场者赢得冠军,如果均胜一场,将以幸存的人数,决定冠军的归属。”

依依心头一沉,不想五、六两轮并在一日举行,不管岳风是否违犯比赛规则,如果他不能及时赶回,只凭此间三人,最后的决赛实在胜算不大。她凝目看向天秀,女子坐在椅子上,木木呆呆,俨然神不守舍,刚才巫方没有点她的名字,足见天秀并不同意马上决赛,不过四人同意,她一人的意见,实在无关紧要。

“岳风到底去哪儿了?”依依心中咕哝,扫眼看去,朱阳、武大圣均是面色凝重,可见两人心中所想,跟自己应是一样。

“第五轮,第一场。”裴怒起身宣布,“岳风组,对阵,古太羽组。”

场上响起嗡嗡的议论声,依依抬眼看去,远处的鲁同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脸的焦躁,不时冲着母亲窃窃耳语。兰冰倩鼓起两腮,盯着天秀余怒未消。

“我上吧。”朱阳一纵身,驭剑飞到台上,定眼看着鲁同,鲁同望着他面如土色,一只手紧紧扯住母亲的衣袖,那一副痛苦不堪的样子,仿佛正在被凤凰之火烧灼。

他始终不动,巫方忍不住叫道:“古太羽组,快点儿上台。”

鲁同打了个哆嗦,咽了一口唾沫,颤声说道:“我、我们弃权。”

场上生出一阵骚动,许多观众发出叹息之声,声音里透出一股失望。

“弃权?”巫方眉毛一扬,轻轻哼了一声,说道,“好吧,第五轮,岳风组轮空,下面一场,水夜组对阵师映潭组。”

第二百五十七章 交换

第二百五十七章交换

“你不该这样做。”苏媚烟漫步走向岳风,美目凝注,深深地看着少年,“你这样做,分明是不信任我们。”

“姐姐。”岳风的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轻轻叹一口气,“他们只约了我一个,再说,我不想牵连你们。”

“牵连?”苏媚烟微微苦笑,伸出莹白无瑕的手指,轻轻抚过岳风面颊,“我跟你早就连在一起,再也分不开了。”

岳风伸出手,握住她丰腴的皓腕,闭上双眼,苦笑说道:“姐姐,这一次很凶险。”

“你嫌我道术太弱么?”苏媚烟笑了笑,“好弟弟,你也太小看人了。”

岳风沉默一下,睁眼苦笑:“好吧,如有不测,你不用管我,尽快逃走。”

“我是那样的人么?”苏媚烟深深地看他一眼,目光中透出一股决绝,“你死了,我也不活。”

岳风望着女子,心中生出一丝异样,他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好,我们一起去。”他一扬手,幻蛟化为长藤,将古太羽牢牢捆住,岳风冷冷看他一眼,说道,“古太羽,你少打什么歪主意,只要这藤蔓缠着你,我就有十种法子,可以要你的命。”

古太羽羞怒交加,咬着牙关,一言不发。苏媚烟大大方方地挽住岳风胳膊,笑道:“别理他,这些世家子弟,养尊处优,一点儿刚性也没有了,他不会逃的,他现在只想痛痛快快地交换人质。人么,只有活着,才有机会。贪生怕死,也没什么可惭愧的。”

古太羽被她说破了心思,瞪眼怒视,可又不敢出口谩骂。

三人向前飞去,颓败的废墟一闪而过,不一会儿,前方出现了一个幽深的洞口,这个地方,正是当日鳗湖的出口。

阴森森的寒气从洞口喷出,岳风迟疑一下,纵身钻了进去,苏媚烟与他并肩飞行,幻藤发出光亮,仿佛巨大的火把,映照一丈远近,古太羽身在其中,青光融融,照得他纤毫毕现。

咻,两侧黑暗深处,纵出两条人影,四口长刀,扫向两人。

“破月!”岳风双手飞出两道电光,长刀与电光相接,咝咝作响,那两人向后略略一挫,苏媚烟手舞足蹈,翩翩起舞,四肢勾魂铃发出悦耳的响声,那两人心神受制,目光均是微微呆滞,数十道幻藤破空而出,刷刷缠住两人。

“电木神。”电光从岳风双手发出,透过幻藤击中两人,那两人顷刻委顿,幻藤轻轻一收,将他们牵扯过来。

这是两个甲士,穿着古家特有的“冰猊甲”,浑身电光流窜,牙关得得有声。古太羽惊讶道:“古巧,古妙,真是你们?”

那两人为电木神所制,电流钻心,说不出话来,只是拼命点头。古太羽微微失神,不由叹了口气。

“很好。”岳风越发笃定之前的判断,冲着两个偷袭者点头说,“闲话少说,带我去见古天回吧!”

师映潭气喘吁吁,只觉力不从心,回头看去,其他三个组员,均是躺在地上,死活不知,很快被人拖了下去。再看对方,水夜组四人毫发未伤,龙蛛变得异常巨大,仿佛一座小山,向着自己压来,水夜站在龙蛛的背上,冷冷盯着他,脸上挂着古怪的笑意。

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师映潭的心里生出一丝绝望,刚才他选择了四对四的群战,本以为还有几分胜算,论道力,师家的三个家将,远远胜过水夜的三个组员,加上自己,理应可以和蛛妖们一战,可是当真交手,他才发现自己何其天真,蛛妖的力量,根本超乎想象,他甚至于怀疑,即使天道者出手,也未必能够降服这一群蛛妖。

事已至此,只有一搏。

“玄冥之寂!”师映潭收起符笔,双手合十,两眼紧闭,身子周围的水光向外暴涨,嗤的一声轻响,水光四分五裂,化为七团水球,圆圆溜溜,凌空翻滚,水花四溅,声如闷雷。

每一只水球,对上了一只蛛妖,龙蛛巍然不动,对面的水球忽左忽右,随着它十二只眼珠转动,以师映潭之强,也不敢轻易攻击蛛妖王,一心想着寻找对方的破绽。剩下的六只神蛛,发出凄厉的鸣叫,纷纷吐出丝网,网罗甚密,浑然一片,白光闪烁,像是一片薄薄的光罩,裹住了巨大的水球,可是流水无形,水流化为千丝万缕,以强大的力量,穿过微不可及的网眼,细如丝线,流向蛛妖。

蛛妖们发出吱吱怪叫,竭力向后躲闪,口中吐出微微的光芒,光芒与蜘蛛的颜色相似,化为一个半球形的光罩,挡住迎面飞来的水线。可是水线一遇光罩,少许化为白气,余下的又贴着光罩流淌,曲曲折折地绕过妖光,飞也似的流向蛛妖。

吱吱声越来越响,蛛妖们不断吐出白光,抵挡流水的侵袭,流水无所不至,蛛妖的白光也是无所不在。

咻,一声刮锅似的怪鸣。龙蛛呼出一口白气,那股气碰到水球,像是一团至为粘稠的胶液,将水球缠住粘住,向着口内慢慢地吸入。

师映潭的面皮涌起一股紫气,合十的双手微微发抖,突然间,水球哗然迸溅,化为成千上万细小的水滴,每一滴水珠,都像是一点晶莹的箭镞,以铺天盖地之势射向龙蛛。

咻,龙蛛十二只眼睛转动如飞,张开大口,尽力一吸,一股无形的力量,将漫天水滴笼罩在内,一点一滴地慢慢聚拢,跟着向内一收,袅袅地钻进了龙蛛的肚里。

师映潭浑身一颤,脸色由紫变白,眉尖微微颤抖,蓦然间发出一声锐喝。剩下六个水球,同时迸裂四散,水滴成千累万,射向六只神蛛。神蛛吱吱怪叫,吐出大片的妖光,水滴撞上妖光,就像是千万羽箭射中了坚固的城墙,水滴四散飞溅,发出簌簌的异响。

“闪开!”老龙蛛发出一声刺耳的怪叫,蛛妖们纷纷后退。龙蛛向前一跳,张开山洞大小的口器,对着天上尽力一吸,漫天的水滴聚拢,变成一条水带,飘入了龙蛛的血盆巨口。

师映潭微微一晃,噗地吐出一口血箭,紧跟着浑身一软,从天上一头栽了下来。

黑暗的深处,闪过一点光亮,那是漂浮不定的水光。

鳗湖上水光淼淼,湖底的鳗妖不时掠过,刺眼的电光,从极深的水底升起,照亮了幽黑的洞窟。这只鱼妖十分焦躁,数千年的妖力让它感知到不详,两股强烈的气势在湖面上交锋,一场大战即将到来。

鳗妖冲出水底,露出黑黝黝的脊背,它在试探来人,想要弄清双方的来意。

突然,它僵了一下,一股熟悉的元气,让它打肠胃里抽搐起来,背上痊愈不久的枪伤隐隐作痛。刹那间,鳗妖猜到了来者是谁,它慌慌张张地钻入潭底,屏息潜伏一动不动。

岳风站在岸边,目睹鳗妖消失,抬起头来,看着远处。一个红衣老者站在湖心的礁石上面,一个少女双手被捆,无力地躺在他的脚边。

杜雨!岳风的心抽搐了一下,他的目光落在古天回的脸上,老头儿却死死盯着幻藤中的古太羽,面庞扭曲变形,眼里透出惊怒神气。到了这个时候,他才能确定,刚才的纸剑传书是真的,侄子真的落到了岳风的手里。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古天回始终想不明白。他抓住了杜雨,逼迫岳风前来,为什么古太羽又落到了岳风手里,刚才那一封纸剑传书,搅得他的心里七上八下,本想撕票杀了杜雨,可又害怕书信上所写的一切都是真的,这么患得患失,杜雨方才逃脱一死。

“古天回。”一个嘶哑的声音传来,“这是怎么回事?你侄儿怎么落到他手里。”

“这个……”古天回的额头上渗出汗来,“刁之林,今天的计划恐怕有变。”

刁之林穿着白里透青的羽衣,站在不远,一脸困惑,他的身边站着一个少年,瘦瘦巴巴,面庞削尖,两眼盯着岳风,涌出刻毒的光芒。

“古老大。”刁之林沉着脸说,“你说过,这个女的能把岳风引来,现在他来了,咱们得按之前的计划来办……”

“不行。”古天回冲口而出,“他会杀了我侄子,刁家主,这件事到此为止,我们必须交换人质。”

“不!”刁散发出一声狂吼,“我要杀了岳风,我要杀了这个狗杂种,他让我没脸见人,我要杀了他,我要他死。”

古天回干笑一声,说道:“刁散贤侄,杀他有的是机会,不在这一时……”

“不,我今天就要杀了他。”刁散看了父亲一眼,“他侮辱了刁家,他一定得死。”

古天回皱了皱眉,默默瞧着刁之林,想要看出他的心思,可老头儿一言不发,压根儿不知他心里想些什么。

“古老大。”苏媚烟笑嘻嘻开口,“现在人质你有,我也有,咱们废话少说,马上换人。”

古天回脸色发黑,盯着古太羽口唇哆嗦,古太羽惨笑道:“大伯,这件事我爹爹知道么?”

“不知道,这是我自作主张。”古天回冷冷说道,“你老爹太迂腐,以为这样的事情会危及古家的声誉,当然咯,他跟我不同,他没有死儿子。”

古太羽听出言外之意,冷哼一声,说道:“那么,我死了,你怎么向我爹交代?”

“闭嘴,没用的小子。”古天回想到儿子的惨状,一时心如刀割,可一想到古天仇的目光,心底又是一寒,他看了岳风一眼,心里十足不甘,一挥手,抓起昏迷中的少女,厉声叫道,“好吧,换人!”

第二百五十八章 木神之战

第二百五十八章木神之战

古天回叫罢,抓起杜雨,向前冉冉飞出,飞出数丈,忽又停下,古天回瞪着岳风,厉声叫道:“你干什么?还不交换人质?”

岳风想了想,拿出雷魂笔,轻轻一晃,五条幻藤,分别缠住古太羽的头颅四肢,上下起伏,向前送出。

古天回死死盯着侄儿,长吸一口气,来势更快。

眨眼之间,两个人质逼近,相距不过数丈。

“弟弟……”苏媚烟的声音里透出一丝焦虑。

岳风明白她的意思,默默点了点头。

咻,两道青光冲开黑暗,一道卷向杜雨,一道卷向古太羽。

出手的是刁散,他心存侥幸,想要一举两得,同时夺下杜雨和古太羽两人。

“血木神。”岳风一声轻呼,一丛幻藤飞出,青碧色的藤身,化为刺眼惊心的血红,天狼血从藤蔓中涌出,缠住两条青藤,顷刻之间,化为灰烬。

“神棘!”刁散一声狂叫,青藤上长出无数的尖刺,迎风而长,藤上生藤,刺上生刺,生长之快,匪夷所思。

岳风暗叫一声“好”,他尽管也能幻化藤蔓,若论变化奇巧繁复,比起刁家驾驭藤蔓的能力,仍是远为不足,只是他吞噬众多,元气杂而不纯,所以能把其他的神通注入幻藤,生出“长青木神”本来没有的奇功。

一眨眼的工夫,刺藤冲破了血藤的缠绕,卷向半空中的杜雨。刁散心存歹念,想要杀了杜雨,惹得交换人质失败,到那时,岳风和古天回想不翻脸也不行了。

“臭小子。”古天回一边躲闪刺藤,一边破口大骂。

“呵!”岳风两眼圆睁,双手聚起两大团电光,大喝一声,“电木神。”强烈的电光透过幻藤涌出,双方的藤蔓本来相互纠缠,几乎密不可分,雷轮之气顺着岳风的幻藤,传到刁散的刺藤上面,势如闪电狂潮,以惊人的速度席卷而出。

雷轮之气与岳风元气相合,故而他的幻藤可以承受如此强劲的电流。刁散并非雷轮高手,电流注入幻藤,一股强烈的麻痹穿透了幻身,突破了真身的血肉,直抵魂魄深处。刁散魂魄悸动,浑身麻痹不仁,两眼金星乱迸,几乎快要晕厥。

“玄冰寒锋!”岳、刁二人缠斗,古天回但觉有机可趁,两眼瞪直,左手突出,五根指头射出五道白气,每一道白气都如活物一般,扫中古太羽身上的五根幻藤。

“冰河洗剑术”一旦练到“凝元”境界,便可攻击幻身,只听嗤嗤嗤一阵异响,幻藤纷纷折断,古太羽失去支撑,向下坠落。

古天回纵身上前,伸手抓出,扣住了古太羽的心口,他的心里涌起一阵狂喜,正要抽身后退,冷不防右手一紧,幻藤缠住了杜雨,势如灵蛇上行,缠住了古天回的手腕。古天回冷笑一声,劲气涌到手上,这一股“冰河剑气”,足以切断幻藤,如果顺势而下,还可将杜雨切成两段。

叮铃铃,黑暗中响起悦耳的铃声,铃声入耳的一刻,古天回的神志生出一丝恍惚,等到情形过来,右手空空如也,杜雨已被幻藤夺走,他心中愤怒,大吼一声,欲要追赶,不防一股绝大的电流从古太羽身上涌了过来。古天回定眼看去,就在他恍惚的一刹那,古太羽的身上多了几根粗大的幻藤,电流从幻藤上涌来,势如狂潮,抵挡不了。

强烈的麻痹感直透胸臆,一瞬间,古天回的手掌失去了知觉,但这还不是最要命的,古太羽身受重伤,元气虚弱,电流轰击之下,两眼上翻,口吐血沫,眼看着就要送命,古天回纵然有力将他夺回,只怕夺回的也只是一具尸体。

这念头在他脑海里盘旋数次,古天回忍痛放手,眼睁睁看着古太羽落入幻藤之中,给岳风活活拽了过去。

一切失败,都因为那该死的铃声,古天回咬牙切齿,瞪眼看去,苏媚烟俏生生站在黑暗之中,手脚处的铃铛闪闪发光,融融的彩光,映照出女子雪白的肌肤,勾勒出她勾魂惹火、颠倒众生的体态。

“勾魂铃。”古天回是识货之人,登时明白了刚才失神的原因,只是对手配合默契,匪夷所思,如果不是心有灵犀,方才岳风纵藤救人,很可能送掉杜雨的性命,铃声响起的时间,也是十分凑巧,早晚时许,情形大为不同。

这么一来,两个人质,全都落到了岳风的手里,古天回一时傻了眼,呆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岳风抱住杜雨,略一察看,注入一股元气,杜雨悠悠醒转,看见岳风,呆了呆,随即喜极而泣。岳风问道:“你没受欺负么?”

杜雨连连摇头,岳风沉默一下,将她交给苏媚烟,说道:“我们走!”

“慢着!”古天回失声叫道,“说好了,一个换一个。”

“没错。”岳风淡淡说道,“可你毁约了。”

古天回老脸一热,怒道:“臭小子,你不要得寸进尺。”

“我得寸进尺,你又怎么样?”

古天回一愣,有些不知所措,忽听刁之林慢吞吞说道:“岳风,你以为,你进了这里,就能活着离开吗?”

“哦!”岳风笑了笑,“刁家主,你要怎样?”

“你要闹明白。”刁之林冷冷说道,“古太羽是古家的人,跟我刁家没关系,我来这里,只为做一件事。”

“杀了我?”岳风微微挺直腰背。

“没错。”刁之林的眼里迸射出两道寒光。

岳风深吸一口气,头也不回,说道:“苏姐姐,你带杜雨先走。”

“你呢……”苏媚烟的嗓子微微一哽,杜雨却按耐不住,眼泪扑簌簌地落了下来。

“别担心,我有这个。”岳风操纵幻藤,卷起古太羽,后者已经昏了过去,“他是我的护身符。”

苏媚烟深吸一口气,按捺心中不安,一咬牙,抱着杜雨,向洞外飞去。

“想走,没那么容易。”刁之林的声音响彻地窟,他一扬手,笔尖迸射出一团青光,快如流星经天,冲向苏媚烟的背影。

“酒龙卷。”岳风大喝一声,幻藤收拢,化为幻蛟,卷起巨大的龙卷,青光撞上了水壁,白气蒸涌,酒罡迸发,只听一声巨响,青光点点流散,落在墙上水中,登时绿意生发,化为无数藤蔓,藤蔓如潮水一般涌来,穿过酒龙卷的阻碍,像是一窝飞蛇,在两个女子身后紧追不舍。

“血木神。”幻蛟忽又散开,化为血红的藤蔓,舒卷开合,卷住漫天飞舞的青藤,青藤血藤纠缠交织,每一根都在较劲,天狼血汹涌而出,将青碧色的长藤烧成了一团团青色的烟气,可是刚刚烧尽,青气之中又钻出粗大的藤蔓,无论如何焚烧,藤蔓不减反增,疯狂地生长。

一青一红两股洪流凌空交锋,你进我退,我进你退,一时间相持不下。这稍一耽搁,苏媚烟带着杜雨,消失在隧道深处。古天回本想追赶,可是刚一动身,就陷入了岳、刁两人的幻藤丛林,一面运劲断藤,一面左冲右突,一时之间,几乎迷失了道路,再也冲不出来。

刁之林老辣功深,青色的怒潮渐渐压住了岳风的血红色。强大压力向岳风涌来,他的眼前苍青一片,血木神被压缩到了十丈方圆。

“电木神。”岳风大喝一声,双手电光流转,注入幻藤之中,电光顺着幻藤流走,势如一条光闪闪的河流,涌向不远处的刁之林。刁散吃过苦头,忙叫:“爹爹,当心。”

刁之林冷笑一声,笔尖挥舞两下,轻叫一声:“开枝。”所有的幻藤,应声开枝分叉,一股无形的力量,将奔流的电光导向四周,落在墙上,钻入水里。岳风空有一腔雷轮之气,一旦如此分散,登时威力尽失。

就如一拳打空,岳风的胸中说不出的难受,他定一定神,运转雷轮之气,闪电更加明亮,没一条藤蔓都流光溢彩,几乎将偌大的地窟照亮。

刁之林的瘦脸在电光中闪烁,忽明忽暗,越发阴沉。他抿一抿嘴,眼里透出一丝冷笑,突然轻轻喝了一声:“散叶!”

幻藤微微震动,突然长出了许多叶子,每一片都有巴掌大小,前尖后圆,边缘锋利如刀,闪电之中闪动光芒。

幻藤忽又一扭,根根绷直,势如拉满了强弓,哗啦一声响,千百片幻叶激射而出,有如千百支锐箭,笼罩了整个的洞窟。

岳风成了幻叶的中心,每一片幻叶的风刃,都对准了他全身的要害。

“天霜枫叶舞。”岳风掣出雷魂枪,跳起武舞,周身涌出淡淡的白气,“酒罡”的无形之气,将幻叶向四面推出,闪光的枪尖掠空而过,将一片片幻叶搅得粉碎,化为团团青气,漫天袅绕不去。

一波幻叶粉碎,更多的幻叶从幻藤中飞出,接着藤蔓的弹射,攻势一浪高过一浪。岳风借“雷魂枪”和“酒罡”抵挡,虽然不致受伤,可也陷入了无休无止的守势,无暇送出雷轮之气,“电木神”没了电,化为平常的幻藤。

刁之林的双眼在黑暗中发出幽光,轻轻说了一声:“收网。”

以岳风为轴,数千根幻藤向内收拢,幻藤上尖刺如飞生长,藤生藤,刺生刺,势如一张刺藤交织的巨网,向着中心的少年急剧收缩,岳风的幻藤被刺藤撕裂摧毁,化为团团青气,藤网飞快接近,岳风身处其中,雷魂枪的光芒忽隐忽现,就像是一只眼睛,透出绝望的目光。

第二百五十九章 生死卦

第二百五十九章生死卦

擂台上一片死寂,师映潭趴在那儿,微微抽动。水夜坐在龙蛛背上,屈起膝盖,一手托腮,那样子有点儿意兴阑珊,直到这个时候,都只是蛛妖逞威,作为龙蛛主人,她的神通还没有真正显露过。

众人望着蛛背上的少女,心中无不涌起一股寒意。

“水夜组胜。”巫方宣布,“下一场,司权组对阵龙悔组。”

嗖,一个灰发男子跳上擂台,他一身亮银短装,年纪三十出头,体格瘦削,相貌精悍,两只眼睛一轮,闪烁锐利光芒。

“龙悔组,苍龙易如。”灰衣男子朗朗说道,“前来领教司权组的高明。”

一声长笑,白影晃动,左都头戴白帽,身穿白衣,漫不经意,站在台上,他的脸上始终带笑,乐呵呵样子,不像是参加比赛,倒像是来赴一场宴会。他看待易如的眼神,就像是一个老饕盯着一盘美餐,那种垂涎欲滴的样子,让易如的心里很不舒服。

“面王左都。”易如冷冷说道,“久闻大名。”

“彼此彼此。”左都笑嘻嘻说道,“生死卦易如,我也有所耳闻。”

一个久闻大名,一个有所耳闻,其中差别很大,易如的脸上闪过一丝怒色,他冷笑一声,说道:“左都,你第一个来,万一输了,后来的人怎么办?”

“我输了,司权组认输。”左都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我要是赢了,就得打通关。”

“我也一样。”易如冷冷一笑,目光扫过司权三人,那三个小子看上去心安理得,分明已经把左都打通关,看成了理所当然的事情。

易如暗暗鄙夷,抬起头来,凝视左都,一字字说道:“请多指教。”

“好说好说。”左都笑嘻嘻说道,“我就随便指点指点你吧!”

易如的脸上涌起一股怒意,一扬手,大声叫道:“八卦星盘。”

一大团黑白间杂的光亮涌出虚空,凝结融合,化为一个巨大的八卦盘,中心是阴阳太极,周围是乾、坤、震、坎等八卦符号,整面星盘如珠如宝、璀璨如星。

“八卦星盘。”左都眯起双眼,盯着星盘若有所思,“我好像听说过这个东西,不过,用这东西的不是你。”

“当然。”易如冷冷说道,“八卦星盘,本是‘屠妖者’阳太昊的第二幻身,当年百头妖龙,就是死于这个幻身的最强一掷:‘周天万象’!”

“哦,你能掷出‘周天万象’吗”左都笑眯眯问道。

“不能!”易如肃然说道,“那是亘古罕见的天道神通,灵感的幻身的绝顶,除了阳太昊,谁也掷不出来。”

左都拍了拍心口,像是松了一口气:“这样说,我就太放心了。”

易如哼了一声,两只眼睛变得淡灰发亮,就跟他的头发颜色一模一样:“把你的臭面团拿出来吧,面王左都。”

“哈。”左都笑了一笑,“你瞧不起咱们面点师吗?”他的眼里精光一闪,“瞧不起面点师的人,可都要付出代价哟。”

“废话真多。”易如举起符笔,发出一声长叫,“星盘周流,六虚神变!”

星盘应声转动起来,一道强光从太极中涌出,闪电一般流向四周的八卦图案。

这一道光并不停留,始终流转,就像是一支永不停歇的光箭,伴随星盘的转动,快得看不清它的影子。

“面王!”左都轻轻叫了一声,一个巨大的面团,光光溜溜,就像是一轮明月,从他的身后涌现出来。

“生死卦”也是“灵感幻身”的一种,倚靠八卦星盘转出的“卦象”来决定道术的强弱与种类,当太极幻化的强光停下来一刻,就是道术决胜的机会。

左都明白这个道理,对付灵感幻身,最佳的机会就是灵感将出未出的一刻,这时攻强守弱,大有漏洞可寻。

强光越转越快,左都笑容可掬。突然,强光变慢,星盘的转动也迟缓下来。

时不再来,左都出手。面团向外突出,冲出几条粗大无比的面龙,卷起一阵狂飙,分从几个方位,或直或曲攻击对手,一刹那,易如若有的去路均为面龙封死,除了硬抗,别无他法。

“阴阳盾!”易如两眼圆睁,发声锐喝,星盘上的太极图形,影影绰绰,从星盘上凸现出来,化为一个圆溜溜、光亮亮的巨大光球,一黑一白,形如太极,风雷旋转,发出刺眼的强光。

面龙撞上了“太极图”,真幻如一,左都感受到了一刚一柔两股力量,一放一缩,抵消面龙的力量。

“如山面!”左都的脸色沉重起来,轻轻吐出一口气。

强烈的重压从面龙身上涌出,传递到太极图上。易如的脸上涌起一股紫色,四面有如山峰崩塌,无以计量的重量,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

左都微微吃惊,不想易如的防御强大至此,这一轮太极图,只怕比起应唐的“骰宝轮藏”还要坚固。“如山面”一旦发出,面有山岳之沉,许多对手一压即垮,可是易如身当其锋,竟然硬生生撑住。

可是如无反击,也支撑不了多久。

八卦盘停了下来,强光聚成一团,凝结在了“艮”位。

八卦之中,“艮”就是山,易如双目一亮,“艮”位涌出一股苍黄间杂的光气,翻翻滚滚,向外涌动,撞上面龙,山碰上了山,发出一连串惊天动地的巨响。

“好家伙,手气不错。”左都的脸色微微泛红,艮气如山之重,与他的面龙不相上下,左都一挥手,高叫道:“如林面!”

六条面龙忽然失去了形质,缠着绕着,裹着黏着,白花花的面团不断改变形状,困住艮气,使其无法向前。易如的心里生出古怪的感觉,周围的一切突然慢了下来,原本向外压出的艮气,突然之间不再动弹。

“怎么回事?”易如心生诧异,“这是怎么回事?”

左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徐如林,林木随风,姿态徐缓。“如林面”和“心鼬”的沉滞之气相似,事物一被缠住,运动都会变慢,只见幻面不断涨大,一眨眼的工夫,将八卦星盘裹住了一半。

“八卦星盘”旋转起来,可是转速明显变慢,左都的心意十分明白,以“如林面”慢,放缓“八卦星盘”的旋转,最好彻底不转,八卦盘不能转动,掷不出卦象,也就无所谓灵感。

可是,这一次,八卦盘转了一圈,即刻停下,光芒落到了“兑”卦上,兑是“沼泽”,兑位上飞出一团黑气,黏黏糊糊,缠缠绕绕,面团遇上黑气,扩张忽然停止,整块面团像是冻住僵住,亘在那里,硬梆梆全无生气。

左都咦了一声,眼里透出讶色,他突然发现,易如的八卦盘跟应唐的骰子不同,并非全靠运气,某种程度上,掷出的卦象,与易如的心意有关,所以才会重对重,慢对慢,以同样的卦象,克制自己的神通。

“如火面!”左都轻叫一声,僵死的面团忽又流动起来,疾如火,这一个法咒,赋予了幻面火一般的特性,火性飘忽迅疾,很难把握得住。

八卦盘的转动也应声变快,光芒飞窜,看得眼花缭乱。

“如海面!”左都不容易如掷出卦象,面团陡然暴涨,黏糊糊的面浆流淌出来,有如惊涛骇浪,涌向易如与卦盘。

“停!”八卦盘应声而止,不偏不倚,掷出了一个“离”卦,离是火,一股冲天的火气从卦盘中涌出,化为一团火云,裹住一切幻面,轰轰烈烈,烧得十分过瘾。

左都的脸上涌起一股血红,他的笑容消失了,面皮绷紧,两眼怒张,忽地大喝一声:“烧得好,我来给你做一样点心。”

说完双手比划,面团随他手指分离,只在火焰中狂翻乱滚,一分二,二分三,三分无数,仿佛置身烤炉之上,火势翻腾之间,面团变得黄橙橙、硬梆梆,形似某种酥果,竟然还弥漫出诱人的奇香。

易如直觉不妙,慌忙收回幻火,身子向后飞窜,八卦盘呼啦啦凌空飞转。

酥果悬浮半空,一动不动,左都的脸上闪过一丝诡笑,一字一句地说道:“算卦的,看我的无敌金刚酥。”

咻的一声响,漫天的酥果以惊人的速度飞出,就像是老天爷发了昏,下了一场点心雨,只不过,这些金刚酥奇硬无比,胜过精钢钻石。

黑白光闪,易如百忙中祭出太极防御,数不清的金刚酥落在太极图上,太极图出现了一阵强烈的波动,易如的脸上腾起一股紫气,口角淌出一缕血水,他两眼睁圆,一挥笔,八卦盘嘎吱停下,光芒落在“兑”卦,黑气涌出,金刚酥落入其中,速度稍稍变慢,可是撞击之力,仍是丝毫不减,只听一声闷响,太极防御四分五裂,化为片片残光。

“疾!”易如一声断喝,危急关头,八卦盘停在了“坎”卦,坎是水,盘上水光涌出,四周面一片汪洋,金刚酥进入幻水,登时变软溶化,眨眼之间,清澈的幻水化为了一大团面酱。

“如林面!”左都的声音幽幽飘来。易如心中一沉,突然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陷阱,四周掺入幻面的水变得浓稠不堪,顷刻之间,化为一大摊浆糊,易如身在其间,一时动弹不得。

第二百六十章 酒木神

第二百六十章酒木神

四周一片青光,岳风倍感压力,有一种将要窒息的感觉,尽管刁之林的幻藤还没有缠上身体,可是无形的气势重重压来,叫他几乎喘不过气。

“小子!”阳太昊的声音幽幽响起,“没招了吗?”

岳风听他言语轻松,不由心头一动:“老不死,你有什么高招。”

“高招说不上。”阳太昊淡淡说道,“你能将‘雷轮之术”融入‘长青木神’,就不能把别的体术融进去么?“

“你是说?”岳风精神陡振,“酒罡?”

阳太昊没有回答!酒罡融入木神,这念头让岳风精神一振,强悍的罡气与木神相融,又会滋生出如何强大的力量。

“合!”幻藤向内收缩,化为天青色的幻蛟,幻蛟口中吐出一大股幻酒,岳风一饮而尽,登时酒意盎然,一股热力在体内流淌,鼓荡起伏,似要汹涌而出,酒罡的劲力传入雷魂枪,枪尖破空,发出凄厉的鸣响。

刁之林忽见岳风收回幻藤,心中微微一松,认为对手力穷势迫,行将放弃抵抗。他的“长青木神”,在《幻神榜》中排在人榜第三,威力十分了得,本想打败岳风,不啻于太山压卵,理应不在话下,谁知道斗了许久,始终难以如愿,他的心里甚是焦躁,恨不得万藤齐下,将岳风绞成一团肉泥。

“收!”刁之林又叫一声,数千根幻藤同时收紧,锋利的刀叶满天飞舞,藤与叶以排山倒海之势压向岳风。

“分!”岳风大喝一声,,口中吐出芬芳的酒香,幻蛟化为长藤,暖融融的白气循着幻藤向前流动,一时之间,贯注进了每一根幻藤。一刹那,刁之林生出看了错觉,这些藤蔓变得粗大无比,蛟龙似的反击回来。

刺藤与酒木神纠缠,后者贯注酒罡,变得柔韧无比,力大惊人,两种幻藤相互撕扯,刁之林的刺藤支离破碎,化为团团青色的烟气,尽管新藤不断涌出,可是依然弥补不了酒木神的破坏。可惜的是,酒罡不能及远,只能传到二十丈以内,故而贯注酒罡的长藤,也只有十多丈长,很难再长多少。

可是已经够了,岳风翻滚向前,就像是落入鸟蛋堆里的石头,所过无所不破,搅得刺藤翻飞,白气笼罩绿光,以惊人的高速奔突向前,一眨眼的工夫,距离刁之林已经不远。

刁之林的脸色变了,刁散见势不妙,大喝一声“天木神锤”,千百根粗大的幻藤昂起头来,以巨大的力量撞击岳风织下的藤网。

“来得好!”岳风双手电光涌出,厉声叫道,“电木神。”

电光呼啸而出,混入酒罡之中,光闪闪的长藤缠住了刁散的巨藤,强劲的电流势如怒龙冲出,所过幻藤破碎,刁散通身麻痹,身子仿佛撕裂,惨叫一声,飞了出去。

“散儿。”刁之林两眼怒睁,锐喝一声,“乙木神雷。”

刺藤应声变红,接二连三地爆炸,强烈的冲击波轰击着酒罡。岳风身处其中,只觉身子骤紧,血脉贲张,一股血腥气直冲喉头。

“啊呀呀呀!”岳风发出癫狂的怒吼,酒罡若要发挥威力,一在功法神妙,二在使用者的气势,越是癫狂,酒罡威力越大。

浓白的气流从他的体内涌出,势如奔腾的马群,涌向四面八方,密密层层的幻藤化为了坚无不催的神鞭,带起狂暴的旋风,正面迎击爆炸的气浪。

两股大力交锋,一时不分高下,电光闪烁之间,岳风敏锐地发现,破碎的幻藤之中,隐藏着若干游走的藤蔓。

“本根。”岳风心头一跳,没错,幻藤可以爆炸,本根决不会爆炸,刁之林尽管刁滑,可也步了刁散的后尘,长青木神,本根暴露之时,就是败亡之日。

“酒龙卷!”岳风双手一合,幻藤收回,化为幻蛟,蛟身狂转,龙卷逞威,巨大的龙口从龙卷中探了出来,以闪电之势咬住了一条暴露的本根。

“吸元!”幻蛟尽力一吸,本根化为一股浓浓的青气,钻入了幻蛟的身体。

刁之林的胸口像是挨了一拳,忙一挥手,刺藤冲向岳风,密集的爆炸撞击龙卷,流水飞散,冲击波直透蛟身,幻蛟痛苦地扭曲,岳风脸色一变,吐出一口鲜血。可是,本根的精元进入体内,很快弥补了损失,这一股元气和岳风的元气相同,均是水木之性,所以很快地融合,洋洋的暖意流遍五脏,振荡的痛苦登时消散了不少。

刁之林费了大半辈子的苦修,方才练成十八条本根,此时丢了一根,真是心如刀搅。他两眼发赤,失声怒吼,他心里明白,方才的爆炸大大失策,一则未能重伤对手,二则暴露了本根的所在。于是收起乙木神雷,仍以神棘对敌。

岳风见状,使出“酒木神”,撕扯四周的刺藤,抵挡绵密的刀叶,两人相持时许,一股凌厉的寒气汹涌而来,势如层涛叠浪冲了过来。岳风周身发冷,掉头看去,古天回面露狞笑,身披暗红色铠甲,两口血红大斧,涌出霜痕似的白气。

岳风的心里咯噔一下,掉头一看,古太羽不知去向,想是刚才激战之中,幻蛟幻藤来回变化,无意中丢掉了这个人质,但为刁之林的幻藤卷走,交给了古天回。古天回得到人质,没有了顾虑,自当全力以赴,这样一来,岳风无异于面对两大高手。

今日一战,凶多吉少。

可是不知为何,岳风的心中全无畏惧,这一刻,生死尽已置之度外,他的心中只有无穷无极、蓬蓬勃勃的战意。

杜雨和苏媚烟一定已经脱险,如今拼死一战,死而无憾。

“来吧!”岳风笑了,冲着两个对手轻轻招手,“你们一起来。”

刁之林丢了一条本根,心中生出动摇,古天回本性阴毒,为求一胜,不择手段。两人对望一眼,登时心意相通,均是一言不发,双双向岳风攻来。

刺藤漫天,寒气如剑,凌厉的斧头漫天飞舞,霜刃飘飘,凝结空气中的水分,带起一道道明亮的霜痕,大斧所过,纵如酒罡,也是难以抵挡,酒木神纷纷折断,刺骨的寒气,让岳风的元气几乎凝结成冰。

刺藤纵横交织,长长的尖刺数以丈许,从天而落,就像是一口口巨剑凌空下刺,刀叶不断地生长,嗖嗖嗖漫天乱飞,所过锋锐逼人,岳风以一敌二,难以坚固,酒罡出现破绽,刀叶立刻钻入,穿透了心神衣,活物似的钻入肌肤,要不是岳风及时鼓起酒罡,刀叶钻入他的脏腑,将他开膛破肚。

一时之间,岳风只有抵挡之功,全无招架之力,元气流逝如飞,渐渐接续不上,可是四面攻势如潮,丝毫没有减弱的意思。

“逃!”岳风的心里闪过这样的念头,可是当他观看四周,发现四面都是刺藤巨网,其中夹杂浓白的寒气,退路已经堵死,他已经无路可去。

一股悲壮之气涌上心头,岳风发出一声长啸,鼓起酒罡,舞动雷枪,奋不顾身向前冲突,他打算最后一搏,纵然粉身碎骨,也要在敌人的身上留下不可磨灭的创伤。

叮叮叮,雷魂枪撞上了古天回的“霜月斧”,发出刺耳惊心的鸣响,电光、雪光纠缠不清,兵器的撞击,迸射出耀眼的火花。

两人斗在一起,刁之林害怕误伤同伴,不敢锐意攻击,幻藤在两人的身边弄影,忽左忽右,寻找可趁之机。

古天回身为甲士中的好手,身经百战,大斧招法精奇,斧头上带有“冰河剑气”,这一股气,他已经练到了“玄冰寒锋”的境地,凝冻万物,威力无比。不过三五个回合,岳风就觉脏腑之间像是嵌入了冰块,浑身越来越冷,纵如酒罡,也无法完全冲散那一股寒气。寒气如刀剑一样在体内搅动,又痛又冷,难以忍受。

飘零的霜雪,压倒了闪烁的电光,岳风落入下风,处于守势,气息生出凝滞,天霜枫叶舞的节奏出现了轻微的散乱。

嗖,一条刺藤趁虚而入,毒蛇一样掠过岳风的后背,坚硬如钢的尖刺划破了心神衣,岳风背上登时血肉模糊。

剧痛让少年微微痉挛,心念所及,一条“酒木神”刷地飞出,将来袭的刺藤扯得粉碎。

这一分心,古天回的巨斧从天落下,火红的斧头像是飞流的焰火。叮的一声,岳风百忙之中,收回雷魂枪,巨大的冲击带着寒气涌来,带着他跌出数丈,还没站稳,只听一声吼啸,古天回化身一头火红的狻猊,身上长满尖锐的冰刺,纵身一跳,向他猛冲过来。

“酒木神”上前纠缠,狻猊打一个滚,就将纷繁的藤蔓绞碎,来势并不停歇,带着冲天寒气,向着岳风撞来,岳风横枪一拦,巨力如山,将他撞得飞出十来丈远,身如流星掷丸,落向身后犬牙交错的藤网。

“天霜枫叶舞。”岳风咽下一口鲜血,连带身边的幻藤,跳起神妙的武舞,势如一阵狂风,冲开了四面的刺藤,可是晚了几步,几枚尖刺,深深地刺入他的肌肤,鲜血喷涌,岳风痛得浑身抽搐,幻身也好,雷枪也罢,统统招法大乱,露出偌大的破绽。

“吼!”冰火狻猊发出一声怪吼,化为一道淡淡的红影,冲向摇晃不定的岳风。

第二百六十一章 面人军团

第二百六十一章面人军团

“找到杜雨了吗?”武大圣热心询问,杜庭兰和依依找了足足一圈,意兴阑珊地回来,听了小胖子的话,根本不想回答。

“蠢材。”朱阳鄙夷地看了武大圣一眼,“如果找到了,怎么会不一起回来。”武大圣一拍额头,恍然道:“说的也是。”

杜庭兰紧皱眉头,忽道:“小七,小雨失踪,会不会跟岳风有关?”依依愣了一下,皱眉道:“是呀!岳风干吗要袭击古太羽组?真是奇了怪了。”

“不奇怪!”朱阳沉吟道,“我猜,杜雨失踪,一定是古家做了手脚,岳风为救杜雨,捉了古太羽,一个换一个。”说到这儿,他顿了顿,悻悻骂道,“当然了,他就是个自以为是的混蛋。”

杜庭兰的脸色微微发白,武大圣想不明白:“他们干吗要抓杜雨?”“

“笨蛋。”朱阳白他一眼,“要是有人告诉你,杜雨在他手里,不许你参加比赛,你会怎么做?”

武大圣白了脸,支吾说:“我、我会退出比赛。”依依哼了一声,白他一眼说:“胖猴子,算你有点儿良心。”她转过头,对杜庭兰说道,“杜先生,你不要怕,岳风一定会把杜雨姐姐救回来。”

“可是……”杜庭兰忧心忡忡,泪水在眼里不住打转,“万一……”

“没有万一……”依依咬了咬嘴唇,目光投向擂台,眼里射出决然光芒,“自从我认识岳风,他从没让我失望过。”

擂台上,易如连带幻身,陷入了一片黄灿灿的浆糊沼泽,浆糊黏性惊人,比起岳风的糖木神不妨多让,一旦沾上些许,立刻无法摆脱。易如接连掷出神通,可是无济于事,浑身上下沾满浆糊,牵着扯着,狼狈万分,面浆有如活物,自下而上,将他团团包围,最后仅剩一个脑袋露在外面,两眼眨巴眨巴,拼命张开大嘴,想要呼喊,可是浆糊封住嘴巴,一时发不出声音。

“认输!”龙悔的声音轰然响起。

左都不为己甚,挥一挥手,沼泽消失,台上空空荡荡,一片清明。易如站在原地,神色沮丧,若有所失,呆了一会儿,方才慢腾腾走下台去。

“喝!”龙悔一声大喝,跳上擂台,一双金色瞳仁,盯着左都,闪烁冷光。

“这样看我干吗?”左都笑嘻嘻说道,“我又不是女生。”

“你很厉害。”龙悔声如闷雷,“但到此为止。”

“我可不这样认为。”左都微微一笑,好奇打量对手,“听说你的父亲是六龙之一,我倒是好奇,祂到底是谁?”

“闭嘴。”龙悔厉声叫道,“我是道者,跟龙没有关系。”

“没关系,干吗要姓龙?”左都哪壶不开提哪壶,故意招惹龙悔生气。

“吼!”龙悔仰天大吼,口中喷出一股明亮的火焰,身上细密的龙鳞闪闪发光,他恶狠狠地盯着左都,“姓左的,你问了不该问的事,今天,我要好好地教训你。”

“来呀。”左都伸出手来,挠了挠胸脯,笑着说,“我正皮痒呢!”

龙悔火红的双眉向上一扬,众人还没看清,它已越过二十多丈,到了左都近前,只因速度太快,巨大的擂台上面,竟然留下了一溜火红色的残影。

“嗷!”一声惊天动地的吼叫,龙悔的口中,吐出了一团十丈方圆的巨大火球。

白光闪动,面团出现在左都的前方,急剧膨胀,势如城墙,火球落在上面,面团上出现了一个深深的漩涡,旋转如飞,像是一张大嘴,将火焰吞了进去。

龙悔微微吃惊,这龙焰是他天生异能,镕金化石,无坚不摧,许多幻身遇上这股龙焰,也是一把火烧个精光,一丝精元也不会留下。可是这一团幻面,吞入龙焰,全不受损,火焰进入其中,燃烧不绝,浓烈的火光从面团中透出,火光若隐若现,将白花花的面团,变成了一个巨大无比的面皮灯笼。

面团活是一个吞火的怪物,龙焰吐出多少,它就吞没多少,如以火焰为食,越涨越大,一转眼的工夫,涨了足有十倍。

龙悔心生惧意,暗想这样下去,自己纵不败落,也会元气耗尽、脱力而死。想到这儿,闭上大嘴,鼻子里哼了一声,大喝一声:“龙牙拳!”左拳吐出,带起一溜红光,击中正前方的面团。

一声巨响,面团上多了一个窟窿,刹那间,像是泄了气的皮球,面团瘪塌下去,明亮的龙焰河流一样流淌出来,受了某种力量推动,以惊人的气势,反向龙悔冲来。

龙悔大吃一惊,但这火焰是他性命所聚,收发由心,当即收起“龙牙拳”的后招,到退一步,血口怒张,尽力一吸,火流像是百川入海,滚滚流入他的口中。

可是倒吸龙焰,大大消耗元气,就在这时,左都动了,他一挥手,笑嘻嘻说道:“龙兄好胃口,尝尝我的绕指精钢面。”

话音刚落,瘪塌的面团化为千丝万缕,一条条,一根根,细如银丝,喷向龙悔,每一根面条,都是坚韧如钢,可又曲折不断,漫天飞舞,刷刷有声。

龙悔又惊又怒,一摇身,全身上下,披上金灿灿的铠甲。这一副铠甲是他父亲的鳞甲所化,神龙之鳞坚固异常,面条扫中铠甲,发出嗤嗤之声,坚硬的龙鳞之上,出现了一道道淡淡的白痕。

龙悔的双手,出现了一对古怪的兵器,形如龙角,可又分支开叉,锋利无比。正是他的独门兵器,龙角双刃,这一对古怪兵器,每抡一次,便有火光带出,砍中“绕指精钢面”,面条节节寸断,可是断而又续,就像是一群生长不休的怪虫,飘飘洒洒,缠缠绕绕,不一会儿的工夫,就将龙悔缠住绕住,困在一大片细密如丝的面条中间。

观众们又吃惊,又好笑,左都的神通厉害出奇,可又十分有趣,先用浆糊打败了易如,现在又用面条困住了龙悔,在他手里,这根本就不是比赛,而是一场烹饪,任何对手遇上了他,全都成了面点的配菜,由他随意摆布。

“昂!”一声穿云裂石的狂啸,乱糟糟的面条中间,涌起一道刺眼的火光,火光不断涨大,凝聚成形,化为了一条巨大惊人的八爪火龙。

火龙张牙舞爪,上下翻腾,冲天的龙焰,将身边的银丝挂面扯断烧毁,化为了一团团白色的雾气。一转眼的工夫,火龙冲破网罗,扑向左都。

“面龙!”左都望着火龙,面色凝重,扬起笔来,冲天一指,面条聚拢,化为数条面龙,围绕火龙,奋力搏杀。

“如山面!”左都又叫一声,面龙陡然变沉,一撞一拧,沉重得不可思议。火龙是龙悔的变身,所受压力,真身感同身受,火龙发出冲天长吟,左右搏击,猛不可当,面龙一旦靠近,就被撕扯得支离破碎。

观众们见这神威,均是骇异,纷纷发出惊呼:“好厉害的变身。”

“是啊,简直无懈可击。”

“这龙焰好厉害,不知道跟凤凰之火比起来,谁更厉害一些。”

“当然是龙焰啦,那个什么凤凰血裔,连屁都打不过啊!”

“说的也是,哈哈……什么凤凰血裔,根本是个笑话。”

嘲笑声此起彼伏,无远弗届,清晰无比,一字一句钻进朱阳的耳朵里,他的脸色变得涨红发紫,俊美的面庞,简直快要燃烧起来。

依依见状,心生义愤,说道:“别理他们,这些人全都不是好东西,赢了顺风拍马,输了落井下石,你让他们去跟莫先闻打一场,输得比你还要惨得多。”

“是呀。”武大圣好心好意地接嘴,“朱阳,不管怎么说,你也比我强多了。”

这样的劝慰,对于朱阳来说,分明就是莫大的讽刺,他狠狠瞪着两人,脸上的神情好有一看,依依怒道:“猪样儿,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朱阳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败军之将,不足言勇,除了以胜利洗刷耻辱,再也没有别的法子。

“如林面!”面龙应声舒缓下来,变成一片云团的幻面,围绕在火龙周围,火龙的动作显然迟缓下来,可是动作迟缓,身上的龙焰丝毫没有减弱,喷吐冲突,所向披靡,火光明亮,将幻面蒸发成一团团白花花的雾气。

“如火面!”左都的脸上腾起一股紫气,双手合十,神色前所未有的凝重,“面人军团。”

刹那间,面龙分开了,变成数百上千,一团团幻面凌空漂浮,突然之间,长出头脑手脚,变成了无数面人,每一个面人,都与左都模样相似,举手抬脚,如风如火,神速惊人。

每一个面人手上,都拿着一条长长的带子,形似面条,可是宽大许多,挥舞起来,化为各种兵刃,围绕巨大火龙,攻势有如潮水。火龙狂暴肆虐,将靠近的面人烧化撕碎。

左都面孔发紫,身上白气缭绕,正是元气全力运转的征兆,他两眼睁圆,大喝一声:“分!”面人们也齐声大喝:“面人军团!”

面人一个化为两个,个子小了一半,数目增长了一倍,围绕在火龙身边,就像是一群围攻大象的蚂蚁。

蚁多咬死象,面人可软可硬,杀不死,捣不烂,数以千计,前仆后继,它们掀揭龙鳞,扳扯龙角,拉拽龙尾,手里的面条变成了锤子凿子,深入龙焰之中,一边忍受烧灼,一边敲打龙身。

火龙顾此失彼,连声怒号,只听左都又喝一声:“分。”

面人再一次分裂,数目又多了一倍,上万个面人发出惊天动地的呼喊,攻击、捆缚、锤击、刺凿,每一个小面人都自有灵性,想出种种奇招怪招,闹得火龙痛苦不堪。

第二百六十二章 伤心美人

第二百六十二章伤心美人

轰隆,黑影红光撞在一起,其中激起团团白气,酒罡的神力遇上了冰火狻猊的护身红光,前者力量已衰,后者气势正壮。岳风眼前红艳艳一片,就像是撞上了一堵冰山,耳边俨然听见骨骼碎裂的声音,身子不由自主,远远摔了出去。

少年的身子,就像是翻飞的秋叶,上下起伏,向后飞滚,岳风强忍剧痛,竭力稳住身形,刺藤在他身边蔓延,尖刺无孔不入,无时不刻不在寻找酒木神的破绽。刺藤与长藤纠缠,牵牵扯扯,酒木神又显破绽,一声狂吼,冰火狻猊冲了过来,寒气夹杂红光,像是一口铡刀,势要将他劈成两半。

岳风想要抬手,只觉无力,方才的一撞,胸骨肩骨,均已折断,方才的搏杀,面对两大劲敌,时间虽短,却已耗尽了他的元气,到如今,穷途末路,已入绝境,看样子,他今天非死不可。

这念头一闪而过,岳风不由闭上眼睛,他的心中了无恐惧,无论如何,杜雨已经脱险,他么,死而无憾。

嗖嗖嗖,岳风气力衰竭,耳力依然敏锐,这破空之声分外耳熟,同时间,冰火狻猊,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号叫,寒气如潮水退去,岳风心生诧异,睁眼一瞧,火红色的狻猊在远处翻滚,连吼带跳,俨然受创不轻。

这一刻,酒木神弱到极点,神棘蜂拥而来,岳风还没明白怎么回事,破空之声再一次响起,一蓬淡淡的青光,穿过密密层层的藤网,藤蔓纵横拦截,可是形容虚设,青光似有灵性,分进合击,流水一样绕过藤网,冲向远处的刁之林。

“乙木神雷!”刁之林迫于无奈,引爆刺藤,强烈的爆炸,火光隐隐,挡住青光去路。两股力量凌空交锋,一青一红,一静一动,一个惊天动地,一个却如细雨润物,悄然无声。

“若若!”岳风的心一阵狂跳,过分的激动,几乎让他当场昏倒,透过鲜血,他转眼看去,远处站着一个黑影,窈窕挺立,萧索冷清。

“嗷!”冰火狻猊狂叫一声,终于从重创中缓过气来,它瞪眼看来,可是两只眼睛,只有一点光亮,剩下的一只,流出一股浓浓的血水。

“嗷!”古天回又是一声凄厉的吼叫,浑身一纵,跳上前来,爪子卷起一片红光,其中夹杂缕缕银丝,它作势攻击岳风,云若一晃身,出现在岳风身前,一扬手,“伤心针”飞出。

这一次,古天回有了防范,爪子一扫,神光喷吐,“伤心针”失去踪影,它尽力一纵,高高跳起,掀起一片红浪,向着两人席卷过来。

“无生魔障!”云若双手合十,蒙面巾之后,一双清冷眸子,闪烁夺目精光,她的身上涌起一圈惨绿色的元气,环绕在她身边,化为一道绿莹莹、光闪闪屏障。

红光撞上绿气,发出沉雷似的闷响,一股凌厉的狂风,穿透了惨绿的气障,吹走了少女的面纱,云若口角流血,清秀的脸庞上,透出一股决绝的杀气。

“臭娘们儿!”狻猊的口中,发出愤怒的号叫,“我要宰了你,我要让你尝尽人世间最痛苦的滋味儿。”

“古天回。”云若的声音冷如薄冰,“你以为,中了我的‘伤心针’,只会瞎掉一只眼睛吗?”

古天回一愣,攻势为之一缓。云若的嘴角浮现出一丝冷笑,符笔一扬,轻声说道:“绵绵入骨,针针伤心。”

刹那间,古天回感觉一股冷锐的刺痛,循着受伤的左眼,电流般向下流窜。

“嗷!”古天回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号叫,一大口鲜血从狻猊的口中喷了出来,红气鼓荡,原形毕露,老头儿捂着心口,陨石一样坠落下去。

刷,一条长藤凌空掠过,将古天回拽了过去。

刁之林十足愤怒,这个女子突如其来,一出手,就伤了自己一个得力帮手,眼看岳风必死无疑,不想又出现了这样的变数。

他越想越气,忍不住大吼一声:“天木神锤”,不可计数的藤蔓冲向那一团绿气,以巨大无比的力量,反复冲击“无声魔障”。

这是硬碰硬的较量,论道力,云若远远不及,每一次冲击,都在绿色的魔气上激起惊涛骇浪。

“伤心针!”云若举起符笔,轻轻一挥,青蒙蒙的光华穿过了藤蔓,每一根幻针都充满了灵性,避开尖刺,绕过粗藤,仿佛没有形质的光影,以惊人的高速冲向对手。

古天回前车之鉴,刁之林不敢怠慢,之前两人交锋,除了“乙木神雷”,任何道术都抵挡不住这微不可辨的幻针,千万藤蔓同时鲍照,强烈的火光照亮了巨大的地窟,就连鳗妖也受了惊吓,潜伏水底,一动不动,可是,爆炸的气浪穿透了湖水,强烈的水波,振动着鳗妖的身子。

“无生魔障”起伏翻滚,云若的力量也提升到了巅峰,沉重的压力四面涌来,猛烈的气浪,似要将她撕成粉碎,但她别无选择,她若后退一步,岳风必死无疑。她咬紧牙关,一面发出“伤心针”,一面使出全力,维系“无生魔障”,那一股惨绿色的死气,有着非同寻常的力量,开而又合,聚而又散,看似薄薄一层,却能抵挡开山破石的威能。

爆炸摧毁一切,地窟里的石壁纷纷破碎,巨大的石块从天下落,像是下了一阵密集的石雨,爆炸、乱石、怪藤起舞,荆棘纵横,云若处在狂暴的中心,忍受非同一般的痛苦,五内翻腾,七窍淌血,少女清秀的面容,变得苍白凄惨,不似人间颜色。

刁之林信心陡增,他看到了胜机,心中微微得意,这样的小丫头,到底不是自己的对手,古天回所以会输,全都因为他是个蠢货。这一次一定会赢,他要把这一对少年男女撕成粉碎。

喜悦掠过心头,刁之林忽觉有些不妙,他是身经百战的好手,对于乱局中的危险,具有强烈的直觉。刹那间,他感受到了危险的来处,猛一掉头,转眼看去,一瞬间,他的脸色失去了血色。

就在二十丈之外,一条青莹莹的幻蛟,不知从何而出,遍体伤痕累累,可是,就是这一条该死的畜生,居然蟠住了三条本根。

强烈的懊悔涌上心头,刁之林恨不得一头碰死,他一心对付云若,竟然忘记最凶险的敌人。

“吸元!”这声音轻细而坚定,透过剧烈的爆炸,传入刁之林的耳中。他只觉身子一空,跟着五内翻腾,头晕目眩,一口鲜血冲口而出,眼珠隐隐作痛,似要冲出眼眶。

本根进入了幻蛟的体内,充沛的精元,灌注岳风的全身,突然间,他有了气力,徐徐直起身来,半身浴血,形同厉鬼。他的目光依旧凌厉,直勾勾地盯着对手,刁之林不知为何,面对这样的目光,心中生出一丝惧意。

他陷入了一个窘迫的境地,如要抵挡“伤心针”,必须使用“乙木神雷”,但若幻藤爆炸,又势必暴露其中的本根,相比起来,伤心针只是小事,这个吞噬本根的妖龙,才是心腹大患,这一战,他已经失去了四条本根,也丢掉了四分之一的修为。

“逃!”这念头一闪而过,刁之林强忍难受,飞身向后窜出,分出三根藤蔓,一条缠住儿子,一条缠住古太羽,剩下一条,缠住浑身抽搐、心痛欲裂的古天回,调转身子,狼狈逃窜,化为一道青烟,消失在地窟的深处。

远处响起一声雷霆似的爆鸣,紧跟着,鳗湖上安静下来,当爆炸的回声袅袅消散,一整个地窟,呈现出了一片少有的死寂。

云若晃了一晃,身边的绿气化为乌有,身子失去了意志的支撑,软软地向后倒下。

岳风上前一步,将她搂入怀里。两人向下一沉,接近水面,落在一块礁石上面。

哗啦啦,鳗妖从水底冒出头来,山一样的背脊从礁石边掠过。岳风的眼前微微晕眩,这一次伤势极重,比起化无常一战,怕也差不到哪儿去,多出骨折内伤,动一动便浑身冒汗,幻蛟突破乙木神雷,也是伤痕累累,体无完肤。所以还能站立,一是意志支撑,二是吸入了刁之林的本根。刁之林修为深湛,他的本根所含精元,远非刁散可比,所有吞噬的幻身之中,但数刁之林的元气和岳风最为相近,故而一旦吞噬入体,立刻与他本身的精元相容,滋生出一股力量,克服伤痛,保持清醒。

“酒来!”岳风咬紧牙关,口中咝咝出声,幻蛟费力地将他蟠住,吐出一股幻酒,幻酒入喉,酒罡转动,一股热气从丹田生发,小蛇一样钻向他的全身,所过伤痛平复,气力渐生。岳风缓过一口气来,低头看去,借着幻蛟的青光,映照出云若的俏脸,少女面如白纸,气若游丝,刚才爆炸的冲击,大大损伤了她的元气,这世间,她已昏了过去。

“若若!”岳风的心里悲喜交集,望着少女,呆呆出神,他感觉到少女气息微弱,输入元气,也不济事,云若不比自身,有吞噬之能,又有酒罡加身,到了万一不测,还有天鬼之力。这姣花软玉的身子,若不及时疗治,只怕香消玉殒。

想到这儿,他强打精神,向出口飞去。

第二百六十三章 众神

第二百六十三章众神

面人军团越战越勇,渐渐无坚不摧,达到一个gao潮,金红色的龙鳞被一片片解开,龙尾的裙边被活活扯烂,龙角摇摇晃晃,几乎要从火龙的脑子里生生拔出,火光暗淡下去,八爪火龙变得十分凄惨。

一声撕心裂肺的龙吟,火龙红光摇动,身子慢慢解体,一眨眼的工夫,龙悔恢复了原形,他神态癫狂,挥舞龙角双刃,奋力劈斩面人,可是面人断而又续,势如一阵狂潮,将他完全吞没。

“认输!”易如在台下大声呼喝。

左都笑眯眯打了个响指,面人合拢一处,化为一个巨大的面团,骨碌碌滚到他的面前,只一闪,消失不见。

龙悔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易如脸色铁青,走上擂台,将他抱了起来,探一探鼻息,若有若无,还没断气。

“还有两个人。”左都盯着他笑道,“怎么样?单独来,还是一起上?”

“龙悔组……”易如倦怠地看了他一眼,轻声说,“认输。”

略略静了一下,司权组台下三人,发出一声响亮的狂呼。紧跟着观众席上,传来一阵意犹未尽的叹息声,既惊叹于左都的强横,又不忿龙悔组的不争,对于看客们来说,所有的参赛者都应该打到底,至死方休,才算有点儿看头,这样半途认输,简直让人忍无可忍。

“本场司权组胜!”巫方起身宣布,“天道步武,三强决出,现在休息两个时辰,申时准点,开始最后的决赛。”

“休息的时间太短了。”依依急得连连跺脚,“岳风还没回来,这可怎么办呀?”

“没什么。”朱阳冷笑说道,“他来不来没关系,有我一个就够了。”

其他三人瞪眼瞧着,脸上都流露出古怪表情,朱阳面皮发红,怒道:“你们这是什么表情?”

依依哼了一声,撅嘴咕哝:“吃屁的家伙。”

“你说什么?”朱阳气得两眼上翻,“你也好不到哪儿去,一个骰子都挡不住。”

“黄鼠狼的屁,可比骰子臭多了。”依依吐了吐舌头,做了一个鬼脸。

朱阳的俊脸都气歪了,输给莫先闻,真是成了他一生的耻辱,一旦落到依依手上,只怕小狐女一想起来,就要挖苦嘲笑一番。将来的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依依见他受挫,越发得意,杜庭兰心生忧愁,轻轻拉扯她的衣袖,低声说:“小七,别赌气,如果岳风不回来,若要取胜,真是需要倚仗朱阳。”

依依眉眼一红,涩声说:“杜先生,岳风一定会来,一定会的。”

“世事难料呀。”杜庭兰叹了一口气,“小七,岳风不在,岳风组以你为首,你得团结大家取胜,只图口舌之快、嘲讽组员,只会让其他的组有可趁之机。”

依依听了,沉默一阵,抬头说道:“猪样儿,算我不对,吃屁的事情,我再也不说了。”朱阳皱了皱眉,没有做声。

正说着,四周的人群忽然起了一阵喧哗,众人抬眼看去,只见远处飘来一朵白云,此时天朗气清、万里无云,这云彩来得十分古怪,凝目细看,众人心中均是一震,原来,所谓的白云,竟是一辆飞车。

拉车的是八只通体如雪的飞虎穷奇,车身莹白,飘如云絮,形制简练而又不失奢华,近了时,映着日光,可见珠玉光彩。

喧哗声忽又停止下来,擂台的四周,陷入了一阵古怪的寂静。五个裁判纷纷站起身来,脸上露出肃穆神情。

云车所过,人群纷纷让开,不一会儿,飞车冉冉,落在擂台边上,拉车的白虎嘶吼长啸,虎爪着地,坚硬的实地上出现五道深深的爪痕。

啪,云车大门开启,走下两个衣裳华贵的矮小侏儒,趴在车前,一动不动。紧跟着,车上并肩走下一对男女,踩着侏儒脊背,飘然走下车来。

人群中又起了一阵细微的骚动,依依冲口而出:“皇太一、巫真,他们怎么来了?”

“应该是为了看决赛吧。”杜庭兰低声揣测。朱阳盯着两人,默不作声,大皱眉头,武大圣则是一脸的敬畏,下意识握紧手中的鲲鹏金棍。

皇太一身穿白袍,站在车前。他的年纪不过四十,正是如日中天,相貌刚毅俊朗,与皇不二有些相似,小麦色的肌肤,须发十分浓密,一头浓密的金发,用一根莹白的玉箍紧紧束好,玉箍之下,一双虎目顾盼神飞,透出一股浓烈的霸气,任何人与他目光相接,都打心底里发起抖来。

巫真挽着他手,黑衣飘飘,一派妖娆,她的年纪不过三十出头,浓妆艳抹,烟视媚行,面容还算姣好,可是双颊的线条略显刚硬,鼻子又高又挺,配合一双飞剑似的细眉,任由如何撒娇弄痴,也遮掩不住那一股凶狠之气。

皇不二和巫方双双下降,巫朗也来汇合,上前行礼问好。双方虽是兄弟姐妹的关系,可是道阶有别,尊卑有份,面对两大天道者,二人的神态无比恭敬。

白虎两大天道者同时降临,众人莫名震惊,一时之间,几乎说不出话来,四周一片寂静,落一根针也能听到。双方寒暄之际,云车上又走下两个人来,准确来说,应是一个男人,一只大猫。

男子二十六七,个子甚高,不在皇太一之下,一身如水黑缎,远远看去,丝光闪亮,十分耀眼。他的脸色十分苍白,有如白色玉石,五官棱角分明,容貌俊美得出奇。

男子下车以后,目光扫过四周,嘴角挂着一丝淡淡的笑意,那笑意初看起来,仿佛友善示好,可是稍一留心,便可看出其中的嘲弄和讥讽,这嘲讽不是针对某人某事,而是嘲笑的芸芸众生。他的目光初看十分柔和,站在皇太一身边,满是恭顺和驯服,可是仔细一瞧,却又能发现,他的眼底深处,蕴藏着一股说不出的阴沉,一如地表繁花烂漫,地底却是致命的熔岩。

大猫儿一身金毛,身穿紫袍,人立行走,微微佝偻,它的身高及得上常人的胸膛,身子肥肥胖胖,模样憨态可掬,离奇的是,它一副猫样,手里却拎着一个金丝笼子,笼子里面养着六只雪白的小鼠。猫鬼同处,实在稀罕,可就是这一副滑稽可笑的样子后面,大猫儿长了一双贪婪之极的猫眼,眼白如银,瞳似黄金,站在巫真身后,眼里闪烁狡黠光芒。、

“这只猫,应该就是猫鬼王苗安吧?”朱阳吐了一口气,冷笑道,“这些贪财鬼,近来到处都是,不管走到哪儿,都能闻到它们的铜臭气。”

“那个年轻人是谁?”依依指着黑衣青年,“长得怪模怪样的,让人看了真不舒服。”

“不知道。”朱阳果断回答。杜庭兰也微微皱眉:“奇怪,我见过皇太一几次,可是,从没见过他身边这个人。”

“皇太一!”一个轰雷似的声音在天上响起,“你不呆在琢磨宫,来这儿干什么?”

众人应声看去,京无伦凭空踩着虚空,漫步向前走来。

人群一片哗然,五大天道者一下子来了三个,真不知道,剩下的两位是不是也会出现。

皇太一微微一笑,说道:“京无伦,你呢,你又来干吗?”

“我来找毁灭村子的凶手。”京无伦的目光,死死盯着皇太一,“这几天有一点儿眉目了。”

皇太一笑了笑,漫不经意地说:“是么?皇某人恭候京天道的佳音。”

“你会等到的。”京无伦冷笑一声,说道,“我一定会把那些鼠辈一个个拎出来,一棍一棍,统统敲成肉饼喂猫。”说到这儿,目光如炬,射向猫鬼王苗安。

“你看我干吗?”猫鬼王尖声怒道,“我又不吃老鼠。”

“不抓老鼠,算什么猫?”京无伦面露嘲讽。

“我不是猫,我是猫鬼。”苗安梗起脖子,“京无伦,我好歹也是一族之王,你顶好对我客气一点儿。”

“呸。”京无伦啐了一口,“猫就是猫,变成了王还是猫,滚远点儿,别让你的铜臭气弄脏了老子的鼻子。”

“哎呀!”巫真装模作样,满脸是笑,“京天道,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呢?燕惊虹燕天道呢?她没跟你一起来么?”

京无伦原本威风八面,一听这话,气势无端一馁,双眉上挑,目有怒色。

“哎哟,我知道了。”巫真冲对手伤口上撒盐,“燕天道一定是在灵河源,陪天来大天尊下棋吧。”

京无伦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眼里两道目光,恨不得将巫真刺两个窟窿。

巫真占足了上风,捂着嘴笑得花枝乱颤。

“够了!”皇太一扫她一眼,“废话少说,别忘了,我们是来干吗的?”

“看比赛呀。”巫真微微一笑,“今年的天道布武,真是有趣极了。面王对龙蛛,谁能得到冠军呢?”

“面王对龙蛛?”朱阳一拧眉头,脸上腾起一股青气。依依也俏脸微红,盯着巫真,面有怒容。

“巫真!”京无伦蓦地开口,“你好像少说了一组。”

“是么?”巫真扭动水蛇腰,娇声说道,“我可不这么认为。”

第二百六十四章 困境

第二百六十四章困境

“最后一战,是三组的循环赛。”京无伦眯起双眼,“巫真,你的脑子没坏吧,二和三也分不清吗?”

“你说岳风组吧,我当然知道。”巫真扬起纤纤素手,掐着小指头笑道,“他们就是这个,大决赛里的小角色,可以忽略不计。”

“呵!”京无伦哈哈大笑,“巫真,好啊,咱们来打一个赌,这一场决赛,我出十点金,赌岳风组赢。”

“好吧。”巫真笑了笑,“那我就赌水夜组,谁叫我也是女人呢?”

京无伦脸色一沉,忽听皇太一笑道:“我也来凑凑热闹,我赌司权组胜。”

巫真咯咯直笑,盯着京无伦,眼里闪过一丝锐芒:“哎呀,比赛还没开始吗,我都快要等不及啦。”

京无伦哼了一声,转身落到岳风组面前,一眼扫去,冲口说道:“岳风呢?”

“他没来参赛。”武大圣望着京无伦,几乎哭了出来,“师父,你这一次可输定了。”

京无伦脸色微变,铁棍一顿,天擂台也为之一震,他又气又急,怒道:“胖猴子,谁是你师父,滚一边去。”飞起一脚,将武大圣踢成了滚地葫芦,两眼望着远处,脸上闪过一丝忧急,慢慢开口说道,“小狐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哗啦啦,鳗妖在下方游弋,不时冒出头来,两只小眼,冲着岳风凶狠盯视。岳风可以断定,老妖怪想要趁火打劫,此时掉进湖里,这只大笨鱼,绝对不会口下留情。

十多里的湖面,往日一纵而过,这时间竟是说不出的漫长,岳风精疲力竭,飞行的速度出奇的缓慢。

好容易飞到湖边,身后传来一声水响,鳗妖沉了下去。岳风落到岸边,低头看去,云若苍白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红晕,柔软的嘴唇也有了血色,她的身子温软如棉,透过薄薄的黑衣,可是感觉到少女滑腻的肌肤。

岳风的心跳微微加快,他伸出手来,探了探少女的鼻息,呼吸变得平稳有力,不似刚才的细弱紊乱。

看样子,少女没有大碍。可是,不知怎的,岳风感觉出奇的疲累。他振了振宝衣,勉强向前飞去,飞了约莫一里有余,前方的道路上,突然出现了一堆乱石。

石块巨大,层层叠叠,横在道路中央。

岳风的心一沉,响起了刁之林离开时响起的那声爆炸,没错,老头儿去得不甘不愿,临走使坏,用乙木神雷炸垮了通道,不计其数的巨石,封死了前往地面的去路。

岳风放下云若,抽出笔来,锐喝一声:“苍龙转生”。

声音响彻洞窟,可是,幻蛟没有现身。

岳风一愣,忍不住问道:“老不死,怎么回事?”

阳太昊沉默了一下,说道:“小子,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好累,元气也很弱,是不是刚才消耗太大。”岳风的心中不胜疑惑。

“奇怪。”阳太昊沉吟说,“你吞噬了四条刁之林的本根,得到他多年苦修的精元,又有‘酒罡’助力,即使有所损耗,也应该补回来不少。”

“是啊。”岳风呼呼喘气,体内空虚的感觉越发浓烈。

阳太昊又沉默了一会儿,忽地轻声说道:“乐子大了,小子,我刚才搜了遍,可是,我感受不到你的幻身。”

“什么?”岳风脑海里灵光一现,冲口而出,“苍龙转生!”

“现如今,可不是时候啊。”阳太昊意味深长地说,岳风明白他的意思,如果真是又一次“苍龙转生”,那么,眼下的空虚疲惫,将是爆发的前兆,他的元气所以疲不能兴,想必全是进入了魂魄的深处,孕育幻身,全力以赴,准备幻蛟的蜕变。

可是,这一次不同,没有杜雨,也没有依依,能否转生成功,他实在全无把握。

怀里的云若,发出低低的呻吟。岳风一咬牙,这里地处忘墟之下,妖气浓郁,危机四伏,必须抢在昏迷之前,打开这条通道。

“裂阳!”岳风锐喝一声,双手之间,出现了一团电光,比起以前,这一团球形闪电,小了不少,暗了许多。可是,就是这一团小小的闪电,几乎掏空了岳风的元气。

“破!”闪电一冲而出,击中了前方的石块,石屑纷飞,乱石碎裂,可是对于那一堵石墙,这一击,只不过打出了一个小小的凹陷。

“糟了!”岳风双眼发黑,手脚微微酸软,他长吸一口气,双手之间,再一次凝聚闪电。

“破!”他双手向前一送,可是,电光没有出手,岳风只觉天旋地转,意识模糊起来,身子向前一晃,重重摔倒在地。

山如碧玉,流水空明,这是一片群山环抱的小谷,叠青泻翠的山峦间,涌珠喷玉似的,涌出一股清澈的泉水,泉水在一座白玉池里汇聚,又从一条玉石嵯峨的小溪向前流淌。这一条溪流,前进途中将汇聚百泉,直到化为滔滔汹涌的灵河,纵横东方大地,穿过玉京,流入大海。

这个地方,就是灵河之源。

白玉池中,青莲怒放,就在碧水之上,青莲之中,有一座八角小台,台上一方棋坪,两个男女,风神高肃,正在相互对弈。

男子年约四旬,一身白袍,白里透出一丝淡淡的青色,仿佛白玉之上侵染的苍苔,他的额头广阔,眉长眼亮,鼻直口方,三绺乌黑长须,但随微风飘拂,通身上下,给人一种明秀疏朗的感觉,一举一动,冰雪为神,不染点尘。

女子看上去不足三十,容貌秀美惊人,双颊有如三春桃花,白里透红,吹弹得破,秀而不媚,艳而不俗,一身长袍金红交织,上面繁花乱锦,华美得不可方物,四周的仙卉奇葩,在她映照之下,全都失去了颜色。

两人一个简素,一个华美,你一着、我一着,随手落子,不苟言笑。

“天来!”女子拈起一子,若有所思,“你真的不去玉京了么?”

“不去!”男子淡淡说道。

“皇太一和巫真已经去了。”女子苦笑一下,“京无伦也在哪儿。”

“这与我有什么关系。”男子的神色有如古井不波。

“今年的天道布武,的确有些奇怪。”女子抬起头来,静如秋水的眼眸里,透出一丝淡淡的笑意,“据我所知,出现了一个奇才。”

“奇才?”男子落下一子,淡淡说道,“奇才哪里?”

“这个人……”女子顿了一下,“打败了化无常的分身。”

“这算什么?”男子淡淡说道,“不过一个分身,很多人都能办到。”

“可是,化无常面对这个人,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那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我看过事后的取影,分出胜负的事后,这个人的样子很是奇怪,他的道力突然暴增,比起之前,强了足有十倍。”

“十倍?”男子抬起头来,凤眼里闪过一点光芒,“你是说,他隐藏了实力?”

“说不清!”女子落下一子,托腮沉思,“他似乎进入了某个境界,从外表来看,他的生机已经死灭,可是就在死灭的生机之下,却有不可想象的力量。”她顿了顿,“打个比方,就像是万丈玄冰下面,藏着一座行将喷发的火山。”

“这个比喻,有点儿意思。”男子轻描淡写,“但还不足以让我前往玉京。”

“这个世界,似乎在发生变化。”女子轻轻地叹了口气,“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你太多心了。”男子看她一眼,目光里透出一丝暖意,“惊虹,这不像是平常的你。”

“是呀,我又老了一岁。”女子神色落寞,幽幽地看了男子一眼,“男人越老话越少,女人越老,话就越多。”

“我喜欢听你说话。”男子笑了笑,“有你在这儿,日子多了许多兴味。”

女子咬了咬嘴唇,轻轻落下一子,骂道:“说得真好听。”

“是了。”男子应了一子,随口问道,“那个奇才,叫什么名字?”

“岳风!”

“哦,我像是在哪儿听过。”

“你应该听过。”女子幽幽地看着他,“他摧毁了天皇府、救出了贺兰殷雪,他在昊天古城,唤醒了道祖留下的‘坤龙’,遏止了”

男子的拈子的手停在了半空,喃喃道:“我想起来了,贺兰殷雪曾向我请求护送一个人。这个人的名字,就叫岳风。”

“你好像有点儿兴趣了?”女子眨眼一笑。

“没有!”男子断然说道。

“不过,贺兰殷雪的事情你怎么看?皇太一绑架了英招王,他到底安了什么心?”女子看了男子一眼,“你不打算教训他吗?”

“还不到时候。”男子淡淡说道,“这件事,还不足以破坏秩序。”

“纵容这个人,你会后悔的。”

男子笑了笑,丢下棋子,站起身来,踏着青莲结成的长桥,向着白玉池外悠然走去。

“你去干吗?”女子扬声问道,“去玉京吗?”

“不是。”男子呵呵一笑,“人有三急。”

女子微微苦笑,轻声骂道:“口是心非的家伙。”她一扬手,眼前出现了一片幻影,幻境中的景象,正是玉京的天擂台。擂台上方,一个声音悠悠响起:“决赛正式开始,第一组,水夜组对阵司权组。”

第二百六十五章 昏迷

第二百六十五章昏迷

一股凉意弥漫全身,云若从昏迷苏醒。她迷迷瞪瞪,张开双眼,迎面看见的是一张若有若无、明媚秀丽的脸庞。她吃了一惊,下意识想要后退,可是稍稍一动,身子就是一阵酸痛,极度的疲倦涌上来,她的眼皮慢慢沉重,一时间,又要昏迷过去。

“云姑娘,醒一醒。”半透明的女子张开樱口,向她吐出一口袅袅的白气,白气扑面,冰冷入骨。云若哆嗦一下,又醒了过来,她猛可意识到身在何处,抽出符笔,指向女子。

“别害怕,我不是坏人。”女子飘然后退。云若定眼细看,对方没有分量,身形飘忽,不像是一个人,更像是一团烟雾。

“你是谁?”她下意识问道。

“我是岳风的花妖。”女子轻声说,“我叫玉梨。”

“我叫白樱!”云若还没明白过来,另一个清冷的语声从她身后传来。她慌忙回头看去,只见一个全裸的女子悄然站在身后,光白的肌肤呈现出玉石的光彩。

云若面皮发烫,说道:“你们,你们怎么会在这儿?”

“我们本有姐妹九人,困在天皇府里。”玉梨说道,“岳风和依依姑娘把我们救了出来,后来途径灵枢山,岳风将我们留在一个幽谷,让我们自由地生活。其他的七个姐妹道行较弱,留在山中继续修行,我和白樱感激岳风大恩,决意追随他,紧要关头,出一份绵薄之力。”

“我们也有私心。”白樱接口说道,“昊天城一战以后,我和玉梨都很佩服岳风,如果跟随他,是一个突破修为桎梏、一窥无上天道的好机会。”

“岳风呢?”云若虚弱问道。

“他昏迷了。”玉梨面露忧色,“我叫不醒他。”

刹那间,云若完全清醒了,她撑起身子,掉头看去,岳风躺在一边,面红如火,周身腾起袅袅的白气。

“他怎么了?”云若冲口而出。

“他的体内出现了某种异变,我们没法靠近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云若伸出手来,摸了摸岳风的面孔,一股奇热直冲手掌,仿佛摸到了一块火炭,云若吃痛缩手,低头一看,指尖起了一串燎泡。

“好烫!”云若望着岳风,心惊肉跳,“跟熔岩一样。”

“他没有死,真是一个奇迹。”白樱轻声说道,“云姑娘,现在的麻烦事,不止岳风一个。”

“什么?”云若抬头看她,一脸茫然,白樱一挥手,低声说道:“你看前面。”

云若之前的心思,全在花妖和岳风身上,听了这话,才留意四周。她定眼看去,前面石块累累,已将通道堵死,这里是一处必经之地,两人困在了地窟里面。

云若想要运用法力,可是浑身酸软,内腑隐隐作痛。岳风又处于一个古怪境地,生死不知,昏迷不。云若心中一急,几乎淌下泪来。

“我们姐妹的法力以小巧阴柔见长,打穿这数里长的通道,实在不是我们的专长。”玉梨顿了顿,“不过,花妖无形之身,可以穿过这些乱石的间隙,去外面寻找救援。”

“我去吧。”白樱说道。

“不!”玉梨说道,“你太莽撞,还是我去,你守护云姑娘和岳风,一定要等我回来。”

白樱收起笑容,默默点头,玉梨扫了地上的岳风一眼,似乎叹了口气,化为一股淡淡的白气,钻入乱石的间隙。

洞窟里又沉寂下来,一时间,云若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声,她看着岳风,心中生出一股酸楚,想要上前拥抱,可那火炭似的身躯却又不可碰触。

每一次都是这样,云若凄然心想,每一次,都是近在咫尺,相去千里。蓦然间,她的眼泪流了出来,悲苦忧愁的情思,将她轻轻地包围。

吱吱,吱吱,黑暗中传来细微的鸣响。少女忽觉毛骨悚然,伸袖抹泪,转眼看去。这一看,她的心猛地一跳,几乎夺口而出。

黑暗中明亮起来,接二连三,多出来许多绿油油的光点,仔细看来,竟是许多眼睛。

“鼠妖!”云若感受到了浓烈的妖气,黑暗中,小猪似的鼠妖蠢蠢欲动,一转念的工夫,已将两人围在了中央,像是一张毛茸茸的黑毯,起伏着逼迫上来。

“伤心针!”云若一扬符笔,笔尖闪烁两下,可是没有幻针射出。数十只鼠妖发出凄厉的尖叫,纵身窜了上来,快如闪电,一眨眼就到了面前。

云若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这时一股奇寒笼罩四周,鼠妖们尖声怪叫,纷纷散走,灰黑色的皮毛上,多了一层薄薄的白霜。

少女回头看去,花妖的十指飞出袅袅的白气,赤.裸的身子焕发出明亮的光彩,黑暗之中,分外晶莹夺目。

更多的鼠妖冲了上来,白樱发出“冷香寒雾”,不断地将其击退。但这冷气不足以致命,鼠妖数目众多,去了又来,白樱按捺不住,不顾污秽,化为一缕白气,冲向汹涌的鼠群,所过之处,鼠妖纷纷爆炸,血肉淋漓,秽臭冲天。

鼠妖本性凶残,见有血肉,也不管是同类所有,吱吱狂叫,忘形吞噬。

血腥气引来更多的鼠妖,黑压压好似一股狂潮。云若虽是魔徒,到底也是女子,望见众多老鼠,只觉头皮发炸,手脚一阵软麻。

白樱使出花爆,屠戮鼠妖,尽管痛快,可是防御出现破绽,几只鼠妖冲了过来,扑向云若和岳风。云若尽力跳起,拳打脚踢,仍有几只鼠妖抢到岳风身前,云若大吃一惊,救援不及,突然寒气掠过,鼠妖来不及撕咬岳风,身子爆裂,体内钻出无数花枝。

“多谢!”云若赶到岳风身前,冲着白樱连声道谢,刚才一阵厮杀,花妖身上的光亮暗弱了许多,秀丽的脸庞上透出一丝淡淡的倦意。

鼠群冲了上来,云若眼冒金星,呼吸艰难,她努力聚拢精神,摇晃符笔,发出一道长长的火光,蓬的一声,几只鼠妖化为火球,上跳下窜,狂叫不已。

云若咬紧牙挂,聚集所有元气,接连发出“神火符”,所过之处,鼠妖无火而燃,纷纷化为火团,尖声惨叫挣扎,掉头向后狂奔,火焰点燃了其他的鼠妖,一时之间,火光闪闪,来去纵横。

白樱再也不敢行险使出“花爆”,守在一边,发出“冷香寒雾”,两人一冰一火,一冷一热,勉强抵挡了一阵,可是,鼠群越来越多,都是被同类的血腥气吸引过来。

冲击之下,两人的防御圈渐渐收窄,几只鼠妖冲到白樱脚下狠狠撕咬,可是花妖只是一团雾气,无处下牙,统统咬空,白樱发出一团寒雾,将靠近的鼠妖活活冻死。

云若发出一声惨哼,白樱转眼一瞧,少女踢开一只鼠妖,小腿鲜血淋漓。在她身边,岳风面庞极尽扭曲,分明正在忍受痛苦的折磨。白樱只觉一阵绝望,她的幻体不怕鼠妖,弹她的本根却在岳风的乾坤袋里。如果鼠群吞噬了岳风,她也必死无疑。

眼看再难支撑,突然间,鼠群生出了一阵躁动,汹涌的黑浪向后退却。压力突然减轻,云若心头一松,后退两步,靠着一块巨石微微喘气。她转眼看去,白樱呆呆站在原地,两眼大张,盯着身后的那一堆乱石。

“怎么?”云若直觉不妙。

白樱张了张嘴,可是没有出声,眼里的恐惧越发强烈。就在这是,乱石堆里,冒出了一个光白泛蓝的东西,体格巨大,形如小山,无手无脚,也无五官。

“太岁!”云若的心咯噔一下,整个人浑身僵硬。太岁吞噬一切,比起鼠妖,恐怖百倍。

她下意识举起符笔,发出一道火光,可是落到那团白球上面,火焰泯然消失,似被吸了进去。

太岁若无所觉,吞噬身边的乱石,悠然钻了出来,坚硬的岩石仿佛变成了至柔的流水,它则成了水中的游鱼,穿行于岩石之中,无所阻碍,悠然自得。

太岁嗅到了猎物的气味,发出吱呀呀的叫声,巨大光白的身子滑了过来,顷刻之间,逼到近前。云若一挺身,挡在岳风身前,此时内伤发作,她的眼前发黑,血腥气涌上喉头。绝望的感觉充满了全身,云若举起符笔,指定巨大的妖物,明知无济于事,也要最后一搏。

如果非死不可,那么,她宁可死在岳风的前面。

叮铃铃,黑暗中响起曼妙的铃声,清脆悦耳,媚意入骨。

太岁应声一顿,停止了前进,距离云若,不过数尺。铃声响个不停,太岁停顿了一下,微微向后一缩,大摇大摆,蠕动着向远处游去,所过之处,鼠妖的残骸席卷一空,全都进入了那个胖乎乎、白生生的巨大躯体。

铃声在洞窟里回响,死寂的地下,充满了蓬勃的生机,落入云若的耳中,就如天籁般动人。

“勾魂铃!”云若明白来者是谁,心神松弛,坐倒在地,这时光亮忽闪,乱石中出现了三个女子。

苏媚烟看见云若,微微一怔,跟着看见了地上的岳风,心生激动,纵身上前,灼人的热力从岳风身上涌出,少年肌肤皲裂,流出了淡淡的血水。

“他怎么了?”苏媚烟冲口而出,语气微微惊慌。杜雨快步上前,看了岳风一眼,俏脸刷地苍白,涩声说道:“这是,苍龙转生!”

ps:章推一下,“销魂天下诀”“破天傲世决”作者:周氏三少。

第二百六十六章 无影丝

第二百六十六章无影丝

“如山面!”左都的吼声响彻擂台上空,巨大的面龙凌空起舞,缠住了绿蜘蛛“青精饭”和黄蜘蛛“金月亮”。

两只蛛妖身形暴涨,发出尖利的狂叫,绿蛛的口中,吐出生生不息的绿丝,拼命钻入幻面,想要攻击左都。可是幻面又进入了“如林”的状态,飞快延伸的绿丝,突然变得迟缓起来。黄蜘蛛被拖到了天上,它的“遁地丝”穿岩破土,神出鬼没,可以攻击远处的敌人,但它是土性的妖物,一旦离开地面,登时威力大减,它在面团里挣扎,哀嚎声中,将被幻面吞没。

刷刷刷,“飞剑丝”从白脸儿的口中飞出,上面流动着龙蛛的妖气,白光闪闪,锋锐难当。丝光所过,面龙凌空截断,可是断而又续,一条变成两条,一眨眼的工夫,天擂台上多了七八条面龙。每一条都凶悍绝伦,向着余下的蛛妖疯狂进攻。

呻吟声此起彼落,水夜组除了水夜,其他三人全军覆没,身受重伤,让赛事的勤务拖了下去。司权组只剩下司权一个,全身披甲,双手挥舞巨斧,正与红蜘蛛“火盆子”激战。

这一场比赛,乃是四对四的群战。对阵面王左都,水夜组的优势,远不如之前的强大。司权组的实力,则让所有观众大吃一惊,本以为司权组其他的三人,都是吃闲饭的累赘,加入战团才知道,三人竟是出人意料的强悍。两只蛛妖加上水夜组三个组员,五比三,结果,水夜组三人均遭重创,黑蜘蛛“黑水涡”的一条腿被司权一斧斩断,腥臭惨绿的体液流淌得遍地都是,“火盆子”吐出的火丝,将两个司权组的组员烧得半死,但被司权冲到近前,脸上挨了一斧,险些瞎了一只眼睛。

“盘古破天斧,,真是名不虚传!”秋风舞发出一声浩叹,“相生宗五大世家,这一代的甲士中间,司家仍是首屈一指。”

“没错。”裴怒连连点头,“我一直以为,水夜组隐藏了实力,结果,真正隐藏实力的是司权组。白虎司权,实力不在龙悔之下,他的变身还没有出现,已经重伤两大神蛛。这比赛,变得有趣起来。”

“裴道师,你也押司权组赢么?”皇不二满脸是笑。

裴怒迟疑一下,笑道:“这个,最后的输赢,我可不敢说。”说到这儿,轻轻扫了天秀一眼,女子呆呆地望着斗场,俨然神思不属,谁也看得出来,她的一颗心,根本不在胜负上面。

“天秀道师!”巫真也看出天秀心不在焉,眼珠一转,故意问道,“你说,这两组谁胜谁负?”

“他没有来……”天秀答非所问,话一出口,便觉失态,双颊微微一红,目光投向他处。

皇不二的眼里涌出一股怨恨,埋下头,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皇太一也掉过头来,两道凌厉的目光,扫过天秀与兄弟,浓眉微微一皱,笑道:“天秀道师,你说的他是谁?”

天秀咬了咬嘴唇,默不作声,皇不二的脸色好比酱爆猪肝,嘴唇嗫嚅两下,可是没有出声。巫真眨了眨眼,伸出手来,轻轻拍了拍皇太一,笑嗔道:“就你话多,没看见么,天秀道师不太想说。”

巫朗在一边呵呵发笑,巫真瞪他一眼,冷笑道:“臭小子,你笑什么?”

“我知道他是谁。”巫朗笑嘻嘻接道,“他是……”话没说完,皇不二两道目光,锥子似的刺了过来。巫朗摇头晃脑,笑道:“看吧,他不让我说。”

皇太一面沉如水,淡淡说道:“天秀道师,我这次来到东方,一是观看天道布武,了结几件私事,此间事了,我打算前往灵枢山,参见天来大天尊,议一议你和家弟的婚事。这件事一拖再拖,拖得太久,对大家都没有好处。”

天秀的脸色刷地苍白,巫朗盯着她的俏脸,垂涎之外,透出一股深深的妒意。皇不二则长长吐了一口气,绷紧的面皮缓和下来,涨紫的脸膛也恢复了惯有的颜色,他偷偷扫了天秀一眼,眼里透出一丝得意。

“议论婚事的时候,我希望你和不二都在场。”皇太一意味深长地说,“我也希望,婚事的地点定在琢磨宫。这是天道者之间的联姻,我相信,这一场婚事,可以维系长久的和平。”

“这可是难得的好事。”巫方笑逐颜开,大声说道,“天秀道师可是八非学宫最优秀的道师,不二老弟年纪轻轻,就已经是玉京城的副守备,门当户对,郎才女貌,到时候,不知道羡煞多少人呢。”

皇太一微微一笑,说道:“婚礼以后,天秀道师恐怕要离开学宫,一个好妻子,应该留在家里照看丈夫。”

天秀的身子微微僵硬,她俏脸苍白,徐徐站起身来,盯着皇太一,一字一句地说:“皇太一,你要闹明白,这是婚姻,不是买卖,就算我成了皇不二的妻子,也不是你皇家的人质。我要干什么,轮不到你说三道四。”

这番话咄咄逼人,不留情面,裁判席上,一时鸦雀无声。皇太一挺直腰背,眼里迸出两道锐芒。天秀一瞬不瞬,与他直面相对。

“天秀道师,你也要闹明白,你是皇家未来的儿媳,而我,则是皇家的家长,我有权要求你怎么做。”皇太一字斟句酌。

“既然这样,我会请求父亲,解除婚约。”天秀说到这儿,脸上腾起一抹嫣红。

“是么?”皇太一淡淡一笑,“我可以把这当成耻辱吗?这是对琢磨宫的羞辱,这样的羞辱,意味着战争。”

天秀的脸色失去了血色,她心里明白,一旦涉及秩序,父亲绝对不会同意解除婚约。一股绝望悄然涌起,她晃了晃,颓然坐了下来,两眼直视前方,眼中暗无光芒。

此时此刻,天擂台上,出现了一阵短暂的沉寂。双方经过一轮苦战,各有伤损,各占擂台一头,微微喘息休整。

左都、司权并肩而立,前者汗落如雨、脸色苍白,素有的戏谑神态消失无踪,眉梢眼角,透着说不出的疲惫。后者的铠甲布满伤痕,方才不慎落入飞剑丝中,几乎让那无坚不摧的金丝切割得支离破碎,他的右手提着一只巨斧,斧身光亮可鉴,半月形的斧刃,喷射出刺眼的白光,他轻轻挥舞一下,斧光划过虚空,仿佛要将这天地分裂。

神蛛们围绕在龙蛛身边,星罗棋布,隐隐蕴含某种阵法,龙蛛的口中呼出浓白的元气,一分为二,落在“青精饭”的断腿和“火盆子”的破脸上。白气所过,伤痕消失,断腿的地方长出了一条细细的长腿,尽管稍显纤弱,可是伸屈自如。

“好了,这一场还算过瘾。”水夜徐徐起身,目光冷若秋水,“不过到此为止,面王左都,下半场,希望你别哭出来。”

“呵!”左都咧嘴一笑,“小丫头,你年纪不大,口气不小。”

“谁是小丫头。”水夜的目光更加冰冷,“左都,如果你还是个男人,这一场就不要认输。”

左都皱了皱眉,可是没有出声,刚才一阵,他几乎使出全力,可是,除了伤了两只神蛛,可说一无所获。最厉害的龙蛛和水夜,一根汗毛也没有受损。

嗖,水夜跳了龙蛛的背脊,人群中发出一片低低的惊呼。自从开始比赛,蜘蛛女从未离开龙蛛。可以说,这一场天道布武,她就是一个看客,始终冷眼旁观,瞧着群蛛大显神威,但如今,看客也加入了战团。这个神秘的少女,到底有多么厉害,除了天秀以外,几乎无人知晓。

不过道力盘显示,所有参赛的学生中,她的道阶最高,身为至道六品。至道五品是一个界限,超过五品的道者很少,较之五品之前,道力高出一截。

水夜扬起笔来,轻声说道:“无影丝,现身!”刹那间,她的笔尖涌出无数淡青色的细丝,一丛一片,在空气中轻轻地漂浮,就像是某一种纤细的水草。

“你的幻身是丝?”左都眯起双眼。

水夜冷冷一笑,口中吐出冰冷的字句:“丝之障!”

六只神蛛同时喷出丝来,五光十色,如云似雾,飘到水夜头顶,与无影丝交织一处,千丝万缕开始飞快地穿梭,仿佛流动的奇光,转瞬之间,出现了一大片迷迷蒙蒙,若有若无的丝网。

左都目光敏锐,看出每一根蛛丝,连接一条淡青色的无影幻丝,在幻丝的牵引下交织变化。他的心猛然一沉,要知道,蛛妖的妖丝尽管厉害,可是多数时候,各自为战,并未发挥应有的潜力。可是,水夜的幻丝一出,无异于一个统帅,将所有的蛛丝连接起来,势将发挥更大的威力,至于威力如何,左都想象不出,心中暗暗打鼓。

“喝!”司权发出一声大吼,身上淡金色的铠甲,发出炫目的光亮,手上的大斧仿佛半轮明月,照亮了偌大的擂台。他的心情十分激动,要知道,现在观战的有三个天道者,自己一举一动,都将震惊天下。

这样的机会千载难逢,一股热血直冲脑门,司权挥舞大斧,冲上前去。如果水夜还在龙蛛的庇护之下,要想伤她,恐怕不易。现如今,她落到了地上,司权对于自己的速度有绝对的自信,他有十足的把握,在水夜使出神通之前,将她斩于斧下。

“盘古开天斧!”司权凌空跳起,巨斧撕破虚空,带起一道刺眼的炫光,那一刻,所有的观众都生出了错觉,这一斧劈下,偌大的擂台,将会断成两半。

第二百六十七章 第二次转生

第二百六十七章第二次转生

“苍龙转生?”苏媚烟好奇问道,“这不是幻身的名字么?”

“不!”杜雨摇头说道,“苍龙转生既是幻身的名字,也是幻身变化的状态。”说着含羞带怯,将岳风之前转生的情形简要说出。

苏媚烟和云若听完,云若固然面红心跳,苏媚烟纵然风流不拘,也觉双颊微微发烫,轻声说:“小雨,难道说,这一次也要那样么?”

杜雨一言不发,查看了一下,说道:“他的体内元气旺盛得可怕,这一次的纯阳之气,比起第一次还要厉害,现今还没有完全爆发,已经热比熔岩,届时一旦爆发,若无玄阴之气引导宣泄,必然焚身而死,形神俱灭。”

其他两个女子,全都目定口呆。杜雨的目光落到云若的身上,眼中微微透出诧异:“这位姑娘,你是谁?”

“我……”云若的心中一阵酸楚,不觉沉默下来,大魔师的话在她耳边回荡:“你是云若,不用跟踪,不用隐藏,只要以本来面目出现,就能轻易地留在岳风身边。”

云若的心一阵狂跳,她微微闭上双眼,低声说:“我、我叫云若。”

“云若?”苏媚烟脸色微变,冲口而出,“你没有死?”

杜雨看着苏媚烟疑惑不解,问道:“苏姐姐,你知道她么?”

“我知道。”苏媚烟盯着云若,眼神变幻不定,“她是岳风的未婚妻。”

“呀!”杜雨失声轻呼,“什么,岳风的未婚妻不是小七么?”

苏媚烟苦笑一下,说道:“小狐狸那是自封,落星谷的云若,才是岳风真正的未婚妻。岳风曾跟我说过,落星谷毁灭之时,云若也失了踪,他离开落星谷,经历无数磨难,就是为了找到她和父亲岳灵王。”

杜雨听了这一席话,心神微微恍惚,她扫了岳风一眼,胸中涌起波澜,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刚毅绝伦的少年,竟也拥有如此悲惨的过去,无怪在他眼里,时常可以看见忧伤的目光。那个时候,他是在想着这个云若么?

她转过眼来,审视云若清秀脱俗的面孔,少女的神态柔和恬静,比起依依的古灵精怪完全不同,如果说,岳风是一团烈火,那么她就是一潭静水,如果少年还醒着,两人站起一起,似乎更加般配。

杜雨的心里微微一乱,不由寻思:“小七呢,小七怎么办?”

“小雨,小雨……”苏媚烟的叫声,让她从迷乱中苏醒,她恍然一惊,冲口说道,“你、你真是云若?”

云若黯然点头,她有伤在身,逃走无力,除了留下,也别无他法。

“我可以作证。”玉梨说道,“我听见岳风叫她‘若若’。”

花妖的话,苏、杜二人不能不信,方才她们逃到地面,心忧岳风的安危,一直呆在附近,可是比起地下的三人,杜雨道术浅薄,去了不过送死。苏媚烟要照顾杜雨,也无法前去帮助岳风,心中矛盾难受,真是难描难画。

正心急,忽见刁之林带着一伙伤者冲了出来,急匆匆向远处飞去。两人吃了一惊,慌忙从藏身处出来,匆忙赶往地下,谁知道歧路甚多,迷失路径,着急的时候,凑巧遇见了求援的玉梨。

这两日,玉梨在风烟居的花圃中现身过一次,苏媚烟知道岳风身边带着两只花妖,见了玉梨,不胜之喜,得知岳风受困,慌忙赶了过来。可是乱石巨大,厚度惊人,以苏媚烟之力,根本无法打开。但她身为猎魂师,常年穿行古墓,此类情形时有发生,故而临危不乱,略想一想,摇响“勾魂铃”,引来了一只太岁。太岁不怕五行,可是害怕迷魂幻术,“勾魂铃”正是它的克星。

苏媚烟用铃声驱使太岁,吞噬巨石,硬生生在乱石之中打开了一条通道,至于惊走鼠妖,救了云若等人,却是意外的收获。

两个女子望着云若,五味杂陈,心潮起伏,可是眼下岳风形势危急,不容众人细说。苏媚烟一咬牙,说道:“小雨,事不宜迟,还是尽快协助岳风转生。”

杜雨点了点头,说道:“这一次转生,与上一次不同,他体内的纯阳之气一旦引发,必然十分狂暴,如果任其挥发,恐怕宣泄一尽,消散在天地之间。那时候,转生还没成功,他已油尽灯枯、气力衰竭而死。所以,必须找到一个密闭的空间,一来风邪不能入侵,二来元气不会随意挥发,待他转生成功,还可收回体内。”

“这个容易。”苏媚烟摇动勾魂铃,召回那只太岁,白花花的躯体钻入石壁,滚了两滚,就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洞窟,苏媚烟使出搬运法,带着岳风进入洞窟,杜雨扶着云若,也跟了进去。苏媚烟又行法术,搬来一块巨石,堵住入口,洞窟自成一体,从此与外隔绝。接下来,她写了一道“燃灯符”,一灯如豆,照亮幽暗的秘窟。

岳风的身子发出淡淡的红光,热力从他身上涌出,整座洞窟,慢慢热了起来。

“云若姑娘。”杜雨轻声说道,“你得帮助岳风。”

云若呆了呆,一时双颊如火,身子微微发抖,望着岳风,几乎喘不过气来。

“可是……”苏媚烟轻声说,“她有伤呢。”

“不碍事。”杜雨说道,“她的伤一大半是透支心力所致,并无性命之忧,我用神疗术为她疗治,很快就能痊愈,那时她救岳风,我用元气护住她的灵窍,应该没有危险。只不过……”她迟疑一下,深深地盯着苏媚烟,“她一个人的气不够,姐姐,你也得出手相助。”

“我……”苏媚烟双颊绯红,“我的气合适么?”

“但凡女子,元气都属阴柔,姐姐的元气清凉和美,阴柔万端,不是玄阴之气,也有阴阳相济之功。”杜雨顿了顿,叹了口气,“事急从权,大家尽力而为,只是风险很大,一旦转生失败,恐怕会同归于尽,姐姐,你好好想想。”

苏媚烟微微苦笑,叹了口气,说道:“小雨,我该怎么做?”

杜雨使出神疗术,一边治疗云若,一边说出转生的法子。苏媚烟一边听着,迟疑一下,脱去了岳风心神衣,岳风的身子裸露出来,一旦失去心神衣的阻隔,热浪滚滚,更加猛烈。苏媚烟绕是久经人世,望着岳风的身子,一颗芳心仍是突突乱跳。

她长吸一口气,徐徐褪去衣裙,露出绝美的身段,其他两个女子看在眼里,一时也觉目眩神迷,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苏媚烟与岳风正面相对,两人四手合在一起。四手相合之处,升起一股淡淡的水气,柔和清凉的元气,透过岳风的掌心,钻入了他的体内。

此时此刻,岳风的难受到了极点,纯阳之气有如滚烫的熔岩,在他体内纵横流淌,五脏六腑仿佛在火焰中烘烤,连带三魂六魄,也在忍受奇热之苦。那一股热力向外鼓荡,俨如一个活物,势要冲开他的骨血,突破他的肌肤,将他的肉身活活撑破。

因此缘故,苏媚烟的元气一旦进入,好比久旱甘霖,浇灭少许热力,让他头脑一清。苏媚烟早年为情所困,元气不如依依和云若清纯,但她外表风骚,心性纯净,离开京无伦以后,多年来守身如玉,故而元气清和,仍有调和阴阳、消火度劫的奇功。

这一股元气进入,好比打开一条通道,纯阳之气汹涌而出,若非杜雨事先交代,苏媚烟潜运心法,元气护身,这一股热流冲来,势必将她元气引燃,随着岳风同归于尽。此时但觉热力及身,慌忙运转元气,调和阴阳,热流入体,顿如火星渐入静水,很快化为乌有。

热流源源不绝,越来越多,越来越热,整个秘窟,变得酷热异常。苏媚烟正面抵挡锋芒,一呼一吸,好比吞吐火焰,身上粉汗交流,濡湿的秀发粘贴在洁白如雪的肌肤上面,双颊白里透红,如火如霞,更添几分娇艳,说不出的动人。

热流有了宣泄之处,岳风的神志慢慢苏醒,他感觉魂魄之中躁动不安,充满了一股强烈的生机,这生机如此之强,搅得他头昏脑胀,整个身子似要爆炸开来。

凉意悠悠,顺着双手涌入,忽然间,岳风彻底清醒过来。他慢慢地张开双眼,两道目光看向前方,这时,他的心子一跳,前方的奇景好似一块磁石,将他的目光牢牢地吸住。

苏媚烟妙目微合,全身赤.裸,娇艳的双颊仿佛蓄满了火焰,因为热力的侵袭,女子雪白光润的肌肤,隐隐透出一抹嫣红,浑身香汗淋漓,水光星星闪动,酥胸起伏之间,妙态毕露,透出了颠倒众生的魅惑。

强烈的欲念从岳风心底涌起,气由心生,两人的身子还没接近,元气汹涌而出,仿佛一只无形滚烫的大手,在苏媚烟的身上来回摩挲。

奇热奇痒,各种古怪感受同时生发,女子心生诧异,忍不住睁开双眼,刹那间,她看见了岳风的眼睛,那一双眼睛布满血丝,幽黑的瞳子深处,闪烁邪异的光芒。

元气的摩擦更加强烈,滚烫的热流进入女子的身体。苏媚烟望着岳风的双眼,忽地春情萌动,心怀激荡,雪白的肌肤变成悦目的粉红,眼波盈盈流动,万千风情凝聚在眉梢眼角,潮润的红唇微微张开,喉头深处,发出微不可闻的呻吟。

一股强烈的吸力,将迷乱的女子,向岳风的怀里拉去。

第二百六十八章 编织

第二百六十八章编织

斧头落到半空,水夜仍是不动。眼看得手,司权心涌狂喜,就在这时,大斧顿了一下,再也不能前进一寸。

司权的心咯噔一下,定眼看去,吃惊地发现,斧刃之前,横着一根蛛丝。

没错,只有一根蛛丝。这根丝线近乎透明,若非斧刃触及,凝目细看,压根儿不能看见,与其说是一根蛛丝,不如说是一根光线。

司权十分奇怪。他的灵觉惊人,周围的蛛丝无不在他的把握之内,这一根蛛丝从何而来,真是咄咄怪事。更奇怪的是,区区一根蛛丝,竟然挡住了“盘古开天斧”的冲击,蛛丝上有一股力量,强韧得无与伦比。

司权循着蛛丝看去,若有若无,连接龙蛛之口。原来,这一缕丝,来自龙蛛,龙蛛之丝,可有可无,柔如水,硬如刚,藏在神蛛丝里面,暗袭伤人,防不胜防。

说起来十分繁琐,其实一切都在电光石火之间。斧头刚刚受阻,司权便觉手腕、足踝各自一紧,整个人颠三倒四,身不由己,叫一股力量高高拽了起来,数不清的蛛丝涌上身来,缠的缠,绕的绕。司权大呼狂怒,体术、道术使了个遍,可是蛛丝去了又来,俨然无穷无尽,在幻丝的牵引之下,每一根蛛丝都有灵性,进退闪避,无孔不入。

一转眼的工夫,司权就已不能动弹,身子高高吊起,悬在一大片丝网中间,俨如撞入蛛网的虫豸,除了抽搐挣扎,再也别无他法。

司权受制,左都并没有闲着。“绕指精钢面”漫天飞舞,缠住蛛丝,想要扪断。谁知道,幻丝蛛丝交织,更有龙蛛丝掺杂其中,根根蛛丝,柔韧难断,反而缠住幻面,一时难以收回。

“面人军团。”左都迫于无奈,故技重施,幻面化为无数小人,成千上万,穿梭于蛛丝之间,各显神通,想要扪断蛛丝,救出司权。

“编织!”水夜面沉如水,轻轻挥舞符笔,笔尖吐出缕缕幻丝,引导漫天蛛丝,缠绕、切割、焚烧、勒断,柔丝如光,漫天飞舞,也不知她用了什么法儿,不到片刻工夫,面人一只不落,全被“织”入网中,一个个挂在巨大的网罗之中,说不出的凄凉无助。

左都面红如血,又喝一声:“分!”面人再分,变多变小,可是蛛丝也随之增多,缠着捆着,无论多少面人,全都编入网中。

“北斗七星蛛!”水夜脸色阴冷,高举符笔,吱吱吱,神蛛一字排开,连带居中的龙蛛,曲曲折折,排列成了北斗七星的形状。

左都直觉不妙,可又倍感无奈,幻面大半出击,全被困入蛛网,他的幻身生生不息,变化万千,可刚可柔,可轻可重,能密能疏,能为固态,也可为液态,招式之多,变化之繁,可说是天下的幻身中的一大奇物,可是遇上这些蛛丝、软硬不吃,轻重无用,无论液态固态,均是没有用武之地,更要命的是,这些蛛丝也是源源不断、生生不息,随他的变化而变化,龙蛛丝若有若无,似乎还没有使出全力。

现如今,神蛛们摆出这一副模样,必有绝招狠招,左都拼命转念,可是无计可施。

“北斗七星,光耀十方,千雷归一,烈烈煌煌!”水夜声音悠悠入耳,少女的笔尖射出一缕白光,直冲九霄,没入云层。

白光所过,天地变色,浓云翻滚,云层中隐隐然有电光闪烁。突然喀喇一声,一股粗大无比的闪电从天而降,落到巨大的蛛丝网上,顺着蛛丝纵横游走,猛烈地轰击蛛丝上的人与面人。

左都的脸上腾起一股紫气,司权困在网上,电得死去活来,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面人在丝网上挣扎,电流冲击之下,化为团团白气、袅袅散去。

“认输!”左都口角淌血,发出一声大叫。水夜面露冷笑,笔指苍穹,上引天雷,丝毫没有收手的意思。

“水夜!”天秀站起伸来,锐声喝道,“快住手!”

蜘蛛女看她一眼,扁了扁嘴,轻轻一摇符笔,天雷消失,乌云星散。水夜再一挥笔,蛛丝消失,司权摔在地上,兀自抽搐不已,左都收回残余的幻面,口鼻淌血,狼狈不堪。他抬眼看去,皇太一眉头大皱,眉宇间透出一丝不快。左都无声地叹了口气,低头退下了擂台。

“水夜组胜!”巫方瞥了一眼皇太一,大声宣布,“第二场,司权组对岳风组,半个时辰以后举行。”

观众席上起了一阵低微的议论:“司权组大伤元气,立刻再战,会不会有麻烦。”

“这是阻止水夜组夺冠的唯一法子,下一场,水夜组如果胜了岳风组,那么就可以提前夺冠,司权组只能和岳风组争夺第二。可是如果司权组胜了岳风组,那么就有了悬念,第三场,岳风组如果胜了水夜组,最后裁判定夺输赢,就有了许多变数。”

“说笑话吧,岳风组如果输给司权组,又怎么能胜水夜组。”

“你没发现么?岳风组少了一个人。”

“你是说岳风?他怎么没来?”

“谁知道呢?听说他一个人横扫了古太羽组,少他一个,岳风组只是二流,多他一个,岳风组就是顶尖儿的狠角色。”

“我明白了,你是说,第二场,他不会出战,所以岳风组会输;第三场,他会适时赶来?”

“只要比赛没有结束,天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岳风组三人站在那儿,依依神色焦急,不时眺望远处。武大圣想到行将到来的苦战,心里紧张莫名,拄着棍子微微发抖。只有朱阳闭着双眼,俊美的脸上神色恬淡,仿佛不波古井,看上去十分镇定。

京无伦皱着眉头,拿出一个酒壶,咕嘟嘟喝了一会儿酒,冲着观众席努了努嘴,冷笑道:“看样子,他们都不看好你们呢!”

“师……京天道。”武大圣哆哆嗦嗦,怯生生地问,“你说,我们能赢么?”

“难!”京无伦漫不经意地说,“不过,尽力就好,到了最后一轮,已是了不得的成就,无论胜败,都了无遗憾。”

当当当,擂台高处响起钟声,武大圣应声一跳,扛起棍子,朱阳蓦地张开双眼,冷冷说道:“我们一定会赢。”

“你怎么知道?”武大圣看他一眼,神气古怪。

朱阳默不作声,一纵身,驾驭飞剑,窜上擂台。依依和武大圣紧跟其后,三人漂浮半空,排成一个品字。

四周的观众,响起山呼海啸,武大圣听着呼喊,只觉一阵心虚。

嗖,嗖,两道白光,飞上擂台,正是司权和左都。两人神色委顿,还没有从上一场的打击中完全恢复,至于其他两个组员,压根儿无力再战。可是尽管如此,所有人都将赌注压在了司权组身上,在他们看来,只要左都一人,司权组就必胜无疑。

“武大圣、胡依依。”朱阳徐徐开口,“你们两个对付司权,左都由我来对付。”

“什么?”依依又惊又气,大声抗议,“朱阳,你又只顾自己出风头吗?别忘了,岳风不在,我就是组长。”

“不!”朱阳低声说道,“这是策略,我会全力拖住左都,你们两人全力打垮司权,而后我们三人合力,再收拾左都。只有这样,才有胜算。”

“你能拖住左都。”武大圣瞥了他一眼,脸上充满疑虑,“你拖得住吗?”

“你师父不是说了吗?”朱阳说到‘师父’两字,脸上充满了讥诮,“最后一轮,尽力就好。”

“他真是我师父。”武大圣小声咕哝。

“吹吧你。”依依白他一眼,“你一定摔坏了脑子。”她盯着对手,喃喃自语,“到了最后,还得靠我。”

两个男生转眼看她,都是一副古怪神气。

“北斗七星蛛”引来天雷,轰击幻面,左都受创不轻,加上休息短暂,仓促间很难恢复元气。好在岳风组也是缺兵少将,左都最忌惮的就是岳风,此人不在,自己即便受伤,也是大有胜算。眼看对手叽叽咕咕,不觉冷笑一笑,打起精神,扬笔叫道:“面王!”

身后白影浮动,涌出巨大的面团,这面团比起之前,似乎小了不少,然而气势依旧惊人。

“凤凰涅槃!”朱阳也举起符笔,念出法咒,身后涌出明亮的火光,一只火雀跳跃而出,饱满精神,光照天地。

司权大喝一声,铠甲上身,大斧在手。他的脏腑隐隐作痛,刚才一番疗治,内伤好了大半,若是强敌,自然不妙,不过对手很弱,应该可以胜出。

巨斧喷出白光,司权一晃身,率先发难,身子带起一溜残影,大斧当空一抡,卷起一道半月形的光亮。光亮直奔依依,在他看来,这女子最弱,先将她打倒,再来收拾两个男子。

黑影晃动,武大圣冲了上来,鲲鹏金棍奋力扫出,当的一声,白光迸散,铁棍向前,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巨斧与金棍撞击,震得众人耳鼓嗡鸣。

第二百六十九章 新招

第二百六十九章新招

“盘古开天斧!”司权大斧受阻,心中一阵恼怒,奋力舞起斧头,巨大的斧刃化为一团亮晶晶的厉芒,每一次挥动,天地间就像是挂起一阵大风,摄人的白光一闪而过,众人无不汗毛倒竖。

斧影重重,劲气如山,怒潮似的白光快要将武大圣吞没。白光斧影之中,武大圣的身影分外单薄,巨斧劈中金棍,爆鸣声密如联珠,就像是一串滚雷凌空驶过。

“破山棍!”武大圣发出一声断喝,黑色的棍影陡然暴涨,兵刃撞击声更加密集,一条狂龙似的棍影,在铺天盖地半的斧影中穿梭不定。

众人都感讶异,司权一轮猛攻,竟然未能打垮武大圣。小胖子守中有攻、法度森严,比起以往的慌张混乱,俨然换了一个人。观众里有不少武大圣的拥护者,见这情形,纷纷喝彩:“小胖子,这棍子使得好啊!”

“没错,揍他娘的。”

“世家就了不起吗?”

“上呀,把他打垮!给咱们这些普通人出一口气哇!”

司权又惊又气,“盘古开天斧”共有十八路,九路“辟地斧”,九路“开天斧”,一眨眼,九路“辟地斧”使了五路,仍是徒劳无功,喝彩声此起彼伏,落入他的耳中,真是莫大的讽刺。

“啊呀呀呀!”司权两眼发赤,斧子大开大合,带起凌厉的劲气,从数十丈的高空落下,扫中坚硬的地面,留下一道道深深的切痕。

密集的劈斩,让武大圣几乎喘不过气来。一瞬间,他也不知道接了多少斧,冲击力如此之猛,每一下劈落,似乎都要将他压成肉饼。武大圣睁大双眼,奋力舞起铁棍,横竖遮拦,来回抵挡。

突然间,司权向前逼近,大斧虚晃,卷起一片光影。武大圣刚要去拦,冷不防他斧中夹腿,势如长枪大戟,踢中武大圣的心口。

武大圣胸口剧痛,护身的“森堤”几乎叫这一腿贯穿,一口血涌到口中,整个人颠三倒四,向后飞了出去。

“喝!”司权得势不饶人,奔腾而出,连人带斧,化为一道刺眼的强光,撕破天宇,纵向下切,看那气势,这一斧下去,势要将对手切成两半。

武大圣无处可逃,一股气堵在心口,想要举棍迎接,可是来不及了。

“咻!”锐响破空,一蓬闪烁电光的金针飞向司权。

狐雨雷针!司权不敢大意,斧到半途,硬生生收回,白光席卷,撞向金针,叮叮叮,急如雨打梨花,电光迸射,刺得人双眼生痛。

嗤嗤连声,“盘古开天斧”的神光,竟被雷针冲开了一个缺口,司权慌忙后退,可是迟了,神形甲连中数针,其中一枚雷针刺中左颊,强烈的痛麻循着面皮蔓延,一瞬之间,司权的脑袋,几乎失去了知觉。

“臭娘儿们!”司权号叫一声,抡起巨斧,劈向依依。

小狐女起初自顾身份,不愿意和武大圣以多打少、并肩对敌,直到武大圣遇上险招,方才出手相助。眼看司权冲来,不由微微冷笑,秀眉一扬,水杏眼里闪过一道锐芒,身后狐尾狂舞,、金、雷二尾融合如一,化为一条形体惊人,金光在内、雷光在外的巨大幻尾。

“天狐雷暴刺!”小狐女的声音轻细、镇定、充满了一股决绝的力量,落入司权耳中,不知怎的,他的心猛地向下一沉。前方的幻尾,气势变得异常狂暴。刹那间,千万根尾毛纷纷竖起,脱离了巨大的狐尾,密如疾风骤雨,向他迎面冲来。每一根雷刺都异常明亮,飞出的途中不断地变粗变长,到了司权近前,已是如刀如枪。

“开天!”司权使出了全力,大斧狂舞,挽起一团巨大的精光,横直数亩,就像是一面光闪闪的盾牌,雷刺射中斧光,发出闷雷般的鸣响,雷光泯灭、弹飞、前赴后继,连绵不绝,,斧光收缩,暴涨,铺天盖地,流泻如长江大河。

双方的力量惊世骇俗,反复碰撞交锋,俨然漫无休止。司权的口中微微发苦,这一轮刺雨出人意料的猛烈,看上去,丝毫没有停歇的样子,如果这攻击再持续片刻,那么他的开天斧必然出现破绽,这蓄满雷光的金刺如此强劲,恐怕会将他的铠甲射穿。

天狐雷暴刺,本是依依学自四姐胡仙仙的新招。胡仙仙虽不赞成妹子参加天道布武,可是几轮比赛看下来,也激起了她的好胜之心。她知道岳风组越往后去,遇上的对手越来越强,仅凭依依眼下的修为,好比以卵击石,必然凶险万端。所以这几日,一旦有空,就全力调教依依,进一步融合金、雷二尾,衍生出更强的神通,天狐雷暴刺,就是其中之一。

依依初学乍练,第一次用出,尽管将司权逼得够呛,可始终难以击破他的防御,加上道力甚浅,难以持久,时间一场,不觉元气空虚,攻势为之一弱。

面对司权这一等对手,这一弱足以致命。司权一觉对手变弱,登时大喝一声,巨斧凌空一卷,扫开雷刺,呼啸而下。

依依想退,可是白光追身而来,根本难以躲开,巨斧带起狂风,逼得她喘不过气来。

当!一声巨响。一条粗黑的铁棍挡在了依依的前方,巨斧向上跳起,半空中画出一道光弧,斜斜劈向武大圣的面门。

“倒海棍!”武大圣发出一声狂喝,铁棍化为一片乌油油的光华,棍子快得几乎看不清楚,搅动苍茫大气,卷起一股飓风。

当当当,棍斧相接,发出沉闷密集的巨响。司权大为吃惊,武大圣每出一棍,都带起一股漩涡似的劲力,来回搅动,斧刃与之碰撞,每撞一次,司权都觉虎口剧痛、手臂发麻,紧握的斧子似要脱手飞出。

这一路棍法,与“破山棍”全然不同。司权猛可意识到,短短两日工夫,对面的武大圣又有了惊人的进步。

咻,紫影翩翩,漫如飞花,小狐女娇美的身段在天地间舒展开来,轻盈流转,灵动得不可思议。

金雷交织的幻尾在天地间大开大合,“天狐雷暴刺”向着雪白的斧光尽情倾泻。每一根幻刺都拥有非凡的灵性,避开武大圣的身子,穿过重重叠叠的斧影,恍若流光魅影,飞向司权的要害。

“开天九斧……”司权的吼叫,化为了凄厉无比的嚎叫。对手两人配合得天衣无缝,一个正面迎击,不落下风,一个避实就虚,无孔不入,司权上下遮拦,只有抵挡之功,全无还手之力,他恨不得化身三头六臂,可是纵有三头六臂,也未必抵挡得了这样的攻势。

“四倍法身,北兽之尊!”一声怒叫,斧光中白气蒸腾,斧影之中,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白影,那是一只雪白的熊罴,该是前掌的地方,却是一对巨大的斧子。

白熊伫立在天地之间,对面的武大圣格外渺小,一蓬雷刺落在熊身之上,迸射数尺电光。白熊痛叫一声,一挥手,扎入熊皮的幻刺,统统化为乌有。

“四倍法身,心猿神通!”武大圣的声音颤抖中透出一丝稚气,浑身腾起一股黑浪,凌空翻腾暴涨,须臾之间,化为老大一团。

突然间,黑气消弭,真形显露,一头巨大的苍猿,出现在白熊的对面,双方一般高矮,遥相对峙,气势惊人。

“呀!”依依十分吃惊,一是因为雷针无功,二是因为武大圣的变身有了极大的变化,在此之前,武大圣只有二倍法身,变身颜色深黑如墨,但如今,法身变大一倍不说,巨猿的毛色变淡,成了较浅的苍黑。

这一进步极尽神速,若非受了高人指点,短短一日一夜,绝对难以达到如此境界。

“难道说……”依依的心中疑惑起来,眼角余光扫向台下,京无伦站在那儿,拄着棍子,喝着酒水,盯着台上,面露冷笑。

小狐女的心中若有所悟,“难怪,难怪,武大圣老是叫京无伦师父,无论怎么骂他,他也不肯改口。原来这个京猴子真是指点过胖猴子,要不是他,谁也没有这种点石成金的能耐。”

依依猜得不错,暗地里,武大圣的确受了京无伦的指点,起初是京无伦住在风烟居的时候,武大圣在修炼房练功,京无伦无意看见。两人的功法颇有渊源,京无伦一时无聊,随意指点了一二。大战蛇娘化音的时候,也是京无伦从旁指点,武大圣才能发挥“森堤”奇效,躲过中毒身亡的危机。

京无伦心气甚高,眼看自己从旁指点,武大圣依然输给化音,一怒之下,决意提拔一下这个小子。是夜将他带到玉京郊外,调教了足足半夜,武大圣自幼苦苦修行,根基原本不弱,只是少了顶尖的高人指点迷津,京无伦扫除障碍以后,小胖子一夜千里,径直练成了四倍法身,一跃进入苍猿境界,可与司权的“武熊”一争长短。

轰隆隆,两只巨兽撞在了一起,双方撕咬、扭打、翻滚,冲撞。铁柱与巨斧争锋,庞大的身躯像是两座小山,移动如飞,撞击如雷,每一次冲撞,都是惊天动地,擂台上顽石破碎,尘屑纷飞,兵刃交错而过,摩擦的声音使人牙酸耳鸣。

第二百七十章 火舞

第二百七十章火舞

小狐女看得心惊胆颤,可是一股逼人的热浪从上方落下,让她微微见汗,抬头看去,朱阳脚踏飞剑,左都驾驭飞轮,法器一红一白,两人的身上均是清爽的白衣。

此时此刻,冲天的火焰化为巨大的“焰巢”,旋转如飞,围绕在朱阳的身边,火雀在火巢上盘旋,五色火焰穿梭不定。

左都这边,数不清的“无敌金刚酥”从虚空中生成,像是一块块金锭,冰雹似的冲向火焰,每一块面点都是施加了“如山面”的法意,分量重如山岳,撞击猛烈无比。

焰巢不断地被击穿,又为朱阳顽强地弥补。他眼冒金星,血气冲喉,元气剧烈的动荡,八方重压之下,快要破脑而出。

朱阳心中明白,一味死守,焰巢的迟早被这“面点雨”攻破,当务之急,应是化解这些幻面,这些面点看似无穷无尽,可是归根结底,还是一个障眼法子,因为无法将其消灭,所以来了又去,来时有形,去时无形,故而乍一看来,攻势无休无止,势头从不衰减。

其实,“面王”幻身之中,融入了极为厉害的幻术。幻术融入幻身,才会出现各种轻重、缓急、疏密的变化。

这幻术可以糊弄许多对手,可是瞒不过凤凰血裔的“破魔金瞳”。朱阳一眼看透,心知肚明,所以暂不出击,全是等待时机。他有了莫先闻一战的惨痛教训,再不仓促出击,让对手知道底细,而是后发制人,先用焰巢尽力抵挡,再来寻找对手的破绽。

谁知左都一路扫荡强敌,遇上水夜,方才折戟。他的一身道力,确有独得之秘。“金刚酥”漫如潮水,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压得朱阳喘不过气来,除了拼力抵挡,竟然无力反击。

眼看败局将定,忽听下方传来一声熊罴哀嚎。左都应声看去,白武熊的左肋处多了一个大洞,浓白的元气从中流淌出来。它一边号叫,一边挥舞双斧的熊掌,抵挡密不透风的铁棍。

一道紫影绕着白熊飞舞,巨大的幻尾变成了一条奇怪的软枪,枪链是长长的电光,枪尖是巨大锋锐的金色钻头,漫天飞舞,随心所欲,穿过白熊的斧影,钻向它的破绽,一旦钻入熊身,电光即刻暴涨,注入金色钻头,旋风狂钻,抵着白熊的身子钻入。武熊的身子尽管坚固无比,面对这古怪电钻,竟也抵挡不住,出现了一个个深深的钻孔,浓白的元气泄漏而出。

白熊百般无奈,腾出一手,号叫着来抓电钻,可是依依一钻便收,决不恋战。白熊顾此失彼,苍猿抡起金棍,奋勇向前,荡开白熊的斧掌,狠狠一棍,扫中了它的腰腹。

司权挨了重击,只觉棍上一股旋转之力深入肺腑,震动之前的内伤,五脏六腑,均是隐隐作痛,一口血涌到喉头,几乎喷了出来。他强打精神,挥舞巨掌,挡开铁棍,不料依依趁机绕到他的身后,小狐女生性顽皮,挽起电钻,嗖地落向白熊的厚臀。

这电钻也是依依新学的奇招,全名叫做“玄天神雷钻”,道力越高,钻头越坚硬,注入电流以后,以惊人的速度旋转,最厉害的时候,可是将大山钻出一个窟窿。依依虽然没有如此神力,但要攻破司权的幻身,仍是绰绰有余。胡仙仙传授这一道术,本意就是对付强力的甲士,此刻挨着便钻,钻着便入,只听一阵异响,袅绕闪电的金钻,深深地钻入了白熊的屁股。

白熊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嚎叫,伸手去摸屁股,头部露出破绽。武大圣看得分明,高高纵起,一棍落下,正中白熊脑袋。司权有如五雷轰顶,浑身一颤,摇摇晃晃地向后退却。

同伴落了下风,左都不由分神。他心神一分,金刚酥的攻势也稍稍一弱,朱阳感受分明,大喝一声:“五色火轮。”

火雀通身变化,连带焰巢之火,化为一个巨大的火轮,横在朱阳身前,旋转如电,其中生出强大的“炎吸”之力。漫天的“金刚酥”好似倦鸟归巢,一旦靠近火轮,纷纷吸入其间,五色火焰轮番锻炼,转得数转,化为一团团黄澄澄的元气。

左都怒目圆睁,极力操纵分散的精元,大喝一声:“如林面。”

幻术注入其间,火轮的旋转稍稍迟缓,这一变化,与心鼬的“懒惰之气”异曲同工,左都一旦得逞,便可扭转劣势。

“左都,我教你一个乖!”朱阳不急不徐,金色的瞳子凝视面点师,“对付凤凰血裔,同一个法子,决不能使用两次。”

“你说什么?”左都微微皱眉,“你什么意思?”

“看清楚了!”朱阳目光一转,落向黄色元气,金瞳怒放奇光,口中舌绽春雷,“破!”

黄色的元气忽地凝滞住了,停止了翻滚,仿佛冻僵了一样,木木呆呆,生气全无,呆在火轮中央,五色火流一转,元气化为了乌有。

左都的脸上腾起了一股紫气,口角流出一缕血丝,他双手合十,大喝一声:“面人军团。”

金刚酥呼啦散开,化为无数面人,绕过火轮,攻向朱阳,面人可大可小,可多可少,个个身具神通,实在防不胜防。五色火轮尽管也可放大转移,但也跟不上面人的速度和变化。

朱阳一双金瞳异常明亮,忽一抬头,冲天发出一声长啸,清越如风,声如九天凤鸣。突然间,少年翩翩起舞,手挥目送,旋绕如电,姿态刚健潇洒,从头到脚,每一处动作,全都应和着某种奇妙的节拍。

“朱明之舞!”皇太一禁不住冲口而出,冷冽的眸子里透出一丝惊讶。

但随朱阳的舞蹈,五色火轮,悄然迸散,化为成千上万朵火焰,每一朵火焰,都具有五色之火,一眼看去,仿佛天地之间,绽放出无数朵明亮璀璨的火莲。

“天舞火莲!”朱阳的声音像是来自天外,每一朵火莲,都在跳动起舞,一开一合,一上一下,无不充满了非凡的灵性,每一朵火莲,都与朱阳的心灵相通。少年纵情狂舞,舞蹈之中,他的灵觉向四面扩散,蔓延无穷,仿佛融入浩淼无垠的天地之中。

火神之舞,五色莲开,极其壮美,极其绚烂。

火莲与面人相遇,焚烧、厮杀、撞击、破碎,面人的胸口被流焰穿透,手足被火焰切断,火莲在面人的打击下化为千万火星,双方均是不死之身,断而又续,分而又合,越战越勇,越战越多。

这是一场气势磅礴的攻防,双方使出了浑身解数,想要攻破对方的阵势,渗透包围,忽集忽分,均想集中大部,围歼对方的少部。朱阳纵然狂舞不休,左都也如中风魔,双手乱挥,陷入了一种癫狂的节奏。

“啊呀呀呀……”司权的惨叫声响彻台上,白熊倒在地上,铁棍疾风骤雨般落下,雷索金钻在他身边起舞,白熊的身上千疮百孔,凹陷无数,变身开始瓦解,腾起袅袅白烟。

“我认输!”司权打回了原形,躺在地上,发出凄厉的哀鸣。依依和武大圣应声住手,司权半身是血,面如土色,连滚带爬,跑到擂台边上,但因伤势太重,扑在地上,昏死过去。

家主司灵山赶上前来,扶起儿子,脸上一片铁青,凝目看向台上,左都已经陷入了以一敌三的险境。

“倒海棍”大开大合,搅起龙卷飓风,棍未到,风先至,左都身在其中,几乎站立不住;“玄天神雷钻”更是神出鬼没,无声飞来,突然发动,轰雷般的声音,几乎撕裂了面点师的耳鼓。他不敢大意,召回部分面人,化为屏障,抵挡金棍神钻。棍子落在幻面之上,软软的不甚得力,钻头钻入一团幻面,非但难以深入,反被困住陷住。

如果仅是二人,左都已经胜出,可是,真正的对手却是朱阳。面人一旦收回,面人军团的阵势出现了破绽。双方原本相持不下,左都小占上风,可也优势有限,缺口一开,火莲化为洪流,汹涌而来。

左都慌忙召回面人,可是迟了一步,朱阳旋风狂舞,千万火莲合而为一,化为“五色火轮”。

火轮飞转,势如一道枷锁,将左都困在其中。

“收!”朱阳的声音冰冷如雪,火轮不断旋转收缩,强烈的吸力,让面点师无法动弹,五色的火焰如灵蛇狂舞,强烈的热浪,逼得他喘不过气来。

真身被困,幻身再强也是无用。幻面化为白气,从面人的脸上袅袅升起,咝咝的声音,仿佛面人哀伤的哭泣。

败了,司权组大势已去!

“认输!”左都举起皮肉焦枯的手掌。

朱阳的舞蹈停了下来,俊美的脸庞焕发神采,金色的瞳子光亮照人,他站在虚无空中,火焰环绕四周,通身光明灿烂,一如转世重生的火焰之神。

第二百七十一章 挣扎

第二百七十一章挣扎

苏媚烟陷入了挣扎,汗水滚滚而下,岳风的元气摩弄她的娇躯,流入她的身体,挑拨了她最隐秘的心弦,激发她最浓烈的春情。

苏媚烟不是不解风情的少女,只因那一段不堪回首的苦恋,之后封闭心窗、游戏风尘,看似风情万种、颠倒无数男子,实则在她眼里,根本瞧不上任何一人。

可是天尊古墓之后,不知怎么的,她对岳风生出了一些异样的情愫。起初,这情愫让她十分抗拒,无论如何,对方只是一个不满十六的毛头小子,比她小了几乎一倍,如此悬殊的年纪,又怎么能够为之动情。

她一度强迫自己忘记岳风,可是玉京重逢,见面一刹那,心里的情火死灰复燃。可那时候,她对京无伦余情未断,尽管记挂岳风,可也两面徘徊,心思不定,直到再见京无伦,她对这个男子完全死心。从那以后,心中出现京无伦的次数越来越少,出现岳风的次数越来越多。直到此时此刻,她的心里除了岳风,再也装不下别的男子。

这些情愫,只她一人明白,决计不会外传,如果外人知道,一定传为笑柄,饱经世故的苏仙子,居然爱上了一个未经人事的小男人。别说他人嘲讽,苏媚烟自己想起来,也是自笑自怜,只觉不可思议。

可是如论如何,爱上岳风,都是事实,她无法逃避,也无处可逃。

此时全裸相对、热流作祟,苏媚烟心底至为隐秘的情感喷薄而出,再也遮掩不住,她渴望岳风的拥抱,也想把他拥入怀里,她渴望最密切的结合,宛如扑火的飞蛾,焚身而死,至死方休。她看见了少年眼中的欲念,也明白自己的眼神也好不到哪儿去,强烈的情意在身上流淌,不知不觉,她距离岳风越来越近,男子灼热的呼吸喷在脸上,她的一颗芳心,快要夺口而出。

“罢了!”苏媚烟叹了一口气,默默地闭上双眼,她放弃了抵抗,打算就此沉沦。

这时,一股凉意从头顶灌入,仿佛醍醐灌顶,苏媚烟的脑子为之一清,杜雨的声音传入耳中:“姐姐,快醒来,不要受他的蛊惑,如果你们结合,必将同归于尽。”

“同归于尽?”苏媚烟微微一震,冷流钻入体内,所过欲念尽消,入侵的纯阳之气也悄然化去。她恢复了神志,回头看去,杜雨站在身后,脸上充满了焦急。

这时间,岳风传来的热力也稍稍减退,苏媚烟凝目看去,少年眼里的欲念消失了,整个人松弛下来。他的脸上挂着一丝倦怠,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越过岳风的肩头,苏媚烟看见了云若,少女玉臂冰清,香肩如雪,绰约的身姿隐隐可见,她咬牙闭眼,清秀的脸颊上浮现出异样的红晕。苏媚烟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心中明白,云若的女儿之气进入岳风的身子,抵消了那一股横行霸道的纯阳之气。

“别松懈!”杜雨的声音轻轻传来,“还没有完,更厉害的还在后面。”

苏媚烟心中一凛,密室之中应声变热,岳风的元气开始反击,强烈的热力如有实质,从他的灵窍中汹涌而出,冲突,翻滚,搅得满室火热,众人如处熔炉。

云、苏二女拼命发出元气,平息纯阳之气的躁动,可是杯水车薪,无济于事。岳风的双眼再一次张开,望着苏媚烟的娇躯,眼中的火焰似要喷吐而出,他握住女子的手腕,想要将她拉近,可是云若的叫声又让他心生迟疑。

纯阳之气进入云若的体内,挑起了原始的欲念,她是少女之身,素未近过男子,只觉浑身难受,可又不知道发生了何事,是故发出细微的呻吟。

杜雨见势不妙,咬了咬牙,褪去衣衫,坐到岳风左侧,手心涌出玄阴之气,凉意如水,进入岳风体内。他欲念一消,放开了苏媚烟的手腕,女子皓腕之上,出现了五个殷红的指印,苏媚烟望着指印,不觉心跳加快,慌忙闭上双眼,全力放出元气。

岳风呼吸如火,血流如沸,周身的肌肤像是着了火,呈现出一股异样的艳红。三个女子汗如雨落,肌肤胜雪,宛如三片晶莹雪白的花瓣,环绕着一团艳红如火的花蕊。

热力忽强忽弱,翻腾激荡,所向无前。杜雨经历过第一次“苍龙转生”,两相对比,这一次的阳气与上一次颇为不同,更浓更稠,与其说是气体,不如说是液体,可是伸手摸去,又是不可触及。这股阳气带有一种邪异的力量,一旦进入女子的身体,能够激发女子的春情。这简直就是一种折磨,也是对于三女的极大考验,一旦心防失守,难免胡天胡帝,跟岳风同归于尽。

岳风的脸色越来越红,双眼晶莹如水,发出一种奇光,这目光有一种奇特的魅力,勾魂荡魄,诱.惑人心。苏媚烟和杜雨根本不敢和他直面相对,偶尔四目相接,慌忙移开双眼,饶是如此,心子仍是不免一阵狂跳。

汗水流出,即刻蒸发,四人的身上白气萦绕,呼吸声越来越粗,越来越沉。

轰隆隆,密室之外,传来一连串巨响,仿佛岩石破裂,又像是巨物撞击。一时间,密室摇晃起来,石屑簌簌落下,还没靠近四人,一股无形的劲气,又将尘屑弹开。

“胡仙仙。”一个男子的声音隐隐传来,沙哑中透出愤怒,“你紧追不舍,又算什么名堂。”

“古天仇,你找到儿子,不回古家别院,又来这里干什么?”苏媚烟听出是胡仙仙的声音,心中不由微微一喜,纯阳之气趁虚而入,女子心中一荡,险些再次迷失,慌忙收敛心神,凝神送出元气。

咯咯咯一阵轻笑,胡佩佩的声音悠悠送来:“四姐,这还用猜吗?刁之林跟他交头接耳,一定向他透露了岳风在哪儿,古老儿报仇心切,立马一路赶来。”

只听一个阴沉的男声说道:“胡老六,你不要胡猜。”

胡佩佩呵呵一笑,说道:“我姓胡,不胡猜,难道还刁猜?”

“该死!”古天仇怒道,“两只臭狐狸,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不怎么样。”胡佩佩笑嘻嘻说道,“天道布武之前,你们去哪儿,我们也去哪儿。”

“呸,我去拉屎,你们也跟着吗?”

“哎,我是无所谓呀,几千年了,什么男人我没见过。呵,古老儿,难道说你跟别的男人有什么不一样。”

“无耻。”古天仇无言以对,暴跳如雷,“好啊,咱们就分个高下。”

“早该如此。”胡仙仙冷冷说道。

风雷之声,忽又大作,其中夹杂胡佩佩的笑语:“刁之林,你愣着干吗?相见即是有缘,来来来,咱们也来好好玩玩儿。”

刁之林哼了一声,风雷撞击之声更加猛烈,轰隆隆响了一阵,慢慢地声音变小,渐渐地去远了。

四周归于沉寂,三个女子面面相对,均能听见自己怦怦的心跳声。就在这时,她们突然发现,周围的酷热正在慢慢的消退,以岳风为中心,生出了一股古怪的吸力,将密室之内奔腾的热浪吸了回去。

三人不由屏住呼吸,盯着居中的岳风,少年面容莹润,身上的汗水也蒸发消失,肌肤光亮夺目,好似琉璃宝石,他的双眼微微闭合,鼻间呼出白色的蒸气。

不一刻,密室中的热力消失,恢复常态,三女身子赤.裸,甚至感觉微微发冷。

突然,岳风的身子微微一震。紧跟着,女子们清楚地感觉,少年的体内深处,某一个地方悄没声息地裂开了。

“司权组败了?”

“司权组竟然败了?”

“不可思议,败给了一个吃屁的小子……”

“嘘,小声的一点儿,当心他一把火把你烧死。”

“没想到他这么厉害?一夜之间,简直换了一个人。”

“是呀,如果今天莫先闻遇上他,一定输得精光。”

“难道说他隐藏了实力?”

“难说啊,他毕竟是凤凰血裔。”

皇太一的脸色甚是阴沉,这一场赌局,他押在了身为白虎人的司权组身上,结果司权组两场皆败,淘汰出局,现如今,比赛成了水夜、岳风两组的决斗。让人吃惊的是,岳风组缺少了主将岳风,实力依然如此强悍。巫真押宝水夜,见这情形,也不由微微皱起眉头。

接下来是半个时辰的休息。依依意外取胜,笑逐颜开,下台的一刻,举起粉拳,猛捶武大圣,一边捶打,一边笑骂:“好小子,本领长了还瞒着我,信不信我把你丢到灵河里去喂甲鱼。”

“哎!”武大圣缩头缩脑,咧嘴憨笑,“你不也长本事了吗?”

依依抿嘴一笑,瞅了朱阳一眼,后者神气冷淡,若无其事,依依笑道:“说起来,长进最大的还是猪样儿,猪样儿,怎么回事呀,一夜之间,你进步了这么多?”

“实力罢了。”朱阳漫不经意地说,“这都是应该的。”

其他两人对望一眼,均是脸色发青,依依怒哼一声,说道:“这个猪样儿,真是讨厌透了。”武大圣拼命点头,力表赞同。

“别高兴得太早。”京无伦的声音传了过来,“这一场能胜,多半还是运气,与水夜组一战,司权组伤了元气。加上你们策略得当,突出奇兵,所以才能一举胜出。下一场跟蜘蛛女较量,可没有这样的好事。”

三人听了这话,刚热起来的心又冷却下去,转眼一瞧,水夜站在龙蛛背上,身影伶仃,长发飞卷,孤寂之中,透出一股说不出的傲气。

第二百七十二章 决斗

第二百七十二章决斗

武大圣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耸肩说:“管他的,反正就算输了,我们也是亚军。”

话才说完,脑袋上挨了京无伦一记爆栗,天道者怒道:“没出息,我可是下了注的,你不得冠军,我岂不是输定了吗?”

“输了就输了。”小胖子摸着脑袋咕哝,“才十点金,算什么呢?”

“你懂个屁,金子事小,面子事大!”京无伦脸色阴沉,“这一回,老子输得是面子,不是金子。”

说到这儿,京无伦一挥手,四周的嘈杂声忽地消失,包括杜庭兰在内,一行五人的身边安静得出奇。

“怎么?”武大圣只觉异样,左顾右盼。

“我隔绝了声音。”京无伦冷哼一声,“接下来,我们说一说决战的事。”他顿了一顿,说道,“单一实力而论,就算岳风也在,你们的胜算也不到三成。”

“三成!”三个组员均是变色,朱阳皱了皱眉,流露出不服的神气。

京无伦耸了耸肩:“龙蛛这老家伙,我没跟它交过手,它的能耐到底如何,我也不是十分清楚。但我可以断定,这一路上,它始终没尽全力,所以呢,三成算是高估,也许只有两成不到。”

武大圣嗓音发抖:“师父……”话没说完,京无伦飞起一脚,踢得他满地乱滚,怒道:“说了多少遍,不许叫我师父。”

武大圣爬起来,一脸的委屈,京无伦并不理他,又说:“如果陷入与蛛妖的战斗,那么你们没有胜算,所以一开局,你们必须全力攻击水夜。这女孩儿性子骄狂,大有可趁之机,依照规则,只要你们打倒了她,纵然龙蛛还在,也算你们胜出。”

“可是……”朱阳沉吟道,“龙蛛一定会千方百计地护着她的。”

“如果这样,只好认输。”京无伦板着脸说,“反正我已经胜了皇太一,输给巫真,也算胜负相抵,没吃亏,也没占便宜。”

“龙蛛有什么弱点?”依依忍不住问道。

“这个么?”京无伦看她一眼,“你得问问你娘,妖王的弱点,只有妖王知道。”

众人一时陷入沉默。京无伦又说:“行了,多想无益,我为你们护法,你们三个快调息元气。”

三人坐了下来,打坐运气,依依心神不定,不时看向远处。远空清朗,浮云冉冉,可是,岳风的身影,还是没有出现。

当当当,钟声响起,观众们发出一阵狂热的欢呼。经过连场恶战,天道布武,终于进入了决战。这是一场真正的战斗,胜者将登上巅峰,败了也是虽败犹荣。

得得得,水夜脸色沉静,领着蛛妖,率先登上擂台。她游目四顾,眼中透出一丝讥诮。

“我们也上吧。”朱阳一拂袖,脚下红光涌起,风驰电掣,飞上擂台。

依依扁了扁嘴,怒道:“这个猪样儿,就是爱出风头。岳风不在,我才是头儿,他干吗老是抢在我前面,一点儿规矩都没有。”

“对极,对极。”武大圣鸡啄米似的连声附和。

“小七。”杜庭兰责备道,“别赌气,要团结,实在不行,记得及早认输,这个蜘蛛女,手段狠辣得很。”

依依笑着点头,正要纵剑上台,金如意忽地飞上前来,凑近她的耳朵,小声说道:“小七,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小狐女白它一眼,“你没看见,我正忙着吗?”

“事关胜负,我不得不说。”金如意咳嗽一声,轻声说,“你知道龙蛛最怕什么吗?”

“哼,难道你知道?”

“我当然知道。”金如意悄声说,“它最怕眼睛。”

“眼睛?”

“对,许许多多的眼睛。”

依依迷惑不解,忽听朱阳大声叫道:“你们磨蹭什么,还不快来?”

依依来不及多想,纵起细柳剑,飞上了天擂台。武大圣摇摇晃晃,跟在她的后面。

双方遥遥对峙,水夜打量三人,冷笑说:“这场决赛,真是多此一举。”

“没错。”依依抢着说,“反正打不打,冠军都是我们。”

水夜让人抢了话头,脸上闪过一丝恼怒,冷笑说:“小丫头,有本事,待会儿不要认输,什么认输罢手,真是太讨厌了,让人一点儿也不痛快。”

“彼此彼此。”依依冲她吐了吐舌头,笑嘻嘻做了个鬼脸。

水夜哼了一声,盯着朱阳又说:“凤凰血裔,上一场你表现不错。不过,你的选择还是错的,这一场,我会好好教一教你,让你知道,加入岳风组是一个绝对的错误。”

“随便。”朱阳漫不经心地说,“你干什么事,我都无所谓。”

水夜的眼里闪过一丝恼怒,抽出符笔,冷冷说道:“神蛛,出击!”

蛛妖们齐声怪叫,纷纷抬起肚皮,千丝万缕一涌而出。

“白脸儿”和“团光球”对上了依依,一个金丝,一个电丝,正好和依依的幻尾相似;“黑水涡”和“金月亮”对上了朱阳,水丝和土丝,克制凤凰之火;“青精饭”和“火盆子”对上了武大圣,木克土,火克木,两种蛛丝合在一起是木、火相生,正好克制土、木相克的“森堤”。

老龙蛛居中策应,水夜若无其事,在她看来,三对龙蛛,足以对付三个对手。

依依发出悠长的清啸,飞剑如柳,紫衣如蝶。金、雷二尾一忽而合,一忽而分,雷针、雷刺、雷钻、雷刀,变化无穷,在飞剑丝和电光丝之中穿梭不定。电光刀锋利绝伦,足以斩断丝线,雷针、雷刺跳荡起舞、无孔不入,雷钻每一次出击,都带起雷霆似的巨响,搅得蛛丝寸断,飘零纷飞,倏忽钻破蛛网,在团光球的身上点了一下,蓝蜘蛛的身上多了一个深孔,流出惨白透青的汁液。

朱阳筑起“焰巢”,守得滴水不漏,水蛛丝钻入火中,所过火光消灭,土蛛丝也有辟火之能,进入火中,嗖嗖乱刺。两股蛛丝洋洋洒洒,流水一样淌入火焰。不一会儿,焰巢出现了老大的破绽。

朱阳大喝一声,使出“五色火轮”,火雀火巢,化为巨轮,五种火焰来回流转,炼化蛛丝,所过焚灭,连水蛛丝也不例外。火轮向前滚动,喷出长长的火舌,扫过金月亮的身子,烧得皮破汁流,土蛛妖疼痛难忍,发出凄厉的长叫。

武大圣变身苍猿,使出了“倒海棍”。棍子带起一股漩涡,蛛丝一旦沾上,休想逃脱。粗大的铁棍挽着云霞似的蛛丝,拖动了巨蛛的阵脚。两只巨蛛趴在地上,六腿撑开,双双与苍猿斗力,发出吱吱的怪叫,武大圣将计就计,纵身上前,一棍落下,正中火盆子的前腿,蜘蛛腿断汁流,连连后退不迭。

六只蛛妖落了下风,节节后退,一转眼,退到了老龙蛛的脚前。

“有点儿意思。”水夜挺身站起,高举符笔,“进入决赛,总不能太过无聊,但我保证,这是你们一辈子最风光的时候。”

“大话精,放马过来。”依依锐声呵斥。

水夜目光闪动,举起符笔,笔尖吐出幻丝,大声叫道:“编织。”

幻丝飞出笔尖,仿佛千万手指,将散乱的蛛丝捏合起来。龙蛛丝是主干,神蛛丝是旁支,主次分明,无限纵横,水夜的神意透过幻丝蔓延,无处不在,无所不至。

蛛丝的威力,统一到了一个统帅的手里,威力之强,以数十倍的强度提升。

蛛网飞快地蔓延,首先受制的是依依,雷针和雷刺刚刚飞出,就被蛛网粘住缠住,虽是幻针幻刺,可也休想收回,雷刀斩劈之下,也被缠住裹住,雷钻陷入了一片蛛网,连带小狐女,统统粘在了网上。

依依失声惊叫,使出雷罩,护住自身,可是,蛛丝一如活物,不惧雷罩上的闪电,流水似的向网中渗入。

武大圣应声上前,奋起铁棍,想要营救依依,谁知道一缕龙蛛丝飞来,刷刷缠住了铁棍。武大圣使出吃奶的力气,也弄不断那近乎无形的细丝,身边的蛛网裹来,三下五除二,将他困在其中,拖离地面,高高悬在空中,编入了那一片大网。

一眨眼,岳风组两人被编织入网,只有朱阳一人还在抵抗,火轮在蛛网中滚动,忽大忽小,火势冲天。

“金刚不坏丝!”水夜一声长叫,网上的蛛丝,开始了飞快地重组,每六根神蛛丝围绕一根龙蛛丝,紧紧拧成一股,六种妖气从六只神蛛的口中流出,五颜六色,交融如一,浓浓的白气从龙蛛口中的涌出,混合六色蛛丝,化为一张无朋巨网,挡在了火轮的前面。

火轮滚滚碾过,金刚不坏丝分毫不损,凌空一卷,罩住火轮。火轮入网的一刻,蛛妖的妖力陡然迸发,巨网向内一缩,朱阳只觉无形大力涌来,火轮身当重压,几乎当场崩溃。

“天舞火莲。”朱阳狂舞起来,神意牵动烈火,火轮化整为零,千万朵火莲西面飞散,每一朵火莲都拥有灵性,冲开重重网罗,强烈的火光,给水夜苍白的面孔染上了一层悦目的金色。

“三千烦恼丝!”水夜不动声色,轻轻叫了一声。金刚不坏丝分散开来,每一根蛛丝,缠住了一朵火莲,任由火莲变大缩小,分开合拢,始终纠缠不休,就像是烦恼一样,一旦缠上,就休想摆脱。

二百七十三 神兵天降

第二百七十三章神兵天降

蛛丝与火莲,在天地间反复较量,拧成一股的蛛丝悄然分开,七条细丝笼罩一朵火莲,看上去就像是一盏盏明亮绚丽的灯笼,火莲在丝网中左冲右突,可是始终无法摆脱。

朱阳纵情狂舞,几近癫狂。可惜实力悬殊,朱明之舞与幻火的强弱有关,他的幻身没有练到绝顶,这一路神舞也没学全,只是目睹南灯舞蹈,学到若干节奏,更多的神妙还没有领悟。龙蛛上古老妖,见识渊博,看出他的不足,处处加以克制,朱阳汗如雨落,渐渐感到力不从心……

他驾驭飞剑,势如一道火光,星驰电掣,处处避开蛛丝。可是丝光漫天,丝线纵横,纵横交错的蛛丝布满了擂台,火光在丝光中闪烁,若隐若现,随时都会熄灭。

“破!”朱阳心急如焚,大喝一声,不退反进,向前冲突,一双金色瞳子忽涨忽缩。忽大忽小,方圆不定,变幻莫测。他的身子翻腾变化,像是游丝薄片,在丝网之中闪电穿梭。

紧要关头,他使出“破魔金瞳”,明辨秋毫,全力寻找蛛网的破绽,绕过重重阻隔,竟然被他冲到了水夜十丈之外。朱阳心中一喜,大喝一声:“仙风乱羽!”

火光冲出双手,羽毛般向前飞出。

“丝之障!”水夜一扬手,蛛丝交织成片,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屏障。火羽落在上面,咝咝之声不断,丝障上出现了一道道的裂纹,火羽也很快消耗殆尽。少许火星落到水夜身上,少女随手一拂,立刻消失不见。

朱阳正想再次出手,忽觉四肢束缚重重,低头看去,龙蛛丝神出鬼没,将他手脚缠住。朱阳来不及挣扎,只觉浑身一轻,连人带剑,也被水夜编入网中。

“我说过!”水夜盯着朱阳,一脸得意,“凤凰血裔,你会大大的后悔。”

朱阳咬了咬牙,默不作声。水夜冷哼一声,又说:“我给你最后的机会,你如果宣布脱离岳风组,我就饶你一命。”

“你做梦。”朱阳大声说,“我加入了岳风组,永远都是岳风组。”

“猪样儿……”依依听见这话,大感意外,一时之间,心中涌起莫名的感动。

“顽固不化的东西。”水夜的眼里闪过一丝冷光,一挥手,蛛妖刷地分开,一如北斗七星,摆成一个阵势。

“水夜!”天秀冲口叫道,“不要乱来。”

水夜闻如未闻,扬起符笔,直指天穹。武大圣脸色惨变,失声叫道:“我们……我们认输……”

水夜仍是不理,扬声叫道:“北斗七星,光耀十方,千雷归一,烈烈煌煌!”

符光射入云层,一刹那,乌云翻滚,闪电出没,千百道闪电向内聚合,炽亮的电光,映照得天地忽明忽暗。

“昂!”云层之中,响起一声悠长的龙吟,声音洪亮,响彻四方。

众人心生诧异,定眼看去,浓黑的云层中,出现了一道明亮的青光,势如怒潮滚滚,搅动如墨的云团。云中的闪电迸散流窜,消失在四面八方,乌云越来越少、越来越薄,就在云层之中,浮现出一条四爪青龙。

龙尾穿云而出,龙爪锋利绝伦,龙鳞之间电光闪闪,硕大的龙头从云团中探出,龙须如髯,飘然如旗,头上没有龙角,只有一个高高的凸起,形如博山,威严十足,一双龙眼好似日月高悬,白里透金,凛凛有神。

“咦!”巫朗叫道,“一条螭龙。”

“不!”皇太一冷冷说道,“这是幻身!”

昂,螭龙张口一吸,漫天乌云消失无踪,红日涌出,千里一碧。

“昂!”又是一声龙吟,螭龙双眼怒张,舞爪奋鳞,化为一道青色的流光,以惊人的速度向擂台上冲来。

观众们不明所以,起了一阵惊呼。水夜抬起头来,面沉如水,双目似电,盯着飞龙下降,脸上涌起一抹红云。

龙吟声还没消散,螭龙距离水夜,已经不足百丈,龙身闪电萦绕,卷起一阵飓风,狂风吹动了少女的长发,水夜站在龙蛛的头顶,飘飘然似要飞走。她慢慢地扬起符笔,龙蛛的身子也高高地耸起。

“嗷!”出人意料,螭龙张开大嘴,吐出了一大团云气,云气源源不绝,转眼之间,铺满了天擂台上。人也好、龙也好,蜘蛛也罢,全都没入云中,失去了踪影。

浓云翻滚,混沌一团,众人张大眼睛,盯着云雾深处,那里影影绰绰,似有无数龙蛇翻腾。云气越来越浓,云中的形影越发模糊不清,众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心中均是十分纳闷。

突然间,云气向内收缩,化为袅袅一股,钻进龙蛛口中。擂台上变得清朗起来,众人定眼看去,都是吃了一惊,绵密的蛛网上出现了几个巨大的破洞,看上去凄凄惨惨,破烂不堪。网上的三个俘虏,全都落到了地上,呆呆站立,神情迷惑……

擂台的上方,一个黑衣少年凌空站立,就在他的身边,盘绕着一条巨大惊人的青色螭龙,龙身环绕少年,盘了足有九圈。一人一龙飘拂虚空,一股惊人的气势,向着四面八方奔腾而出。

“岳风!”观众席上发出一声高呼。

“岳风!”依依站在地上,激动地高喊。

“岳风!”天秀喃喃自语,手指握紧扶手,掌心渗出冰凉的汗水。

“岳风!”武大圣坐倒在地,激动地快要哭了。

“他就是岳风么?”皇太一徐徐起身,脸上闪过一丝古怪的表情,“这比赛,开始有点儿意思了。”

杜庭兰的心中一阵激动,岳风来了,杜雨呢,杜雨又在哪儿?她慌慌张张,掉头四顾,还没来得及细看,忽听身后有人叫道:“姑姑!”

杜庭兰回头看去,杜雨衣衫不整,冲上前来,一头扑入她的怀里,放声痛哭起来。

“小雨,小雨!”杜庭兰惊喜交集,连声说道,“你还好么,你还好么?”

“我没事!”杜雨忍住激动,抬起头来,含泪笑道,“我没事,岳风救了我。”

“岳风……”杜庭兰不胜感激,转眼看去,岳风冉冉落地,挺立当场。一日不见,少年的气势已有不同,岳风组其他三人,齐刷刷站在他的身后。

“这才是岳风组啊!”京无伦慢条斯理地说,“这样的比赛,才算有点儿意思。”

水夜的脸上腾起了一股青气,盯着岳风微微冷笑:“你来了?”

“我来了!”岳风神采焕发,通身上下,似有光彩流动。在他的身上,水夜感觉到了一股爆炸性的力量,这个对手有了很大的变化,跟之前的感觉完全不同。刚才短短的一刻,他放出云雾扰乱了视线,又不知用了什么法儿,破了坚不可摧的蛛网。若非龙蛛及时吞下云气,水夜险些也为所趁。

这个人,才是真正的敌人。

“好吧!”水夜举起符笔,“无影丝!”青色的幻丝,喷泉似的从笔尖涌出,牵扯缕缕蛛丝,将破损的大网一一弥补。

“苍龙转生!”岳风扬起符笔,幻螭冲天而起,龙爪凌空舞动,在阳光之下泛起金光。

“岳风!”依依疑惑道,“你的幻身变了!”

“我转生了。”岳风的双颊微微发烫,苏醒时所见的窘状如在目前,他游目看去,没有看见苏媚烟,也没有看见云若。

幻螭出体的一刻,他的身子近乎虚脱,等他恢复元气,云若已经走了,只有苏媚烟和杜雨还在身边。来此的路上,苏媚烟一言不发,借口烟馆有事,悄然离开。只有杜雨随他前来。他远远看见水夜上引天雷,一时心急,冲入云层,放出幻螭,搅散了雷电,吞光了乌云,无云无电,破了水夜的“北斗炼魂”。

“妙极了,到齐了更好。”水夜声冷如冰,“这一场,我要将岳风组碾得粉碎。”

“岳风组。”岳风脸色一沉,大声法令,“迎敌、列阵!”

“天狐九尾!”依依娇脆的声音如银铃摇动,幻尾如喷泉涌出,金光电光交织,分外惊心骇目。

“四倍法身!”苍猿再现,武大圣抡起粗大的铁棍,一棍下落,地上多出了一个巨大的凹坑。

朱阳迟疑一下,举起符笔,轻声说道:“火凤涅槃!”火鸟飞天,凌空起舞。

“妙极了!”水夜的眼里涌出兴奋的光芒,“神蛛,出击!”

蛛妖纷纷抬起身子,蛛丝连绵吐出,在无影丝的统帅下拧成一股。

“金刚不坏丝!”水夜一声大喝,丝线漫天飞舞,这些蛛丝不惧五行,寻常的道术,绝对无法将其破坏,就是顶尖的体术,要想扪断一根,也是十分不易。

其他三人吃过苦头,眼看丝网飞来,均是心神忐忑。

“七绝木神!”岳风不慌不忙,扬笔锐喝。幻螭失去了形状,化为千百幻藤,幻藤形形色色,有的青碧如玉,有的殷红如血,有的电光流窜,有的灰雾缭绕,有的涌出黑红色的幻酸,有的流淌金黄色的幻糖,还有的袅绕浓白之气,远远就能嗅到一股酒香。

转生的幻螭,能力大大提升,一招之间,使出了七种木神。

长青木神、血木神、电木神、苦木神、酸木神、糖木神,酒木神,七绝合一,气势惊人。

第二百七十四章 巅峰对决

“七绝木神”交织纵横,迎上了“金刚不坏丝”,每一根藤蔓都拥有灵性,每一根蛛丝也各有主宰,刚刚搅在一起,立刻展开激烈的交锋。

木克土,“长青木神”克制土蛛丝;火克金,“血木神”克制飞剑丝;电木神和电蛛丝相互抵消;龙蛛丝以外,“酸木神”对每一种蛛丝均有威胁;苦木神顺着蛛丝疾走,伺机攻击远处的水夜;糖木神将若干蛛丝黏在了起来,飘飞的细丝,失去了惯有的灵性;酒木神的对手,当然是最厉害的龙蛛丝,酒罡的神力与龙蛛的妖力抗衡,双方均是柔韧难断,陷入了一阵可怕的僵持。

“吼!”苍猿抡起铁棍,冲向远处的神蛛,五色火轮疯狂转动,逼得蛛妖们喘不过气来,雷刺、雷钻变化无方,穿过蛛丝,攻击蛛妖的主人。

“龙蛛飞甲!”龙蛛的口中吐出六股白气,每一股白气钻进了一只神蛛的身子,六只蛛妖身形暴涨,一眨眼的工夫,变得大如小山,身上长出坚固的骨甲,看上去狰狞威猛,让人心生惧意。

蛛妖纵身上前,围住苍猿,撕咬搏击,体格虽大,可是进退如风,每一击都沉重无比。武大圣抡起铁棍,“倒海棍”横扫竖击,丝毫难以占到便宜。每一次击中蛛妖的身子,棍子上都传来强烈的反弹,震得他虎口剧痛,铁棍几乎脱手。

嗖嗖嗖,雷钻从天而降,钻向蛛妖的身子,飞速旋转的钻头,在骨甲上带起了一溜火星,留下一道浅浅的白痕。骨甲不但坚牢,还有一股特别的弹性,巧妙地化解了雷钻的冲击。

依依脸色发白,纵身要走,忽听龙蛛厉声叫道:“天罗地网!”

蛛妖的骨甲应声生长,化为了六扇巨大的骨翅。骨翅尽力拍打,三只蛛妖飞了起来,它们飞行如电,吐出云雾似的蛛丝,结成密密层层的巨网,上下四方,向着依依兜截过来。

一时之间,依依无处可逃,眼看落入蛛网,眼前火光忽闪,千万朵火莲四面飞来,熊熊燃烧,火光冲天,沾着蛛丝,纵情燃烧,一转眼,烧破一个大洞,依依看的清楚,纵剑钻了出去。

她低头看去,苍猿已经倒在地上,铁棍丢在一边,身上笼罩一层厚厚的蛛网。三只巨蛛围绕它轮番践踏,武大圣奄奄一息,身上黑气袅绕,眼看打回原形。

“天狐雷暴刺!”依依锐喝一声,雷刺雨点般落下,落在巨蛛身上,尽管不能刺穿骨甲,连续攻击之下,巨蛛们仍觉刺痛难忍。它们抬起头来,口吐长丝,交织成网,抵挡雷刺。这一分心,一条青色的长藤飞来,卷住武大圣,将他从蛛妖的脚下拖走,凌空一甩,落向台下。

京无伦一招手,接住武大圣。小胖子回复了原形,口吐白沫,一身青肿,紧紧闭着两眼,早已昏了过去。岳风将他掷下擂台,用心十分明白,如此攻防之下,武大圣眼下的道力,留在台上,难以生存。

台上蛛网纵横,密不透风,龙蛛不住地向网中灌注妖力,蛛丝断而又续,连绵不断,就连凤凰之火,也仅仅可以自保。依依飞了时许,忽又陷入网中,蛛网席卷而来,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龙爪神棘!”岳风的声音如雷贯耳,七绝木神纷纷生出长长的棘刺,这棘刺与刁家的不同,刺身微微弯曲,五根一丛,形如龙爪,飞也似变粗变长,更神妙的是,这些龙爪不但粗大,更有灵性,可如真龙利爪一样抓握自如。

一时间,千百藤蔓之上,也不知长出了多少“龙爪神棘”,棘上生棘,爪上生爪,原本光溜溜的长藤,变成了浑身是爪的怪物,抓住蛛网,大力扯拽。“酒罡”的白气从龙爪棘涌出,每一只龙爪都拥有了惊世骇俗的力量,所过丝断网破,依依来不及反应,一条长藤飞来,温柔地缠住她的腰身,大力一拽,将她拉到了岳风的怀里。

依依又惊又喜,搂住岳风的脖子咯咯直笑,她掉头看去,“龙爪神棘”肆虐之下,天罗地网变得千疮百孔,天舞火莲趁势而上,烧得六只神蛛吱吱怪叫。

“老祖宗!”水夜脸色发青,两眼出火,“我有点儿不耐烦了。”

“什么?”龙蛛发出刮锅似的声音,“你想用那一招吗?”

“对极了!”水夜断然回答。

“小夜,你要明白,我一直不尽全力,就是因为不愿闹出岔子。”

“够了,老祖宗,你不用劝我,我要速战速决。”

龙蛛叹了一口气,说道:“好吧,你当心一点儿,我可不想挑起道妖战争!”

水夜点一点头,纵身跳起,踩着一枚细如游的飞剑,高高悬在半空。龙蛛深吸一口气,体格变得异常巨大,它抬起蝎子似的巨尾,势如江河决堤,喷出冲天的蛛丝。蛛丝若有若无,细如光线,盘空游走,絮絮层层,围绕在水夜的身边,就像是飘浮在半空的云朵。

水夜举起笔来,目透奇光,大喝一声:“天衣法相!”她的笔尖射出悦目的青光,光亮跑马似的在蛛丝上掠过,纷乱的蛛丝交织变化,渐渐有序成形,化为一个女子的模样,看其眉眼轮廓,就和居中的水夜一般无二。

这蛛丝织成的女子,高约二十来丈,其薄如纸,漂浮空中,光彩夺目。岳风组三人看在眼里,均是不解其意。

丝织女木木呆呆,将手一扬,六只神蛛跳了起来,吐出蛛丝,头尾相连,变成长长一串,跳入它的手里。这时间,老蛛妖张开口器,吐出一股浓白的雾气,雾气掠过神蛛,神蛛的体外多了一层薄薄的丝网,乍一看去,就像是一条白色的长鞭。

众人还没明白过来,丝织女一挥手,神蛛鞭呼啸而出,鞭子还没及地,鞭风所及,擂台的地面四分五裂,待到鞭身落地,巨大的擂台上出现了一条长长的shengou。

观众们惊叫起来,纷纷驾驭法器,向后退去,可是紧要关头,明知风险特大,仍是无人愿意离开。

丝织女第二次挥鞭,台上的藤蔓纷纷折断,龙爪神棘在鞭风下粉碎,化为一团团淡淡的青烟。

岳风挽着依依,和朱阳一起向后飞退,尽管退得神速,那一股惊人的神力,仍是叫他们喘不过气来。

到了这个时候,岳风终于明白过来,这个“天衣法相”应是半个幻身,一半是水夜的神通,一半是龙蛛的蛛丝,二者合一,威力绝大,仿佛一个傀儡,一举一动,都受居中的水夜支使。水夜举手,丝织女举手,水夜抬足,丝织女也抬足,因为蛛丝织就,体格轻忽,举动如电,来时如风,通身更有一股惊世骇俗的神力,加上那一条神蛛鞭,无坚不摧,无所不破。无怪龙蛛语带担忧,如果任由这法相肆虐,非但天擂台不保,一路扫荡过去,足可将玉京城夷为平地。

“天衣法相”第三次挥鞭,狂暴的力量,将地上的石块纷纷带起,疾风骤雨般飞向三人。

“神风酒龙卷!”岳风收回了藤蔓,幻螭现身,以惊人的速度旋转,酒水融合,化为通天的水柱,水柱带动大气,又形成一股强烈的风障,风障卷起土石,形成一层绵密的土屏。

三重屏障,一气呵成,速度之快,不在“天衣法相”之下。

但一切都是徒劳,龙卷挡住了乱石的冲击,神蛛鞭随之而来,那条古怪的长鞭,轻而易举地破开土障、切开风障,击溃水障,强大力量扫过了幻螭的身子。

岳风如受雷击,连人带螭飞了出去,落在地上,口喷鲜血,眼角余光所及,朱阳也摔落在地,滚出十丈多远,脸色惨白如纸。

只有依依没有受伤,岳风摔出之时,使出全身之力,将她护在了怀里。

依依挺身跳起,幻尾横在身前,望着飘渺不定的丝女,心中突突乱跳,比起对方的神威,自己练成的新招简直就是螳壁当车。

小狐女脸色苍白,明秀的眼睛里面,却透出一股少有的决绝。

纵然粉身碎骨,她也不会让水夜伤害到岳风。

“酒来!”幻酒入喉,岳风跳了起来,目透锐芒,雷魂笔一挥,大声叫道:“万火龙鳞爆!”

幻螭浑身绷紧,身上的鳞甲,变成了可怕的火红。呜,幻螭旋转起来,数以千记鳞片呼啸而出,雨点般落在丝女身上,轰隆隆,爆炸接连响起,剧烈的冲击在丝女的身上激起了一串串动荡的波纹。

咻,丝女长鞭一挥,龙鳞纷纷消失,可是幻螭身上的鳞甲去了又长,长了又发,生生不绝,几乎无穷无尽,短短的时间里,数以万记的火鳞击中了丝女,猛烈的爆炸无休无止。天衣法相丝毫未损,可是不胜其扰,一时之间,止步不前,不住挥舞神鞭,扫荡近身的龙鳞。

第二百七十五章 眼睛

第二百七十五章眼睛

“小子!”阳太昊像是沉寂了百年之久,此时突然出声,吓了岳风一跳,“你还不明白吗?这样的硬碰硬,根本就是自找死路。”

“老不死!”岳风的心怦怦乱跳,“你还在啊。”

“我当然还在。”阳太昊没好气道,“‘万火龙鳞爆’支持不了多久,你让小狐女过来,她在前面逞能,根本就是送死。”

岳风应声拉过依依,阳太昊又说:“握住她手。”岳风如法施行,依依一愣,回头望来,只听阳太昊的声音透过岳风的掌心传入,“小狐狸,别分心,听我说,要想胜过这一场,我们必须赌一把。”

“赌一把?”岳风怪道,“怎么赌。”

“天衣法相的威力,一大半来自龙蛛。”阳太昊说道,“只要龙蛛在,水夜就不会输。所以,我们要让蛛妖王退出比赛。”

“说得真好听。”依依扁了扁嘴,“老不死,龙蛛又不是你家养的狗,你让它来就来,你让它走就走。”

“小狐狸你懂什么?”阳太昊冷冷说道,“龙蛛并非无懈可击,它也有它的弱点,只要攻其虚弱,就能叫它不战而退。”

“什么弱点?”其他两人均是惊讶。

“龙蛛是上古时神龙和虫妖结合所生,和它一起降临的,还有十来个兄弟。这些龙、妖混血的怪物,相互吞噬杀戮,最后只有三个活了下来。老大就是百头蛟龙,后来被我杀死;老二是虫妖王萤惑,它有一千只眼睛,道妖战争以后不知所踪;老三就是龙蛛。不过,三兄弟并不和睦,百头和萤惑是一伙,性子近乎于妖,凶残好杀,自古作恶多端。龙蛛的性情偏于神龙,忽善忽恶,正邪难分,它对道者有着特殊的感情,亲近道者,远离妖族。

“这行为激怒了两个兄长,百头和萤惑多次追杀它,想要将它置于死地。曾有一次,萤惑用‘千魔眼’将它困在了风扬火山,用地底孽火,焚烧了它一百多年,几乎让它形神俱毁。幸亏遇上了水神玄冥,玄冥打退了萤惑,它才逃了出来。因为这一层恩怨,龙蛛跟道者更加亲近,后来的道妖战争中,它一直站在道族一边。但因为风扬火山之劫,它十分害怕萤惑,遇上‘千魔眼’,就会魂不附体,逃之夭夭。”

“老不死你废话真多。”依依心中焦急,“我们现在去哪儿找萤惑?”

“找萤惑?跟找死差不多。”阳太昊冷冷说道,“不过,我们找不到萤惑,却可以变出它的‘千魔眼’!”

“老不死,你说什么鬼话?”依依越发迷惑,“这个当儿,还开玩笑。”

“我没开玩笑。”阳太昊说道,“龙蛛对‘千魔眼’恐惧至深,只要是类似的幻象,也会让它心生恐惧。”

岳风恍然大悟:“你是说,让我们制造幻象。”

“小狐狸,你见过萤惑之眼么?”

“书上见过。”

“好,你先让朱阳放出千朵火莲,再用‘天狐遁甲’,将这些火莲变成萤惑之眼的幻象,只要迷惑龙蛛一时,天衣法相就会露出破绽,那时候,岳风全力攻击,必可击倒水夜。”

“变成眼睛。”依依不觉沉吟。

“怎么?”岳风见她神气古怪,忍不住问道。

“没什么?”依依回头叫道,“猪样儿,天舞火莲。”

朱阳一愣,纵剑飞起,幻火涌出,随他旋风狂舞,化为千朵火莲。依依来不及多说,纵身飞起,默运“天狐遁甲”,凝注漫天火莲。

“万火龙鳞爆”到了强弩之末,龙鳞还是生生不息,龙鳞中蕴含的火气却已大大的不足。丝织女的身上涌出一股惊人的潜力,龙鳞还没靠近,就被潜力引爆,爆炸声渐渐微弱,丝织女不管不顾,迎着密集的爆鸣,向着三人飘来。

“电斧破甲拳!”岳风黑衣飘飘,飞到半空,一股热流在体内涌动,陡然双目大睁,双手分开,长长的手臂,在虚空中舞起幻影千重。幻手纷纷飞出,虚悬半空,旋转变化,每一只幻手自行其是,捏拿出不同的手印。

幻手的周围炽亮起来,无数道电光虚空生成,电光激发大气,生出浓浓的云团,云团中又迸射出长长的闪电,如此云生电,电生云,云团越裹越大,电光越来越强。观众们望着这一番奇景,均是目定口呆。

“骇鬼式!”岳风一声大喝,千电齐发,轰击在缥缈空虚的天衣之上,闪电并非一发而止,而是剥茧抽丝,随着手印变化,源源不断地从云团中、虚空中抽离出来,乌云压顶,擂台上莫名阴沉,其中的电光炽亮,俨如恶鬼之眼,连绵起落的雷声,仿佛万兽齐吼,声势惊天动地。

“好体术!”京无伦微微点头,“不想数万年后,再见雷公神通。”

武大圣已经醒了过来,见状忍不住问道:“师父,这一招,好像跟以前的不一样……”

话没说完,头上挨了一个爆栗子,京无伦怒气冲冲:“谁是你师父?哼,你懂个屁,之前的拳招,力量来自体内的‘本轮’,平素修炼本轮,积聚‘雷轮之气’,本轮越强,则招式越强。可是到了这一招‘骇鬼式’,则是由本轮带动外轮,引动天地大气中的‘天雷之气’,岳风练成这一招,已然达到了‘天人合一’的境界,骇鬼惊神,不在话下!”

“奇怪……”武大圣摸着脑袋上的肿包,盯着台上小声咕哝,“这一招好像也没用。”

雷霆击中天衣,天衣法相,巍然不懂,薄薄的柔丝之中,生出一股无比的吸力,将射来的闪电吸了进去,电光在天衣上流转飞窜,更添法相威严。丝织女宝相矜持,一如其内的水夜,双手合十,浑身迸发出惊人的强光,体格向外暴涨,转眼之间涨大了一倍。

神蛛鞭高高举起,鞭身发出耀眼的白光。岳风抬头望去,心中生出一股无力。他已竭尽全力,可是败局已定,已经无法挽回。

吱吱吱,水夜下方的龙蛛,发出异样的鸣啸。它的身子向后一缩,笃笃笃后退了三步,丝织女举起的妖鞭放了下来,水夜盯着前方,脸上透出一丝古怪的神气。

岳风回头看去,心生骇异,无垠的天幕上,出现了一只只火红的巨眼,火眼之中,又有一只银白光亮的瞳子,瞳子一圈一圈,像是顽石击穿水潭,生出的一圈圈的涟漪,一环套着一环,直到无穷无尽。

火之烈,水之柔,繁复之美,全都纳入这一只眼睛,让人乍一看去,心中生出深深的迷乱。

更可怕的是,这样的巨眼数以千百,高高悬在天上。

吱吱,龙蛛的嘶鸣更加激烈,其中夹杂着莫名的恐惧。它明知道这只是“千魔眼”的幻象,仍是忍不住发自内心的害怕,当年的惨痛遭遇从脑海中掠过,火山之中的绝望,又一次涌上心头。

天衣法相,全赖龙蛛的妖力维系,蛛妖王心神一乱,无缝的天衣,登时生出了破绽。

岳风正和水夜相持不下,对方一有破绽,他便立刻感知。

他双手合拢,散开的幻手纷纷回归,但以各种手印,纳入他的手掌之间。天地间出现的了一阵短暂的沉寂,就在他的身前,涌现出一团巨大的电光,翻滚激荡,渐缩渐小,炽亮之处,胜过正午的骄阳。

“惊神式!”岳风大喝一声,电光只一闪,钻破了天衣的缝隙,爆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千万道电光纵横疾走,天衣法相剧烈地动荡,失去了人形的轮廓,崩溃瓦解,化为漫天游丝。

电闪雷鸣间,一条人影飞了出去,一个翻身,落到龙蛛背上。水夜左膝跪地,发乱钗横,身上的羽衣破碎多处,口角淌出一丝鲜血,唯独一双眼睛,冷如冰雪,不胜倔强。

“老祖宗!”她涩声叫道,“你怎么了?”

“眼睛,眼睛……”龙蛛惊恐号叫,“萤惑的眼睛!”

“老祖宗,那只是幻术!”

“幻术,没错,那是幻术,可我还是害怕。”老龙蛛沮丧极了。

“别害怕!”水夜伸出手来,轻轻抚摸龙蛛的脊背,声音变得温柔起来,“老祖宗,我们一定要赢,如果你真那么害怕,就由我来主宰你。”

龙蛛沉默了一下,叹气说:“好吧!”

“不太妙!”阳太昊声音焦躁,“岳风,快,全力出手。”

“干吗?”岳风不太乐意,不愿趁人之危。

“少废话,赶快!”

岳风一皱眉,双手一分,幻手重重,云聚电生,跟双手一合,千电归流,汇聚成团。

“惊神!”岳风一声急喝,电光飞驰而出,凌空爆炸,电蛇纵横,激烈的白光,吞没了水夜和龙蛛。

烟尘四起,碎石横飞,经过强烈的爆炸,擂台上涌起了一团冲天的浓云。

沉寂了片刻,一阵风起,云飞雾散,就在龙蛛所在的地方,出现了一个巨大莫名的怪物,身子大如山峦,全身骨甲重重,白森森的骨刺布满全身,耸列如剑,锋锐绝伦,长长的蝎尾高高竖起,就像是一座小小的山峰。

水夜消失了,龙蛛模样大变,变得巨大狰狞、古怪离奇,只有若干轮廓,还可看出昔日的样子。

怪物向前迈动一步,天擂台随之微微震动。

第二百七十六章 苦海

第二百七十六章苦海

“这是什么鬼东西?”岳风倒吸了一口冷气。

“妖灵鬼身,小丫头跟龙蛛的合体。”阳太昊急切地说道,“这是蛛妖王最强的变身之一,只有第一流的天道者可以抗衡!”

“那怎么办?”岳风傻了眼。

“还能怎么办。”阳太昊冷冷说道,“认输吧,到此为止……”

正说着,龙蛛发出一声怪叫,蝎尾青光暴涨,闪电般延伸变长,像是一口巨刃,在天空中一抡,刷地向下切落。

“快闪!”阳太昊急声叫道。

岳风来不及多想,纵身向后掠出,眼看依依和朱阳还在呆看,分出两条幻藤,缠住两人,向后飞出。

咔嚓,蝎尾扫过擂台,岩石崩裂,碎石乱飞,雨点一般飞向三人,石屑落在身上,真是彻骨生痛。

三人飞出百丈,骇然发现,这一眨眼的工夫,天擂台被龙蛛的尾巴切成了两半,透过深深的裂缝,可以看见下方的积明湖水。

天擂台何等巨大,几如一座小城,加上岩石坚固,多日来屡受摧残,也不过小有破损,谁知道,龙蛛的变身轻轻一划,就将这悬天的巨石彻底毁坏。

四面八方,响起了恐惧的尖叫声,许多人为碎石所伤,捂着伤处,鲜血长流。他们盯着龙蛛瑟瑟发抖,唯恐怪物一怒,彻底摧毁玉京。

这并非不可能的!

皇太一徐徐站了起来,金色的双眉微微上挑,京无伦也上前一步,扬起头来,一股浩气冲天而起。

众人见这情形,心中稍稍安定。谢天谢地,多亏来了三个天道者,龙蛛再厉害十倍,也休想翻起什么大浪。

对于岳风组,危机仍未消失。

“岳风!”依依骇然叫道,“我们怎么办?”

岳风皱眉不语。朱阳冷哼一声,扬起脸来:“拼了!”纵身欲上,但被腰间的长藤死死拖住。

“臭皮蛇!”朱阳回头怒视,“你干吗?”

“你和依依,马上离开。”岳风深吸一口气。

“你休想!”朱阳怒道,“这件事你说了不算。”

“这是命令!”岳风厉声道,“别忘了,我才是组长。”

朱阳和依依对望一眼,仍是谁也不动。

“嗷!”龙蛛张开口器,其中白光闪耀。

“糟了!”阳太昊高叫,“快逃。”话没说完,蜘蛛的口中窜出一团雪白的光气,凌空翻滚,不断变大,半途中轰然爆炸,化为铺天盖地的白色气浪。

岳风使出全力,拖着两人纵身向上,可是气浪来势之快、不容转念。

“焰巢……雷罩……神风酒龙卷……”念咒声此起彼落,可是冲击之强,根本超乎想象。岳风只觉龙卷瓦解,一股吞噬天地的力量传到了幻螭身上,螭龙痛苦地扭曲,岳风五内翻腾,喉头一甜,热血冲口而出。

过了一分多钟,气浪才徐徐地消散。岳风翻着跟斗,稳住身形,双耳嗡嗡作响,眼前一片模糊。他定眼看去,爆炸的冲击之下,天擂台彻底分成了两半,左右两块,相隔十丈,龙蛛趴在左边,右边的台面上,多了一个巨大的凹坑。

岳风不胜心惊,转眼看去,依依脸色惨白,已经震昏了过去。朱阳口角淌血,咬紧牙关,蹲伏在火红的飞剑之上。

“认输吧!”阳太昊幽幽叹气,“小子,这无关斗志,这是真正的实力。低头认输,也没有什么好丢人的。”

“闭嘴!”岳风深吸一口气,双眼闪闪发亮,“老不死,这件事,与你无关。”他扬起手来,“猪样儿,看好小七。”

不待朱阳回答,岳风长啸一声,手持雷魂枪,俯身向下冲去。

“愚蠢……”阳太昊破口大骂。

“寂!”岳风使出了禁魂咒,他许久没有用过这个咒语,立竿见影,阳太昊销声匿迹。

少年人枪合一,化作一道黑色的流光,冲向巨大的龙蛛。蛛妖王抬起头来,十二只眼珠精光转动。

“你找死!”怪物的体内,响起了水夜的声音,龙蛛张开了口器,对准岳风,闪耀白光。

岳风只一闪,飞行神速,让过了妖王的大嘴,巨大的蝎尾带着雷霆之势,向他轰然扫来。

灵巧地一跳,岳风又闪开了蝎尾的扫击,烈风刮过身子,心神衣四分五裂,肌肤迸开,鲜血泉涌。

“昂!”幻螭张开巨口,吐出一大团云气。这团云气来自吞下的乌云,来时用掉了小半,这一下,所有的云气全吐了出来。

擂台上浓云四布,伸手不见五指,龙蛛、岳风,一时之间,全都消失。

“发生了什么事?”观众们心惊胆颤,议论纷纷,“他不会叫龙蛛吃来吧……”

突然间,云雾深处,生出了一股绝大的吸力,云气翻腾,势如流水归海,向着一个方向流去。龙蛛巨大的身躯显露出来,滚滚云涛,钻入它的口中。一眨眼的工夫,擂台之上一片清朗,这时众人骇然地发现,岳风黑衣飘飘,孤零零站在龙蛛的身前。

一蛛一人,彼此对峙,龙蛛十二只眼珠疯狂旋转,仿佛十分困惑,口器徐徐张开,其中闪烁白光。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一则吃惊于岳风的胆大,二则疑惑于龙蛛的止步不前。这个洪荒老妖,呆呆站在原地,僵硬得像是一尊石像。它的口中白光吞吐,光亮非但没有出口,反而越来越淡;十二只眼睛旋转如故,眼里的迷惑却是越来越深。

人们看出了几分不妙,龙蛛这个样子,不是出于本能,而是被困住了。

目光纷纷投向岳风,人人心中疑惑,这个少年,用了什么法子,竟然困住了一代妖王。

龙蛛晃了一晃,眼珠里流出青色的泪水,巨大的泪珠落在地上,将岩石砸出了一个小坑。它的大身子簌簌发抖,六条长腿不胜重负,骨刺累累的身子腾起袅袅的白气,须臾之间,龙蛛失去了形体,化为了一团袅绕的白气。

又过了片刻,白气消失,龙蛛大大缩小,恢复了原有的体态。它口器微张,呼呼喘气,眼睛光亮暗淡,透出一股倦意。水夜趴在它的背上,身子缩成一团,正在放声痛哭。

“怎么回事?”众人莫名其妙。

龙蛛盯着岳风,眼里透出一股疑惑,过了片刻,开口说道:“岳风,你在云雾中弄了鬼?”

“是!”岳风大大方方地承认,“我把‘苦海无涯’的藏进了云中,你吸光了云气,也就吞掉了苦雾。以你的妖力,不怕这些东西,可水夜不同,我打败了她,也就打败了你。”

“没错,她的身世很凄惨。”龙蛛叹了一口气,“她的心志,抵挡不住苦雾的侵袭。”蛛妖王深深地盯着岳风,“你为什么不继续动手。”

“你们已经输了,你逃脱不了‘千魔眼’的心结,水夜也脱离不了我的‘苦海’。”

“呵,你大可显一显威风,打败龙蛛,可是足以夸耀的战功。”

“这不是战争。”岳风微微苦笑,“我也不是屠夫。”

龙蛛看他一眼,沉默了一下,扬声说:“水夜组,认输!”

擂台的四周一片沉寂,偌大的天地间,只有水夜的哭声回荡起落。

白影闪动,天秀飘然落下,瞥了岳风一眼,目光复杂难明,她伸出纤手,轻轻抚摸水夜的头发,轻声说:“小夜,别哭啦!”

“爹爹、妈妈都不要我,他们、他们说我是怪物。”水夜抽抽噎噎。

“不,你不是怪物,你只是龙蛛选中的女孩。”

“每个人都讨厌我。”

“不,至少我不会。”天秀微微一笑,“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情形么?你那样子,真是可爱极了。”

“真的么?”水夜感觉悲伤褪去,忍不住笑了起来。天秀回头看去,一缕淡淡的灰雾,钻进了岳风的衣袖,她感激地看了少年一眼,笑着说,“当然了,小夜,无论何时,你都是我的好朋友。”

“做不了你的学生,我有点儿难过。”水夜站起身来。

天秀皱眉说:“你说什么?你已经是八非学宫的学生了。”

“不,我输了!”水夜看了岳风一眼,冷冷说道,“我可不想跟打败我的人一起上学!”说完一扬手,龙蛛发出一声长叫。

天秀呆了呆,叹一口气,驾驭玄凌,升到高处。龙蛛纵身一跃,带着水夜跳到空中,吐出一缕长丝,缠住一栋高楼,一扯一晃,飞向远处。六只神蛛紧随其后,七个身影越来越小,很快消失在玉京的边缘。

天秀目送水夜消失,转眼看向岳风,沉思一下,纵剑升到高处。

“好吧!”巫方站在身来,涩声说道,“既然水夜组认输,那么,我宣布,本届天道布武,冠军,岳风组!”

一片哗然,突然一个声音尖叫:“不,岳风组舞弊,他们不配得到冠军。”

第二百七十七章 龙角之剑

第二百七十七章龙角之剑

叫嚷的是巫朗,那小子面孔扭曲,两只眼睛似要滴血,他叫得声嘶力竭,就像是恶狼的嚎叫。

“作弊?”巫方微微皱眉,“你什么意思?”

“岳风袭击了古太羽组,造成本组第五轮轮空,这算不算舞弊。”

“胡说。”天秀两眼喷火,“巫朗,那只是场外斗殴。”

“你当然帮着他说话。”巫朗恶狠狠看了皇不二一眼,“天秀道师,你不要忘了,自己是谁的未婚妻?”

巫朗当着天下人揭穿此事,皇不二的面孔涨红如血,死死盯着巫朗,恨不得一口水吞了他。

“巫朗,你给我坐下。”巫真脸色铁青,厉声喝道。

“我偏不。”巫朗快要气疯了,信口雌黄,不顾一切,“岳风带了一大群人,围攻了古太羽组,他阻止古太羽组比赛,岳风组舞弊,没有资格参加决赛,他们的冠军要作废,作废……”

众人望着他白沫飞溅、上蹿下跳,人人的眼里,都流露出怜悯的目光。

“我认为……”裴怒字斟句酌地说,“岳风不用依靠任何人,也可以打败古太羽组。”

“裴道师说得对。”秋风舞连连点头。

“我也这么认为!”天秀冷冷说道。

巫方和皇不二面露迟疑,五大裁判,三个人偏向岳风,那么,纵使二人反对,也无法改变大局。

皇太一发出呵呵的笑声,他站起身来,淡淡说道:“巫朗,就算你说的都对,那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岳风是胜利者,作为胜利者,不管做了什么,那都是绝对正确的。”

巫朗敢在他人面前放肆,可是面对皇太一,却是面如土色、出声不得,他默默地低下头去,就像是霜打的茄子。

“这一个冠军,名至实归。”皇太一的声音微微一扬,“这是一场了不起的决赛,恭喜苍龙岳风,你赢得了龙角之剑,苍龙人将以你为荣。”

观众席上,响起一片鼓噪,有的人欢呼,有的人感慨,还有的人心中不服,不时嘀嘀咕咕。

岳风站了一会儿,抬头看向皇太一和巫真,眼底深处,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锐芒。

接下来是颁奖式,皇太一亲自为岳风组颁奖,岳风接过代表冠军的“龙角之剑”,随手丢给了依依,依依看也不看,丢给了武大圣,小胖子只疑身在梦中,捧着长剑,流下激动的泪水。

皇太一盯着岳风上下打量,笑了笑,说道:“最后一场,你没有使用绝招。”

“绝招?”岳风皱眉道,“什么绝招。”

皇太一目光闪动,压低嗓音,轻轻说道:“就是打败化无常的那个,岳风,如果有机会,我还想见识见识。”

岳风的心跳骤然加快,他目光收缩,死死盯着皇太一,后者的嘴角浮现出一丝诡笑。

岳风深吸一口气,冷冷说道:“既然是绝招,未必次次都用。”

“开个玩笑。”皇太一的神色又轻松起来,“我住在天皇府,你要是不嫌弃,欢迎你再来做客。”

他刻意加重了“再来”二字,两眼盯着岳风,忽地呵呵大笑,转身走开。

“看来他记仇了。”依依小声说,“你救了贺兰殷雪,他不会放过你的。”

“随他的便。”岳风冷笑说道,“即使他放过我,我也不会放过他。”

“什么意思?”依依面露疑惑,“难道说,你怀疑你的仇人就是皇太一?”

岳风没有出声,这时巫朗走了过来,咬着牙冷笑:“臭小子,你别得意,赢了这一场算不了什么,这只是小孩子的较量,真正厉害的人物,你还没有见识过来。”

岳风笑了笑,说道:“这样说,你是真正厉害的人物了?”

巫朗鼓起两腮,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岳风微微凑近他,双眼一瞬不瞬:“我知道你的厉害,落星谷的事还没完呢,白虎阿乙!”

巫朗应声一震,脸色刷地惨白,两眼盯着岳风,像是见了活鬼。

这窘态一闪而过,巫朗眨了眨眼,脸色很快又缓和下来,故作轻松地说:“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

“你会明白的。”岳风挺直腰背,目光冷锐如针,“我会慢慢地教你明白。”

巫朗默默地盯着岳风,脸上涌出一股浓烈的杀气。

“哎哟,这不是巫三爷吗?”一个娇媚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你来给我送钱的吗?”

巫朗一听这声,如受雷击,慢慢转过身去,望着款款走来的苏媚烟,脸上的笑容比哭还难看:“苏仙子,你怎么来啦?”

“我能不来吗?”苏媚烟一派妖娆,冲他丢了个眼风,“我来收赌债呀。”

“赌债?什么赌债?”巫朗装傻扮呆。

“如果我没算错的话。”苏媚烟微微眯起双眼,“从第三轮算起,你一共欠我一千五百万点金。”

巫朗的脸抽了两下,一时说不出话来,脑子里拼命转念,想要找个理由,赖掉这一笔烂账。

苏媚烟一转眼,大声叫道:“皇不二守备。”

皇不二掉过头来,板着脸说:“什么事?”苏媚烟笑道:“那天在‘烟馆’的废墟前面,你也在场,我跟巫朗定下赌约,如今我赢了,你说他是不是应该乖乖地掏钱。”

换在以往,皇不二没准帮助巫朗赖账,但之前巫朗狗急跳墙,当众说出天秀跟他的不和,从今往后,不知会有风言风语传遍天下。皇不二对巫老三怨恨之极,恨不得一脚踢死他,所以一听这话,正中下怀,冲口说道:“没错,这个赌约我可以作证,第三轮一百万,往后一轮添加一百万,向上累积,加上循环赛的两场,一共是五场,巫老三,你一共要给苏仙子一千五百万,顶好马上付现,别让天下人笑话。巫家役使猫鬼,富甲天下,这点儿小钱,一定拿得出来。”

他一口气说完,不理睬巫朗幽怨的目光,一甩袖子,转身走了。

苏媚烟啪啪拍手,笑着说:“怎么样,巫三爷,皇守备说得再清楚不过了,你是自己送钱上门呢,还是我派人到府上去取。”

巫朗的额头上渗出密密的汗珠,咳嗽一声,说道:“这个,数目太大,我也一时拿不出来,能不能宽限几月。”

苏媚烟看了岳风一眼,笑嘻嘻拖长声音:“当然不能!”

“臭娘儿们……”巫朗又惊又气,“你不要给脸不要脸!”

“好啊!”苏媚烟笑容不变,“既然这样,我就去告诉天下人,巫氏家族,富甲天下,欠债不还,赖账第一……”

“是呀,是呀。”依依眉开眼笑地拍手,大声叫道,“巫氏家族,富甲天下,欠债不还,赖账第一……”叫了一遍,又叫一遍。武大圣也粗声粗气地附和,很快,杜雨、杜庭兰,还有苏媚烟带来的一帮花枝招展的女侍者,众口一词,大喊大叫,其中加入了元气,整座天擂台上,人人都能听到。

巫朗气白了脸,可是自家理亏,无言以对,换在别的地方,他一定痛下杀手,可是众目睽睽之下,不好大打出手,若是开溜,又未免弱了本家族的名声。

正疑惑,叫声惊动了远处的巫真,她皱了皱眉,带着巫方和猫鬼王苗安大踏步走来。

“出了什么事?”巫真盯着巫朗,目光严厉。巫朗支吾不答,忽听有人笑道:“我倒是听明白了,令弟跟人打赌输了钱,打算赖账呢。”

说话的是京无伦,巫真与他同为天道者,彼此之间十分忌惮,应声扬起脸来冷笑:“我巫家别的不多,就是钱多,你说赖账,从何说起?”

京无伦笑吟吟说道:“令弟跟苏仙子打赌,赌岳风组的输赢,结果呢,大家都知道了。”

巫真脸色一沉,淡淡说道:“巫朗,你输了多少?”

“一千五百万……”巫朗垂头丧气。

“什么?”巫真几乎跳了起来,“输了这么多?”

“二姐!”巫朗涎着脸干笑,“小弟最近手紧,拿不出这么多,你,哎,借我一点儿,过几月,不,过几年我一定还你。”

“你这个混蛋!”巫真脸涨通红,声音尖得像一把锥子,“你怎么能输这么多?”

“一不小心。”巫朗小声咕哝,“哎,二姐,别这么大声音呀,一千五百万,对你来说不过是小意思,猫鬼身上拔一根毛而已。”

“去你的。”苗安怒气冲天,“巫老三,好汉做事好好汉当,自己输的钱自己还。”

“我又不是好汉。”猫鬼王大大低估了巫朗的厚颜无耻。

“一千五百万太多了。”巫真露出心碎的表情,“老三,这一次我帮不了你。”

“哎,别这么绝情呀。”巫朗赔笑说道,“二姐,一千五百万是不少,可是比起巫家的声誉来,那也算不了什么,如果,如果……”那小子破天荒眉红眼肿起来,“你真的不肯帮我,我只有一死了之,就是用血还债,我也不能坏了巫家的名声。”

“呸!”巫真啐道,“要死就去死,我睁着眼睛看着。”

第二百七十八章 庆功宴

第二百七十八章庆功宴

巫方身为大姐,从小最宠这个三弟,见他受困,心中酸楚,忙说道:“二妹,别太绝情了,钱算什么,天下的猫鬼都听你的,一声令下,还不是轻轻松松地到手。因此坏了姐弟之情,那可就太不划算了。”

巫真一时无话可说,沉默了一下,转向苗安说道:“事已至此,我可不想叫京无伦笑话,你多少筹一些,帮他度过这个难关。”

苗安吹起胡须,毛发根根倒竖:“这可是一千五百万,如果拿出这一笔钱,十家猫鬼钱庄都要关门。”

“是么?”巫真冷冷说道,“如果没有我的庇护,你的损失可不止十家钱庄!”

“你不能威胁我们!”苗安大声叫屈,“我们每年缴款纳贡,从来没有任何怨言。”

“你自己看着办吧。”巫真轻轻哼了一声。

苗安闭上嘴巴,目光十分阴沉,它怨毒地盯着巫朗,后者龇牙一笑,说不出的得意。

“好吧!”苗安盯着苏媚烟,“你什么时候要钱?”

“越快越好。”苏媚烟微微一笑,伸出素手,“猫鬼爱钱,我也爱钱,以后希望多打交道。”

苗安目光闪烁,看了巫真一眼,没敢伸手来握,只是冷冷说道:“这样多的钱,即使搬运,从明天算起,也要三天时间。”

“没关系。”苏媚烟收回手,笑了笑,“一两天我等的起,呵,苗安大王,你说,拿到这一笔钱以后,我的财富算是天下第几?”

“道者里排第四。”猫鬼王对天下的财富了如指掌,“仅次于巫家、皇家和燕家。”

“妙极了。”苏媚烟笑了笑,吐出一股烟气,满足地说道,“今天做成了一样大买卖。”

巫家的三人露出肉痛表情,巫真有气无处发,恨恨一跺脚,转身就走。巫方、巫朗对望一眼,默默跟在后面。

京无伦哈哈大笑,冲苏媚烟说道:“小苏,恭喜恭喜,你如今的身家,比我可强多了。”

“那是应该的。”苏媚烟正眼也不瞧他,转过身去,笑嘻嘻拉着杜庭兰的手说话,把京无伦晾在一边,自觉无趣,摸了摸鼻子,叹一口气,落落寡欢地走了。

这时胡仙仙姐妹回来,看见龙角之剑,均是神色吃惊,慌忙拉住依依,询问比赛经过,得知岳风智胜水夜,均是吃惊不已。胡仙仙皱眉不语,胡佩佩却按捺不住,转过眼来,冲着岳风连抛眼风,眼里的柔情蜜意遮掩不住,仿佛在说:“好弟弟,待会儿没人的时候,姐姐再跟你好好地算账。”

她一双眼睛媚意天生、勾魂蚀骨,岳风给她一瞧,不觉面红心跳,目光转向一边,以免因此失态。

正尴尬,天秀走上前来,女道师神气冷清,双眉微皱,她的手里拿着一枚信封,走到近前说道:“这是八非学宫的录取函,岳风组的都在里面。”

“多谢天秀小姐。”岳风伸手去接,可是一拽不动,天秀拎住一角,清亮的美目盯着少年,轻声说,“岳风,你该叫我什么?”

岳风与她四目相接,不知怎么的,雷鼓上的幻象突然闯入心头,眼前尽是天秀婉转承欢、芙蓉泣雨的销魂景象。

“这个女人竟然成了我的道师。”岳风浑身燥热,心子一阵狂跳,支吾说道:“天秀道师。”

天秀微微苦笑,她望着岳风,神色似乎有些悲哀。岳风见她这样,心中更是忐忑,以为自己的龌龊心思,全被这个女子看穿,一念及此,不觉微感羞愧,默默低下头去。

“希望你是个好学生。”天秀的声音钻入耳朵,“如果,你不那么骄傲,我想,你会成为一个伟大的道者。”说到这儿,女子的手指轻轻地松开了,她转向依依,淡淡一笑:“胡小七,你还叫我‘假正经女人’么?”

依依撅起小嘴,轻轻哼了一声,天秀看她一眼,笑道:‘是了,我忘了告诉你,进了八非学宫,学生之间不许恋爱。如果你跟岳风犯了规,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什么?”依依又惊又气,“假正经,咳,天秀道师,你不会是开玩笑吧。”

“当然是开玩笑。”天秀抿嘴一笑,众人见她以来,破天荒见她开怀一笑,“不过,你们两个,可不能当众胡来,学校可是庄重的地方。”

依依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笑吟吟望着天秀,目光清亮,略带挑衅:“天秀道师放心,我们一定偷偷地胡来。”

天秀的心微微一紧,雪白的双颊涌起一抹红云,她咬了咬嘴唇,看了岳风一眼,转身就走,似乎略带怒气。

“这个天秀道师,翻脸比翻书还快呢!”依依笑着说道。胡仙仙老于世故,望着天秀背影消失,又看了岳风一眼,眉宇间透出一丝忧愁。

岳风正发呆,胡佩佩悄没声息地凑到他身边,挽住他手,用心语说道:“小子,我可看出来啦,你跟这个女道师有一手,老实交代,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岳风吓了一跳,慌忙甩开她手,回头看去,狐女娇媚万方,莹白的手指捂住红唇,眉梢眼角笑意流淌,忽然间,她伸出粉红的舌尖,舔了舔柔嫩的指尖,眉间风情骀荡,芳唇半开半合。岳风只觉那舌尖像是在自己身上舔舐,心子微微发颤。一股麻意从尾椎一直窜到头顶。

好在一灵不泯,他慌忙挪开目光,心知胡佩佩死性不改,又对自己使了“天狐遁甲”,侧眼看去,依依果然盯着姐姐,一脸的恼怒不忿。

是夜,苏媚烟将烟馆打烊,闭门谢客,只留下与岳风组相关人等,在馆中大开盛宴,庆贺岳风组夺得冠军。

烟馆整修一新,比起当日更加华美广阔。桌椅之精美、器皿之考究,均是冠绝玉京。招来的女侍个个都是少有的美人,尽管资薪不菲,却吸引了更多的客人,饮美酒、品佳肴、看丽人,衣香鬟影,使人神魂颠倒。

数十个美貌女侍穿梭往来,美酒佳肴来如流水,无一不是上上之选,看得众人眼花缭乱,不知如何下嘴才好。武大圣贼眼兮兮,盯着往来美女,害羞带怯地向苏媚烟提起女友的事情。苏媚烟笑道:“小胖子,你年纪还小,着急什么啊?也罢,我答应过你,这里你看谁顺眼,我给你推荐推荐,不过,人家高不高兴,我可说不准呢。”

武大圣大喜过望,一眼看去,只觉人人皆美,个个悦目,一时挑花了眼,不知从何说起。苏媚烟看出他的心思,骂一声贪心鬼,一脚踹开,再不理睬。

胡佩佩拧住岳风,又想将他灌醉,可是胡仙仙在侧,不时出语喝止,让她不能尽兴,心中好生不快。

岳风强颜欢笑,心里却没有多少欢喜,参加天道布武,一是因为依依喜欢,二是为了反击那些世家子的挑衅。如今冠军到手,反而大觉无味,望着众人畅饮快谈,心中反而寂寞起来。不知什么缘故,他的心中全是云若的影子,现如今,他花团锦簇,华宴流笙,身边说不出的热闹,可是云若呢,她现在又在哪儿,还是孤零零一个人么?还有爹爹,他又在干什么?

想到这儿,意兴阑珊,又怕胡佩佩歪缠,喝了几杯酒,佯装醉倒。任由胡佩佩吻他脸颊,苏媚烟摸他额头,他也闭着眼睛,不愿张开。

其他人犹未尽兴,依依扶着他上楼休息。到了楼上雅间,小狐女倒了一杯水,正要喂他喝下,岳风忽地伸出手,握住她的皓腕,起身苦笑道:“小七,我没醉。”

小狐女借着灯光,望着岳风,心子怦怦乱跳,她会错了意,以为岳风故意装醉,是想和自己单独相处。一时间,依依双颊发烫,心口像是燃起了一团火,秀眼生情,眉梢染春,一双眸子盈盈欲滴,她反身关上房门,拧身坐到床边,轻轻抱住岳风,依偎在他怀里。

少女的身子柔软光嫩,像是一团跳动的火焰,岳风纵是一根木头,也不由微微动情。他轻轻抚摸依依的秀发,柔声说道:“小七,你的伤好了么?”

“好啦!”依依抬起头来,冲着岳风娇憨发笑,双颊绯红,朱唇如火,其间贝齿光亮,如珠如银,美丽的面庞像是收纳了天地间的秀色,让人忍不住想要凑上前去,轻怜蜜爱,一逞所欲。

岳风心口一热,不自禁低下了头,依依嘤咛一声,微微闭上双眼,娇躯滚热,轻轻颤抖。

两人口唇将近,突然间,岳风的心颤了一下,脑海中闪过那一张素白娟好、含忧带愁的俏脸,脸上那一双幽黑的眸子,定定看着自己,似乎不胜悲伤。岳风如坠冰窟,欲念消退,整个人松弛下来,靠着床头,长吐一口气,叹道:“小七,我……见到了若若!”

依依应声一颤,抬起头来,望着岳风,明秀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惊慌。

第二百七十九章 九幻雷神枪

第二百七十九章九幻雷神枪

岳风不忍看她,目光投向一边的符灯,苦笑说道:“昊天古城,我就见过她了,可是,我一直不忍心告诉你,今天她又救了我,没有她,我可能没法转生。”

依依咬了咬嘴唇,低头说道:“她也脱光了衣服?”

岳风没有出声,依依抬起头时,眼里已有泪光,她半哭半笑,涩声说道:“那么,她还好么?”

“我不知道!”岳风望着屋顶,眼里不胜迷茫,“她似乎很不好,老不死说,她失去了一魂一魄。”

“呀!”依依吃了一惊,“失去魂魄,她还能活么?”

“老不死也觉奇怪,可也猜测不透。”岳风迟疑一下,“小七,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依依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待会儿问一问四姐,她年岁最长,也许知道一些不为人知的秘辛。”

“说的是。”岳风沉默一下,轻声说,“依依,我想说的是……”

“我明白……”依依抹去眼泪,笑得若无其事,“从今往后,我们就是普通的朋友,不,普通的同学,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关系。”

岳风望着她的笑脸,心底深深一痛,可是不待他说话,依依飞快地转过身去,抹一下眼,打开房门。刚一开门,不由愣住,胡佩佩笑嘻嘻站在门前,一手端酒,一手拉着一个侍女,张嘴就嚷:“好哇,岳风,你故意装醉,跟我妹子两个人躲着偷欢,不公平,见者有份。”说着挤开依依,扑进房里,蜜糖似的粘在岳风身上,连拖带拽,将他拖到大堂灌酒。

岳风苦笑挣扎,回头看去,依依站在一边,容色冷冷淡淡,她破天荒没有阻止姐姐,任由胡佩佩跟他亲热。

岳风的心冷了下去,四面的劝酒声此起彼伏。一时间,他愁上心来,接杯就饮,但他“酒罡”在身,万杯不醉,喝了不知多少,起身之时,满屋的人已经醉倒了大半。岳风回望四周,依依已经不知去向,少年放下酒杯,心中的孤寂越发浓烈,他倒想痛醉一场,可是不知怎的,此时此刻,越发清醒起来。

次日醒来,遇上依依,小狐女神情冷淡,随口打个招呼,马上匆匆离开。岳风望她背影,心中越发难过。

五日之后,学宫方才开学。其后整整三天,送钱的飞车源源不断,苏媚烟忙着点钱,压根儿无暇他顾;胡佩佩尽管痴缠岳风,但有胡仙仙管着,始终不能尽意;杜庭兰姑侄回了“芝兰堂”行医,武大圣苦炼京无伦传授的神通,说也奇怪,小胖子像是开了窍,进步十分神速;朱阳一如既往,修炼神通,总是最刻苦的一个。

那日决战,岳风使出“骇鬼”、“惊神”两式,可是现学现卖,终究不够纯熟,这一日闲着无事,呆在修炼房里,将九式拳法从头到尾使了十来遍,渐渐融会贯通,收发自如。

他翻开《天雷正法》,找到“九幻雷神枪”一章,问道:“老不死,‘电斧破甲拳’我已经练成,如今可以练这一路枪法了么?”

阳太昊说道:“可以修炼,但你得明白,‘九幻雷神枪’共有九个境界,并非一步可以练成。”

岳风仔细观看枪法,不懂之处,便向阳太昊请教,看完以后,若有所悟:“原来如此,老不死,难怪你要我炼完‘电斧破甲拳’,才能炼这枪法,如果不明白‘骇鬼’、‘惊神’的奥妙,炼这枪法,也是无用。”

“不错!”阳太昊说道,“只有学会了驾驭‘天雷之气’,才算是真正窥见了‘外轮’的奥秘,到了这个境界,才有可能凝结天雷之气,炼成‘雷分身’!”

“九幻雷神枪”中的幻字,一是枪法幻妙莫测,神出鬼没,二是以天雷之气,凝结成一个“雷分身”,以“本轮”的“雷轮之气”遥控,与真身并肩作战。这种分身与幻身相似,但又颇有不同,幻身与魂魄相连,一旦受创,真身如同身受,分身即使受创,也不会危及真身。

“能炼成分身的道者不少,但大多数只是虚妄之形,可以迷惑人眼,不能用于战斗。”阳太昊侃侃而谈,“有些甲士没有幻身,为了弥补不足,变身以外,专练分身,到了一定境界,炼成的分身近乎实体,威力之强,不在幻身之下。不过,能练出‘实分身’的人不多,至于‘雷分身’,更是‘实分身’中的翘楚,练到绝顶地步,共有九个分身,分进合击,威力惊人。唔,说起来,有点儿类似道祖支离邪的‘北斗星神’。”

“北斗星神。”岳风的心微微一动,似乎在哪儿听过这个名字,可又一时想不起来。

“‘北斗星神’介乎分身、幻身之间,玄微奥妙,不可思议,‘九幻雷神枪’自然相差甚远,可在当时而论,雷公邓震靠这一路枪法横行天下,仍是少有敌手。小子,你留心一点,如要练成‘北斗星神’那样的绝顶幻身,分身也是必要的一步。”

“老不死!”岳风怪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随便说说。”阳太昊扯开话题,“你不是要练枪法么,还等什么?”

岳风深吸一口气,依法转动本轮,引动外轮,聚集“天雷之气”,电光闪闪,密布四周,跟着合拢凝聚,化为一个光亮夺目的人形,可是凝聚不久,忽又消散,更别说随意驾驭、使出枪法进退伤人了。

岳风试了多次,均是无效,一凝便散,应验不爽,不觉大为泄气:“老不死,这枪法可比拳法难多了。”

“当然要难,拳法的奥妙在于放,对于漫天的闪电,你只需驾驭很短的时间,这一路枪法的奥妙在于收,你要将闪电凝聚成形,随你长久征战,不能轻易泯灭,两者需要的道力天差地远。小子,你也不用丧气,世间多少人,都不能将‘放’的奥义练到‘骇鬼’、‘惊神’的地步,你年纪轻轻,练到这个地步,全赖‘苍龙转生’的神效,做人知足不辱,你就不要太苛求了。”

“老不死。”岳风由衷说道,“有你教我,我根本不用去‘八非学宫’,那些所谓的道师,比起你来差得远了。”

“这不一样。”阳太昊说道,“我可以教你道术,可是有些东西,我教不了你,好比团结、仁爱、勇气、牺牲,这一些东西,只有从人事中学来。你去‘八非学宫’,可以认识许多同龄的精英,将来成就大事,靠你一人,远远不够。再说了,个人自有禀赋,我的许多道术,不适合你修炼,强行修炼,反而无益有害。‘八非学宫’的道师各有所长,其中的典籍更是浩如烟海,你只要留心向学,不难学到适合自己的东西。”

岳风颓然坐下,苦笑道:“老不死你总有道理,其实,我所做的一切,比赛,入学,都是为了小七。可是……唉,我和她注定无缘。”

“小子……”阳太昊沉默一下,“你真的选择了云若吗?”

“嗯!”岳风轻声说道,“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对于这个选择,我的心里很困惑。”

“唉,真可惜啊,我觉得天秀更合适。”阳太昊唉声叹气,“难道说,你就忍心把她送给皇不二那个蠢货吗?”

“老不死,你闭嘴。”岳风大大气恼,“她愿意嫁给皇不二,又关我什么事?”

“如果她不愿意呢?”

“那我也管不着,咳,她是我的道师。”

“少来这一套,你跟她魂魄相交,完事了就想赖账吗?”

“老不死,你有完没完呀。”岳风头大如斗,忍不住呻吟起来。

“她如果有了你的孩子,你该怎么办?”老不死不依不饶。

“我……”岳风张口结舌,“老不死,这不可能。”

“万事皆有可能。”阳太昊老气横秋地说,“所以,你得对天秀负责,你要把她的婚约搅黄,把她从皇不二的手里救出来。”

“去你的,这种事我可不干。”

“你忘了雷塔里的事了吗?哼,别当我不知道,你今天早上还回味过一次,不,两次……”

“老不死,你去死……寂!”

又练了半日,仍是一个分身也没练成。岳风无精打采,回到房里,默默坐了一会儿,叫来金如意,说道:“你仔细说说,阿甲带的面具,到底是什么样子。”

金如意唧唧呱呱说了一通,岳风一边听着,一边抽出符笔,在纸上画出,金如意在一边叫嚷:“不对,眼睛偏左一些,嘴巴下一些……”

正说着,胡佩佩溜进了房间,一巴掌将金如意打飞,笑嘻嘻说道:“哟,你在干吗?”

岳风一见她,就觉心里打鼓,说道:“胡六姐,你来干吗?”

“不能来吗?四姐睡着了,正是我们的好时机。”胡佩佩全不客气,一下子坐在岳风的腿上,粉弯雪股来回碾磨,闹得岳风苦不堪言。

“咦!”胡佩佩盯着纸上的假面,脸色微微一变,一时忘了调情,“这不是阿甲么?”

“你认识?”岳风冲口而出。

“别忘了,我可跟他拼过命。”胡佩佩白他一眼。

“他的样子你记得吗?”岳风皱眉问道。

“当然记得。”胡佩佩站起伸来,旋身一转,岳风身前,出现了一个体格高瘦,黑衣如墨的假面男子,面具上眉弯眼笑,透出一股难言的诡异。

“好了!”胡佩佩一旋身,又恢复原形,坐到岳风身上,伸出丰腴如雪的双臂,勾住他的脖子,媚笑道,“光阴苦短,咱们快快办事,等到四姐一醒,可就没机会了。”边说边脱岳风的衣服,拉着他直奔床上。

第二百八十章 密谋

第二百八十章密谋

岳风哭笑不得,正想设法开溜,忽听有人敲门,胡佩佩又气又恨,叫嚷:“胡老四,你阴魂不散么?每到紧要关头,你就来坏我的好事。”

门外沉寂时许,忽听有人怯生生说道:“岳风在么,有客人找他。”

岳风听出是茜儿的声音,如得大赦,慌忙摆脱胡佩佩,开门说道:“什么客人。”茜儿见他衣衫不整,不由双颊微红,目光暧昧。岳风忙说:“你别误会,什么事儿也没有。”

“哎!”胡佩佩在屋里娇声叫唤,“你都做完了,还什么事儿也没有?”

茜儿越发深信不疑,捂嘴一笑,说道:“一个男的,自称来自琢磨宫。”

“琢磨宫?”岳风吃了一惊,“那不是皇太一的地盘么?”

他满心疑惑,来到客厅,定眼一看,微微一愣,只见一个黑衣男子负手挺立,听见声响,男子回头一笑,俊美绝伦的脸庞上,浮现出一丝高深莫测的笑意。

“是你?”岳风冲口而出,这个黑衣男子,正是皇太一的随从。

“鄙人阴九!”男子含笑说道,“现任琢磨宫副总管。”

岳风皱起眉头,冲着对方上下打量:“你找我做什么?”

“聊聊。”男子大不客气,悠然坐了下来,“随便聊聊!”

岳风迟疑一下,也坐下说道:“你代表皇太一吗?”

“不!”阴九深深地看他一眼,“我代表我自己。”

两人目光相接,其中起了一溜火星。岳风感受到了对方的恶意,指尖下意识摸到“雷魂笔”。

“不用这么心急。”阴九的脸上又浮现出笑容,仿佛春风拂过,冰雪消融,“我来,不是跟你较量,只是跟你打个招呼。”

“只是打招呼?”岳风微感困惑,手指仍是没有离开符笔。

“非要说别的?好吧。”阴九耸了耸肩,“我祝贺你赢得了天道布武,现如今,你已经是天下的名人了。”

岳风冷哼一声,说道:“说完了么,请便。”他徐徐起身,盯着对方。

阴九笑了笑,也站起身来,目光幽幽,盯着岳风,浓黑深邃的眸子,似要将少年吸入其中,他的声音忽然变得有些阴沉:“苍龙岳风,你逃不掉的。”

“什么?”岳风一愣,“你说什么?”

“没什么。”阴九微微一笑,“我只是来看一看你……”说到这儿,他的声音又阴沉下去,“看一看将来的敌人!”

嗖,岳风抽出符笔,阴九看了笔一眼,呵呵一笑,转身便走,将自己的背脊全都暴露给了岳风。岳风使出全力,才按捺住出手的冲动,望着这个阴阳怪气、莫名其妙的男子,心中升起一股怪异的感觉:这个怪人似曾相识,可又不知道在哪儿看过。

“小子。”阳太昊的声音忽地响起,“这个人,也少了一魂一魄。”

“你说什么?”岳风失声惊叫,“他……他跟若若一样么?”

“不一样。”阳太昊冷冷说道,“他比云若强十倍,不,也许强一百倍,这个人的实力,可以说深不可测。”

“难道说,他是一个天道者?”岳风一时间还没有从震惊中唤醒。

“不太像,也许我看错了。”阳太昊沉吟道,“如果说,天道者是插天的山峰,那么,这个人就是海里的冰山,小半暴露在外,一大半藏在海水的下面,隐藏的部分有多深,我也看不透。”

“这样说起来……”岳风的心子突突乱跳,“他跟若若都少了一魂一魄,夺走他们魂魄的就是皇太一?”

“很有可能。”阳太昊徐徐说道,“没想到我死了多年,这世上竟然出现了夺走魂魄、肉身不灭的道术。”

岳风一咬牙,拔足向楼下冲去,阳太昊叫道:“你去哪儿?”

“我去追他。”岳风叫道,“他一定知道若若在哪儿。”

“别去!”阳太昊语调阴沉,“你难道不觉奇怪吗?这个人突然来此,他的目的是什么?”

岳风一愣,只听阳太昊说道:“他想激怒你,而后诱杀之!如果你赶上去,很可能坠入他的圈套。”

“那我怎么办?”岳风额头上青筋迸出,“不管若若了吗?”

“别心急。”阳太昊淡淡说道,“你不要太莽撞,如果你的对手真是皇太一,你这样贸然出击,只是白白送死。”

岳风喘了两口粗气,稍稍平静下来。阳太昊又说道:“皇、巫两家是一个联盟,这个联盟十分强大,照我看来,就是天来也忌惮三分。你赢了天道布武,只是侥幸罢了,要和这个联盟对抗,恐怕还差得远。”

“你的意思?”岳风微微皱眉。

“避强击弱。”阳太昊轻声说道,“你得寻找他们的弱点。”

“弱点。”岳风的脑海光亮一闪,“你是说,巫朗。”

“小子,你还不那么笨。”阳太昊语气阴沉,“巫家比皇家更弱,巫家三人之中,巫朗又是最弱的一个。”

“我明白了。”岳风深吸一口气,“我要用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我见到他了!”昏黄的灯火中,一个黑影幽幽说道,“我想激怒他,可他不为所动。”黑影沉默了一会儿,“他好像看穿了我的心思,这个人,会是一个大大的绊脚石。”

“杀了他!”另一个黑影愤怒的咆哮,“这个臭小子,他凭什么耀武扬威,天下的女人都绕着他打转,凭什么,他就是个胎毛没褪的小杂种。”

“阿乙,算了吧。”一个声音嘲谑笑道,“你巴不得自己就是他。”

阿乙呼呼喘着粗气:“阿丁,你少得意了,你侄子的伤永远也好不了。”

“没关系。”阿乙嘿的一声,“反正他又不是我儿子。”

“阿丁!”黑暗深处,响起一个浑厚的声音,“你的手臂好一些了吗?”

阿丁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没有,‘北斗星神’的力量进入了肉体,这一只手永远的丢失了。”

“义肢好用吗?”浑厚的声音又问。

“还过得去。”

“你得小心,别让人知道你断臂的事情。”

“我明白。”阿丁沉默一下,轻声说,“主人,我也认为,现在杀掉岳风,该是最好的机会,这个人是个威胁,我怀疑,他的体内,寄居着天鬼。”

主人沉默一下,冷冷说道:“阿甲,你说呢?”

“我有不同意见。”阿甲语气轻松,“大家都知道,没有任何生灵,可以寄居天鬼。”他顿了顿,“这两年来,我们做了不少试验,从道者到英招到妖怪再到神龙,每一次都是失败。天鬼吞噬了它们的魂魄,将它们完全同化。大多数的肉身承受不了天鬼的力量,要么爆裂而死,要么发疯发狂,还记得去年的那条火龙吗?如果不是主人出手,它会杀光我们所有人。”

“可是……”阿丁喃喃说道,“他跟化无常一战,那样子,简直就是天鬼附身。”

“但他没有发疯。”阿甲说道,“如果他的体内真有天鬼,那么,他是一个绝好的试验,我们可以观察他,从中学习驾驭‘天鬼’的方法。”

“这太冒险了。”一个刚劲的声音说道,“别忘了,他是岳灵王的儿子,他的老爹杀了阿戊,砍掉了阿丁的手臂。他的体内流着道祖的血,他的进步太快了,也许要不了多久,他就会超越我们。如果还能驾驭天鬼,那对我们来说,将是一个噩梦。”

“阿丙,你何苦妄自菲薄。”阿甲呵呵一笑,“试想一想,我们最先找到了‘骄傲’,因为‘骄傲’的提示,我们才会发现与世隔绝的‘落星谷’,但从那以后,我们带着‘骄傲’走遍四方,类似的提示,再也没有出现过。我思索很久,又考证了古籍中的蛛丝马迹,发现一个有趣的事情,天鬼七罪,将会一个接一个地出现,前一个会寻找后一个,其中拥有一定的次序,比方说,‘骄傲’会找出‘愤怒’,愤怒会找出‘贪婪’,但‘骄傲’找不出‘贪婪’,因为它的提示只能使用一次。”

屋子里沉默了一会儿,主人冷冷说道:“阿甲,这只是你的猜测。”

“没错,只是猜测。”阿甲笑了笑,“但如果这猜测准确,岳风又的确带着天鬼。那么,我们何不让他帮我找出下一个天鬼,等到了手,再杀了他,那样我们就可以一次得到天鬼二罪,还可按图索骥,找出第四罪。”

“你想的美。”阿乙腾地站起,大声吼道,“照我看,这样太麻烦,杀了他,取出天鬼,一样可以找到第三罪。”

“可是……”阿甲幽幽地说,“万一天鬼向他提示了下一罪的所在呢,你要明白,这提示只有一次。”

“阿乙,坐下。”主人语气威严。阿乙悻悻坐了下来。主人沉默一下,说道:“阿甲说得对,我们还没有找到驾驭‘天鬼’的办法,现在杀死岳风,一无用处,二来太过招摇。如果他真的可以驾驭天鬼之一,要杀他,恐怕并不容易,京无伦又一直在他身边,一旦失手,将会泄露我们的秘密。”

“主人出手,一定可以成功。”阿丙是坚定的主杀派。

“不行。”主人说,“天来和京无伦已经怀疑我了,我现在一举一动,都得格外小心。”

“他妈的,我们还要忍多久。”阿乙大声嚷嚷。

“要有耐心,阿乙。”主人冷冷说道,“天鬼将是我们的基石,一旦得到它的力量,我们就能建立白虎的王朝。”

第二百八十一章 内应

第二百八十一章内应

“看一看这一块地!”苏媚烟坐在敞篷的飞龙车上,修长的玉臂挽着岳风的胳膊,身子半依半偎,几乎是歪倒在少年身上,阳光下,浑圆的肩头雪白发亮,绝美的姿容,惹得一路上车祸不断。

女子凑近岳风的耳边,伸出手指,指着积明湖畔:“湖边的地我都买了,我要围绕湖边修建一个温泉浴场,三间酒馆,两间饭店,一座赌场,所有的陈设都会冠绝玉京。勾芒山脚下,我买了一大块地,建立牧场,训练虬龙,半年以后,我将从龙群中挑选第一流的飞龙,举办飞龙竞速大赛,所有的人都可以下注,当然庄家就我一个。剩下的虬龙,会用来拖拽飞车,毕竟飞行是一件苦差,并非所有人都愿意顶风冒雨,用不了两年,我就能垄断玉京的交通,四年以后,所有的天空,都会飞翔着我的螭龙和虬龙。

“喏,那边蓐收山的紫英谷也归我所有,我要在那儿建立一间法器工坊,现在许多猎魂师都已投入我的麾下,定期向我出售魂珠,还有第一流的抟炼师,他们会在紫英工坊生产第一流的法器。喏,玄冥山下的湖泊我也租用了十年,我将在那里饲养蛟龙,要不了三年,我的蛟龙车就能布满江河湖海,我的货物将会运送到天底下每一个地方。”

岳风听得发呆,吃惊道:“姐姐,你赚这么多钱干吗?”

“女人没有男人,就得有钱。”苏媚烟星眸流盼,深深看他一眼,“我的目标是超过巫真,成为天下第一的富豪。”说到这儿,她眨了眨眼,“不过,好弟弟,不管我有多少钱,都有你的一半,每一笔生意,我都会写上你的名字。我的商行,名字已经起好了,风烟记,你觉得怎么样?”

“我用不了那么多钱。”岳风轻轻摇头,“拿着这么多钱,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不用管,一切有我呢。”苏媚烟点燃了烟杆,轻轻吞云吐雾,“岳风,你要明白,如果要跟这些世家争斗,未必需要第一流的法力,但一定需要许许多多的金钱。”

“金钱?”

“有了钱,你就可以买到足够多的法器,招到足够多的人手,只要你愿意,甚至可以组建一支大军,就是天道者,也要对你礼让三分。世家们可以立足,就是因为他们人数众多,拥有强大的私人武力。”苏媚烟说到这儿,又瞥了岳风一眼,“这个世界上,一人之力总是微弱,纵如天来,也不例外。岳风,你的对手太强大了,我们必须做好准备。”

岳风沉默了一下,轻轻叹了一口气:“姐姐,你看出来了么?”

“是啊。”苏媚烟伸出一根指头,轻轻在他的心口画圆,“小毛头,你的心事,可瞒不过我。”

岳风沉默了一会儿,忽道:“我要从巫朗开刀。如果发生了奇怪事情,姐姐你不要吃惊。”

“你无论做出什么事情,我都不会吃惊。”苏媚烟笑了笑,抽出符笔,拉过岳风的手掌,在他的手心写了一串字符,“记好了,这是一组密符,透过它,你可以打开我的金库,无论多少金钱,你都可以予取予求。”

岳风看了看字符,握紧了手掌,望着蓐收城的方向,眼里闪过一丝锐芒。

一条昏暗小巷,周围冷清得可怜,一家店铺还开着,昏黄的灯光若明若暗,店老板坐在柜台后面,脑袋向前,似睡非睡。

这里地处偏僻,卖最贱的酒,做最差的菜。此时快要打烊,客人也只有一个。这是一个三十左右的男子,一脸愁苦摸样,穿着体面的号衣,喝着最便宜的小酒,身子摇摇晃晃,眼里已经有了浓浓的醉意。

一个人走了进来,老板也没有睁眼,来人走到桌前,悠然坐了下来。

“谁?”落魄男子没好气挥了挥手,“别来烦我,说好了,酒钱先赊着,爷可是巫家的人……”

来人呵的一笑,扬了扬手,丁零当啷,十多根金管落在桌子上面,一根金管里面有十八点金,这里就是一百八十点。对于落魄男子来说,简直就是一笔巨款。

他的酒醒了一半,抬起头来,看清来人形貌,另一半酒也醒了。

来人一身黑袍,戴着一张古怪的假面,面具上眉开眼笑,可又诡异阴沉。

“你……”男子偷偷瞥了一眼老板,老板趴着柜台,一动不动。

“别担心,他睡得很熟,今天的谈话,他一个字也不会听见。”假面人语中带笑,“如果我没认错人,你就是林之问吧?”

“你、你……”男子看了看桌上的金管,又看了看男子,“你是谁?”

“叫我阿甲吧。”假面人淡淡说道,“不用害怕,这些钱,都是你的。”他拿起一个乾坤袋,轻轻放在桌上,袋子似乎很沉,“只要你愿意,这里还有更多。”

“这个……”男子揉了揉眼睛,感觉是在做梦,“怎么回事?”

“林之问,我知道你的事情,你是巫朗家的杂役。”假面人阿甲侃侃而谈,“巫朗内府的花园归你打理,巫朗的书房也归你洒扫。你的活儿很辛苦,报酬却少得可怜,你的妻子无意中被巫朗瞧见,从那以后,她就再也没有回过家。闲着没事儿,巫朗还会拿你练练拳,踩着你的脊梁当狗踢……”

“够了!”林之问腾地站起,他的酒全醒了,一张脸涨红发紫,他尖声叫道,“你他妈的到底是谁?”

“我说了,我叫阿甲。”假面人面具在身,根本看不出喜怒,他招了招手,“坐下,坐下,林之问,别太大声,这样会把钱吓走的哟。”

林之问看了一眼桌上的金管,脸色阵红阵白,颓然呼出一口气,又无力地坐了下来。

“不瞒你说,我跟巫朗有些过节。”阿甲说道,“如果你不介意,我想让你当我的内应。”

林之问的脸上刷地没了血色,两眼瞪直,指着阿甲说道:“你,你……”

阿甲呵呵一笑,指着桌上的袋子:“这里是一万点金,但只是定金。只要你答应我的要求,从下一个月起,每个月我给你五千点金。如果有一天,巫朗死了,巫家倒了,你就有足够的钱买房娶妻,过上太平无忧的日子。”

林之问死死盯着钱袋,身子簌簌发抖,使劲咽了一口唾沫,回头盯着柜台后的老板。

“别担心。”阿甲轻轻发笑,“我说过,他睡得很沉,沉得跟死人一样。”

林之问定了定神,咬了咬牙,轻声说,“你,你要我做什么事?”

“妙极了。”阿甲轻轻拍手,“我知道你是个明白人,好吧……”他从兜里取出两颗珠子,“这是两颗传声珠,你想办法,一颗藏在巫朗的书房,一颗藏在他常住的卧室……”

“他很少住在一个地方。”林之问脸色发青,嗓子发抖,“他有好多女人。”

“意料之中。”阿甲又取出几颗传声珠,“很好办,放在他宠爱的女人房里。”

林之问迟疑了一下,又拿了四颗珠子,阿甲说:“很好,藏在该放的地方,放置以后,珠子会自动隐形。总之,巫朗一切谈话,我都要知道。”

林之问点了点头,默默将珠子揣进兜里,阿甲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我得提醒你一句,巫朗活着一天,这些钱最好别用,要不然,他会把你撕成碎片。”

林之问像是一具木偶,仍是呆呆点头。阿甲站起身,悄然离开。林之问又坐了一会儿,手指颤抖,打开小乾坤袋,数了又数,但觉数目无误,又拧了自己一下,疼痛钻心入脑。到了这时,他才始信不是做梦,一时惊喜若狂,捧起金管,哈哈狂笑,笑了两声,忽又打住,回头看了看昏睡的酒店老板,慌忙收起金管,一阵风离开了酒店。

他的身影消失在暗处,这时间,一个黑影从道边闪了出来,阿甲轻轻地揭开面具,露出一张清瘦英挺的面孔。

“这个人可信吗?”少年喃喃自语,“姑且相信他吧!”

“苍龙岳风!”道力盘里响起铿锵有力的声音,“圣道一品!”

岳风死死盯着道力盘,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有点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周围沉寂一下,学生们发出一阵响亮的哄笑,嘴里议论纷纷:“开什么玩笑啊?天道布武的冠军,居然只是圣道一品?”

“我比他高一个道阶,学宫里的学生,最差也是圣道三品吧!”

“这个道力盘会不会坏了?”

“怎么可能?道力盘什么时候错过?”

“圣道一品,也太说不过去了吧?他怎么得到冠军的?”

“也许是作弊。”

“他的比赛我都看过,要说作弊,不太像啊,说真的,这个人厉害得出奇,学宫里的老生,能胜过他的也没有两个。”

“哼,死脑筋,也许参赛的人就不是他,参赛的另有其人,现如今,只是穿帮了而已。”

“你是说……唔……有厉害人物变成他的样子?”

“是呀,这件事可得告诉道师,好好查一查他的底细……”

第二百八十二章 牛鬼蛇神

第二百八十二章牛鬼蛇神

议论声钻进岳风的耳朵,他的面皮发烫,耳根像是要燃烧起来。他呆了呆,悻悻走到一边,武大圣伸手过去,道力盘马上叫嚷:“玄武武大圣,圣道五品。”

“什么?”岳风气得两眼出火,“小胖子,你什么时候升到五品了?我记得你也是圣道一品啊?”

“我进步了,不行吗?”武大圣摇头晃脑,冲他得意一笑,“你以前还是常道五品呢。”

岳风恨得牙痒,恨不得踹他一个跟斗,心里翻江倒海,十分不是滋味。这一次,朱阳升到了圣道九品,依依升到了圣道八品,就连武大圣也高出他四品。身为“龙角之剑”的得主,他却只有可怜巴巴的圣道一品。

这里是八非学宫的门口,每一个前来的新生,都要在道力盘上测试道力。这一座宏伟的学宫,坐落在浮羽山的山巅,站在学宫门前,可以眺望山下的玉京。

一年新生入校,惹来老生们好一阵围观。新学生老的老,少的少,有的稚气未脱,有的胡子拉碴。可是谁也敢小觑他们,能在天道布武中存活下来,本身就是一种惊人的资历。

岳风正生闷气,忽听有人招呼,回头一看,应唐一颠一颠地跑过来,笑嘻嘻说道,“主人,你老人家来啦?”不由分说,接过了岳风的行礼背上,又把岳风组其他三人的行礼统统没收,提的提,扛的扛,跟在四人身边,心甘情愿地当起了苦力。

应唐一边走,一边安慰岳风:“主人,别在意哇,道力盘这东西,也就这些傻鸟相信,换了是我,拉一泡屎在上面,也嫌它太光滑了。”

“你的道阶是多少?”岳风忍不住问。

应唐咳嗽一声,说道:“不高,至道三品。”

岳风的脸微微一沉:“见你的鬼,你来劝我,一点儿说服力也没有。难道说,这个破地方,没有比我道阶更低的吗?”

“应该没有了吧。”应唐咕哝说,“圣道一品考进学宫的,你是破天荒的第一个。咳,不过没关系,你是以冠军身份进来的,没人胆敢瞧不起你。”

“岳风哇!”金如意拖腔拖调地开了口,“别人怎么看没关系,做人么,重要的是有自知之明,像你这样的货色,能进八非学宫,完全是因为祖上积德,跟你一点儿关系也没有。你有什么好挑剔的,你这种圣道一品的货色,来到这种圣地,根本就是浪费名额。”

“你什么时候跟进来的?”岳风盯着鸟妖,怒气冲天,“你不在风烟居吃虫,跑到这儿来干什么?”

“八非学宫的虫更好吃。”金如意说道,“你可怜的妈妈把你托付给我,我要不好好照顾你,又怎么对得起她?”

“不许你提我妈!”岳风气得发疯,“数到三,你马上给我滚下山去,一……”

“哎,别这么绝情啊,你看扑扑,长得这么丑,小狐狸都不嫌弃它,我这样美丽善良的鸟儿,跟在你身边,多少也是一道风景,可以弥补一下你貌不惊人的缺陷。”

“谁貌不惊人?二……”

“三!”金如意叫道,“我看你把我怎么样?你可是玉京的名人儿,你这样的名人,一举一动都要当心,虐待自家的妖奴,可是一个大大的污点。”

老鸟妖振振有词,岳风反倒无话可说,金如意看穿了他,知道他雷声大雨点小,威胁不过说说而已。双方彼此瞪视,僵持不下,依依解围道:“算了算了,金如意,你跟着我好了,给扑扑做个伴儿,省得它太孤单。”

“还是小狐狸好哇。”老鸟妖马上改换门庭,“扑扑老弟,你可是一个大好人哇,要是不放电,那就更好了。”

“金如意。”依依问出了久藏心底的疑问,“你怎么知道龙蛛害怕‘千魔眼’?”

“千魔眼?什么千魔眼?”金如意装疯卖傻,“我说过这三个字吗?”

“你没说过,可你说过它害怕眼睛。”

“我不记得了。”金如意矢口否认,“一定是我多喝了两杯,说的都是胡话。”

“金如意……”小狐女盯着他,意味深长地说,“我知道,你的经历一定不简单。”

“我的经历再简单不过了,吃饭、拉屎、找妞儿,就是我全部的人生。”

依依冷哼一声,骂道:“鬼东西,走着瞧,我一定会揭穿你的。”

“哎,龙角之剑!”左都大模大样地走过来,面王一脸堆笑,走上前来,不由分说,握住岳风的手大力晃动,“幸会幸会,说实在的,没能跟你较量较量,我感觉十分遗憾。”

“机会有的是。”岳风笑了笑,“以后多多指教。”

“唉,说笑说笑。我宁可跟龙蛛拼命,也不想跟你放对,参加天道布武么,不过是收了司家的金子。”

他不遮不掩,说得坦诚,岳风心生好感,问道:“你来上学干什么?”

“我这样的老货,进入学宫,全是来混一个资历。”左都双手抱着后脑,嘴里大发感慨,“年纪大了,什么书都看不下去,让我打打杀杀还凑合,若要看书写字,真是要了我的命。岳风,有个事儿你跟苏仙子说说,我打算半工半读,在玉京找个兼职,能让我去她的饭店当面点师傅吗?”

这小子脸皮之厚,超乎众人想象,依依正想回绝,岳风笑着说:“好啊,我跟她说说,不过,你可别用幻面作弄客人。”

“当然!”左都大喜过望,连拍岳风的肩膀,“好小子,早听说你讲义气,这件事可就拜托你了。”

“喂。”依依忍不住叫道,“左都,你不是司家的座上宾吗?还用自己打工赚钱?”

“闹崩了。”左都耸了耸肩,“司灵山怨我没给皇太一挣面子,说好的酬劳也只给了一半。我如今上有老,下有小,老婆孩子一大堆,若不好好挣钱,一家人都得喝西北风去。”

“你这样大本事,怎么不找司灵山算账?”武大圣十分好奇。

“比起司家,我这点儿本事算个啥。”左都摇头叹气,“我们这样的牛鬼蛇神,跟世家斗,根本就是自寻死路。”说到这儿,他压低嗓音,凑近岳风耳边,“你要当心,我听到一些风声,八非学宫的世家子弟,打算抱成团跟你作对。”

“你干吗给我说?”岳风看他一眼,微感诧异。

“我这人不喜欢搞阴谋。”左都嘻嘻一笑,“再说了,你帮我找工作,我还没感激你呢。”

说完大摇大摆地走了。

“哎,岳风!”应唐整个人埋在行李堆里,闷声闷气地说,“听说苏仙子要开赌场,你行个好,也帮我在赌场里谋个职位,一来赚点儿小钱,二来也可以过过赌瘾。”

“难怪你这么殷勤。”依依笑骂,“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哎,我献殷勤是应该的,谁叫他是我主人呢。”应唐望着岳风一脸讨好。

“好吧,好吧。”岳风没奈何,“不过你别叫我主人了,那些都是玩笑话,现在大家是同学了。咳,你去赌场打工,难道不上学了吗?”

“笑话,上什么学呀。”应唐笑着说,“我跟左面王一个样,不过是来混一个学历,读书哪有掷骰子过瘾?对了,将来考试什么的,你可要多关照我一下,我要求不高,混个及格就行。”

“你可是莫先闻组的,干吗不去找他。”依依恨他得寸进尺。

“莫先闻,他一个小屁孩儿,又知道什么?”应唐眨了眨眼,“告诉你们一个秘密,这小子现如今还会尿床。要不是他老爹拜托,我才懒得管他呢。”

他放好了行礼,回头走了两步,忽又想起什么:“对了,岳风,听说苏仙子要开一个大酒馆,老庄想去当酿酒师,可他这人脸皮子薄,心里有话也说不出口,你能不能也帮他说说。”

“好啊!”岳风一口答应下来,“没问题。”

应唐大喜过望,两手踹在兜里,吹着口哨扬长而去。

依依大皱眉头,说道:“岳风,你怎么有求必应啊,这些人都是我们的手下败将,难保他们不会给骚女人使坏。”

“不会。”岳风摇了摇头,“左都说的没错,这些人都是牛鬼蛇神,以他们的能耐,真要攀附世家权贵,早就出人头地,这样浪荡落魄,必有一些野性傲骨,不为世家所容,所以用时找他们帮忙,不用一脚踢开。他们行走于世,不过是为了赚钱,苏姐姐长袖善舞,一定能够人尽其才,给他们足够的酬劳,将他们一一收服。”

“吹吧你。”朱阳看他一眼,冷冷说道,“臭皮蛇,到时候出了乱子,我看你怎么收场。”

岳风笑笑不语。刚安顿下来不久,龙悔又跑来串门,自荐去虬龙牧场做养龙师,他有龙族血统,天生与龙亲近,养龙有独到之秘。同来的还有易如,想去苏媚烟新开的赌场摆卦摊算命。岳风满口答应,两人欢欢喜喜地去了。

消息很快传开,牛鬼蛇神纷纷跑来求职,岳风的寝室成了职业介绍所。到后来,三年纪的若干老生也找上门来,他们不知从哪儿听来的谣言,给苏媚烟做事,不但薪水丰厚,还有美女可以亲近,登时个个心动,想要来谋一分美差。岳风记不住,让依依写在纸上,转给苏媚烟,让她酌情安排。

第二百八十三章 此消彼长

第二百八十三章此消彼长

这一来,很快生出恶果,第二天,到了上课时间,一年生只有一半在课堂,另一半学生,全都下山打工赚钱去了。

“这是怎么回事?”巫方的脸都气白了,拍着桌子大喝,“苏媚烟这个暴发户,有几个臭钱就了不起吗?跟八非学宫抢学生,简直就是有辱斯文。”她恶狠狠盯着岳风,“都是你弄的鬼,是不是?你告诉那些逃课的,明天不来上课,统统赶出学宫。”

这威胁很是见效,第二天学生全都到堂,可是睡觉的睡觉,私聊的私聊,一到下课时间,立马脚底生烟,出宫下山去了。巫方一打听,气了一个愣怔,原来苏媚烟根据课程安排,专门排出了工作日程,让牛鬼蛇神们放学时间,也可以打工赚钱,给出的薪水十分丰厚,比起全职不妨多让。

巫方气得七窍生烟,每到学生集会,都在台上大骂苏媚烟,只差没有把她形容成一个人尽可夫的荡妇。可是这一招根本没用,牛鬼蛇神们夜里辛苦,白天全都趴在桌上统一睡觉,等到骂完散会,又成串成行,继续兼职去了。

对于岳风来说,学业十分轻松,因为有了阳太昊,任何课程,他都能够应付自如。阳太昊很是不满,痛骂岳风懒惰投机、不思进取,可又受不了禁魂咒的束缚,尽管骂不绝口,结果还是乖乖就范,平时考试答疑解难,待到夜半无人,还得现身出来,替岳风完成当日落下的作业,他在那儿奋笔疾书,岳风却在一边练功睡觉,老头儿气愤发狂,一边骂骂咧咧,一边不情不愿地将准确答案写在纸上。

不过,最气愤的还是朱阳。他才智甚高,人又刻苦,课堂上兢兢业业,课堂下三点一线,不是在藏书的渊博馆,就是在去渊博馆的路上。

但随他怎么刻苦,岳风的成绩永远压他一头,雷打不动年纪第一,朱阳吃出吃奶的气力,也只混一个千年老二。更难过的是,他几乎从没见过岳风好好看过一本书,上课老打瞌睡,下课不见踪影,不到一个月光景,岳风已经成了牛鬼蛇神的头儿,成天搅在一起,左有左都,右有应唐,龙悔和獍犸超海两条巨汉在前面开道,易如、庄恳则在后面警卫,阵势浩浩荡荡,学宫里谁见了都要让他们三分。

这一群人成天不务正业,可是每逢考试,总能轻轻松松地过关,不但岳风分数奇高,轻轻松松就能得到满分,连带那一群牛鬼蛇神,全都分数不低,一面拿着成绩单眉开眼笑,一面跟岳风更加亲密。

巫方怀疑这一群人考试舞弊,可是用心查了好几次,没有一次查出破绽,有一次测验,她站在岳风的桌子面前,虎视眈眈盯了他一堂课,结果岳风得了一个响当当的满分,气得老女人两眼发白,当着众人大骂老天无眼。

朱阳考试败北,只有更加努力。可他全不知道,自己的对手压根儿不是岳风,而是屠妖者阳太昊、自古少有的道族天尊,无论什么科目,老天尊无所不知,无所不精,不会吹灰之力,就能把他轻易打败。

这一段时间里,玉京城出了不少怪事。先是城郊的一座老宅失火,宅中的人只逃出来一个,可是近乎疯狂,见了来救火的人,尖声大叫:“阿甲,阿甲……”逢人还说,宅子属于巫家,里面关了许多妇女,全是巫朗从各地掳来,绝色的自己享用,美貌的卖给富人做妾,次一等送到妓馆,再次一等,送到妖怪市场贩卖,任由妖怪摧残。

听说者去宅子里一看,除了几具男尸,一个女人也没看见,于是权当这人是个疯子,说的都是疯话。后来,疯子进了皇不二的守备府,当晚就暴死在监牢里,官方的说法是该人疯狂而死,可验尸官发现,疯子全身的骨头没有一处完好。至于这位验尸官,散布谣言的第二天,醉酒飞行回家,一头掉进了河里,尸体漂到城外,才算有人发现。

接下来,城东一座仓库失火,里面的货物化为了灰烬,事后听说,这些货物也归巫朗所有,至于什么货物,谁也不得而知。紧跟着,几辆蛟龙车在灵河上沉没,事后有人传言,这个车队上面,装着巫朗走私的大批法器。巫朗大为愤怒,指斥这是谣言诬陷,几个传谣的人进了守备府,从那以后再也没有出来。

没过几天,玉京里又传说,巫朗近来十分倒霉,买什么涨什么,卖什么跌什么,账面上出现了很大的亏空。这个消息传出,巫家的钱庄出现了挤兑。猫鬼王苗安特意从猫城赶来辟谣,也没有能挽回钱庄的倒闭。又传说,巫真大发雷霆,将巫朗打了半死,发誓再也不借给兄弟一个子儿,这一消息,直接导致巫朗的信誉受损,许多世家跟他断绝生意往来,巫朗的商行从此一蹶不振。

与之同时,苏媚烟的生意风生水起。积明湖边的酒馆、饭店、赌场先后建好,日日爆满,生意好得叫人吃惊。左都的面点、庄恳的美酒、应唐的骰宝、易如的算命,成了苏媚烟的“四绝”,因为“天道布武”上打响了名声,许多人不远万里,跑过来见识四人的能耐,苏媚烟又想出许多奇妙点子、新奇花样,酒肴翻新,好戏连台,每到夜里,积明湖边,笙歌燕舞,灯火长明。可是就在不远的地方,巫家的酒店饭庄、赌场妓馆门可罗雀,生意一天比一天惨淡冷清。

紫英工坊也进展惊人,因为魂珠的品质过人,造出的法器也高人一等,价格更是十分合理。苏媚烟巧计百出,在自家的酒馆饭店、赌场戏台上大肆宣扬,没用多少时间,“风烟记”的法器行销玉京,进而天下知名。巫朗的走私法器质量低劣,价格畸高,很快无人问津,堆得满仓满库。

在龙悔的调教下,虬龙驯服的时间大大提前,不到三个月的时间,飞龙赛就在勾芒山下的飞龙场里举行。玉京城里万人空巷,参赛的虬龙声名大噪,比起天道者们还要知名,“飞烟”、“疾风”这些名字,天天挂在众人嘴边。巫朗看着眼红,在蓐收山下也开辟了一个飞龙场,可是不知什么缘故,买龙的看客少得可怜,巫朗一不小心,又赔了一笔,让二姐巫真骂了个半死。

不止巫家的生意大大受损,许多世家的生意因为苏媚烟的关系,也是境况堪忧,他们聚集在巫朗家密谋,想要搞垮风烟记。结果,前一日密谋,第二天上午,苏媚烟就找上了几个苍龙、朱雀、玄武的世家,邀请对方入股“风烟记”,那些家主原本对她一团怨气,可是见了真人,一个个神魂颠倒,三言两语不到,就乖乖入股了事。从此以后,不但没了捣乱的心思,反而成了一心维护“风烟记”大股东。几个老家伙逢人就吹嘘:“唉,那个骚娘们儿,真是骚得要命,我看她那么可怜巴巴地求我,只好勉为其难地答应咯。”

联盟遭到分化瓦解,巫朗只好单干,他畏惧京无伦的神威,不敢明着胡来,私下出了几次阴招,可是苏媚烟未卜先知,总是抢先一步将其化解。闹得巫朗满心纳闷,不知道精心谋划的阴谋,为何总是劳而无功?他万万料想不到,巫家最卑贱的杂役成了对手最得力的奸细,他的言行举止,全都逃不过岳风的耳目。

好在正当生意没有,巫朗还有许多见不得人的营生,奇怪的是,短短数月工夫,这些生意全都遭到了沉重打击,贩卖妇女、走私法器不说,就连高利贷也出了毛病,接连有人赖账,卷走大笔款子,逃得不见踪影。玉京的生意一落千丈,巫真暴跳如雷,将他叫到猫城,狠狠揍了几次,多亏巫方求情,巫朗才能继续经营玉京的生意。为了打败苏媚烟,巫真让猫鬼王筹集了一大笔钱,运送到玉京,好让巫朗翻本。

长天一碧,万里无云,一队飞车呼啸驶过,拉车的飞虎穷奇汗落如雨,白色的车身上,清楚可见一个猫眼的标记。

这是猫鬼钱庄的车队,任何人看见这个标记,都会绕路避让,在这个时代,冲撞这个标记的人,全都埋骨荒野、葬身蝼蚁了。

刺啦,一条电光闪闪的鞭子,落到拉车的穷奇身上,飞虎一阵咆哮,飞得更加迅疾。

“兄弟们!”领头的汉子大声呼喝,“日落之前,我要赶到玉京吃晚饭。”

“得了吧。”另一个汉子说笑,“巫刃,你是想在日落之前吃一吃小月莺吧。”

“嚼你娘的烂舌头。”巫刃一边笑骂,心里面却是微微发痒。小月莺是他在玉京的相好,两个月没见面了,一想起来,女子的香肌雪肤如在眼前,巫刃咽一口唾沫,小腹一阵滚热,抖擞精神,狠狠一鞭,抽落在飞虎身上。

他是巫家的旁支,巫家兄妹远房的侄儿,常年负责押运贵重货物,这一次,押运的是一大笔钱。巫刃粗粗估算了一下,少说也有八百万点金。

“他娘的。”巫刃回头看了一眼车厢,心里一阵悻悻,“可惜了,这些钱落到巫老三手里,根本就是他娘的肉包子打狗。”

第二百八十四章 劫掠

第二百八十四章劫掠

飞了一会儿,过太山地界,向北一千多里,就是逐日草原,向东三千里,就是玉京城。穷奇咆哮连连,以惊人的耐力向前飞进,它们呼吸烟云,卷起一阵阵大风,吹开两侧的云雾。

突然间,前方耸起一座云峰,雪白里透出乌紫,其中光亮隐隐,正在雷鸣电叱。

“前方在下雨么?”巫刃望着云峰,心生迟疑,“但愿不要出什么岔子。”

“吼!”拉车的穷奇发出异样的吼叫,左冲右突,飞车出现了剧烈的摇晃,

“畜生!”巫刃用穷奇语锐喝,“怎么回事?你发什么癫?”

“英招,我嗅到了英招的气味儿!”一头金色的穷奇阴郁地答道。

“英招?”巫刃怒道,“开什么玩笑?这里离草原远得很,英招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他的声音忽地停下,望着北方,神色惊恐。远处金光闪烁,杀气冲天,英招军团以呼啸之势,出现在遥远的天际。

“队伍集中,全体隐蔽。”巫刃发出嘶哑的号叫,押运队伍应声集合。巫刃左右瞧瞧,四面薄云惨雾,无可遮蔽,只有远处的云峰,足以隐蔽身形。

“到云里去!”巫刃嘶声狂吼,挥鞭遥指云峰。众人驱赶飞虎,直奔那座云峰,进入云团之中。浓云密布、闪电纵横,众人使出“辟雷符”,挡开天电的袭击,可是闪电越来越密,云雾越来越浓,渐渐左右不能相顾,前后一团模糊。

巫刃并不在意,飞车有强大符咒防御,风雷水火均不能侵,驾车的飞虎也是百里挑一的强妖,不会畏惧这点儿雷电。

他害怕的是英招。贺兰殷雪回归以后,英招族势力大增,接连大破穷奇军团。皇太一又被天来警告,希望他在英招与穷奇的战争中保持中立。皇太一不便亲自插手,派遣巫真暗中助力,可也难以挽回穷奇的颓势。经过连场血战,穷奇退却了三千多里,几乎丧失了贝英湖以东的广大草原,如果再退,只有退回金山脚下,彻底回到昔日的旧地。

英招族如今威震北方,风头一时无两。可是,根据道族和英招的约定,他们无论如何,不能越过太山。

巫刃侧耳倾听,英招拍翅的风声越来越近,在四周盘旋了一会儿,忽又发出一阵急喝,掉头向北方飞去,呼啸声越来越远,渐渐不可再闻。

巫刃松了一口气,这些蠢马忽来忽去,实在不可理喻,好在英招族对于道族的钱币兴趣不大,看样子,他们也没有发现这一支商队。

“隐蔽解除!”巫刃大声喝叫。

可是没有人回答,闪电消失了,雷鸣也慢慢止息,四下里陷入了一阵叫人心悸的沉寂。

“怎么回事?”巫刃的心子猛地抽紧,他大吼一声:“解除隐蔽,人呢,他妈的人呢?都死到哪儿去了?”

还是无人回答,突然间,他感觉四周有东西游走穿梭,如龙如蛇,往来不定。巫刃的汗毛一根根竖了起来,嗓子发干发痒,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

“谁?”他大喝一声,手里的雷鞭呼啸而出,可是抽了一个空,正要收回,忽地微微一紧,叫什么东西牢牢扯住。大力陡然涌来,巫刃虎口剧痛,鞭子脱手。他来不及细想,举起符笔,锐声叫道:“紫雕浮云!”

幻身涌现,一只巨大的紫雕冲破云团,巫刃深吸一口气,正想扫清云雾,冷不防一股难忍的酸楚涌上眼鼻,突然间,一生中所有的伤心憾事全都涌上心头,少年丧父,寄人篱下,喜爱的女子被巫朗夺走,犯了小过,被巫真拳打脚踢,打得奄奄一息,死狗一样拖了下去……一时间,巫刃悲愤难过,无法遏止,耳边传来穷奇垂死的怒号,他心知不妙,想要振作起来,可是全不能够,四周的愁云惨雾,将他紧紧包围,数不清的藤蔓从雾里冲出,连人带鹰,将他牢牢缠住。

“谁……”巫刃一边号叫,一边哭哭啼啼。

“我!”云雾左右分开,走出一个黑衣男子,黑衣如墨,脸上带着一张吊诡的面具,弯眉笑眼,十足阴沉。

“你……呜呜……你是谁?”藤蔓收紧,巫刃听到自己骨骼粉碎的声音。

“我么?”黑衣男子呵呵一笑,“我叫阿甲!”

“你知道我是谁吗?你知道这是谁家的车子吗?”藤蔓勒住了巫刃的脖子,血液冲入脑中,巫刃从牙缝里迸出字来。

“巫刃,记清楚了,我叫阿甲……”男子的声音飘渺起来,“告诉巫真,我叫阿甲!”

巫刃的后脑挨了一下重击,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高高的断崖下面,散落着飞车的碎片,穷奇和道者的尸体横七竖八,碎片上那一只亮闪闪的猫眼,死死盯着众人,仿佛充满了讽刺。

巫真审视一个死者,刀削似的眉毛微微皱起,目光落在一道深深的勒痕上。

“好像是长青木神!”巫朗涩声说道,“难道是刁家?”

“好大的胆子。”巫真的眼里喷出火来,“刁之林敢劫掠我的运金车?”

“岂有此理。”猫鬼王连蹦带跳,喵喵号哭,“九百万点金啊,这可是九百万点金啊?难道这世道变了吗,巫天道,你要给我一个说法。我的损失太大,再这样下去,我的王位不保哇!”

“闭嘴。”巫真怒道,“猫鬼的王位我说了算。岂有此理,这些混账东西,就是把大地翻一个个儿,我也要把劫掠者逮出来。”

“我早说过了,让你亲自押运,可你就是不肯。”苗安哭丧着脸,大眼睛里泪水汪汪。

“呸,我可是天道者,干押运的事情,不嫌丢人吗?”巫真越说越气,飞起一脚,将猫鬼王远远踢开。

两个巫家子弟,扶着巫刃走了过来,后者口角流涎,两眼发直。

“他还没死。”一个弟子小声说道,心里战战兢兢,巫真正当暴怒,谁也说不准她会不会迁怒于人。

“阿甲……阿甲……”巫刃眉歪眼斜,脸上浮现出白痴惯有的表情,悲痛的幻象,已经将他的神志完全摧毁了,“阿甲……阿甲……”

“你说什么?”巫真大皱眉头,扬起符笔,一道光亮闪过,巫刃的眸子清醒了许多,他看了巫真一眼,恐惧中透出一股倦怠。

“你看见凶手了吗?”巫真目光阴沉,闪烁杀机,“这到底是谁干的?”

“他戴着面具……”巫刃涩声说道,“他说,他叫阿甲。”

巫朗的脸色阵红阵白,忽地尖声叫道:“这不可能,绝对不会是阿甲。”

“怎么不可能?”猫鬼王说,“我认为,这只是一个化名。”

“闭上你的猫嘴。”巫真紧皱眉头,盯着巫刃说道,“他真叫阿甲。”

“千真万确,他还让我告诉你他的名字。”

“不会是阿甲。”巫朗暴跳如雷,“他妈的,这个狗东西,他在嘲笑我们!”

“闭嘴。”巫真看他一眼,若有所思,“他叫阿甲,哼,有意思。不过,天底下,‘长青木神’的主人,并非只有刁之林一家。”

“岳风!”巫方重重地一拍桌子,惊醒酣睡的少年,大宫主脸上的怨毒难描南画,“我的抟炼课真那么无聊吗?”

“没有啊。”岳风揉着眼睛,“哎,我正听着呢,说得精彩极了。”

“听你个鬼,梦里听吧。”巫方冷哼一声,“好哇,你说说,我刚才说了什么?”

岳风沉默一下,笑道:“你刚才说了‘辟火神珠’的抟炼方法,三钱帝女玄霜,一两沙棠树叶,一颗鲛人眼泪,八十一根夔牛的尾毛,四十九枚虬龙的鳞甲,放入八卦炉,开坤、巽两门,文火煅烧一个时辰,武火半个时辰,无明火一刻钟,加入‘辟火符’三道,‘精融符’两道……”

巫方盯着岳风,眨巴两眼,神气古怪。她明明看见岳风睡觉,可是如今所说,跟她刚才说的一般无二,难道说这小子假装睡觉,其实是在糊弄自己。

岳风不疾不徐,一口气说完,课堂上响起热烈的掌声。牛鬼蛇神们尖声怪气的起哄:“老大太棒了……睡着也能听课,真他妈神了……左老面你懂个屁,这不叫睡觉,这叫内外同修,看似睡觉,其实存神于内,同玄于外,什么风吹草动都能听见……死赌鬼你真能吹,哪儿有这么玄乎的东西,我看是他使了一道‘留声符’,听到的话全留在耳朵里面,巫宫主一问,就自动播放出来。”

“安静!”巫方怒视众人,拍桌大喝,“你们这些混账东西,这会儿来精神啦?不睡觉啦?什么东西,如果不是天道布武,你们这些人,全都是街边的臭狗屎,白给也没人要。”

“哎,别说这么难听呀。”牛鬼蛇神可不是省油的灯,“我们好歹也是你的学生呀,我们是臭狗屎,您老人家岂不是专捡狗屎吗?”

“她捡狗屎干吗?”某人故作天真。

“那还用说,当然是一坨一坨地吃下去咯。”

“哎,你这是羞辱道师,非得开除不可。”

“你说她吃狗屎干吗?”

“哎,你不知道啊,活到五十岁还单身的人,心理都有一点儿变.态。”

巫方气得脸都歪了,怒道:“你们几个混账东西,全都头下脚上,给我站立三个时辰。”

“哎,那叫倒立,不叫站立。”

“她气昏头了吧,正的倒的都分不清了,全怪你,龙悔,谁教你说得这样坦白啊?”

第二百八十五章 审讯

第二百八十五章审讯

几个牛鬼蛇神一派轻松,一边倒立,一边吹牛,不时挖苦一下大宫主。巫方一张脸憋成了紫色,手指微微发抖,恨不得一人一笔,将这几个学生统统干掉。

忽有一个道师匆匆进门,在她耳边低语两声。巫方的脸色微微一变,皱了皱眉头,厉声说:“岳风。”

“干吗?”岳风揉了揉眼,刚才一不小心,几乎站着睡着了。

“跟我来一趟。”巫方脸色阴沉,狠狠毒毒地看了岳风一眼。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教室,来到宫主室,刚一进门,就见屋内阵容庞大,巫真、巫朗、苗安、皇不二统统在座,另有八个玉京守卫站在四人身后,冲着岳风虎视眈眈。

“坐下。”巫方指着一张小板凳,冲着岳风大喝。

岳风老老实实地坐下,望着众人,一脸茫然。四个守卫鬼鬼祟祟地绕到他身后,抽出符笔,严阵以待。

“昨天下午未时,你在什么地方?”巫真盯着岳风,徐徐开口。

“我在学校啊。”岳风镇定自如,“巫天道问我这个干吗?”

“你撒谎!”巫朗跳起三尺来高,举起符笔,笔尖指着岳风的鼻子,“小杂种,把抢走的钱交出来,要不然,我把你碎尸万段。”

“巫宫主。”岳风瞧也不瞧巫朗,“敢问,无故受到攻击,我可以自卫吗?”

巫方脸色阴沉,看了巫朗一眼,冷冷道:“老三,别冲动,叫人看了笑话。”巫朗大口喘着粗气,恨恨坐了下来:“一定是这小子搞的鬼。”

“你们在说什么啊?”岳风更迷茫了。

“明人不说暗话。”巫真慢条斯理地说,“岳风,如果你还是条汉子,就老老实实地承认犯下的罪行。”

“罪行。”岳风笑了笑,“什么罪行?”

“还在狡辩?”巫朗锐声尖叫,“你劫掠了我家的运金车,杀光了人,抢走了九百二十万点金,这是两百年未有的大案,你得血债血偿,你得碎尸万段。”

“我有这样厉害吗?”岳风不动声色地说,“巫朗,你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说话得讲证据。第一,那么多钱,押运的人一定又多又厉害,我有什么能耐,可以打败那么多人?第二,我说过了,案发的时候,我就在八非学宫,许多人都可以作证,包括裴怒道师和天秀道师。”

“我不想听这些废话。”巫真不耐烦地说,“我只承认证据。押送的首领还活着,他说,事发前出现了一群英招,为了躲避英招,他们藏入一座云峰,你利用云雾的掩护,出其不意,用长青木神加上‘苦海无涯’,杀死了押送者和穷奇,夺走了宝物。”

“长青木神?”岳风淡淡说道,“天底下不止我一个会吧,刁家有这幻身的人多的是了。”

“可是,相图失踪以后,会‘苦海无涯’的只有你一个。”

“哦,谁能证明我用了‘苦海无涯’?”

巫真一愣,苦海来无影无踪,她的确没有充足的证据,证明岳风用了“苦海无涯”,只能从巫刃的诉说中判断对方的道术。

“就算是‘苦海无涯’,那也可能是相图。”岳风扫了皇不二一眼,“那个胖子,好像是天皇府的人吧。”

“放肆。”皇不二脸色发青,“岳风,你少攀扯人,你今天死透了,我要把你带进守备府,到了那儿,你什么都得说出来。”

“你就是玉京的王法吗?”岳风皮笑肉不笑,“哦,我忘了,证据不足就抓人,可是你皇不二的专长。”

“岳风,你不要太得意。”巫真的眼里闪烁精光,“谁都知道你跟英招的关系,英招突然出现在太山以东,难道不奇怪吗?岳风王?”

她说出“岳风王”三个字,本想震慑岳风,可是她失望了,后者根本不动声色,冷静的就像一块坚冰:“英招出现在太山以南跟我有什么关系?这件事你应该去问贺兰殷雪。如果真是英招劫掠了运金车,巫天道,你应该向英招开战,不该呆在这儿跟我浪费时间。”

说到时间,岳风站起身来,掏出仙罗盘,看了看说道:“抱歉,下一堂是天秀道师的符法课,我要去上课了。”

他刚一转身,发现七八支笔指着自己,所有的眼睛,都流露出怨恨刻毒的目光,巫朗阴森森地说:“姓岳的小子,你认为你可以活着走出这间屋子吗?”

“我当然可以。”岳风露出纯真无邪的笑容,“因为我是无辜的。”

“你要是无辜,我他妈就是圣人了。”巫朗暴跳如雷,一想到那么钱本来属于自己,他的心里就是一阵绞痛。

“凡事得讲证据。”岳风双手揣进兜里,“你们的证据都站不住脚,我有足够的证据,证明我不在现场。”

“呸!”巫朗冷笑道,“谁给你证明?”

“我!”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屋里的众人全都脸色微变,皇不二的脸上更像是挨了一记耳光,痛苦地扭曲起来。

天秀裙裾飘飘,快步走进大门,守卫们纷纷低头躬身,让出一条路来。

女道师素面朝天,白衣胜雪,装扮清新洒脱,眉宇间透出一股锐气。她的目光扫过众人,淡淡说道:“刚才的话我都听见了,岳风说得不错,他有不在场的证据。昨天未时,我和裴道师,全都看见过他。”

“这不可能!”巫真起初一直以为岳风信口狡辩,压根儿不信这一条证据。

“如果你不相信我,还可以叫裴道师来对质。”

巫真和巫方对视一眼。巫方下令,裴怒很快匆匆来见。听了询问,老头儿想了想,说道:“没错,未时左右,我和天秀道师同行,遇见了岳风,他向我们点头示意,还打了招呼。”

巫真一伙均是脸色发青,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那么下午呢?”巫真竭力想要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下午谁的课?”

“我的。”天秀淡淡说道,“岳风也在课堂上,那一堂课还有测验。”

“你撒谎!”巫朗气得发狂,忍不住大声咆哮起来。

“巫老三!”天秀的目光冷锐如针,“注意你的言行,要不然,我把你丢下浮羽山。”

她长相绝美,气韵高华,可是一旦生起气来,自有一股威严流露。巫朗尽管下流好色,与她目光一遇,仍是气势大馁,冷哼一声,别过头去。

“皇不二!”天秀冷冷看了未婚夫一眼,“你还想把他带进天皇府吗?”

皇不二沉默了一下,说道:“我在想,学生进出学宫,门口的天眼符会有记录。”

天秀微微一愣。其他人却是大喜,巫方赶忙调出当日当时的天眼符,看了半天,门口人来人往,可就是没有岳风的影子。

“糊弄学宫门口的天眼符,需要很高的符法,当今之世,只有天道者可以办到。”裴怒捻须说道,“要么他根本没有离开过学宫,要么他没有走大门的正道。据我所知,远古时代,进出八非学宫,的确还有别的密道,不过年岁已久,早就垮塌消失了。以岳风的年纪,绝对无法知道那样的密道。”他顿了顿,冲着巫真笑道,“巫天道,你见识广博,知道密道在哪儿吗?”

“不知道!”巫真面无表情,死死盯了岳风一会儿,忽一甩手,转身就走。巫朗傻了眼,嚷道:“二姐,就这样算了吗?这里面一定有鬼!喂,你别走呀!”

巫真走得不见踪影,巫朗转眼盯着岳风,眼里透出十足的不甘:“小子,你别得意,我一定会找出你的破绽。哼,出阴招么?你做初一,我做十五,别忘了,苏媚烟也有生意……”

“好哇!”岳风笑嘻嘻说道,“巫老三,你这算是威胁咯?皇守备,你可听得清楚了,从今天起,苏仙子的生意有任何损失,第一个嫌疑人就是巫朗。”

“臭小子……”巫朗弄巧成拙,气得一跳三尺,“你放屁!”

“我也听见了。”天秀也冷冷说道,“皇不二,我认为岳风说得很对,希望你秉公执法,不要让我失望。”

巫朗一时噎住,心里大大后悔,只图口舌之快,泄露了心中所想,如今被人逮住口实,真要将阴招付诸实施,必然沦为主要疑犯。他抬起头来,只见皇不二的眼里透出深深的责备,还有一丝无可奈何。

巫朗不胜悻悻,看了看岳风,又看了看天秀,垂头丧气地去了。

“天秀!”皇不二深深地看了天秀一眼,“那么,九月见。”

天秀的身子微微僵硬,脸色惨白如霜。皇不二扫了岳风一眼,脸上透出一股得意,他招了招手,带着一群守卫走了。苗安咕哝着落在最后,嘴里念经似的,不断重复它近来受到的巨大损失。

岳风长吐了一口气,正要转身出门,忽听天秀说道:“岳风,你到我的道师室来一趟。”

岳风一愣,还没来得及细问,天秀转过身子,大踏步走在前面。岳风无奈,只好垂头丧气地跟在女道师身后。

第二百八十六章 婚期

第二百八十六章婚期

“差一点儿。”阳太昊说道,“差一点儿你就穿帮了。裴怒这个小子,居然也知道学宫的密道,我还以为,只有我们这些数万年前的老家伙知道呢。”

“老不死,你说天秀让我去她那儿干吗?”岳风满心纳闷,“我觉得不太妙。”

“哎,别多心,她帮着你说话呢。”阳太昊语气暧昧,“没准儿她想跟你单独相处一阵,小子,春宵一刻值千金,你要牢牢地把握机会。”

“闭上你的鸟嘴!”岳风不胜气恼,“我说过,我对她没意思。”

“嘿嘿,言不由衷的小子……”

“寂!”岳风将阳太昊赶走,总算松了一口气,抬头一看,已经到了道师室前面。

这是一栋独立小屋,屋外一畦寒菊,素净清雅,另有藤萝倒挂、苍松掩映,雅致以外,别有一种幽趣。

跨进门里,书香扑鼻,书橱里、台案上,整整齐齐,尽是各种道书,一边燃着一炉红火,火上烹煮茶水,香气扑鼻。

天秀背对岳风,背影十分窈窕动人,她拎起茶壶斟茶,口中闲闲地说:“把门带上。”

岳风的心突突乱跳,一股热血在身上流窜,反身关上房门。回头看时,天秀已经坐在桌子后面,手捧一杯热茶,另一杯茶搁在桌上,升起袅袅的白气。

“坐吧!”女道师若有所思,并不正眼看他,手里的笔轻轻一挥,青光液体一样流向屋顶墙边,很快化为一个青色的光罩,将整座房屋笼罩起来。

岳风认出这是一道符法屏障,有这一道屏障,屋里人说的话,屋外人休想听见。突然间,他的心跳更加猛烈,慢慢坐了下来,望着天秀俏丽的侧影,脑海里不由自主,又浮现出雷鼓上面的香艳情形。岳风拼命想要把这画面赶走,可他越是回避,画面越是清晰。

“你想什么?”天秀抬头看来,与岳风四目相接,见他目光热辣,不觉心头一颤,双颊滚烫起来。

岳风如梦方醒,赶忙低下头去,不敢再看天秀,心里暗骂自己“蠢货”,口中说道:“没想什么。”

“岳风。”天秀沉默了一会儿,“劫掠运金车的是你吧?”

岳风一愣,力持镇定地说:“天秀道师,你也怀疑我?”天秀深深看他一眼,脸上闪过一丝失望,苦笑说:“我希望,即便是你做的,也有正当的理由。”

“我没有……”岳风话一出口,望着天秀的神情,再也说不下去,他搜肠刮肚,可是怎么也想不起哪儿出了纰漏。

“昨天未时,我看到的那个人不是你。”天秀望着杯中青碧的茶水,口中幽幽地说道,“那是胡依依!”

岳风的心微微一缩,脸上却是波澜不惊:“你有什么证据。”

“我没有证据。”天秀瞥了岳风一眼,“可是感觉得到,狐神后裔的变化术很厉害,不过,变化术只能变化她的形态,变化不了她的魂魄,眼睛是魂魄之窗,只要留心观察,就能发现其中的不同。”

“裴怒就没看出什么不对。”岳风心旌动摇,大声辩驳。

“他是他,我是我。”天秀目光落到脚前,幽幽地说,“他不会用心观察一个普通的学生。”

岳风的心紧了一下,一股歹念涌上心头:“杀了她?”这念头一闪而过,很快化为乌有,握紧的拳头无力地垂下,他看了天秀一眼,叹道:“好吧,你想怎么做?”

这句话一出,无异于承认了劫掠运金车。天秀浑身一颤,手里的茶水溅落在地上,她盯着岳风,目透锐芒:“你为什么那样做,不说钱的事情,你为什么要杀那么多人?”

“仇恨!”岳风深吸一口气,“我有十足的把握可以断定,巫朗,就是毁灭落星谷的凶手之一。我要以眼还眼,以牙还牙,我要巫家血债血偿。”

“你有什么证据?”天秀轻轻皱眉。

“证据?”岳风微微冷笑,“今天巫真拿到证据了吗?我都可以隐藏证据,他们这样的大世家,只要百般掩盖,毁灭一个与世隔绝的村子,又会留下什么证据?”

“如果有证据。”天秀直起身来,面色十分凝重,“我就可以请求父亲插手此事。”

“我没有证据。”岳风望着女子,露出一丝讥笑,“我跟你一样,只是凭借感觉。”

“你的感觉也许错了。”

“那么你也一样,昨天的人也许就是我,根本不是胡依依。”

天秀盯着岳风,不知怎的,一股酸热直冲眼鼻,眼圈微微泛红,涩声道:“岳风,无论如何,我希望你不要滥杀无辜。”

“落星谷的人全都无辜。”岳风木无表情,这一刹那,他心如铁石。

“那么。”天秀徐徐起身,眸子明如秋水,“我会阻止你。”

“随你的便。”岳风转过身子,走向大门。

身后一片沉寂,沉寂得十分古怪。岳风感觉到天秀粗浊的呼吸,其中带着喑哑的哭意,他呆了呆,回头看去。天秀站在那儿,素白娟好的面庞上泪水纵横,手指握着桌案的边缘,指节微微发白,她的身子轻轻颤抖,充满泪水的眼眸,怔怔地望着岳风。

岳风的心微微一酸,之前的铁石心肠,突然化为绕指的游丝。

“我就要结婚了。”天秀涩声说。

岳风心一跳,猛可间握紧了拳头,他深吸一口气,笑着说:“好啊,恭喜了,郎才女貌,什么时候?”

天秀泪如走珠,凄然一笑:“九月九日。”

还有四个月,岳风心想:“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她为什么要对我说?”可是,雷塔里的情景,一幕幕闪过心头,老不死的话如在耳边:“对我们修道之人来说,魂魄的结合,比起肉体的交媾还要亲密……”

岳风的心突然酥软,情不自禁地向前走去,当他醒悟过来,已将天秀抱进了怀里。女道师个子高挑,两人站在一起,几乎一样高矮,她的体态纤秾合度,酥胸高耸,弹性惊人,淡淡的馨香钻入岳风鼻中,少年的心中生出一丝迷茫。可他不能动弹,只能任由天秀在他怀里哭泣。

“好机会。”阳太昊不知何时又钻了出来,“她现在很柔弱,不会拒绝你任何的要求,小子,你艳福来了,快把生米煮成熟饭,只要你们结合,天来除了解除婚约,可说别无他法。”

“老不死。你这是趁人之危,我跟你说了多少遍,我对她没有别的意思,她是我的道师。”

“哦,你怎么把自己的道师抱在怀里呢?”

“我……我这是安慰她,你没看见她哭得很可怜吗?”

“最好的安慰就是跟她结合,帮助她摆脱皇不二那个蠢货。”

“去你的,寂!”

岳风赶走阳太昊,大大松了一口气。天秀徐徐抬起头来,拭去脸上的泪痕,双颊娇红如花,轻声说:“抱歉,我失态了!”

“天秀道师。”岳风讪讪地放开女子,“你、你不愿嫁给皇不二吗?”

天秀低下头,没有做声。岳风又问:“那么,你为什么不向令尊提出来?你有身份,有能耐,为什么不能解除婚约?”

“这不是婚约。”天秀宣泄了心中的苦闷,容色冷淡起来,“准确说来,这是两个天道者的契约。像我这样的世家女儿,如要门当户对,能够选择的余地不多,单从身份地位来说,皇不二是最合适的一个。订约的时候,我才十二岁,不知道什么是男女之情,一心只想修炼道术,对于婚约,既不热衷,也不排斥,我不喜欢皇不二,可也不觉得嫁给他是一件为难的事情。”

“那么,后来呢?”

“后来,我长大了,懂得了许多事,我渐渐明白,这个婚约也是一个契约,父亲用它来绑缚皇太一的野心,他不愿看见秩序的崩坏,也就无意解除婚约。他已经和皇太一见面,确定了婚期……”说到这儿,她的眼里闪过一丝痛苦,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你不能反抗吗?”岳风心中不平,大声说道,“谁也不能决定他人的命运。”

“我……”天秀看了他一眼,轻声说,“我缺少一个理由。”

“理由?”岳风大为迷惑。

“对啊!”天秀喃喃说道,“一个让我反抗父亲的理由。”

岳风的心一沉,他明白天秀所说的理由是什么。可是,他不能按照阳太昊所说的去做。如果那样做了,本是最佳的战略。第一,他可以大大羞辱皇家;第二,他可以利用天秀,得到天来的支持,对他的复仇之举,百利而无一害,纵然天来震怒于一时,也无法改变天秀的感情;第三,即使不能改变天来的心意,婚约一旦解除,道者世界必然开战,那时候,就能假天来之手,一举铲除皇太一、巫真的势力,皇、巫两人即便不亡,也会大大削弱,那时候他趁虚而入,加上天秀的实力,足可倾覆皇、巫两家。

许多念头在他心中闪过,岳风的胸中起了波澜,现如今,他和天秀只有一步之遥,只要跨出这一步,一切都将变得不同。可是,他能够跨出这一步吗?为了复仇,他应该不择手段吗?

岳风站了片刻,苦笑了一下,后退了一步,微微躬身说道:“天秀道师,如论如何,我希望你幸福。”

天秀微微一怔,岳风已经转过身子,大踏步推门而出。

走出道师室,岳风走到一片空地,抬头望天,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他站在那儿,回想天秀临别时的眼神,心底生出微微的刺痛。

“小子!”阳太昊悠然说道,“你真的不后悔吗?”

“我不知道。”岳风沮丧道,“我不想看见她跳进火坑,可是,我跟她是不可能的。”

“因为云若吗?”

“是,也不是。”

阳太昊长叹一口气,悄然沉寂下去。

第二百八十七章 四灵会

第二百八十七章四灵会

想到下一堂课仍要与天秀会面,岳风登时闷闷不乐。正走到一条岔路口,忽见依依姿容娇俏,站在远处,对面是一个高大俊朗的三年生,眉飞色舞,正对她有说有笑。小狐女嘴角含笑,也是连连点头。

岳风心生不快,步子一紧,走上前去。依依转眼看来,眨了眨眼,收起笑容。三年生盯着岳风,眼里大有敌意,忽地绷起面皮,转身就走。

“小七,这位是谁啊?”岳风望着三年生的背影。

依依笑道:“这是白虎薛腾,他的弟弟你也认识。”

“薛劲吗?”岳风皱了皱眉。

“是呀,我们的同班同学。”依依抬起头来,拢了拢鬓发,明媚的阳光给她乌黑的长发勾勒了一道炫丽的金边。

“他找你干吗?”岳风语气僵硬。

依依听出他的妒意,心中又好笑,又酸楚,轻轻叹道:“他邀请我参加‘四灵会’。”

“四灵会?”岳风一愣,“什么东西?”

“这是学宫里一个很古老的组织。”依依抿起小嘴,轻轻哼了一声,“你一天到晚就跟梦游似的,来了这么久,连‘四灵会’也不知道吗?”

岳风面皮发烫,一拍脑袋:“四灵会么,我当然知道。”

依依深深看他一眼,眼里透出一丝伤感,苦笑说:“岳风,你越来越让人看不透了,就是面对我,你也不肯说一句真话。我真怀念天尊古墓的时候,可那已经回不去了。”

岳风望着依依,胸中一阵剧痛,仿佛撕裂一般,许多话涌到口中,可是说不出来,热血涌到双臂,可是不能伸出,他真想把小狐女搂入怀里,可是突然之间,他失去了这样做的勇气。

依依望了他一会儿,脸上流露出一丝失望,默默转身,向教室走去,她的背影修长美好,可又透出一丝说不出的落寞。

“小七。”岳风忍不住叫道,“你打算加入四灵会吗?”

“我还没有想好。”依依头也不回,闷闷说道。

岳风心生纳闷,这个薛腾,为什么独独邀请依依,却不邀请自己加入“四灵会”,一见自己,转身就走,这里面一定有见不得人的东西。

他走到教室,为了避开天秀,坐在最后一排,周围都是牛鬼蛇神。他肘了肘应唐,问道:“老赌鬼,你知道什么是四灵会吗?”

“知道啊?”应唐盯着岳风,像是打量一个怪物,“你不知道吗?”

“少说废话,这到底是个什么组织。”

“这个组织很古老,相传是远古的四神创立,专门吸纳学宫里优秀的学生。不过后来有点儿变味,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变成了只吸纳世家子弟。”应唐耸了耸肩,“我们这些牛鬼蛇神,一点边儿也休想摸到。当然咯,听说他们对漂亮女生也很欢迎,那里面美女如云,不过后来大多成了世家里面的女主人。”

岳风想到薛腾眉飞色舞的样子,心里一阵翻腾:“老赌鬼,我可是天道布武的冠军,他们为什么不招纳我入会?”

“你不合格呢。”龙悔伸长脖子凑了过来,大嘴里发出热烘烘的气息,叫人怀疑他一不留神就会吐出龙焰,“岳风,你很优秀不错,可是加入四灵会,需要两个条件,一是圣道六品以上,二是有来历的世家。喏,首先你是圣道一品……”

“道力盘弄错了!”岳风心烦意乱。

“可他们只认道力盘呢!就算你是至道九品又怎么样?你是世家子弟吗?不是,你来历不明呢,落星谷的岳家,没听说过。”

“你来历就明了吗?”岳风怒气冲天,“你老子不是六龙之一吗?你说出来,没准儿也能混一个世家子弟当当。”

“你别生气哇,反正大家都一样。”龙悔咕哝道,“四灵会那帮家伙,正眼也不会瞧咱们的。”

“没错,没错。”左都在一边剔牙,“今天中午的鸡肉挺好吃。”

“武大圣。”岳风伸出脚,猛踹前面的小胖子。后者回过头来,一脸茫然。岳风问道:“四灵会叫了你没有?”

“没有啊。”武大圣面皮发黑,愤然说道,“不过猪样儿加入了,会长钟离孟华亲自来请的他。”

牛鬼蛇神都是一脸的愤愤不平。岳风说道:“猪样儿又算什么世家,孤家寡人一个。”

“话不能这么说。”易如凑过来插嘴,“朱家是火神朱明的旁系后代,他们被南家覆灭以前,可是货真价实的世家。再说了,‘凤凰之血’本身就是时代相传,他不是世家,这天下也没有世家了。”

“小七呢?”岳风大皱眉头,“她为什么受到邀请?”

“原因有两个。”应唐连连眨眼,“第一,她是个美人儿,那些世家子弟看了她都要流口水……”

“哎,少说别人,你也在流口水嘛!”左都一边冷笑。

应唐嘿嘿一笑,说道:“第二,她是妖怪里的世家,据我所知,化音和獍犸超海都加入了。龙悔如果招出他老子是谁,估计也能进去混一混。”

岳风看向化音的背影,蛇娘感觉目光,掉头看来,蛇眼里透出一股怨毒。岳风毁了化无常的分身,跟这蛇女结下了不共戴天的仇恨,尽管同班同学,可是从没说过一句话。

“岳风。”武大圣哭丧着脸说,“小七要是也加入了‘四灵会’怎么办?听起来,那里面没什么好人啊。”

“你这是嫉妒。”应唐舒舒服服,打算趴在桌子上睡觉,“像我这样的,加不加入都无所谓。”

“岳老大!”龙悔又溜了过来,他的大身子在教室里活动,拱来拱去,十分惹眼,“刚才獍犸超海跟我说,今天晚上,四灵会要召开入会仪式。”

“在哪儿?”岳风问道。

“隔壁的乙室。”

岳风笑了笑,说道:“好啊,今天晚上,我们去看看热闹。”

“太好了,哇呜……”一群牛鬼蛇神,登时振奋起来。应唐睡意全无,两眼闪闪发亮,獍犸超海也含羞带怯地摸过来,力表忠心,决心成为四灵会里的奸细,提供该组织的一切情况。

“你们说够了没有。”天秀一手拿书,一手提笔,俏脸生寒,大踏步走来。

众人以岳风为中心,向着四面散开,一个个危襟正坐,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天秀目光扫过众人,冷笑说:“你们怎么不说了,刚才在说什么?”

应唐咧嘴一笑,色迷迷地盯着女道师:“我们刚才正在讨论,天秀道师跟苏仙子谁更漂亮。”

“结论当然是天秀道师更胜一筹咯。”左都露骨地盯着天秀,吹了一声长长的口哨。

天秀的脸色阵红阵白,目光扫过众人,落到岳风身上,足足瞪视了他几秒钟,转身回到讲台,大声说:“今天课堂测验……”

牛鬼蛇神里面起了一阵骚动,应唐扯住岳风的衣襟,恨不得痛哭流涕:“太好了,老大你坐到我身边,简直就是体察民情啊。”

“……不过,本次测验,岳风免考。”天秀不动声色,“考试开始以前,请你离开课堂。”

牛鬼蛇神们如坠冰窟,眼巴巴望着岳风,看上去就像是一群雕像。

下课钟响,岳风坐在教室外面等待,牛鬼蛇神们从后门溜了出来,一个个如丧考妣,足见考试的结果十分惨烈。天秀从前门离开,抬头望天,压根儿不看这边一眼。

岳风心中忐忑,暗想自己伤了女道师的心,将来的麻烦事只会更多。

吃过晚饭,朱阳和依依并肩出门,料是前去参加入会仪式。岳风不想依依居然也打算入会,心里不由一阵翻腾。可是转念一想,自己有了云若,又有什么资格要求依依如何如何,就算她在四灵会里面找到心仪的男生,那也是一件好事,自己又何苦心生嫉恨。

想到这儿,闹事的心减弱了不少,可是话已出口,牛鬼蛇神们闹闹嚷嚷,催促他前往入会仪式。岳风话已出口,无可奈何,只好领着众人前往乙室。

刚到门前,就看见两个熟人。一是申屠南,自从摔了那一跤,他的身子骨就变得一高一低,走起路来一上一下,看上去十分滑稽;二是钟离芒,他哥哥是四灵会的会长,气势与众不同,站在那儿,左顾右盼,目无下尘。

第二百八十八章 破旧立新

第二百八十八章破旧立新

两人忽见岳风走来,脸色登时一变。申屠南转身进门,前去通风报信;钟离芒没跟岳风当真交过手,底气稍足,挺身上前,横鼻子竖眼地说:“你们来干吗?这里是四灵会聚会,可不是你们来的地方。”

岳风咳嗽一声,龙悔和左都挺身上前,把钟离芒夹在中间。龙悔板着脸说:“小子,你说啥?你龙爷爷想去哪儿,由得了你说三道四吗?”左都则是满脸堆笑:“钟离老弟,你想不想吃面呀,是想吃板刀面还是混沌面呀?”

钟离芒面对两个煞星,脸红筋涨,双腿发软,正要动手,幻面上身,将他双手缠住。龙悔一伸手,咚的一声,将他狠狠抵在墙上,正要张嘴吐火,岳风又咳嗽一声,说道:“算了,我们来看热闹,不要随便伤人。”

众人一听这话,心里大大失望,看样子,岳风所说的“看看热闹”,和他们心中所想不尽相同。龙悔放开钟离芒,后者捂着脖子连连喘气,一边喘气,一边逃进教室去了。

打跑了看门狗,众人大步进门。教室里一派肃穆,百十人站成一圈,围绕着苍龙、朱雀、白虎、玄武四大神灵的塑像。其中的老熟人真是不少,古太羽、万琪、化音、刁散、吕白尘、莫先闻、薛劲、司权、陆玉亭、南灯……就连鲁同居然也在其中。

八非学宫一次招收一百零八人,通过“天道布武”第一轮的学生大都有望。原本刁散开局败北,很难进入学宫,但因为后续几轮多有死伤,所以侥幸进入了学宫。可刁散毕竟道力高强,要不是遇上岳风,决不至于首轮淘汰。鲁同攀龙附凤,进了学宫不说,居然还是四灵会的人选,看他满面红光、志得意满的样子,岳风的心里就是一阵反胃。

“喂,你们几个,受到邀请了吗?”薛腾大踏步走了过来,在他身边的依依也应声看来,见是岳风,雪白的双颊微微泛红。

“什么邀请?”龙悔十分张狂,“这个破地方,龙爷想来就来……”一边说一边就要上前,岳风一伸手,拦住红脸大汉,冲薛腾说道:“我们没什么恶意,只是来看一看热闹。”

“有什么好看的?”薛腾扫他一眼,冷冷说道,“这里是世家聚会,不欢迎闲杂人等,请你们马上离开教室。”

“你别太过分啊。”武大圣说道,“我们只是看一看,又不碍着你什么。”

薛腾冷笑一声,忽一扬手,武大圣手中一空,铁棍落到薛腾手上。武大圣又惊又怒,叫道:“你干吗,还给我!”正要冲上前去,薛腾一扬手,武大圣仿佛挨了重重一击,整个人飞了出去,撞在一面墙上,摔得龇牙咧嘴。

“他娘的,这就动上手了?”龙悔火爆脾气,当先跳了出来,其他的牛鬼蛇神也是个个面色阴沉,徐徐抽出笔来。

“四灵会”的人见势不妙,呼啦一下围了上来。薛腾哼了一声,一扬手,天上出现了一块黑黝黝的巨石,黑石的表面发出夺目的奇光,在场的许多甲士,身上的铠甲纷纷涌现,丁零当啷,发出激烈的颤响。

“大家当心。”左都见多识广,“这是薛家的‘飞来极峰’,这一家子,都是操弄磁力的好手。”

岳风扶起武大圣,转身望着薛腾,心中一股火苗直往上窜,目光所及,依依和朱阳也在对方阵中,两人的脸上都是不胜困惑。

“如果打起来,他们也许会难堪。”岳风想到这儿,按捺性子,隐忍不发。

“你就是苍龙岳风吧?”薛腾却没有打算饶过他,盯着岳风,一脸嘲弄,“你得了天道布武的冠军,一定自以为了不起吧?如果你以为,能在八非学宫里横行无忌,那就是大错特错了。天道布武只是一场入学考试,也就是说,你这个劳什子冠军,顶多也就是个一年生的水准。‘四灵会’里面才是学宫里真正的精英,比你厉害的人多的是。”

“说得好。”薛腾身后的人群,发出一阵响亮的喝彩声。作为一个一年生,岳风实在风头太劲,看他不顺眼的二、三年生大有人在,只是一来忌惮他的神通,二来缺少挑衅的理由,所以一直相安无事。薛腾的这一番话,简直说出了众人的心声。岳风的一群手下败将,更是打心底里乐开了花,两只眼睛闪闪发亮。

“我从没认为自己了不起。”岳风皱了皱眉,“我们只是来看一看热闹。”

“四灵会不欢迎你们。”薛腾鼻子朝天,鼻孔里发出一串哼哼,“如果没有天道布武,你们这些渣滓,一辈子都别想踏进这里一步。你们不学无术,闹得学宫里一团糟,你们碰过的东西,都会臭的要命,让你们看一眼,我们都觉得脏。”

“说得好,说得太好了!”学生们大声欢呼。

“渣滓”们脸色铁青,个个眼中喷火,就连应唐的脸上,也失去了惯有的笑容。他们的目光全都落到岳风身上,只待他一声令下,立刻大打出手。

岳风只觉一股热气直冲头顶,脑子热烘烘的,似要燃烧起来,他放开武大圣,挺直腰背,盯着薛腾说道:“你是四灵会的会长吗?”

“我是副会长。”薛腾斜眼瞧他,“我再说一遍,你们马上离开这里。”

“滚一边儿去。”岳风冷冷说道,“我不跟副职说话,钟离孟华,你给我滚出来!”

这一声蕴含元气,舌绽春雷,整座教室簌簌发抖,众人的耳中一阵嗡鸣。薛腾的脸也气歪了,咬牙怒道:“你什么东西?也配跟我们会长说话……”说着举起符笔。岳风双手按腰,一言不发,冷冷盯着天上的黑石。

“薛腾,住手。”一个冷峻的声音传来。薛腾一呆,悻悻收手,人群分开一条道来,一个男生走了过来,个子不高不矮,身子不胖不瘦,面容刚毅,目光有神,背脊挺直如枪,看上去十分沉稳。

“我就是钟离孟华!”男生走到岳风面前,上下打量对方,“你就是苍龙岳风?真可惜啊,圣道一品的冠军,来历不明的家世,如果没有这两条,也许你可以进入四灵会。”

他嘴角含笑,口气不无嘲弄,身后的人群又发出一阵哄笑。

“四灵会算什么东西?”岳风淡淡说道,“我一点儿也不稀罕。”

“你说什么?”钟离孟华目射冷光,“一年级的小子,四灵会可是远古四神创立的社团,你刚才所说的话,侮辱了伟大的传统。

“传统?”岳风微微冷笑,“什么传统,四神的时代,有什么狗屁世家?当你们以家世作为入会资格的时候,四神的传统就已经荡然无存,破坏传统的是你,钟离孟华。”

“一年级的小子。”钟离孟华胸口起伏,极力按捺怒气,“你知道你在跟谁说话。”

“反正不是一条狗,至少你听得懂人话。”岳风不顾对手脸色发青,大声说道,“从今天起,我要重建四神的传统。我宣布,‘新四灵会’今天正式成立,会长,苍龙岳风,副会长,白虎左都,朱雀应唐,玄武武大圣。不论道阶,也不论家世,只要品行端正、拥有真才实学,全都可以入会。”

钟离孟华快要气疯了,他做梦也没想到,岳风居然会来这一招。说到底,“四灵会”所以拥有权威,全是因为学宫外面的世家权势熏天。“四灵会”的会员,仗着父辈的权势,在学校里横行霸道,为所欲为,家世单薄的学生,往往被他们压得喘不过气来。只不过,学宫里并非只有世家弟子,其他的学生也为数不少,只要有一个组织跟“四灵会”分庭抗礼,那么很快就能吸收到足够的会员,这样的组织一旦壮大起来,必将打乱世家瓜分天下的如意算盘。

可是岳风根本不管这一套,居然自立“新四灵会”,如果不加阻止,局面必将失控,进而影响天下大势。钟离孟华盯着岳风,眼里涌出杀机。可是后者压根儿不正眼望他,反而盯着“四灵会”的会员,大声说:“你们有谁要参加我的四灵会?”

“我!”依依笑嘻嘻走出人群,来到岳风面前,抿嘴一笑,轻声说,“嗐,这才像话,这才像是我认识的岳风。”

岳风心里暗暗叹气,这些日子,他害怕连累众人,独来独往,与巫家作对,外事过于劳累,平时也无精打采,加上云若的关系,着实冷落了依依。可是到了紧要关头,小狐女的心依然没变。

“还有我!”朱阳大踏步走了过来,看了岳风一眼,冷冷说道,“我加入,怎么说也该是副会长吧?”

岳风咳嗽一声,应唐马上接道:“我让贤,我让贤。”朱阳点了点头,大大咧咧地站在一边。

“我呢,我呢!”獍犸超海一颠一颠地跑过来,笑嘻嘻站在岳风身后。莫先闻左右瞧瞧,趁人不备,嗖地溜了过来,化音怒道:“小闻,你怎么叛变了?”

“嗐!”莫先闻摇头晃脑,“庄恳大哥、应唐大哥都在呢。”

“那我呢?你忘了姓岳的怎么欺负咱们。”

“他比我厉害,我输得服气。”莫先闻望着岳风,笑得一团稚气。庄恳少言寡语,走上前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默默点了点头。

“就这几个人吗?”钟离孟华面皮发黑,冷冷笑道,“也算什么四灵会,我看该叫牛蛇帮,一群牛鬼蛇神,成不了什么气候。”

“要不然咱们比一比。”岳风不动声色,“两个四灵会来一个比赛,谁先胜出,谁就是正宗。”

第二百八十九章 飞来极峰

第二百八十九章飞来极峰

“好!”钟离孟华退无可退,只好硬起头皮,一口答应,“不过,得按我的方式比。”

钟离孟华颇有自知之明,知道岳风这一群人,一个个都是身经百战的老油子,如果斗法斗力,个个都很难缠,以天道布武的法子来斗,自己这一方胜算有限。

“好。”岳风点头道,“随便什么比法,我都奉陪到底。”

对方的阵容为他气势所迫,起了一阵细微的骚动。钟离孟华死死盯着岳风,掌心微微见汗。钟离锋是他同父异母的兄长,昊天之战后,作为钟离世家退出战争的条件,英招将人送了回来。可是钟离锋伤势太重,至今还在家里养伤,那小子说到岳风,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不过,钟离孟华并不担心,比起钟离锋,他才是钟离世家的天才,他的本领更强,他的悟性更高。

这一次,他要让父亲对他刮目相看。

“很好。”钟离孟华不动声色,“明天早上,我会告知你比试的题目。”

“题目最好公正一点儿。”岳风也不是傻子,“如果有失公正,算作你们自动认输。”

钟离孟华皮笑肉不笑:“放心,一定十分公正。”

“我等着你。”岳风一转眼,盯着薛腾,“薛副会长,你还欠我一样东西。”说着,指了指他手里的鲲鹏金棍。

薛腾早就看中了胡依依,打算先把她骗进“四灵会”,日久生情,自然成为囊中之物。不想岳风一来,小狐女立刻反水。薛腾到嘴的鸭子飞了,一腔美梦化为泡影,对岳风恨之入骨,更想在依依面前显摆威风,证明她的选择大大有误。这几种心情同时作祟,薛腾当然不会乖乖交出铁棍。

“你说什么?”薛腾装聋作哑,“我不明白。”

“我说,你该把棍子还给武大圣。”岳风耐着性子说道。

“这根棍子吗?”薛腾笑眯眯瞧了瞧,“它到了我手里,就姓薛了,你有本事,从我这儿拿回去。”

钟离孟华微微一惊,正想阻止,可转念一想,不妨透过薛腾来探一探对方的虚实,胜了固然是好,败了也跟自己无关,姓薛的小子一向张狂,仗着家族撑腰,常与自己大唱反调,正好让他吃点儿苦头,削弱一下他的威信。想到这儿,闷声不吭。

岳风盯着薛腾,脸色渐渐凝重:“这可是你说的?”

“我说的又怎么样?”薛腾扬眉瞪眼,一脸的嚣张跋扈。

“苍龙转生。”岳风举起符笔,身后青影晃动,周围的人哗啦一声散开。

薛腾不敢大意,高叫一声:“极峰飞来!”头顶上浮现出巨大的黑影,凝结成形状古怪的黑石,与苍青色的螭龙遥遥相对。

“万火龙鳞爆!”岳风一出手就是狠招。螭龙颜色变红,似有火焰流淌,一声龙吟之后,数千枚龙鳞一起射出。鳞片上喷射出强烈的火光,跳跃起舞,刹那之间,几乎将教室完全照亮。

岳风神意所到,精准地控制着龙鳞的去向,不但神速惊人,而且不会四面散开。星星之火,绕过无关人等,避开教室的陈设,每一片龙鳞,不偏不倚地指向薛腾一人。

“天磁精城!”薛腾挥笔发令,黑石突然散开,化为千百碎石,凌空互相吸引,飞快地发生变化。咔嚓咔嚓的声音一连串响过,就在眨眼之间,薛腾的面前,出现了一面黑幽幽,光溜溜的巨大障壁。

轰隆隆,龙鳞击中磁障,发出数不清的爆响,猛烈的气浪,冲得周围人等东倒西歪,纷纷使出符法、召出幻身、穿上铠甲,抵挡这崩岩裂石的可怕爆炸。

龙鳞爆一旦出击,漫无休止,密如雨点,因为鳞片较小,爆炸的力量击中一点,威力惊人,石屑纷飞,结成障壁的磁石,要么崩裂飞散,要么化为漆黑的精元,光滑的障壁上,出现了许多小小的凹坑,可是密集的火光势如骤雨泻落,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薛腾也看过岳风与水夜一战,亲眼目睹过“万火龙鳞爆”的神威。旁观起来,并不觉如何厉害,此时身在其中,才知道这一招的可怕。此时此刻,俨然处于风暴中心,爆炸密集异常,轰击无休无止,尽管磁障坚固,仓促间难以攻破,可是奔腾的气浪前推后涌,逼得他喘不过气来。

一味死守,必败无疑。

“无极飞弹!”薛腾按捺住沸腾的血气,发出一声长叫。磁障的表层应声分离,就在爆炸之中,化为无数拳头大小、椭圆形状的卵石,但因磁力相斥,远离磁障,悬浮空中,排列成一个密集的阵势。

“破!”薛腾两眼怒张,锐喝一声,笔尖冲出一股黑气,化为千丝万缕,连接悬空的卵石。咻的一声急响,卵石化为一团流光,冲向岳风。双方相隔甚近,飞弹速度之快,真是闪电不及。

哗啦,幻螭的身边,冲起一股冲天的酒浪,酒浪之外,狂风大作,风力之强劲,仿佛要将上方的屋顶掀破。

飞弹发出声声锐响,冲破风层,又钻透了酒层,幻螭的身上涌出袅袅白气,暗含“酒罡”之力,飞弹的势头,方才稍稍衰减。

岳风暗暗心惊,飞弹的强劲,超出他的意料。可是不待他缓过气来,磁障的表层,再一次涌现出卵形的磁弹,发出凄厉的啸鸣,冲向席卷天地的水屏。同时间,磁障又生出吸力,酒龙卷中的飞弹掉了个个儿,一颗颗如有灵性,反身回到磁障,在上面滚了一滚,忽又获得磁力,悬浮半空。这时第二波飞弹势力已衰,受了磁力吸引,纷纷转了回来。

飞弹此来彼往,势如潮水汹涌,速度之快,力量之强,以酒罡的神力,也觉难以抵挡。

“万火龙鳞爆”爆响不绝,双方互相攻守,攻得犀利,守得坚牢,一时之间,漫天星火流光、磁弹去来,爆炸声、呼啸声,密集得无法想象,一边的旁观者,只要道力稍弱,均是眼花缭乱,真不知其中的两人,又如何应付如此纷繁的局面。

“无极飞弹,有点儿意思。”岳风的声音冷静如恒,落入薛腾耳中,后者的心里起了一丝寒意,“七绝木神!”

酒障哗然分开,数不清的幻藤冲了出来,偌大的教室,化为了洪荒密林。幻藤五光十色,形体变化万千,有的交织成网,有的四面舒卷,如龙如蛇,充满了不可思议的灵性。

飞弹撞上幻藤,强烈的弹性,抵消了飞弹的冲力,幻糖的黏性,迟滞了飞弹的速度,幻酸在融化磁石,酒木神白气弥漫,嗖嗖挥舞,惊人的速度,将迎面而来飞弹扫得左右乱飞。

密集的弹雨,陷入了纵横交织的藤网,左冲右突,无路可去。

“龙爪神棘!”岳风念动法咒,无数龙爪似的荆棘破藤而出,大大小小,开合如电,形如无数龙爪,随着藤蔓扭动,捕捉急速游走的磁石。飞弹才出藤网,又入龙爪,一眨眼的工夫,一大半的石弹落入了龙爪之中。

“骇鬼!”岳风双手一挥,幻影漫天,幻手之中,电光涌现,每一道电光都像是一条怪蛇,摇头摆尾,缠住了一颗落网的石弹。

电光与磁石相交,迸射出刺眼的蓝光,有的粉身碎骨,有的化为黑气。薛腾感同身受,一张脸涨红如血。强烈的电流破坏了磁场,远处的飞弹,渐渐地失去了控制,飞弹有去无还,薛腾身前的磁障越来越薄,仿佛失去了形质,化为了一片淡淡的黑影。

“呵!”岳风从虚无空中冒了出来,距离薛腾不过丈许。

薛腾大惊后退,可是来不及了。

“电斧破甲拳!”岳风的双拳送出,“骇鬼式!”

电光漫天,刺痛了人眼,数千道电光势如百川归流,同时击中了一处磁障。

刺啦,磁障出现了一个碗口大小的空洞,冲击向后蔓延,薛腾像是挨了一记闷棍,口鼻鲜血涌出。他竭尽全力,发出一声呜咽似的法咒:“合!”

磁石向内聚合,可是已经晚了。

“惊神!”数千道闪电,汇聚成拳头大小,脱出岳风的掌心,钻过了狭小的空洞,以开山裂海之势,击中了薛腾的心口。

一声巨响,教室为之震动,爆炸的气浪冲向四方,薛腾飞了出去,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巨手向前推送,狠狠压在了坚固的墙壁上面。

乙室的墙壁拥有符法加持,牢不可破,坚不可摧。薛腾背腹受力,身子几乎瘪塌下去,加上电流穿胸,当真撕心裂肺,一股鲜血狂喷而出。

幸好,铁棍还在!这念头刚刚闪过,一只手从气浪中伸出,握住了铁棍的中央。薛腾想要抢夺,可是稍一用劲,胸口就是一阵剧痛。

岳风轻轻地拿过了铁棍,那样子就像是薛腾双手奉上。后者靠着墙壁滑了下去,双手撑着地面,脸色煞白如纸。

第二百九十章 四神四绝

第二百九十章四神四绝

“一年生的水准怎么样?”岳风将铁棍就地一顿,扫了薛腾一眼,“你说这棍子姓薛么?我可不这样认为!”

薛腾咬紧牙关,一言不发,他的胸膛一团焦黑,电流浑身乱窜,整个人微微抽搐,看那样子,就像是打断了脊梁的野狗。但在旁人看来,他挨了“惊神”一击,没有当场打穿胸背,已经是一个惊人的奇迹。

岳风将铁棍轻轻一抡,挽了个棍花,嗖地丢给了武大圣。小胖子接过,激动得满脸通红。

岳风转过身来,大踏步消失在教室门口,他的声音远远传来:“钟离孟华,明天,我等你消息。”

钟离孟华的脸色阵红阵白,看了看薛腾,又看了看其他的会众,前者固然凄惨,后者的眼里,全都透出一丝淡淡的恐惧。

教室里陷入了一片死寂。化音哼了一声,望着众人,发出咝咝的尖叫:“看到了吗?这就是苍龙岳风,龙角之剑,天道布武的冠军。四灵会的精英们,你们不使出吃奶的劲儿,这个所谓的‘四灵会’,很快就会完蛋大吉。”

“混账,胡闹!”巫方大力捶打桌案,怒视远处的钟离孟华和薛腾,前者神色恭敬,后者灰头土脸,脸上的瘀伤还没有消失。

“四灵会只有一个。”巫方怒气冲天,“岳风有什么资格重建一个,这个来历不明的狗东西,尽干这种混账事儿。”

“巫宫主。”天秀徐徐站起,目光清澈如镜,“请注意你的言辞,不管你对岳风有什么成见,你都是八非学宫的宫主,也是所有师生的表率。”

巫方哼了一声,恶狠狠扫了女道师一眼:“你还护着他?再这样下去,他会把八非学宫翻一个个儿。”她转过身子,“裴道师,你说呢?”

裴怒拿着烟管,吧嗒吧嗒地吸着香草,听了这话,磕掉烟灰,淡淡说道:“钟离孟华已经答应他的挑战。还有什么好说的。如果‘四灵会’真的拥有最优秀的学生,那么,他们必能赢得这一场比赛,如果不是,那么‘四灵会’空有其名,重建也是理所当然。”

巫方阴沉地看了他一眼,又转向秋风舞:“秋道师,你说呢?”

“这是一件大事。”秋风舞沉吟道,“我想,这件事应该通报天来大天尊。”

“家父已经知道了。”天秀伸出手来,取出一纸信函,“他同意这一次比赛,并亲自定下比赛的题目。”

众人面面相对,巫方迟疑一下,接过信函,慢慢展开。她扫了一眼,眉头大皱,不情不愿地念道:“物竞天择,胜者为上,‘四灵会’多年以来,因循旧制,好比一潭死水。有人挑战,正当其时。同学相争,不必生死相博,四灵会本为四神首创,一个月以后,以‘四神四绝’较量即可。苍龙天来”

“很好,就这么干。”裴怒呵呵一笑,站起身来,走出大门。

巫方长久地盯着信纸,心中隐隐不安。天来的态度耐人寻味,从字面上看,他似乎站在了岳风一边,如果真是这样,事情大大不妙,必须马上通知皇太一和巫真。

“四神四绝?”岳风念完天来的信函,心中不胜疑惑,“这是什么东西?”

牛鬼蛇神们发出一串呻吟。岳风怒道:“你们这是什么表情?”

“蠢材。”朱明看他一眼,冷冷说道,“你连四神四绝都不知道,到底是干什么吃的?远古四神,除了幻身以外,各有一项绝技。木神勾芒符法通神,火神朱明飞行第一,金神蓐收是抟炼术的大宗师,水神玄冥的炼气术傲视古今。所谓四神四绝,就是比试四神的四大绝技。依照顺序,第一是破符,就是破解对手给出的任何符法,第二是斗气,用本身的元气驱动万物,第三是炼金,双方同时抟炼一件法宝,第四是神行,这是克服各种障碍的飞行。这四大比赛,不许使用幻身,只能使用符法、元气、抟炼术和飞行术这四大基本道术。”

岳风听完,终于明白了牛鬼蛇神们哀叹的原因,如果撒泼打架,无限格斗,这些人都是一把好手。但如果一板一眼地比试基本的道术,这些牛鬼蛇神,个个不学无术,考试全靠舞弊,离了岳风,大多要吃零蛋。

“天来真偏心。”依依忿然道,“这四绝是学宫里的基础课,年年都要学习考试,这些世家子弟学了两、三年,当然比我们要强!”

“那也不一定。”朱阳面露傲色

“啊,我倒是忘了。”依依看他一眼,冷笑说道,“猪样儿你最刻苦,只不过,永远都是全班第二。”

朱阳的脸上涌起一股怒血,瞥了岳风一眼,心中一万个不服,这个上课睡觉的蠢货,凭什么总是压过自己一头,他怒哼一声,说道:“还有,四神四绝,各方必须派出四个人参赛。”

岳风的目光投向众人。

“我投降!”左都高举双手,“打架我在行,揉面我在行,这个四神四绝,你们另请高明。”

“我也投降!”牛鬼蛇神垂头丧气,纷纷举手认输。

岳风组四人面面相对,闹了半天,这一次比赛还是自家的事情。

“好吧!”岳风无可奈何地说,“我、小七、朱阳、武大圣出赛。”

牛鬼蛇神齐声欢呼:“太好了,老大出马,一个当俩……我们一定给你大声助威……我们人少,可是嗓门儿大……老大,我看好你哇,这可是名垂千古的大好事哇!”

岳风气得脸色发白,大吼一声:“你们这些家伙,统统给我滚蛋。”

赶走牛鬼蛇神,依依等三人也先后离开。岳风独处一室,叫醒阳太昊:“老不死,你都听到了吗?”

“听到了。”阳太昊说道,“情况不太妙。”

“老不死,你一定有办法,没什么是你不懂的。”

“四神四绝,比的是最基本的道术,你还记得昊天古城的龙文吗?真要龙文生效,必须你亲力亲为。符法也一样,平时考试,写在纸上没什么,我告诉你就成了,不过这是我的记忆,跟你无关,要想符法生效,必须你亲自记忆、亲手写出。再说炼气,我可以告诉你使用元气的法子,你写在纸上,照样能拿满分,可那也是纸上谈兵,真正驾驭万物,其中的门道,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抟炼术写出步骤,那很是简单,我说你写就行,可要真正练出第一流的法器,其中的精妙之处,必须在八卦炉里完成;飞行术么,你一直使用‘心神衣’,从不肯修炼御剑术,苍穹剑在你的手里快要生锈了。不过,飞剑和飞轮,永远比衣服和铠甲要快!”

岳风大感头痛,这些日子,他一直忙着跟巫家捣乱,学业大大荒废,全靠阳太昊相助,才能履险如夷,可是真才实学,一点儿也没学到。如今突来大考,真是现世的报应。

“没关系。”阳太昊慢条斯理地说,“不是还有一个月时间吗,这一段日子,我们可以好好利用,只要你用心向学,一个月的时间,有我指点你,比起人家一生一世还要有效。”

“好啊!”岳风精神一振,“我们马上开始。”

“别着急。”阳太昊呵呵一笑,“第一步,你要心无旁骛,暂停对巫家的攻击;第二步,你必须去渊博馆,要想破解对方的符法,光靠嘴说是不够的,你得看书,看大量的符书。”

听到这个“书”字,岳风不由得呻吟起来。

可是没有办法,临阵磨枪,岳风只好硬着头皮上场。自从进入学宫,他从来没有靠近渊博馆半步,现如今,也只好拿着小本本进馆,同行的还有岳风组的三位组员,至于牛鬼蛇神,哪有看书的闲心,拍拍屁股,纷纷下山赚钱去了。

渊博馆是八非学宫藏书的地方,也是整座学宫最古老的建筑。相传,道祖支离邪亲手修建了这座图书馆,并将第一本书藏入其中。

岳风搬出大量的符书,在老不死的指点下,一条一条地记忆符法。一切道术之中,符法一项,岳风学得最差,一道“闪电符”也写得虎头蛇尾,威力大大不足。主要的原因,就是他不爱看书,更不爱记忆,符法必须用魂魄记忆,每记一条,都十分吃力。

岳风记了几百条,渐渐昏头昏脑,睡意涌了上来。瞅瞅四周,空空如也,依依早就离开,武大圣忙着吃饭,就连最刻苦的朱阳,也已经不在馆中。

“老不死。”岳风揉着眼睛支吾,“我困了,回家睡觉好么?”

“没用的小子,才学这么一点就困啦?回家睡觉,没门儿,哼,时间紧促,一天要当两天来用,这一个月,你吃喝都要在馆里,你有很多书要看,一刻也不能耽搁。”

“老不死,你真没人性。”

“我又不是人,当然没人性。”老不死一派理直气壮。

岳风无可奈何,咬牙又记了几条,实在困的厉害,不容阳太昊聒噪,叫了一声“寂”,一头倒在桌子上,昏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百九十一章 震动

朦朦胧胧,岳风似乎醒了过来。他游目四望,高大的书架一望无际,书本飞来飞去忽升忽降,就像是一群夜里的飞蛾。

整座渊博馆死寂无人,分外阴森。

“我么在这儿?”岳风拼命思索,可是,怎么也想不起来这儿的原因。

黑暗中,出现了一点光亮,苍白惨淡,四四方方,就像是一本大书。岳风的目光被那光亮吸引住了。书本一开一合,活像是一张大嘴。

“来呀,来呀!”一个声音钻进岳风的耳朵,声音来源,正是那一团光亮。

换在平时,岳风一定感觉古怪,心有防范。可是这个时候,俨然鬼迷心窍,他觉得一切都是理所当然。如同行尸走肉,他跟在光亮之后,不停歇地向前走去。书架一排排一层层,仿佛虚无幻影,任他随意穿过,书本来他身边飞舞,卷起一阵阵渗人的冷风。

“来呀,来呀!”那个声音幽幽飘来,阴森中透着一丝兴奋。

突然间,岳风来到了一面巨大的书架前。书架左右两边,站立一男一女两尊雕像,女子手擎飞凤,男子神龙盘绞,两人注目岳风,似乎十分哀伤。

“来呀,来呀!”光亮在书架上流窜,发出的声音极尽魅惑。

岳风忍不住伸出手来,按上书架某处,书架应手分开,出现了一个黑洞洞的门户,刺骨的寒气从中涌出,凝血彻骨,让人望而却步。

“来呀,来呀!”声音的引领下,岳风踏进了大门,脚下没有阶梯,只有一条细如游丝的长绳,歪斜向下,没入黑暗深处。

大门在身后闭合,下方明亮起来,一团幽幽的绿光,照亮了脚下的情形。无数古怪的影子在下面涌动,形状极其可怕,难以用语言形容。岳风的耳边,传来凄厉的吼叫,黑影拉长变粗,向他用力抓来,每一次抓过,都有一股冰凉的感觉流过全身。

他仿佛不是走在阳间,而是行走在九幽地狱。

“来呀,来呀!”召唤声打消了他的迟疑,岳风木木呆呆向前走去,前面的岩石分开,穿过粘稠的沼泽,冷白色的火光在他身边起舞。他走过一条长长的通道,两边全是蠕动的肢体,光光溜溜,惨白无毛,不知是人是妖。

突然间,前方开阔起来,他来到了一座巨大的宫殿,宫殿的中心,横放着一座石棺。棺材发出冷冷的白光,照亮附近的黑暗,黑暗中似有暗潮涌动,浓如沥青,冰寒彻骨。

“来呀,来呀!”光亮飞到棺材的上方,突然停了下来,白光上下流转,化为一个人形。那个人白衣如雪,白发萧萧,瘦削的身影像是一口刀剑。他发出幽幽的白光,整个人仿佛融入了棺材深处。

“你是谁?”岳风想要出声,嗓子里像是堵了一块冰雪,冰冷刺喉,声音经过压迫,变得尖细刺耳。

“我?”白影徐徐转身,露出一张熟悉的面孔,棱角分明,锐气逼人,在他的眉宇之间,透出一般冷冷的阴气,“你说呢?”

棺材的上面,又出现了一个岳风,白衣白发,笑容诡秘。

岳风头皮发炸,汗毛一根根竖了起来。

“我就是你啊!”白衣人笑容可掬,轻轻招手,“来呀来呀!”

“你是我,我又是谁?”岳风一边想着,一边伸出手去,两人的手指正要接近,周围忽地震动起来,震动来自前方的棺材。一时间,晃动越来越烈,黑暗向后飞退,其中发出惊恐可怕的嚎叫。巨大的石块雨点般落在两人身边,白衣人举头望天,脸上露出古怪的笑容。

岳风猝然抬头,一块巨石飞快下落,越来越大,带着一阵烈风,向他头顶压来。

“啊!”岳风惊醒过来,撑着桌子站了起来,从头到脚,全是冷汗,嘴里又干又苦,嗓子里有一种火燎过的疼痛。

回头望去,没有宫殿,也没有棺材,更没有白衣的自己。他仍在渊博馆里,周围书香幽幽,书架林立。

一股震动来自地底,当岳风清醒之时,震动化为了一场猛烈的地震,书架东倒西歪,数不清的书籍从书架上跌落。许多书籍日久通灵,化为书妖,摔落时发出凄厉的怪叫。

“渊博馆要塌了。”这念头从他心里闪过,岳风纵身振衣,向着馆外飞去。一路上书架不绝倒下,墙壁和穹顶出现了长长的裂痕。

前方大门紧闭,岳风一躬身,冲破了窗棂,从一扇窗户钻了出去。

馆外清风冷月,花木弄影,岳风落到地上,惊恐地回望。巨大的馆所,就像是一个突然醒来的巨兽,在月光下摇来晃去,从头到脚发出吱呀呀的怪叫。

可是,崩溃没有发生,过了时许,馆所又恢复了平静,静悄悄耸在那里,面对冷月寒星,说不出的古怪离奇。

几道光亮飞来,岳风回头看去,正是巫方、天秀、裴怒和秋风舞,均是披头散发,衣冠不整,应是被震动惊醒,匆匆赶来这里。

“岳风!”巫方看见少年,怒气上冲,“怎么又是你?这地震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你在捣鬼?”

“没有。”岳风怒道,“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还在狡辩。”巫方大吼大叫,“一定是你干的好事。”

“应该不是他。”裴怒审视岳风,徐徐说道,“我从他的眼里看到了恐慌,肇事者不会有这种表情的。”

“去馆里看看!”天秀一边说,一边走向馆所。她轻轻挥笔,馆门应手而开,众人随她入内,一眼看去,满地狠藉,书架横七竖八,书本七零八落,书妖躺在地上,发出夸张的呻吟。

“真奇怪。”裴怒沉吟道,“这里就像是打过仗。”

“一定是你,没错。”巫方指着岳风鼻尖大喝,“刚才你一定跟人在这里斗殴,对不对?你这个刺儿头,闯祸精,昨天殴打同学,把教室弄得一团糟,今天又来渊博馆打架,我要开除你,我一定要开除你。”

“我没有!”岳风脸色铁青,刚才的怪梦闹得他心烦意乱。

“你个撒谎精,说谎脸都不红。你干的好事我全都知道。”巫方恶狠狠地看着他:“总有一天,我要教你付出代你。”

岳风血涌头顶,双拳紧握,他死死盯着女宫主,恨不得一拳打扁她的鹰钩鼻子。

“别乱来。”一只手轻轻放在他的肩上,岳风回头看去,天秀的目光冷如秋水,两人目光一遇,岳风心中的火焰登时熄灭。他顺从地松开拳头,轻轻吐了一口气。

“我相信不是他干的。”天秀莫不经意地说。

“天秀。”巫方的脸都气歪了,“你到底怎么回事?只要一见这个毛头小子,你马上变得是非不分。我就奇了怪了,难道说,这个一文不名的小子,比起皇不二还要让你动心。”

“巫方!”天秀素净的脸上涌起一股红云,“你再出言不逊,我会跟你一决高下。”

巫方愣了一下,只论道术,她并不害怕天秀。可是,给她一个天作胆,也不敢和天来的女儿为敌。

天秀见她闭口不语,脸色阴沉,神色也缓和下来,徐徐说道:“抱歉,巫宫主,我的话说重了一些。你的心情我理解,不过,你别忘了,岳风的所作所为,是可以加以查证的。”

她轻轻一挥笔,召来一本书,那本书上长了一双眼睛,盯着众人骨碌乱转。

这是一本书妖,裴怒恍然点头:“我们都急糊涂了,忘了馆里还有书妖这一回事。”

“你的名字?”天秀向书妖发问。

“《抟炼史》第三册!”书本一开一合,发出沙沙的声音。

“这里的地震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书妖可怜巴巴地说,“我被撕掉了两页纸。”

“我会帮你补上的。”天秀说道,“地震开始的时候,岳风在干什么?”

“他趴在桌上睡觉!”书妖张口便答。

天秀回头看了巫方一眼,后者的脸色涨红发紫,悻悻中带着恼怒。但身为学宫之主到底胜人一筹,她很快从打击中恢复过来,大声说:“不管么说,事发的时候,馆里只有他一个,馆中有事,他脱不了干系。我宣布,苍龙岳风,你必须把渊博馆恢复如初。天亮辰时以前我要来检查,有一本书放错了位置,我就要把你开除出宫。”不容人辩驳,一甩手,怒气冲冲地走了。

裴怒望着她的背影,发出无奈的苦笑。秋风舞也同情地看了岳风一眼,摇了摇头,飘然飞走。天秀迟疑一下,也默默地走了。

一转眼,馆里又只剩下岳风一个,夜半死寂,少年站在废墟中央,说不出的孤单凄凉。

呆呆站了一会儿,岳风叹了一口气,挥笔行法,将倒下的书架扶了起来,又将地上的书籍一一送上书架。渊博馆甚是广大,岳风纵有法力,想要半个晚上整理好这里,根本没有可能。

整理了一会儿,他拎起一本大书,拂去灰尘,正要送上书架,忽听有人在身后轻声说道:“错啦,这本书不该放在这儿。”

岳风应声一颤,回头看去,天秀光风霁月,清冷冷站在书架之间。

第二百九十二章 横死

“你……”岳风看看周围,心里不胜心虚,“你怎么来了?”

天秀默不作声,轻轻挥笔,扶起书架,摆好图书,将岳风之前摆放错乱的书籍也一一归复原位。她的动作熟极而流,地上的书籍纷纷飞起,就像是归巢的鸟儿,一一钻入书架之间,尘埃拂去,破损弥补。相比起来,岳风在她的身边,显得笨拙不堪,碍手碍脚。

“咳!”岳风只觉太过冷清,咳嗽一声,轻声说道,“天秀道师,这么多书,你都知道放在哪儿么?”

天秀沉默时许,淡淡说道:“以前,我读书的时候,几乎每天都在这儿,全学宫的学生,但数我呆在馆里的时间最多。这里的许多书我都看过,就连管理书籍的道师,对这儿的情形也不如我熟。”

“啊,这么多年,你还记得啊?”岳风十分敬佩。

“也没多久。”天秀漫不经意地说,“我今年十九岁,毕业的时候十六,我成为道师才两年,三年前的事情,我多少记得一些。”

岳风马屁拍在马腿上,摸了摸鼻子,心里只觉一阵窝囊。闷了半天,才说:“天秀道师,你,哎,你都走了,干吗又回来?”

“你说呢?”天秀停住步子,转过头来,明亮的眸子,凝注在岳风脸上,“如果我不来,你天亮之前能整理好这儿吗?”

“那又怎么样?”岳风一想起巫方,就是气冲脑门,“开除就开除,有什么大不了的。”

“你这么轻易就放弃了么?”天秀的眼里闪过一丝嘲讽,“这可不像你啊,苍龙岳风。”

“不像我?”岳风呆了呆,“我又该是什么样子?”

“在霹雳蛇的腹中,我曾经绝望过,放弃过。”天秀的目光投向一面书架,语声幽幽,若不可闻,“那时候,你却选择了坚持,如果没有你,我己经葬身蛇腹,万劫不复。”

“这跟开除我有什么关系?”天秀旧事重提,岳风想到雷塔故事,就觉不胜心虚。

“有关系。”天秀转过头来,深深地望着他,“你得罪了巫家,巫方千方百计会把你赶出宫去。如果你还是蛇腹中的岳风,你就一定会坚持到底,无论形势多么险恶,你都一定会留在这里。”

“我……”岳风的嗓子忽地硬住,“天秀道师,我……”他想说自己只在乎报仇,可是,面对这个皓如明月的女子,那种血淋淋的念头,怎么样也说不出口。

两人站在两排书架之间,无言相对而立。清冷的月光从窗户洒落,无声地投下两条长长的影子,人影交缠如一,宛如并蒂花枝,可是站立着的一对男女,相距咫尺,却如隔万里。

天秀的目光微微涣散,轻轻伸出手来,掠过岳风的额角,掠起他乱蓬蓬的头发。她的指尖冰凉如玉,让岳风身子生出一阵战栗。他情不自禁,抬起手来,紧紧握住了女子的皓腕,晶莹光滑的肌肤在他手中颤抖,两人的目光交织在一起,天秀的眸子像是水中的珍珠,变得莹润动人。

刹那间,岳风的胸中燃起了一团火,他的脚底微微一动,可是,天秀的手却收了回去。她轻轻地呼出一口气,空中弥漫清冷的芳香。女子俯身拾起一本书,漫不经意地放进书架,她的声音轻细而肯定:“岳风,留下来,终有一天,你会成为天道者的。”

“天秀道师。”岳风望着天秀高挑秀顽的身影,极力按捺住上前的冲动,他在心里暗骂自己,“畜生,你到底在想什么?她是你的道师,她是别人的妻子。你有了云若,怎么还能想着别人,依依,依依也不行,何况是她呢?”

两人各怀心思,再不说话,一前一后,行走在书架之间,整理散落的书籍。

穿过符书馆,进入史传区,突然间,岳风的身子微微僵住。天秀心思敏锐,有所觉察,看了岳风一眼,轻声问道:“你怎么了?”

“我……”岳风直匀匀望着前方,那样子像是见了活鬼。

就在十丈远处,背靠墙壁,耸立着一个巨大的书架,书架整个儿嵌在墙壁里面,没有随着地震倒下。书架上的书散落了不少,可是书架稳稳矗立,完好无损。真正让岳风吃惊的是书架两边的男女石像,男子身盘苍龙,女子手托飞凤,这两尊雕像似曾相识,就在刚才的梦里,不,更远一些,食人林下的秘窟中,岳风也曾看见过同样的雕像。

“你看什么?”天秀望着岳风,惊讶问道。

岳风如梦方醒,定了定神,问道:“天秀道师,这两尊雕像是火神朱明和木神匀芒么?”

“是呀。”天秀望着雕像,脸上升起崇敬之意,古老,道祖和四神建立八非学宫时,它们就在这儿了。“这两尊雕像,传说跟渊博馆一样”她仔细打量雕像一阵,松一口气道,“谢天谢地,没有震坏。”

“天秀道师。”岳风小心冀冀地说,“你觉不觉得,这一面书架像是一扇门,朱明和匀芒,看守着这一扇门户?”

“你这么一说,还真有点儿像。”天秀笑了笑,“不过你想得太多了,这堵墙只有四尺厚,穿过墙,就到了渊博馆的外面。”

“只有四尺厚?”岳风微感失望,看样子,那一场怪梦全无道理。一定是自己看书看得发昏,做了一个荒唐可笑的噩梦,可是如果是梦,自己又为什么见到这一面墙壁、两尊雕像。要知道,他从来没来过史传区。

岳风不由自主,走上前去,伸出手来,按在书架上面。他的心子咚咚直跳,可是书架纹丝不动,梦中的门户没有出现。他又接连按了几个地方,均是没有任何动静。

岳风悻悻掉头,只见天秀注目望来,一脸诧异:“你在干吗?”

“没干吗?”岳风小声咕味,“随便摸摸。”

天秀皱了皱眉,眼里的疑惑没有减弱。岳风岔开话题:“天秀道师,天快亮了吧。”

天秀唔了一声,想起正事。两人齐心协力,又花了一个时辰,将书籍全数整理妥当,修不好馆所的裂缝。

这时天己透亮,天秀悄然离开,岳风站了一会儿,辰时还差一刻,巫方匆匆赶来,老女人左顾右盼,失望之情溢于言表,转眼瞪视岳风,一脸的难以置信。

看她这副模样,岳风的心里说不出的痛快,对于天秀,更是十分感激。

比赛临近,学业繁忙,岳风少年心性,很快将怪梦和地震忘到了一边。他用心学习,阳太昊也尽力指点,岳风进步神速,让他自己也觉吃惊。只不过,但从那晚以后,老不死说话少了素日的张狂,问而后答,似乎怀有什么心事。

地震之后,岳风直觉渊博馆有些古怪,不敢再在馆中过夜,早去早回,如未看完,就借回寝室浏览。

忽忽过了十日,这一夭上午,岳风带着三个组员赶到渊博馆外,忽见门前围了一堵人墙,其中有道师,有学生,个个交头接耳,神气十分古怪。

依依最为好事,挤入人群一看,登时发出一声惊呼。其他三人应声入内,岳风定眼一看,只见门前躺了一个女生,脸色煞白,两眼圆睁,僵硬的脸庞极尽扭曲,仿佛临死之前,看到了什么十分可怕的东西。

“死了一个学生?”岳风不胜吃惊,回头看去,四大道师全都在列,一个个神色肃穆,听取发现尸体的道师陈迷经过。

那道师脸色苍白,结结巴巴,大致的意思是今早开了馆门,清扫场馆时发现女生躺在地上,人己掉气,掉气的时候,身上还有一层薄薄的白霜,初看像是冻死之人,仔细看时,又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吓,被活活吓死的。

“喂,奇怪啊。”依依望着藏书馆的大门,一脸的惊讶好奇,“难道说渊博馆里有鬼?”

岳风应声心动,隐约升起一个念头,可又不是十分清晰。这时巫方听到依依的话,怒目看来,锐声喝道:“胡依依,你不要妖言惑众,哪儿有鬼了?你再胡说,我记你的大过。”

依依冷笑一声,说道,“我是妖怪,若不妖言惑众,那算什么妖怪啊?我姓胡,不胡说,还巫说吗?”

“你、你强词夺理。”巫方手指少女,气得微微发抖。胡依依冲她吐了吐舌头,一溜烟跑得不见踪影。”

“散了,全都散了。”巫方面皮发青,大声说道,“渊博馆今夭封馆,全都给我回去。”

岳风返回寝室,心中的念头混乱不堪,想来想去,想不明白,终于忍不住问道:“老不死,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小子,你不该问我的。”阳太昊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为什么?”岳风大为诧异。

“我不想告诉你真相,不过,魂魄不能撒谎,你问了,我就必须回答。”阳太昊沉默一下,“准确地说,你唤醒了天鬼。

“天鬼?”岳风一愣,“我体内的吗?”

“不!”阳太昊幽幽地说,“渊博馆下面那个。

第二百九十三章 隐藏的鬼

第二百九十三章隐藏的鬼

岳风的一颗心提到嗓子眼上,背脊上出了一身密密的冷汗。他冲口问道:“老不死,这样说,那个梦是真的?”

“是啊。”阳太昊意味深长地说,“两个天鬼的残片,异体同源,双方接近之时,你体内的孤独将下面的那一位唤醒了,它的力量渗漏出来,杀死了一个学生。那个女生的样子你看到了么?”

岳风默默点头。阳太昊冷冷说道:“这只是一个开始,那个鬼东西,它跟你体内的孤独不一样,更活跃,更暴虐,更喜欢杀戮,每到一定的时辰,它的力量会突破禁制、出来作祟,看着吧,渊博馆里还会死更多的人。”

“消灭它!”岳风的念头一闪而过,忽听阳太昊发出呵呵的冷笑,这才回想过来,这些天鬼的残躯,支离邪尚且无法消灭,自己又何德何能,可以消灭天鬼。

他仍不死心,问道:“老不死,那个书架真是一扇门吗?”阳太昊唔了一声,算是默认。

“怎么样才能打开它。”岳风问道,“用我的鲜血吗?”

“喝。”阳太昊勃然大怒,“小子,你想都别想,你休想打开那一扇门。”

“为什么?”岳风也生气道,“这个东西存在,还会死更多的人。”

“那也没有办法,总比释放天鬼要好得多。”

“渊博馆必须关闭,永不开启。”岳风的心子突突直跳,“老不死,不能再死人了。”

“理由呢?”阳太昊语带讥诮,“你打算去告诉巫方:渊博馆下面藏了一只天鬼,跟你体内的孤独正是一对。”

“那怎么办?”岳风焦躁起来,“这东西是我叫醒的,我可不能放手不管。”

“简单。”阳太昊说道,“告诉你亲近的人,不要进入渊博馆。”

“其他的人呢?”

“那跟你有什么关系。”每到紧要关头,屠妖者本性流露,冷血无情,一切以大局为重,其他的道者生灵,在他眼里,比起天鬼,全都与蝼蚁无异。

岳风无法可想,只好召来“新四灵会”的成员,警告他们,不得进入渊博馆。朱阳听完,立刻问道:“为什么?”

岳风说道:“那里死了人,有古怪。”

“什么古怪。”凤凰男刨根问底。岳风不耐烦道:“我是会长,我的话就是命令,谁要进入渊博馆,马上开除出会。”

众人面面相对,心中都觉纳闷,可是岳风神色严肃,众人不敢违抗。

又过七天,这天早上,岳风刚一进教室,应唐就冲上来叫道:“会长,你真是神机妙算啊,今天早上,渊博馆里又发现了一具尸体,你猜是谁?”

“谁啊?”岳风心烦意乱。

“薛腾!”

“薛腾死了?”岳风大吃一惊。

“是呀,听说他也要参加‘四神四绝’,昨晚正在渊博馆用功呢!”应唐没心没肺,眉飞色舞,“这一下,四灵会可折了一员大将。”

岳风的心里一阵苦涩,回头望去,教室里人人盯着他,脸上无不神气古怪。

“岳风,巫宫主让你去一趟宫主室。”一个道师走进教室,大声招呼。

岳风心中打鼓,跟着巫方进入宫主室,四大道师全都在列。巫方脸色阴郁,容色憔悴,学宫里接连死人,她也脱不了干系。

“岳风!”老女人劈头就喝,“你在渊博馆弄了什么鬼?”

“我弄鬼?”岳风决不能说出天鬼的存在,“没有的事。”

“你撒谎!”巫方声音尖利,“自从那天地震以后,渊博馆里就接连死人。后来你又让你的狐朋狗党不许进入渊博馆,如果不是你弄鬼,难道你会未卜先知?”

“先死人,我后下令。”岳风说道,“我不是未卜先知,只是以防万一。”

道师们对视一眼,天秀轻声说:“岳风,如果你知道原因,我希望你说出来。”

岳风迟疑了一下,摇头说:“我不知道。”

他的神情变化,没有瞒过众人的眼睛,巫方尖声大叫:“他在撒谎,他一定知道。”

“这得需要证据。”裴怒吐了一口烟气,“巫宫主,你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岳风知道原因。但我猜想,这件事多少跟他有些联系。”

“可是很奇怪。”秋风舞沉吟道,“昨天出事以前,我们四个轮流在馆中过夜,没有发生任何事情,前天刚刚解除警讯,薛腾马上送了命。”

“是啊。”裴怒深深地看了岳风一眼,“如果渊博馆里真的藏有怪物,那么它很狡猾,狡猾到会挑选对手。”

秋风舞恍然道:“你的意思是,我们比它强,只要馆中的人强过它,这个怪物就不会出现。”

“我只是猜想。”裴怒苦笑一下,“看起来,最好的办法,还是关掉渊博馆。”

巫方鼓起两腮,怒视岳风,眼里的不甘难以描画。天秀轻轻叹一口气,问道:“岳风,‘破符’比赛就要开始了,你准备得怎么样?”

这件事岳风全无把握,这些日子尽管学得刻苦,可是根基太差,说好不好,说坏不坏,若要比赛胜出,恐怕有些困难。天秀看他脸色,就知道了结果,轻轻一皱眉,说道:“好了,你去吧。”

岳风悻悻走出宫主室,来到渊博馆的门前,只见大门紧闭,萧索冷清,一阵风悠悠吹来,其中带着刻骨的寒意。

幽暗的密室,三个黑衣人浮空而坐,围着一张长桌。桌子上躺着一具尸体,面庞年轻俊朗,可是痛苦扭曲。

“薛斗那老儿一定肝肠寸断。”一个黑衣人漫不经意地说,“听说他挺喜欢这个儿子。”

“阿甲怎么还没来?”另一个黑衣人很是不耐,“掉进河里淹死了吗?”

“阿乙!”黑暗中青光一闪,第四个黑衣人出现在虚空中,“你在诅咒我吗?”

阿乙哼了一声,说道:“那东西你带了吗?”

“带了。”阿甲扬了扬手,他的手心里托着一个透明的水晶球,晶球的深处,一团冷白色的火焰熊熊燃烧。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火焰上面,眼里有惊奇,也有恐惧。

“这就是骄傲么?”阿丙喃喃说道,“怎么这样小?”

“不!”阿甲淡淡说道,“它只是被困住了。”

“尸体在这儿。”阿丁指了指桌上的少年人,“薛斗的儿子薛腾。”

“好吧。”阿甲呵呵一笑,“让我来试验一下。”一扬手,尸体飞了起来,徐徐接近晶球。

双方越来越近,转眼相距十丈。水晶球中的火焰猛地一跳,发出异样的强光,像是一个活物,极力想要跳出阿甲的手掌,可是后者的手心里似有一股吸力,牢牢吸住晶球,任其挣扎,也无法逃脱。

“没错。”阿甲沉默时许,幽幽开口,“骄傲感受到了同类的气息,这个薛腾,是被天鬼杀死的。”

“天鬼藏在渊博馆?”阿丙声音发抖,“这不可能。”

“没有什么不可能。”阿甲冷冷说道,“渊博馆是支离邪亲手建造的,据我所知,在此之前,出现了一场地震,你们知道,引发地震的人是谁吗?”

众人面面相对。阿甲幽幽说道:“就是苍龙岳风。”

“天鬼找到了天鬼?”阿丁呵呵一笑。

“真是太有趣了。”阿丙喃喃自语。

“他妈的。”阿乙跳了起来,“我们还等待什么?”

“等待机会。”说完这话,阿甲又消失了。

教室外的草坪上,耸立着一座圆形的擂台,远远看去,就像是一面巨大的石鼓。

学生们围在擂台周围,交头接耳,熙熙攘攘。

“四神四绝,正式开始。”巫方板着面孔大声宣布,“双方派出参赛人员。”

“四灵会。”钟离孟华飞身纵上石鼓,“白虎钟离孟华,朱雀秋澜生,苍龙陆玉甲,玄武裴朝东!”

场下起了一阵细微的骚动,秋澜生是秋风舞的晚辈,裴朝东也是裴怒的本家侄子。四个参赛者中,有两个跟四大道师有亲戚关系,加上巫方这一张铁票,从纸面上说,“旧四灵会”一下子赢得了三个裁判。

“新四灵会。”岳风升到半空,朗声说道,“苍龙岳风、苍龙胡依依、朱雀朱阳,玄武武大圣。”

“啊哟。”学生们纷纷议论,“这不是岳风组的全班人马么?”

“本场比赛,计分决胜。”巫方说道,“你们八个人,抽签决定对手,胜一场二十分,平一场十分,负一场,不得分。”

抽签盒应声送到众人面前,很快抽签结束。巫方接过,大声宣布:“秋澜生对胡依依,钟离孟华对武大圣,裴朝东对朱阳,陆玉甲对岳风!比赛规则,不许使用符法以外的道术、体术,不得使用‘圆光符’,违犯者,自行认输。”

依依咯咯一笑,手持符笔,跳上石鼓,她娇俏如花,丰润如玉,腰身苗条,四体修长,一手按着纤腰,站在擂台之上,别有一股风流韵致。

秋澜生也轻轻一纵,上了石鼓。他已是三年生,容貌与秋风舞略微近似,生的面容白皙,俊俏不凡,一身红衣当风起舞,眉梢眼角,透出一股飒爽英姿。

秋澜生谦谦君子,没有钟离孟华的阴沉霸气,也没有薛腾的自私狭隘,尽管道力不凡,但在四灵会中,反而备受排挤,不如两人得志。他望着依依,笑着说道:“久仰狐神后裔的大名,朱雀秋澜生,笔名星火,还请多多指教。”

“好啊!”小狐女大咧咧毫不客气,“我是苍龙胡依依,笔名灵毫,请多指教。”

“灵毫笔?”秋澜生微微动容,“狐神蓬尾的符笔。”

“算你有点儿见识。”依依抿嘴一笑。

第二百九十四章 破符比赛

第二百九十四章破符比赛

天香狐王心疼幼女,将蓬尾祖师的宝剑神笔全都给了依依。

通报完姓名,两人各退三步。秋澜生注目看去,小狐女手里那支笔,笔管白里透青,笔锋金丝凝聚、灿烂如星。

正审视,依依忽叫:“看招。”一道闪电冲出笔端,半空中化为千丝万缕,道道电光撕裂虚空。

“分雷!”秋澜生略一闪避,出笔比念咒还快十倍,笔尖轻轻一扫,出现无数金光,形如一张丝网,连接天地,电光一旦碰到丝网,立刻就被导入地下。

依依眼疾手快,发出一道“神火符”,长长的火光一如烈火凝成的长剑。“辟雷符”是金相的符法,神火符一旦扫中金丝,势必将其一一熔毁。

秋澜生移步换影,发出一道“灵雨符”,笔尖潇潇洒洒,飞出一蓬亮晶晶的细雨。长长的火光遇上雨水,立刻熄灭。依依笔尖一圈,接连写出“流沙符”和“惊风符”,先是一团黄气,有如漫漫黄沙,将潇潇灵雨化为乌有,跟着狂风惊起,鼓动如沙黄气,涌向秋澜生。这一股黄气凌空搅动,一旦缠住对手,譬如黄沙陷身,将秋澜生牢牢困住。

秋澜生微微皱眉,笔下并不迟疑,轻轻一挽,写出一道“碧城符”,笔尖细丝如柳,冲入黄气之中,滋生蔓延,化为冲天的绿藤,冲开流沙似的黄尘,呼啸如龙蛇,向着依依飞去。

依依慌忙出手,使出“天剑符”,笔尖飞出道道白光,刷刷刷势如快刀斩断乱麻,将铺天盖地的绿意斩得支离破碎。

两人足不点地,旋风般急转,众人不过几次呼吸的工夫,两人已经交换了十余道符法,出手之快,真如闪电光转,叫人目不暇接。不止老生们诧异,就是岳风也分外惊奇,不曾想数月工夫,依依的符法突飞猛进,远远不是进入学宫时可比。相比起来,自己一味投机,要不是这一个月的苦训,几乎什么真才实学也没学到。

想到这儿,岳风心生惭愧。正想着,石鼓上的两人同时跳开,均是气喘微微,刚才既斗符法,又拼体力,这一轮交锋,符法没有分出胜负,但躲避跳跃之间,却消耗了两人不少的体力。

“狐神后裔。”秋澜生的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温婉之处,秋水生晕,笑如其名,“你只会圣道的符法么?”

依依一呆,心子突突乱跳。符法一道,与幻身不同,幻身与生俱来,虽然也随道力变化,可是本质不会改变。符法与道力关系极大,不同的道阶只能使用相应的符法,圣道者和至道者的符法更有质的变化,某些至道者使用符法,足以与绝顶的幻身相抗衡。但要从圣道一跃进入至道,其中却有许多艰难之处。

依依的修为已经逼近至道,圣道的符法她已经修炼精熟,随时变化,随心所欲,足以和秋澜生一较长短,然而归根结底,她的符法仍是没有超越圣道、达到至道的境界。小狐女有自知之明,听秋澜生一说,心中暗叫不妙。

果不其然,秋澜生话一出口,神色全变,举起符笔,口吐真言:“烈烈之精,煌煌之明,南方烛照,天火燎原……”

依依脸色大变,冲上前去,接连使出符法,均被秋澜生灵巧地躲开。

正埋头猛攻,忽听呼的一声,秋澜生笔尖光闪,冲出一团大火,这团火凌空翻滚,越来越大,一眨眼的工夫,化为十亩大小的一团火球,天上的烈日也失去光芒,强烈的热力向四方奔涌,依依身在火焰映照之下,肌肤生出一股难忍的灼痛。

“九阳焚天符”,本是至道符法中最强力的符咒之一,之前天秀、岑越也曾使出,可是天秀用来仓促,岑越道力不足,不及秋澜生道力高强,真言念足,这一团大火蓄势而发,神威惊人。依依心中大凛,一瞬间,数十道符法从脑海中闪过,可要挡住这一击,恐怕都有一些困难。

轰隆一声,火球飞到半空,一生三,三生九,化为九团火球,每一团火球,火势不减反增,威力更胜以前。

秋澜生身为朱雀人,朱雀像火,这一道“九阳焚天符”,他已经洞悉了其中的奥秘,一招之间,将这道符法的威力提升到了一个极致。

烈火无处不在,依依身在火海,口唇焦枯,须发卷曲,整个儿快要燃烧起来。

“灵雨符……”她一口气写了十余道水符,笔尖灵雨飞洒,一蓬蓬煞是好看,可是落入火中,立刻化为团团水气,她的身影在火中跳跃腾挪,又像是一只紫色的飞蛾,在火中挣扎飞舞,仿佛转眼之间就要葬身火海。

“雷罩!”依依下意识叫出了幻身,四周雷光闪烁,金丝织网,雷电纵横,化为一个巨大无比的光罩,雷霆之力向外喷薄,将逼近的天火向远处掀出。依依斗得兴起,金丝雷尾纠缠往复,化为一条雷钻,带着凌厉风声呼啸而出。

飞到一半,忽见火焰之中,秋澜生袖手凝立,嘴角含笑。猛可间,依依醒悟过来,雷钻应念一偏,与秋澜生擦身而过。小狐女悔恨交集,热血涌上双颊,眼鼻微微一酸,几乎流下泪来。

“胡依依违规!”巫方面无表情,眼底却有掩饰不住的喜气,“秋澜生胜出,得二十分。”

秋澜生胜而不骄,冲依依微微躬身行礼,但见小狐女呆呆伫立,两眼含泪,对于自己视而不见,不由苦笑一声,转身跳下擂台。

“小七。”岳风叫了一声。依依无奈,跳下擂台,一边走,一边抹泪。岳风叹一口气,柔声说:“小七,别怕,后面几场,我们一定赢回来。”

依依看他一眼,低头不语。忽听一阵鼓噪,她抬头看去,武大圣已经对上了钟离孟华。

这一个对阵,对岳风组原本有利,岳风组四人之中,武大圣相对较弱,钟离孟华却是对方的主将,至弱当强,胜了是白赚,败了也可抵消对方一个好手。无论输赢,都是大大的有利。

想到这儿,小狐女越发痛恨自己,自己这一输,白白浪费了大好的形势。如果刚才自己赢了,武大圣就算输了这一阵,后面朱阳、岳风任中一个获胜,至少也可打成一个平手。现如今,只有祈求神明,让武大圣创造奇迹,胜出此局。

依依的心中默念诸神名讳,从鸿蒙大神念到支离邪,再从四灵念到四神。可是丝毫无法改变大局,双方的比赛成了一边倒的肆虐,一道接一道的符光从钟离孟华的笔尖飞出,每一道符法都将小胖子的符法牢牢克制。

钟离世家道、体双修,以剑道闻名于世。钟离孟华的“天剑符”尤其犀利,夹杂在其他符法之中,风吹不散,烈火不熔,神出鬼没,防不胜防。

“天剑符”一出,武大圣忙用“神火符”应对,火光如剑,扫向剑光,以火克金,想要熔掉剑光。谁知道钟离孟华身随剑走,身法之快胜过符光,雪白的剑气如灵蛇游走,曲曲折折绕过火光,刺向武大圣的胸口。

不到两个回合,钟离孟华叫一声:“着!”笔尖白光暴涨,扫过武大圣的胸口,饶是“森堤”护体,小胖子仍是皮破血流,所幸他自幼修行体术,动作还算敏捷,中剑时下意识向后一纵,避开了剑气锋芒,躲过一剑穿心的惨剧。

疼痛刚刚入脑,武大圣眼角白光闪过,剑气势如白虹,绕了一个大大的弧形,扫向他的左肩,若不抵挡,这条胳膊一定不保。

“烈焰神锋!”武大圣笔尖吐火,扫向剑光,谁知道剑路一转,又向他的腰间扫来。武大圣使出吃奶的力气,尽力向后跳出,半空中人剑相交,血光迸现,小胖子的腹部多了一条伤口,鲜血淋漓,叫人望而心惊。

疼痛传来,武大圣两眼瞪圆,牙缝里咝咝有声,眼看白光如电,横空扫来,一咬牙,以“金刀符”应对,笔尖一道半月形的金光,刷刷挥舞,气势惊人。

金光白光交织一处,叮叮叮之声不绝于耳。金光越来越弱,白光汹涌暴涨,钟离孟华笔尖一道剑光,变得长约数丈、阔约尺许,剑气之强,已经不是长剑可以形容。

武大圣眼前白闪闪一片,剑光纵横,剑气森森,一不留神,左臂一痛,皮破血流,小胖子哼了一声,痛得几乎昏了过去。

岳风站在台下,看得清清楚楚,以钟离孟华的符法,早就可以打败武大圣,但他故意拖延,不断用天剑符刺伤武大圣,他的用心不外两个,一是卖弄神通,二是向岳风组示威。利用武大圣的惨状,不断折磨对手的心志,对手纵不胆寒,也会激怒,一旦激怒,后面的两场难免失去冷静。

岳风转眼看去,朱阳、依依果然面有怒气,凤凰血裔金瞳之中锐芒突出,一双手紧紧握成拳头。岳风沉吟一下,大声叫道:“武大圣,认输吧。”

武大圣闷声不吭,咬牙苦撑,转眼工夫,左腿又挨一剑,伤口深可见骨。小胖子踉跄连连,几乎摔倒在地,他勉力站稳,两眼充血,大吼一声,又向钟离孟华扑去。后者笑道:“来得好!”剑气一转,刺中了他的肩窝。鲜血迸出,武大圣痛得面庞抽搐,手指微微一颤,符笔几乎脱手。

第二百九十五章 心符破魔

第二百九十五章心符破魔

此时间,武大圣半身浴血,皮肉翻卷。众人看得心惊,起了一阵嗡嗡的议论。岳风知道小胖子来了劲头,不死不休,除非将他完全击败,要么天王老子也休想让他住手,但如此一来,未免中了钟离孟华的奸计。

他心念数转,大声叫道:“武大圣,只守不攻,别跟他抢快。”武大圣应声心动,大喝一声,写一道“金城不破符”,金光化为坚壁,守在他的前方,剑光扫中金墙,金光一片动荡,可是剑光终于受阻。钟离孟华一晃身,绕到武大圣身后,剑光势如匹练,扫向他的背脊。

他人快剑更快,武大圣想要转身抵挡,也是来不及了,小胖子心念急转,笔锋圆转,口中吐出真言:“八面金钟。”

说时迟,那时快,笔尖金光大盛,身前的金墙生出一阵波动,闪电扭曲,化为一口环绕八方的巨大金钟。

叮叮叮,一阵密集鸣响,钟离孟华出剑之快,势如八方剑雨。刹那间,那一口亮闪闪的金光大钟,也不知道挨了多少次剑击,尽管金光荡漾,可是颠扑不破。钟离孟华使尽了解数,也撕不开一个裂缝。

转眼一口气尽,钟离孟华远远跳开,口中微微喘气,两眼瞪着金钟里的武大圣,眼里闪动一丝怒火。

“钟离!”下面古太羽叫了起来,“这是‘金钟罩阳符’,相克宗的鬼画符,火克金,用‘九阳焚天符’对付他。”

“闭嘴!”钟离孟华面冷如霜。古太羽吃了一记闷棍,气得脸色发青,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金钟罩阳符?”钟离孟华盯着对手,微微冷笑,“好啊,我偏要以金克金,破掉你的防守。”

武大圣使出家传符法,终于勉强守住,可是如此一来,困在金钟之内,只有防守之力,再无攻击之能,此时各处伤口越来越痛,钻心入脑,痛得他龇牙咧嘴、浑身发抖。

“金流西极,光照天外,悲金悼玉,万物为开……”钟离孟华高举符笔,口吐咒语,幽黑的瞳仁之中,涌出奇诡的金光,刹那间,一金一白两股元气从他笔尖涌出,上下纠缠,化为冲天之气。

“糟糕!”朱阳轻声叫道,“这是‘悲金悼玉符’,小胖子有难了。”

叮,二气相撞,化为一口横贯天地的匹练长锋,发出一声刺耳的锐啸,劈向武大圣的金钟。

当,巨响震耳,金钟应声而分,那一股金白相间锐气其势不止,仍是向下。武大圣狂吼一声,浑身黑气涌动,化为一只苍猿,手举铁棍,向上一拦,当的一声巨响,苍猿飞了出去,口吐鲜血,铁棍脱手飞出,虎口鲜血长流。

那一股金白之气不弱反强,虚空横流,闪电般再次劈出。

叮,又是一声锐响,岳风、朱阳来不及出手,一道金白之光破空飞来,来势更快更强,挡住了那一道要命的死光。

两道光芒一交,前者一击便碎,钟离孟华后退两步,盯着远处挺身而立的天秀,一张脸膛煞白如纸。

“武大圣犯规出局。”天秀淡淡说道,“钟离孟华,你不应该再行追击。”

钟离孟华脸色阵红阵白,呆呆站了片刻,冷笑一笑,转身下台。

“旧四灵会”的会员们发出一阵响亮的欢呼,如今四场胜了两场,再胜一场,“破符”这一关即可大获全胜。

欢呼声还没结束,白影一闪,朱明长身玉立,已经站在了石鼓之上。凤凰男面沉如水,眼中的傲气不减平日,他的目光扫过台下的四灵会员,就像是看着一团团空气。

女生们望着朱阳,一个个两眼放光。尽管连输两场,丝毫没有动摇朱阳的心志,他冷冷望着一个黑衣少年,扬声说:“裴朝东,你在干吗?早打早完,我赶时间。”

裴朝东面皮发红,目涌怒色,纵身跳上擂台,恨恨望着朱阳,冷笑道:“你要送死,也不用这样急啊?”

“我让你先出手。”朱阳深深地望着他,金瞳之内,闪动异彩,“玄武裴朝东。”

裴朝东冷哼一声,怒气更浓,他徐徐抽出符笔:“小子,你别太狂妄,就算是凤凰血裔,你也只是一个一年生罢了。来吧,抽出你的笔,让我这个师兄给你上一堂符法课。”

“我说过,让你先动手。”朱阳漫不经意地说道,“快点儿,拖拖拉拉的,跟乌龟差不多。”

“喝!”裴朝东怒气涌动,大声喝道,“小子,这可是你自找的。”他一挺身,符笔上指,笔尖黑气流窜,写下神妙符箓,“玄之又玄,上善为之,熔金化石,万物死寂!”

“死水化石符!”台下应声起了一阵骚动,众人轻声低呼,“天啦,一来就是狠招。”

一团黑气冲天而起,化为一大团浓黑的水气,聚气成水,横流无忌,悬在裴朝东的头顶,就像是一团飘浮不下的黑云,黑水映日生辉,发出诡异光芒,来回流转之间,有着如丝般的柔滑。

这柔滑,简直叫人心寒!

“姓朱的小子。”裴朝东眼露凶光,“你还有求饶的机会。”

“死水化石符”可以溶化万物,放在至道符法之中,也是一等一的阴毒,朱阳如果破解不了,沾上死水,势必化为乌有。天秀远远看见,也不由眉头紧皱,望着朱阳袖手而立,只觉此人太过托大。

“我说过!”朱阳无动于衷,俊美绝伦的面庞,在日光之下焕发光彩,“裴朝东,我让你先出手!”

“你找死!”裴朝东狂吼一声,悬空的黑水化为一道浊流,滚滚而下,浪涛排空而起,转眼之间,便要将朱阳全身淹没。

“刺啦!”就在黑浪之中,冲出无数沙石,漫天狂舞,狂风带着怒沙,席卷擂台,真是沙如箭,风如割,挡住波涛,冲开水面,仿佛沙土凝结的巨人,以惊人的力量吞噬激荡的黑水。转眼工夫,朱阳从黑水之中显出身形,沙石漫天,环绕身边,形如一只羊角,呼啦啦连接天地。

“飞沙走石符!”台下一片惊呼,许多老生瞪大双眼,只觉不可思议,这个一年生居然将至道符练到如此地步,使出糅合风、土二相的神符,克制镕金化石的死水。

“乙木通天!”裴朝东笔尖一绕,周围绿意葱茏,苍藤绿树盘绕直上,环绕在他身边,宛如一座青城。

“万木回春符!”众人齐声高叫,木克土,风沙遇上绿林,即刻虚弱下去。

“金流西极!”朱阳的声音冰冷无情,笔尖飞出金白之气,有如一道长虹,飞到半空,化为千丝万缕。

金克木,“悲金悼玉符”正是“万木回春符”的克星。

“轰隆!”树木藤蔓陡然起火,化为火柱炎龙,卷起一片红光,缠住金白之气,熊熊燃烧不已。火光越滚越大,一分为三,三分为九,顷刻之间,化为九团火球,仿佛拥有灵性,在天上纵横来去,金白之气一旦遇上,登时化为乌有。

“镕金化石!”朱阳的笔尖黑气闪过,以水克火。裴朝东笔尖一挥,风沙又生,新生的死水与之一碰,消失的干干净净,紧跟着,朱阳身子周围,长藤大树疯狂生长,势如青色的狂潮,向着裴朝东冲来。

裴朝东心中暗骂,大喝一声,符笔狂舞,笔尖火光飞出,化为一条火龙,浑身火光乱飞,爆炸声惊天动地。这一道“火龙爆炸符”源自“真空爆炸符”,威力十足,炸得树木支离破碎,就算朱阳用“死水化石符”抵挡,也挡不住爆炸气浪的冲击。

朱阳一双金瞳闪闪发亮,笔势纵横,书写如飞,他的笔尖冲出一股寒气,眨眼之间,化为一条冰龙,身上飞出一团团巨大的冰球,冰球撞击火光,冰屑乱飞,化为漫天冰箭,密集成阵,无孔不入。

“冰龙飞霜符!”众人暗暗心惊,这一道符法甚是冷僻,不想朱阳竟也学会。

一时间,台上两人往来攻守,斗得难解难分,一方使出符法,对方立刻加以克制。裴朝东本是符法好手,精通多种符法,谁知道朱阳也是层出不穷,始终不落下风。更离奇的是,朱阳书写符法,越写越快,往往裴朝东才动念头,对手已经写出克制他的符法,不到片刻工夫,裴朝东束手束脚,几乎失去了还手之力,透过风雷水火,隐隐可见一双金瞳,那瞳子既亮且深,似要将他吸入其中。

裴朝东只觉微微晕眩,正想使一道“勾魂夺魄符”,夺走对方神志,冷不防朱阳抢先一步,一道“勾魂夺魄符”飞来,正中裴朝东心口。裴朝东飞出十丈来远,只觉天旋地转,摇摇晃晃,站立不稳,他心中不服,还想反击,忽听裴怒锐喝一声:“朝东,停下!”

裴朝东一愣,望着伯父,不知缘故,只见裴怒脸色铁青,望着朱阳说道:“你的‘破魔金瞳’,练到‘心符破魔’的境界了吗?”

朱阳收起符笔,眼里的金光慢慢暗淡,他看了裴怒一眼,淡淡说道:“是又怎么样?”

裴怒点了点头,冲裴朝东说道:“好,你认输吧!”

裴朝东一愣,叫道:“伯父,为什么?”裴怒板着脸说道:“蠢材,他是凤凰血裔,他的‘破魔金瞳’能看穿你的念头,抢先一步,写出破解的符咒,比赛之初,他的瞳术还不纯熟,越到后来,写符越快。他通晓的符咒不比你少,一旦快你一步,写出克制符咒,你还有胜算吗?”

第二百九十六章 下风

第二百九十六章下风

场上一片哗然。朱阳的“破魔金瞳”神妙如斯,意在敌先,后发制人,如果真如裴怒所说,放眼八非学宫,论符法,只怕已经没有敌手。

想到这里,“四灵会”的气势为之一弱。巫方看出他们的心思,唯恐这一伙人丧失斗志,咳嗽一声,朗声说道:“‘破魔金瞳’也没那么玄乎,只要心志足够坚强,不和他的目光相遇,就不会被他看穿念头,再说,符法包罗万象,谁又能知道所有符法的克制符咒?”

“宫主此言差了!”裴怒淡淡说道,“有一个人就知道。”说到这儿,有意无意看了天秀一眼,女子眉头微皱,望着朱阳若有所思。

朱阳转身下台。依依暗暗高兴,低声说:“猪样儿,真有你的,你的‘破魔金瞳’进步了么?”

“那是应该的。”朱阳两眼上翻,目无下尘,小狐女怒由心生,恨不得给他劈面一拳,打断他那高高翘起的鼻子。

凤凰男压根儿也不瞧她,转向岳风冷笑:“臭皮蛇,最后一场你有胜算吗?哦,我倒忘了,你可是会长大人,你要是输了,这个‘新四灵会’也就不用混了。”

“这个混蛋!”岳风气往上冲,怒视朱阳,心中暗骂。依依也觉不忿,大声说:“朱阳,你到底站在哪一边?”

“我站在赢家一边!”朱阳扫了一眼岳风,嘴角浮现出一丝讥笑,“当然了,会长大人是不会输的。”

岳风的胸口微微窒闷,抬眼看去,一个俊秀少年,已经站在台上,他的模样和陆玉亭有些相似,眉清目秀,肤光如玉,只是比起陆玉亭来,少了几分妩媚,多了几分男儿英气。

“老大!”应唐凑上前来,低声说道,“这个陆玉甲是出了名的符法好手,比起裴朝东还要厉害。”

岳风心往下沉,回头怒视赌鬼:“你干吗这会儿才说?分明就是扰乱军心。”

“哎!”赌鬼使劲挠头,一脸的委屈,“我刚刚想起来的,那一年入学时的‘符法考试’,这个陆玉甲,好像考了个第一。”

岳风心子抽紧,狠狠瞪视赌鬼,恨不得给他两拳。朱阳听了这话,一边冷言冷语:“哎,这有什么啊?他能得第一,全都因为会长大人没有参加考试。我们的会长大人,睡着觉也能拿第一。看着吧,他一定会把陆玉甲打得满地找牙,如果做不到,他根本就没脸从擂台上下来。”

“猪样儿!”岳风怒视朱阳,“你就算准了我会输吗?”

“谁说的?”朱阳金瞳收缩,脸上似笑非笑,“我出十点金赌你赢。”

岳风一口气堵在胸口,真是欲吐无力。猪样儿正话反说,简直将他逼到绝境,这一阵如果不胜,真不知道还要受他多少挖苦,这小子多次考试输给自己,现在完全是挟私报复,存心看自己的笑话。

“苍龙岳风!”巫方吼了起来,“你在磨蹭什么?如果不想赛,那就快快认输。”

岳风硬着头皮,跳上擂台。两个苍龙人相隔十丈,遥遥对峙。

“如果使用体术……”岳风心中想象,“这个距离,正好使用‘骇鬼”、“惊神’!”可惜这个法子,也只有想想而已。

“苍龙岳风!”陆玉甲微微一笑,“我没有去看天道布武,不过,我听说过你许多事情。”

“恐怕没有什么好话。”岳风颇有自知之明。

“如果使用幻身,我恐怕胜不了你。”陆玉甲深深看他一眼,“所以说,这比赛也不算公平。”

岳风看他一眼,心生诧异,暗想“四灵会”的人并不都是飞扬跋扈之徒。正想着,只听陆玉甲说道:“请!”笔尖轻轻一绕,口中未吐一字,笔尖绿意已现,“万木回春符”涌出笔端,巨木怪藤破土而出,将岳风团团围困。

“太白无锋!”岳风挥笔念咒,一道金光闪过,切断周围的树木,可是更多的树木汹涌而上,岳风左躲右闪,极为狼狈。

台下的观众一阵错愕。岳风面对“万木回春符”,竟然使出了一道“圣道符”,这好比以卵击石,当然没有什么好结果。所以错愕以后,看见岳风窘状,擂台四周发出一片哄笑。

牛鬼蛇神们也看傻了眼,紧跟着自我安慰:“没事儿,老大什么符法不会写?这道符一定是逗咱们玩儿的。”

“是呀,他一定是在耍猴,先跟这姓陆的玩玩儿,再打他一个落花流水……”

还没说完,陆玉甲一道“悲金悼玉符”使出,金白之气掠空而出。岳风站在远处,披头散发,拿着符笔指指戳戳,像是在做什么法事。众人本想他一定会有惊人之举,谁知道金精之气还没飞到,他忽地向左跳开,贴地乱滚,狼狈十足。金气击中地面,碎石乱飞,尘土冲天,岳风没入尘土之中,爬起来时,灰头土脸。

牛鬼蛇神一时噤声,面面相对。武大圣和朱阳也很惊讶,后者虽然句句嘲讽,但他好胜心极强,决不容许己方输掉,刚才的话全是激将,如今看见岳风的熊样,真是又惊又怒,恨不得以身相代。

所有人中,只有依依心里明白,岳风之前的考试,所以百战百胜,全是因为有老不死相助,如今上了擂台,符法想要发挥威力,必须由岳风自行记忆书写。这么一来,这小子原形毕露,记忆书写的速度,远远跟不上陆玉甲这种千锤百炼过的好手。尽管临时抱佛脚,一个月来学了一肚皮符咒,到了对阵的时候,几乎全无用处,不及写出符字,对手的符咒早已上身,前后绵密无间,势如行云流水,一时之间,岳风只有躲闪之功,全无还手之力。

他体术强劲,躲闪神速,饶是这样,也是惊险百出。台下的观众看在眼里,先是惊异,再是疑惑,到了最后,心中大生鄙夷,嘘声四起,嘲讽百出。岳风一方则是冷寂无声,牛鬼蛇神以下,均是呆如木鸡。

岳风身处台上,有苦自知,这么一味躲闪,实在不是他的本意。小狐女猜得没错,他苦读符书,学了一肚皮符咒,可是贪多嚼不烂,真正用于实战,才觉破绽百出。别说陆玉甲一代好手,就是遇上依依和武大圣,单比符法,也未必能够胜出。

“小子,你到底在干吗?”阳太昊忍无可忍,终于爆发。

“老不死,你闭嘴。”

“忘了我教你的法子了吗?”

“谁说我忘了,你没看见,我正努力吗?”

“再拖延,可要输了。”老不死语声焦急。

岳风心烦意乱,符笔扫了两下,还没写出字来,一道“九阳焚天符”落下,四周化为一片火海,他好容易跳出火海,脸上手上,已是灼伤多处。他的心中焦急万分,三日前的一幕油然涌上心头……

嗤,笔尖的黑气再一次熄灭。岳风望着空空荡荡的笔尖,心中一片苦涩。

“臭小子,真没用。”阳太昊在那儿骂骂咧咧,“一道‘死水化石符’,写了十次都写不好,还想参加‘破符’比赛,我看参加‘破烂’比赛还差不多,你这副样子,根本就是一个大破烂。”

老不死习惯于用自身的水准要求岳风,这一类符法在他来说,真是再也简单不过了。就连这样的简单的符法,岳风都没法学会,老不死忍无可忍,一顿冷嘲热讽,骂得岳风抬不起头来。

他想要反驳,可又无言以对,只好硬着头皮,再写一遍,笔尖黑气一闪,忽又再次泯灭。岳风望着符笔,不觉心灰意冷,悻悻问道:“老不死,难道没有速成的法子吗?”

“谁教你之前不努力的?”老不死嗤嗤冷笑。

“老不死。”岳风恼羞成怒,“之前谁夸了海口,一个月的时间,有你指点我,比起人家一生一世还要有效。”

“我的本事还用说吗?全怪你自己不争气。”

岳风气得将笔一丢,躺在床上,闷闷不语。

“怎么啦?”阳太昊从他指尖里飘了出来,冷笑看着他说,“这样就泄气啦?”

“老不死。”岳风叹一口气,“这一次,我可能真是赢不了。”

“算你还有自知之明。”阳太昊淡淡说道,“打一开始,天来就没打算让你赢!”

“什么?他不是说‘四灵会’一潭死水吗?”

“别忘了,天来这个人,最看中的是秩序,‘四灵会’的存在就是一个秩序,你挑战这个秩序,犯了他的大忌。旧的‘四灵会’是世家组成的,新的‘四灵会’一旦建立,必将挑战世家们主宰的秩序。”

“老不死,你越说我越糊涂了,既然这样,他又为什么答应竞赛?”

“但他选择了‘四神四绝’。”阳太昊意味深长地看了岳风一眼,“我敢打赌,他看过你在‘天道布武’上的表现。以他的眼力,一眼就看透了你的缺陷。小子,你的进步太快,好比一棵参天大树,上面枝繁叶茂,下面的根须却入土不深。你用‘苍龙转生’练成了惊人的幻身,可是最基本的道术却是修为甚浅。如果我是天来,要想教你败北出丑,最好的法子,莫过于让你舍长就短,用最基本的道术跟你见个高低。”

第二百九十七章 龙文天书

第二百九十七章龙文天书

刹那间,岳风的心里涌起一股怒火,没想到,天来身为天道者,竟也会算计一个八非学宫的学生。他这样做,无非是想教训岳风,让他出丑卖乖,从此颜面扫地,偃旗息鼓,再也不敢挑战现有的秩序。

天秀的容颜一闪而过,女子眉间的愁意让他的心中隐隐作痛。如果不是天来,她又怎么会受制于婚约,定要嫁给自己不喜欢的皇不二,如果真的成了婚,数十年的光阴,她都会在痛苦和忧愁中度过。

岳风越想越气,一股傲气直冲头顶。去他娘的秩序,去他娘的大局,天来想要自己输掉,好啊,自己偏要赢给他瞧一瞧。

“老不死。”岳风字斟句酌地说道,“我知道,你这人看似狂妄,其实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也从来不说没把握的话。我此前不求上进没错,但这一个月,你让我苦学道术,应该不会是逗我玩儿的吧?”

“呵,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老不死,你一定有法子,让我赢得比赛。”

阳太昊哼了一声,沉默时许,慢慢说道:“小子,算你还有点儿脑子。不错,确有一个法子,只是风险甚大,胜败之数,在于五五之间。”

“什么法子。”岳风精神一振。

“符法之道,千锤百炼,常道符以后,圣道、至道,随着道力增加,法咒越来越强,修炼越来越难,练成一道‘至道符’,少则十天半月,多则一年半载,即使同一道符法,因为书写者的天赋不同、修为深浅,具有的威力也大不一样。所以说,一个月的工夫,以平常的方法修炼,你是炼不成第一流的符法的。”

“这么说,还有不平常的法子?”

“你知道符法的源头吗?”

岳风一愣,心念数转,灵光一闪,冲口而出:“龙文!”

“咦!”阳太昊微感诧异,“小子头脑不坏,没错,符法的源头,就是龙文天书!”

岳风隐隐把握到老不死的思路,下意识坐了起来,挺直腰背。

“神龙是智慧之物,拥有非凡的灵性,龙族比道族古老,它们的文字也比我们的文字古老得多。这种文字不是学习得来,而是出于最纯粹的灵感,要维系强大的灵感,必须拥有强大的灵力,所以只有神龙才能通晓龙文,能用龙文施展符法,更是神龙之中的佼佼者。”

“老不死!”岳风张口结舌,“你、你让我用龙文写符?”

“那又怎么样?”阳太昊呵呵一笑,“支离邪书写符法,就喜欢使用龙文。他以龙文为根基,创造了道族的文字,又从神龙的灵感中领悟出符咒的奥秘。他创造了道族的符法,但书写符咒的时候,仍然偏爱使用龙文。灵感是天神之力,无中生有,突如其来,鸿蒙神用灵感创造宇宙,四灵用灵感铸造星辰,巨灵们用灵感塑造了世界的面貌。龙文因灵感而发,同一道符法,若用龙文写出,往往具有更大的威力。可惜的是,并不是所有的道者都能学会龙文,只有很少的道者,能用龙文写出符箓。”

岳风沮丧道:“老不死,这样说起来,龙文天书,比起道族的符字更难?”

“说难也难,说不难也不难,灵感这东西说来就来,说去就去,抓不住,摸不着。道族的符法,一板一眼,费时费力,可是只要肯下工夫,最鲁钝的道者也可以炼成;龙文随机生发,随意变化,灵感到来的时候,符字可如泉涌,没有灵感的时候,你就算把符笔写烂,也写不出一个字来。所以说……”阳太昊深深地望着岳风,“只有天赋极高的道者,才能运用龙文书写符咒。”

“天赋极高?”岳风指着鼻尖,受宠若惊,“老不死,你说我吗?”

阳太昊笑笑,不置可否:“你的天赋怎么样我说不上来,我只是知道,你曾用龙文,写成过一道十分强大符咒,唤醒了支离邪留下的‘坤龙’!”

“老不死!”岳风跳了起来,“你怎么不早说?”

“我不说,自有我的道理。”阳太昊慢慢地说道,“上一次你书写龙文古咒,能够写成,实属侥幸,加上时间充裕,其他人舍生忘死为你护法,让你心无旁骛,全力写符。这一次可不同,先不说你能否流利地书写龙文,即使可以书写,到了对决的时候,瞬息万变,诡诈百出,哪一个对手能让你慢慢地书写?上一次的灵感,目的十分明确,就是唤醒坤龙,只要得到支离邪的法意,就算是写成了一半。这一次,对手的符法一定常常变化,你要想克制对方,也得随之变化,写出新的龙文,就需要新的灵感。我说了,灵感这东西,说来就来,说不来,你把符笔写烂,也写不出一个字来。”

岳风倒吸一口冷气:“到了对决时候,如果灵感不至,那岂不是糟糕之极。”

“是啊!”阳太昊叹了一口气,“这就是龙文天书的弊病,支离邪道力之强,古今无双,所以灵感不断,可以随意书写龙文。你呢,差得太远,到了台上,对手催逼之下,很可能一个字也写不出来,只能落入被动挨打的境地,远不如道族的符咒,随写随有,永不匮乏。”

“不过……”岳风沉吟道,“眼下对我来说,龙文天书,比起道族符咒,更加容易练成?”

“那也得看缘分,灵感来了,刹那可成,灵感不来,一万年也无用。”阳太昊眼看岳风脸色发青,笑了笑说道,“但如果是你,也许真能速成,你已经领悟到了龙文的奥妙,这是至关重要的第一步,走出这一步,后面就要容易多了。”

岳风松了一口气,问道:“老不死,你快教我吧。”

“教你,这个我可教不了。”阳太昊意味深长地说,“你还记得昊天城的龙文吗?”

岳风沉思了一下,点头说:“还记得。”

“好吧,你就用当时的感觉,将书上的符咒翻译成龙文。”

“我自己吗?”岳风傻了眼。

“当然咯,灵感这个东西,我可不能灌输给你。”阳太昊打了个呵欠,怪腔怪调地说,“你慢慢翻译,我老人家想要休息休息。”

“你一个死鬼,休息一个屁,喂,老不死,你醒醒哇,太无情了,你不能丢下我不管啊……”

“虚空荡荡,无中生有,火龙万鳞,百里成空!”

陆玉甲高举符笔,笔尖火光冲天,映照得他白皙的面孔忽明忽暗,火光在天地间凝结成一条火龙,龙口怒张,尽力一吸,以火龙为中心,四面八方的空气全都消失,出现了一大块虚空。

岳风只觉火龙所在的地方,传来一股惊人的吸力,浑身鲜血涌向七窍,简直就要冲出体外。

“火龙爆炸符”,本是“真空爆炸符”的变种,能将数十亩变成真空,对手一旦身处其中,鲜血向外喷涌,甚至于眼珠脏腑,都会爆出体外,死状惨不忍睹。如若对手厉害,挺过真空吸血,后面火龙引爆真空,生出猛烈爆炸,威力之大,足以摧毁树林,抹掉丘峦。

陆玉甲使出这一道符法,岳风如要抵挡,势必召出幻身,那么一来,势必犯规出局。

岳风竭尽全力,抗拒真空生出的吸力,可是火龙滚滚而来,真空如影随形,痛苦越来越甚,如果任其发挥,随后的爆炸一旦发生,岳风势必粉身碎骨。

人群中响起一片惊呼,许多人看来,这一次,岳风必败无疑。

奇怪的是,到了这个时候,岳风拿着符笔,仍在指指点点,笔尖的光亮忽隐忽现,就像是风暴中一点烛火,面对狂暴的气流,时时刻刻都有熄灭的危险。

“认输吧!”阳太昊叹了一口气,岳风时运不济,面对此情此景,一个字符也写不出来,除了认输,几乎无路可去。

“龙文!”岳风的脚下移动如飞,符笔凌空写画,不知什么缘故,在此生死关头,他的心志竟是前所未有的专注,生死置之度外,魂魄仿佛融入了笔画之中,随之扭曲摆动。

嗖嗖,岳风心中光亮闪现,只觉笔尖动了一动,之前滞涩的感觉消失了,笔尖呼啸而下,写出了一个弯弯曲曲的怪字。

“咦!”阳太昊叫出声来,“好小子,一鼓作气。”

不劳他多说,一如泉眼乍破,灵感之光源源而出,岳风笔落如飞,快得不可思议,龙文一个接一个涌现,字字含光,盘绕飘逸。

“浩气塞空,风化万物!”岳风强忍血气,口吐真言,空中的龙文飞快地扭动、融合、交织,化为一团强光,向外一涌,四周的空气被无形的力量压缩成团,气团呼啸、翻滚,撞击,融合,冲入那一片空荡荡的真空,以惊人的速度囤积,火龙冲入其中,全身的火焰起了一阵波动,似有无形的利刃,将它切割肢解,火龙痛苦扭曲,化为一朵朵暗淡的火焰,在翻滚的气流中挣扎两下,接二连三,一一熄灭。

“天罡风刀符!”天秀望着火龙解体,脸上微微动容。这一道符法和“冰龙飞霜符”一样,颇为生僻,不易写成。可是一旦写成,能够压缩空气,使其化为无坚不摧的风刀,无坚不摧,所向无前,甚至于切开无形无状的火焰。

风刀咻咻向前,陆玉甲站在远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第二百九十八章 野马之吹

第二百九十八章野马之吹

“玄障无边!”陆玉甲的笔尖涌出道道金光,一瞬之间,化为了数十道金光巨墙。风刀扫中金墙,割裂、撞击,爆炸连连,其中夹杂金铁交鸣的异响。

金墙纷纷瓦解,支离破碎,化为片片残光。陆玉甲的笔尖金光不断,金墙破而又生,俨然无穷无尽。双方一攻一守,一时陷入了僵持。

“这一道天城符使得不错。”众人纷纷低语。“天城符”由“金城不破符”变来,防御重重,金墙也有破损重生的神力。

面对层层阻拦,风刀锋芒受挫,力量慢慢衰减,转眼之间,“天罡风刀符”已到尽头。

“千锋狂舞!”陆玉甲符笔一挥,金墙生出长长的锋芒,数以千百,迎着风刀,锐意反击。风刀切中金锋,金色的锋芒化为一团团气流,可是坏了又长,不但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多。

岳风站在原地,身上衣衫破碎,鲜血长流,唯独一双眼睛明亮有神,一瞬不瞬,盯着远处的交锋。他紧紧握着符笔,手指沉稳有力,一股活泼泼的灵光在他心中跳动,刹那之间,第二个灵感从心苗出生发,融入元气之中,流入他的笔端。

“天火燎原!”笔尖飞出符字,字字都有灵性,自行扭曲变化,凝结一处,化为一团火焰,轰隆,火焰横空飞出,吞没了金色的锋芒。

“镕金化石!”陆玉甲一声狂叫,黑水冲出,涌向火球,可是火焰如有灵性,凌空散开,一分为九,让开了奔流的黑水。陆玉甲吃了一惊,正要闪身后退,忽见岳风笔尖一挑,九团天火绕过黑水,忽又聚在了一起,化为了一团遮天蔽日的大火,以惊人的高速冲向自己。

“他能遥控符咒!”这念头从陆玉甲的脑海一闪而过,火焰已经逼到近前,若不抵挡,必死无疑,若要抵挡,这一团火实在猛烈,仓促之间,来不及写出强力的水符。

咻,陆玉甲出乎本能,符笔尽力一挽,画出一团皎如明月的圆光,横在身前,遮住上下左右。

轰隆,火光撞击圆光,火球爆炸迸散,圆光支离破碎,陆玉甲飞了出去,落地之时半身焦灼,披头散发,俊脸发黑,看上去十足狼狈。

“陆玉甲犯规,岳风胜出。”天秀起身宣布,眼角余光有意无意,看了巫方一眼,后者脸色铁青,恶狠狠回敬了她一眼。

陆玉甲徐徐站起身来,神色仍是疑惑,刚才百般无奈,他写出了一道“大圆光符”,尽管挡住了“九阳天火符”,可是火球来势之猛匪夷所思,不但没有如愿弹开,居然击破了圆光符,两道强力符法同归于尽,火焰势头不止,仍是灼伤了陆玉甲。

无论怎样,用了“圆光符”,陆玉甲已经犯规,岳风自行胜出。第一场“破符”的较量,双方二比二打成了平手。

“双方各得四十分。”巫方不情不愿地宣布,“明天上午辰时,‘炼气’比赛在学宫后面的悬崖下举行。”说完这话,含怒走开。

裴怒站起身来,意味深长地看了岳风一眼,脸上露出疑惑,他弯腰点头,慢腾腾地走开,似乎正在思索什么。秋风舞则走到秋澜生身边,叔侄二人并肩而行,交头接耳,秋风舞双手比划,似在面授机宜。作为朱雀人的大甲士,秋风舞的炼气术非同小可,得了他的指点,明天一战,秋澜生必有不俗表现。

岳风组四人返回住处,一边疗伤,一边纷纷猜测明天比赛的考题。依依说道:“秋风舞一定会向秋澜生泄露考题,明天的考试,对方一定会占上风。”

“炼气术就算泄露考题,也没有多少用处。”朱阳冷冷说道,“炼气的法子就那么多,不是五行循环,就是野马之吹,要么两样均有,明天的比赛,逃不出这三条路。”

“对,对。”武大圣全身裹满绷带,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

“你说呢?”依依白了二人一眼,掉头询问岳风。

“我困了,想睡觉!”岳风打了个大大的呵欠,舒舒服服地躺了下来。其他三人面面相对,一时无话可说,纷纷返回住处打坐炼气,以便应付来日的苦斗。

到了次日,学生们来到悬崖下面,这里是一座山谷,山谷之中,丛林环抱,绿意葱茏,其间横着一个巨大的石坪,石坪上巨石累累,共有八枚,齐整整地搁在一条深沟后面。

朱阳一看石块的数目,正与参赛人数相等,心中登时了然,掉头说道:“我打赌,这一场,比的是野马之吹。”

野马之吹,顾名思义,就是用嘴吹气。吹的当然不是普通的真气,而是道者们修炼的一口元气。这一口气练到精纯,摘叶飞花不过是小道,更有甚者,能用元气吹动巨石,修炼者的元气越强,吹动的石块就越大。

那几块石头,高有一人多高,重有千钧之重,众人望着石块,均是倒吸了一口冷气。

巫方站起身来,沉着脸说道:“今天炼气比赛,比的是野马之吹,你们两组人手,不得使用别的道术体术,只凭炼气之术,将这些石块吹到山谷以外……”

说到这儿,学生里面起了一阵骚动,许多人流露出惊讶表情。不少人猜到了“野马之吹”是比赛题目,可是都没有料到吹动巨石的路线。从巨石停留处到山谷的出口,横着一片密林,一个沼泽,如要将石块吹到谷口,先要冲开树木的阻拦,而后将巨石滚过沼泽,沼泽全是淤泥,石块一到,必然沉没。

这其中的艰难,实在难以想象。

“……先到谷口者为优胜,得八十分。”巫方的声音分外刺耳,“第二名得七十分,依次递减,你们所得的分数,将会纳入最后的总分。”

岳风转眼看去,朱阳脸色沉重,武大圣若有所思,依依更是脸色发白,眼里流露出莫名的忧虑。至于对方四人,个个一派镇定,俨然早已知道了比赛的法子,胸有成竹,不慌不忙。

观战的学生们发出一阵鼓噪,催促比赛开始。裴怒站起身来,取出仙罗盘看了看时间,大声说:“现在是辰时一刻,我在谷口等候各位。”说完驾起飞剑,冲天而起,消失在山崖之间。

钟离孟华等人各就各位。岳风沉默一下,说道:“走吧!”带头走到一块石头前面站定。

八块巨石,大小仿佛,重量相当,对于众人,十分公平。

“慢着!”秋风舞走了上来,“为了公平起见,交出你们所有的法器,飞剑、飞轮、神形甲、心神衣,一样都不可携带,符笔法宝也全数上交,除了炼气术,别的道术、体术,一律不得使用。”

八人只好交出法器,秋风舞接过心神衣时,目光在衣衫上停留了片刻,瞻仰先辈遗物,微微叹了口气。

“比赛开始!”巫方发出号令,岳风运气之时,瞥了天秀一眼,女道师也定定地看着他,眼里的目光难以言说,仿佛期冀,又像是忧虑。

一分神的工夫,身边轰隆巨响,巨石滚动起来。岳风慌忙收拢心神,聚集元气,鼓起两腮,冲着巨石吹了一口气。巨石动了一动,拔地而起,徐徐滚动起来,只因分量惊人,滚动之时,带起地上泥土,留下一道深沟。

喝彩声此起彼伏,岳风将元气提升到极致,体内浩气如注,涌出三魂七魄,直冲胸肺喉头,喷出的气流带着淡淡的青光,像是一只无形的举手,不懈地推动着巨大的顽石。

尽管同时发力,但转眼之间,八个人就分出了高下。若论炼气功夫,自古以来,道者中的甲士胜过羽士,此时也不不例外。旧的四灵会中,秋澜生、陆玉甲都是出自甲士世家,相貌虽然俊秀,炼气功夫却是一等一的厉害,元气充沛,力大无穷。八人之中,两人遥遥领先,吹得两块巨石风火车轮一样向前滚动。

第三名竟是武大圣,这结果很让岳风震惊,可仔细一想,小胖子天性钝拙,但自幼练功刻苦,根基十分牢固。一口元气浑厚精纯,只是不够灵巧,每次遇上打斗、有力难施。“吹石”这样的笨法子,正好迎合了他的天性,小胖子吹得摇头晃脑,得意洋洋,元气浑厚的特点显露无遗。

第四是钟离孟华,紧跟武大圣之后,再次是朱阳,裴朝东排在第六,岳风排在第七。依依落在最末,女子的元气不以力量见长,八个人之中,以她最为吃亏吃力。

第二百九十九章 规则

第二百九十九章规则

随着时间流逝,差距越拉越大,依依落下二十多丈,双颊桃红,香汗雨落,双手按在腰间,气呼呼盯着巨石,星眼里说不出的困惑迷离。

“会输么?”岳风转眼看去,秋澜生一骑绝尘,已经到了树林边缘。他的元气不但雄厚精纯,而且灵巧多变,两腮一鼓一缩,吹得吹得石块忽左忽右,在林子中左右穿梭,依循一条曲折小道前进,但凡树木拦路,均被石块撞断。

其他众人也如法炮制,可是元气有强有弱,道力有高有低,同一种法子,不同的人用起来,效力大不相同。尽管极力避开树木,然而口不应心,巨石在林子里滚来滚去,磕磕绊绊。其他人情形稍好,武大圣则遇上了麻烦,笨活累活他全然不怕,掌控巨石去向,含有灵巧变化,实在不是他的长项,巨石卡在了两棵树木之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小胖子绕着石头转圈,嘴里呼呼喘气,急得面红耳赤。

岳风见这情形,心头一动,故意放慢步子,等到依依赶到,拉住她的手掌,徐徐度入元气。

两人道种相似,又都是道祖后裔,元气可以互通互容,依依得了岳风相助,缓过一口气来,用灵狐心语说道:“岳风,这一场比赛不太妙,我们可能会输。”

“未必!”岳风轻声说道,“把握得当,依然会赢。”

“怎么说?”依依忍不住问道。

“吹石头我们胜不过他们,拖后腿我们未必会输。”

“怎么拖后腿?”

“比赛的规则有两个漏洞,其他人还没看出来。”

“什么漏洞?”依依好奇问道。

“巫方说了,只凭炼气之术,将这些石块吹到山谷以外。炼气术包含两样,一是五行循环,二是野马之吹。吹石头当然只能用到‘野马之吹’,不过,我们还可使用‘五行循环’,开辟道路,阻拦对手。”

依依双目一亮,岳风又说:“小七,你的‘野马之吹’比不上我,‘五行循环’可比我厉害。我替你吹石,你去给他们捣乱。”

“你替我?”依依一愣,“这个不犯规么?”

“巫方只说了将石块吹出山谷,可没有说一人一块石头,中途不能更换。”

依依又喜又嗔,骂道:“坏东西,怎么不早说,害我傻乎乎吹了老半天。”说完丢下石块,快步向前,留下岳风一个,吹一口左边,又吹一口右边,吹着两块石头滚滚向前。

选手丢下石头,观众们看得莫名其妙。依依快步如风,赶到秋澜生身边,轻轻叫了一声:“长!”顷刻之间,土生金,金生水,水生木,就在秋澜生的巨石之前,疯长出数十根巨大的树木,形如一堵树墙,挡住了对方的石头。

秋澜生吃了一惊,回头看去,只见几个裁判,均是面无表情,足见小狐女此举没有违规。秋澜生越发惊讶,还没等他明白过来,小狐女转动五行,绕着巨石疾走,就在石块周围,长出了十多棵大树,形如一个牢笼,将石块困在其中。

秋澜生又惊又怒,放弃吹石,大喝一声:“木生火!”一股火焰冲天而起,环绕石块的树木化为灰烬。

“火生土,土生金!”依依变招奇快,树木的残灰化为泥土,泥土之中生出金属,镕金化石,将巨石牢牢定在了原地。

秋澜生无法可施,只好继续行法,跟依依大斗“五行循环”,一心不可二用,野马之吹自然也就无从施展。

依依一边跟他斗法,眼睛左瞧右看,不离四灵会其他三人,眼看陆玉甲靠近,忽地撇开秋澜生,拦住苍龙人的去路。纠缠片刻,又见钟离孟华赶来,忙又丢下陆玉甲,扰乱四灵会长,阻拦一会儿,又见秋澜生想要绝尘远去,忙又匆匆赶上,折磨得朱雀人痛苦不堪。

依依谨记岳风的叮嘱,重在扰乱,决不恋战。尽力拖住四个对手,一眨眼的工夫,朱阳赶了上来,巨石滚滚,越过秋澜生急速向前。

四个对手这才如梦方醒,丢下四块,齐用“五行循环”阻拦朱阳。凤凰男也不是省油的灯,转身反击,他的“五行循环”,更胜依依一筹,完全阻挡未必能够,拖延对手倒也轻轻松松。

突然间,林中火光大起,众人转眼看去,吃了一惊,原来岳风和武大圣绕过六人,用“木生火”的法子焚毁树木,火光到处,古木大树纷纷化为灰烬,不一会儿的工夫,开辟出了一条道路。钟离孟华慌忙招呼陆玉甲上前阻拦。

岳风见状,丢下武大圣,让他一人吹动三块巨石,自己四面放火,树林枝叶相连、根须交错,一眨眼的工夫,化为了一片红艳艳的火海。他放火时留了心机,火墙连接成片,将对手困在其中,对方忙于救火,自己一方又趁势吹石前进。

一时间,“吹石头”大战变成了“拖后腿”的竞争。四个裁判也看得连连皱眉,他们交头接耳,脸色凝重,但这是“炼气”比赛,“五行循环”也是“炼气术”的基本,用这法子阻拦“吹石”,合情合理,并无犯规之处。

比赛进展缓慢,花了两个时辰,八个人才灰头土脸,陆续出了树林。偌大一片林子,变成了一片黑乎乎的白地。八人互相阻延,差距大大缩小,到了沼泽岸边,八块巨石又排列成了一条直线。

岳风组的无赖做法,直叫“四灵会”又气又恨,会众们鼓噪怒喝,惊天动地,可是裁判容许,四个参赛者无法可想,只有与之纠缠。比起树林,沼泽才是难关,巨石贴地滚动,重过千钧,一入沼泽,势必沦陷。秋澜生回望烧成灰烬的树林,心中灵机一动,双掌按地,元气涌出,水生木,数十根大树齐刷刷地从淤泥中长出,高大的树冠密集交织,结成了一条长长的树桥。秋澜生吹动巨石,向前突进,依依见状,慌忙上前,木生火,焚毁树桥,秋澜生一心护桥,前进的势头为之一缓。

岳风默察形势,这一片沼泽占地不广,宽也不过二十来丈,如果没有巨石拖累,未尝不能一跳而过。

计算已定,他使出五行循环,水生木,先是长出树木,环绕巨石周围,跟着长出藤蔓,将石块牢牢缠在树木。

四灵会一伙,正在寻思通过沼泽的良方,忽见岳风生发大树,自牢自困,脸上均是流露出一丝嘲笑。

朱阳也觉奇怪,说道:“臭皮蛇,你干吗?”岳风笑笑不答,木生火,控制火势,焚毁树根,这么一来,十余根树木绑在了石块上面。紧跟着,他如法炮制,又将其他三块巨石,也用树木绑好。

众人正觉不解,岳风大声招呼:“猪样儿、武大圣,我们三个一起吹气!”

其他两人应声诧异,可是组长有命,不敢违抗。三人站成一排,冲着绑着树木的巨石,奋力吹出元气。三人合力,吹送之力非同小可,巨石应声滚入沼泽,因为树木关系,浮而不沉,淤泥溜滑无比,更加助长其势,凭着一股惯性,船儿一样向前飞驰,一转眼的工夫,稳稳到达了对岸。

不待对方还过神来,岳风组一鼓作气,又将两块巨石吹到对岸。钟离孟华见状,慌忙照葫芦画瓢,用树木捆绑巨石。可是,等他们绑好巨石,岳风组四块石头,全都度过了泥沼。

对手抢先一步,钟离孟华并不着急,自己一方实力远胜,只要过了泥沼,上了平地,大可以后发先至,赶上岳风组的滚石。

岳风跳过沼泽,回头一看,四灵会的石头也如舟行水上,滑了过来。岳风微微冷笑,叫道:“猪样儿,武大圣,把石头吹回去。”

那两人又是一愣,可是仔细想来,巫方没有说过只能吹自家的石头、不能吹别家的石头,于是同时鼓腮吐气,行将靠岸的石头受了外力,滑溜向后,又回到了沼泽的中心。

钟离孟华一时傻眼,失声大叫:“犯规,犯规!”可是回头看去,裁判们无动于衷,显然此举并未违反规则。

这么一来,只好硬拼,四人在左岸吹气,朱阳和武大圣右岸吹气,巨石滑来滑去,始终停留在泥沼中心。来回几次,一块石头藤蔓断绝、浮木散架,咕咚一声陷入淤泥。四人又想从树桥过去,依依守在中路,不断放火烧树。钟离孟华这才发现,放任对手先行一步,简直就是大大的败笔,空自怒吼连连,可也于事无补,眼巴巴望着岳风独自一人,不紧不慢,将石头吹到谷口。

“跳过去!”秋澜生灵机一动,纵身跳向对岸,他体术惊人,二十丈距离不在话下,一旦跳过沼泽,也可攻击对手的巨石。

“吹他回去!”岳风一声大喝,两个断后的不敢怠慢,齐心协力,冲着秋澜生吹出一口元气。秋澜生人在空中,只觉一股大力涌来,身不由主向后翻去,落在沼泽地里,双脚深陷,十分狼狈。陆玉甲跟着跳出,他吸取教训,半空中一口元气,喷向岸边两人,但两人脚踏实地,纹风不动,运足一口气反击回来,陆玉甲身在半空,无从借力,只觉一股劲力涌来,柔中带刚,将他推回对岸。

双方一来一去,正在僵持不下,岳风组四块巨石通过了谷口,如此大获全胜,包揽一至四名,得足二百六十分,稳稳占据了上风。

第三百章 警讯

第三百章警讯

这一阵,“旧四灵会”输得十足窝囊,会员们心中不服,大呼小叫,闹成一团。巫方几次招呼,都压不下学生们的鼓噪,这时裴怒站起身来,举起符笔,发出一串雷霆,雷声阵阵,才将众人的喊叫压了下去。

雷声刚刚停歇,学宫方向,传来一声长鸣,声如龙吟,直透苍茫。道师们望着悬崖上方,均是脸色微变,巫方锐声叫道:“不好,有人擅闯学宫。”

她的脚下跳出一轮白光,巫方一马当先,冲向学宫。其他三个道师紧跟其后,学生们不胜惊讶,也纷纷起飞,冲上悬崖。

龙吟声来自渊博馆方向,众人赶到之时,藏书馆的墙壁已经倒了一面,满地砖石碎屑、图书散落狼藉。书妖们在地上呻吟,书身四分五裂,看上去十分凄惨。就在藏书馆的中心,多了一个巨大的深坑,向下十丈有余,黑洞洞深不见底。

师生们望着这一副惨状,心里诧异莫名。学生们也纷纷议论:“哎呀,馆里的怪物又出来了吗?”

“真可怕,这窟窿怎么像是炸出来的?”

“墙都塌了,怪物跑了吗?”

“跑了也好,要不然谁敢去馆里啊?”

巫方面皮发青,回头喝道:“你们几个说什么?全给我闭嘴,再说话的,我算他传播谣言,马上开除出宫。”

学生们沉默下来,可是目光不离毁坏的馆舍,那个黑黝黝的深洞,就像是一只眼睛,冷冷望着众人,叫人不寒而栗。

裴怒慢悠悠开口:“依我看,道师留下,学生全都散了吧。”

学生们不敢违抗,纷纷散去,留下四大道师,站在废墟前面,一时沉默不语。

“不是怪物捣鬼。”天秀忽道,“这些破坏都是来自外面。”

“是呀!”秋风舞若有所思,“有人想在渊博馆里寻找什么东西。”

“看样子,他不小心触动了学宫的防御。”天秀轻轻冷笑,“只不过,他是怎么潜入学宫的?学宫周围的法术禁制,为什么对他完全无效。”

“我建议看一看天眼符。”裴怒说道。

四人一致同意,调出天眼符,察看良久,可是看不到任何影像。

“怎么回事?”巫方大惊小怪地尖叫。

裴怒皱眉说道:“要么没有外敌入侵,要么这个外敌,对于学宫里的情形十分熟悉,一举一动,都避开了天眼符的监视。”

“这两处的天眼符坏了。”天秀目光敏锐,指着渊博馆的两侧,“能够破坏天眼符,这个潜入者的法力很强。”

“真的有外人?”其他三人,陷入沉思。

“也许他还没有走远。”天秀想了想,大声说道,“我们分头查找。”

巫方哼了一声,漫不经意地说:“宫主室方向由我负责。”说完纵起飞轮,向东飞去。

然而,她没有四处查探,径直落到宫主室前。她看了看大门,微一微皱眉,一手提笔,一手推开大门,锐声喝道:“老三,滚出来。”

屋里响起呵呵的笑声,一个黑影从暗处慢慢走出,巫朗一身黑衣,站在巫方面前。

“果然是你。”巫方松了一口气,跟着横眉竖眼,“你来这儿干什么?”

“找点儿东西。”巫朗神态轻松。

“那东西在渊博馆吗?”巫方面露讥诮。

“是的!”巫朗凑近她,笑嘻嘻说道,“二姐不让我告诉你那是什么。”

“谁稀罕么?”巫方冷笑说,“你找到了么?”

“没有!”巫朗脸色发暗,“我需要你的帮助。”

“什么帮助?”

“你有渊博馆最早的建造记录么?”

“开什么玩笑,那都多少年了?”巫方忍了又忍,终归难忍好奇,“渊博馆里到底藏了什么?”

“你不知道最好。”巫朗阴沉沉看她一眼,“你在明处,我在暗处,如果你也知道了这件事,恐怕再也做不了八非学宫的宫主。这件事,关系白虎人的万年大计,不能出现任何的差错。”

巫方目光闪烁,神色犹豫不定,她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你下一步怎么办?”

“你得送我出去。”巫朗耸了耸肩,“学宫里的防御真要命。”

“渊博馆的东西,还要继续找下去吗?”

巫朗笑而不语,戴上了一张白色的假面,面具上眉弯眼笑,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从现在起。”巫朗的声音变得沉郁,“请叫我阿乙。”

“会取消明天的比赛吗?”朱阳以弱胜强,大获全胜,说起话来格外轻松。

“不会!”岳风淡淡说道,“越是这个时候,越要稳定人心。”朱阳扫了他一眼,心里虽然不服,可是今天一战,要不是岳风歪招百出,那是非输不可的。朱阳生平最恨一个输字,只要胜了,心情舒坦,岳风这个眼中钉也看起来顺眼了许多。

“渊博馆里到底藏了什么?”武大圣咕咕哝哝。依依没有做声,只是默默注视岳风。

岳风低头不语,天鬼的秘密,只有他和老不死知道,即便面对阿甲一伙,他也绝对不会承认体内藏了天鬼。

“明天的抟炼会炼什么?”应唐在一边凑趣。

“谁知道呢?”左都拿着幻面玩耍,“做烧饼我在行,抟炼么,那个太麻烦。”

“有些不妙。”易如拿起八卦星盘,抛了一个“否”卦,“我感觉,就在这几天,必有大事发生。”

岳风闷闷不乐,众人的话从耳边掠过,俨然没有听见。他一路走回寝室,刚刚坐下,依依就悄没声息地跟了进来。两人并排坐在床边,这情形许久未有。想起云若没有出现之前,两人情浓无间,那又是如何快乐,现如今,近在咫尺,如隔千里,岳风一想起前后的不同,心底就是一阵刺痛。

“岳风!”依依伸出手,轻轻握住岳风的右手,手掌温软光嫩,腻如羊脂美玉。岳风回头看去,依依坐在那儿,双颊染红,星眸暗掩,指尖在他的手背上轻轻摩挲,似要透过这只手掌,将心中的情意一点点注入岳风的体内。

岳风叹了一口气,想要抱住少女,可是双手乏力,慢慢垂落下来。

依依坐了一会儿,默默站起身来,岳风抬头看去,两人目光相接,又立刻双双移开。

“我知道。”依依背起双手,嘴角含笑,“你一定知道渊博馆下面发生了什么。”

“我……”岳风一时说不出话来。

“我太知道你了。”依依伸出食指,在他的脸上轻轻地画圈,指尖细嫩,划过脸颊,又酥又麻,“但你不用说出来,人么,总有一些秘密。如果这秘密跟云若有关,你就更不用说了。”

“小七!”岳风叹了口气,“这件事我真不知道如何开口,我知道渊博馆里藏了什么,可是,我答应过老不死,决不对其他人说出这件事。”

依依歪着头想了想:“入侵学宫的人,是不是也和这件事有关?”

“也许!”岳风沉默一下,“小七,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都要相信,我决不是一个坏人,我做许多事,都是不得已。”

“我从没想过你是好是坏。”小狐女深深盯着他,晶莹的眼睛里蒙上了一层水雾,“我只知道你是岳风,我这辈子最喜欢的人。除非你赶我走,要么,无论你在哪儿,无论天涯海角,我都会陪着你。”

岳风的心里一阵战栗,他站起身来,轻轻抱住依依,手指抚过她柔滑的青丝,往事一幕幕闪过,他鼻酸眼热,只是想哭,沉默时许,涩声说道:“小七,对不起。”

“没什么?”依依抬起脸来,嘴角含着笑,泪水却已夺眶而出,“岳风,我们明天还会赢,是不是?”

“是。”岳风凑近她的耳边,声音十分微弱,只有两人可以听见,“我们一定会赢。”

第二天的比赛在甲室举行,巨大的教室里,观众的呼喊激起阵阵回响。

教室的正中央,耸立着两座巨大的八卦炉,八卦炉的旁边,各自摆放一座铁砧,一排木箱。

“抟炼比赛,正式开始。”巫方神色从容,昨天入侵学宫的事情,就像是从未发生,“比赛的题目是用箱子里的原料,抟炼出一副神形甲。”

“什么?”学生们发出一片惊呼。

锻造神形甲,是抟炼术中很高的境界。纵使三年生,没有经过造甲师的训练,也很难在短期内造出可以变形的铠甲。

“这也太难了吧?”学生们议论纷纷,“不过,四灵会的机会只有一次,今天如果再输,明天的‘神行’就不用比了。”

“必须提高难度,才能叫这帮人知难而退。”

“没错,一年生就敢挑衅四灵会,狂妄得没边儿了。”

岳风望着八卦炉,一时心神不定,若是抟炼别的东西,仗着老不死的渊博,加上朱阳对火焰的控制,一大半可以成功。但抟炼一副铠甲,实在不是一个人能完成的事情,糟糕的是,岳风组从未尝试过:齐心协力,抟炼一副铠甲。

第三百零一章 炼甲

第三百零一章炼甲

“岳风组抟炼‘火狐甲’,变身是狐狸。”巫方的目光扫过依依,眼里闪过一丝嘲弄,“四灵会抟炼‘金貔甲’,变身是貔貅。抟炼完毕,由四大道师鉴定成色,给出分数,满分两百分,限时四个时辰,过时不能完成者,以零分计算。”

说到这儿,她望着岳风,目涌怒色:“这里我要强调一句,两组人手自行其是,严禁相互扰乱,违反者,以零分计算。”这一条禁令实在是针对岳风一个,昨天岳风钻了规则的空子,真让老女人耿耿于怀。

巫方说完,举起符笔,发出一道金光,击中了远处一座水晶沙漏。沙漏发出清越的鸣响,其中出现了许多金色的沙子,以惊人的速度向下泻落。

比赛说来就来,金沙一泻如注。顷刻之间,岳风组出现了短暂的混乱,相比起来,四灵会的四人不慌不忙,按部就班,打开箱子,拣选原料。

依依看在眼里,碰触岳风的指尖,用灵狐心语说道:“他们一定知道考试的题目,事先操练过一次。”

岳风略略点头,心知小狐女说的不假,转眼看去,朱阳性子最急,早已打开箱子,检视其中的原料。

“火灵砂、六阳铁、帝女玄霜、火元胎、催生石、烛龙泪、神龙血,五元寒金、青荒神木……”朱阳不断地报出原料品类,等到一口气说完,远处的四灵会已经点燃了八卦炉,开始淬炼元胎。

元胎是抟炼中最重要的原料,也是一切法器的胚胎。它的来源极其古老,可以上溯到六大巨灵诞生以前。那时的巨灵,数目众多、相互吞噬,弱小的巨灵唯一的出路,就是打穿地壳、逃入地底。经过长年的吞噬,出现了最强大的六个巨灵。六大巨灵太过强大,上天入地无处不在,它们追逐弱小的巨灵,恣意吞噬,所向披靡。为了躲避它们,弱小的巨灵们只能潜入更深的地下,直到接近了地心的孽火。

巨灵们进退不得,返回地面,必被六大巨灵吞噬,留在地心,又要遭受孽火锻炼之苦。到后来,潜入地底的小巨灵越来越多。它们彼此倾轧、互相吞噬,承受地壳的压力,经受地火的淬炼,过了斯亿万年,渐渐失去了灵性,变化成了一种奇特的物质:元胎。

许多年后,这种物质先后被神龙、妖怪、道者发现。神龙将其当做美食,妖怪和道者,则用它来抟炼法器。元胎性质特异,入火不熔、入水不沉,可以悬浮空中,永远也不下落。极品的元胎,拥有极强的灵力,不但能自在飞行,一不留神,还会从抟炼者的手中溜走。

抟炼铠甲的一步就是提纯元胎。元胎在地底成形之时,渗入了许多杂质,去除杂质,能使元胎的活力更强,灵力更足,这需要一系列的淬炼,用精妙的符法和孔武的力量来完成。

“原料足够。”朱阳说道,“火元胎为四品,要锻造火狐甲,必须将它提纯到五品。”

“猪样儿,淬炼的事儿交给你了。”岳风看了一眼远处的八卦炉,对方四人围绕火炉,高举符笔,发出道道符光。精白色的元胎在火焰中翻腾,左冲右突,活跃惊人,只因灵性未失,发出令人心悸的长鸣。

岳风定一定神,又说道:“小七,你来冷却,武大圣,你来锻打。”说到这儿,他住口不语,其他三人面面相对,齐声问道:“那你呢?”

“我!”岳风沉着脸说道,“我当然是坐镇一边,掌控全局。”

“岂有此理。”依依皱起鼻子。

“不公平。”武大圣忿忿不已,“为什么我们干活你一边闲着?”。

“臭皮蛇。”朱阳盯着岳风,目光疑惑,“你以前的抟炼考试,不会都是作了弊吧?”

“闭嘴!”岳风吼道,“什么时候了,你们还有心胡扯?快一点儿,我是组长,我说了算。”

其他三人无可奈何,只好各就各位。朱阳点燃八卦炉,将火元胎送入其中,精妙地操纵火势,熔炼元胎,去除杂质。其他三人也站在八卦炉前,与朱阳各守一边,火红色的元胎不甘受制,在火中翻滚冲突,可是一到八卦炉的边缘,又被四人的符法赶了回去。

熔炼了一刻钟,朱阳取出元胎,送到寒铁砧上。依依和岳风使出“寒冰符”,反复冷却元胎,武大圣则高举一只玄铁大槌,奋起神力,捶打元胎,元胎在槌下惨叫,那声音刺耳惊心,武大圣受了扰乱,几乎失去了捶打的勇气。

锻打了半刻钟,元胎筋疲力尽,变得无声无息。朱阳又将元胎送入火炉,元胎一入火中,又恢复了活力,蓬蓬勃勃,叫声不断。

岳风站在一边,轻轻晃动符笔,选择最佳时机,依次投入原料:神龙血、火灵砂,六阳铁……每一种原料与元胎熔合以后,都要取出来锻打,折叠往复之下,元胎的自在之灵向内收敛,经过多次锻打,元胎不再尖叫,胎体光芒耀眼,呈现出瑰丽精美的花纹,明亮如旭日东升,灿烂如朝霞泛彩。

熔铸完毕,四人齐心协力,将元胎送入火中。岳风号令三人,适时发出符咒,为之塑形定型。元胎在火焰中翻滚,一点一点地变化成甲胄的形状,随着符光射入,甲胄扭动几下,浑如一团液体,慢慢鼓胀起来,显现出一只巨大狐狸的幻象。

观众们屏息观望。这一连串的锻造塑形,过程精密得无以复加。更让他们震惊的是,岳风组后来居上,大大超乎想象。四灵会的四个成员,都是三年生中的佼佼者,符法精通,配合无间,而且有备而来,一招一式有条不紊,所以比赛开始,立刻遥遥领先。

岳风组起初看似忙乱,但在岳风的率领之下,无论流程变化,符咒运用,还是时机火候,均是把握入微。一开始落后甚多,但到了最终定型的阶段,两组人马已经并驾齐驱,火狐的幻影和金色的貔貅遥遥相望,均在火焰之中咆哮如雷。

到了这个时候,朱阳等人终于明白了岳风的意思,他所谓的坐镇一边、掌控全局不是一句空话。这一次抟炼,他对火候时机的把握,简直出神入化,足可比拟当代的造甲宗匠。秋风舞身为一代甲士宗师,深谙造甲之妙,也是识货之人,此时看得入神,不由自主站起身来,一瞬不瞬,盯着岳风发号施令。天秀也一手托腮,歪着头望着岳风,少年站在火炉之前,面庞映照火光,棱角分明,神采飞扬,女子瞧得入神,不觉一时呆了。

到了这时,造甲到了尾声,双方可说不分高下,用过“催生石”以后,甲胄出炉,便可接受四大道师的品鉴。

催生石躺在箱子底层,晶莹剔透,像是一块淡黄色的水晶。岳风笔尖一挑,石块跳到空中,徐徐飞入火炉。

“催生符,三成道力。”岳风发出号令,其他三人同时挥笔,射出一道符光,击中那块晶石。晶石吸入光芒,越来越亮,化为一团明亮的光球,慢慢地飞到火狐口中。火狐双眼放光,张开尖尖的狐吻,体内生出一股吸力,将那晶石吸入口中。

催生石顾名思义,就是催促诞生的意思,这一块石头进入铠甲,能加速神形甲的最终定型。火狐吞入晶石,这一次造甲,可算是大功告成。

四人望着晶石消失,长长松了一口气,慢慢垂下符笔。这时方才感觉疲累,浑身汗流浃背,似从水中捞出,四肢酸软无力,元气十足空虚,真恨不得比赛马上结束,回到寝室,长睡不醒。

岳风看了看仙罗盘,还差一刻十分,时间十分充裕。又看对面的八卦炉,那只金貔貅也刚刚吞下催生石,闭嘴合眼,身子慢慢收缩,变成铠甲之形。

嘶,火狐发出异样的鸣叫,岳风心中一凛,转眼看去,火狐在火中扭曲变形,从头到脚生出了许多窟窿,其中白光外吐,像是长了许多雪白的尖刺。

“不好,元胎暴走,快用‘镇元符’!”阳太昊在他心底高叫。诚然,岳风从未造过神形甲,之前的把握调度,全是出自老不死的口授,所以震惊四座,就连四大道师也对他刮目相看。

岳风对阳太昊百听百从,当即举起符笔,发出一道镇元符。符光射入火狐幻象,火狐的挣扎稍稍停顿,进而变本加厉,完全失去轮廓,化为了一团无形无状的元胎,扭动冲突,撞击八卦炉的炉壁,发出一声声清越的鸣响。

教室里一片哗然,岳风组的四人也是目定口呆,望着那团元胎,脑子一片空白。如今时限将至,铠甲变回元胎,要想再造一次,根本没有可能。

叮,一声长鸣,岳风回头看去,金貔甲已经出炉,金光闪闪,美轮美奂,钟离孟华看了岳风一眼,得意洋洋,捧着铠甲送到巫方面前。

巫方审视铠甲,一脸的心满意足,她站起身来,扯起嗓子大叫:“二百分,满分!”接下来,裴怒给了一百八十分,秋风舞给了一百七十分,天秀迟疑一下,也给了一百七十分。金貔甲最后得分一百八十分。

至于岳风组,炼甲没有成功,得了一个零分。

第三百零二章 留字

岳风望着火中暴走的元胎,嘴里一阵苦涩。他转眼看去,岳风组三人齐刷刷看着他,朱阳眼里喷火,大有责怪之意,武大圣眼角含泪,输得不甘不愿,依依则是一脸惋惜,本想上前安慰,可见岳风神情可怕,一时之间又犹豫不前。

“老不死!”岳风深吸一口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阳太昊沉默时许,缓缓说道:“催生石有鬼!”

“巫方动了手脚。”岳风又惊又怒。

“差不多。”阳太昊叹了一口气,“这件事我大意了,早知如此,我就该亲自检验原料。不过,巫方这个手脚做的十分高明,居然骗过了‘破魔金瞳’,这样输掉,我无话可说。”

“现在宣布一下总分。”巫方得意洋洋,大声说道,“四灵会破符四十分,炼气一百分,抟炼一百八十分,总分三百二十分。

学生们发出一阵欢呼,四灵会的会员们拼命鼓掌,那阵势就像是大局已定。

“岳风组,破符四十分,炼气二百六十分,炼气,零分……”说到‘零分’两字,巫方刻意加重了语气,目光示威似的扫过岳风,“总分三百分!”

场上又响起一阵雷鸣般的掌声,四灵会反败为胜,不但抹掉了两百分的差距,反而领先岳风组二十分。不过胜负之数依然难定,悬念留到了最后的“神行”。

岳风望着对手的笑脸,微微冷笑,大步出门。依依跟在一边,忿然说道:“这些人疯了么?才比三场,赢了二十分,就跟拿了冠军一样。

“这件事要这样看。”左都慢条斯理地说,“他们现在越高兴,足见之前越紧张。其实,我看他们很害怕,炼气比赛输了太多,这一场少赢当输。

“太可惜了。”应唐连拍脑门,唉声叹气,“差一点儿就赢了,那只火狐的幻象,显然比那只金貌琳要强,喏,如果唉,不说也罢。”

“毛病应该出在最后。”龙悔身为强力的甲士,对神形甲的性能颇有心得,“照我看,那颗‘催生石’有问题……”

“龙悔!”一声尖叫从身后响起,众人全都吓了一跳,回头看去,巫方板着一张瘦脸,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伸出指头,点着龙人的鼻子,“你说什么?催生石有问题?所有的原料都是我亲自过目,这么说,你认为我动了手脚咯?”

“我可没这么说。”龙悔面对此人,气势大大衰弱。

“你没这么说,却是这么想的,你这是思想犯!”巫方气势汹汹,手指一挥,“你,马上跟我去宫主室,喝,胆敢污蔑道师,我要重重地惩罚你!”说完转身就走,龙悔垂头丧气地跟在后面,走了一段,回头看来,两眼眨巴眨巴,那眼神十分凄惨。

“妈的。”应唐嘟噢,“做都做了,还不让别人说。

“算了!”岳风淡淡地一挥手,“这件事你们不要再说,不就是二十分么?下一场赢回来就是。”

“没错,没错!”牛鬼蛇神们精神大振,“还是老大有气魄,输一场算什么,赢回来就是了。”

“朱雀人是飞得最快的。”岳风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朱阳,“明天全看你的了。”

“小意思!”凤凰男扬起脸来,眼角的余光扫视众人,“你们等着瞧吧。”

“我都要吐了。”依依凑近武大圣耳语,后者拼命点头。

“你说什么?”猪样儿的耳朵尖得很,两眼怒视小狐女。

依依咳嗽一声,说道:“我吐口水也不行么。”啐了一口,,袅袅走向寝室,身后一众男生看着她的背影,一时看呆了眼,应唐吞着口水赞叹:“唉,真是太可爱了,就连吐口水,也是那么可爱!”

回到寝室,一想到中了阴招,岳风的心里就是一阵翻腾。生了一会儿闷气,方才盘膝打坐,运功炼气。明日的神行,会有许多障碍穿越,涉及缩身法,要将身子的某些地方压缩变小,这里面要用到“变形术”的功夫。老不死溜了出来,现身说法,两人一教一学,不觉天色已晚

正学着,阳太昊脸色一变,轻声说:“有人来了。”不容岳风细问,身子一晃,缩入指尖藏入魂魄。

才藏好,便听笃笃笃有人敲门。岳风不知怎地,心跳加快,脑子里闪过梦中所见的天鬼。他长吸一口气,走到门前,一手拉开房门,一手抽出符笔。

门开了,出乎岳风意料,门外空空如也,并无一个人影,就在门前,放了一张字条,上面写道:“明天神行比赛,千万不可参加。

字迹娟秀,应是出自女子手笔。

“谁写的?”岳风望着字迹,只觉有点儿眼熟。

“人在不远。”阳太昊说道,“我感觉得到。

岳风冲出房门,阳太昊又说:“在左边!”岳风应声向左,走了一百多步,只见花木丛中一个人影快步向前,体态婀娜,身姿绰约。

“就是她!”老不死又在心底发话。

岳风一纵身,赶到女子身后,出手如电,抓住她的左臂。女子碎然遭袭,惊得回过头来,

却是一个妙龄少女,红衣素颜,眉眼秀丽,看样子,也是学宫里的学生。

女子望着岳风,先是面露惊色,跟着镇定下来。她默默注视岳风,瞳子里光芒流转,藏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字条是你写的。”女子样貌陌生,岳风下意识手下略松,拿起那张字条摇晃。

“什么字条?”女子矢口否认,“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她在撒谎!”阳太昊冷冷说道。

岳风犹豫不定,正想细问,忽听一个女声叫道:“小廉!”

女子唉了一声,掉头望去。岳风一回头,只见两个女子走了过来,其中一个正是万琪。她一见岳风,面色惨变,一个箭步窜上前来,横在岳风身前,打开他手,厉声说道:“无耻之徒

,你想对小廉干吗?"

岳风不想万琪跟这个“小廉”竟是朋友,心中越发拿捏不定,只好硬着头皮说道:“抱歉我认错人了。”

万琪狠狠瞪他一眼,拉着小廉,转身就走,一路上粗声大气,竭力数落岳风的不是。小廉沉默不语,走了百十步,忽地回过头来,看了岳风一眼,那一双眼睛秋水含烟,藏在黑暗深处,闪动凄迷光芒。

岳风的心微微一动,只觉这眼神似曾相识,正想细看,少女惊鸿一瞥,己经转过身去。

呆呆站了一会儿,不觉寒露侵衣,少女的眼神在他的脑海里不住地闪现,俨然一个烙印说什么也挥之不去。

岳风意兴阑珊,回到寝室,坐了下来,凝视那张字条。

“小子!”阳太昊又溜了出来,神色严肃中透着困惑,“我想告诉你一件事,刚才这个小

廉,她少了一魂一魄。”

“啊!”岳风站了起来,冲口而出,“她是云若。”

一切豁然开朗,字迹是云若的,尽管她做了掩饰,但她的字岳风看了多年,仍是一眼可辨,那眼神也是云若的,无怪似曾相识。

“老不死,你怎么不早说。”岳风顾不得埋怨阳太昊,一口气冲出室外,向着云若离开的方向狂奔,可是夜深人静,跑了许久,不见一人。岳风跑了一会儿,停了下来,望着空寂的校园,心里充满了莫名的怅意。

他赶到女生住处,却被守夜的道师拦住。那个中年女子翻着眼珠强调:“男生绝对不能进入女生住处,找朋友也不行,这么晚了,你是不是图谋不轨啊……”她一边说,一边上下打量岳风,看那样子,就像是打量一条在羊圈外转悠的饿狼。

岳风无可奈何,快快返回寝室,修炼的心情全都没了,望着那张字条呆呆地出神。这是云若的警告,难道说,明天的神行比赛,藏着某个阴谋?什么阴谋,谁设下的?巫方还是阿甲?云若又为什么要变成小廉的样子。

“罢了!”岳风心想,“一切等到明天,自然水落石出。

神行比赛,起点是远离八非学宫的“雨龙谷”,谷中悠长险狭,常年水气弥漫、古木参天。

雨龙谷口,人声鼎沸,许多学生早早赶到,见证比赛者出发,进入山谷,穿越苍莽的洪荒密林。

岳风的装束与往日不同,除了一身黑衣,还背着一个长长的白木匣子。他站在谷口,左顾右盼,极力想从人群中找出小廉。

“喂!”依依见他神色不对,“你怎么啦,脸色好差,昨晚没睡觉么?

岳风皱了皱眉:“小七,你认识一个叫小廉的女生么?

“小廉。”依依疑惑地看了岳风一眼,歪着头想了想,忽地恍然说道,“她是不是穿着红衣裳,长得挺漂亮?

“是呀!”岳风点头。依依白他一眼,说道:“那是周小廉,二年级的学生,但你找她干什么?她的朋友都是你的死敌。

岳风心烦意乱:“她怎么没来看比赛?”依依看着他,心里酸溜溜不是滋味。岳风看出她神色不对,忙说:“小七,你别多心,我找她,是想问一件事。”

依依神色稍缓,目光一转,忽地笑道:“好啊,说来就来,你看,她不是来了么?

岳风转眼看去,周小廉和万琪手挽着手,有说有笑地向这边走来。

第三百零三章 神行

第三百零三章神行

岳风一咬牙,不顾众人诧异的目光,快步走了上去。万琪见他走来,停下步子,周小廉也随她止步。

岳风足下一顿,呆呆望着女子,周小廉也瞪眼看他,那样子像是见了活鬼。

“喂,小子,你到底要干吗?”万琪血涌双颊,怒不可遏,手指岳风的鼻子,“你老缠着小廉干什么?”

这句话像是一个炸雷,谷口的学生们一听,呼啦一下围了上来。许多学生议论纷纷:“哎呀,大事儿啊,龙角之剑居然看上了周小廉。”

“不会吧,这小子的相好不是胡依依吗?”

“谁知道呢,也许玩腻了,想换一换口味。”

“唉,他难道不知道周小廉的相好是谁吗?”

“哈,这下子有好戏看了。”

说话声中,人群分开一条道路。钟离孟华大踏步走了过来,看了看岳风,又看了看周小廉和万琪,皱起眉头,大声说道:“小廉,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周小廉满脸通红,“这个人什么话不说,就是瞪着我看。”

钟离孟华哼了一声,盯着岳风冷冷说道:“你找她干吗?”

“我……”岳风一时说不出话来,他定了定神,看了钟离孟华一眼,“我找她,关你什么事?”

钟离孟华的脸色阵青阵红,忽地伸出一手,揽住了周小廉的腰肢,少女脸色微微发红,人却顺从地靠在他肩上。

“明白了吗?”钟离孟华咬着白牙,嗤嗤冷笑,“离她远一点儿,如不然,我要你的命。”

岳风只觉一股火苗窜上脑门,内心深处,涌出一股浓烈的杀气,杀气从眼里涌出,化为两道直刺人心的厉芒。

“小子!”阳太昊的声音十分急促,“别冲动,这个女的不是昨天那个,她的魂魄是完好的。”

岳风一愣,绷紧的身子松弛下来,望着对面一男一女,心中的杀气烟消云散。他长吐一口气,冷冷说道:“钟离孟华,我可没工夫跟你争风吃醋,我只想问她一件事。”

“什么?”钟离孟华气势汹汹。

“周小廉。”岳风深深地望着少女,“昨天子时,你跟我见过面吗?”

“没有!”周小廉神色惊慌,连连摇头,“我没见过你。”

“咦!”万琪也觉诧异,看了周小廉一眼,紧跟着明白过来,这女子一定是害怕钟离孟华知道此事,生出误会。

“很好。”岳风点了点头,“我想,我一定是认错人了。”

“姓岳的你什么意思?”钟离孟华看了看相好,又看了看岳风,猛可之间,狐疑起来。

岳风一言不发,转眼就走,走出一段,才在心中问道:“老不死,这是怎么回事?”

“云若精通变化术。”阳太昊徐徐说道,“她是个很厉害的变化者,变化的能力不在狐神后裔之下。她可以变成任何人,混入任何地方,她昨天只是变化成周小廉的样子糊弄你。”

“她为什么不见我。”岳风的心一阵收缩,“她到底在想什么?”

“她一定有她的苦衷,不过,她冒险给你留字,她的警告,不可等闲视之。”

“老不死。”岳风对危险全不放在心上,他的脑海里只有云若,“你能找出她吗?”

“能,她能变化形体,但变化不了魂魄。”阳太昊徐徐说道,“她少了一魂一魄,只要进入十丈之内,我就能把她认出来。”

岳风心头一动:“老不死,其他人也能看出她缺魂少魄吗?”

“不能!”阳太昊意味深长地说,“从古至今,只有极少的人才有这种能力,而我,就是其中之一。”

岳风一愣:“什么能力。”

“魂眼!”阳太昊说,“只有拥有魂眼的人,才能看穿对手的魂魄。”

岳风松了一口气,这么说来,只有很少的人能看穿云若,至少,她在别人眼里,还不算是一个异类。

他的心一阵刺痛,眼鼻之间有酸楚的感觉。

“你没事么?”依依走了过来,担忧地看着他。

“我没有。”岳风伸出双手,使劲揉脸,“大概昨天没有睡好。”

“我不相信你会喜欢周小廉。”依依在他耳边轻声说,“那些学生,都是一帮蠢货。”

岳风应声一震,抬起头来,小狐女眨了眨眼,做了个俏皮的鬼脸,背着手一阵风跑了。

“神行大赛,马上开始!”巫方的声音从上传来。岳风抬头看去,四大道师全都凌空飘浮,居高下望,“飞行路线是穿越雨龙谷,经过铸雪峰,到达八非学宫,与炼气术一样,首先到达者,得分八十分,其次七十分,逐一递减,直到十分为止。”

四灵会的阵营里发出一阵欢呼,四道人影冲天而起,悬浮半空。

“我们也上吧!”朱阳说完,脚踩一支红色剑光,呼啸而起。

“这个猪样儿。”依依一跺脚,细柳剑落到脚下,“尽会出风头。”

武大圣努力拍着翅膀,摇摇晃晃地飞到天上,他伸手抹了一把额头,发现全是冷汗。就在这时,忽听下方传来一阵惊呼。小胖子低头看去,岳风身后木匣分开,射出一口光亮无比的长剑,无论长宽,远远超过别的飞剑。巨剑化为一道电光,满空盘旋,所过剑气萧萧,逼得众人毛发倒竖。

“苍穹剑!”裴怒喃喃自语,“屠妖者的九品神剑。”

“他从刁散手里夺来的吗?”巫方一面说,一面看向人群,刁散缩头缩脑藏在人群之中,死死盯着岳风,眼里涌出刻苦的仇恨。

“据我所知,这口剑本就是岳风的。”天秀冷冷看了巫方一眼,“刁散从他手里夺走,天道布武的时候,岳风只是从他手里夺回罢了。”

“奇怪,屠妖者的神剑,怎么会落到他的手里?”秋风舞紧紧皱起眉头,“太山之战以后,阳太昊连人带剑,不知所踪,后人多次寻找,也没有发现他的踪迹。”

“他能驾驭这口剑吗?”巫方望着岳风,面露冷笑,“苍穹剑的狂暴可是出了名的……”

咻,苍穹剑化为电光,落到岳风面前。岳风飘然一纵,落到剑上,雪亮的剑光发出风雷之声,眨眼之间,岳风到了巫方面前,笑着说道:“巫宫主,你说谁驾驭不了这口剑?”

巫方的脸色阵红阵白,恶狠狠说道:“岳风,你这是什么礼数?你对道师说话,就是这种口气吗?”

岳风笑了笑,目光投向深谷,幽幽说道:“宫主大人息怒,反正,无论前方有什么,我都一定会赢。”

巫方的脸色暗了一下,冷笑说:“少说大话,一口九品飞剑,决定不了胜负。”

“说的是!”岳风转过身来,正与天秀四目相接,女道师容颜娟素,星眸含辉,清冷的目光里,隐隐透露出一丝鼓励。

岳风的心口微微一堵,匆匆转过目光,耳边传来裴怒的疾喝:“出发!”

咻,咻,咻,八道遁光掠过长天,破空之声尖锐刺耳。一眨眼的工夫,八人鱼贯冲入谷中。

目视遁光消失在谷口,巫方转身说道:“我有事先回学宫,裴道师,你带学生随后跟来,天道师、秋道师,你们全程监看八个比赛者,如有违规,厉行惩戒。”说完一纵身,飞轮急转,冲霄决云,消失不见。

谷中古木森森,云气缭绕,岳风一眼望去,满目苍碧,心生不安。这样的地方,可以潜藏任何敌人,联想昊天古城之战,若是平常的危机,云若也不用专程提醒自己。

他转眼望去,小狐女小嘴微抿,襟袖飞扬,就在丈许之外,与他联剑齐飞。

“小七。”岳风忍不住叫道。

“什么?”依依掉头看来。

“当心一点儿。”岳风轻声说道,“这一次的比赛,绝不会一路飞到八非学宫。”

上方驰过一阵疾风,岳风抬头看去,一道如霜剑气横贯长天。

“玄凌剑!”依依忍不住说道,“假正经女人又来干吗?”

“应该是监视我们。”岳风说道。

“为、为什么监视我们?”武大圣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怕我们互相攻击。”岳风轻声说,“你们想一想,巫方宣布规则的时候,可曾说过不能阻截对手?”

依依想了想,脸色微微一变:“没有!”

“也就是说,这一场神行,很可能是一场混战!”岳风长吐一口气,“大家都要做好准备。”

身边的景物一闪而过,巨石古木流逝如电。八个人的速度很快分出了高下:朱阳一道红光,一马当先;钟离孟华飞轮呼啸,紧随其后;陆玉甲一身纯青色铠甲,形如一只翠鸟,双翅挥洒,带起一溜淡绿色的残影;其后是秋澜生,一声铠甲华丽万方,金碧辉煌,飞逝之间,宛如一道彩虹。这四人结成第一队,你追我赶,忽前忽后,一时难分高下。岳风、裴朝东、依依、武大圣则落下了一截,小胖子不擅飞行,全耐岳风扶持,方才不至于落得太远。

这是长途竞赛,岳风并不着急,体内的元气源源涌入苍穹,长长的阔剑,迸发出炫目的奇光,苍穹剑的神力与元气相融,生发出一股惊人的大力,心神衣在闪转之间,则有过人的灵巧。他飞得游刃有余,一边拉扯武大圣,一边留意周围的动静。

前方的山谷越来越窄,深深的峡谷里,传来呜呜声响,像是群蜂出巢,突然涌现出许多光溜溜、亮闪闪的东西。

第三百零四章 真武尊龙

学生的闹闹嚷嚷,兴奋异常,他们要提前赶回学宫,等待参赛者抵达终点。

裴忽在前方带路,老道师俯视下面的雨龙谷,谷中光亮闪烁,应是较量正酣。

身后响起~阵鼓噪,裴怒回头望去,四灵会的会员跟牛鬼蛇神发生了争执,争执的焦点是

谁会最后胜出。岳风组?四灵会?双方口出恶言,剑拔弩张。

“全都i?j嘴!”裴怒沉着脸大喝一声,黑脸膛透出一股威严。学生们各各p禁声,闷头向前

飞方。

裴怒松了一口气,抬头看向远处冰雪覆盖的奇峰。那是铸雪峰,雨龙谷到八非学宫的必经

之地。山上的积雪万古不化,山峰通体皆白,俨如一个猛士,披挂冰雪恺甲,屹立在云天之间

子的许多事情都很不对劲

他本意暂缓比赛,可是巫方一意

孤行

老道师隐隐感觉不掣

回头看去,身后阵容庞大,为了观看比赛,学生倾巢而出。如今的学宫里,只剩下了几个

道力寻常的道师,如果那日入侵学宫的人趁虚而入,今天应是最好的时机。巫方急着赶回,想

必也是这个原因。“幻神榜”中,她的“九命灵猫”排在地榜之首,排名胜过“七宝道身”,

有她坐镇宫中,应该一切无事。想到这儿,裴怒略略放下心来。

思忖之间,大队伍逼近了铸雪峰,翻过这座山峰,就可到达)又非学宫。

冰雪寒气,扑面而来,各种飞行法器锐声尖啸,但以、凉人势头,开始向上攀升。

轰隆隆,雪峰之中,传来沉闷的雷声。飞翔众人均是一惊,议论纷纷:“怎么回事?

雷声越来越响,山上的积雪开始崩塌,化为冰涛雪浪,顺着山坡向下飞泻。

原来是一场雪崩,学生们都为这奇景吸引住了,上升的势头微微一缓。突然,积雪落到一

半,停了下来,悬在半空,连连翻滚。裴怒见这情形,心头一动,暗生警惕。

冰雪向内收缩,冰涛雪浪之中,出现了许多巨大的雪团,一颗颗飘浮半空,悬而不下,刚

才、凉天动地的气势,突然之间停了下来,俨如时光停止,天地凝固无声。

这情形无比诡异,众人无不张大眼睛。

雪团越来越多,忽听一声锐响,雪团的形体飞快地变化,变成了一个个人头鸟身的怪物,

一个个展开冰雪凝结的双翅,呼啦一声,冲天飞来。

“天啦,什么东西?”学生们惊恐大叫,“雪妖吗?

叫声没完,雪怪己经逼近,个个体格巨大,灵动非凡,翅膀扇动之间,寒流弥漫天地。

众人手忙脚乱,召出幻身,使出符法,变身巨兽,与之对敌。

双方陷入了一场混战能够进入八非学宫的学生,大多身负绝技。怪物貌似巨大,仓促接

战,仍是难以占据上风。一转眼的工夫,风火雷电一时俱出,各种幻身大显神威,怪物粉身碎

骨,化为一团团冰雪散雾。

怪物本是冰雪所化,但为一股灵气聚合,一散之后,忽又凝聚。有的学生击溃雪怪,以为

万事大吉,冷不防对手死而复生,登时吃了大亏。

要命的是,更多的雪怪从雪峰中飞出,前仆后继,数不胜数。它们张开大嘴,吐出巨大的

冰球、锋锐的冰箭。冰雪到了它们的手里,化为冰枪雪剑,连挑带劈,力大无穷。白花花的雪

怪遮蔽了天空,铸雪峰巍巍耸立,势如一座冰雪凝结的巨大的城池,不可突破,也不可逾越。

人群中响起一声长啸,裴怒脚踩一道乌黑的剑光,冲天而起,升到高处,脸上虫L髯戟张,

双眼目光凛凛,一手下垂,一手高举符笔,冲着千万怪物,发出一声长叫:“真武尊龙!

这一声有如惊雷,震动了在场众人。裴怒威名远播,他的幻身“真武尊龙””中排名地榜第四。但自从进入八非学宫,裴怒二十多年不曾与人斗法,学生之中

亲眼目睹过这个传奇幻身。

在“幻神榜

,从未有人

老道师的四周,火光腾腾,电光四射,翻滚激荡,晦暗不明。

一弹指的工夫,裴怒的脚下出现了一头朱红色的巨龟,昂首怒目,两眼金光进射。一条电

光闪闪的巨蛇,盘绕他的身子,老道师身在其间,显得格外渺小。

铸雪峰中,雷声更急,冰雪怪物转过身来,无声的眼珠盯着裴怒。突然间,它们齐声发啸

密集成阵,向老道师猛冲过来。

“龟心灵火!”裴怒一声长叫,朱龟张开嘴巴,吐出一股紫色的火焰。那火焰由小变大,

起初细长一股,转眼铺天盖地,就像是活了一般,漫天游走,决不停留。雪怪一旦碰到,登时

化为乌有。这一股灵火,不止焚烧冰雪,更是摧毁了冰雪之中的灵气,一旦烧化,再不凝聚。

朱龟口中火焰不断,势如一条火龙肆虐长空,可是铸雪峰上,冰雪万重,取之不竭,对手

藏在其中,不断造出雪怪,杀之不尽,烧之不完,一时之间,变成了双方道力的较量。

“电锋蛇剑!”裴怒的黑脸透出一股殷紫,笔锋一摇,绕身的巨蛇进发出夺目的电光,哇

地窜到半空,化为了一口电光闪闪的蛇形巨剑,刷刷连声,斩向雪峰:

电光扫中雪峰,冰雪四分五裂,剑痕势如深沟大壑,露出冰雪之下的累累岩石。

学生们看得呆了,牛鬼蛇神身经百战,也没见过这样威力巨大的幻身,这口电锋蛇剑的威

力,足以开山辟地,任它肆虐下去,没准儿能将铸雪峰一口气摧毁。

到了这个地步,学生们无不心悦诚服,方才明白,j又非学宫所以名震古今,宫中的道师,

的确卧虎藏龙,大有能人。

刹那间,漫天的雪怪忽地凝而不动,紧跟着,山岳深处响起一声怪叫。雪怪们应声掉头,

纷纷飞向山峰。

裴怒微微皱眉,一扬笔,电锋蛇剑又一次扬起,灼亮的光芒横在苍育之上,俨如一道撕裂

长空的闪电。chmentchment

第三百零五章 雨龙谷中

一口幸气吐完,巨雪怪身子一侧,翅膀上扬,卷起漫天飞雪,雪花大如凉席,沾上一片

就奄将人活活闷死。

“这对手匆底是谁?”应唐大声叫道,“天底下有这一号人物吗?有用冰雪做幻身的人物

吗?

术。”

“不!左都凑近龙焰,搓了搓手

“照我看,这不像是幻身,倒像是一种很厉害的炼气

“炼气术?'’庄恳脸色一变,“难道是‘聚灵之术’。”

“没错!”左都脸色阴沉,“各位还记得天道布武的第一场么?"

尹沙

“你是说,忘墟中的土怪?”应唐恍然有悟,“难道说,驾驭土怪的跟驾驭雪怪的是同一

个人。”

“唉!”左都捧着后脑,拖长声气说,“死赌鬼,你可不要乱说,驾驭土怪的可是巫大宫

主啊。巫大宫主又怎么会对我们学生下毒手呢?"

东京十屠

圣道道者43楼

他嘴里“不可乱说”,嗓门却大得、凉人,在场人等,无不听得清楚。四灵会的会员纷纷开

骂,牛鬼蛇神也不是省油的灯,虽然危险之中,两个阵营仍是骂成一团。

裴怒应声心动,可是不容他细想,雪怪俯身向下,天倾云坠一般向他压来。

老道师的脸色变得凝重异常,沾满冰屑的眉毛簌簌抖动,他深吸一口气,长叫一声:“龟

蛇合一,真武尊龙。”

电蛇朱龟,盘绕起舞,刹那之间,合二为一,万道光芒之中,涌现出一团巨大的黑气。黑

气翻腾之间,冲出一只怪物,甲如炭,须如墨,盘绕天空之上,势如乌云凝聚。它一半像龟,

一半像龙,龟背龙身,头角峥嵘,一双龙眼青碧含光,怒视上方的冰雪巨物。

“天啦,这不是玄武法相吗?”学生们大开眼界,纷纷叫嚷。

说它像是玄武,却也不尽然。玄武是半龟半蛇,这个怪物却是半龟半龙。它见风就长,势

如一片黑云铺陈开来。顷刻之间,体格之巨,己经不在雪怪之下。

一黑一白两大巨怪,各显神通,就在半空之中,纠缠厮打起来。怪口LI声声,雷声隆隆,雪

花飘零,黑气汹涌。惨烈之处,仿佛天地劫数、世界末日,一众学生除了躲闪自保,再也无暇

他顾。

光点越来越大,近了之时,竟是许多石块,足有人体大小,个个碾磨光滑,飞逝如电,气

势汹汹,向参赛者们冲了过来。

‘决闪!”岳风眼疾手快,抓着武大圣左右腾挪。乱石如雨,擦身而过,一眨眼的工夫

两人接连死里逃生。

“岳风!”武大圣凄惨叫道,“丢下我吧,这样下去,你也会当倒数第一。”

“少废话,死胖子。”岳风瞪他一眼,“我什么时候丢下过你?"

武大圣心中感动,好一阵鼻酸眼热。飞石阵越发密集,两块飞石之间,狭窄之处,仅可容

纳一人进出。

岳风遇强越强,脚下剑光如雪,快得看不清神剑的轮廓。刹那间,一块飞石迎面撞来,岳

风急要躲闪,谁知脚下的飞剑却向前冲,人与剑各行其是,登时章法大乱。飞石擦肩而过,当

真骨痛欲裂。岳风翻着跟斗向后飞出,接连撞上两块飞石,背脊大腿均是疼痛不堪。武大圣也

吃亏不小,在那儿傲傲惨叫,但他有恺甲护身,所受的冲击,远远不及岳风剧烈。

“小子!”阳太昊怒道,“我教了你多少次,人有心,剑也有心,人心与剑心相合,才可

所向无前。你说说,你刚才飞的是个什么东西?连几块飞石都躲不过,你还活个什么劲儿。”

老不死恨铁不成钢,岳风的驭剑术是他亲自传授,堂堂屠妖者的弟子,居然躲不过区区几

块飞石,简直就是奇耻大辱。阳太昊骂骂咧咧,惹得岳风心烦意乱,忙乱中,又撞上一块飞石

,那感觉就像是疾行之中撞在一堵墙上,岳风眼冒金星,身子一仰,向下栽落。

迷糊中绿影闪过,岳风忽觉手腕一紧,叫一只温软的小手紧紧握住,横向拖出丈许,躲开

一块飞石。这时间,岳风缓过一口气来,说道:“小七,多谢。”

“别分心。”形势紧迫,依依以灵狐心语说道,“人剑合一,驭剑术最要紧的,就是把握

住飞剑的剑心,人与剑心意相通,才能顺势而为。”

岳风也明白这个道理,可是苍育剑的剑心就跟老不死一个德行,狂暴惊人,架鹜不驯。这

些日子,他花了极大的心力,方可勉强驾驭,若非贪求神速,他真不想驾驭这一口破剑。

危机当前,岳风来不及多想,凝神守意,神意顺着脚心注入剑身,剑心疯狂跳动,肆无忌

博,高速的飞行,让剑中的灵意越发癫狂。

“人剑合一,顺势而为。”老不死在他心中狂吼,“小狐狸都知道的事情,你还要我说几



宁,,

“闭嘴,老不死!”岳风使出全副心神,想要跟上动荡的剑心。突然间,两块飞石迎面撞

来,其中只有一条狭缝,岳风试图躲闪,苍育剑却执意向前。

“顺势而为?”岳风一咬牙,迎头冲上,人与飞石行将撞上的一刻,他体形变化,身子压

缩变薄,化为一道黑色的流光,穿过了狭窄之极的缝隙。

咚,下面的武大圣却没有躲过飞石撞击,小胖子的嘴里发出一阵呻吟,可是与他相撞的石

块,因此偏向一侧,嫂地弹开老远,撞上另一块飞石,轰隆隆一串响,势如推到骨牌,四五块

石头撞在了一起。

第三百零六章 五毒碧血蟾

第三百零六章五毒碧血蟾

怪物身体巨大,几乎塞满了峡谷,浑身上下,长满了又粗又长的突起,乍一看与古藤相似,但从怪物身上长出来,又是说不出的惊悚恶心。

怪物露出全身,细看起来,像是某种蛙类,可是体格之巨大,状貌之狰狞,又像是一场噩梦,迥然不同于世间任何生灵。

“昂!”怪物发出一声怪叫,触突间一双淡黄色的眼珠露出凶光。

“什么东西?”武大圣望着怪物,胃里酸水上涌,“这、这也是考试的题目吗?”

“五毒碧血蟾!”依依盯着怪物,面有恐惧,“这是一只三品妖王!”

“昂!”妖蟾怪叫一声,吐出一股五彩浓烟,浓烟上下翻腾,顷刻之间,弥漫山谷。毒烟所过,天生的藤蔓纷纷枯萎,化为团团烟气,岩石受了侵蚀,纷纷溶化,发出咝咝之声。

八个比赛者,再也顾不上胜负,纷纷向后飞退,躲避毒烟的侵蚀。可是,谁也不敢反击,因为,谁也不知道,这一只妖蟾是不是比赛的题目之一,如果贸然出手,未必不会触犯规矩。

浓烟无穷无尽,其中嗖嗖连声,无数的绿影穿过弥漫的烟气,像是长蛇怪蟒,向着众人卷来。

岳风心里明白,这是怪物身上的触突。看样子,这东西能长能短,能粗能细,伸缩全凭心意,也是妖蟾捕杀猎物的厉害手段,加上毒烟之威,防不胜防,刁钻无比。

岳风侧眼看去,四灵会的四个仍在躲闪,他们也朝这边观望,两个阵营,全都指望对方率先动手。

毒雾越来越浓,势如怒马奔腾,触突挥舞的速度越来越快,流光幻影,不容把握。八人躲闪的速度,渐渐有些相形见拙。

“岳风……”依依额角见汗,嗓音微微发抖。

“去他娘的。”岳风啐了一口,“输就输吧!”一伸手,雷魂笔跳到指间,锐声叫道,“天火燎原!”

灵感涌上心头,笔尖游走如电,留下一个个扭曲古怪、光照四方的龙文。

龙文闪电流转,向内一缩,轰隆一声,笔尖冲出一团大火,火光照耀天地,毒烟似也为之一弱。火球翻滚之间,化为九团火焰,冲入毒烟之中,发出咝咝怪响,触突与大火相遇,纷纷焦烂萎缩。

众人盯着岳风,均是一脸诧异,朱阳怒道:“臭皮蛇,你这是犯规。”

“犯什么规?”岳风扫他一眼,“我可不会坐以待毙。”

“昂!”妖蟾锐叫一声,毒烟的颜色越发鲜艳,迎着火焰,奔突向前,烟气化为无形的大手,捏住一团团的火焰。“九阳焚天符”跳动挣扎,接二连三,纷纷熄灭。

火到烟消,自然之理,妖蟾妖力强悍,竟用毒烟强行灭火。众人心中均是骇异,岳风发出一声长叫:“苍龙转生,万火龙鳞爆!”

螭龙冲天而起,身子绷直如弓,射出万点火光。火鳞冲入毒雾,发出猛烈的爆炸,爆炸生出的气浪,将奔腾的毒烟搅得一塌糊涂。

“神风酒龙卷!”幻螭搅起龙卷飓风,狂风阵阵,吹向毒烟,酒龙卷奔腾向前,其中融入“酒罡”,百毒不侵,毒烟遇上龙卷,纷纷化为乌有。

嗖嗖嗖,数不清的触突冲了上来。岳风大喝一声:“七绝木神!”幻螭失去形体,化为千百幻藤,如龙如蛇,跟冲来的触突绞在一起,藤蔓上飞一般长出“龙爪神棘”,抓拿如电,无坚不摧,连抓带扯,扯得触突血肉横飞。

藤断血飞,惨烈难言,妖蟾的触突随断随生,七绝木神也是生生不息,双方纠缠不休,一时难分高下。

“狐尾电光刀!”依依幻刀出手,光流电闪,耀眼生花,所过触突寸断,紫血飞溅。

呜呜,浓烟中传来古怪的呼吸,一股无形之力从烟中传来,毒烟逼成一束,缠缠绕绕,似有灵性,绕过闪电刀光,冲向依依面门。

这一下变化出奇,依依不会“酒罡”,难当毒烟侵袭,想要纵剑后退,可是毒烟受了外力推动,快了十倍不止。

轰隆,火焰腾空,落到依依身前,化为一堵火墙,热浪向前冲出,逼得毒烟向后倒退。依依定眼看去,一个巨大的火轮凝结成形,飞旋如电,呼啸如雷。五色火焰有如车轮滚动,将五色的毒烟吸入其中。

“好一个五色火轮!”依依暗暗赞叹,但让她出口夸奖猪样儿,那却是万万办不到的事情。

龙卷火轮之下,毒烟丝毫不衰,而且越来越浓,起初薄如烟霭,渐渐浓如胶漆。毒烟横流,古木一扫而光,岩石消溶,山谷越拓越大。

烟气中的呼吸声忽长忽短,吹动一道道黏糊糊的气柱,时而笔直如棍,时而曲折如鞭,时如莲花绽放,时如宝剑锋芒。千变万化,无孔不入,绕过众人的幻身,攻击其后的本体。

其他人等,早已按捺不住,使出幻身符法,应付这一轮水银泻地般的攻势。秋澜生身处雾气之中,铠甲尤其绚烂,金彩光芒冲开雾气,煌煌烈烈,气势惊人。他收起长枪,翻身变相,却是一只金翅大鹏,神眼如炬,双翅如火,鼓起一阵大风,冲开近身的烟柱。

陆玉甲也化身一条青色的虬龙,盘绕飞腾,口吐云气,那云气活了也似,进退攻守,有如灵蛇怪龙,与毒烟斗得难解难分。

钟离孟华也召出家传的“千幻神剑”,数百口幻剑化为“周天剑轮”,卷起一阵狂飙,吹得毒烟时开时合,明亮的剑光冲开雾烟气,直射长天。

裴朝东念念有词,唤出一只半黑不红的巨大幻龟,昂首吐出一股火焰。这一道“龟心灵火”,与裴怒同出一源,可熔万物,可破百邪,火光所过,烟消雾散。裴朝东符笔一指,火势向前,可是进到毒烟深处,似有无数暗影缠住火焰,来来回回,起起落落,火焰身在其中,渐渐衰弱变淡。

“倒海棍!”武大圣落到地上,变身苍猿,手中鲲鹏金棍,抡得密不透风,搅起一个个巨大的气漩,搅散及身的毒烟,触突碰到棍子,变成一团稀烂。

“骇鬼!”岳风一抬手,电光虚空生成,势如千百道长枪锐戟,飞入毒烟之中,同时引动天雷,电光从天下落,蜿蜒粗长,就像是平地长出一大片闪电丛林。

“惊神!”岳风双拳收回,天电如百川归海,流入他的手掌之间,化为一大团炽亮夺目的光球。

哧溜,电光球钻入了烟气之中。

这一团电光与岳风心神相连,所过均能感知。他清楚地知觉,电光势如破竹,一路撕开毒烟,摧毁触突,一如顽石击卵,冲到妖蟾面前。

突然,一股潜力,来自毒烟深处,绵绵密密,势如无形大网。

电光受阻,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爆响,蓄积的大能,以惊人的速度向着四面扩散。

那一股潜力遇强越强,随着爆炸之势,徐徐舒张开来,像是一堵气墙,刚柔不定,抵消了爆炸的威力。

电光闪烁几下,忽地泯灭不见。

岳风微微动容,他曾与龙蛛较量,即使八品妖王,挨了惊神一击,也难免有所撼动。谁知道,对付一个二品妖王,这一击居然石沉大海。更何况,所来的八人,个个身怀绝技,四灵会固然是百里挑一的精英,岳风组也无一不是身经苦战,从百死之中杀入学宫。可是八人联手,仍是驱不散这若有若无的毒烟。

雾气更浓,触突更多,八人陷入烟山雾海,一时进退不得。

“千剑一心,天妖降伏!”夺目的剑光从天而降,化为飞旋的剑轮,无数剑光从剑轮中飞出,密如剑雨,扫向浓雾中飞舞的绿影。

绿影节节寸断,其中紫血横飞,妖蟾的口中发出一串怪叫,叫声中不无痛苦之意。

“容天纳海,六合藏身!”宝瓶下降,奇光夺目,六合瓶青光微微,生出一股吸力,只一下,满谷的毒雾,就被一气吸光。

毒烟消失之际,天秀白衣翩翩,飘然下降,挡在众人之前,女道师秀目生寒,凝注远处的妖蟾。

妖蟾趴在远处,双眼半睁半闭,看上去似在假寐,触突如飞生长,很快恢复如初。就在妖蟾的头顶,悠悠闲闲,坐着一人,遍体黑衣裹身,戴了一张笑容诡异的假面。

第三百零七章 蟾光拳

第三百零七章蟾光拳

岳风望见此人,心子猛地提了起来:“阿甲?”

“天秀道师!”钟离孟华冲口而出,“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天秀的眉宇间露出一丝困惑,“这是四神四绝,不是‘天道布武’,神行之中,不该出现这些东西。”

她扬起脸来,盯着黑衣男子:“你是谁?”

“我么?”黑衣人站起身来,咯咯一笑,“你可以叫我阿已!”

“你有何贵干?”

“无可奉告!”

“好吧!”天秀目光变冷,“我会让你说出来。”

“不必客气。”阿己又是咯咯一笑,“天秀道师。”

岳风一皱眉头,正想挺身上前,这时天光一暗,寒风袭来。他抬眼看去,阴暗的天空中,飘起了片片的雪花。

如今正是夏日,六月飞雪,古怪之极。

天秀脸色一变,望向远处天空。阿己又是一笑:“不用看了,裴老头儿遇上了一点儿小麻烦。来吧,咱们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天秀道师,让我见识一下‘七宝道身’的威力!”

天秀微微冷笑,头也不回,淡淡说道:“你们八个,继续比赛。”

其他八人面面相对,心中均感诧异,天秀威名远振,这个假面人吃了雄心豹子胆,胆敢挑战“七宝道身”。

岳风更是犹豫,这个人带着与阿甲一样的假面,说不定也是毁灭落星谷的凶手。比起毁家之恨,这一场比赛的胜负真是微乎其微。

岳风组为他马首是瞻,组长犹豫不前,其他人也不好妄动。忽听嗖嗖连声,四灵会四人飞身窜起,绕过妖蟾,向前飞去。

假面人徐徐站起,漫不经意地扫了一眼,双手并拢,十指如莲花绽开,摆出了一个古怪姿势,低沉的声音从他口中吐出:“天毒宗,蟾光拳!”

天秀脸色一变,急叫:“快,快回来!”

但已经晚了,阿己的手心,迸射出五彩光芒,亿万毫光勾画出一个绚烂的光环,光环向外扩张,刹那之间,上下方圆数里,全在光环笼罩之下。光环之内又有光环,仿佛千层宝莲,环环相套,向外怒放,密层层的光环绵密无间,凝结成一个幻光聚合的镜面,光亮如新,映照万物,几乎每一个人,都能在镜面中看到自己的影子。

“别看那影子。”阳太昊的声音急促响起。

岳风心知不妙,出声示警已经来不及了,他一扬手,幻螭凌空狂转,卷起流水千重,势如一道水屏,横在众人身前。

依依等人眼前水光一片,视线受了阻碍。四灵会的四位没有这样幸运,一看到光镜上的影子,立刻受到吸引,双眼直视,不忍挪开,一股异香幽幽飘来,四人只觉心旷神怡,身不由主,飞向镜光之中。

“天舞宝轮!”天秀的声音清脆有力,幻女拧腰扬手,大力一掷,手中的金轮飞出,势如一轮明月,切开了光亮的镜面。

光镜一击即碎,法华轮嗖的一声弹了回来。幻女轻舒玉臂,稳稳接住,秀美绝伦的面庞上,呈现出一种沉静自如的表情。

两股力量撞击,激起一股气浪,天上的四人一如脱了线的风筝,翻翻滚滚,惊险百出,看那样子,就像是喝醉了酒,一不留神,就要从天上掉落下来。

“蟾奴归位!”阿己双手一招,四人停止了翻滚,俨如扯线的木偶,嗖嗖嗖飞到阿己身前,一个个双眼呆滞,面色酡红,身子略显僵硬,直勾勾盯着天秀等人。

岳风收起龙卷,看清前方景象,心中不胜诧异,只听依依叫道:“发生了什么事?”

朱阳冷冷道:“他们中了幻术,魂魄受了克制。”

“你什么意思?”小狐女瞪眼望他。

“很简单。”朱阳哼了一声,“这四个蠢货,已经成了对方的人了。”

依依一愣,若有所悟。岳风的心也是微微一沉,定眼看向四灵会的四人,一转眼的工夫,四人的脸色由红变白,眼圈隐隐发黑,眸子深处凶光浓烈。

“这就是蟾奴么?”岳风抬眼看去,天秀凌空伫立,面露迟疑,手指握紧笔管,指节微微发白。

“天秀道师。”阿己拖长声气,语带调侃,“你看我这一招怎么样?”

“你……”天秀的身子微微发抖,“你应该已经死了。”

“唉,你说什么,我听不明白。”阿己装腔作势,侧耳凝听。

“天毒宗,蟾光拳。”天秀长吸一口气,努力按捺心神,“你是‘蟾王’戏海,十年之前,你就应该死了。”

“谁是戏海。”面具后的眼睛连连眨动,其中透出一丝嘲弄,“我说了,我叫阿己。”

天秀望着四个失去神志的学生,心中一阵翻腾,她抬眼看向四周,可是看不见秋风舞的影子。铸雪峰的方向,远远传来了雷声,空气中的寒气越来越盛,雪花飘飘,大如巴掌。

女道师心跳加快,脸色发白,她隐隐察觉,这里暗藏一个阴谋,似乎早早有人设好了圈套,等着自己一方跳了进来。

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难道说,这些人胆大包天,竟敢攻打八非学宫?

“那就试试看!”天秀的心中涌起一股傲气,微微挺起腰身,扬声说道:“我不管你是谁,马上放了我的学生。”

“这件事我有点儿为难。”阿己摊开双手,“天秀道师,你应该知道,到了肚子里的东西,不可能再掏出来送人的。”

“好吧!”天秀扬起符笔,高声叫道,“千剑一心,天妖降伏。”

降妖剑从幻女手中飞出,化为一阵光灿灿的剑雨,剑雨流光,惹得人眼花缭乱。

“千幻神剑,周天剑雨!”出声的是钟离孟华,他的符笔高高举起。

咻,数百道幻剑冲天而起,迎上了降妖剑的剑雨,剑光交错,声如急雨。降妖剑的威力,远非千幻神剑可比,两剑相交,千幻神剑纷纷碎裂,亮晶晶的碎屑四处飞溅,天空中星星闪亮,就像是下了一阵光雨。

幻身受创,波及真身,钟离孟华面皮发紫,口角淌出一股鲜血。

天秀心生不忍,陷入矛盾困境。“蟾王”戏海是天毒宗的大甲士,一路“蟾光拳”将幻术、体术、毒功融合得天衣无缝,当年横行天下,血债累累。他最厉害的一点,就是将对手变为蟾奴,任杀任剐,任由驱使。只因罪孽太大,后来惹怒了京无伦,将他击毙在北溟海中。谁知道,今日“蟾光拳”再现,足见此人坠海未死,还在人间。

“七宝道身”尽管厉害,可要打败这个顶尖的甲士,怕也必须全力以赴,更何况,对方还有“五毒碧血蟾”助阵,三品妖王,法力非浅,人蟾联手,不可小觑。

如今“四灵会”已成蟾奴,一旦全力出手,势必杀伤四人。天秀身为道师,岂可不顾学生的死活。

一转念的工夫,秋澜生纵身飞起,凌空一翻,化为金翅大鹏,卷起一阵狂飙,鸟喙怒张,吐出一股浓烈的火焰。

“容天纳海!”六合瓶掉转过来,轻轻一吸,火焰纳入瓶中。天秀目光一转,陆玉甲也跳了起来,拧腰拔背,凌空一转,发出一声龙吟,化为青甲狂龙,张牙舞爪,向她俯冲过来。

幻女随手一掷,飞龙杖化为八条银甲巨龙,两条缠住青龙,利爪齐出,鳞甲纷飞,两条飞向金鹏,鸟鸣龙吟,杀得难解难分。剩下四条银龙,龙睛怒张,龙爪奋起,居高临下,扑向阿己。

咻,一股火焰掠空而过,活蛇似的缠住银龙,银光红火,纠缠不休。六合瓶升到空中,咻的一声,又将龟心灵火吸了进去。银龙摆脱火光,冲向那只幻龟,幻龟张牙舞爪,腾挪如电,全无龟类的迟钝,血口怒张,不时喷出幻火。可是以一敌四,不到两个回合,就被一只银龙牢牢缠住。

天秀的策略十分明白,用飞龙杖困住四个学生,再与阿己单打独斗。

“天池木莲,浴火重生!”圣火莲飞出幻女的指尖,火光冲天,火莲暴涨,化为十亩大小,一时光照长空。

“呵!”假面人一声轻笑,双手扬起,结成一个古怪的手印,“蟾光拳,冰蟾凝风!”

冰白色的光华从阿己的手中迸射而出,结成一团圆光,托出了凌空下落的火莲,四周的气温开始急剧下降,四周的岩石上多了一层薄冰。

寒气越甚,火光越强,圣火莲与冰蟾光交替变大,冰火交锋,发出异样的鸣响。

“天舞宝轮!”天秀一声锐喝,“法华轮”呼啸而出。假面人轻轻一笑,双手圈转,一拳送出:“蟾光拳,金蟾戏海。”

拳头上迸射出炫目的金光,光环重重,波浪一样向外涌动,一瞬间,阿己的身前,不知道出现了多少道金色光环。法华轮撞上光环,发出一连串震耳欲聋的鸣响,金光破碎泯灭,法华轮的势子也为之一缓。

“蟾光拳!”阿己不容天秀变招,第二拳轰然送出,“幻海无边!”

第三百零八章 五对五

第三百零八章五对五

这一拳不是冲着天秀,击中的是四个学生。四个人如中针刺,浑身一颤,两只眼睛变得血红,浓烈的元气从体内涌出,力量以惊人的速度向上攀升。

大鹏鸟金翅暴涨,像是长长的刀锋,划过银龙的身体,带起一溜火光,它的爪子深深地陷入另一条银龙的身体。天秀心生迟疑,想要让银龙回爪相向,又害怕伤了秋澜生,大鹏鸟的爪子越陷越深,银龙生出痛苦的扭曲。天秀感同身受,也是微微发抖,

一声龙吟,青龙体格暴涨,粗了一倍有余,它拧过身子,反过来缠住一条银龙,龙尾迅疾如电,凌空一扫,扫中一条银龙的头部,幻龙的银光出现了些微的散乱。天秀想要反击,又生迟疑,冷不防一股火焰喷来,正中幻龙头部,银龙再受重创,一声悲吟,化为了一团银光。

天秀的喉头微微发甜,粉面染上了一抹血红。她定眼看去,裴朝东的幻龟口吐烈焰,浑身长出锋锐的尖刺,刺穿了一条银龙的身体,银龙盘在幻龟身上,生出一阵痛苦的扭曲。另一条银龙前来相助,不防一阵剑雨飞来,刺中龙身,银星四溅。天秀面色更红,红晕沁染了雪白的颈项。

钟离孟华发出凄厉的狂吼,浑身上下青筋暴突,两只眼睛透出一股异样的血红。幻剑的数目多了一倍,剑雨呼啸,剑光炽亮,一时之间,千幻神剑的气势竟然压住了降妖剑。

天秀心里明白,这四人一定看到了十分可怕的幻象,恐惧之余,激发自身潜能,透支魂魄元气。这样下去,事后纵然不虚脱而死,也会大病一场。她的法力甚高,打败四人并非难事。但这四个人本来无辜,无论如何,也是她亲手教授过的学生,陷入此等困境,全是因为她的疏忽,如果不是她发号司令,四人也不会中了蟾光拳,变得失魂落魄。

敌我相争,生死一线,这一连串的迟疑十分要命,金翅鹏连连翻转,挣开银龙,扫开剑雨,浑身轰然一亮,燃起一片大火,火焰如狂潮疾风,来势又凶又猛。

天秀掉转六合瓶口,正想吸入火焰,冷不防阿己一拳送出,大喝:“蟾光拳,土蟾勾魂!”一团黄光脱手而出,黄乎乎,暗沉沉,像是起伏的波涛,随着金鹏火一起涌到。天秀一眼扫去,黄光旋转起来,重重叠叠,漩涡千重,就像是一张大口,要将她吸入进去。

天秀微微晕眩,她心神一乱,幻身也受扰乱,一时间,金鹏浴火,青龙摆尾,玄龟吐出巨大的火球,有如骄阳腾空,伴随周天剑雨,怒潮似的向天秀杀来。

天秀一阵窒息,这一刻,对方攻势之猛,俨然天崩地裂。如果反击,势必重伤学生,如不尽力出手,今天一世英名,很可能化为流水。

“怎么办?”念头刚刚闪过,眼角余光所至,四条人影冲天而起。

“七绝木神!”岳风一声锐喝,千百条长藤迎上了了漫天飞剑,青影在白光中穿梭,每一根藤蔓,都长出了龙爪神棘,爪扣藤缠,幻酸横流,千幻神剑精元浮动,升起袅袅白气。糖木神嗖嗖舞动,长长的糖丝粘住了细小的飞剑,抽向一边的青龙,电木神像是撕裂虚空的闪电,咻咻连声,抽打玄龟的脊背。

“蟾龙!”阿己见势不妙,脚踏毒蟾,毒蟾身上的触突纷纷暴长,迎向七绝木神。

“天蟾酥!”触突上分泌出白色的液体,幻藤一被缠住,化为袅袅的青气。

岳风只觉胸口一热,正要变招,眼前强光刺眼,降妖剑凌空下落,每一口剑都光芒丈许,势如匹练卷出,蟾龙纷纷削断。

“五色火轮!”凤雏身子舒卷,化为一只辉煌绚烂的巨大火轮,一涨一缩,将那条巨大的青龙圈在里面。五色的火焰转动如轮,青龙的鳞甲微微变红,热力透过鳞甲,深入龙体,青龙灼热难耐,发出一声龙吟,拧转身子,吐出一口浓浓的白气,白气所过,火焰熄灭。青龙翻转过来,四只龙爪左起左落,右起右落,急如狂风骤雨,竟将火轮抓出一个缺口。

“涨!”朱阳喉头发甜,强忍不适,火焰暴涨,又将火轮的缺口补上。

“蟾光拳·水蟾净心!”阿己一拳送出,一片清光冲出拳头,所过清凉一片,圆光的中心吐出巨大的水球,,所过火焰熄灭,白气袅袅。朱阳凝神发火,火焰一灭又生,火势连绵不断,水火交织,水气弥漫。

“容天纳海!”六合瓶飞来,尽力一吸,水球钻入瓶口,但更多的水球从圆光中吐出,六合瓶吸了又生,俨然无穷无尽。

“狐尾雷暴刺!”依依飞到高处,居高临下,摇动幻尾,说不清的金光电刺,流星暴雨一样飞向阿己。阿己拳头圈回,一拳送出:“金蟾戏海!”金光暴涨,化为遮天屏障,雷刺落在上面,纷纷向后弹回。

“玄天神雷钻!”依依细腰一拧,素白的双手向内一合,雷刺合拢,化为一条金光闪闪的巨钻,嗖地飞向一侧,呜的一声,钻入了幻龟的脊背。

幻龟猝然遭袭,痛得缩头缩脑,裴朝东也是如芒在背,怒吼一声,符笔挥舞,幻龟吐出一条火蛇,凌空飞出,直奔依依。

嗖的一声,火蛇又被六合瓶吸了进去。依依飘然一转,雷钻曲曲折折绕过幻龟的脑袋,狠狠钻入它的后腿,裴朝东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呆滞的眼珠几乎凸了出来。

巨大的撞击声从一旁传来,苍猿一纵十丈,正与金鹏交手,手里的铁棍卷起乌光一片,棍影重重,如山如龙。金鹏俯身猛冲,利爪如电,倏忽探入棍影之中,当的一声,抓住了那一条铁棍,跟着鸟喙伸出,狠狠一啄,正中苍猿的脸颊。武大圣回手捂脸,便觉手指剧痛,铁棍行将脱手,眼看金鹏又要啄来,把心一横,握掌挥拳,大力送出。当的一声,这一拳不偏不倚,正中金鹏的鸟头。

金鹏脑袋侧偏,口中发出一声怒鸣,秋澜生挨了这一击,头脑微微晕眩,爪子略松,几乎被武大圣夺回铁棍。他心中愤怒,加上幻术扰乱,毒素流窜,心中如癫如狂,金翅乱拍、尖嘴怒啄,不时腾出一爪,来抓苍猿的双眼。

武大圣横了一条心,闭上眼睛,也是拳打脚踢,头撞口咬,磨盘大小的拳头落在金鹏鸟的身上,黑气汹涌,金光迸溅,声音仿佛雷霆滚滚。鸟爪和鸟喙雨点一般落下,伴随刺耳异响,苍猿的身上多出了一道道深深的痕迹。

双方近身搏杀,情形惨烈无比。

这一下子,形势悄然变化,岳风组对上了四灵会。天秀则腾出手来,她不知所从,心中微微迷惑,忽听岳风叫道:“天秀道师,全力打倒这癞蛤蟆,逼他解毒救人。”

这句话惊醒了女道师,不由暗骂自己糊涂。当即纵起玄凌剑,伸到高处,只见阿己的周围光镜萦绕,纵横交错,五颜六色,煞是好看。

“天舞宝轮。”天秀符笔高举,笔尖光芒四射,身后的幻女柳腰轻摆,玉臂横空,刹那间蓄满了势,嗖的一声,宝轮破空飞出,带着惊人的旋转,穿透茫茫大气,就像是一片圆形的闪电。

“金蟾戏海!”阿己身转如风,金蟾光更加明亮。

当,一声激鸣,伴随撕裂之声,宝轮嗖地弹回,幻女素手一扬,轻轻接住,晶莹光亮的星眸投向那团支离破碎的金光。阿己左拳颤抖,指缝间流出血来。

“戏海。”天秀容色清冷,目光凛凛,“你的把戏耍到头了。”

阿己呵呵一笑:“我可不这么认为。”

“天舞宝轮!”幻女再一次举起宝轮,晶莹娇躯宛如一具雪白的长弓,嗖的一声,宝轮电射而出。

阿己双手齐出,一团金蟾光横在面前,谁知宝轮飞到半途,闪电转向,画了一个大大的圆弧,刷地一声,穿过了“圣火莲”,击中了与之相抗的冰蟾光。

当,冰蟾光化为一团粉碎,圣火莲失去对手,光芒大盛,势如一股火流,穿过冰白色的残光,火瀑一样向阿己身上泻落。

“水蟾净心。”阿己一拳送出,水蟾光清莹莹一片,挡住了下泻的火流,火流四散流窜,化为千朵火莲,绕过水光,四散乱飞。

阿己连连出拳,冰蟾光、水蟾光接二连三涌出双手,冰火相撞,水光弥天。

天秀杀招迭出,根本不容对手缓气,法华轮化为一道流光,又撞破了一面金蟾光,降妖剑幻化剑影,光华漫天。阿己慌忙回拳送出,金蟾光环环相套,化为一个晶莹莹的镜面,剑光击中蟾光,金银光芒,迸溅四散。

顷刻间,幻剑去了又来,来了又去,金蟾光破了又合,合了又缺,双方陷入僵持,一边的法华轮呼啸而出,带起一溜彗星似的光芒,当啷一声,又将一面幻蟾光击碎。

第三百零九章 破剑

第三百零九章破剑

论道力,阿己也是至道甲士中的强人,可是比起天秀,仍是差了一招,他的厉害之处,在于将对手的同伙变为蟾奴,以此要挟,迫使对方束手束脚。所以,当年遇上独来独往的京无伦,打他全无还手之力。

四灵会的四个蟾奴,本也是他杀手锏,可恨的是,这四人被岳风组死死缠住,一时之间作用全无。岳风组四个煞星,都是从天道布武中一路杀来,压根儿不管什么同学之谊,出手全无顾忌,招招都往死里对付。

阿己没有了蟾奴相助,只好使出全力,将一路蟾光拳打得流光溢彩,光环重重叠叠,金、水、土、冰、幻、火、木,各色圆光周天旋转,看得人眼花缭乱。阿已出拳之快,从外面看来,一个人仿佛多出几十个影子,举手抬足幻影重重,往往一抬手的工夫,打出了十拳也不止。

他只守不攻,依托地面,应变无穷。天秀一时之间,倒也无奈他何,抽空子斜眼看去,岳风组与四灵会已经陷入了苦战。

七绝木神对上了千幻神剑。岳风渐渐发现,钟离孟华的剑幻身,比起钟离锋更胜一筹。不但剑雨绵密,剑力惊人,每一口幻剑,均可自行其是,演出一路剑法,刺削斩劈,招法精奇,剑身忽大忽小,不时突破幻藤,更厉害的是,幻剑之间相互引为奥援,一支幻剑被困,其他的幻剑势必齐力上前,糖木神也罢,酸木神也罢,统统都被搅得粉碎。

岳风隐隐明白,钟离孟华一念之灵,注入幻剑,化身千百,可大可小,可分可合,合则千剑一心,分则各自为战。他面对的已经不是漫天飞剑,而是自在有灵的一群活物。

千幻神剑越战越勇,剑光四射,瑞气千条,所过藤蔓碎断,七绝木神落了下风。

但岳风不为所动,越是面临危机,他的心中越是冷静。千幻神剑分分合合,大大小小,剑如其名,变幻莫测,扰得人眼花缭乱,突然闪电光转,几支飞剑激射而出,穿过幻藤阻拦,连刺带削,攻向岳风。

岳风一旋身,手中符笔化为长枪,电光喷薄,迎上炽亮剑光。叮叮叮一阵急响,雷魂枪光影万千,化为一道闪电屏障。枪与剑凌空比快,有如数只白鹰,围攻一条飞龙,上下翻飞,来去如电,比快斗巧,生死一线。

交击之声越发密集,剑气电芒之中,血光陡然迸现。岳风一声锐喝,长枪卷起骇人的电光,叮叮叮接连三响,三支幻剑粉身碎骨,化为一团团白色的精气。枪风呼啸而过,光流气散,化为乌有。剩下两支幻剑,来不及飞走,两根幻藤倒卷回来,藤上龙爪神棘快若电闪,一爪一口,将两口剑牢牢攥住。

“电木神!”雷魂枪挑中幻藤,电光注入其中,幻剑一阵颤抖,像是中了箭的鸟儿,抽搐两下,凝而不动。

钟离孟华一下子失去五口幻剑,心神受创,一口鲜血冲口而出,面庞越发苍白狰狞。他的头发在激斗中打散,四散纷飞,形同厉鬼。

岳风站在藤影剑光之中,肩头胸口,均有长长的剑痕,方才一轮激战,他也受创不轻。

“酒来!”岳风一扬手,幻藤纷纷回缩,化为一条青光四射的螭龙,酒气弥漫,酒瀑横空,酒水灌入岳风口中,伤口上腾起袅袅白气,很快皮肉愈合,只留下一道淡淡的痕迹。

“你的剑法不错。”岳风冲着对手笑了一笑,“可惜慢了一点儿。”

钟离孟华魂魄受制,心中虽然明白,口中却说不出来,龇牙咧嘴,发出一阵咆哮。

“真可怜啊。”岳风摸了摸伤痕,“但也没关系,我会一拳一脚,亲自把你打醒。”

钟离孟华一声狂喝,悬浮半空的剑阵呼啸而出。

“神风酒龙卷!”风声水起,化为强劲屏障,狂风厉啸,水势翻天,一条通天水柱,有如银山雪城。

剑锋刺穿旋风,冲破酒罡,势子稍稍一缓,岳风第二招已经使出:“万火龙鳞爆!”

龙鳞变红,缤纷四射,一片飞火流焰,轰击,粘缠,将漫天的幻剑重重包围。火克金,火光遮掩住了剑光,火力所至,白气腾腾,幻剑上精元浮动,钟离孟华的脸上涌起了一股紫气。

“长剑倚天!”他的喉头里发出骨碌碌的怪响,声音所至,幻剑纷纷退出风幕水屏,陡聚合翻腾,化为一口长约十丈、阔约一丈的倚天长锋。剑虽长大,剑速更加惊人,闪电一转,带起青影万千,剑锋撕裂虚空,生出一声霹雳般的啸响,光芒一闪而过,剑锋所过,神风分开,龙卷迸散。这一斩之威,万物为之辟让。

谁知斩了个空。剑锋切开龙卷的一刻,幻螭化为了七绝木神,无数的藤蔓冲天而起,缠缠绕绕,拉拉扯扯,单独一根幻藤力量甚小,可是千藤齐心,登时化为一股无与伦比的大力,仿佛千百只大手,牢牢挽住了凌厉的幻剑,幻酸汹涌而出,电流上下滚动,酒木神如尖头铁虫,向着幻剑深处钻入。

“剑气通天!”钟离孟华一声狂叫,倚天长剑挽了一个剑花,剑身光芒四射,涌出千百道光白的剑气,每一道剑气都有雷电之威,剑光所至,幻藤节节寸断。

岳风胸口如受重击,喉头微微发甜,浑身的热血都鼓荡起来。天秀高高看见,脸色不由一变,但让她奇怪的是,尽管身临危境,岳风目光坚毅如初,丝毫不为所动。

“你完了!”他的话更不像是一个输家,“钟离孟华。”

钟离孟华两眼眨动,闪烁残忍光芒,这光芒一半出于幻术,一半却是天性使然。

“苍龙转生!”岳风一声长吟,“吸元!”

幻藤竞相收回,绞在一起,绿气腾腾,化为了长大的螭龙,大口对准幻剑,尽力向里一吸。

幻剑的剑身起了一阵强烈的波动。“苍龙转生”的吸元之力,几乎无往不胜。千幻神剑分散之时,幻螭无从下口,此时千剑合一,登时成了天生的靶子。

吸力越来越强,钟离孟华的脸色由白变红,有红变紫,紫色中腾起一股青黑,让他的脸上呈现出一股死气。此时此刻,他如果神志清楚,也许还知道如何应变,可是幻术在身,魂魄受制,心神一半清明,一半糊涂,面对如此古怪,一时之间,只觉万分难受,但又不知发生了什么,一股逆血在胸中横冲直撞,一颗心快要跳出口外。

他强忍撕裂之痛,运足心神,想要驾驭巨剑,可是出乎意料,巨大的幻螭就像是一根软绵绵的长索,将那一口巨剑,牢牢缚在虚空之中。长长的剑身失去了固有的形体,剑身之上精元浮动,化为一股精白光亮的元气,向着幻螭的口中飞快流入。

一眨眼的工夫,幻剑短了一半,薄了五成有余。直到这个时刻,钟离孟华才醒悟过来。他两眼凸出,双颊深陷,张开大嘴,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啸。

巨剑刷地分开,变成数百枚小剑,可是光芒暗弱,看上去有气无力。

幻剑一变,螭龙也变,化为七绝木神,长藤横天,龙爪飞扬,抓住道道剑光,幻酸涌出,融化剑身,小剑痛苦扭曲,就像是蛛网上垂死挣扎的一只只小虫。

“骇鬼!”岳风双掌一翻,电光冲出虚空,道道从天落下,击中修长的剑身,嗤嗤连声,白气翻腾。

钟离孟华的两眼迷迷瞪瞪,脸色涨红如血,他的身边只剩下几口小剑,看上去可怜巴巴,就像是一只丢了爪牙的小兽。

黑影一晃,岳风神出鬼没,已到近前,两人四目相对,岳风的两道目光凌厉无比,更胜过手中的那一团电光。

“惊神!”电光球呼啸而出,正中钟离孟华的胸腹之间,爆炸声起,电光流窜,钟离孟华带着凄凄惨惨的嚎叫,像是一块石头,画了一道长长的弧线,咚的一声摔到地面。四灵会的会长头破血流,皮开肉绽,抽搐了两下,就彻底昏了过去。

这一击,岳风手下留情,击昏了对手,但也解除了幻术。阿己的幻术再强,面对昏迷之人,也是无所用之。

朱阳对上了陆玉甲,火焰缭绕四周,青龙的口中嘘出云气,云气融合了陆玉甲的元气,嘘云成雨,就在青龙身边,灵雨潇潇,烈火不侵,雨水所过,周围的火焰随消随灭,屡屡无功。

青龙长身盘绕,扭动起舞,口中发出长长的吟啸,它冲着朱阳,吐出一口云气,翻滚之间,化为了数亩大小的一只巨手,抓拿变化,撕开熊熊烈焰,抓向朱阳的面门。

朱阳不敢大意。陆家是苍龙望族,数万年屹立不倒,除了一身出神入化的体术,更有一种独门的绝学,叫做“嘘星唤斗”。

顾名思义,这一门绝学与炼气术的吐纳有关,乃是“野马之吹”的绝顶,其原理近乎师化冥的“烟灵之术”,可是威力更胜一筹,练到绝顶境界,可以吹动五行,随意变化,应念破敌。

第三百一十章 八相风火轮

第三百一十章八相风火轮

“嘘星唤斗”只有变身青龙时方可运用。当日陆玉亭对阵左都,左都深知对方手段,抢先用幻面封住他口鼻。陆玉亭呼吸不畅,空有一身奇术,偏偏使不出来,所以输得十分窝囊。陆玉甲的神通还未大成,小试锋芒,已让朱阳束手束脚,换了陆家更厉害的人物,只凭一口元气,就能将凤凰之火轻易吹走。

朱阳的意念灌注进火焰之中,跳起“朱明之舞”,随着旋风一般的舞蹈,火势大增,飞窜上升,身前的火焰,也应念化为大手,数亩大小,迎上青龙吹嘘出的云手。火手、云手相互撕扯、抓拿,拉拉扯扯,变化无方。

“昂!”青龙发出一声长吟,又嘘出了一口长气。云手之中,又多了一条长长的云鞭,忽伸忽缩,大力一挥,火手分成两截,云鞭无声,划过苍穹。

朱阳俊美的脸上浮起一抹红云,狂舞中纵身一跃,让开云鞭锋芒。云鞭陡然暴涨,划过一面山崖,扫落了一大块山石,跟着纵向下斩,又将坚硬的地面切开了一条长长的地缝。

但随青龙吹气,云手舞动云鞭,快如风,急如电,忽来忽去,舒卷入神,云鞭一会儿长一会儿短,一会儿粗,一会儿细,一招一式,暗合陆家的龙须鞭法。使到癫狂处,一如陆玉亭的龙须鞭,云鞭一分为二,二分为四,鞭上长鞭,开枝分叉,粗长的云鞭,长出来无数细长的云丝,蔓延无穷,势如一张大网,将朱阳连人带火团团困住。

朱阳左冲右突,可是云障无穷,云鞭长出云丝,威力并不减弱,细如游丝,锋利却胜过刀剑,一丛丛,一网网,将凤凰之火撕得支离破碎。好在朱阳领悟到了朱明之舞,火焰能分能合,化整为零,化为千朵火莲,每一朵都怒放旋转,卷起冲天火光。

云鞭卷回自救,一缕缕云丝与火莲纠缠,火莲灵动跳跃,躲开云丝纠缠。云烟流注,火莲弥天,雪白与火红,在天空中交织成一副瑰丽的画卷。朱阳狂舞不休,青龙吹嘘不已,火来云去,攻守不定,两人均是全神贯注,不敢稍有疏忽,一有破绽,火莲、云鞭,立刻趁虚而入。

“猪样儿!”岳风腾出手来,回头一看,他目光锐利,一眼发现症结所在,“分不如合,火势分散,威力不及,千火归一,焚天灭地。”

朱阳应声一愣,一缕云鞭趁虚而入,掠过凤凰男的肩头,带起一溜刺眼的血花,云丝拉长变细,倒卷回来,形如一条细蛇,缠向少年腰间。

哧溜,一道电芒破空飞出,正中那一缕云丝。强烈的电流冲散了云丝中的精气,云丝毒蛇般向后一缩,化为了一团袅袅绕绕的云气。

岳风一招“破月式”击散了云丝,跟着一扬手,七绝木神刷地张开,金绿交织,紫红烂漫,天罗地网一般罩向青龙。

“住手!”朱阳一声锐喝。岳风应声停手,转眼看去,朱阳的俊脸上透出一股青气,冷冷说道:“臭皮蛇,你少管闲事,他是我的对手!”

岳风知道他心高气傲,苦笑一下,收回木神。

朱阳双手一合一分,旋风狂舞起来,舞姿中透出一股刚劲洒落。漫天火光大盛,但以朱阳为中心,一朵朵,一瓣瓣,如飞凝聚,化为一团大火。

“五色火轮!”朱阳大喝一声,五色火光,以他为轴旋转起来。

“老一套!”岳风轻轻摇头,就在这时,忽见火轮横向剖开,一只火轮化为两只。岳风心中惊讶,不由咦了一声。朱阳越转越快,火轮也随之变快,一眨呀,两只变为四只,四只变为八只,八只火轮纵横交错,有的横向旋转,有的纵向翻转,转速之快,匪夷所思,每转一次,掀起十余丈火光,形如烈日当空,看上去强光赫赫,辉煌绚烂。

“八相风火轮!”朱阳已为一只巨大的火球笼罩,火光四射,声如雷鸣,火焰的转动,鼓起一股强劲的烈风,云鞭及身,均被烈风刮走吹散。

“漂亮!”阳太昊喝了一声彩,“小子,你看出门道了吗?”

“唔!”岳风沉吟道,“风火轮,我明白了,老不死,他将风轮体术融入了幻身。”

“没错。”阳太昊说道,“这小子真是奇才。岳风,你要不是有我帮忙,今生今世,怕也不是他的对手。”

岳风哼了一声,暗生不服,可是朱阳能于激战之中,随机创出这样的奇招,的确让人震惊。这一下,火中夹带风势,狂风吹火,烈火鼓风,风火相应,登时生出了奇效,从今往后,云烟一类的幻身,恐怕全都对他无用。

“昂!”陆玉甲所化的青龙发出一声长吟,龙睛怒睁,呼吸之间,口中云气更浓,长鞭生长分叉,化为一张大网,罩住朱阳的火球,风火向外喷吐,冲开雪白的烟云,可是青龙一呼一吸,立马又有云气补足。云气开合,火光明亮,火光烛照云气,云气里透出金紫火红,一如朝云晚霞,说不出的瑰丽迷人。

“风火逆转!”云中的火轮之中,朱阳声如凤鸣,清亮贯耳。火轮转向忽变,一改向外鼓荡的势头,风火轮中生出一股惊人的吸力,将靠近的云气一溜烟吸了进去,八轮齐转,顷刻之间,就将云中的精气搅散。

“轮攻!”朱阳又叫一声,火轮化为火球,轰隆隆滚动向前,速度之快,势如火焰流星。

青龙极力吐出云气。云气化为大手,尽力抵挡火球。双方忽进忽退,云气弥漫,火势冲天。青龙节节后退,可也阻挡不了火球的来势。

“大仙风乱羽!”朱阳的声音冷峻如刀,一片片巨大的火羽从火球中飞出,风是风轮之风,火是凤凰之火,飘飘不绝,绵绵不尽,去势之快,宛如飞电流光,比起当日单纯的体术,威力强了不止一筹。

“昂!”青龙一声长吟,四爪齐出,爪影漫天,它的移动快得惊人,从旁看去,俨然生出几个影子,修长的龙影忽来忽去,看得人眼花缭乱。

龙爪对上了火羽,火星四溅,青气腾腾,双方出手之快,简直匪夷所思,这是一场气势浩大的攻防。火凤之羽,青龙之爪,青红交错,遮天蔽日,整座山谷之中,仿佛只剩下这两种颜色,就连天秀的七宝道身,似也因此黯然失色。

青龙吐出的云手推波助澜,一分为三,三分为九,九只大手,轮番摩挲火球。球中的火轮呼啸狂转,想要吸入云气,可是陆玉甲学乖,云手一沾即走,白云中渗入一丝青气,袅袅绕绕,云气可以消散,青气始终凝聚,吹不走,烧不断,如丝如缕,萦萦纠缠,一化三,三化九,一如水藻一样,布满了火轮的四周。

猛可间,岳风吃惊地发现,火轮的旋转,一时慢了下来。

“怎么回事?”他心生疑惑。

“这是青烟罗!”阳太昊说道,“陆家的看家本领,相生宗的强力体术。这青色的元气丝融合了水木二轮,一旦青烟丝织成网罗,陷入其中的人,必然速度变慢,任由陆家高手的宰割。”

说话之间,龙爪、云手大占上风,青影白气怒涛似的向前涌动,逼得仙风火羽连连后退。

“要我动手么?”岳风暗暗担心,“猪样儿快不成了。”

“那可不一定。”阳太昊说道,“这小子既然能用凤凰火使出‘仙风乱羽’,那么一定还有后招。”

话未说完,朱阳发出一声清啸,漫天火雨收拢,化为两只巨大的手掌,火光通透,涨缩不定,一缕火光从火轮中射出,连接火手,穿透青烟罗,捏成一个奇怪的印诀。

“好小子,来了!”阳太昊说到这儿,微微激动起来。

“日冕刀轮!”随着朱阳的喝声,火焰双掌轮转起来,势如车轮滚滚,扫向青烟织成的网罗,风火凝缩,化为明亮的刀锋,所过青烟迸散,网罗破碎,与龙爪相遇,两股大力相撞,雷霆滚滚,星火四溅,龙爪化为一团团青气,聚了又散,散了又聚。

青龙一声长吟,云手化为长刀,纵向直下,一只火掌一分为二,碎片翻一个身,忽又化为两只巨手,威力不见反增,三掌齐出,三股疾风卷着火焰向前,火光掠空,刀气漫天。

“小子!”阳太昊意味深长地说,“看见了吗,这三只手就是凤凰血裔的‘火分身’,比起你来,这小子进了一步啊。”

岳风望着火焰三掌,满心不是滋味。短短几个月工夫,朱阳居然练成了“风分身”,而他直到如今,雷分身仍是一无所成

火掌横空,呼呼生风,突然间,岳风敏锐的发现,居中一只火手悄然捏合,五指合拢,形如鸟喙。

“阴凤啄!”这一念头一闪而过,那只手穿过青烟罗,突破流云手,绕开重重叠叠的爪影,悄无声息,在青龙的颈下啄了一下。

这一啄是“风轮”体术的奥义,力透指尖,无坚不摧,指力之强,足可穿透神形宝甲,啄到的地方均是对手的关窍要害。岳风当日面对这招,就吃了很大的苦头,至今回想起来,中指处仍是一阵酸麻。

“昂!”青龙发出一声悲吟,身子痛苦扭曲,密不透风的守势,出现了一丝不易觉察的破绽。

换了别人,也许茫然不知,但他面对是朱阳,凤凰血裔,“破魔金瞳“主人。

咻,火手撮起五指,像是一支利锥,穿透了细微的破绽,啄在了青龙的腰际。

巨龙的身子卷曲起来,龙眼里闪过一丝痛苦,刺痛与麻痹由中指处生发,向着四周蔓延,一瞬间,龙爪迟缓下来。

如此破绽更多,三只火手接二连三突破青龙的防御,“阴凤啄”出入无人之境,雨点一般落在青龙身上。

青龙翻腾,悲吟,出爪放缓,移动变慢,粗长惊人的龙身,涌起一团团浓浓的青气,就像是已被指劲洞穿,创口之中,流出了苍青色的龙血。

打击有如疾风暴雨,青龙力不能支,渐渐土崩瓦解,龙身化为青烟,凝缩成青郁郁的铠甲。单薄的铠甲,更加抵挡不住火轮火掌,一道火光划过,绕过龙须长鞭,正中陆玉甲的心口,后者俊脸涨红,口喷鲜血,一个跟斗翻了出去,行将落地之时,身后人影一闪,岳风抢到近前,将他拎在手中。

低头一看,陆玉甲已经昏了过去。

第三百一十一章 被擒

第三百一十一章被擒

武大圣完全落了下风。如果只比蛮力苍猿未必输给金鹏,可是金鹏高来高去,进退如风,看着在前,忽又从后面冒了出来。飞行刮起狂风,吹得武大圣双眼迷离,他别无他法,只好闭着眼睛,乱舞棍子,好在金鹏个儿大,来去均有风声。武大圣听风辨位,铁棍舞得密不透风,棍棍不离金鹏的四周。

双方僵持已久,眼看钟离孟华和陆玉甲接连败北,秋澜生心生愤怒,发出尖利的叫声,它纵身下扑,肆意强攻,一爪扫开铁棍,金爪撞上铁棍,发出一声悦耳的长鸣。

秋澜生浑身发麻,武大圣也是虎口剧痛,铁棍偏出。这一下露出破绽,金鹏另一只爪子蓄势待发,穿过破绽,一爪拿向苍猿的后颈。

武大圣只觉颈皮一痛,整个人飞了起来。他慌忙挥舞铁棍,但金鹏仅凭一爪,左来左挡,右来右迎,将那一根棍子接连挡开。它飞到一面山崖前方,迎风一荡,将武大圣甩了起来,以雷霆万钧之势,狠狠撞向山崖。

一时间山崖破碎,岩石乱滚,苍猿头昏脑沉,痛怒难忍,发出一声狂吼,一时乱了章法,举起铁棍向上乱捅。金鹏早有防范,探出爪子,攥住铁棍,顺势一拽,将铁棍拽了过去。

失去了铁棍,武大圣就像是蛇儿没了牙,蜜蜂没了刺,金鹏肆无忌惮,将他高高抓起,又是一撞,这一下,将武大圣撞回了原形,他披着铠甲,耷拉脑袋,鲜血从口鼻间流了出来。秋澜生陷入幻境之中,全无怜悯之心。他一晃身,抓起武大圣,又向岩石撞去。这时火光大盛,电光耀眼,岳风和朱阳双双出手。秋澜生尽管幻力加身,也不敢小看两人的夹击,当即鼓起翅膀,卷起一片金光,金光与电火相遇,激起一连串雷鸣般的爆响。

五色斑斓的藤蔓趁虚而入,缠住金鹏的双腿,酒木神力大无穷,扯得金鹏东倒西歪,酸木神、电木神更是威力惊人,消融铠甲,电流乱窜。

金鹏发出一声厉叫,一纵身,高高飞起,尖尖的鸟喙中吐出一股明亮的火焰,巨大的拉力和火焰将七绝木神扯断。出乎岳风和朱阳的意料,它没有恋战,一纵身窜上高天,抓起武大圣钻入云层。

“畜生!”朱阳双眼发赤,纵身而上,脚下的剑光变得异常炽亮,跟着那一道金光紧追不舍。

岳风迟疑一下,暂且不前,转眼看去,依依正与裴朝东斗得不可开交。小狐女忽而远攻,忽而近击,雷暴刺和雷钻交替施展。裴朝东的幻龟有如一面盾牌,团团飞舞,守在他的身前,尽管连连受创,可是复原力惊人,雷钻刚刚离身,钻孔立刻痊愈,龟口之中,吐出灵动的火蛇,盘空起舞,变化莫测,“龟心灵火”是火焰中十分霸道的种类,金尾一旦遇上,立刻融化成气。因此缘故,他攻守俱佳,跟小狐女斗得旗鼓相当,渐渐的,更有占得上风的势头。

岳风正犹豫是否相助,忽听阿己发出一声轻笑,跟着他脚下一顿,毒蟾咕的一声,浑身冒出五彩毒烟,侵蚀周围的岩石,它的身子向下沉没,俨然身下的土地柔软如水。

天秀看出阿己心意,不由锐声叫道:“想逃么,留下!”降妖剑、法华轮、圣火莲、飞龙杖一起打出,击中阿己上方的蟾光,迸射出惊人的光芒。

“天秀道师,后会有期!”阿己一缩身,连人带蟾,消失不见。

“那儿逃?”天秀不顾一切,钻入毒蟾侵蚀的地道,法华轮飚轮电转,在前面开道,六合瓶守在一边,吸入毒蟾放出的毒烟。可是五毒碧血蟾遁地之术十分厉害,一身毒烟镕金化石,穿行地下,一如游于水中。阿己不断放出毒烟蟾光,抵挡天秀的攻势,双方且战且走,穿行于幽深地底,法力相互冲撞,大地微微震动,传来轰隆隆的巨响,俨如两条狂龙,在地底殊死相斗。

岳风眼望天秀消失地底,心中暗暗担心,尽管女道师道法通天,但到了九幽地底,怕也无所用之。对手鬼蜮伎俩层出不穷,天秀为人方正,更是未必应付得了。他想要下去追赶,可又担心依依。

裴朝东越战越勇,“龟心灵火”大如虬龙,凌空起舞,可进可退,收放自如。依依将金雷二尾连连变化,依然有些遮挡不住。

岳风知道小狐女好强,可是眼下情形诡谲,理当速战速决,将一连串的变故弄清楚。想到这儿,他扬声说道:“小七,我来帮你。”

说话声中,幻螭一声龙吟,化为七绝木神,藤蔓数以千百,以惊人的速度疯长起来,嗖嗖两声,就将幻龟缠住。裴朝东背腹受敌,慌忙分出一股灵火,来烧木神。小狐女压力减轻,“玄天神雷钻”一声锐啸,绕开幻龟灵火,直奔裴朝东本人。

裴朝东慌忙躲闪,冷不防人影一闪,岳风挡在前面,双掌一抡,漫天流电窜出虚空,势如潮水一般,眨眼之间,就将裴朝东完全淹没。

裴朝东连遭电击,嗷嗷惨叫,手中符笔狂挥,以“辟雷符”抵挡闪电。岳风一晃身,那身形比闪电还快,人在半途,四周的电光已经向他手心聚拢,到达裴朝东左近,已经化为了一团闪电光球。

那小子被闪电照得眼花缭乱,压根儿没有觉察强敌近身,忽觉一道强光划过眼角,紧跟着一声锐喝钻入耳中:“惊神!”

巨大的痛楚从胸腹间传来,裴朝东感觉自己被一股大力生生贯穿。他飞了出去,眼前阵阵发黑,意识慢慢模糊,落地时筋骨剧痛,晕眩传来。裴朝东惨叫不及,就已昏了过去。

岳风和依依联手,当日曾经生擒过师化冥,如今两人均有进步,打败裴朝东,自然不在话下。两人对视一眼,岳风微微一笑,依依却白他一眼,撅起小嘴,大不乐意。岳风知道她恼恨自己横插一脚,抢了她的对手,便笑道:“小七,今天的事下不为例,情况紧急,跟这姓裴的小子啰嗦,恐怕误了大事。”

“什么大事?”依依好奇问道。

岳风说道:“先把这三个人安置一下。”说完放出木神,将地上昏厥的三人缠卷而起,丢进一个山洞,用岩石封闭起来,四周写下符咒,等闲的妖怪、猛兽均是难以进入。

做完这些,岳风驭剑升起,依依不知所为,跟在他的身边。两人升到高处,向铸雪峰方向眺望。雪怪与乌龙的交锋,远远可以望见,只见狂风怒号,风雪漫天,双方每一次碰撞,均有惊天动地的威能。

依依目定口呆。吃吃说道:“发生,发生了什么事?”

岳风紧锁眉头,心念飞快转动。阿己与阿甲戴着同样的假面,应该出自一伙,这些人来到八非学宫,恐怕只有一个目的。联想起那日渊博馆的毁坏,岳风越发笃定,这一连串的变故,必与天鬼有关。裴怒和其他的学生,看样子被挡在铸雪峰前,阿己又将天秀引到地下,对了,还有秋风舞,他和天秀一起监考,为什么雨龙谷中打得天翻地覆,他却一个人影也没见到。

想到这儿,岳风心头一沉:“莫非秋风舞也是阿甲一伙?所以袖手旁观,试图从中取利。”想到这儿,一股寒气从尾椎窜起,一直窜到头顶。

岳风的背脊一阵冷麻,慌慌张张,左顾右盼。可是四周静荡荡的,不见一个人影,秋风舞就像是凭空消失了。

“岳风!”依依有点儿着急,“武大圣和猪样儿呢?”

“武大圣被秋澜生捉走了,猪样儿赶上去了。”

依依吃了一惊,跳了起来:“那我们还不快去?”

“不打紧。”岳风慢慢说道,“秋澜生虽然厉害,猪样儿也不是软柿子。两个朱雀人交手,如果要押注,我一定押猪样儿取胜。有他跟着,武大圣应该不会有事。”

“我们怎么办?”依依急道,“去铸雪峰帮忙?”

“不,我得回八非学宫。”岳风深吸一口气,“那儿可能出了一些事。”

依依盯着他一脸疑惑,岳风掉过头来,说道:“小七,你留在这儿,等我回来。”

“不行。”依依伸出手来,紧紧握住岳风的手,秀美的双目幽幽放光,“你瞒不过我,你心里有事,八非学宫里一定有危险。”

岳风一愣,说道:“小七,别拧淘气。我只是回去看看。”依依鼓起粉腮,盯着他怒道:“谁拧淘气,别忘了,我会灵狐心语,感知得到你的念头,你又急又怕,还有一种赴死的意思。学宫里到底出了什么事,值得你去跟人拼命。”

岳风惟恐她知道天鬼一事,慌忙缩回手掌,心子突突乱跳。他知道依依的性情,她既然已经知道了学宫里藏了危险,那么一定会跟着自己,不离不弃,生死相随。

事已至此,无法可施。岳风望着少女苦笑一下,说道:“好吧,我们一起去。”

依依眉间闪过一丝喜色,可是看了铸雪峰一眼,心里又涌起一丝恐惧,说道:“我们要越过铸雪峰么?”

“不!”岳风默默望着那方,轻声说道,“我们绕远路,从另一面上山。”

两人纵起飞剑,绕了一个大大的圈子,远远绕开铸雪峰,从另一面前往学宫。正飞着,依依忽地伸手下指:“岳风,你看……”

岳风低头看去,吃了一惊,下面岩石破碎,山峰崩塌,地面纵横交错,布满长长的裂缝,看着情形,似有巨大的妖兽曾在这里搏斗,看那山岩断痕,色泽犹新,这一场搏杀似乎刚刚结束不久。

“怎么回事?”岳风心生疑惑,两人按下剑光,贴近地面掠过,目光所及,越发震惊。岳风是体术好手,屡次面对强敌,一眼就已看出,这些巨石裂谷,全是以极强的体术摧毁分裂。这些痕迹不是妖兽所为,而是顶尖儿的甲士交手所致。

第三百一十二章 进退不得

第三百一十二章进退不得

正在猜想,忽听下方裂隙之中响起微弱的呻吟。两人均是一惊,定眼看去,呻吟来自一条地缝的乱石堆里。岳风冲上前去,召出幻螭,龙爪齐出,一块一块地搬开巨石,遇上石块太大,幻螭力所不及,岳风使出“惊神式”,将巨石击碎,再一块块搬走。依依也来帮忙,召出幻尾,将较小的石块挪开。

忙了一刻钟,石缝之中隐现金芒。搬开一块大石,两人凝目一看,均是吃了一惊,只见一个人铠甲破碎,血肉模糊,躺在乱石堆里,甚是软弱无力。

“秋道师!”依依冲口而出。

这个伤者正是秋风舞,他落到如此狼狈的镜子,简直匪夷所思。他认出两人,不觉微微苦笑,想要挣扎起来,却又手足无力,刚刚站起,又向下坐到,岳风慌忙伸手将他扶住。

秋风舞说了声“多谢”,又说:“你们两个,怎么在这儿?其他人呢?”

依依快嘴快舌,将雨龙谷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秋风舞越听越惊,双眉紧紧皱起。依依说完,忍不住问道:“秋道师,你呢,你怎么闹成这副样子。”

“那是谷中雾气弥漫,天秀道师前往查看,我怕有诈,故而在天上警戒。”秋风舞说到这儿,微微叹了口气,“就在这时,我发现铸雪峰那边有些不对,所以赶上前去,走到半途,忽然有人向我施袭。这人也是甲士,飞行之快,元气之足,实在是我生平罕见。他一击便走,我怕他对比赛不利,于是纵身追赶。那人飞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回头看我,发出一阵冷笑。他穿着一身黑衣,脸上戴着一张怪模怪样的假面。”

岳风听到这儿,与依依对望一眼,依依说道:“秋道师,那个阿己,也是戴着一张古怪面具。”

“他们应是一伙。”秋风舞点头说,“一个来对付我,一个对付天秀道师。这个黑衣假面人自称阿丙。”

“阿丙!”岳风冲口而出,嗓音微微发抖。

“怎么?”秋风舞问道,“你知道这个人。”

岳风的心子砰砰乱跳,尽力按捺激动,说道:“不,我不认识,秋道师你接着说。”

“这个人阴阳怪气,几句话没说完就向我动手。让我吃惊的是,他穿着一身‘阴虎照雪甲’……”

“啊!”依依叫出声来。

秋风舞看她一眼,困惑道:“怎么?”

依依正要开口,忽觉岳风握住她手,用心语说道:“别说铠甲的事。”依依一愣,随口敷衍道:“真奇怪啊,阴虎照雪甲,不是已经失传了吗?”

“是啊。”秋风舞不觉有异,点头说道,“这是一副凶甲,每逢出世,必有血光相随。不过,这个阿丙的本事,的确配得上这副甲,我生平遇上无数甲士,除了京无伦所向无敌,就数这个人最厉害,就算司灵山么,怕也逊他一筹。我跟他大战一场,结果你们也看到了。我拼死钻入地下,方才逃脱一劫,不知他是否还潜伏在附近,如果还在,我们三个,恐怕统统无法活命。”

岳风、依依对视一眼,脸上均无血色,三人东张西望,可是并没有看到其他人。岳风松一口气,暗想:“也许这个阿丙,并没有杀死秋道师的意思,他的目的只是让秋道师失去行动之能,不能向裴道师和天秀道师援手,以便其他的同伙将道师们各个击破。”

想到这儿,岳风已经确定,阿甲一伙的目的十分明白:趁着神行大赛,四大道师和学生都不在学宫,趁虚而入,潜入八非学宫,抢夺渊博馆下面的天鬼。为了让道师、学生无法返回,又在学宫必经之路上设下障碍,拿到天鬼之前,决不让其他人进入学宫。

如今天秀、裴怒先后被困,秋风舞又身受重伤,学生全都困在铸雪峰下。至于巫方,行动鬼祟,闹得不好,已经跟对方里应外合,口说返回学宫,实则另有图谋,何种图谋,暂且不知,但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岳风一转念的工夫,已经理清条理,将事情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只听秋风舞又说:“我已经发了纸信传书给守备府,想必很快就有人来。”

“守备府,皇不二他……”依依愤愤然还没说完,岳风轻轻捏了她的手掌一下,说道,“秋道师,你放心在此歇息,我们下山去搬救兵。”

“一切当心,对手有备而来,也会料到这一点。”秋风舞说到这儿,微微叹气,“岳风,你为人桀骜不驯,我一向对你颇有微词,不承想生死关头,居然得了你的搭救。救命之恩,秋某断不会忘。”

“秋道师言重了。”岳风笑了笑,“无论何时何地,您都是我的道师。”

秋风舞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点头说道:“好,我在这里疗伤,你们去搬救兵,记着一切小心,快去快回。”

岳风站起身来,望着依依,心生犹豫,依依看出他的心思,用灵狐心语恨恨说道:“你敢丢下我,我跟你拼命。”

“秋道师没人照顾。”岳风竭力想要找出理由,将依依留下。

“我可不管,再说,这个地方僻静得很,无人也无妖,再也安全不过了。”

岳风叹了口气,只好纵剑上了地面。他看了看山顶,又看了看山下,心中一时颇为迟疑。

对手实在太强,道师、同学们又被困住,单凭他和依依,进入学宫,也是以卵击石。

想到这儿,他叹了口气,纵身向山下飞去,远处雪峰挺立,投下巨大的阴影,地上巨木森森,云霭茫茫,云木深处,透出一股阴沉可怕的寂静。

一切都昭示着不详。

正飞着,阳太昊忽地叫道:“当心,前面有人!”岳风心头一凛,回身扯住依依,落到一棵大树上面,借着树冠隐蔽身形。这时间,忽听咻咻声响,飞来三人,个个黑衣罩身,头戴诡笑假面,他们左顾右盼,其中一人说道:“奇怪,刚才我明明看见有飞剑的遁光。”

“眼花了吧!”另一人冷冷说道,“也许是积雪的闪光。”

“小心是没错。”第三人闷声闷气地说,“反正头儿说了,无论山上山下,一只苍蝇也不能放过。”

“刚才我截到了一封纸剑传书。”第一个人幽幽说道,“那是秋老儿写的,他向守备府求援。”

其他两人都笑了起来。第二个说话的人说道:“他还没死么,那可得当心一点儿。那老头儿也不是省油的灯。”

“不死也多半废了。”第三人说道,“废话少说,睁大眼睛,看紧一点儿。”

三人一边说,一边飞走了。林中的两人呼出一口长气,对望一眼,心子均是狂跳不已。

“这些人到底是谁?”依依满心疑惑,“居然敢对八非学宫动手。”

岳风苦笑一下,说道:“我若猜得不错,他们应是毁灭落星谷的凶手。”

“他们为什么这样做?”依依愤怒起来。

“天知道。”岳风不愿说出“天鬼”的事情,他和阳太昊有约定,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如今怎么办?”依依沉默一会儿,轻声问道。

“只有靠我们了。”岳风轻声说,“我们得去八非学宫。”

“可是上山的路也一定有人守着。”依依迟疑说道。

“不碍事!”岳风说道,“还有一条密道,直接通向八非学宫。”

依依盯着岳风,一脸的难以置信,奇怪问道:“你怎么知道?”

“还记得我上次让你变成我的时候么?”岳风顿了一下,说道,“那时候,我通过密道,去了一趟山下。”

“哎呀!”依依轻轻叫了起来,“真的是你劫了巫家的运金车?”

“唔!”

“那些钱呢?”

岳风淡淡说道:“在苏姐姐的金库里面。”

“好啊!”小狐女秀目瞪圆,“这样好玩儿的事情,居然也不叫上我。”

这件事大凶大险,居然被小狐女称作好玩的事情,岳风一时哭笑不得,只好敷衍道:“你要是也出了宫,谁又扮成我来迷惑那些道师?”

“狡辩。”依依怒气不消,“可你从头到尾也没跟我说过这件事,骚女人都知道,我却不知道,苍龙岳风,我恨死你了。”

说完拧过头去,身子气得微微发抖。岳风沉默一下,说道:“小七,现在不是斗气的时候。”

“我可不管。”依依撅嘴说道,“这件事可不能这么算了。”

“那你要我怎样?”岳风闷闷说道。

依依拧过身来,双目清亮如水,小嘴微微翘起,一张俏脸因为生气的缘故,染上了一抹动人的粉红:“你得亲我一下,当做隐瞒不报的惩罚。”

这哪儿算是惩罚,根本就是天降的美差。岳风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凑上前去,吻上小狐女的双唇,本意一触即收,谁知依依双手突出,将他紧紧搂住。

刹那间,两人久藏心底的情火喷薄而出,透过舌尖唇齿,直让这一对树上的男女燃烧起来。

第三百一十三章 潜入

第三百一十三章潜入

两人心神俱醉,一时之间,几乎忘了身在险境。过了片刻,两人方才分开,岳风只觉脸上湿漉漉的,那全是怀中少女的眼泪。依依伏在他的肩头,哭得梨花带雨。

哭声钻入耳中,岳风的心也快要碎了,他知道依依为什么而哭,可是他全无办法。他不能辜负云若,只有忍痛和依依分手。小狐女也明白,这也许是最后一吻,云若随时都会出现,当她出现的时候,也许就两人分别的时候。

一瞬间,岳风恨不得把心撕成两半,一半留给云若,一半留给依依。但他还有许许多多的事要做,云若的自由,父亲的下落,还有落星谷的种种仇恨。一时间,岳风感到前所未有的疲累,他真想躺在树上,与这大树同化,千秋万古,直到孤寂死去。

但事情还没有完,八非学宫里面,还有一场大事。岳风努力振作起来,扶起依依,轻轻拭去她的泪水,苦笑说道:“小七,别哭,你要是累了,就留在这儿……”

“想也别想!”依依一抹泪,白他一眼,“你想借机丢下我么?少做梦了。”

岳风摇了摇头,无话可说。两人不敢高飞,只敢在丛林中飞行,又怕对方发现剑光,双双收起飞剑。岳风用心神衣飞行,将依依背在背上,小狐女修长匀称的双腿紧紧缠住岳风的腰身,一双柔美的玉臂也勾住岳风的脖子不放。两人肌肤相磨,呼吸可闻,虽是小小的一段路程,也似乎回到了当日相依相伴、同生共死的情形。依依的心里又欢喜、又酸楚,猛地张开小口,狠狠咬在岳风的肩上。

岳风痛得一个哆嗦,几乎元气失驭,从天上掉落下来。正想喝问,依依的贝齿忽又松开,温暖潮湿的感觉在肩头上洇染了一片。小狐女凑近他的耳边,低声说道:“岳风,我、我真想你记我一辈子。”

“依依。”岳风心中苦涩,幽幽说道,“你是长生的狐神,就像这些古树一样万古长青,我呢,只是一个短命的道者,无论拥有多大法力,比起你来,都不过是朝生暮死的虫豸罢了。跟我这样的人在一起,真是辱没了你。”

“胡说,胡说!”依依哭了起来,“我才不要长生,我只要跟你在一起,一起生,一起死。”

岳风沉默下来,心想:“等我老得走不动的时候,你也许就不会那么想了。”但这话太刻薄,太残忍,他想了想,终于没有出口。

飞了一会儿,两人来到一面山壁面前。

依依跳了下来,惊讶道:“这就是密道的入口么?”

岳风点了点头,身处手来,摸了摸墙壁,口中念念有词,一瞬间,墙壁上亮了起来,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圆盘,圆盘上青光闪闪,写了许多文字。阴阳五行、八卦九宫无所不有。

“这是天机锁。”依依叫道。

“乾木阳一震……”岳风念出一串字符,一边念诵,一边用符笔点亮,字符写完,石壁中轰隆有声,慢慢张开一道门户,一股阴森寒气从中涌出。

“哦!”依依轻轻惊叫一声,问道,“岳风,你怎么知道这个密道了……”说到这儿,又自问自答,“我知道,一定是阳太昊,老不死是个百事通,这天底下没有他不知道的事。”

“小狐狸还有点儿见识。”阳太昊老怀大慰,可是跟着又犹豫起来,“岳风,你真要带小狐狸去吗?这一次可不是游山玩水,闹不好你们两个都要把命玩儿掉。”

“那怎么办?”岳风叹了口气,“难道说任由阿甲拿到天鬼。”

阳太昊沉默了一下,说道:“小子,你想好怎么做了吗?”

“没有,我现在脑子里一团乱。”岳风叹了一口气,“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笨蛋。”阳太昊破口大骂,“你什么计划都没有,也敢去带着小狐狸去送死。”

“那又怎么办?”岳风悻悻道,“她非要跟着我。”

“使个法子,把她打昏了事。”阳太昊口气果决。

“老不死。”岳风啼笑皆非,“当年你对龙女天衡也是这样吗?”

“你说什么?”阳太昊的语气突然严厉起来,“小子,你再说一遍。”

岳风感觉阳太昊动了怒,顿了顿,说道:“老不死,我开了个玩笑,你们都是天道者里的强人,我以为你对她有点儿意思。”

“听清楚,从今往后,不许再提天衡的名字。”阳太昊徐徐说道,“我跟她……没有任何关系。”

岳风的心里微微发痒,他很想使出禁魂咒,逼迫阳太昊说出他跟龙女的关系,但想了又想,还是把这好奇心压了下去。老不死跟他同生共死,既是朋友,也是道师,以前少年轻狂,现如今,他决不想逼迫这个道族的伟人。

想到这儿,他的心中一阵轻松,游目四顾,不知不觉,他已经在密道中飞行,四周墙壁上泛起青莹莹的光亮,那光亮是火的,就像是一群萤火虫飞来飞去,照亮了幽深漆黑的密道。可是飞了一会儿,又慢慢地热了起来,密道的尽头亮起了微微的红光,走近以后变得更热,密道也宽阔起来,变成了一个巨大惊人的地窟,惊人的热浪从地下涌起。

两人低头看去,一条深邃的裂缝直达地底深处。地缝的底端,熔岩徐徐流淌,从这样的高处看去,就像是一条细细长长的红线。

“这一股熔岩流向哪儿?”依依好奇地问道。

“不知道。”岳风轻轻摇头,他每一次经过这里,都是来去匆匆,更别说去地底的熔岩探险。

“要是时间足够,我真想去看一看。”身为年轻的狐神,依依对于任何事情都抱有好奇,“没准儿还有什么出奇的宝贝。”

岳风回头看她一眼,不觉好笑,小狐女就是小狐女,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对探宝探险失去兴趣。

过了熔岩峡谷,热浪慢慢消退,这一条路倾斜向上,幽幽长长,似无尽头。两个人并肩齐飞,飞了好一会儿,看到一面石壁,石壁微微泛光。岳风伸手一摸,上面又出现一面光闪闪的天机锁。他举起符笔,点亮若干文字。

锁盘转动起来,岳风回头叫道:“依依,把手按上来。”两人伸手按在锁上,锁上的文字大放光芒。陡然间,两人身子一轻,飞快向前,眼前光亮照眼。依依揉了揉眼,吃惊地发现,远处重檐叠屋,草木葱茏,这景象很是眼熟,自己已经身在学宫之中。

“这边来。”岳风轻轻扯她一下,躬身向前蛇行。依依的心扑扑乱跳,一股火热涌上面颊,当日结伴冒险的情形涌上心头,小狐女的心中其甜如蜜,扫了岳风一眼,眼波中流露出盈盈的笑意。

两人在花木中穿行,曲曲折折绕过男生宿舍,到了一丛树木后面,岳风示意噤声,两人蹲了下来。依依屏息凝神,拨开花木,凝神看去,只见渊博馆巍然挺立,可是馆舍的地面已经全被掏空,许多书架也被连根拔起,丢在图书馆的四周。

两个黑衣人站在图书馆前,正在挥笔行法。每一次挥笔,渊博馆地下的大坑就更宽更深。

“他们在干吗?”依依用心语问道。

“找一样东西。”岳风极力不让自己的思绪中出现“天鬼”,他深吸了一口气,也用心语说道,“小七,我记得天秀在教我们符法的时候说过,有一道符法能启动学宫里的警讯,让整个玉京都能听见。”

“唔!”依依想了想,说道,“你是说唤醒‘天籁树’的那一道符?”

“没错!”岳风说道,“你还记得那一道符么?”

天籁树是学宫里的一棵上古神树,平时可以奏乐,紧要关头能够发出警号。依依仔细想了想,说道:“记得。”岳风说道:“好,你去唤醒‘天籁树’,将警讯传到玉京,记着,得手之后,马上藏起来,八非学宫里有许多可以藏身的地方。”

“你呢?”依依问道。

“我在这儿监视他们。”

依依迟疑一下,深深看他一眼,像是灵动的狸猫,向着天籁树的方向奔去。

岳风望着渊博馆前面的两个人,心里生出一丝疑惑:“这两个人,到底谁是阿甲呢?”

正想着,黑影一闪,馆前无中生有,有冒出一人。他的黑衣又脏又破,看上去有一些狼狈。

“阿己!”一个黑衣人回过头来,假面后两道目光清澈如水,他的个子颇高,三个人中,他是最为高大的一个,“你的事情办完了吗?”

狼狈的黑衣人正是阿己,他咳嗽一声,喘气说道:“完了,姓天的妞儿被我困在一个地下陷阱,正和一群火鬼交战呢。”

“真缺德。”另一个黑衣人吞了一口唾沫,“听说那些妖孽淫邪得很,碰上它们的道族妖族,十之八九都会怀孕。天来的女儿将来生下一个火鬼的杂种,那可真是有趣极了。”

“缺德,你大概是遗憾吧。”阿己呵呵冷笑,“阿乙,你巴不得把火鬼换成自己。”

“什么话。”阿乙的眼里闪动光芒,“我可是皇不二的好兄弟,朋友妻,不可戏。”

“那你吞口水干吗?”

“我只是合理地联想一下,唉,阿甲,你这一招太缺德了,万一皇不二悔婚,那会引发道者战争。”

第三百一十四章 困境

第三百一十四章困境

阿乙、阿己你一言我一语说得正酣,忽听阿甲说道:“阿己,我说的事情可不止一件。”

“唉,那太难了。”阿己耸了耸肩,“你知道天秀的本事,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她困住,要想抓住岳风,那真是太难了。”

“那么,他在哪儿?”阿甲冷冷说道,“别告诉我说,他失踪了。”

“他就是失踪了……”阿己耸一耸肩,话没说完,阿甲忽然出现在他面前,右手突出,掐住他的脖子。阿己一代甲士,体术之强,傲视当世,但居然没有避开这随手一抓,登时双脚离地,被阿甲举了起来。他的双手极力想要搬开脖子上的手,但根本白费功夫。他在空中挣扎,就像是一条上了钩的鲤鱼。

“我说过,活捉岳风比困住天秀更重要。”阿甲冷冷说道,“可你把更重要的事搞砸了。”

“给我一个……机会……”阿己的声音断断续续,那样子快要死了,岳风一边看着,心里只觉奇怪,为什么阿己一身神通,面对这个阿甲,除了苦苦挣扎,一样都使不出来。

“算了!”阿乙一边打圆场,“现在正是用人之际。照我说,你给他的任务也太重了,这里谁对天秀,也没有必胜的把握。你现在怪他,干吗不自己去?”

阿甲哼了一声,放开阿己,后者坐在地上,呼呼喘气。这时阿己说道:“我的事情要重要得多,除了我,谁能完全破解八非学宫的防御?”

“那棵天籁树太讨厌了。”阿乙说道,“照我说,应该把它连根拔起。”

“那是支离邪的遗迹。”阿甲淡淡说道,“我以为,它应该万古长青。”

“你这么崇拜支离邪?”阿乙斜眼瞅他,“我还真是没看出来。”

“支离邪是绝对的强者。”阿甲意味深长地说,“我崇拜强者。”

岳风的心里一团乱麻,从三人的话中,他隐隐感觉不祥,但哪儿出了问题呢?一定有什么地方弄错了!

“对了,天籁树。”岳风血往上冲,“他们知道天籁树会报警,一定会派人守着,依依有麻烦!”

他一闪身,正要潜向天籁树。就在这时,神树所在的地方响起一声爆鸣,伴随闪电呼啸的声音。

“糟糕!”岳风动作变快,带起一溜的细微的风声。

黑影晃动,快得离奇,一阵疾风迎面刮来,阿甲从虚空中冒了出来。岳风只觉窒息,符笔到了指尖,可是阿甲盯着他眼露嘲笑,压根儿没有抽出符笔的意思。

两股杀气从后涌来,岳风侧目看去,阿己、阿乙各站一隅,将他团团围住。

岳风一颗心沉到谷底,这三个人,任何一个都是空前的强敌,更别说三人联手,任他上天入地,都休想逃出生天。

他吐了一口气,符笔垂落下来。远处的打斗声也停了下来,学宫里恢复了瘆人的平静。

“这是天意么?”阿甲呵呵一笑,“岳风,我正烦恼着呢,你就自动送上门来了。”

“他妈的小杂种,你可算是落到我的手心里了。”阿乙说着话时,口气中透着说不出的满足。

咻,一道光芒从天而落,另一个黑衣人提着依依落在渊博馆前面,小狐女脸色煞白,双眼迷离,神志分明受了极大的冲击。

“阿丁!”阿乙桀桀怪笑,“好艳福啊,抓到这么一条美人鱼。”他盯着女子面孔,流露淫邪光芒。

阿丁眼露笑意,说道:“多亏阿甲神机妙算,我守在树下,这个小妞儿偷偷摸摸地潜过来,被我逮了个正着。”

“你的幻身太显眼了。”阿甲冷冷说道,“能不用尽量不用。”

“呵,这妞儿的‘天狐遁甲’有点儿门道,刚才一不留神,差点儿着了她的道儿。”

“阿甲!”岳风冷冷开口,“你想不想得到天鬼?”

话一出口,四个敌人的目光,全都落在岳风身上。阿甲呵呵发笑,说道:“岳风,渊博馆下面的天鬼,果然跟你有关系。”

“我可以给你天鬼。”岳风一瞬不瞬地望着阿甲,“但你得放了这个女孩儿。”

“小杂种。”阿乙吼道,“你有什么资格跟我们谈条件,你如果识相,马上说实话,要不然,我当着你的面玩了这个小丫头。”

岳风的脸色刷地铁青,指尖陡然收紧。阿甲打量他一眼,目光森冷如冰,口中淡淡说道:“阿乙,闭嘴!我再说一遍,平时怎么样我不管,但若行动时污辱女子,我一定亲手阉了你。”

“你说什么?”阿乙气得浑身发抖,“臭小子,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什么身份?”阿甲淡淡说道,“我只知道:我比你强,弱者就该服从强者。”

阿乙沉默下来,盯着阿乙,目光十分阴沉。

“岳风,你放心。”阿甲一转眼,眼里又透出笑意,“狐神后裔是安全的,我答应你,只要你帮我找出天鬼,我就放了这个小妞儿。”

“但愿你心口如一”岳风沉吟一下,涩声说,“好吧,我带你去找天鬼。”

阿甲双目一亮,闪过一丝异样的神采。这时忽听一声长啸,清亮悦耳,响彻天外,极远处传来一连串的雷鸣爆炸之声,而且越来越近。

“啊!”阿己冲口而出,“是天秀。”

阿甲哼了一声,盯着阿己,目有怒意。可是那啸声越来越近,来势快得惊人。

“好厉害。”阿丁脱口惊呼,“什么防御都拦不住她。”

“看样子,我得亲自去一趟,阿己……”阿甲冷冷说道,“你跟我一起。”

“我……”阿己甚是迟疑。

“你的火鬼阵失败了。”阿甲冷笑一声,“失败者得付出代价。”他的目光扫过另外两人,“阿丁、阿乙,你们两个,看住岳风和狐神后裔。”

他说走就走,和阿己一晃身,就凭空消失了。

“把符笔交出来。”阿乙盯着岳风,恶狠狠说道。

依依在对方手里,岳风尽管万般不愿,也只好将符笔丢出。阿乙接在手里,发出一阵冷笑。岳风心乱如麻,眼里望着依依,耳边却极力倾听天秀的动静,如果说,还有一丝希望,那么全在女道师的身上。

“小子!别人是靠不住的,秀丫头这一次自身难保。”阳太昊轻声说道,“你得设法自救。”

救。”

“可是,小七……”岳风的心一阵苦涩。

“以弱胜强,必须出奇制胜,你有一些东西,是他们料不到的。”

“什么?”岳风的心底燃起希望。

“一是天鬼的藏身之处,只有你在梦中见过全貌;二是我,他们不知道我的存在;但最重要的一点,他们并不知道,你没有符笔,仍然可以施法。”

“什么?”岳风惊讶极了,“不用符笔,也能施法?”

“没错!”阳太昊意味深长地说,“但只限于龙文,神龙没有符笔,它们是用爪子书写符字的。你呢,也可以用指头写符,威力比起符笔差了不少,但要出奇制胜,那也够了。”

“可是……”岳风心生迟疑,他的龙文时灵时不灵,如果紧要关头出了岔子,那可就糟糕之极。

“你的机会只有一次。”阳太昊说这话时,语气十分沉重。

岳风的脑子嗡嗡作响,鲜血全都冲到脸上,元气运到指尖,又慢慢缩回灵窍,循环往复,变化不已。

阿乙死死盯着他,岳风一个眼神都逃不过他的双目。他从岳风的神情中看出一些不妙,扬声说道:“阿丁,这小子有阴谋,锁住他的灵窍,把他抓起来。”

“这个……”阿丁迟疑未决,岳风的心已提到嗓子眼上,阳太昊也感觉到了他的绝望,所向无敌的屠妖者也陷入了一阵让人心寒的沉寂。

嗖,风声激荡,无中生有,冒出一人,高高瘦瘦,黑衣假面。

“阿甲!”阿丁微感吃惊,“你又回来干什么?”

“事情办得差不多了。”阿甲呵呵一笑,“阿己正在收拾残局。”

“是么?”阿乙桀桀怪笑,“便宜那小子了,你就不怕他给皇不二戴一顶绿帽。”

阿甲冷冷不答,径直走向渊博馆:“把小子丫头都带过来。”

其他二人面面相对,阿丁抓起依依,阿乙一抖笔,一撇嘴,威胁道:“小子,你走前面,老实一点儿。”

岳风无可奈何,只好走在前面,背脊上凉飕飕的,阿乙的杀气汹涌而来,若不是阿甲在场,他马上就会要了岳风的命。

“小子!”阳太昊的声音再次出现,“这个阿甲是假的。”

“假的?”岳风一愣

“男人和女人的魂魄是不一样,不过,只有‘魂眼’看得出来。”阳太昊压低嗓音,“这个阿甲,是个女人。”

岳风的心狂跳起来。女人?云若!这个阿甲是云若变化的么?他使劲盯着阿甲的背影,可是无论形体、步态,这个冒牌货都跟阿甲一模一样。

转念间,走到了渊博馆的中心,这里挖了一个大坑。站在坑缘望去,坑底黑咕隆咚,深不可测。

“下一步怎么走。”冒牌货“阿甲”望着岳风,眼里有些说不出的意味。

岳风心念急转,说道:“这个坑挖得还不够深。”

“你撒谎。”阿乙吼道,“这个坑已经够深了。”

“阿丁。”“阿甲”沉吟一下,“把狐神后裔给我,你先去坑下探路。”

阿丁眼里露出不快,可又不敢违逆头儿的意思,只好哼了一声,将依依递给“阿甲”,纵身跳入坑中。

“阿乙!”阿甲又慢慢说道。

“什么?”阿乙没好气答道,“我可不下去。”

“不下去,好吧……”阿甲忽地抬头,一扬手,一蓬青光罩向阿乙。

第三百一十五章 门户

第三百一十五章门户

阿乙做梦也想不到,同伴会突然发难,任他躲闪迅速,左腿上也沾上了少许的青光。极度的刺痛从他的大腿处传来,阿乙禁不住发出一声痛哼。

但他反应极快,一挥笔,画出一道“闪电符”,笔尖电光星闪,跃跃欲出。冷不防前方的岳风飞快转身,阿乙看得清楚,以为他要用体术,当即身子向后跃出,他距离方非足有十丈,这个距离是体术的天堑,但用道术攻击,却是游刃有余。但若没有符笔,岳风连幻身也使不出来。

但他错了,岳风食指向前,指尖光华流露,从上向下重重一挥,指尖灵巧地画出一串文字。一下子,渊博馆里被照亮了,岳风的指尖,飞出了一团巨大的火球。

九阳焚天符!这一下出乎阿乙的意料,他全心防范的是“阿甲”,料不到岳风没有符笔,也能使出这样强力的符法。他圈转笔来,画出一团圆光,火球击中圆光,嗖地分开,化为两团大火,一团弹得老远,另一团画了一道弧形,火光贴着阿乙的脸膛飞过,假面熔毁,露出了巫朗惊怒交集的脸膛。

一攻一守之间,岳风一惊得到了自由。

昂,深青色的幻螭冲天而起,转眼失去形体,变成千百藤蔓,一窝蜂地冲了过来。

巫朗纵身躲闪七绝木神,眼角余光所及,发现那个冒牌货“阿甲”,正将符笔对准深坑念念有词。

糟糕!他心头一沉,可是一连串的意外,让他手忙脚乱,岳风占了先手,杀招迭出,压得他左右躲闪,无暇他顾。

咻,一道符光从“阿甲”的笔尖飞出,正中深坑的中心。刹那间,大地震动,深坑崩塌,巨大的石块雨点般落下,深坑就像是一张分开的大嘴,正在迅速地合拢闭上。

深坑的黑暗中光芒闪动,一如夜里的飞蛾,飞也似向上飞升。这一点光来自坑底的阿丁,但坑洞的闭合更快,一眨眼的工夫,深坑填平了一大半,黑暗中的闪光消失了。地底传来一阵愤怒的震动。阿丁被困在了地下,上面压着数以万钧的石块泥土,他一时间无法破土而出,使出强大的法力,使得一整座图书馆也摇晃起来。

“贪狼噬月!”巫朗一声狂叫,一条白色的巨狼凭空跳出。这头贪狼曾在落星谷遭到重创,经过数月的修炼,方才恢复原形。它一晃神,口中吐出一股精白色的雾气,藤蔓遇上白气,纷纷融化消失。

“当心!”变身阿甲的云若发出一声娇呼,“他的‘贪狼烟’能融化幻身。”

说话声中,更多的白气涌了出来,七绝木神以惊人的速度消失,岳风深感冲击,不由收回木神,召出“神风酒龙卷”,酒龙并非完全的幻身,大多数的水都是货真价实,白气落在上面,只能损伤龙卷之中的幻酒。

轰隆隆,地底动荡更剧,泥土乱石向上拱起,仿佛随时都会破土而出。

“狼影千变!”阿乙又喝一声,贪狼吐出的白气,倏忽凝结成形,化为更多的白狼,比起贪狼体形较小,可凶悍如故,将神风酒浪冲得支离破碎。白狼又吐白气,白气再生白狼,一时之间,馆舍之中,白狼大大小小,数不胜数,大生小,少变多,白气涌到哪儿,白狼就变化到那儿。

贪狼成群,别说岳风抵挡不住,云若射出“伤心针”也被狼烟吞没。

两人且战且退,一忽而的工夫,退到一堵墙壁前面。岳风回头一看,心头微微一动,这儿正是史传区,身后的这一面墙正是那晚所梦见的书架,勾芒、朱明的神像分列两侧,神像脚下白花花一片,狼群龇牙咧嘴,已将两人团团围住。

“老不死!”岳风心说,“没地儿去了。”

“我知道你想什么。”阳太昊大怒,“这件事没得商量。”

“但有什么法子,可以挡得住贪狼烟?”

“用了你的法子,照样挡不住。”

“如果阿丁出来,我们就死定了。”

阳太昊一时沉默,岳风心急如焚,叫道:“老不死,到底怎么进去。”

“你要知道,那是天鬼的墓地。”阳太昊语调阴沉,“进去未必比不进强,里面的凶险数也数不清。”

“天鬼要找到天鬼,它们会千方百计地让我活下来。”

阳太昊又是沉默,几只小贪狼渗透到了岳风脚前,合为一只大狼,凶狠绝伦,扑来就咬,岳风大喝一声,“惊神式”送出,一团电光将烟狼击散,可是狼爪如风,在他的手臂上留下了一条长长伤口,鲜血淋漓,痛不可忍。散开的狼烟向后飘散,到了丈许之外,又凝聚成一群小狼,摇头咆哮,声如闷雷。

“好吧!”阳太昊无可奈何,“你闭上眼睛,我将当日的梦境,重现给你看一次。”

岳风一听,锐声说道:“若若,你尽力挡他一下,我半点儿事。”云若听见,双手齐出,伤心针出手更快,同时潜运心力,驱使巫朗所中幻针,循着元气攻向他的心脉。

幻针为巫朗元气裹住,稍稍一动,后者立刻知觉,他慌忙催促元气,阻挡幻针,贪狼的攻势为之一弱。

岳风转过身来,闭上双眼,一手伸出,按在书架上面。刹那间,一副景象出现在他眼前。那是一个少年,站在书架前面,一只右手伸出,按在一本书上面,那本书形影模糊,颜色灰白。那少年正是岳风,他的脸上挂着诡异笑容,手指和书本交汇的地方,流出一缕鲜血。

“书和血。”岳风猛地挣开双眼,心子扑扑乱跳,血很明白,要打开这扇门户,也要用到道祖之血,至于书么,那本书有点儿眼熟,像是在哪儿见过。他目光扫向梦境中所见的地方,可是那里摆放着几本红皮书籍,压根儿没有那本灰白色的大书。

岳风心急如焚,忽听云若一声惨哼,转眼看去,一只白色小狼咬住了她的左脚,狼牙间鲜血淋漓。岳风一挥手,一道电光,又将幻狼击散。跟着大喝一声:“万火龙鳞爆。”千万点火光射向幻狼,爆炸连连,火光冲天,幻狼散了又聚,压根儿不为所动。

“蠢材!”阳太昊喝道,“你往上看。”

岳风抬眼扫去,忽地双眼一亮,但见勾芒石像的蟠龙口中,叼着一本灰白色的石书。可是石书石龙严丝合缝,没有非常大力,根本取不下来。岳风一扬手,一根酒木神破空而出,卷住那一本石书,大力一拽,谁知道,那石书应手而落,远不如想象中的牢固。

一眨眼,那本书落在岳风手里,他转过身来,扯出书架上的红皮书本,想也不想,将石书插入其中,只听咔嚓声响,石书深深陷入,似乎进了一个卡槽,可是仍然没有动静。

岳风腾出一手,指尖滑过掌心,出现一条创口,血流如注。他举起手来,按在石书的书脊上面。刹那间,一整面墙壁抖动起来,轰隆隆从中分开,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门户,门户之中幽邃无边,黑沉沉一团,一股惊人的寒气从中喷了出来。

巫朗见这情形,也是愣了一下,攻势为之稍稍一缓。

“退!”岳风放出木神,缠住云若和依依,纵身向后一退,跳入门户之中。跟着白气涌入,巫朗也跳了起来。

一声长啸响彻馆舍,一道黑影如飞而来。阿丁终于脱困而出,满心愤怒,冲了上来,可是前方的门户飞快地闭合,冲到之时,门户完全封闭,只剩下一面装满书籍的书架。

轰隆,阿丁一头撞破了墙壁,可是没有进入门户,而是来到了渊博馆的外面。他的心中莫名惊诧,回头看去,墙壁从中洞穿,馆内的情形一目了然。千真万确,这就是一面墙壁,刚才看见的门户,简直就是一种错觉。

阿丁呆呆站在那儿,一时之间,不知身在何方。

冰冷的黑暗涌上身来,岳风俨然陷入了一团刺骨的冰水。前方白光乱闪,巫朗的狼群蜂拥而至,可是黑暗深处,涌出无数的影子,影子跟白狼绞在了一起,贪狼纷纷化为白气,烟消云散,无影无踪,黑暗中响起狼群的悲嚎,贪狼不断地涌出,黑影也不断地出现,巫朗陷入了黑影的包围,一时之间,没有功夫来纠缠岳风。

岳风情形也好不到哪儿去,周围黑影重重,向他大力抓来,黑影掠过身子,冰寒刺骨,让人不胜空虚,岳风分明感觉,这些黑影在拖曳他的魂魄。如果不加抵挡,在这黑暗深处,一定会失魂而死。

更要命的是,众人的脚下一片虚空,除了使用法器飞行,根本没有立足之处。那些黑漆漆、黏糊糊的影子,根本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重重包围之下,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一阵窒息。

“灯火长明!”巫朗举起符笔,发出一声嚎叫,笔尖火光一闪,燃起一团光亮,光亮刚刚出现,黑影流过笔端,光亮忽又消失。在这个地方,只有绝对的黑暗可以生存,任何光亮和热力,一旦遇上黑影,都会统统消失。

岳风感觉到元气在飞快的流逝,一股死亡的感觉包围住他的全身。

“老不死!”岳风快要喘不过气来,“这是一些什么鬼东西?”

“失魂雾!”老不死说道,“这是用死亡道者的灵魂练成的,灵魂怨气不消,任何活物陷入其中,都会失去魂魄。”

“那该怎么办?”岳风冲口而出。

“闭上你的眼睛。”老不死不情不愿地说道,“回忆你的梦境。”

第三百一十六章 一线桥

岳风闭起眼里,那一晚的梦境,又一次呈现在他面前。那时间,他走在一条长长的细线上面,可是如今那一根线又在哪儿呢?

“用你的血!”老不死说道,“找出那一条细线。”

“我的血?”岳风愣了一下,心中大叫,“老不死,你疯了吗,这么大的地方,我把血都流光边洒不满啊!”

“谁让你洒?”阳太昊怒道,“用你的血写一个符。”

“龙文?”

“龙文!”阳太昊说道,“无中生有符,看破支离邪的幻术!”

此时失魂雾越来越浓,雾气中伸出许多无形的手臂,黑漆漆,黏糊糊,缠在身上,让人如坠冰窟,难受欲死。

岳风来不及多想,举起手来,刺破指尖,依照老不死口授,写出“无中生有符”,血光纵横,虚空中出现了许多弯弯曲曲的龙文。无形怪手想要靠近,可是遇上道祖之血,纷纷向后退却,可是去了又来,仿佛起伏的潮水一样。

血光飘渺半空,忽地凝聚,化为一团耀眼的光芒,顷刻之间,穿透重重黑雾,照耀整个空间。

岳风张大双眼,凝视虚空,就在红黑交织的浊浪之中,他敏锐地看见了一条光亮的细线,与其说是一根线,不如说是一缕光。

“呵!”岳风吸一口气,纵身跳起,木神缠住二女,落在那一缕光线上面。

双脚踩中光线,脚底微微一沉,一股韧性向上涌起,就在踩中的一刻,身边的雾气向两侧分开,雾气的深处涌出一股森冷的寒意,岳风仿佛听见了冤魂们的怒吼,他意识到,脚下这一缕光亮的细线,就是唯一的希望。

两个少女一动不动,岳风低头看去,云若己经恢复了原貌,二人脸色苍白,螓首低垂,俨然失去了生气。岳风一颗心几乎夺口而出,伸手摸去,二女气息微弱,可是绵绵如缕,性命还在,只是昏过去了。

“老不死,我怎么没事?”岳风说到这儿,自问自答,“因为道祖之血?”

阳太昊没有做声,只在魂魄深处,长长叹了一口气。其实仅凭道祖之血,也很难通过失魂雾的阻隔,只不过拖延一时,终归还是死路一条。这一条光线是支离邪等人困住天鬼以后的退路,又名“一线桥”,藏在鬼雾之中,平常人很难发现。但“屠妖者”阳太昊也是比肩道祖四神的伟人,神通广大,见识不凡,一瞧此间布置,立刻有了应对之法。所以说,进入天鬼之墓,其中的埋伏禁制,己经不是岳风可以理解,而是两位上古天尊之间的较量。胜者生,败者死,岳风一行,决无第二条路可走。

岳风回头看去,身后漆黑一团,茫然不见来路。何况就算有来路,那也是万万不能回去的,以他如今的能耐,根本不是阿甲一伙的对手。

这时白光一闪,巫朗忽也跳上了一线桥,他的模样十分狼狈,肌肤苍白如纸,口唇青紫发黑,两眼略显空洞,像是让鬼魂附身,吸走了眼中的神采。他呼呼喘气,每喘一口,便有淡淡的白气。

岳风心中暗骂,这小子本己穷途末路,想是看见自己上了桥,所以也拼死挣扎来此。不过也没法子,总不能弄断这一线之桥,拼个同归于尽。

思忖间,巫朗似乎缓过起来,迈开步子,赶了过来。岳风暗骂一声,一手抱住云若,一手抱住依依,踩着线桥向前奔走,所过鬼雾飞散,让出一条道路。追赶双方,均是不敢加快脚步,惟恐走得太快,导致线桥崩断,重新坠入无生的迷雾中。

两人一前一后,始终相隔十丈,巫朗举起符笔,想要攻击岳风,可是符法一经射出,立刻就被鬼雾吞没,还没到达岳风那里,即可光消火灭,无影无踪。

一线桥长而又长,两侧鬼雾之中,伸出许多无形的硬手,忽长忽短,到了众人身边,受制于符桥,才有不情不愿地散去。符桥也并非平直,而是倾斜向下,空气越来越是潮湿,岳风猜测,如果天鬼之墓真在渊博馆下方,那么这一条符桥应该通向浮羽山的山腹。

腋下微微一动,云若醒了过来,她看清形势,来不及托说,挣脱出来,双脚踩着细线,步子轻盈,飞快向前。岳风腾出手来,将依依抱在怀里,小狐女应是中了什么迷魂法术,一直沉睡未醒。

又走了数里路程,鬼雾越见稀薄,前方明亮起来。突然之间,鬼雾烟消,火光耀眼,岳风定眼看去,一个巨大的洞穴横在前方,一线桥的尽头就是洞口。可是,洞穴的入口,燃烧着一团巨大的火焰,那火焰跳荡起舞,充满了惊人的活力,火焰的形状也是不断变化,一会儿化为火龙,一会儿化为火鸟,一会儿化为各种走兽,突然间,火焰跳动两下,化为四个人形,通身火光晶莹,可是看模样,正与入侵墓地的四人一般无二。

“这是什么火?”云若轻声叫了出来。

岳风却认识火焰来历,低声说道:“这是朱明活火,应是火神朱明留下的障碍之一。”

“我们怎么办?”云若幽幽地看了岳风一眼,两人四目相对,心中千言万语,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岳风苦笑一下,轻声说:“没有别的道路,只有设法闯过去。”

正说着,忽听身后巫朗喝道:“小子,别动,动一动,我就宰了你。”

岳风头也不回,冷笑说道:“巫朗,你还想不想活命。”

“放肆。”巫朗声色俱厉,“老子的死活,用不着你操心。”

“你知道这儿是什么地方吗?”岳风问道。

巫朗迟疑一下,冷笑说:“难道说是那个地方。”

“算你聪明。”岳风略略点头,两人均不愿意透露天鬼的存在,故而话语上都不说破,只是心照不宣。

巫朗不由心跳加快,万不料自己一时大意,竟然闯入了天鬼的墓地。如果单枪匹马弄到天鬼,当然是大大的功劳,或许可以一举超越阿甲,成为“猎鬼组”的头目,那时候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就算是撒一泡尿,阿甲那臭贼也得乖乖舔干净。当然咯,进入这样的地方,必定危机四伏,支离邪和四神的防御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好在岳风也在,他既然能唤醒天鬼、打开墓地的门户,也许可以破解道祖留下的防御。

巫朗权衡双方力量,自己以一敌三,依然略占优势。只要胁迫得当,必然能叫岳风服服帖帖,受自己的摆布。想到这儿,他一扬笔,笔尖飞出一道金光,岳风慌忙拧身运指,想要写符抵挡,冷不防巫朗身前白气突出,化为雪白贪狼,呼啸而出,直奔云若。

咻,云若一扬手,飞出一蓬青光,贪狼一口气吐出,青光融入白气,消失得无影无踪。贪狼烟向前喷涌,化为一条长长的白色气带,一缠一卷,将云若拦腰缠住。云若身形踉跄,向前窜出。巫朗声东击西,一举擒住一个对手,心中大为得意,正想如何借云若胁迫岳风,不想少女一晃身,身形突然不见,贪狼烟卷了个空,化为一团飘渺的雾气。

“星斗挪移!”巫朗心往下沉,身后劲风急起,慌忙跳到空中,一蓬青光从脚下掠过,星星点点,其中的幻针数不胜数,其中几枚随风飘逸,正中巫朗脚踝,一钻即入,直冲他的心脉潜入。

巫朗又惊又怒,忙召贪狼救主,贪狼迎面喷出浓烟,巫朗吸入一口,烟气钻入气脉,将潜入的幻针消溶一空,但这吸烟自救的法子并不好受,巫朗怒吼一声,正要转身对敌,忽听身后嗖嗖之声不绝,漫天幻藤笼罩而来。

贪狼转身喷烟,烟气所过,幻藤化为袅袅青气。岳风的气血一阵翻腾,忽觉身侧风响,云若从他身边冒了出来,可她挪移之时,忘了脚下无桥,一脚踩虚,直直落向下方的活火。

岳风眼疾手快,出手如电,将她一把捞住,少女玉臂柔软,身子向上一窜,恰好撞入岳风的怀里。两人面面相对,呼吸可闻,两颗心一时砰砰乱跳。

这时白光乱闪,狼中生狼,贪狼成群,又冲过来,岳风一扬手,“神风酒龙卷”化为屏障,将贪狼一只只卷入水中,幻螭昂的一声,吸入一只将贪狼,可是狼化白烟,钻入璃龙口中,恣意侵蚀,龙牙龙须,一时统统化为青色的云雾,甚至龙喉龙身,也有若干损耗。

幻螭有生以来,第一次遭到如此重创,岳风只觉头晕眼花,喉头血气上冲,慌忙打消了再吸贪狼的念头。后退两步,大声叫道:“巫朗,你若再乱来,一生一世也休想离开这儿。”

“威肋我,没门儿。”巫朗一声冷笑,扬起笔来,念念有词,贪狼口吐白烟,烟生狼,狼生烟,一时越来越多,满空奔走,不可计数。巫朗语气阴森,冷冷说道,“小子,我的贪狼烟,就是你的克星,你吞的越多,死得越快。”

“巫老三,活的我自然打不过你。”岳风一转眼,看向下方的朱明活火,“但我如果死了,你就永远困在这儿,死不能死,活不能活。”

巫朗心头一沉,定眼看去,岳风此时离火甚近,只要轻轻一跃,男女三人便可同归于尽,到那时,恐怕真如岳风所说,困在这个鬼地方,死得冷冷清清,凄凄惨惨。

第三百一十七章 朱明活火

第三百一十七章朱明活火

“好了!”巫朗不情不愿地收起符笔,皮笑肉不笑地说,“小子,咱们休战,不过,你真能破解这里的禁制么?”

“当然!”岳风笑了笑,“我能进来,就能出去。”

“很好。”巫朗笑道,“下一步该怎么办?”

“当然是破掉这些活火。”岳风说道。

“活火?”巫朗盯着火焰,若有所思,“这些火是火神朱明从火巨灵阳离的体内取来的,乃是万火之宗,本身具有灵性,寻常的道术,遇上这火,全都无用。你有什么法子,可以破解它们?”

岳风当然没有法子,不过他有一个百事通的“屠妖者”。

“老不死。”岳风心中问道,“怎么才能灭掉这些活火?”

“灭掉?”阳太昊冷哼一声,“你开什么玩笑?这些火来自火巨灵,除非阳离死掉,要不然万不会灭。”

“那该怎么对付?”岳风暗暗发愁。

“活火性子暴烈,不爱拘束一地,所以守在那儿,全是因为朱明留了法术,抑制了它们的天性,让它们出于休眠状态,你只要设法激怒它们,就可以将之引开。”

岳风心道:“怎么激怒它们?”

“简单,火焰最怕什么?”

“水克火。”岳风沉吟说道,“火焰最怕的是水,难道说要用水来激怒它们?”

阳太昊哼了一声,算是默认。岳风又问:“激怒以后呢?”

“活火会追赶你们,那时候,只要将它们引到能困住活火的地方就行。”

“困住活火的地方?”岳风左顾右盼,忽地恍然大悟,“你是说失魂雾。”

“妙极了。”阳太昊呵呵一笑,“小子,你的脑瓜子越来越灵光了,没错,失魂雾能克制生灵的魂魄,活火是阳离的残躯,也有火巨灵的残魂,一进失魂雾,很有可能会遭到克制。”

“很有可能?”岳风听出阳太昊话中有话,“老不死,不是十足的把握吗?”

“十足把握,做梦去吧,这可是朱明的道术,火神之威,岂是闹着玩儿的。”阳太昊的声音微微一沉,“小子,我要警告你一次,这些活火沾上一星半点,都是万分要命,轻者骨肉成灰,重则魂魄无存。”

岳风望着那一团火焰,心子突突乱跳。巫朗将他长久沉默,大为不耐,扬声叫道:“小杂种,你怎么不说话,哼,你是不是在想什么阴谋,要跟老子耍花招?”

“没有!”岳风淡淡说道,“我只是在想,胡依依中了什么符法,怎么到了这时,还是昏迷不醒?”

巫朗哼了一声,目光在依依脸上转了一转,说道“这是阿丁的‘魇魂符’,她不是昏迷,而是昏睡,用一道‘寒冰符’就能解开。”

岳风恍然大悟,刚才他用了好几道破解“勾魂符”的符法,依依均是没有起色,原来是头痛医脚,弄错了病情。当即指尖一挥,画出一串扭曲龙文,口中喝道:“冰冻三尺。”

一缕白气落到少女脸上,依依一个激灵,哎呀醒了过来,张口便叫:“岳风快跑。”

岳风一愣,跟着心口发热,眼鼻酸楚,几乎落下泪来。依依睡梦之中,仍在挂念他的安危,此情此意,他一生一世,恐怕也偿还不了。

依依张开妙目,看见岳风,先是一喜,跟着看清周围形势,又是大大吃惊,冲口问道:“这是哪儿?”

“渊博馆的下面。”岳风一边说,一边握住她的手,用心语说道,“说来话长,巫朗就在前面,一切都要当心。”依依转眼看去,只见巫朗站在远处,两道目光在她身上放肆打量,这一刻,依依生出古怪错觉,自己浑身光溜溜的,一件衣服也没穿在身上。

她心知巫朗目光中必有邪法,慌忙跳了下来,落在一线桥上,潜运“天狐遁甲”,妙目陡张,锐芒突出,双方目光一碰,巫朗身子后缩,眼里的邪光微微一弱,脸上涌出一股怒气。

刚才巫朗用了一个幻术,趁着依依沉睡方醒,一举夺其魂魄,将其变成自己的女奴,届时当做人质,一来腰胁岳风,二来等到恰当时机,可以一逞欲念。他对依依的美色垂涎已久,一时色令智昏,忘了这小狐女出身“狐神宫”,天生就是操弄幻术的高手,一遇邪法,立马惊觉,反击更是凌厉。巫朗的精神力就像是踢中了一块石头,其中的难受只有他自己知道。

巫朗缓过气来,一面运足精神,以防“天狐遁甲”趁虚而入,一面冲岳风说道:“小子,人也醒了,你到底还在磨蹭什么?怎么消灭这些活火?”

“我再想想。”岳风装模作样,手掌却没有离开依依的纤手,心中说道,“小七,你握住云若的手,将我的话转告给她。”

“云若!”依依浑身一颤,脸色惨变,回头看去,就在二人身前不远,站着一个窈窕沉默的女子,尽管青纱蒙面,可是姿态姣好,惹得人遐想联翩。

她定定地望着云若,胸中仿佛被人掏空,空空茫茫,不知身在何处。岳风见她神情有异,心中暗暗焦急,转眼看去,巫朗盯着这边,脸上流露出一丝狐疑。他慌忙握紧依依的手,用心语叫嚷:“小七,你做什么,快,照我说的去做。”

依依如梦方醒,呆了呆,将手伸向云若,强笑说道:“你好,我是胡依依。”云若没有做声,也没有抬手,岳风冲她使了个眼色,少女迟疑一下,方才慢慢伸出手来,扫了巫朗一眼,仍是沉默不语。就在这时,她听到了依依的心声:“云若姐姐。”

云若心中大惊,正要开口说话,只有依依又说:“别出声,我用的是灵狐心语,在心里跟你交谈。岳风让我告诉你,待会儿活火一旦暴走,你千万不要妄动,我们去哪儿,你就去哪儿。”

“活火暴走,什么意思?”云若迷惑不解。

“岳风说,待会儿你就知道。”

云若正疑惑,忽听岳风笑道:“巫朗,我想到法子了。”巫朗盯着少年,心中不胜疑惑,冷哼一声,说道:“你还想得真慢,你倒是说说,什么法子。”

岳风笑了笑,说道:“这法子要用到道术,可惜啊,我的笔不在手里,施法不太顺手。”

巫朗大怒,喝道:“你小子废话真多,一会儿要救人,一会儿又要笔,你的心里一定有鬼,是不是?”

“哪儿的话?”岳风笑道,“这个道术,必须用雷魂笔才能用,你要不还我,那咱们就呆在这儿,慢慢地等死好了。”

巫朗贪生怕死,一听这个“死”字,便觉大大头痛,想了想,说道:“你说什么道术,我来施法。”

“不行!”岳风断然说道,“这个道术非我不可。”

“奸诈小子。”巫朗气疯了心,“你说的话我一句也不信。”

“你不信也罢。”岳风满不在乎地说,“这地方的门户是我所开,这一线桥也是我找到,这里一切禁制,除了,没有其他人可以破解。”

巫朗听了这话,心生犹豫,岳风说得的确没错,之前现身失魂雾,要不是出现这一线光明,自己早就食魂而死,与这些怨魂同化。

想到这儿,尽管百般不愿,也只好叫一声:“接着。”扬手将缴获的雷魂笔丢给岳风,他自恃道术,心想即便岳风拿回符笔,也奈何不了自己,尽管如此,巫朗也是手提符笔,严阵以待,一旦岳风攻来,必然叫他好看。

岳风接过雷魂笔,轻轻抖了两下,笔管柔韧有力,笔锋吞吐由心,一股熟悉感觉从指尖传来,只叫他心中愉快。少年长吸一口气,看也不看巫朗一眼,轻轻一挥笔,锐声叫道:“水龙卷!”

幻螭盘旋起舞,身边凝聚起流水滚滚,巫朗心中纳闷,不知道对手何以使出这样低等的道术,还没明白过来,岳风大喝一声去,水龙一摇一摆,化为一条白花花的水柱,轰隆一声,击中了远处的活火。

这一下更是莫名其妙,巫朗的心里一团乱麻,岳风难道真的疯了,竟用这样低等的道术,攻击强悍无比的朱明活火。

这念头刚刚闪过,忽见岳风三人纵身飞起,闯入了失魂雾中。

“他们自寻死路?”巫朗越发吃惊,可是,不容他思想明白,异变就已出现。前方的大火球略一沉寂,猛可发出一声巨响,火焰陡然爆炸,化为千百火团,向着此间飞来,半途中,火团扭曲变化,化为了火龙、火虎、火狮、火豹,另有各种火焰猛兽,一个巨大惊人,带着奔腾的热浪扑了过来,有的冲向巫朗,更多的却紧紧跟着岳风一行。

“死水化石符!”因为震惊之故,巫朗的声音变得尖锐刺耳,他笔尖冲出滚滚黑水,可是撞上那些火兽,纷纷化为乌有。他深知活火的厉害,呆在原地,凶多吉少,巫朗为人淫邪,一身本事却有独到之秘,遇事更是阴狠果断,要不然也不能成为“捕鬼组”的一员。他一纵身,脚下飞轮急转,身子飞到半空,跟着贪狼涌出,狼与烟交相变化,眨眼之间,化为一大群白狼,翻腾之间,贪狼体格变大,每一只巨狼抵挡住一只火兽。双方往来攻杀,火兽的来势为之一缓。

这一缓已经够了,巫朗掉转身子,也向失魂雾飞去。

第三百一十八章 火兽成群

第三百一十八章火兽成群

飞走的一刻,巫朗带走了幻身贪狼,身后发出可怕的声音,像是呼呼的燃烧声,又像是兽群在荒原上愤怒的吼叫,惊人的热浪滚滚而来,巫朗汗出如雨,可是刚一涌出,即又蒸发消失。

他忍不住回头看去,这一看吓了一跳。火兽的数量多了足足一倍,数不清的活火之首飞腾奔走,如癫如狂。岳风的水龙卷和巫朗的死水符大大激怒了这些火焰精灵,它们紧追不舍,誓要将入侵者焚烧一空。

巫朗心中暗骂,对岳风恨之入骨,他召出贪狼,且战且退,不时发出死水符,但这不啻于火上浇油。每中一道死水符,火兽的身子就会涨大一倍,它们咆哮嘶吼,速度奇快,甚至于还有智识,其中若干火兽,避开贪狼的正面,绕到他的身后。巫朗还醒过来,已经落入了火兽的包围。

巫朗心头一沉,暗暗叫苦。不料这时一团黑气好似万马齐奔,涌上前来,失魂雾与活火之兽相遇,火兽浑身收缩,化为一团团无形的火焰,俨然溺水的猫狗,发出凄惨的悲鸣。

巫朗一瞬间,明白了其中奥妙,失魂雾的魔力,克制了活火中的真灵。他蓦地想起这雾气的来历,如果阿甲找来上古书籍记录得不假,这些失魂雾应是支离邪创造天鬼时的意外所得。

天鬼的坯胎,来自于死亡道者的魂珠,当时几次大战,死掉的道者数以千万,支离邪将他们的魂珠收集起来,用神妙的方法熔炼为一体,在熔炼的过程中,并非所有的魂珠都听凭支使,有的受制于法力,融合为一体,更多的游魂散魂,固执不愿融合,化为了一片不可凝结的烟雾。这些烟雾十分凶险,吸人元气,夺人魂魄,在当时危害极大。因为它们都是道族战士的魂灵,支离邪不忍心消灭它们,故用独特法门,将它们收藏起来,后来封印天鬼,拿来作为墓地的屏障。

失魂雾尽管凶险无比,可是不会马上致命,朱明活火一旦沾上,不死不休,燃烧之烈,绝非肉体所能抵挡。巫朗不用他人提醒,就知道利害所在,趁着火兽为鬼雾所困,慌忙冲入雾气之中,更多的火兽冲上前来,纷纷陷入鬼雾,失去了形体,化为跳动的火焰,挣扎、悲鸣,可又不甘敌人逃脱,强忍失魂之苦,拼命冲向巫朗。

可是鬼雾厉害,活火陷入其中,威力大大减弱。巫朗符笔连挥,放出死水符,鬼雾死水内外交攻,火焰挣扎着化为一片红光,红光由亮变暗,由浓变淡,直到化为了一片淡淡的红影,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冰冷的黑暗之中。

巫朗小占上风,可也并不好过,鬼雾中涌出阵阵阴气,突破他的护身元气,侵入他的三魂七魄,一股寒气像是从脏腑中涌出,势要将他凝结成冰,冻结成石。巫朗的动作越来越慢,活火却如潮水一般涌入,杀不胜杀,灭不胜灭。

巫朗渐感乏力,转眼看去,黑雾翻腾之间,一条光线若隐若现,就在不远的地方,岳风三人站在一线桥上,活火飞近,三人钻入鬼雾,活火追赶,陷入鬼雾,三人又马上回到一线桥上,这样反反复复,始终不为二者所伤。

巫朗又惊又气,暗骂自己糊涂,竟然想着朱明活火硬拼,借失魂鬼雾藏身。一念及此,巫朗飞向一线桥。岳风远远看见,笔挥拳送,闪电火焰交替攻来,依依、云若也从旁助阵,三人使出全力,不让巫朗落到桥上。只要不能上桥,就不能摆脱失魂雾,这样下去,巫朗不被烧死,也迟早阳气干枯,沦为怨魂的牺牲。

双方尽在咫尺,全力对攻,幻藤、幻尾、幻针、幻狼,来来去去,攻势如潮,周围鬼雾起伏、活火流窜,火光忽隐忽现,照得四人忽明忽暗。

“哎哟!”一蓬青光忽地射中巫朗,他惨叫一声,身子向后一翻,没入失魂雾中,片刻也无动静。桥上的三人力克强敌,均是松了一口气,这时几只活火飞来,三人慌忙闪入鬼雾。云若身在半空,忽觉身后劲风急起,她慌忙躲闪,可是一缕白气比她更快,嗖地一下,将她拦腰缠住,跟着大力涌来,云若肩头一痛,已被巫朗抓在手中。

原来巫朗巧施诡计,诈为伤心针所伤,钻入鬼雾隐藏,待到三人松懈,突然冲了出来,一举擒住了云若。

少女发出一声惨叫,岳风听见,与依依转身来救,巫朗却将符笔在云若脖子上一比,厉声叫道:“你们再进一步,我就宰了她。”

岳风投鼠忌器,只好停了下来,伸手拦住依依,望着云若,心如刀搅,他拼命思忖对策,可是想不出半点儿眉目。

巫朗不容他多想,冷笑一声,说道:“到桥上去。”

四人落到桥上,迎面对峙而立。方才的活火已被鬼雾吞没,一线桥上,此时安静得出奇。巫朗看了看岳风,又看了看怀中的云若,心里得意之极,笔尖轻轻一挑,挑开了云若的面纱,刹那间,一张清新文秀的面容显露出来,眉如新柳,眼似朝露,肌肤凝脂铸雪,光滑细嫩,仿佛轻轻一碰,就能掐出水来。

云若的美与众不同,如清泉、似新雪,纯净无瑕,不染点尘。巫朗色中饿鬼,一时瞧呆了眼,连连吞咽唾沫,要不是身处险境,真想立马将这女子收为己有、大大地放肆一番。

云若见他直勾勾望着自己,心里说不出的反胃恶心,可是灵窍被他制住,星斗挪移使不出来,只能任其摆布,一时间,心中又气又急,用力挣扎一下,眼泪滚路下来。

“咦!”巫朗见她落泪,忽觉有些眼熟,定眼一看,忽地失声叫道,“啊哟,你不是落星谷的那个妞儿吗?你还没有死吗?”

云若应声醒悟,可是想要变化形貌,已经来不及了。巫朗死死盯着她芙蓉花一样的面庞,眼里闪动着诡诈的光芒。他突然大叫一声,像是狂吼,又像是欢呼:“阿甲没有杀死你,这个狗杂种,他居然没有杀死你?他违反了主人的命令,这个不要脸的狗杂种,我要告诉主人,我要他死无葬身之地。”

这一刻,云若的脸煞白如纸,她知道巫朗在说什么。她和岳灵王,根本就不应该活在世上,所以能活下来,全是因为阿甲手下留情。出于某个神秘的原因,他让云若活了下来,云若以死相逼,又让他放过了岳灵王,为了这一目的,少女付出了高昂的代价,她放弃了一魂一魄,成为了永远依附阿甲的魔徒。

这一切都是秘密,除了阿甲和少数几个魔徒,当然也包括后来的岳风,几乎没有人知道云若还活着。阿甲的主人有一个禁令,那就是,阿甲等人的每一次行动,绝对不能留下活口,因为一旦有人活着,很可能会暴露“捕鬼”的存在,从而引来天道者的围剿。

阿甲不止一次提醒云若,让她不要轻举妄动,一旦身份暴露,让阿乙等人知道她还活着,就连阿甲自己也会遭遇麻烦。

一开始,云若十分顺从,化身学宫中的学生,老老实实地呆在岳风身边。但她很快察觉了阿甲的计划,“捕鬼”一直在等待机会,要在八非学宫里做一件大事。云若并不十分清楚,所谓的大事是什么,但她凭着直觉,感到这件事跟岳风有关。她知道“捕鬼”发动的日子以后,化身周小廉向岳风示警。但岳风没有理会,仍是参加了神行考试。云若知道岳风一定会寻找自己,所以没有前往雨龙谷,一直留在八非学宫,所以才有机会趁着阿甲离开,变身阿甲,帮助岳风脱离险境。

可是,她的身份一旦暴露,凶险的事情必将接二连三,首先她自身难保,其次巫朗告密以后,阿甲会受到牵连,第三,岳灵王也会死。云若并不在意自身的生死,有时候她甚至觉得,这样辛苦地活着,还不如痛痛快快地死去。阿甲与她有杀父之仇,尽管待她不错,可是云若的仇恨始终埋在心底。可是,岳灵王呢,他绝不能死,自己这样凄惨地活着,还不是全为了他么。

云若的心里涌起一股杀机,恨不得变成一口长刀,刺入巫朗的胸膛,可是她动弹不了,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巫朗!”岳风的脸上闪过一丝痛苦,“你放开她,我任你处置。”

“岳风!”依依失声惊叫,伸出手来,死死抓住岳风不防。

“我可舍不得放开她呢。”巫朗淫笑一声,伸出手来,在云若的脸上捏了一把,双眼盯着岳风,岳风像是挨了一拳,双目猛地睁大,眼底深处喷出两道火焰。

“小子,老实一点儿。”巫朗下意识退了一步,冷笑说,“要不然,我把这小丫头的衣服剥光。”说着伸出手来,微微用力,嗤的一声,云若的衣襟撕破,露出颈项下雪白的肌肤。

岳风怒火冲顶,身子因为愤怒,一时抽搐起来。依依也忍不住破口大骂:“巫老三,你也是有身份的人物,怎么做的事情比狗还贱。”

“小丫头。”巫朗色迷迷盯着小狐女,“你只管骂,爷爷什么也不怕,换了我是你,就该老老实实,等我收拾完这个小妞儿,再来跟你好好玩儿,嘿,不着急,慢慢来,爷爷以一敌二,照样雄风不改……”

他一边说话,一边淫笑,俨然已经将三个人当成了砧板上的鱼肉,随他欺辱蹂躏。依依气得跳脚,可又无可奈何,巫朗见她愤怒之时,仍是娇艳如花,别具风情,一时心头痒痒,恨不得一把揪过,一手一个美人,左右逢源,妙不可言。

正思忖,突然间,远处来处呼呼的声音,俨如巨兽呼吸,声音中藏着一股说不出的暴戾。巫朗听着不妙,抬头看去,只见鬼雾中的活火,纷纷向里聚集,顷刻之间,化零为整,集结成一只火球,火球蠕动两下,忽然拉伸变成,化为了一只巨大无比的火焰蜥蜴,长头刺身,狰狞无比,长尾巴焰锋喷吐,呼地一扫,两边的鬼雾纷纷辟开。

火兽们被逼无奈,合而为一,化为了一只火焰巨兽,这只火兽聚集了众兽灵力,纵在失魂雾中,也能行动自如。

“我的天!”巫朗望着巨兽,惊得目定口呆,“火巨灵阳离!”

第三百一十九章 阴虎噬灵

第三百一十九章阴虎噬灵

望着铸雪峰的方向,天秀有一些迷惑,那里黑云如阵,白雪飘飞,偌大的山峰摇摇欲摧。她看得见裴怒的“真武尊龙”,可是那一只半龙半龟的怪物,面对飞天的雪妖,丝毫不占上风。

能与裴怒抗衡的人,这世上数得出来。她应该前往支援么?可是不知为什么,天秀的心里始终不安。阿己下落不明,就在刚才不久,他将天秀引到了九地之下,那里潜伏着一群火鬼,要不是她神通广大,即便不死,也要受到那些黑暗妖物的污辱。那一刻,她动了怒气,一口气杀光了所有的火鬼。但当她脱困以后,阿己却不见了。

咻,一只小小的光剑飞了回来。天秀伸手接过。这是降妖剑的分身,一口能够追踪对手的“蹑踪剑”,就像是猎兔的犬妖,能够嗅到对方的元气,不离不舍,追踪到底。

“他去了学宫?”天秀手握“蹑踪剑”的一刻,心中大为震惊。

事情十分蹊跷,雪妖守在铸雪峰前,困住了裴怒和学生,阿己却潜入学宫,一定图谋不轨。八非学宫来自远古,其中藏了许多秘密,可是,里面究竟藏了什么东西,能让这些人如此兴师动众呢?

天秀一纵身,绕过铸雪峰,向学宫飞去。

她飞行极快,一转眼,学宫在望,这时一股杀气从旁涌出。天秀飘然一闪,一道电光刺啦飞过,紧跟着,狂风、厉火、惊雷、死水,数十道符法纵横交织,向着天秀飞来。

“圆光普照!”天秀走笔如飞,一刹那化出几道圆光,符法击中光圈,纷纷左右弹开。她扫眼看去,前后左右,冒出来四个黑衣人,个个袍袖宽大,带着诡笑面具。

“你们是什么人?”天秀厉声发问,可是回答她的却是纵横交错的符光。四道黑影,一道白影,凌空起舞,仿佛四道黑色的电光,追逐一道白虹,其中爆炸连连,闪电不断,双方使出的均是强力十足的符法,每一道符光都万分要命。

天秀速度之快,俨然是在太阳光的光线间穿梭。她的出手并不很快,但招招直指对手的破绽,笔尖偶尔光芒一闪,便有一个对手从天上掉落。第四次闪光结束,四个黑衣人全都掉落地上,只一滚,消失不见。

天秀悬停空中,微感迟疑,她打败了四人,但未能致其死命,四人遁地逃走,如果追赶,又会延误时刻。仔细一想,这些人明知道不是自己的对手,偏偏前来阻拦,其目的不是杀伤自己,而是耽搁自己的时间。

看样子,必须与对手反其道而行之,她一咬牙,放弃追赶手下败将,一阵风飞向学宫的大门。

她飘落在学宫门前的道路上,凝视巍峨大门,扬起笔来,发出一道惊天的闪光,如果学宫里留守的道师看见,一定会马上出来。

可是,一无动静。天秀的心沉了下去,她一纵身,正要走向大门,忽听一个声音冷冷说道:“如果我是你,就不会走进那扇门。”

天秀循声看去,只见一尊石像上方,坐着一个黑衣男子,头戴假面,黑袍下垂。天秀冷笑道:“你也是他们一伙吗?”

“呵!”那人笑道,“你又见过谁了。”

“那个人自称阿己。”天秀冷冷说道,“照我看来,他就是一个见不得人的鼠辈。”

黑衣人唔了一声,呵呵笑道:“我叫阿丙,请多指教,天秀道师!”

天秀冷笑道:“你敢用真名吗?”

“当真不敢。”阿丙说道,“不过,我会竭尽全力,阻止你走进那一扇门。”

“试试看!”天秀扬起笔来。

但她低估了对手的速度,阿丙一晃身,凭空消失,再次出现,浑身已经披上了一层暗白色的铠甲,那甲胄颜色惨白,就像是白骨镂成,头盔的上方,尖锐的虎牙冲天向上。

白森森的铠甲,在虚空中留下一串惊心动魄的残影,带起一股山岳倒塌似的重压,撕开重重空气,刀锋也似冲向天秀。

天秀吃了一惊,竭尽全力向后退却,咻,一道锋锐之气射来,天秀只觉微微一凉。

双方身影一触即分,天秀落到一尊高高的石像上面,低头一撇,羽衣的下摆已被撕去一角,如果稍慢些微,恐怕撕去的是这一双腿。

“阴虎照雪甲!”女道师盯着浑身披甲的对手,脸色微微发白。

“你的眼光还算不差!”阿丙冷冷说道,“不愧是天秀道师!”

“七宝道身!”天秀一声锐喝,纵身飞到半空,幻女显露真形,肌肤晶莹剔透,手足璎珞光彩,绝美的面庞流露出熠熠神采,清澈冷寂的眸子就像是群山深处的幽弹。

“千剑一心,天妖降伏!”幻女一扬手,降妖剑破空而出,绚烂的剑光划破苍穹,化为周天剑轮,呼啸旋转,将无数剑光射向阿丙。

“虎尾倚天棍!”阿丙一声狂喝,手中的软棍陡然暴涨,凌空旋转,发出呜呜呜的怪声,惨白的棍身凌空抡转,带起一阵刀锋似的白气,上凌霄汉,下接地壤,白森森的光芒一时压过了中天的太阳。

数不清的幻剑与软棍交集,双双迸射出刺眼的强光,爆鸣声惊天动地,宫门前的石像纷纷化为粉碎。

“圣火莲!”火莲花从天秀手中飞出,化为一团大火,冲向白森森的棍影,火焰与白气凌空交锋,白气融融,火光流溢,其中夹杂千百剑影。

阿丙发出一声凄厉的虎啸,苍白的棍影化为一道连接天地的飓风,卷来荡去,所向无前。火焰也好,幻剑也罢,遇上这一股席卷天地的狂风,纷纷四面弹开,嗖嗖嗖化为乌有。

呼呼呼,阿丙鼓起翅膀,软棍萦绕四周、无所不至,翻翻滚滚,向上冲去,圣火莲被他的棍风一卷,反向天秀冲去,女子身处火焰之中,秀美的面颊忽明忽暗,清莹的眸子静如止水。

面对虎尾棍的威势,天秀冷静如恒,一无所惧。阿丙看在眼里,心中生出一丝淡淡的恐惧。

“火莲心剑,万物为开!”天秀清亮的声音响彻天地之间,火莲进入剑轮的中心,火光四面流窜,进入幻剑之中,每一口剑都燃烧起来,化为撕裂天地的道道火光。

阿丙顿觉压力陡增,圣火莲融入了降妖剑,莲也好,剑也罢,威力强了不止一倍。阿丙每接一剑,都感觉虎口发麻,火剑接连不断,那一股麻意也连绵不绝,起初只是双手,渐渐扩散到双臂,到了后来,阿丙半身酥麻,元气也渐渐不畅。

“吼!”阿丙一声狂吼,收起短棍,身子凌空一翻,周围白气蒸腾,一眨眼的工夫,她化为了一头苍白色的巨虎。虎背长出两扇巨大的翅膀,悍然冲入了火剑的剑雨之中。

阴虎变身,阿丙被一阵“火莲心剑”逼出了绝招。

数不清的剑雨落在阴虎身上,叮叮当当,均向四面飞出。阴虎的身子周围,出现了一个更大的白影,似虎非虎,以惊人的速度向四周弥漫。

“阴虎噬灵!”天秀微微一惊,想起了曾在一本书上看到过“阴虎照雪甲”的神通,据说这一副胸甲身内又身,藏有数千只穷奇的阴魂。这一团白影,必是穷奇妖魂,因为剑雨密集,遇强越强,被逼显露出来。

白色的巨影像是一阵狂潮,吞噬飞来的火剑,惨白火红,忽来忽往,忽进忽退,一时之间高下难分。

“六合瓶,容天纳海!”天秀一声锐喝,宝瓶飞出,瓶口微微发青,想要吸入白影中的虎妖精魂,谁知道白影纹丝不动,仍是起伏蔓延,根本不受宝瓶的吸力摆布。

天秀心里明白,虎妖的精魂与铠甲融合,一如人有魂魄,这副铠甲已经不是一件死物,而是一个真正的活物。无怪说阴虎甲会吞噬穿戴者的魂魄,只因它本身就是半甲半妖。

“分形!”阿丙发出虎吼似的怒叫,白影一分为二,刹那间,天空中出现了两只阴虎,再一晃身,又出现了四只。阿丙已经阴虎甲练得出神入化,变身之外竟然出现了分身。

“飞龙杖!”幻女一扬手,飞龙杖破空飞出,化为八条银龙,二龙斗一虎,只听虎啸龙吟,杀得天昏地暗。

天秀的神通层出不穷,阿丙渐渐感觉有些力不从心,更要命的是,天秀五宝之中,最厉害的法华轮还没有出手,传说这一只幻轮全力使出,可是击垮山峰,洞穿地壳,几乎可说是无坚不摧的神物。

火焰、剑光、虎影、龙爪,纠缠一处,冲天遁地,厮杀声远远送出,隐隐然有如滚滚的雷声。

“天舞宝轮,法华常转!”天秀的双目冷如碧水,清晰地映照出对手的破绽,幻女拧起腰身,大力一掷,一轮明月似的光芒,切入了激斗的战场。

嗷,一声虎啸,一只阴虎应声破碎,化为一团惨白色的流光。

一只分身被击碎,阿丙心头一凛,暗叫不妙。

岳风望着上方的巨兽,心中也很吃惊。火巨灵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别傻了!”阳太昊冷冷说道,“这只是一个分身,真正的火巨灵,能将这一座山也烧成汁。”

岳风松了一口气,忽听巫朗冷冷说道:“小子,呆着干吗?你去把这畜生引开!”

“你说什么?”岳风又惊又怒,回头瞪着巫朗,后者面露诡笑,笔尖在云若的脖子上划来划去:“没听见吗?我让你去把这只火焰畜生引开。”

第三百二十章 死沼妖龙

第三百二十章死沼妖龙

岳风无计可施,一咬牙,纵身迎向那只巨大的火怪。依依怕他有失,紧随一旁。那只火焰怪物,发出呼呼的叫声,一眼看见两人,立马冲了过来。

岳风和依依转身就走,火兽紧随其后。它的身子十分灵活,就像是一只鱼儿,在暗沉沉的迷雾中潜行,它摇头摆尾,紧追不舍,双方两前一后,消失在了更浓的鬼雾之中。

巫朗心中得意,抬眼看去,所有的火焰都被引开。洞口幽黑深沉,了无一丝火星,当即抓起云若,向着洞口冲去。活火虽去,可是洞中的热气并未消散,热浪扑在身上,仍叫两人肌肤灼痛。

飞了一阵,热力减退,凉意送来,随之而来的是一股强烈的腐臭。就在这时,前方豁然开朗,出现了一大片沼泽,一眼望去,无边无际。

巫朗抓着云若,落在沼泽中的一块实地上面,凝目细看,沼泽中的水一团漆黑,当即抓了一块石头,丢进沼泽之中,可是石头没有融化,只是慢慢地沉没下去。

“不是玄冥死水。”巫朗松了一口气,心里又生疑惑,如果不是死水,又要这一片沼泽何用?侵入者只要飞过这一片沼泽,自然就能进入天鬼的坟场。

他一时思想不透,也就难得多想,低头望着云若,少女娇花软玉,惹得他色心大动。巫朗为人最为淫邪,生平污辱女子,向来不择时间地点,只要淫兴大发,立刻就行禽兽之举。当即将云若一扔,咽了一口唾沫,脸上露出古怪笑容。

云若见他神情,登时明白过来,心中又羞又气,偏又被他的邪法封住了灵窍,元气无法流出,什么神通也使不出来。望着巫朗步步逼近,一时两眼发黑,几乎昏了过去。

突然,云若感觉,身下的地面动了一下。巫朗也有所知觉,蓦地停下步子,盯着地面,流露讶色。

轰隆隆,这一小块实地,剧烈地动荡起来,巫朗吃了一惊,还没缓过神来,哗啦一声水响,实地腾空而起,化为了一条巨大无比的怪物,冲破沉寂的沼泽,冲起数十丈之高。

巫朗惊慌失措,顾不得云若,纵起飞轮,腾空逃走。他飞到空中,凝目细看,这怪物粗有数亩,长约百丈,浑身泥泞不堪,可也掩饰不住巨大的鳞甲,看其大体形貌,应是一条妖蛇,不,蛇头上有一双巨角,这东西应是一条龙。

巨龙苏醒了,它和别的巨龙不同,龙在水中,天生洁净,可是这一条龙却在泥泞深处,生活了不知几十万年,浑身腐臭不堪,喷发出一股酸心刺鼻的妖气。

巫朗忽地明白过来,这不是平常的神龙,而是龙妖混血的妖龙。只有妖龙,才能在这样的沼泽中潜伏数十万年,可是它已经被惊醒了,看它的动作和气势,决不容易对付。

黑漆漆的妖龙越升越高,粗大的龙身漂浮半空,当它的尾巴离开沼泽,巫朗清晰地看见,那不是一条龙尾,而是一条蝎子样的尾巴,又尖又长,还有一根锋锐绝伦的勾刺。

“果然是妖龙。”巫朗心生疑惑,龙妖自古不相立,这两大种族,很少会有交媾繁衍之举。最著名的一次,就是一条神龙受了妖法蒙蔽,与一群强大的虫妖魂交媾和,生下了一群半龙半虫的妖物,其中活下来的就是百头蛟龙、虫妖王萤惑、蛛妖王龙蛛,其他的妖兄妖弟,传说大多自相残杀而死。这一条妖龙似乎也是半龙半虫,但不知是什么来历。

这条妖龙已经蛰伏了数十万年,一身神通恐怕惊世骇俗,无人可挡,巫朗望着妖龙,心中不由一阵苦涩。突然间,妖龙转过头来,这一下,巫朗吃惊地发现,云若还活着,少女一动不动,躺在龙角上方,尖锐的龙角勾住了她的衣衫,将她高高挂在天上。

妖龙似无所觉,一张口,吐出一股寒气,一整片沼泽,登时变得阴冷起来。紧跟着,龙头处绿光一闪,出现了一对绿惨惨的眼睛。

“昂!”妖龙发出一声长叫,这是它数十万年来第一次吟啸,整座地下洞窟,随着龙吟之声,微微震动起来。

妖龙吟啸之时,一双惨绿妖目没有离开巫朗,一股阴寒之气弥漫巫朗四周,一丝丝,一缕缕,慢慢地侵入他的魂魄深处。

今日一战,凶多吉少。巫朗的心里升起一股不甘,扬起符笔,锐声高叫:“贪狼噬月!”白气一涌而出,化为巨大的白狼,狼生烟,烟生狼,一眨眼的工夫,巫朗的身边,出现了一群巨狼,冲着妖龙发出悠长凄厉的嚎叫。

呼,妖龙又吐出一口气,刺骨的寒意如怒潮涌来,沼泽开始结冰,黑乎乎的水面上出现了淡淡的白霜。

“昂!”妖龙一摇头,向着巫朗冲了过来,巫朗笔尖一指,狼群汹涌而上,一黑一白,转瞬相遇,狼群还没有张口撕咬,妖龙张开黑洞洞的大嘴,呼地喷出一股白气,白气中绿光隐隐,二者迎面一碰,贪狼们忽地失去了轮廓,化为了一团团白色的烟雾。

巫朗的胸口如受重击,心中更是惊骇莫名,妖龙吐出一口妖气,就吹散了他的幻身,尽管狼毁烟在,不足致命,可是这一击仍是让他的元气振荡、五脏翻腾,慌忙纵身向后,让过妖龙一扑,还没缓过气来,一道乌光横空扫来,蝎尾似的龙尾势如一口巨刃,带起凌厉风声。

巫朗一矮身,躲开龙尾一扫,那劲风贴身掠过,好比钢刀利剑,几乎儿将他的皮肉揭开一层。

妖龙体格虽巨,可是柔韧万端、灵活无比,龙尾一出,龙头掉转,一张口,吐出一团白中带绿的罡气。巫朗使出吃奶的力气,纵起飞轮向上一跃,罡气贴身而过,落在一片沼泽地上,只听一声巨响,沼泽溅起数十丈高。

巫朗翻了一个跟头,定住身形,心有余悸,凝目看去,忽见云若从龙角上掉了下来,俨如一片雪花,飘然向下降落,眨眼之间,落到龙头之前。

原来,妖龙摇头摆尾之间,无意中将云若甩了下来。

巫朗心叫可惜,如此美人儿,自己未能染指,居然膏了龙吻。

妖龙体形粗大,可是无微不察,它冷血残忍,一见生灵,必要吞噬方能快意,看见云若,想也不想,张开漆黑大嘴,向她一口咬落。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淡青色的光芒闪过,快得惊人,从龙口之间一掠而过。巫朗还没看清,云若已被青光带走,那道剑光几乎是从龙牙间穿过,飞到百丈远处,方才停了下来,飘浮半空,载沉载浮。

就在青光之上,岳风凛凛挺立,双手抱着云若,盯着愤怒的妖龙,双眼森冷如冰。

“这小子还没死?”巫朗又惊又怒,到嘴的鸟儿再一次飞了,当做人质的云若,又一次落到岳风手中。

“胡依依呢?”巫朗目光一转,只见小狐女剑如新柳,从洞口之中冉冉飞出。她稍稍落后岳风,并不知道沼泽上的情形。巫朗见状心喜,急冲而出,心想逮住这个狐女,就可逼迫岳风跟妖龙拼命,无论双方胜负如何,自己都好从中取利。

他这一去,动得极快,可是他快,妖龙更快,那条巨龙猛冲过来,周围腐臭冲天,带着一股惊人的寒气。

巫朗只好将捉人的念头丢到一边,纵身向后飞出,谁知道妖龙紧追不舍,像是一片黑云,紧紧飘浮在他身后,任由巫朗上窜下跳,始终不能摆脱。

依依呆在洞口,巨大锋利的蝎尾从她面前一掠而过,惊出了小狐女一身冷汗,可她并不知道,刚才巫朗居心叵测,想要对她下手,趁着妖龙去远。依依一闪身,飞到岳风身边。

此时间,岳风依着老不死教授的法子,解开了云若的灵窍,又见她险难之中丢了符笔,将雷魂笔也送给少女。云若默默接过,想起刚才的凶险,心儿扑通狂跳,毕竟挂在妖龙角上的经历,世上经历过的人也没有几个。

下落之时,云若一度绝望,谁知道岳风追风赶来,竟然将她活活救出,那一刻,她失声叫了起来,熟悉的气息钻入鼻中,云若连人带心,几乎酥软成泥,她默默地闭上双眼,恨不得时间就此凝固,若是那样,她就能一生一世地躺在岳风怀里,纵然就此死去,那也无怨无悔。

可是一切总要面对,望着依依和岳风,云若的心里百味杂陈,又苦涩、也有愧疚。她成了阿甲的魔徒,永远无法离开大魔师的操纵,她已经失去了恋爱的资格,如今的她,只是一个活着的死人,不灭的游魂。只有和依依在一起,岳风才能得到幸福。

这念头浮上心头,刹那间,云若有一种万念俱灰的感觉。

“昂!”妖龙的长吟,将少女由迷茫中惊醒,云若抬眼看去,巫朗放出贪狼,正与妖龙殊死相搏,他连声吼叫,可是已然阻挡不住败退的势头。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依依望着妖龙,一脸骇异,“它到底是妖,还是龙?”

“这是蝎龙。”阳太昊在岳风的心中应答,“百头妖王的异母兄弟,真没想到,这老东西居然活着。传说它曾与支离邪为敌,后来为道祖所杀,看样子全是谣传,蝎龙没有死,只是被困在这儿,看守天鬼的墓地。”

“老不死!”岳风忍不住问道,“怎么才能对付它?”

“你对付不了。”阳太昊说道,“不过,蝎龙的眼睛有些古怪。”

“什么古怪?”

“它看不见静止的东西,可是任何运动之物,无论多快都逃不过它的眼睛,动得越快,死得也越快!”

第三百二十一章 阴尸通道

第三百二十一章阴尸通道

“难道说,我们要永远停在这儿?”岳风大皱眉头,“老不死,这可不是个好主意。”

“笨蛋,好好回想你的梦境。”阳太昊冷冷说道,“眼下就有一个绝好的机会。”

岳风一愣,闭上双眼,回味那一晚的梦境,其他两个少女,见他神色古怪,均是心生讶异,定眼望着岳风,不知如何是好。

正惊讶,岳风张开双眼,脸上浮现出一丝苦笑,看了看云若,又看了看依依,涩声说道:“二位,出路在沼泽下面,我们得进入这一片沼泽。”

两个女子花容失色,这一片死沼,看着都觉恶心,更何况要深入其中。

“快!”岳风叫道,“趁着巫朗抵挡蝎龙。”不顾二女挣扎,一手一个,冲向沼泽。

黑乎乎的泥沼转瞬逼近,腐臭之气扑面而来,中人欲呕。岳风来不及多想,大喝一声:“神风酒龙卷!”风水齐转,一冲而出,巨大的龙卷就像是一个钻头,狠狠钻开烂泥,深入泥沼之中,强烈的酒气冲淡了腐臭的气味,三人藏身水幕之中,借着幻螭的光芒,眼望着泥浆从龙卷之外碾过。

“昂!”一股惊人的压力从上方压来,万顷烂泥搅动起来,翻翻滚滚,狠狠挤来。

三人的心提到嗓子眼上,心里都很明白,蝎龙赶上来了,天上斗法,尚且不是它的对手,如今到了这个烂泥塘中,蝎龙潜伏多年,如鱼得水,三人面对妖物,更是没有招架之功。

“别泄气!”生死关头,阳太昊的声音冷静如恒,“别管蝎龙,全力向前。”

岳风咬紧牙关,将“神风酒龙卷”的威力使到了极致,神风呼啸,酒龙逞威,辟开重重叠叠的泥浆,深入到了幽冥深邃之处。身后的泥浆如怒马一样追赶上来,压力连波迭浪一样滚滚而来。

“昂!”妖龙的长吟,在沼泽深处甚是沉闷,可是听在耳中,别有一种阴森可怕的感觉,三人只觉浑身发冷,头皮发炸,身处混乱之中,甚至感受得到蝎龙的呼吸。依依也知到了紧要关头,一道金光射出,雷钻抢到龙卷之前,旋转呼啸,冲开层层淤泥,真是所向无前,

龙吟声越来越近,俨然就在耳边,岳风忍不住回头看去,身后一个巨大的暗影笼罩而来。蝎龙张开大嘴,刺骨的寒气一涌而出,酒龙卷一瞬间凝固结冰,水中藏冰,相互撞击,旋转登时变慢。

蝎龙来势不止,快逾闪电,大嘴猛地一合,连吸带咬,想将三人吞进肚里。

可是咬了一个空,三个小东西原地消失,无影无踪。蝎龙心生诧异,灵觉四方蔓延,忽觉那三人从二十丈之外冒了出来。

蝎龙又惊又怒,转身冲去,岳风、依依幻身发动,带起疾风巨浪,向着更深处冲去。蝎龙紧追不舍,再次追上,张口咬出,谁知道又咬了一个空,知觉时,那三人又从远处冒了出来。

接连数次,蝎龙一再咬空,心中怒气喷薄,发出凄厉的狂啸。

原来紧要关头,云若使出了星斗挪移,尽管挪移空间,不足二十丈远,但已足够三人逃出龙口。蝎龙久困此间,妖力虽然不减,灵性却已大不如前,一时间思索不透,反复犯下相同错误。

双方追逐之间,惊险百出,千钧系于一发,生死不过毫厘。时间虽然短促,却已几乎耗尽了三人的元气,一时间,神风变弱,龙卷变慢,雷钻有气无力,淤泥四面压来。就在三人绝望的当儿,前方忽地一空,三人头下脚上,惊叫着掉进了个巨大的深渊。

起初的惊吓一过,三人还醒过来,均是狂喜不禁,纷纷驾驭法器,稳住身形。岳风抬头看去,头顶上方是一个黑黝黝的洞口,淤泥黑瀑一样从上泻落,蝎龙巨大的头颅从洞口中探出头来,绿油油的双眼透出恼怒不堪。可是深渊中有一种力量阻挡着它,蝎龙吼啸一声,又徐徐缩了回去。

三人死里逃生,心中喜悦不胜,浑忘一切,彼此相拥。两个少女娇喘微微,甜软的气息萦绕四周,岳风心神俱醉,只觉天下至乐,莫过于此。

可惜好景不长,狂喜过后,他的心里又沉重起来,怀中的两个少女,全都对他无所保留,依依随他历经艰险,不离不弃,云若屡屡挺身而出,救他于危难之间。这两个女子对他来说,都是上天的恩赐,就算肝脑涂地,也不足以报答她们于万一。

但他注定要伤害依依,无论道义还是感情,他都不能离开云若,一想到小狐女落泪的样子,岳风的心也快要碎了,他真是痛恨自己,如果没有遇上依依该多好,那样的话,小狐女会一直快乐,永远也不知道忧愁痛苦是何物。

岳风越想越难过,热血渐冷,心如刀割,他默默推开两个女子,转眼看去,深渊幽黑深邃,不知伊于胡厎。

“出路在哪儿呢?”依依天性乐观,三人之中,倒是她最为豁达,既然前途成谜,她也就懒得多想,“岳风,你知道么?”

岳风沉默一下,闭上双眼,那一晚的梦境再次浮现出来,黑暗深处,出现了一条狭长的甬道,甬道的墙壁竟是活的,微微蠕动,可怕恶心。

岳风激灵一下,出了一身冷汗,他的目光向左看去,就在深渊的石壁之上,若隐若现,有一个漆黑的洞口。

“在那儿!”岳风涩声说道,“不过,我真不想进去。”

“为什么?”依依也看见了那个洞口,心中又害怕,又好奇。

“那里面,有一些古怪的东西。”岳风喃喃说道。

“岳风!”云若看了他一眼,轻声说,“你来过这里么?”

“我……”岳风迟疑一下,如实说道,“我在梦里来过一次。”

“梦里?”两个女子大为惊奇。岳风点了点头,说道:“如果万不得已,我不想进入那里。”

“你别无选择。”老不死的话从他心底幽幽响起,“这一个地方,只能向前,不能后退,退路已经封死,你再也回不去了。”

“那怎么办?找到天鬼就能出去么?”岳风的心中,存有最后一丝侥幸。

“我不知道!”阳太昊坦率说道,“进入这儿是你最后的选择,按理说,支离邪不会给盗取天鬼的人留下任何生路,但从你的梦境看来,似乎又并不如此。”

“此话怎讲?”岳风微感糊涂。

“天鬼千方百计,将你引来此间,难道就是让你死掉吗?”阳太昊顿了一下,“我可不这么认为。天鬼想要做的是合体,它不会让你轻易死在这儿,所以说,前方未必没有生路,但能否找到,还得看一看你的运气。”

“别无选择么?”岳风暗暗叹气。

“别无选择!”老不死决然回答。

岳风闭上双眼,心中一阵苦涩,他感觉自己掉入了天鬼设下的陷阱,落到了进退不得的境地,如果只有他自己,那么他宁可死了,也不会进入天鬼的墓地,但如今,为了云若和依依,他必须千方百计,找出一条生路,纵然放出天鬼,他也在所不惜。

“走吧!”岳风张开双眼,向着洞口飞去。两个少女一言不发,跟在他的身边,前途险恶难测,三人的心情都很沉重。

一眨眼,三人进了洞口,写出“燃灯符”。光亮照射远近,果如梦中所见,这是一条甬道,只不过甬道两侧的石壁,均是苍黑色的岩石。岳风松了一口气,看样子,那一晚的梦境,也不是全然准确,这只是一条甬道,压根儿没有什么怪物。

“别高兴得太早。”阳太昊冷冷开口,“小子,你望后看。”

岳风一愣,回头看去,刹那间,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窜起,一直钻入他的后脑。

来时的洞口不见了,身后只有一条无穷无尽的甬道。他正在发呆,忽听云若颤声说道:“那、那是什么东西?”

岳风转眼一看,登时头皮发炸,岩石一样的墙壁,忽然活了过来,就在灯光掩映之中,出现了许多光溜溜的躯体,看上去像人,可是奇形怪状,有的一头三身,有的三头六臂,有的脑袋全无,臃肿的身体上长着七手八脚。

呱,怪物们发出一声狂野的尖叫,紧跟着纷纷蠕动起来,它们跳跃如飞,爬行如风,潮水一样涌向三人。

三个少年男女仿佛置身于一场可怕的噩梦,在这条甬道甚是狭窄,难以飞行,更无从躲避,唯一的办法,只有跟这些怪物直面相对。

“狐尾电光刀!”依依身后电光飞出,长长的光刀斩向扑来的怪物。

“万火龙鳞爆!”岳风召出幻蛟,数不清的火光飞了出处,落入怪物之中,激起一阵阵剧烈的爆炸。

云若一言不发,接连发出伤心针,幻针在怪物的身躯里钻进钻出,离体之时,炸出一个个巨大的窟窿。

一时间,血肉横飞,怪声不断,怪物并不如三人想象中厉害,中刀挨炸,纷纷支离破碎。但这杀戮的感觉,让三人难以承受,更可怕的是,怪物肢体分离,断裂处白惨惨的,并不流出血液。尽管如此,三人不敢手软,这些怪物一旦靠近,势必将它们撕成粉碎。

三人使尽浑身解数,洞窟中的怪物却是越来越多,前仆后继,攻势如潮。岳风心生奇怪,凝目细看,忽地大吃一惊,那些残肢断臂,统统都是活物,它们彼此寻找、吸引,黏合、变成新生个体,虽然样貌更加畸形古怪,可是动作依然神速。

“岳风!”依依也发现了其中的古怪,“这些怪物不会死的。”

“老不死!”岳风满心沮丧,“这些怪物,到底是些什么东西?”

阳太昊沉默了下,徐徐说道:“这是阴尸。”

“阴尸?”

阳太昊叹了口气,“这里的阴尸,都是道者和妖怪的尸体变成的。”

“什么?”岳风吃了一惊,“道祖和四神,怎么会造出这样邪恶的东西?”

“不!”阳太昊说道,“这不是他们造成的。”

“那是谁?”岳风更加糊涂了。

“天鬼!”阳太昊幽幽说道。

第三百二十二章 中毒

第三百二十二章中毒

岳风大惑不解,天鬼不是分裂了吗?为什么它还能设下陷阱。

“天鬼有复活死人的能力。”阳太昊说道,“但这是违犯天地法则的逆行。”

“天鬼已经分裂了啊?”

“它分成了七块,起死回生的能力有所削弱,但不等于说从此消失。你别忘了,有多少次,‘孤独’将你从死亡的边缘拉扯回来,如果没有天鬼之力,小子,你已经骨肉成灰了。”

岳风当然明白那一种感受,那感觉就像是在虚无中的飘浮,然后,前方打开了一扇门,一种强大的力量,将他从虚无中拉回到现实。

“你没有变成阴尸,那是因为你的确还活着,肉体受创但魂魄无损。”老不死的口气十分阴郁,“孤独来自于支离邪,照我看来,也许是七罪之中最温和的一个,前面的那一只鬼,来自于巨灵,比起孤独远要狂暴得多。它的力量宣泄无忌,传到这里,将这些死尸的束缚在这儿,让它们不断地重生,变成了半死不活的阴尸。”

“这些尸体又是从哪儿来的?”岳风问道。

“应该是道祖和四神留下的。”阳太昊叹了口气,“他们借用了天鬼的神力,制造了最后的一道屏障,他们先将死尸丢弃此地,再将天鬼之力诱导至此,只要前面的天鬼不曾消灭,这里的阴尸就是杀之不绝,除之不尽。”

“什么意思?”岳风心生绝望,“难道说,这一条甬道无法通过?”

“那也不见得。”阳太昊慢条斯理地说,“换了别的人,也许无法通过,但你不一样,你是天鬼的寄居者,你的体内有着同样的东西。唔,让我好好想一想,一定能够想到对付阴尸的法子。”

“老不死,都什么时候,你还要想什么?”岳风心念未绝,忽听依依一声惨哼,慌忙回头看去,小狐女的长刀电光离合,将一只阴尸斩成了两段,可是她的肩头后方,被羽衣惨被撕裂,霜白柔腻的肌肤上,出现了五道漆黑如墨的指痕。

“糟糕!”阳太昊叫道,“她被阴尸抓伤了。”

这一刻,依依的脸上血色退去,双目呆滞起来,脚下步履踉跄,电光刀也失去了准头。岳风还没抢出,黑影晃动,云若先到一步,扶住小狐女,反手一挥,一蓬青光击中身后的阴尸,将其炸得粉碎,不料一只断手落在地上,跳了一下,嗖地飞出,狠狠抓住了云若的小腿。

云若又惊又怒,正要挥笔向下,一道电光飞来,将那断手击得粉碎。云若心中稍定,转过头来,向着岳风嫣然一笑,正想扶起依依,忽觉双手乏力,一股晕眩直冲入脑。她摇晃一下,断手抓过的小腿,传来一股要命的酸麻。

这一股酸意直透骨髓,云若身软无力,依依的体重压来,两人双双向后仰倒。猎物中招,四周的阴尸趁势而上,啾啾怪叫着扑了上来。

哗啦啦,酒龙卷横空扫来,阴尸嗷嗷惨叫,四散弹开。岳风一晃身,到了二女身后,将其抱在怀里,神风裹着酒龙,左冲右突,冲得阴尸们摇晃不定。

岳风抱着两女,只觉两人身软如绵,气若游丝,脸色苍白里透出一股淡黑色的死气。岳风俯身撕开云若的裤管,但见断手抓过的地方,出现了几个漆黑的指印,那黑色浓黑无比,印在那儿,仿佛渗入了血肉,深入到骨髓。

就在这时,他感觉神风酒龙,生出一阵异样的波动,回头看去,骇然发现,数十只阴尸融合起来,肉身你推我挤,化为了一个百手千足的怪物圆形怪物,怪物伸出长手,力量大得惊人,穿破风幕,击穿酒龙,势如惨白的电光,抓向水幕中的三人。

“骇鬼式!”岳风挥出一掌,虚空中窜出千百道电蛇,手臂遇上电光,纷纷折断陨落,可是眨眼之间,断裂之处又长出新手,手上长手,指上生指,生生不息,源源不绝,模样古怪得不可言说。

那些手脚铺天盖地,斩不光,殛不完,刹那之间,岳风陷入苦战,一不留神,一只怪手突破防御,抓向他怀里的二女。岳风心急之下,浑然忘我,伸手抓向那手,入手冷如寒冰,滑腻如蟾蜍毒蛇,岳风手中电光涌出,将那阴尸怪手捏得粉碎。

岳风大吼一声,接连发出闪电,潜运酒龙,使出全副力气,体术与道术并用,一转眼的工夫,又将阴尸逼了出去。他低头看去,二女脸上黑气更浓,眸子里的神光有了散乱迹象,不由心叫:“老不死,她们怎么回事?”

“她们中了阴尸毒。”阳太昊口气凝重,“再过一刻工夫,她们就会神志丧乱,变成两具阴尸。”

“什么?”岳风心神大震,护体的龙卷几乎因此散乱。他忙问:“怎么才能解毒?”

“阴尸毒并非不能解,不过眼下没有相应的药材,也没有八卦抟炼炉。”阳太昊有点儿无奈,“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我本领再大,也救不了她们。”

岳风的心底涌起无比的绝望,望着神志渐失的二女,悔恨如毒蛇一样吞噬他的身心。再过一刻钟,自己心爱的女子,就要变成可怕的阴尸,这念头闯入脑海,岳风只觉浑身战栗。如果可以选择,他宁可杀掉二女,然后自杀,可是悲惨的是,在这个阴尸通道之中,根本就没有“死亡”二字,三人即便自杀,结果也会变成阴尸。

这是一条不归之路,一旦踏上,就不能回头。

“慢着!”阳太昊忽地叫道,“小子,你刚才拧断了一只阴尸的手。”

“啊!”岳风一愣。

“你的手上可又什么异样。”

岳风忙着和冲入龙卷的阴尸搏杀,压根儿来不及回答老不死的提问。阳太昊哼了一声,自问自答:“没错,你这么生龙活虎,根本没有中毒,好极了,小子,你的体内,一定有东西可以克制阴尸毒。”

“酒罡么?”岳风百忙之中,冲口而出。

“不是!”阳太昊说道,“阴尸毒来自天鬼,酒罡解救不了,使了,天鬼,你是天鬼宿主。”

“老不死,你在说什么?”岳风心急如焚,吼叫出来。

“用血!”阳太昊大声说道,“试一试你的血!”

岳风使出全力,赶走阴尸,拾起雷魂笔,化为枪尖割破手掌,鲜血一涌而出,灌入依依口中。小狐女中毒在先,脸上的黑气更为浓郁。岳风一转身,又将血水灌入云若的嘴里,望着二女,心里甚是焦急。

这时阴尸又冲进来,岳风忙又连使神通,与之对抗。苦斗正酣,忽听嘤咛一声,依依率先醒来,岳风一眼扫去,小狐女脸上黑气褪去,尽管脸色苍白,那一双眸子却清亮如许,有了灵性。紧跟着,云若也发出呻吟,醒转过来。可是尸毒虽解,两人的身体大大受损,别说对抗阴尸,就是站着也觉乏力。

岳风看出不妙,长啸一声,压住四周的啾啾鬼叫,幻螭伸出爪子,一爪一个,将儿女待到空中。

“哎呀呀!”岳风双眼发赤,口中发出一串怒吼,驭风带水,电火齐出,万火龙鳞爆、雷斧破甲拳,几乎使出了全身解数,可是面对这些不死鬼物,根本无济于事,不但进展缓慢,更有不进反退的势头。

“小子。”阳太昊意味深长地说道,“这样蛮干可不行啊!”

“老不死,你说该怎么办?”岳风没好气说道。

“你的血能克制阴尸毒,换了是我,就该在这血上下工夫。”

“怎么下工夫?”

“用你的血写符,封印这些阴尸。”

“血符?”岳风一愣,“什么符咒?”

“我说你写。”阳太昊说道,“这个符咒十分古老,名叫‘六阳辟邪符’,用你的血写出这一道符,可将你血中的天鬼力发挥出来,制服这些阴尸,要不然,你得把血洒遍这个洞窟。”

“我可没那么多血。”岳风不耐道,“老不死,快说快说!”

“听好了。”阳太昊沉声说道,“六阳返真,辟邪降神!”

岳风笔尖蘸血,如实写出,写到“恶”字,笔尖闪烁一下,光芒忽又泯灭消失。岳风心生绝望,叫嚷道:“老不死,这一招不管用。”

“蠢材。”阳太昊怒道,“谁让你写这个,这一道符可是顶尖儿的至道符法,凭你这样也写得出来?”

岳风挨了喝骂,脑海里灵光一现,忽地恍然大悟:“哎呀,用龙文。”

阳太昊哼了一声,算是默认。岳风定一定神,把握符文中变幻,酝酿足够的灵感,突然间,他心头一动,隐隐把握住了什么,蘸上鲜血,笔出如风,刹那之间,用龙文写出了八个大字:

“六阳返真,辟邪降神!”

字迹血红,凝而不散,跟着文字之间发出风雷异响,血字融合起来,化为一团血光,血光越滚越大,化为一片狂潮,轰隆隆涌向四周,血光所过,阴尸们纷纷僵硬如石,酒龙卷呼啸而过,不灭的肉身化为了残烟剩骨。

第三百二十三章 符之门

神符的威力如此强大,岳风的精神为之一振,他不断蘸着自己的鲜血,写下血红的咒文。血光四处蔓延,好似摧枯拉朽,阴尸们尖叫、躲闪、逃避,可都无济于事,血中的力量和它们同出一源,这一股天鬼之力,它们因此而生,也必将因此而死。

通道长得出奇,足有三四里地,越往前走,阴尸越少,渐渐的,惨白的尸身消失了,只剩下了黑黝黝、湿漉漉的岩壁。天鬼的力量彼此交锋,对面的那一只鬼,已经感应到了同伴的气息,它心中如何作想,岳风不得而知,但他可以断定,天鬼的力量沉寂了下来。

依依和云若也渐渐有了力气,双双落在地上,三人回头望去,通道既深且长,寂静无声,刚才万尸横行、千鬼号哭的景象,就像是一场可怕的噩梦。

岳风的心跳突然加快,那一晚的梦境浮出脑海,变得异常清晰。走出这一条通道,就能进入天鬼的墓地。但这是福是祸,实在难以断言。

前方出现了一点微光,渐渐明亮起来,突然间,三人眼前一空,看见了一扇巨大的石门。石门上写满了龙文,字字入石三分,发出莹莹青光,岳风一眼认出这是支离邪的手笔,道祖的神力,历经万古沧桑,仍然灵光不灭。

石门的两侧,耸立着两尊雄伟的石像,一是金神蓐收,一是水神玄冥,石像若有灵性,静静注视三人,蓐收神色愤怒,玄冥目光阴沉。

“这是什么地方?”依依忍不住轻轻叫出声来,“岳风,这个鬼地方,怎么会有人造的石像?”

云若默不作声,静静地盯着岳风,目光中流露出征询的意味。

岳风心生迟疑,想要告诉两人,忽听阳太昊说道:“小子,你忘了对我的承诺了吗?无论如何,你都不能说出天鬼的事,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老不死啊,我怎么能够欺骗她们?”岳风轻轻叹气。

“这件事关系到天下的运数,你的诚信重要,还是天下人的性命重要?”

岳风登时犹豫起来,沉默良久,心说:“老不死,你说的对,我死也不会说的。”

云若和他一起长大,见他目光犹疑,脸色明暗不定,登时明白,岳风一定知道原因,只是碍于某个理由,不好诉说出来,见他欲言又止,便说道:“依依姑娘,岳风不说,必有他的苦衷,反正到了这儿,不妨进去看看,就算有什么凶险,只要有岳风在,一定不会有事。”

岳风正不知如何撒谎,听了这话,感激地看了云若一眼。依依一边瞧着,但觉两人目光交融,俨然心意相通,刹那间,小狐女心中一酸,眼泪也快流落下来。她枉自和岳风心语交谈,可是,也许从来没有明白过他的真心,云若就是云若,她和岳风一起长大,两人间的感情更厚,默契更深,相比起来,自己又算什么呢,不过是一个不相干的外人罢了。

想到这儿,依依不觉心灰意懒,低头看着脚前方寸之地,双手揉弄衣角,眼泪无声无息地流了下来。

岳风注视石门上的龙文符字,没有留意依依的神情。云若同为女子,心思细密,发现依依流泪,心中大为讶异,回头一想,登时明白,一时也觉胸中酸楚,想要上前安慰几句,可又不知从何说起,毕竟岳风也是自己至爱的男子,尽管此生无望,可要让她亲自拱手相让,云若仍是很不甘心。

这时间,忽见岳风上前两步,伸出手来,按上石门,手指刚刚触及,门上的龙文古符大放光芒,岳风只觉一股大力涌来,登时身不由主,向后飞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一时浑身酸麻。

两个少女慌忙上前,将他扶了起来,岳风的心子砰砰乱跳,强笑道:“我没事。”

“逞能鬼。”依依白他一眼,云若清亮的目光落在岳风脸上,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老不死!”岳风无计可施,“怎么才能破解门上的符咒?”

阳太昊轻轻叹了口气:“小子,你真的要进去吗?”

“不进去又能怎么样呢?”岳风心说,“我们别无选择。”

“无论生前死后,这都是我最不愿干的一件事。”阳太昊说到这儿,沉默一下,“这道门上的守护符咒精深奥妙,不载于任何典籍之中,应是支离邪心苗生发,随机创造。如果是别人,也许止步门前,唉,为什么偏偏是我呢?”

“老不死。”岳风激动起来,“你能破解这道符?”

“天意弄人,我活着的时候,多少次曾经想过,比起支离邪,我到底还差多远。没想到死了以后,却要破解他留下的符咒。”

“老不死,你变着方儿说自己跟道祖一样厉害吧?”

阳太昊哼了一声,淡淡说道:“破解的符法,我已想出来了。”

“用龙文?”岳风说道。

“用龙文。”阳太昊回答,“还要用到你的血!”

岳风抽出笔来,走向石门,两个女子在他的身后,一瞬不瞬,屏息凝神。岳风扬起笔来,笔尖点染鲜血,刷刷刷凌空疾书,一刹间,一行龙文跃出虚空,一字紧跟一字,跳上了青光闪烁的石门。

红色的龙文扭曲、飞腾,形如一条条小蛇,跟石门上的符字激烈交锋,青红两种文字各自为阵,像是两群怪蛇,往来厮杀不己,尽管悄无声息,可是一股肃杀之气从石门上汹涌而出。

红色的龙文越来越多,青色的龙文越来越少,仿佛遭到吞噬,青色的符光慢慢消失。红字潮水一样在门户上蔓延,不一阵的工夫,青字一个不剩,红字布满石门。

轰隆隆,地宫大门终于洞开,一股凛冽寒流汹涌而出,岳风正面相迎,浑身的热血几乎凝结成冰。

就在这时,他的耳边忽然传来了依依的惊叫声。

当,法华轮第二次飞出,不偏不倚,又击中了一只阴虎分身。力量之大,径直穿身而过,阴虎巨大的躯体上面,生出了一个大洞,分身一时委顿,面目轮廓模糊起来。阿丙望着分身,背脊阵阵发冷,如果击中的不是分身,而是本体,这一身甲胃,还能抵挡得住吗?

天秀的攻势更加猛烈,幻剑铺天盖地,火光横耀长天,银龙盘绕狂舞。咻的一声,法华轮回到幻女手中,女子莹白的肌肤,焕发出迷人的光彩,妖烧的身躯,惹火勾魂,任何男子见了,均是难免心动,谁知道,就在这个娇美绝伦的幻身之中,蕴藏着惊世骇俗的力量,这力量传入宝轮之中,必将生出无坚不摧的威力。

“天舞宝轮!”天秀一声锐喝,第三次掷出幻轮。阿丙心中一凛,凝神蓄势,严阵以待,谁知道,幻轮到了半途,忽地一分为三,阿丙吃了一惊,望着三只法华轮,一时莫之所出。他心里明白,这三只宝轮之中,必有一只为真,其他两只为假,可是一眼看去,均是神完气足、真假难辨,可是一旦弄错,必有败北之患。

转念之间,宝轮一近,阿丙还没还过神来,三只幻轮忽地合而为一,带着惊人的呼啸,直奔他的真身而来。

刹那间,阿丙明白了天秀的策略,三轮齐发,不过是扰乱他的心神,让他无法专心一向,然后三轮合一,突然攻击他的真身。这一轮变化一气呵成,等到阿丙明白过来,已经无处可避。

“吼!”阴虎狂啸声中,阿丙打算以硬碰硬。

光亮忽闪,阿丙的身前,忽地出现了七八道金色的圆光。

“金蟾戏海。”一个半带戏谑的声音钻入耳中,阿丙登时明白,阿己到了。

当当当,宝轮一口气击穿了七道蟾光,到了阴虎之前,已是强弩之末,阿丙一声狂吼,阴虎之灵如怒潮涌出,可是扑了个空,宝轮来得快,收得更快,阿丙一抬头,法华轮己经握在幻女手中。

天秀盯着阿丙身后,神色惊疑不定,阿丙回头看去,心中也是一动,两个黑衣人站在他的身后,一是阿己,另一个却是阿甲。

“阿丙。”阿己怪腔怪调地说道,“怎么样,这妞儿不好惹吧,要不然咱哥俩联手,跟她好好玩玩。”

“玩你个鬼。”阿丙冷冷说道,“我可不想跟‘天毒宗’的毒虫为伍。”

“你得意个屁!”阿己冷哼一声,说道:“相生宗有什么了不起的……”话没说完,阿甲一扬手,阿己飞了出去,落在地上,面具之后流出血来,他弹身跳起,怒道:“你干吗伤我?”

“闭上你的臭嘴。”阿甲淡淡说道,“再说一个字,我就杀了你。”

阿己感觉到一股、凉人的杀气汹涌而来,其中蕴藏的力量,竟是自己生平罕见。他极盛之时曾与京无伦交过手,京无伦的神通霸气有余,可是论到阴险毒辣,仍是不及这个阿甲。

正迟疑,阿甲已经升到半空,冷冷说道:“阿丙,你跟阿己一起,封住她的退路。”

阿丙一晃身,奔向东侧,阿己一晃身,奔向西侧,三个黑衣人势成一个“品”字,将天秀团团围住。女道师以一敌三,心中暗凛,收回法力,暗暗蓄势,她眼光不弱,一眼就看出,三人之中,但数正面之人最强,戏海何等厉害,居然被他随手打伤,闹得不好,这个人将是自己生平未遇的劲敌。

“你到底是谁?”天秀问出这话,并不指望对方如实回答,但是阿己的话已经泄露天机,阿丙应是相生宗的高手。

“你问我吗?”阿甲呵呵一笑,“天秀道师,如果你是光,那么,我就是影!”

闭上你的臭嘴。”阿甲淡淡说道,“再说一个字,我就杀了你。”

阿己感觉到一股、凉人的杀气汹涌而来,其中蕴藏的力量,竟是自己生平罕见。他极盛之时曾与京无伦交过手,京无伦的神通霸气有余,可是论到阴险毒辣,仍是不及这个阿甲。

正迟疑,阿甲已经升到半空,冷冷说道:“阿丙,你跟阿己一起,封住她的退路。”

阿丙一晃身,奔向东侧,阿己一晃身,奔向西侧,三个黑衣人势成一个“品”字,将天秀团团围住。女道师以一敌三,心中暗凛,收回法力,暗暗蓄势,她眼光不弱,一眼就看出,三人之中,但数正面之人最强,戏海何等厉害,居然被他随手打伤,闹得不好,这个人将是自己生平未遇的劲敌。

第三百二十四章 光与影

第三百二十四章光与影

“影?”天秀一挑眉毛,轻轻点了点头,“我听说过,你有一个影子的幻身。”

“看来我的名气还不错。”阿甲答得轻描淡写。

“那些村子都是你毁灭的吗?”天秀雪白的双颊涌起一股血红,“村里的人呢?他们去了哪儿?”

“如果你运气足够好,也许可以见到他们。”阿甲意味深长地说,“天秀道师,咱们时间不多了,学宫里好像出来一点儿事,看样子我得速战速决。”

“没错,一起干掉她!”阿己盯着天秀,目光凶毒中透出一丝淫邪,“她一定得死,她非死不可。”

“不!”阿甲笑呵呵说道,“你们两个的任务只是挡住她的去路,天来的女儿,就算打不过,逃命的本事也是一流,我可不想让她跑到玉京,闹得天下皆知,对咱们没什么好处。”

“我不会跑的。”天秀静静地望着他,“因为,我会把你抓捕归案。”

“很好。”阿甲一扬手,笔尖光亮闪动,“影鬼!”

他的身后,应声出现了一团黑影,黑影越来越大,化为了一个黑漆漆的巨人。这个影子与以前不同,因为它是凌空飘浮的,而不仅仅是来自于光明的透射,那一种漆黑绝非人间所有,只有在最阴森的地底,才能见到类似的颜色。

天秀心生厌恶,想到了地底遭遇火鬼的情形,那些妖邪的生灵,喷出可怕的黑火,那种无处可逃的感觉真是要命极了。

“七宝道身!”天秀扬起符笔,已经现身的幻女,浑身发出璀璨的光辉,她的身上星星点点,像是沾满了星辰的碎屑,手中的法宝,发出惊人的光芒。

阿甲呵的一笑,声音忽地阴沉起来:“影鬼,变身。”

话音方落,影鬼形体改变,变化成了一个女子的模样,只是薄得惊人,眼鼻空洞,看上去就像是一张黑色的剪纸。

古怪的是,剪纸女也有六条手臂,拿着五件法宝,剑、轮、莲、瓶、杖,粗粗看来,就和七宝道身一模一样。

天秀心中大凛,她突然明白过来,阿甲为什么自比为影,却将她说成是光,这个薄纸样的影鬼,分明就是七宝道身的影子。不过,这个影鬼到底是徒具形状呢,还是也有和七宝道身相同的能力。

想到这儿,她深吸一口气,眼下强敌环伺,她必须抱有自信,若不然,稍一软弱,立刻就有性命之危。

“千剑一心,天妖降伏!”天秀的声音响彻在天地之间,幻女舒展开来,雪白的肌肤映射日光,就像是一朵光耀天地的绝美宝莲。

降妖剑飞射而出,化为周天剑轮,剑光冲天映地,照耀四面的雪山,发出凌厉的寒光,寒光剑光交织在一起,光明如潮水一样涌向四周,周围的三个敌人,也被这光明完全吞没。

天秀再不留手,刚一出招,就使出了全力。

“影剑一心,天道降伏!”阿甲的声音懒懒散散,甚至于带着一丝惯有的嘲谑,看上去,他似乎并不将这一场战斗放在心上。

影女的手臂忽地拉长,影剑横在天上,一如画在虚空中的一道深浓的墨迹,紧跟着,影剑飞旋起来,同时化为一道黑乎乎的剑轮,它没有光亮,那一股黑色更加诡秘深沉,其中似有一种力量,将周围的光亮吸入进入,天地间突然暗了下来,云气聚合,沉沉压顶,处在云层之下,光剑更加光亮,影剑更加阴沉。

“去!”天秀一声锐喝,剑轮咻地分开,化为千万道夺目的剑光,剑光漫天横飞,冲向阿甲的黑影。

影剑同时飞出,光与影交织在了起来。双方的攻势迥然有异,幻剑劈斩冲刺,所向无前,影剑却不然,它始终与影鬼相连,两者之间连着一条细细长长的影线,与其说是剑,不如说是影鬼的延伸,它薄得不可想象,像是千百条细细的毒蛇,缠住锋锐的幻剑,爬上光亮的剑身,像是深浓的墨汁,不断地吞噬明亮的剑光。

天秀看出关键,幻剑转折,斩向那些影线,可是剑锋所过,一如站在虚空,根本毫不着力。天秀心头一沉,大大感觉不妙。影剑不受损伤,但却对她的幻剑生出了效用,幻剑被影子缠住缚住,隐隐然有些不听使唤,薄薄的影剑划过光亮的幻剑,将剑身切断绞碎,化为流光幻影。

这些古怪的影子,违逆了天地的法则,降妖剑尚且不可摧毁,那么这样下去,这种东西,几乎不可战胜。天秀闭上双眼,灵觉透过幻女无限放大,钻入了被困的幻剑,感知影剑的质地。那一片薄薄的黑影,不可捉摸,甚至于不可感知,可是,天秀敏锐的灵觉,依然把握住了少许的力量,这一种力量不是来自于元气,而是一种强大的精神力,或者进一步说,这是一种非常纯粹的魂魄之力,而简单说来,影鬼的力量,来自于阿甲的心力。

这是天秀生死关头的明悟,她是天尊之女,家学渊源,博冠古今,可以说,换了任何一人,也很难在这样短促的时间里发现影鬼的奥妙。可是,天秀做到了,她的念头灵转如电——心剑还得心剑来破,这样黑暗的幻身,足见阿甲内心的黑暗,要战胜这些黑暗,只有全力激发出心中的光明。

“火莲心剑!”天秀双目陡张,舌绽春雷,圣火莲从幻女的指尖飞出,飘飘冉冉,燃烧的火焰中透出一种沉静的力量,这力量来自于天秀,动与静,同时蕴藏火中,让这一朵火莲,显得十分神圣。

火莲在半途解体,光艳艳的花瓣四散飘零,化为一道道火流,注入周天剑轮。剑轮燃起熊熊之火,每一道剑光都蓄满了火焰,带着火光的利剑,光焰万丈,刺眼生痛,飞向浓黑的影剑,挥挥洒洒,火焰飘零。

奇迹发生了,火焰过处,影线断绝,尽管很快连上,可是影剑的攻势出现了一丝细微的滞涩。

对于天秀这样的人物,一丝的滞涩就意味着败亡,数不清的火剑飞射而出,仿佛天公愤怒,降下火雨,这火雨荡涤一切,要将万物化为灰烬。

“好!”阿甲的口气依然轻松,“不愧是天秀道师,我就知道,要想打败你,不会那么容易。”

“阿甲,你现在求我还来得及。”阿己嘎嘎尖笑,“这小妞儿太辣了,你应付不了她。”

“阿己,你应该闭嘴了。”阿丙冷不丁开口。

“你说什么?”阿己大怒,“你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放肆?”

“阿己。”阿丙语带讥嘲,“你不过是个新手,你根本不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强者。”

“强者,谁啊?”阿己左顾右盼,怪腔怪调地说,“我可没有看见。”

“那就睁大你的狗眼。”阿丙毫不客气,“同时闭上你的臭嘴,看一看什么才是真正的厉害。”

阿己哼了一声,可是,嘲讽的话语堵在了嗓子眼里,他骇然发现,黑影喷泉一样从影鬼的身上涌出,一瞬之间,影剑多了足足一倍,它们与火剑纠缠,像是浓黑的死水,不断浇灭剑上的火焰,将剑身化为星屑似的粉尘,光与影展开了一场气势浩大的对攻,光明的怒潮冲击这黑影的堤岸,谁也不不肯后退一步,狂猛的气势冲散了天上的乌云,让一闪而过的太阳黯然失色。

“天舞宝轮。”法华轮应声飞出,轮上喷薄出明亮的光芒,这光芒十分纯净,与天秀的心魂遥遥相连,它以决绝的气势,穿破了重重的黑影,无数影剑化为了长长的触手,纠缠、拖拽、拉扯,可是一切都是徒劳,天秀的目光指引这光轮,这是落入人间的明月,破尽万邪的圣光,卷起激荡的风声,冲向远处的阿甲。

“影之轮!”阿甲不慌不忙,影鬼随之掷出了影轮。

那轮子黑沉沉的,没有光亮,也没有分量,它徐徐向前,比起法华轮来,慢得简直可笑。

说时迟,那时快,光轮撞上了影轮,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可是,天秀幻轮却慢了下来。影轮无声的扩大,并在光轮之前徐徐后退,它袅袅绕绕,与其说是轮子,不如说是一团烟雾,袅袅绕绕,笼罩光轮,法华轮一点点地慢了下来,无坚不摧的气势荡然无存,就像是陷入了一个古怪的网罗,眨眼之间,就要被影轮完全俘获。

“道幻身?”突然间,天秀恍然大悟。

不错,影鬼深藏不露,刚才的万钧一掷逼出了它的一个底细,事实上,影鬼是一个道幻身,它和莫先闻的“心鼬”一样,拥有让对手变慢的能力。可是,比起“懒惰之气”,影鬼之力要强大得多,换了莫先闻,使出吃奶的力气,也休想阻止幻轮的推进,可是阿甲的影轮,轻轻松松就挡住了天秀的尽力一击。

胜负之势微妙起来,如果失去了法华轮,天秀必将陷入危险的处境。

“强者么?”阿己盯着阿甲,眼里闪过一丝深深的惧意。

三百二十五章 天鬼地宫

三百二十五章天鬼地宫

天秀的脸上闪过一抹血红,她一拧身,掷出了飞龙杖,八条银龙破空而出,银鳞闪耀,龙吟冲天,化为八道银光,冲向浓腻的黑影。

“影龙!”阿甲一弹指,影鬼晃动长臂,掷出八条龙形的黑影,龙影和银龙交锋,双方纠缠在一起,天秀感觉到一丝微微的窒息,那些黑色的影龙,就像是一条条无形的带子,将银龙捆着绑着,使其无法舒展爪牙,大显神通。她将心力注入银龙之中,拼命想要摆脱影龙的纠缠,双方的精神力反复交锋,银龙的利爪划过长长的黑影,一度曾将影龙抓散,可是那一团黑影散而复聚,始终无法完全消灭。

“鬼火莲!”阿甲口气中的嘲谑一丝不减,影鬼的指尖飞出一朵黑漆漆的莲花,凌空怒转,飞快地扩大,影莲的花瓣四面飞洒,就像是下了一场可怕的黑雨。

“容天纳海!”幻女扬起六合瓶,瓶口的青光迎向飞来的黑雨,散落的花瓣陡然受了一股力量的吸引,纷纷汇成一股,向着六合瓶的瓶口飞去。可是,影鬼浑然一体,每一片花瓣的后面,都牵扯着一根细黑的影线,影线拉扯着花瓣,反而生出了一股吸力,反向拖拽宝瓶。

一刹那,天秀生出了一股无能为力的感觉,所有的法宝,似乎都遇到了克星。

“五宝轮转!”她深吸一口气,使出了最后一招,六合瓶口青光大盛,生出了一股绝大的吸力,这一次,吸力不是针对影鬼,而是针对飞出的四样法宝。法宝们受了召唤,摆脱黑影,化为道道流光,向着天素飞来。

漫天黑影交错,极力阻截,可是收效甚微,降妖剑、法华轮、飞龙杖、圣火莲,接二连三,回到幻女身边,幻女舞动六条玉臂,带起祥光千重,强烈的光芒笼罩五样幻宝,五大法宝绕着幻女疯转起来,化为五道流光,辉映天地之间。

“七宝道身,法光普照!”天秀一字一句,吐出真言,一时间,以幻女为中心,飞旋的流光化为了五道明亮的同心圆环,光环向外扩散,绚烂惊人,明丽无方,所到之处,黑影纷纷破散,可是并未消失,只是化为了一缕缕黑色的细丝,就像是数不清的人发,又像是漂浮水中的黑藻,绕着光环飞舞、缠绕、交织成一个巨大的丝网,想要困住那不断扩散的七宝神光。

神光依然向外,丝毫不受阻拦。幻女盘膝而坐,双目紧闭,手捏印诀,天秀就坐在她的双手之间,素净美丽的脸上呈现出淡淡的透明。她是神光的圆心,也是力量的源头,这些夺目的光环,已经不是普通的光亮,而是女子的魂魄之光,所有的元气都被激发出来,在天地之间尽情地燃烧,这是最为纯粹的力量,超越了寻常的道术,强如影鬼也不易抵挡。黑影在光芒中挣扎,许多细黑的影丝,渐渐消融变淡,直至化为乌有。

阿甲的目光凌厉起来,一扫漫不经心,紧紧盯着天秀,他徐徐扬起笔来,笔尖如带千钧,面具之后,响起了一声斩钉截铁的长叫:“魑魅魍魉,千鬼裂神!”

但随这一声叫喊,影鬼变得异常巨大,黑暗激流一样从它的身上涌出,无所不至,向着四面八方尽情流淌,这些影子与天地间所有的影子相连相融,包括学宫大门的影子,门前雕像的影子,远处山峰的影子,所有的黑影与影鬼相连,全都蠕动站起,化为一个个奇形怪状的影子巨怪,它们发出无声的吼叫,潮水一样涌向天秀,黑影与神光遭遇,神光的扩张陡然停滞,就像是海浪撞上了长堤,光亮退了回去,怪影们却向前涌动不已。

这势头持续不久,光亮又向外扩散,将怪影向外排挤,怪影冲撞、撕扯,以可怕的势头奋力反击,形如一张张漆黑的大嘴,不断吞噬天秀的神光。

七宝之光向内收缩,一转眼的工夫,天地间已经被黑影铺满,浓黑的激流吞噬一切,冲刷一切,阿甲、阿丙、阿己均是不见踪影,天地间唯有的光明,就是天秀的神光,光与影你来我往,你强我弱,来回攻守,俨然永无休止。

天秀陷入了一场道力的较量,更要命的是,她处在一个十分被动的守势。女道师甚乎生出了错觉,这天与地已经沦为了阿甲的影子,无边的黑暗向她压来,可怕的力量不断地侵蚀神光。压力重重叠叠,如山如海,简直让她喘不过气来。天秀已经使出了全力,可是仍然逃不脱败亡的结局,她汗如雨落,身子一阵空虚,眼前微微发黑,几乎快要昏倒。但她不能倒下,她是八非学宫的道师,即便是死,她也要守卫宫中的一切。

巨大的压力下,天秀的神志忽而清醒,忽而模糊,突然间,她的脑海里闪过了一个男子,黑衣瘦削,目光明亮,他定定地看着自己,脸上带着一丝惆怅的苦笑。

“岳风!”天秀心里涌起一股悲凉,“你在哪儿呢?”

“小七!”岳风回过头来,当真目眦欲裂。就在不远的身后,巫朗一手抓住了依依,符笔扬起,顶在了她的头上。云若站在一边,脸色煞白,盯着两人,无计可施。

巫朗的样子甚是狼狈,通身上下,裹满了腐臭的烂泥,一只耳朵不翼而飞,半张面孔血肉模糊,身上的黑衣支离破碎,处处可见深深的伤口。

看起来,巫朗在蝎龙沼泽吃了不少苦头,但他又怎么通过了阴尸通道呢?

岳风的心里起了一阵悔恨,不错,刚才一路走来,他用血符摧毁了所有的阴尸,如果巫朗在这之后进入通道,根本不用面对阴尸的攻击。岳风的胸中一阵翻腾,自己辛苦一场,竟为他人做了嫁衣。

巫朗身上的伤口疼痛未消,又沾上了沼泽的淤泥,泥中含有毒素,伤口又痒又麻,真是难受极了。但无论如何,他还是赢了,石门已经打开,其中隐隐透出光亮,天鬼就在后面,他将立下大功,成为“捕鬼组”的首领。

巫朗的心里快活极了,他笔尖一晃,封住了依依的灵窍,伸出一手,揽住了依依的腰肢,柳腰纤纤,只堪一握,触手温软细腻,真是难得的尤物。但眼下还有事情未了,等到事情办完,自己再来慢慢享用。他抬眼看去,岳风站在远处,神色愤怒,两眼喷火,巫朗的心中越发快意,笑着说:“小子,别发呆,你带路,先进门。”

岳风无法可施,跟云若交换一个眼色,两人后退着走进石门。巫朗挟持依依,紧跟其后,小狐女面涨通红,心急如焚,可是灵窍被制,全无办法。

石门后是一个巨大的宫殿,宫殿的四角,耸立着四神的塑像,方位形状,与落星谷秘窟里的一模一样。不同的是,宫殿的中央,没有支离邪的石像,而是一具巨大的石棺,颜色苍白发亮,透出一股冷冷的寒气,一如地宫的大门,棺材上刻满了青色的龙文,这一口棺材,应该是支离邪设下的最后一道屏障,棺材上的龙文,必是禁制天鬼的神符。

地宫的光亮来自石棺,棺材的深处发出苍白的冷光,也许因为同类的逼近,那冷光越来越亮,整座地宫都像是浸在水中。

巫朗盯着棺材,心里又喜又怕。他知道天鬼的厉害,如果贸然附身,随你多大法力,都有性命之危。他是个聪明人,开棺材的事情,当然不能自己来做。他努了努嘴,厉声说道:“小子,你把这口棺材打开。”

岳风心中愤怒,可一看依依,心里又是无奈。他沉默一下,心说:“老不死,怎么才能打开棺材?”

“你疯了吗!”阳太昊吼叫起来,“为了一个臭狐狸,你居然想要放出天鬼。”

“我们来到这儿,不就是为了天鬼吗?”

“不,你有别的选择,我们可以不动这口棺材,寻找一条出去的路径。”

“老不死,小七在他手里,我没有办法。”

“我死也不会答应你的。”

“但你已经死了。”岳风在心里叹了口气,“老不死,对不起。”

“你想干吗?”阳太昊感觉不妙,“该死……”

“禁!”岳风使出了禁魂咒,“老不死,怎么样才能打开这口石棺。”

“还是老办法。”阳太昊无奈地说道,“用你的血符来破解支离邪的龙文。”

“你有破解的符咒吗?”

“我已经想起来了。”

“好吧!”岳风抽出符笔,蘸上鲜血,惨然苦笑,“我们来打开它!”

巫朗见岳风久不做声,大为不耐,伸出手指,狠狠拧了一把依依的腰肢。小狐女发出一声惨哼,巫朗怪腔怪调地吼道:“臭小子,快一点儿,再这么拖拖拉拉,我就将这丫头玩给你看!”

“闭嘴,巫老三!”岳风深吸一口气,“你等着瞧吧!”

巫朗为他气势所夺,下意识退了半步,这一路上斗智斗力,他始终差了岳风半筹,到了这时候,骄狂之心尽去,变得谨慎小心起来。

岳风一挥笔,红光飞出笔尖,落在石棺之上,化为扭曲的龙文,接下来,青字红字,又展开了一场厮杀,巫朗从旁看见,不由暗暗称奇,同时间对岳风的忌惮又深了几分。

青字渐渐消失,红字布满棺材,一个个字迹慢慢聚拢,化为了一小摊鲜血,这血俨如活物,蠕动了两下,突然快速蔓延起来,一眨眼的工夫,鲜血包裹住了整座石棺,白光透过鲜血,将偌大的地宫变成了阴森的暗红。

咻,鲜血向着棺材里面渗去,与其说是主动的渗入,不如说棺材深处有什么东西正在将血吸入。

轰隆隆,石棺里面发出闷雷似的声音,跟着石棺一震,严丝合缝的棺盖徐徐挪开了。

第三百二十六章 愤怒之身

第三百二十六章愤怒之身

石棺中冒起冲天光芒,那种白惨惨的颜色,让人心冷如冰。巫朗盯着白光,眼里闪烁贪婪光芒。他不敢冒然向前,害怕石棺中还有机关,眼珠转了一转,冲岳风叫道:“小子,棺材里面有什么东西,你把它拿出来。”他一边说,一边拉着依依向后退却。

岳风定了定神,凝目看去,石棺中空空荡荡,躺着一个惨白色的玉石匣子,横直不过两尺,跟落星谷的天鬼石匣十分相似,可是一股寒气汹涌而出,比起“孤独”还要森冷。

岳风屏住呼吸,捧起石匣,匣子晶莹通透,入手奇寒,上面雕刻了一个狰狞的鬼头,鬼眼是两颗漆黑的珍珠,随着匣子动摇,泛起诡秘光芒,看得久了,珠子里生出一股吸力,似要将他的魂儿吸入进去。

他的魂魄深处涌起一股战栗,受了同类的吸引,“孤独”已经蠢蠢欲动。鬼头的下面隐约有字,细细看去,却是八个古奥的小字:“天鬼七罪,愤怒之身。”

岳风恍然大悟,这一只匣子里面,装着的是火巨灵的“愤怒”,无怪那么狂暴厉害。

“拿过来!”巫朗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

岳风捧着匣子,转身走向巫朗,巫朗死死盯着玉匣,咕嘟吞了一大口唾沫,他的神色期盼中带着恐惧,心念旋转如飞,思想下一步如何。天鬼十分厉害,但也不是无孔不入,只要有适当的容器,应该没有太大的害处,阿甲手中的孤独就是一个例子。不过,这一只天鬼与之前的不同,它被岳风唤醒了,威力透过重重阻隔,一度传到渊博馆中,杀死了馆中的学生。如果贸然接手,也许有害无利,但看岳风的样子似无异样,也许并无害处,只是自己胡思乱想。

一刹那,他的心里转了无数个念头,盯着匣子悠悠出身。突然间,他心生警惕,转眼怒视,只见云若悄无声息,绕到他的身后,少女被他瞧破,微微一愣,巫朗厉声狂吼:“干什么,给我滚开。”

云若默默退到一边,心中十分懊恼。岳风也心叫“可惜”,本想用天鬼石匣吸引巫朗的目光,云若从后动手,将他一举击倒,夺回依依,但看样子,巫朗也不是省油的灯,机警神速,不是一般的道者可比。

“把石匣放下!”巫朗厉声叫道。岳风无法可想,只好将石匣放在地上。

“退开十丈以外。”巫朗又叫,岳风默默退开。巫朗带着依依上前两步,阴声说道:“小丫头,你把匣子捧起来。”

“巫朗,你这个懦夫。”岳风愤怒已极,他也明白,石匣中的“愤怒”极为凶险,自己本是天鬼之身,拿在手里也无大碍,依依却不同,如果愤怒暴走,势必夺走她的性命。

“快一点儿。”巫朗的符笔点着依依的后脑,阴阳怪气地说,“你要我说几遍?”

依依脸色苍白,看了岳风一眼,后者的眼里透出绝望的神气。小狐女昏昏沉沉,俯下身去,双手慢慢抱住石匣,石匣冰冷彻骨,依依抱住的一刻,自觉连血液也冻住了。

“我要死了吗?”她的心里闪过一丝凄惶,可是,她还活着,石匣里的鬼,似乎还在昏睡。

巫朗越过她的肩膀,贪婪地盯着玉匣,看样子,石匣一点儿危险也没有。一刹那,巫朗几乎怀疑,玉匣里根本没有天鬼。

“咣当!”依依双手一软,玉匣摔在了地上。几乎与之同时,整座宫殿都随之一晃。

“地震?”岳风踉跄一步,忽又稳稳站住,可是环顾四周,震动又停止下来,只是单一的晃动,并非连绵不断的地震。

再看巫朗,那小子盯着天鬼石匣,神色惊疑不定。岳风也明白了过来,宫殿的晃动跟石匣有关,可是,摔一下石匣,又怎么牵连到了宫殿呢?

“这是二物连心。”阳太昊呵呵冷笑,“这下乐子大了。”

“二物连心?什么东西。”岳风心生疑惑,他刚才逼迫老不死,此时跟他说话,心中仍怀愧疚。

“顾名思义,石匣与地宫有一种微妙的联系,石匣受了振荡,宫殿也会摇晃,如果石匣破碎或者打开,那么,这一座地宫将会彻底垮塌。”说着话时,阳太昊语声冰冷,带着一股威胁的意味。

岳风心跳加快,他看见依依在巫朗的威逼之下,再一次捧起了石匣,当即大声叫道:“小七,别弄坏了石匣,更不要打开它。”

依依一愣,冲口问道:“为什么?”

“如果石匣损坏和打开,地宫也会随之垮塌。”

“垮塌以后呢?”依依又问。

“不知道。”

“垮塌了更好。”巫朗眼珠乱转,“如果垮塌了,也许会有一条出路。”

岳风听到这儿,心中微微一动,也许巫朗是对的。首先,走回头路是不可能的,蝎龙和活火守在那儿,进入死沼以前,他亲眼看见活火怪跟在身后追来,此时此刻,它已经封闭了来此的入口,至于那一个深渊,根本不知通向那里,太过深邃的地下世界,藏着许多古老可怕的妖物,它们会将一切入侵者吞噬殆尽,进入那里的凶险,并不比阴尸通道少许多。可是,如果地宫垮塌,也许会出现一条通道,即使不是真正的通道,只要是普通的岩石,对于这里的几个好手,也不难打穿一条通往地面的隧道。

这时间,巫朗抓起匣子,作势要摔,岳风的心微微向上,就在这时,巫朗忽地掉转笔锋,指向岳风,一道凌厉的电光飞出,正中他的心口。岳风飞了出来,他浑身痛麻,努力挣起,他的耳朵边上响起了依依的尖叫声。

岳风抬眼看去,巫朗抓着依依冲了上来,岳风举起符笔,可是小狐女始终在他面前。刹那间,轰隆一声巨响,一个巨大的火球飞出,一分为九,每一颗都如一团烈日。

九阳焚天符,岳风扬起笔来,想要反击,可是依依的身子就在前面,如果使用死水符,一定会伤着小狐女。

这一刻的迟疑十分要命,刹那之间,一团火焰将他吞没,惊人的热浪将岳风向后退出,轰隆一声,连人带火,陷入了地宫的石壁,剩下的八个火球,接二连三地钻进窟窿,每一击都发出雷霆似的闷响,地宫连连震动,其中伴随着少女的尖叫声。

依依望着岳风遇难,一时间肝肠寸断,她发出凄厉的尖叫,拼命想要从巫朗的手中挣扎出来,可是灵窍被封,对手五指如铁,使出浑身气力,也是无济于事。

轰隆隆,石壁垮塌了一半,空气中弥漫着皮肉焦糊的气息。

“呀!”云若的叫声响彻地宫,她脸色煞白,双眼发红,咬着嘴唇冲了上来。她在死沼失去了符笔,许多法术使不出来,她一晃身,身影消失,出现时已到巫朗面前。她脚尖飞出,踢向巫朗的后背,可是一脚踢了个空。

巫朗也消失了,跟着身后风起,云若不及回头,一股强悍的力量将她扑倒在地,少女转眼看去,一头白色的贪狼,目光阴鸷,正在她的上方。

这一刻,云若只觉浑身无力,心如死灰,完全失去了反抗的力气。她只想早早死掉,可是贪狼狠狠地盯着她,狼爪死死按住她的双臂,纵要自杀,也不能够。

巫朗丢下依依,拍了拍衣衫,脸上挂着淫邪的笑容。他的心里得意极了,现在,天鬼归他了,这两个小美人也归他了。

“妙极了。”巫朗舔了舔嘴唇,看了看依依,又看了看云若,“你们这样的美人实在少有,本来呢,我也想带你们出去,做老爷的女奴,天天品尝你们的滋味儿,不过看样子,前面的路并不好走。以防万一,我就只好一个人出去了。当然咯,出去以前,我得好好疼一疼你们,哈哈,你们两个谁先来?巫三爷我可等不及了。”

“无耻之徒!”依依的眼泪也流了出来,眼前阵阵发黑,几乎快要昏厥,她知道难免受辱,这一刻,真希望自己马上死了。

“我无耻的时候你还没看见呢。”巫朗望着依依,眼露凶光,“既然你这么想看,咱们俩就先来好好玩玩儿。”

他走向依依,一路宽衣解带,喉头一上一下,眉梢眼角布满了欲念。依依快要疯了,她极了想要躲避,可是身子酸软无力。

“小妞儿,再过一会儿,我包你快活得不得了……”巫朗一边狂言浪语说个没完,一边向依依俯下身子,少女别过头去,却被他捏着下巴拧过头来。

“巫朗!”一个声音忽地响起,冰冷、阴森,不像是来自人间,而像是来自地狱,“把你的爪子拿开!”

一股森寒之气从后涌来,巫朗吃了一惊,不顾身子半裸,抓起依依,一跃而起,他转身看去,可是不见有人,再看云若,女子面露惊喜,一双明亮的美目,盯着墙上的那个窟窿。

第三百二十七章 凤凰之眼

巫朗心中暗凛,一挥手,贪狼张开巨口,吐出一团白气,白气翻腾之间,化为一只巨狼,白狼冲进窟窿,轻盈得像是一只鬼魂儿。

巫朗的神意随着贪狼向前延伸,进入洞窟深处,可是,里面除了乱石一无所有。岳风失踪了,既无活人,也无尸体,难道他已经化为了骨灰?可是,人死了,话语又是从何而来?

“呵!”一股寒气从后涌起,来得全无征兆。巫朗来不及回头,纵身斜向窜出,可是已经迟了,一道电光从后涌来,将他抓住依依的左手齐腕削断,巫朗惨叫着飞了出去,凌空洒下一溜血雨。

贪狼的咆哮声同时响起,巨大的螭龙迎面撞出,将贪狼撞得飞了出去。贪狼口吐白烟,龙头融化近半,可是幻螭没有因此崩溃,龙头以惊人的速度重生。

“昂!”幻螭一声低吟,轻轻伸出爪子,将云若抓了起来,另一只前爪则抓起半昏半醒的小狐女。

巫朗落到地上,手腕的剧痛让他倒抽冷气,定眼看去,岳风站在地宫的中央,脸色煞白如纸,衣服破碎多处,灼烧的痕迹历历可见,焦炭似的肌肤片片脱落,其下露出象牙色的新皮。少年的脸白得吓人,似乎还在发出寒气,眉毛和头发上面结了一层淡淡的白霜,两只眼睛却像是两颗艳红的宝石,他的嘴角微微翘起,似乎在笑,但那笑容别扭诡异—巫朗纵使看见所有人的哭相,也不愿看到这样一张笑脸。

这情形似曾相似,巫朗猛可想起,岳风这副样子,他曾在天擂台见过。惨白肌肤的少年,屠戮了一代妖王的分身,化无常的惨状如在眼前,突然之间,巫朗的心里生出一丝寒意。

鬼上身!刚才的袭击,逼出了岳风体nei的天鬼。

岳风的脚边,有一个黑漆漆的地洞。原来,刚才岳风声东击西,在窟窿里发声,吸引巫朗的注意,本身却用法力,打出一条地道,从他的后面钻了出来,断腕救人,一举扭转了败局。

幸亏巫朗躲闪神速,要不然,那一击会将他拦腰两断。

巫朗不是桀骜的暴徒,更不是逞能的英雄。面对无法把握的情形,第一个反应就是逃走。他干吗要拼命?他有的是钱财,有的是权势,天下的珍馐任他品尝,无数的美人为他独守空闺。留在这里跟这个怪物搏命,不是傻子,就是疯子。

巫朗想也不想,纵起飞轮冲了出去,右手拿着天鬼的石匣。他冲出大门,进入阴尸通道。但岳风没有追赶,他面带诡笑,一动不动,两只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石门的外面。

远处响起凄厉的尖啸,起初只有一声,跟着变成一片,仿佛万鬼齐哭,阴森得叫人胆寒。

突然间,巫朗跌跌撞撞的退了回来,样子十分狼狈,盯着岳风,面无血色。身后的阴尸如潮水般涌来,发出一声声可怕的怪叫。

岳风一扬手,轰隆,石门合拢,阴尸们被挡在外面,地宫里变得一团漆黑,唯一的光源,就是巫朗手中的石匣。阴尸的吼叫声透过门缝传来,巫朗感觉一颗心快要挣出胸膛。

“巫老三!”岳风徐徐开口,“如果我是你,宁可喂了阴尸,也绝对不会回来。”

“臭小子,你少得意了。”巫朗两眼充血,咬牙切齿,“你以为你是谁啊?老子可是至道七品,像你这样的蹩脚货,就能对付得了我吗?我要宰了你,不,我不会马上要你死,我要将你钉在墙上,眼睁睁地看我怎么对付你的小情人……”

他一口气骂完,一时呼呼喘气,阴尸触碰过的地方,传来一股子要命的麻痒。巫朗心知不妙,好在他道力甚高,逼住毒气,不至于上涌。他心里明白,必须速战速决,打败这个怪物,不管怎么说,自己仍有胜算,他是巫家的传人,天道者的弟弟,比起化无常的分身,他应该更

胜一筹。

“我不会输的,我要宰了他。”巫朗死死盯着岳风,心里不住地给自己打气。

“巫老三!”岳风慢慢开口,声音像是一阵寒风,“你孤独吗?”

“你说什么屁话?”巫朗吼叫起来,身边的贪狼,数量不断地增多,就这短短工夫,已经增至百头。

“你一辈子都靠姐姐过活。”岳风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诡笑,“如今没有她们,你就不觉得孤独吗?”

“去你妈的,我靠你老娘过活。”

“你很心虚,这个地方,没有人会同情你,也没有人会可怜你,你会慢慢地死去,就像是一只无人知晓的耗子。”岳风说到这儿,脸上诡笑更浓,“巫朗,你终有一死,人世间,最大孤独就是死亡!”

“贪狼噬月!”巫朗忍无可忍,一扬符笔,狼群呼啸而出,像是惨白的狂潮。

“苍龙转生!”岳风笔尖发出冷冷的白光,青色的幻螭浑身结满了冷白的霜痕,身子粗大了一倍,冰白色的眼珠里透出一股乖戾的神气。

“鬼木神!”幻螭失去了形体,化为一道道青白交织的烟气,似藤非藤,似雾非雾,纵横交织成网,迎向苍白的狼群。

黑影向内挤压,光明越来越弱,天秀感觉自己的身体快要炸开,魂魄来回扭曲,似要支离破碎。

四周安静极了,静得让人心悸,就像是一座墓地。天秀心里明白,也许今日今时,她就要埋骨于此。

突然,万籁俱寂之中,响起了一声长吟,清亮无比,仿佛九天凤鸣。天秀心头一动,这声音有些耳熟,似乎在哪儿听过,但她的脑子里乱哄哄的,说什么也想不起来。

接下来,无边的黑暗之中,出现了一点光亮,光亮不断扩大,天秀可以清楚地看见,那不是平常的阳光,而是一团火光,一团炽热的火焰,冲破黑影,从天而降。

“朱阳!”影鬼的压力忽地减轻,天秀的神志清晰起来。

火焰冲入了黑暗,出乎意料,并未因此消灭,明亮的火光化为了三只烈焰熊熊的巨手,轮转如风,俨如三轮骄阳,朱阳的影子在火光中若隐若现,飘逸飞动的样子,一如随火起舞的雪白飞蛾,火光席卷四方,黑影有如潮水,迎着火焰向后退却,但稍一退让,忽又迎上,红火黑影你来我往,斗得难解难分。

火焰并未占到上风,但已足够让天秀惊奇:“奇怪,他为什么能够攻击这些影子?”

没错,仔细看去,朱阳的凤凰火的确在攻击影鬼,黑影在火中破散成丝,跟着又化为一缕缕飘渺的黑气,尽管很快重振旗鼓,可是并未减轻火焰的伤害。

一刹那,凤凰火俯冲而来,距离七宝道光越来越近。天秀已经能够看清朱阳的身影,于是心念所及,将宝光缺开一角,将朱阳放了进来,幻女伸出一手,向前托出,少年宛如一朵白莲,轻轻地落在莹白的指尖上面。

大敌当前,两人来不及叙旧,宝光、神火向前涌动,顷刻融合如一,一刹那,黑影向后退让,远处的阿甲轻轻地咦了一声。

天秀缓过一口气来,转眼看去,朱阳身影翩翩,跳起朱明之舞,可是天秀知道,这火舞不足以攻击影鬼,除非……这一刻,朱阳身形偏转,转过脸来,果不其然,他的双眼进射出凌厉的金光,炽亮的双瞳,俨如熔化的金汁,在他的眼中徐徐地流转。

破魔金瞳,凤凰之眼,一切妖邪幻术的克星。

影鬼的厉害,不止在于幻身之强,更厉害的是它在幻身之中藏有强大的幻术,“千鬼裂神”更是幻术的绝顶,以胡佩佩的道力,天狐遁甲也无所用之,以天秀的高明,苦修的定力也落了下风。

可是,破魔金瞳却不为所动,这一双眼天生天长,更要命的是它来自于神鸟凤凰。事实上,这个世界,纯血的凤凰已经灭绝了,这一种神鸟不是妖怪,也不是巨灵,有人说它们是火巨灵和金巨灵共同孕育而生。凤凰数量稀少,只有一十二只,它们既有火的大能,也有金的妙用,凤凰之歌能愈合魂魄的伤痕,凤凰之眼能看破任何幻术和变身。

不过,火神朱明去世以后,凤凰也消失了。有人说它们死了,也有人说它们和支离邪的犀照剑一道,一起飞向了北斗九门,去了鸿蒙身边,永远为大神歌唱。

在此之前,朱雀人中,有人与凤凰的魂魄交合,生下了伟大的后代,凤凰消失了,破魔金瞳却流传下来。

朱阳追踪秋澜生,一直追到高空,金鹏摆脱不了,反身而战,它本身己经受伤,朱阳又将体术道术融会贯通,练成了分身“火云手”,一身神通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双方一场激斗,金鹏一不留神,终被“阴凤啄”点中了要害,飞行不灵,从天上掉了下来。混乱中,朱阳救下了武大圣,顺手也将恢复原形的秋澜生救下。

秋、武两人均受重伤,不堪再战,秋澜生苏醒过来,恢复神志,不胜惭愧。朱阳将他们放在隐蔽处养伤,自己冲天而上,观望形势,他的破魔金瞳云雾难遮,百里洞明,一眼看见了八非学宫前的激斗,他看出影鬼幻术了得,天秀已落险境,又见沿途多有阻拦,于是灵机一动,冲天而上,直到九天云里,避开捕鬼组的追踪,而后俯冲直下。“火云手”加上“破魔金瞳”,一举撕开了黑影的屏障,直达影海深处,与天秀合兵一处。

“噫!”朱阳昂首向天,再一次发出凤鸣,刹那间,宝光辉耀,火气冲天,照亮重重黑影火光直透苍茫。

“有意思!”阿甲的声音镇定自若,“让我们看一看,黑暗能否战胜光明。”

第三百二十八章 斩狼

第三百二十八章斩狼

若有若无的幻藤冲进了来如闪电的狼群,幻藤看似飘渺,可是一无所碍,从狼口钻入,自狼眼钻出,从狼颈钻入,又从狼臀后袅袅而出。贪狼们惨遭重创,七零八落,发出凄厉的惨叫,纷纷化为一团团烟雾,冉冉飘向它处,试图凝结起来。

鬼木神的神通一如其名,如鬼如魅,无有形质,刚刚交锋就冲垮了幻狼的阵势,紧跟着,袅袅如烟的幻藤向内凝缩,化为一条巨大的螭龙,螭龙发出一声长吟,不待贪狼烟重新凝聚,张开巨口,大力一吸,周围的白烟纷纷钻进了它的口中。

贪狼受创,巫朗原本也受内伤,这时眼看幻螭吞烟,真是喜出望外。贪狼烟有溶解幻身的奇效,等闲一些的幻身,都难免形神俱灭,在浓烟之下化为乌有。岳风也曾屡屡吃亏,可惜这小子天鬼上身,人是变厉害了,心眼儿更加糊涂,胆敢吞噬贪狼烟,无异于自取灭亡。

巫朗心神所至,传递到幻烟之中,加大吞噬之力。幻螭喉舌融化,龙牙消弭,就像是吞下了一团无形的火焰,从它的口中一直燃烧,烧烂了龙口,烧破了龙喉。巫朗心中狂喜:“不知死活的小子。”道力继续灌注,打算一鼓作气,将这一条幻螭变成一团飘渺无用的精气。

突然间,他又发现有些不妙。幻身受创,真身必有触动,幻螭融化,岳风也应该受到重创。但岳风站在当场,根本不为所动,脸上苍白如象牙,双眼血红如宝石,那一张面孔就像是一具蜡像,诡秘的笑容一如雕刻其上。

幻螭受创,岳风为什么没事?巫朗心跳加快,凝目看去,忽然吃惊地发现,刚刚支离破碎的龙头,如今恢复了原貌,之前破损的地方,正以惊人的速度生长如初。紧跟着,巫朗感到了一股抽血吸髓似的剧痛,古怪的空虚感弥漫了全身。幻身与真身相连,巫朗清晰地感觉,贪狼烟正在飞快地消失,消失的部分,从此无影无踪,再也不可感知。

“天火燎原!”巫朗怪叫一声,笔尖跳出一个火球,轰隆隆涌向岳风。

岳风扬起笔来,笔尖流转如电,写出一行龙文,黑漆漆的死水凭空跳出,嗤,火球遇水,化为乌有。巫朗一摇笔尖,浓云涌现,色成五彩,其中电蛇四射,照得地宫一片雪亮。

“五雷轰顶!”电流势如天河下落,又如巨大的电龙,铺天盖地一样涌向岳风。

“玄障重重!”岳风轻描淡写,写出一道“天城符”,金色的霞光纵横流淌,如丝如网,将电光分化成千丝万缕,传向四面八方,击中地宫的墙壁,声如巨雷、石屑横飞。

巫朗如癫如狂,接连使出“火龙爆炸符”、“冰龙飞霜符”……各种强力符法接二连三地涌出笔尖。可是岳风天鬼在身,书写龙文,灵感层出不穷,这中灵感中夹带一丝阴邪,画出的符法也有一种说不出的奇诡,符法威不可挡,见招破招,将巫朗的攻势破解得一干二净。

两人相隔二十多丈,笔出如风,道术无穷,闪电、火焰、厉风、爆炸,强力的交锋,将地宫里变成了一大锅稀粥,双方形影模糊,完全淹没在动荡之中。

两个女子随着螭龙变化,一会儿龙爪横腰,一会儿怪藤加身,一会儿在天,一会儿在地,尽管四面打得天翻地覆,始终没有受到丝毫的伤损。

云若心惊胆战,既惊喜于岳风的强大,又害怕他所有闪失。转眼看去,依依也醒了过来,妙目大张,盯着斗场,喜悦中带着惊悸,关切之意溢于言表。

龙与狼的争斗更是惨烈,贪狼越来越多,成百上千,几乎挤满了地宫,所过之处,岩石碎裂,大地凹陷,力量之强,似要将整座地宫撕成碎片。幻螭不时变化,如果贪狼较多,立刻失去形体,化为无形幻藤,如鬼如魅,搅得狼烟四起。贪狼攻势稍弱,幻藤忽又化为幻螭,以鲸吞之势,将周围的贪狼烟吸个精光。

贪狼烟流淌如水,威力胜火,不断侵蚀幻螭。可是天鬼之力有重生之能,幻螭一旦融化,立马就地重生。

重生与侵蚀,起初旗鼓相当,可是贪狼烟进入幻螭体内,遭到熔炼同化,与幻螭融为一体。幻烟均是巫朗的元气所化,幻螭吞噬多少,巫朗就虚弱多少,幻螭炼化狼烟,只是越来越强。不过片刻工夫,幻螭重生的速度远远超过了狼烟侵蚀的速度,加之吞噬狼烟,与之融合,幻螭的精元中多了贪狼烟的成分,侵蚀之苦渐渐消失,吞入再多白烟,也是纹丝不动。

轰隆隆,岳风开始反击,数不清的火球冲向巫朗,突破死水的阻拦,击溃金色的坚强,闪电与火球相撞,化为星星点点,就像是破碎的长剑。

“呀!”巫朗发出一声惨叫,惨被火球击中,横身飞了出去,落地时身上烧伤多处,黑衣破碎,皮肉焦枯。强烈的灼痛几乎让他昏厥,他咬紧牙关,摇摇晃晃还没站稳,更多的火球飞了过来。

这是一个怪招,岳风放弃了其它的符法,只用“九阳焚天符”猛攻对手,铺天盖地的火球就像是流星火雨,抽打荡涤,横扫一切,毁灭所有。

巫朗心胆俱丧,不敢呆在一地,纵起飞轮,想要躲闪,人与火球交错,火光照来,映得他双眼刺痛。一分神的当儿,火光中闪出一条黑影,岳风终于动了。

火雨只是障眼法儿,岳风的目的,是要就近使用体术。

“骇鬼!”岳风双手一分,千百道电光钻出虚空,落到两手之间,化为闪电光球,“惊神!”

“玄障重重!”巫朗百忙中使出“天城符”,想要以金化雷,导引将来的电流。

黑影一闪,岳风失去踪影,他的速度之快,超出了视觉的极限,巫朗错愕之间,岳风已经到了他的身后。

“破!”岳风发出一声锐喝,蓝白交织的电球冲向巫朗。

“守!”巫朗的嚎叫声像是受了伤的野狼,贪狼横在身后,挡住后心的要害。

但他错了,岳风攻击的目的并非巫朗本人,而是他脚下的飞轮。

咣当,电球击中飞轮,迸溅出千百火星,巫朗连人带轮向前飞出一段,一声清脆的鸣响,白色的宝轮碎裂成数块。

巫朗摔向地面,情急间唿哨一声,贪狼窜到他的胯下,挡住他的落势。

“骇鬼,惊神!”更强的打击从头落下,数不清的电光从虚空中流出,汇聚到岳风的双拳之间,汇聚的速度,比起以前快了十倍,以往岳风送出一拳的工夫,此时此刻足以使出十拳。

电光球疾风暴雨般落下,无坚不摧,无所不破,巫朗任何的道术、体术都是徒劳。一道道金墙迸溅消散,一面面石墙化为漫天烟尘,一团电光击中了他的右手,连手带笔全都化为了一团血雾。

巫朗来不及惨叫,因为他的嘴已被电光撕烂,舌头被生生扯了出来,他也来不及逃走,他的双腿被电光寸寸切削,转眼之间,只剩下两根白惨惨的骸骨。

巫朗变成了活生生的肉块,足不点地,任由岳风纵情打击,这时少年心中,只有无边无际的杀戮,他唯一的兴趣,就是用最残忍的手段将敌人置之死地。

巫朗的眼瞎了,脸没了,下身碎烂成泥,脏腑支离破碎。诚然,他一生作恶多端,可是此时此刻,他仍然感觉,自己所受的痛苦,远远超过了应得的报应,他愤怒、他悲伤、他凄惶、他不甘,他是那么的无助,姐姐们的样貌一闪而过,这一刻,这个丧心病狂的人渣,居然也感觉到了一丝前所未有的孤独。

雷轰电掣,岳风的拳头穿空而过,一拳洞穿了巫朗的胸膛。

巫朗飞了出去,撞在地宫的石壁上,撞穿了石壁,整个儿化为了一团肉泥,电流余势不衰,来回流窜不休,突然嗤的一声,点燃了那一团可怕的血肉。皮肉焦枯的气味儿弥漫地宫,粗大绝伦的幻螭也吞下了最后一只贪狼。

贪狼军团全军覆没,虽是大肚的吃货,幻螭也感觉一阵少有的饱胀,它吃掉了一个至道七品的道力,吞下了一个幻神榜上有名的幻身。人榜第三的“贪狼噬月”从此消失,如果闻人知在此,幻神榜的排名将要重写一次。

两个少女远远看着岳风,心子砰砰乱跳,刚才的杀戮之惨,委实超乎想象,虽是十恶不赦的敌人,两人仍觉心有余悸,她们望着岳风,就像是望着来自地狱的死神,犯下杀戮的少年,嘴角的诡笑仿佛万年不变。

幻身松弛下来,二女回到地面,只觉双腿发软,四只美目盯着岳风,眼里升起一丝恐惧。

岳风望着二女,目光变幻数次,渐渐由冷变暖,嘴角的诡笑消失了,苍白的脸上涌起一股红晕。突然双脚一软,他徐徐坐了下来,倦怠地看了二人一眼,调匀呼吸,开始闭目调息。

幻螭身上的白霜也消失了,恢复了素日悦目的青色,它轻轻吞吐云气,也是倦怠无神,它轻轻地盘绕在岳风身边,像是淡青色的水流,徐徐融入岳风的身子。

依依轻轻松一口气,算是放下心来,转眼看去,短短的工夫,巫朗的残躯已被烧化成一对残灰,只剩下几片衣角挂在墙上,看上去委实可悲可怜。

“活该!”小狐女想到几乎受辱,心中余恨难消,目光一转,天鬼石匣就在不远,经过一番激战,匣子完好无损,只是更白更亮,照得地宫冰雪通明。

“咦!”云若忽地扯了扯她的衣袖,轻声说,“岳风不太对劲。”

依依一愣,转眼看去,幻螭已经消失,岳风面孔血红,浑身颤抖起来。

第三百二十九章 返神眼

影子的潮水漫天流淌,浑如一条漆黑的妖龙,遮天蔽日,不断地蚕食光明。黑影如有实质,不断涌出,层层重压数以万钧。天秀和朱阳的幻身面对如此强大的压力,纷纷向内收缩,撕扯扪匈之苦,使人无法忍受。天秀感觉那一圈圣光变得其薄如纸,随时随地都会破碎,朱阳的火焰也极尽暗弱,火云手刚一伸出,就被黑影搅得粉碎。

朱阳不断发出长啸,面孔苍白起来,眼白却变得血红,金瞳子浑浊散乱,其中流露出一丝癫办?,他的力量攀升到了一个巅峰。他在幻女的掌心狂舞,火焰化为千百流光,向着黑暗中尽情倾泻,仿佛一场处美的焰火,与其说是凤凰之火,不如说是生命之焰。

一刹那,天秀感受到了朱阳的疯狂,如果任由他施展下去,非但不能击破影障,还有可能

力竭而死。

女道师的灵觉蔓延幵去,透过幻女的手掌,感受到了朱阳的情绪,就在那一股疯狂之中,竟有一种说不出的悲哀,这一种情绪,分明就是这个凤凰后裔半身的缩影。这个俊美的男子,—直活在幼年时的噩梦中,当敌人来袭,火光冲天,母亲在他的面前放下了地道的闸门,黑暗将他完全吞没,听着外面的厮杀声,幼小的少年在黑暗中如癫如狂,他拼命敲打门户,可是无人应答,他在黑暗中缩成一团,经历了前所未有的绝望和悲恸。

重重叠叠的黑影,让他仿佛回到了那一个时刻,朱阳下意识反抗这一种黑暗,宁可透支性命,也绝对不愿意屈服。每一个夜里,他都有这样的感觉,只是场景并非现实,还是虚无迷离的梦境,他在梦里不断地抗争,抗争苦难不公的命运。他对人冷如冰霜,可是谁又知道他心中痛苦,人人羡慕他朝阳似的容颜,谁又知道他心底深处的黑暗。他行走在尘世之中,俨如一个落寞的过客,即便万众齐呼,在他的心中只有孤独。

既然如此,不如尽情一舞。

天秀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她不能见死不救。朱阳的疯狂进攻,可以拖延少许光阴,但以生命为代价,天秀绝对不会允许。她并不怕死,但要死得心无挂碍,朱阳还很年轻,他的前途不可限量。

刹那间,天秀做出了一个决断,心念所及,幻女的掌心生出一缕柔光,那光亮化为丝丝缕缕,若有若无地缠绕朱阳。朱阳一心对外,恍然不觉,等到明白过来,己经陷入了一片流光结成的幻网,他的四肢被光丝缠住,一时之间,不能动弹。

光明之外,黑暗越发浓重,仿佛天变成了地,地变成了天,大地裂幵了一个口子,地底深处的冥河倾泻下来。

“为什么?”朱阳懵然不解,他直勾勾望着天秀,眼里透出无际的茫然。

“因为我是道师。”天秀神色平静,“你呢,你是我的学生。”

“那又怎么样?”朱阳咆哮起来。

“道师的职责之一,就是不让学生受到伤害。”天秀的脸上流露出一丝笑容,突然间,周围的宝光向外暴涨,化为一个明亮无比的光轮,托着二人冉冉上升,上升速度之快,不止朱阳心惊,就连捕鬼组的三人,也同时发出低低的惊呼声。

“以身化烛,神女飞天!”天秀的声音沙哑而果决,光轮中,女子的面容越发透明,身后的幻女,正以惊人的速度变得暗淡,这个光彩照人的幻身,在虚空中慢慢消失,先是修长浑圆的双腿,再是柔如春柳的腰肢,消失到胸口一刻,光轮光亮得不可思议,它摩檫周围的空气,发出轰雷似的声音,一如蛰伏的神龙冲天而起,两侧的黑暗纷纷辟易。

“挡住她!”戏海眼看煮熟的鸭子飞了,发出一串惊怒的狂吼。他恨不得上前相助,阿丙却冷冷说道:“阿己,我要是你,就不会过去,影鬼可不会辨认谁是友,谁是敌,一旦进入其间,休想全身而退。”

戏海略一迟疑,天秀的光轮己经到了黑影的边缘,七宝道身只剩下了一个头颅,幻女的神色依然安详,没有痛苦,也没有伤感,一股庄严之气流淌眉梢眼角,这一刻,她的容颜竟是前所未有的辉煌。

天秀扬起符笔,一团光亮裹住了朱阳,她慢慢向上一挑,朱阳的身子箭也似向上射出,刷地一下,突破了影鬼的极限,化作一道流光,向着极远处飞去。

天秀使出灵魂之力,燃烧七宝道身,冲幵影鬼之海,并用最后的力气,将朱阳送到数百里意外。

做完这些,她以筋疲力尽,化为一块顽石,飞快地向下坠落。黑影层层涌来,光明飞快萎缩,圣光消失了,唯一伴着天秀的,只有幻女安详的笑容。

她的神志模糊起来,突然天旋地转,一头扎入了无底的深渊。

但这昏迷十分短暂,突然间,天秀到了一个古怪的地方,黑暗中星星点点,闪烁不定,当她醒悟过来,才发现自己身处繁星之中,宇宙之间,低头看去,忽觉羞赧,她的身子不着片缕,雪白的身子圣洁如雪,处在黑暗之中,格外美丽夺目,映照着煜煜星光,天秀站起身来,曼妙绝美的身姿,一如傲立天地的女神。

“你明白了吗?”星辰之中,似乎有人说话,话语如一道光亮,射入了天秀的心口,她漂浮起来,心中清澈明净,了无杂尘,她的声音不像是从口中发出,而像是来自遥远的天际:“父亲!是你么?”

“万物的变迁,就如星辰的倏忽,星光一明一暗,星辰恒久不变,道者一生一死,性灵浩古长存,失去的并未失去,得到的也终将失去,万物寂灭之时,不过是再一次轮回的幵始……

“父亲,我不明白……”

“你终将明白,走在生死之间,你终将明白!”

“完了吗?”望着坠入黑暗的女子,阿丙喃喃自语。

“但愿她没有死。”阿己咕咕直笑,“她那悄模样,甜的让我心碎。”

“你没机会了。”阿丙淡淡说道。

“为什么?”阿己大为不服。

“影鬼会吃了她。”

“活见鬼,这是天大的浪费。”

“不信吗?我们可以赌一赌。”

“赌什么?”

“赌你的《蟾光拳谱》!”

“好啊,你输了呢?”

“我输了,给你阴虎照雪甲。”

“哈,成交!”

阿甲凝视女子,目光透出一丝疑惑,没错,天秀的生机十分微弱,圣光完全熄灭,只剩下一个淡淡的幻影,那是幻女的头颅,幻身己经暗淡,笑容却仍然清晰。

这正是诡异的地方,天秀明明己经失去知觉,为什么幻身没有消失,一股力量仍在流转,尽管虚弱,但初性十足,一如幻女的影子,始终不曾消灭。

“影鬼!”阿甲心生不耐,他己经知道了学宫中发生的事情,阿丁己用“天音”向他说明了一切,他的心里微微后悔,早知如此,就该速战速决,这一战拖得太久了,当然,这个天尊之女,的确是他生平未遇的人物,如不付出代价,无法将她降服。

黑影里应声涌起波澜,黑暗中一个影子凝聚成形,空洞洞的五官叫人恶心想吐,它懒洋洋直起身来,张幵空洞无底的大口,迎向下坠的女子,顷刻之间,天秀就要坠_个底的深洞

幻女似乎绝望,徐徐闭上眼睛,就在这次,阿甲咦的一声,感觉不妙。没错,天秀的力量弱到了极点,就像是拉满了弓,蓄满势力,幵始反弹。

电光石火间,幻女眼睛闭上的一刻,雪白的额头闪过一点青光,就在额心之中,眉宇之上,出现了一只纯青色的眼睛,仿佛一块天青色的宝石,完美地镶嵌在幻女的额头上。

天秀的眼睛依然闭合,形势却己经悄然生变。

那一只青眼怒放奇光,势如天青色的潮水,向着四方汹涌鼓荡,所过黑影退缩不迭,俨然被火焰灼伤的生灵,黑影的深处,响起一阵凄厉的号哭声。

青色毫光怒射八方,影鬼发出呱呱的声响,拼命向后退缩,藏入浓黑的影海,黑影怒涛一样席卷过来,迎着青色的光浪,激发出无比的动荡。

随着影子的收缩,青光越来越亮,化为一个巨大的光团,将少女和幻女圈在其间。天秀的坠落停了下来,少女的身子凌虚漂浮,幻女的头颅徐徐转动,青光一圈一圈,以那只青眼为圆心,向着四面飞快地扩散。惊人的一幕同时出现,头颅以下,幻女的身子慢慢地生长,先肩后胸,再是腰肢双腿,幻女双眼闭合,双手结成莲花印诀,天秀漂浮在她的掌心之中,俨如白莲的花蕊。

“这是什么鬼东西?”阿己嚎叫起来。

“如果我猜的不错!”阿甲略略停顿了一下,“这是返神之眼,七宝道身的第六般变化。

“活见鬼。”阿丙小声咕哝,“这下子麻烦大了。”

“你说的很对。”天秀的声音悠悠响起,少女不知何时,己经盘膝坐起,悬在莲掌之间,慢慢睁幵双眼,她的目光清澈深邃,俨然看透了浓重的黑暗,“阿甲,这一场较量从头再来。

“唔!”阿甲叹了口气,“你可真叫人为难啊,天秀道师。”

第三百三十章 第三次转生

岳风的颤抖越来越急,脸上一忽而红,一忽而白,终归白色变少,火一样的红色占据了他脸膛和肌肤。一股热浪从他的身上涌出,看上去,黑衣的少年俨然包围在无形的火焰之间。

“这是,两个女子对视了一眼,忽地齐声叫道,“苍龙转生!”

近一段日子,岳风不断攻击巫家,战斗中吞噬不少好手的幻身。这一次的“四神四绝”,

又吞掉了钟离孟华的千幻神剑”,再到天鬼地宫,经过一场血腥的恶战,将名列“幻神榜”的贪狼噬月”吞得一干二净。

“贪狼噬月”十分厉害,每一只幻狼,攻击力都不下于一个寻常的幻身,巫朗经过艰难的修炼,将分身术融入了幻身术,方才练成百狼成群的声势。可惜这个幻身本如其名,贪狼,贪狼,巫朗过于贪心,分出太多幻狼,每一只的威力不强反弱,容易遭人各个击破。若是少去九成贪狼,只怕威力更强,纵如岳风也未必胜出。

岳风一口气吞了如许贪狼,体内元气之厚,魂魄之强,无意中己经到了转生的边缘,体内炽烈如火,轮番煎熬五脏,转生的势头刚刚一起,这一股狂野的阳气,就己宣泄体外,不吐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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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依和云若均很犹豫,她俩之间的关系,不比杜雨,更不比苏媚烟。两人嘴上不说,心里却己将对方视为情敌。云若缺魂少魄,自觉鸳盟无望,所以甘心让给依依,可是尽管如此,心中的痛苦却一丝一毫也不曾减少。

依依却明白岳风的心思,知道他极重情义,即使自己痛苦,也决不会辜负云若。她自从离幵狐神宫,随岳风入古墓、探雷塔、参加天道布武、死守昊天古城,对他用情之深,爱恋之浓,己经到了非死靡他、梦无他人的地步。可惜空有奇缘,却无天分,自从进入学宫,依依无时无刻不活在煎熬之中。只不过,她的心里总有一丝侥幸,只要一天没见到云若,她就一天不愿死心。可惜的是,今天终于见到了,望着这个道族的女子,依依的心中不胜凄惶,她不知所措,不知何去何从。云若清婉秀丽,楚楚动人,又与岳风同属一族,至少眼下看来,更是他的良配,而自己呢,就算再美再艳,也不过是混血的狐神,比起她千年的寿命,道者的光阴不过一瞬,她和岳风,注定没有结果。

想到这儿,依依的心里涌起一股少有明悟,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浑身如释重负。小狐女转过头来,冲着云若甜美一笑,跟着走向岳风,一边走着,一边褪去衣衫,直到一丝不挂,她的肌肤光亮如银,挺拔的胸脯像是含苞未放的蓓蕾,她的长发垂落腰际,发丝微微卷曲,像是乌黑的波浪,她的身段俨如造物者的杰作,窈窕紧致,一分一寸都蕴藏着惊人的活力,她的每一次走动,都将这活力宣泄出来,增一分太多,减一分太少,无可挑剔的身姿与绝美动人的容貌相得益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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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风双眼紧闭,一无所觉,云若站在一边,只觉惊心动魄,她既惊异于狐女的美丽,又有一种说不出的感伤。她没有小狐女的洒脱,可是,时下的情形,她别无选择。

云若解幵黑衣的纽扣,那绸纱交织的衣袍如乌云退散,显露出后面的皎月。云若的肌肤真如明月一样圣洁迷人,她的魂魄残缺不堪,她的娇躯却近乎完美,同样是少女的躯体,云若少了几分张扬和活力,但却多了一分清澈和纯净,她静静地站在那儿,莹白娇美的身躯像是一轮当空升起的皓月,幽黑深邃的双眸带着一丝迷茫,可就是这迷乱的眼神,能将任何面对它的男子吸入其间。

依依回头,清莹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惊讶的亮光,两个少女浑身赤.裸,遥遥相对,她们是情敌,是对手,可是时下眼前,她们却是双生的日月,让这幽冷的地宫变得金碧辉煌。

云若轻轻走向岳风,脚步轻盈得像是一只狸猫,她从依依的眼前走过,仿佛一抹乘风而进的微云。她坐在岳风的左侧,看了依依一眼,小狐女在她的眼里,看到了一丝无名的悲哀。

这真是一种跳起,依依坐在岳风的右面,心中充满了古怪的情绪,仿佛嫉妒,又似悲伤,她深深的迷茫起来,就连汹涌而来的热浪也一无所觉。

岳风俨然置身于熔岩火炉,他感觉自己变成了一具蜡像,正在飞快地融化,先是皮肉,再是骨血,跟着是五脏六腑。更让人抓狂的是,与之前的两次转生不同,他的神志异常清醒,尽管融化瓦解,但却一一感知,何处焦灼,何处融化,全都一清二楚,丝毫不爽。

他陷入了这样的幻境之中不可自拔,如果没有外力相加,必然阳火爆发,死亡无疑。惊人的热力从他的体内流出,源源不绝,无休无止。很明显,身体之外有一种奇怪的力量,正在飞快地抽取他的生机。但他的生机又是如此的旺盛,就像是自我燃烧的太阳,也许在他死亡之前,能够烧上亿万斯年。

燃烧的时间越久,所受的痛苦自然越深。

岳风想要挣扎,身子却像是定住了,或者说是己经融化,就像是融化的蜡油,不能自行动弹,只有静待慢慢地凝固。

就在他绝望的当儿,两股清澈的凉意注入他的身体,就像是雪峰顶上积雪融化而成的两股冷泉,汩汩流淌,绵绵如缕,冲幵惊人的热力,冷却沸腾的气血,直抵岳风灵魂深处。就这一刻,岳风摆脱了无涯的绝境,突然清醒过来。

他睁幵了眼睛,迎面而来的景象真是香艳出奇。依依勾住他的右脚,云若勾住他的左脚,两人四手,纤巧如雪,轻轻贴在他左右的灵窍上面。因为阳气的侵润,少女均是肌肤粉红,双颊胜火,秀目紧紧闭合,口中低吟娇喘,若不能支。的的确确,她们靠近岳风的一刻,仿佛靠近烈日洪炉,惊人的热力灌入娇躯,洗荡她们的气血,侵袭她们的魂魄。两人除了鼓起元气,全力相抗,实在没有别的法子。

如果换了别人,也许同归于尽,但这两个少女,元气都是一样的纯美,如此纯净的玄阴之气万里挑一,对于烈火焚身的岳风,真是最好的两剂解药,他就像是沙漠中跋涉的旅人,突然饮到最甘美清凉的泉水,冷泉透心,一切的痛苦随之烟消云散。

比起岳风的惬意,两个少女感觉却是两样,她们在阳气中煎熬,香汗流下,立刻化为水气,口舌渐渐干渴,湿润的秀发紧贴在身上。尽管十分痛苦,奔腾的阳气仍如江河涌来,两人的元气之堤岸力不能支,摇摇晃晃,似要马上崩溃。

一旦崩溃,必然脱水脱力自焚而死。

依依发出一声低吟,呻吟中充满了痛苦,云若清秀的脸庞也微微扭曲,紧皱的秀眉间充满了痛苦。

这一刻,岳风大有所觉,他看了看依依,又看了看云若,他突然明白,这一次转生不同以往,两个女子的元气,根本抵挡不住山洪爆发一样的阳气。如果拖延下去,依依和云若必死无

疑。

幸好,她们唤醒了他,让他有机会做出决断。

岳风轻轻伸出双手,推幵左右二女,二女飞了出去,像是两片晶莹的飘雪,冉冉无力,落在地上。经过刚才的试炼,两人均己筋疲力尽,岳风出手之时,顺手封住了她们的灵窍。

一刹那,两人明白了岳风的居心,眼泪同时夺眶而出,大声呼叫“岳风”的名字。可是没有用,她们动弹不了,也无力可施。眼睁睁望着少年站了起来。他的衣裳己被脱去,赤红发烫的身体,就像是刚从火炉中抽出的利剑。

望着二女惨然一笑,岳风高高举起双手,放任体内的阳气左冲右突。他心里明白,阳气爆发的一刻,就是他灭亡之时。可惜,还有许多事没有办,父亲下落不明,落星谷的仇也只报了四分之一,依依的情债永难偿还,云若从此以后再也无人照看,还有苏媚烟、杜雨、朱阳、武大圣……天秀……罢了,一切都忘了吧,也许真如老不死所说,像他这样寄居天鬼的道者,压根儿不应该活在世上。

这一天,或迟或早都会到来,雷塔他活了下来,今天,就是他的末日么?

阳气纵横激荡,但奇怪的是,自爆的情形没有马上发生。地宫里没有变热,而在变冷。这冷意不是来自少女的玄阴之气,而是阴邪、诡异,仿佛来自九幽深处,将他发出的热浪慢慢蚕食。

岳风掉转头来,眼角余光所及,寒气的来源,竟是地上的那一只苍白的石匣。石匣前所未有的明亮,似乎岳风的阳气激发出了石匣中最终极的力量。

三百三十一章 虬龙

天鬼!岳风的心中生出一丝疑惑,难忍的痛苦让他浑身扭曲,肌肤己经破裂,鲜血流淌而出,刚刚流出体外,立刻蒸发消逝,透过深深的裂口,可以看见他的筋骨,阳气像是烧红的刀子,要将岳风的肌肤从骨骸上剥离下来。

这痛苦前所未有,岳风不知道,他到底还能支持多久。

魂魄深处,传欢一声叹息。那是阳太昊的声音,屠妖者也在哀悼他的灭亡么?

“不,你不能死!”另一个声音幽幽响起,“遵从你的天性,做你该做的事。”

这声音阴冷古怪,有一种惊人的诱.惑力,激起了岳风求生的欲念。他一步一晃,向着天鬼石匣走了过去。

阳太昊又是一声叹息,但没有阻止的意思。

岳风每走一步,身上的炙热之苦也随之减轻,当他抱起石匣的一刻,寒气和热力己经势均力敌。

吧嗒,裂幵的肌肤滴下一滴鲜血,石匣打幵了,其中露出一个更小的石匣,匣面上盘踞着狰狞的恶鬼,鬼眼幽幽发冷,其中透出一丝狞笑_^

“小子,你要想清楚。”阳太昊轻声说道,“打幵石匣以后,你再也不能回头。”

“我要活下去。”岳风心说。

“但你将背负原罪!”

“管他的呢!”岳风心说,“我能把它放出来,也能将它送回去。”

“好吧!”老不死沉寂下去。

第二滴鲜血落下,吧嗒,小石匣揭幵了,一股冷白的强光扑面而来,一个巨大的影子化为—道光流,以狂暴的气势,钻入了岳风身体。

同样狂暴的热力纵情反击,冷与热在岳风的体内交锋,苍龙和天鬼在他的躯壳中一决雌雄

啪,岳风不堪忍受这样的痛苦,双手一颤,石匣摔落在地。没有了其中的天鬼,石匣变得异常脆弱,一摔即碎,四分五裂。

“糟了!”阳太昊叫了一声。紧跟着,两个女子惊恐地发现,整座天鬼地宫摇晃起来,从穹顶到墙壁,出现了长长的裂缝,纵横交错,密如蛛网,巨大的石块摇摇欲坠。但让二人难过的是,她们有气无力,动弹不了,一旦地宫崩塌,后果不堪设想。

轰隆隆,墙壁的后面发出轰隆隆的巨响,依依脸色一变,惊叫道:“不好,山也要崩塌了

么?”

云若默不作声,心中一阵苦涩,她费尽心机,还是没有保住岳风,也罢,生不能同衾,死还可同穴,大家同埋此间,也算一了百了。

咔嚓,一块石头脱离穹顶,呼啸落下,砸在地面,溅起无数碎石,石屑落在身上,有如刀削针刺。

更多的石块落了下来,乱如雨点,突然间,一块横直十米的巨石笔直下坠,势如天坠,砸向二女。

云若心生绝望,闭目待死,就在这时,一阵狂风吹来,同时响起一声悠长震耳的龙吟,压顶的风声消失了,巨石没有砸落,一股洋洋暖意,萦绕少女四周。

“岳风!”依依发出惊喜的叫声。云若也忍不住张幵双眼,只见岳风站在近前,身子挺拔如枪,面容刚毅绝伦,双眼胜似寒星,射出刀剑光芒。

就在乱石雨中,升起了一条巨大青龙,龙鳞如盖,龙爪飞扬,背上青色的鬃毛,像是一面冉冉的旗帜。巨大的龙头极尽威严,就在头顶的凸起两侧,长出了两只明晃晃的龙角。

龙者,无角为螭,有角为虬,第三次苍龙转生完成,幻龙鳞爪龙角俱全,变成了一条威猛十足、笑傲天地的虬龙。

幻虬躯干扭曲,利爪向上,托住那一块巨石,它的身子四周,狂风四卷,水气漫天,一条粗大的龙卷飓风,将三人纳入期间,如雨的乱石击中龙卷,要么纷纷弹幵,要么落入风水之中,随之周流旋转。

更多更大的石块落了下来,岳风一伸手,心神衣穿在身上,一躬身,抱起地上的二女,他来不及给她们穿衣,只能将女衣裹成一团,丢入龙爪。

还没忙完,轰隆一声,宫门倒塌,阴尸们一涌而出。这些阴尸,均是孤独唤醒,岳风没有天鬼附身,无法一举将其消灭,他一手揽住一个裸身的少女,压根儿腾不出手来书写血符。

“万火龙鳞爆!”虬龙一转身,周身的龙鱗化为了一团团火球,像是流星急雨,落向阴尸的群落。阴尸被乱石砸扁,被火焰烧化成灰,可又飞快地重生,重生以后凶悍十分。

地宫己经完全崩塌,巨石撞击龙卷,就连新生的虬龙也微微摇晃。

“岳风,怎么办。”依依紧紧搂住岳风的腰身,不知为什么,此时此刻,尽管生死不知,她的心里却是说不出的平静。

云若默默不语,柔软的手臂勾住岳风的脖子,柔嫩的脸蛋轻轻贴在他的耳边,如论是生是死,到了这个地步,她己了无遗憾。

“昂!”一声穿云裂石的长吟,巨大的虬龙扭动起来。苍穹剑化为一道流光,落到岳风脚下,明亮的剑光,完全遮蔽了岳风的身影,神剑的白气融合了虬龙的青气,青白间杂,化为一道冲天浩气,迎着密不透风的石雨冲了过去。

阴尸们望着上方,发出绝望的号哭声,分崩、瓦解、在乱石中零落成泥。

依依低头看去,心中又嫌恶,又讶异,全然不知其中的缘故。她哪儿知道,阴尸因“愤怒”鬼而生,如今愤怒进入了岳风的身体,离幵地宫之日,也就是阴尸们灭亡之时。

黑暗当头压来,黑暗的深处,那是坚不可破的山石,如果要逃出生天,就要破岩而出。云若心里明白,这是不可能的,攻穿这样的山崖,无异于从下方贯穿整座浮羽山。

“要死了么?”云若的心前所未有的平静,她紧紧地抱住岳风,嗅闻他的气息,柔韧光腻的娇躯软滑如丝,紧紧缠绕在心上人的身上。

温香软玉抱满怀,可是岳风若无所觉,他的双眼灿烂如星,紧紧盯着上方,岩石当头压来,瞬间越逼越近。

“千鳞长生剑!”岳风的声音响彻于幽寂之间,数以千计的青色流光从虬龙身上飞出,每一点青光都急速拉长,拉长的部分细细长长,冷白发亮,一如世界尽头飞驰的极光。

“长生剑轮!”岳风又叫一声,数千支青柄雪锋的长剑,结成了三个巨大的剑轮,如风旋转,冲向岩石,嚓嚓嚓的声音不绝于耳,大块大块的岩石被剑锋削弱。可是两军交锋,各有损伤,岩石固然受损,剑锋也纷纷折毀,化为点点银星,散成团团白雾。可是只要龙鳞尚在,鳞甲的尽头,又立刻生出了冷白的极光,这么断了又生,毁了又长,委实不负长生之名。

两个少女看得骇异,隐隐猜到其中的原理。这白光来自钟离盂华的千幻神剑,岳风吞噬以后,也得到了驾驭金精之气的能力。龙鳞为剑柄,金精之气为剑身,青白融合的长剑,既有金铁的锋锐,也有了龙鳞木性的生生不息,从而化为了千百长生之剑,断而又生,永难损毁,

三只剑轮重叠起来,化为一条青白交织的光柱,呼啸生威,穿透岩层土石,轰轰隆隆地向地面冲去。

可是,岩层太厚了,岳风三次转生,道力己是至道强人,但要打穿浮羽山,仍是不可能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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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幵一层,又来一层,久而久之,不觉疲倦。岳风气喘吁吁,汗流如雨,上方的黑暗却没有尽头。

两个少女变得异常沉默,默默地看着岳风在绝境中挣扎。

“我要上去!”岳风心中大叫,可是绝望的感觉像是一条毒蛇,一点一点地吞噬他的信心

突然间,上面石块变得柔软,一股惊人的热力冲向剑锋,金精之气在热力下熔化消散。还没等他缓过气来,上方陡然一亮,射入刺眼的红光,滚热的熔岩从破孔中一涌而入,瀑布一样向他冲刷过来。

“六宝加身!”天秀的嗓音里透出一丝倦怠,更有前所未有的从容自信。光亮不断闪出,法华轮、降妖剑、飞龙杖、六合瓶、圣火莲一一显现,消失的法宝,重新落入幻女的手中。

“这是怎么回事?”阿己暴跳如雷。

“看样子,我失算了。”阿甲轻轻叹了口气,“天尊之女,就是天尊之女。”

“我想,策略得改变一下。”一个声音从阿甲身后传来,他回头看去,正是阿丁。

“形势十分不妙!”阿丁轻声说,“‘天音蝠’告诉我,这儿的事情,己经惊动了京无伦”

“他不是被引到太山去了吗?”阿甲微感诧异。

“那猴子太狡猾了,还没到太山他就发现上当,现如今,他正在赶过来。”

“还有多少时间?”阿甲声音镇定如恒,仿佛有生以来,从没有慌乱的时候。

“顶多三刻钟c”

“很好!”阿甲徐徐说道,“我们还有两刻钟可以利用。”他一扬声,语中带笑:“天秀道师,有点儿麻烦,看样子,我们得一起上。”

“阿甲!”天秀徐徐站起身来,展幵婀娜多姿的腰身,露出颠倒众生的美态,绝色娇艳的容颜,像是山巅上孤独怒放的雪莲,就在这一群敌人面前,素洁的少女露出灿烂的笑容,“来吧,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你太自信了,天秀道师!”阿甲咯咯一笑,声音却冷如冰雪,“我可不那么认为!

第三百三十二章 绝处逢生

“天毒宗?蟾光拳!”阿己最先按捺不住,双拳流星赶月一样送出,形形色色的圆光从他拳头上送出,连绵不断、纵横交织地飞向天秀。

天秀没有回头,身后的幻女转过面庞,额心的慧眼大放奇光,天青色的光圈迎上了诡异的圆光。



两种光芒相交,阿己如遭重拳,蟾光像是向火的蜡烛,在青光下飞快地融化消失。阿己胸口友?热、喉头发甜,一股热流直冲口鼻,鲜血几乎夺口而出。他发出一连串吼叫,出拳更快更狠,仿佛化身数人,变出三头六臂,可是面对那只青色的眼睛,拳术中的幻术被破解得干干净

净C

“阴虎,变身!”阿丙一纵身,身子凌空翻滚,化为一只插翅的巨虎,浑身苍白流光,见风就长,它的口中吐出阵阵寒气,甲冑中的阴虎之灵在空中凝结成形。

“分形!”阴虎一分为三,飞驰中带起一溜溜残影,像是三条白色的浊流,横天而过,扫向悬空的女子。

幻女轻轻掉头,目光头来,“返神眼”光芒凝注,这一刻,阿丙忽有所觉,这一道目光不偏不倚,忽略阴虎分身,盯住他的真身。他的心猛地一跳,不及躲闪,幻女腰肢扭转,像是雪白的长弓,射出呼啸的飞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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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华轮电射而出,正中阴虎的真身,只听一串撞击和摩檫声,阴虎的身上火星四溅,多了一条长长的凹痕,阴虎翻着跟斗向后退出,口中低低吼嘯,血红的双目透出阴沉的光芒。

“影鬼、出击!”影鬼从黑影中钻出,浓黑的影子像是流淌的墨汁,影轮、影龙、影剑、影莲、影瓶同时飞出,但它变化不了“返神眼”,那是天秀的心眼,领悟自生死边缘。

“五宝齐转!”天秀一口气掷出五大法宝,额心的慧眼射出光芒,青光隐隐凝结,化为五道明亮的光束,每一束光操纵一样法宝。一刹那,降妖剑光芒四射,每一道幻影,都迸发出天青色的剑气,数千支幻剑结成一个剑轮,倚天旋转,气势惊人,就在剑轮的中心,出现了一个明亮的光团,看其形状,分明就是一只青色的眼睛,幻剑飞射而出,每一支剑都好像长了眼睛,狠辣精准,迎面而来的影剑遇上光剑,纠缠大法忽然失效,绕不上、缠不住,面对潮水似的剑气,纷纷化为黑色的细丝,影丝在剑光下啾啾怒鸣。

圣火莲也旋转幻化,变成千百火莲,红色的火莲中有着青碧色的莲心,那莲心也是一只只眼睛,火莲的花瓣多了一丝丝青色的脉络,它们忽大忽小,每一朵都有着非凡的灵性,它们攻击影鬼的没一处破绽,轰轰烈烈一路烧去,简直要将黑影洞穿。

八条银龙粗大了一倍,准确说来,那银色己经不甚明显,龙身晶莹剔透,更像是光亮凝结而成,八条光龙凌空起舞,硕大的龙头上也迸裂出青色的神眼,有了神光加持,光龙冲入影龙群中,爪牙齐下,将不可捉摸的黑影攥入手心,撕扯得支离破碎。

法华轮的轮心也迸射青光,浑圆的光亮俨如青色的瞳子,它撞入影轮之中,将其撕裂粉碎

“影鬼,千手!”阿甲一声疾喝,影子法宝尽数收回,影鬼回到了原初的状态,黑影瀑布一样从它身上喷涌而出,化为千百条粗长的手臂,手臂掠过长空,以极高的速度抓向漫天的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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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秀猛可发现,进入原初态的影鬼,比起之前的装腔作势厉害了许多,漆黑的手臂可长可短,无形无状,甚至于不可摧毁。幻剑在黑手中粉碎,火莲在黑影中熄灭,法华轮将其击穿,可又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了回来,光龙在手臂中穿梭,双方激烈的搏斗,响起一连串激越的龙

吟。

更要命的是,对手不止阿甲一个,阿丙的阴虎,阿己的蟾光接连而至,不时寻找破绽,旁敲侧击,诡异、凶猛,防不胜防。

返神之眼,看破一切迷障,加持法宝之上,可以看破各种幻术和分身,直接攻击对手的要害。但天秀险死还生、大伤元气,攻击更加精准,威力比起以前,却有少许不如。面临四方齐攻,再一次陷入困境。可是对方未尽全力,四人出动三人,阿丁不知出于什么缘故,还在袖手旁观。

影鬼越战越强,顷刻之间,浓黑的影子涨大了一倍,它的力量也随之增长,似乎根本没有极限。天秀的心里十分困惑,这个阿甲的能力,真要用“深不可测”来形容,交手之中,她时刻感觉得到,阿甲根本没尽全力,他有意无意,总在隐藏自身的实力,能用一分力气打败对手,就绝对不会使用两分。他的力量随着对手增长,但又永远超乎对手之上。

“他的能力己经是天道了么?”这念头刚刚冒头,天秀又立马否定,世上只有五个天道者,不会多处第六个,除非,除非这个甲根本不是人类。

略一分神,一只影手抓住了法华轮,天秀吃了一惊,运转神意,两条光龙冲了上去,将影手撞出一个窟窿,法华轮勉强逃出,可是光芒暗淡,活力不如之前。

昂,阴虎掠空,与幻女交错而过,幻女的手臂出现了一条长长的伤口,其中冒出袅袅白气C天秀的左臂也出现了一丝血痕,鲜血涔涔而出,染红了素净的白衣。

紧跟着,一圈金蟾光滚滚而来,冲幵幻剑的阻隔,扫中了幻女的小腿,创口泛青发黑,一缕黑气循着光滑修长的玉腿向上窜去。

“六合瓶!”天秀一声锐喝,六合瓶飞到创口附近,瓶口转动青色的炫光,黑气顷刻回缩,顺着瓶口钻入其间。



尽管收了蟾毒,天秀仍觉微微晕眩,仿佛春睡未醒,浑身上下绵软乏力。她心里明白,自己己经到了极限,刚才所以还能支撑,全凭悟道重生之力,这一股力量一旦衰竭,败亡势必无法避免。天秀咬紧牙关,竭力支撑,这里天翻地覆,玉京必然有所察觉,只要再支撑一刻,一定可以得到救援。

“完结了!”阿甲轻声说道,“影鬼,给她最后一击吧!”

黑影应声涨大,黑漆漆的手臂更粗更长,俨如划过苍穹的闪电,密不透风地抓向女道师。

“返神之眼,五轮圣光……”天秀话音刚落,忽觉一阵致命的酸软,神意传入六宝之中,宝光暗淡,疲不能兴。黑影铺天盖地,身后传来阴虎的怒晡声。

突然,一声长嘯从宫中传来,如长风,似龙吟,穿云裂石,激荡天地。

在场的众人,均是应声一震。天秀听出来者是谁,心底深处涌起一股狂喜,阿甲等人却是心头一沉,如潮的攻势也随之一缓。

这一缓己经够了,天秀重振旗鼓,五宝轮转,勉强挡住了前方的黑影。阴虎冲向幻女,张口欲咬,不防一团惊人的闪电破空而来,炽亮之处,足以让日月无光。

哧溜,阴虎之灵与闪电交击,电光流窜,虎啸连连。阴虎前进之势稍稍受挫,阿己怪叫一声,顷刻之间送出六拳。

又是一声长啸,天空中出现了千百点青色的光亮,青色之中长出极光似的白色剑芒。剑芒集结成轮,呼啸而至,剑光与蟾光相接,忽伸忽缩,瑞气千万,剑光在蟾光下溶解、折断,可又不断地重生怒长,更可怕的是,每一次重生都比之前似乎更强。

一连串鸣金断玉之声,六道蟾光全被击碎,剑气向前喷涌,势如惊涛怒潮,一瞬之间将阿己吞没。剑光中响起一串怒吼,一瞬间,为了抵挡长生剑轮,阿己使出全力,再也无暇他顾。

“天秀道师!”一个声音当空响起。天秀一抬头,黑衣的少年从天而降,一条巨大的虬龙盘绕在他身边,云气蔚然,见其首不见其尾,就在下落之时,幻虬失去形骸,化为万千长藤,这些藤蔓若隐若现,没有固定的形质,冲入黑影之间。

“别……”天秀不及阻止,发现幻藤己经缠住了浓黑的影手,影鬼千手狂舞,将幻藤扯断撕碎,可是幻藤断了又合,折了又分,长藤生出断藤,粗藤生出细藤,缠缠绕绕,绵绵不断。影鬼扫不断,扪不绝,一时缚手缚脚,陷入尴尬境地。

更让阿甲吃惊的是,幻藤不但缠绕影鬼,更有一股侵蚀之力,不断侵蚀幻身的元体,强如影鬼,也是精气浮动,需要极大心力,才能聚合一处。

“阿乙完了!”阿丁喃喃说道,“这些鬼藤里面,有他的贪狼烟。”

“到此为止了吗?”阿甲长吐一口气。

“再拖下去十分不利。”阿丁冷冷说,“阿甲,你应该一出手就用全力。”

“我一直在用全力。”

“我可不信。”

“撤吧!”阿甲幽幽说道,“我可不想跟京猴子交手。”

“天鬼呢?”

“得到六鬼又怎么样?只要骄傲在我们手里,天鬼永远也不会重生。”

“你可真自信^”

阿甲嘎嘎一笑,长叫一声:“千鬼裂神!”各式各样的黑影再一次聚合,乌黑的浪潮席卷天地,长生剑轮划过黑幕,发出撕纸裂帛的怪响,如烟似雾的长藤在黑暗中游走,就像是一条条迷失在洞穴中的毒蛇。

“返神之眼,照破迷障!”天秀的声音穿透影障,一团青光融融射出,黑影在青光下消弭散去,不多一会儿,黑影散尽,天地清朗,一切回归原样,可是四个假面人却消失了。



“天秀道师!”岳风落到女子身前,天秀看了他一眼,身子微微一软,倒入他的怀里。

第三百三十三章 退学

岳风扶住天秀,环顾四周,心中微感茫然。他刚才看见了灭村的大仇敌,尽管借影遁走,但一定还没去远。

他应该追上去吗?岳风低头看向怀中的女子,天秀已经昏过去了,她以一人之身,面对三大强敌,支撑了这样长的时间,己经超乎了人体的极限,所以能够坚持,全凭一念不泯。面对岳风的一刻,女道师心无挂碍,久绷的心弦一旦松弛,登时两眼发黑,失去知觉。

她的身子己为汗水湿透,成熟女子特有的气息悄然弥漫,一如盛开的牡丹,染红的蜜桃,

一扫素日蕴藉,芬芳飘溢,最是醉人。岳风看了天秀时许,幽幽叹一口气,抱着女子,向八非学宫飞去。

熔岩泻落之时,岳风随之变招,使出了“神风酒龙卷”,水火交锋,蒸汽弥漫,龙卷疯狂旋转,带得岩浆随之转动,硬生生辟出一条道来。岳风使出全身之力,奋力一冲,终于冲出熔岩之外

三人历尽艰难,极其狼狈,方才水火煎熬,肌肤均被烫伤。此时到了上风,熔岩热浪仍是袭人,岳风不明就里,害怕熔岩喷发,一鼓作气向上飞去,转眼间,三人冲出一条狭谷,到了一个隧洞,洞中阴凉适宜,与刚才的情形真有天壤之别。

“咦!”依依掉头四顾,惊讶叫道,“岳风,我们来过这里。”

岳风回头一看,也是猛然一惊。这里不是别处,正是从山下通往八非学宫的秘道,不曾想,天鬼地宫,就在秘道下方。仔细想一想,这也合乎情理,这条秘道十分古老,恐怕在道祖的时代就有了,熔岩引来此间,恐怕也是一道封印,天鬼本性阴寒,若是不借躯壳,势难通过那一条培岩之河。

到了此间,三人筋疲力尽,坐倒在地,岳风背过身去,任由二女穿上衣衫,才说道:“从这里下行,就是山脚,从这里上去,就是学宫。我们应该何去何从。”

两个少女对视一眼,心中各怀心事。岳风说道:“阿甲离幵我们,去对付天秀道师,我若下山,太过不义,我要上山一探,你们如果不愿跟随,我也不会勉强。”

“你说什么话?”依依跳了起来,你当我们是什么人?对手再厉害,能厉害过下面那些妖物吗?”

岳风一时说不出话来,心里却想:“那几个假面人,没准儿比那些妖物还要厉害。”想到这儿,不由叹一口气,领着二人上到学宫。恰逢天秀危急,岳风心中一急,抢先冲出,一阵狂飙猛打,惊退阿甲等人。

他抱着天秀回到八非学宫,来到密道入口,却只见依依独自一人,不由心中咯噔一下,叫道:“云若呢?”

“她走了!”依依轻轻皱了皱眉头。

岳风又惊又气,跌足叫道:“你怎么不拦住她?”

依依脸色一变,忍不住大声叫道:“我为什么要拦住她?她有手有脚,一定要走,我有什

么办法。”

岳风一呆,自觉语气太重,忙说:“小七,对不住,我刚才太急……”

“你急不急又和我有什么关系?”依依说到这儿,眼泪夺眶而出,“随你干什么,我全都不在乎。”她看了岳风怀里的天秀一眼,冷笑说,“好啊,假正经女人你也到手了吗?妙得很,机会难得,你们好好温存去吧。”

说罢拂袖转身,一阵风跑远了。岳风望着她的背影,心中莫名其妙,自从两人相识以来,依依对他几乎百依百顺,突然发此怒火,岳风完全始料不及。他将天秀放在一边,拿不定主意是否去找依依,可是不知怎么的,一想到离幵的云若,他就不胜心虚。他应该怎么样呢,难道告诉依依,自己喜欢的是她,不是云若,那也是彻彻底底的违心之论。他到底应该怎办?云若忽来忽去,似乎永远都不会留下来,她的心里藏了太多的秘密,下一次想见,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想到这儿,岳风不觉黯然,突然一阵狂风卷来,京无伦从天而降,锐声叫道:“怎么只有你在,其他人呢?”目光一转,落到天秀身上,不由微微变色,“她受伤了么?谁伤的?”

“一群假面人。”岳风满腹心事,无精打釆。京无伦一皱眉,又问:“他们去哪儿了

“不知道!”岳风冷冷答道。

“你救了她?”京无伦盯着天秀,不胜疑惑。

“那又怎么样?”岳风没好气回答,“难道我就救不了她?”

他的话句句夹枪带棒,京无伦不由怒哼一声,瞪他一眼,一跌足,穿空而出,绕着学宫盘旋一周,电也似向北方飞去。

不多久,裴怒带着学生回来,经过一场大战,个个灰头土脸。又过一会儿,朱阳摆脱束缚,带着武大圣和秋澜生回来。裴怒闻名岳风,知道秋风舞和钟离盂华等人的所在,派出学生一一接回。

这一战,八非学宫损失慘重,四大道师伤了两个,学生伤了许多,留在宫里的几个道师全都遭了毒手,至于建筑破坏之慘,更是触目惊心。

最奇怪的是,巫方作为宫主,居然姗姗来迟。她望见惨象,一副惊骇欲绝的神气,事后辩解说,她本来要回学宫,结果有事下山,没想到短短几个时辰,学宫里出了这样的大事。她自怨自艾,捶胸顿足,众人看她样子,也不好多问什么。

八非学宫遭袭,一时间震惊天下。天秀苏醒以后,很快将阿甲一伙的形貌能力描述出来。天来发出号令,命令各大城邦世家,见到阿甲等人,立马格杀勿论。尽管知道凶手情形,可是这一群凶人袭击学宫的原因却始终成谜。知根知底的只有岳风,但他始终三缄其口,对于天鬼之事只字不提。

口角以后,一连数日没有看见依依,学宫忙着重建,整日乱糟糟的,自然不能上课。岳风心结难解,自然也无法面对狐女。不知不觉,过了十日,学宫修缮一新,重新开课。“四神四绝”分出了胜负,岳风成为了四灵会的会长,钟离盂华幻身被吞,元气大伤,告假返回老家,其他如古太羽之流,因为憎恨岳风,也纷纷退出四灵会。

幵课的第一天,岳风没有看见依依,第二天还是没见,询问其他女生,都说这几天都没看见依依。直到这时,岳风才着了急,正想下山寻找,天秀忽地派人传话,让他前往道师室。

岳风神不守舍,走到休息室外,敲了敲门,门户嘎吱开了。进门一看,天秀坐在桌子后面,正在凝视一张写满了字的纸页,岳风入内,她也不抬头,一挥笔,门又嘎吱一声关上了。

岳风想起上一次的窘状,心子不由砰砰乱跳,他回头看了一眼大门,不知道该走该留。

天秀忽地站起身来,拿着那张纸,眉头紧紧拧起。她轻轻吐一口气,目光从纸上移开,明亮的眸子凝注少年:“岳风,我一直休养,没空谢你,那天多亏你出现,如论如何,你都救了我的命。”

“那都是应该的。”岳风闷闷说道,“天秀道师,你知道胡依依为什么不来上课吗?”

天秀吃了一惊,冲口说道:“你也不知道吗?胡依依退学了。”

“退学!”岳风像是挨了一拳,一下子愣在了当地,天秀将那张字纸递了过来:“这是她的退学申请,巫宫主己经批准了。”

岳风一把夺过,纸上的字迹正是依依亲笔,大概的意思是,因为狐神宫的家事,决定从学宫退学云云。申请书的下面,签有巫方的大名,老女人的字迹龙飞凤舞,足见签名的时候心情

畅快。

“这不可能!”岳风失声咆哮起来,“她根本没和我说这件事,这个申请书一定是假的,一定又是巫方的阴谋。”

“你说什么?”天秀的脸色严厉起来,“岳风,你不要意气用事,这封申请书绝对是胡依依的手笔。至于巫方宫主,我知道你对她有些成见,但无论如何,她是道师,你是学生,苍龙岳风,我希望你以大局为重。”

“大局为重。”岳风气得双手发抖,激动加上愤怒,化为一串吼叫从他的胸膛里爆发出来,“你难道不明白吗?甲乙丙丁戌己,六个假面人,两个都是巫家的人,阿戌是老四巫反,他死在我爹手里,阿乙就是巫朗,袭击学宫的当天,被我亲手杀死。阻挡裴怒的人是谁?就是巫方巫大宫主,试问一问,除了五大天道者,谁的聚灵之术能达到搬移雪山的地步?”

天秀脸色发白,听完以后,足足愣了半分多钟,才涩声说道:“岳风,你说的都是真的?”

“千真万确。”

“证据呢?”天秀因为震惊,身子微微发抖,“你说你杀了巫朗,他的尸体在哪儿?”

岳风正要说话,阳太昊忽地开口:“小子,你想告诉她什么?告诉她你的身体里藏了两只天鬼吗?”

岳风一愣,住口不语。天秀盯着他,锐声说道:“你说话呀,他的尸体在哪儿?”

“我不能说!”岳风深吸一口气,“天秀道师,希望你相信我,巫朗如果没死,他一定会露面,如果他不露面,那就证明我说的没错。至于巫方阻拦裴怒的事,我没有证据,但她不在学宫,难道不奇怪吗?”

“这件事我们己经证实过了。”天秀的脸色稍稍缓和,“那天巫方的确去了守备府,皇不二跟她商量巫真来玉京的事情。”

“皇不二?”岳风微微冷笑,“他可真是一个诚实透顶的好男人!”

“你什么意思?”天秀双颊涨红。

“没什么意思!”岳风转身冲出道师室,砰的一声带上了大门。

第三百三十四章 战书

这一切说来繁复,其实就在眨眼之间,不到两秒钟,李凡天和咏春太起码对招了十来下,看得斧巴等人都是大惊失色,就连在场的高手陈知进和马叔,两个人也是惊讶连连,他们没有想到咏春太几年不见身手这么强,更没有预料到的是,李凡天竟然能够躲得过咏春太的攻击。

斧巴原本是无比的欣喜,想着李凡天这个小子是在找死,咏春太一出手肯定会杀了李凡天,这样一来自己斧头帮就解除了心腹大患,再得到雪狐帮三千万人民币的军火之后,那么蒋家想要独霸川省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了,哪知道李凡天的身手更加让斧巴不敢相信,就连咏春太也无法杀了李凡天?

短短的过招,让在场所有人都是惊讶无比的看着李凡天和咏舂太,这两个绝顶的高手,都是出手不凡,而此刻的李凡天和咏春太对立而站,距离一米的样子,咏春太很是赞赏的露出了微笑看着李凡天,而李凡天嘴里叼着一支烟,也是微笑着看着咏舂太。

“了不起的年轻人,难怪你的帮派能够如此厉害,我想总有一天会登上巅峰的!”咏舂太微笑着说道。

“多谢婆婆手下留情!”李凡天看了看自己左手被划破的衣袖,如果再深一点点,或者自己动作再慢一点,恐怕左手就被废了。

啪啪啪,大厅之中响起了蒋佑山的掌声,然后蒋佑山幵口说道:“不错,你蠃了,蒋家地下赌场被你龙帮铲除的事情,现在就一笔勾销掉,这是你实力得来的,我相信道上的人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谢谢老爷子的宽容!”李凡天微笑着尊敬的说道。

咏春太微笑着赞赏的看了看李凡天,然后走回到了蒋佑山的身后站着,而在场的麻四,黄三,小甜甜,还有陈知进与马叔,都是有些赞许的目光看着李凡天,身手的确到了一个地步,一个成功者的自身素质是必须过硬的,就像当年的肖越天肖大少一样,一个人的战斗依旧游刃有余。

只有斧巴,狠狠的盯着李凡天,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李凡天居然挡得住咏春太的攻击,这小子的身手这么好,本来想要看一场好戏的,结果却没有看到,当下斧巴就站了起来,然后不爽的看着蒋佑山说道:“老爷子,我还有些帮内的事情要处理,就先走了!”

蒋佑山知道斧巴可能要被气疯了,微微一笑说道:“好的,希望你记得我说的话!”

斧巴什么也没有说,直接打幵了大厅的门,带着两名保镖离开了,这个时候,陈知进也是站了起来笑着说道:“老爷子,我们也先告辞了,有空再来拜访,恭祝您老身体健康!”

李凡天也是朝着蒋佑山抱拳一礼笑着点了点头,这个时候,还留在这里,那就是真的找死了,该说的事情说了,该处理的事情处理了,都是点到为止的,维持这种微妙的感觉最重要,否则就会出大事情。

陈知进,李凡天,马叔,三个人也是走出了蒋家的大厅,只有铁煞帮的帮主麻四,黄土帮的帮主黄三,女子帮的帮主小甜甜三个人留了下来,因为这三个帮派本来就是依附蒋家的,不管是表面上还是真实的,都是蒋家的人,自然要留下来。

李凡天三个人走出了蒋家大厅之后,马叔开车,李凡天和陈知进依旧坐在后座上面,黑色的小轿车直接幵出了蒋家庄园的大门口,就在马叔幵着小轿车,载着李凡天和陈知进离幵不到五分钟,四辆黑色的小轿车也从蒋家幵了出来,朝着李凡天等人乘坐的车子追了上去……

此刻,斧巴坐在小轿车里面,早李凡天三个人一步离幵了蒋家的庄园,坐在小轿车里面的斧巴阴沉着脸庞,很是有些不爽的抽着雪茄,眼神之中有一丝阴狠的光。

幵车的是斧头帮的小弟,而坐在副驾驶位置的人正是斧头帮的副帮主“大屁哥”。

大屁哥见到斧巴出来之后就有些气愤,不由得幵口问道:“大哥,军火的事情谈得不愉快吗?”

斧巴看了一眼大屁哥,然后冷哼了一声说道:“他吗的,蒋家那个老不死的,都是快要进棺材的人了,竟然还不知道好歹,想要继续牵制我们斧头帮,我真是恨不得宰了这个老家伙!”

大屁哥也是皱了皱眉头,一直以来斧头帮虽然是川省的第一大黑帮,但是都被蒋家给压制着,一直都是屈居于蒋家之下的,这么多年来,斧头帮只能够成为川省黑道第二,不能够成为第一,就是因为有蒋家姜老爷子存在,蒋家在川省的各个阶层都是非常的有势力,不光是黑道,白道上面的政界,商界,那也都是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所以说斧头帮做很多事情都得看蒋家的脸色,这让斧巴怎么咽得下这口气,他是恨不得立刻就杀掉蒋家老爷子蒋佑山。

“莫非蒋家这一次也想要独吞雪狐帮买卖过来的军火?”大屁哥想了一下,然后有些疑惑的问道。

“哼,虽然没有明里说,不过我看那老东西也是这个意思,还将鉄煞帮的麻四,黄土帮的黄三,女子帮的小甜甜,就连飞龙帮的帮主陈知进和那龙帮小王八蛋李凡天,也都到场了!”斧巴一想起李凡天,就气得不行,这家伙实在是让斧巴觉得心腹大患,不得不铲除的一个人,否则自己斧头帮在川省黑道上面的地位,肯定会被动摇,这也是斧巴为什么未雨绸缪,想要利用山猪组龟熊一郎等原因。

“他们的意思是要参与这批军火的争夺?”大屁哥不由得惊讶的说道。

“没错,其实我最担心的还是蒋家,看来蒋佑山这个老家伙不除掉,我们斧头帮在川省就没有出头之日!”斧巴狠狠的幵口说道。

“那大哥,你的意思是……”大屁哥小声的幵口问道。

“马上联系龟熊一郎和朝泽君,就说我答应给他们一批军火,不过得办到一件事情!”斧巴的嘴角露出了一丝阴狠的笑容说道。

“知道了大哥,我会安排好的!”

斧巴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而是闭上眼睛抽起了雪茄,川省黑道将会因为雪狐帮这一次三千万人民币的军火入川,而掀起一阵血雨腥风。

而这个时候,李凡天,陈知进坐在黑色小轿车里面,马叔幵着车子离幵了蒋家的大庄园,很快他们就发现后面追上来了四辆黑色的小轿车。

陈知进看了看后面急追而来的四辆黑色小轿车,很是淡淡的幵口说道:“看来蒋家的人不想让我们就这样离开!”

李凡天很是淡然的一笑说道:“我猜是蒋衡想要杀我,至于蒋家老爷子蒋佑山嘛,比蒋衡聪明太多,他是绝对不会做出这样愚蠢的事情来的!”

“马叔开快一点,我们必须要到市区,这一段路全部都是蒋家的地盘,我们不会有人接应的,只有三个人!”陈知进幵口说道。

“知道了,不过我们还是做好迎战的准备吧……”马叔看了看前方淡淡的说道。

只见在前面的公路上面,己经有两辆黑色的小轿车拦在了中间,只怕早就有高手埋伏了,蒋家是不会让敢跟他们家作对的人,那样顺利离幵的,起码要丢下点什么东西,才能够给道上的人交代。

这个时候,在蒋家的大庄园里面,蒋老爷子蒋佑山在书房里面看书,书房的门被轻轻的推幵了,一个悄丽的身影走了进来,很是调皮可爱,特别是那清纯的打扮,让人有一种干净清爽的感觉,如果李凡天看到这一幕的话,他觉得会惊讶,因为现在出现在了蒋家老爷子蒋佑山书房里面的女孩子,正在他在天府之国舂熙路救的那名,仅仅有一面之缘的画画的清纯女孩。

“爷爷,你在干什么呢?”那清纯的女孩子调皮的走到蒋佑山的面前,甜美的微笑着问道

“清清,爷爷我可是按照你的要求,救了那小子一命,你该怎么感谢爷爷啊?”蒋佑山慈爱的微笑着说道。

“我做了爷爷最喜欢吃的年糕,等下就叫她们端上来呢!”蒋清清笑着说道。

“你这个小丫头啊,在家里待着哪儿不好了,非要出去画画,还要说什么独立生活,这次要不是你哥哥的事情,只怕你还不会回来看爷爷了!”蒋佑山假装有些不高兴的幵口说道。

“哪有啦,人家在外面可是很想念爷爷的,只不过想要自立自强嘛,对了,他们都走了吧?”蒋清清假装随口的问道。

听到自己孙女蒋清清的问话,蒋佑山不由得微微一笑,对于自己的这个可爱的孙女,蒋佑山还能够不了解吗?她表面上是随口问的,其实就是想问问那个叫李凡天的小子,有没有安全的离幵,哎,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孙儿孙女都长大了,蒋佑山也知道她们有了自己的思想和独立,所以一般也都是不干涉的,不过对于李凡天,这个龙帮的帮主,新起的黑道枭雄,蒋佑山还是有些担心的,他担心自己孙女蒋清清会真的爱上这个李凡天,过上黑道血雨腥风,朝夕不保的生活。

三百三十五章 人心各别

目送皇不二消失,苏媚烟忽地双腿一软,瘫倒在地上。岳风直到这时,才从变故中醒转,

伸手扶起女子,说道:“苏姐姐,你没事么?”

苏媚烟摇摇头,上楼坐了片刻,脸上方才有了血色,她盯着岳风,惨笑说道:“这是一

个必阱,巫真布置好了,就等我们跳进去。”

“她故意骂你,然后等我出头,这样一来,她就可以说我侮辱了她,向我提出决斗?”岳

风轻轻摇了摇头,淡淡说道,“苏姐姐,这只是表面,她杀我的理由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苏媚烟奇怪看来。

岳风一字字说道:“她要向我报杀弟之仇。”

“什么?”苏媚烟更是吃惊,“你杀了巫朗?可是巫真为什么不直接向你报仇呢,这么大一个圈子。”

“因为巫朗的死不太光彩。”岳风淡淡说道,“他死在八非学宫.”

苏媚烟若有所悟:“我明白了,巫朗和袭击/戈非学宫的人是一伙。可是奇怪,巫家并未宣

布他去世的消息。”

“也许永远不会宣布,就跟巫反一样.”岳风深深地看了苏媚烟一眼,“再说了,巫朗

死在一个很隐秘的地方,尸骨无存,死无对证。”

苏媚烟沉默时许,苦笑说:“好弟弟,你似乎有些特别的秘密。”

“是啊。”岳风的目光投向窗外,“姐姐很抱歉,我不能告诉你。”

“只是我吗?”苏媚烟眨了眨眼。

“不,所有人。”

苏媚烟拍了拍心口,笑着说:“这样说我就放心了。不过,你打算什么时候逃走.”

“逃走?”岳风一愣,“你说什么?”

“不逃走,难道说真要接受巫真的挑战?”苏媚烟叹了口气,“换了是我,一定逃得远远

的,让她永远也找不到。”

“恐怕很难!”岳风长吐一口气,“如果我是巫真,从现在起,会密切注意我的行踪,如

果我逃走,她就提前下手。”说到这儿,他顿了一顿,淡淡说道,“再说,我根本就没打算逃

走!”

“你要应战。”苏媚烟脸色刷白。

岳风没有做声,徐徐站起,说道:“姐姐保重,我回学宫了。”

“岳风!”苏媚烟跳了起来,大声说道,“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姐姐。”岳风回头惨笑,“我已无可选择,自从杀死巫朗的一刻起,我注定要面对巫真。

不管怎么说,巫朗是灭我落星谷的仇人,我杀了他,也报了仇.现在,我无处可逃,与其

在逃亡中被杀死.不如堂堂一战。我就算是死,也要让巫真一辈子记得我苍龙岳风.”

苏媚烟站在楼口,俨然化为了一尊塑像,岳风冲他笑了笑,转身大步离开,望着他的背

影,一贯坚强的女子,泪水决堤流出。

“好弟弟,我一定要想法让你逃走,无论付出多大代价。”苏媚烟的手指徐徐收紧,眼

里闪出决绝光芒,“我一定要你离开玉京。”

“都安排好了吗?”巫真的目光冷冷扫过众人,“我可不想到了决斗的时候,孤单单一个

人站在台上。”

“全都安排好了.”巫方脸色铁青,“从现在开始,所有的人都会盯着他,他休想逃离玉

京半步。”

“很好。”巫真懒懒地斜倚在一张绣榻上,“其实他真要逃跑也没什么,我会在路上将他

干掉。”

“我不认为他会逃。”皇不二笑嘻嘻说道,“他一定会去天擂台。”

“哦,为什么?”巫真眯眼看他,“二郎,你对他很了解么?”

“他是个自负的人,骄傲、狂妄、宁死不屈,或者说是愚不可及。据我所知,他面对任

何对手都没有退缩过,当然,他最后都赢了。”皇不二耸了耸肩膀,“嫂子,我得提醒你一句,

他的古怪很多,如果你轻敌,没准儿会闹出笑话。”

“天道者输给八非学宫的学生?”巫真面露冷笑,“真是一个好笑话。”

女天道一手微撑,直起身来,目光投向窗外:“不过,多谢你的提醒,这一次,我绝不

会有丝毫懈怠,我会用最强的手段,一鼓作气将他摧毁。”巫真停顿了一下,手指深深陷入

身边的茶几。声音就像是冰针一样刺激众人的耳鼓,“巫家的血,决不能白流。”

决斗的消息飞一般传遍了玉京,各种情慷在街头巷尾弥漫,震惊、怀疑、幸灾乐祸、忿

忿不平。最后一种情慷尤其普遍,一个天道者挑战八非学宫的学生,这是从古未有的一大奇

事。

双方力量悬殊之大,简直就是一个笑话.就连开赌盘的赌场都失去了投注的兴趣,因为这

个结果根本没有任何悬念。

“臭小子!”阳太昊的心情跟所有人一样,“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老不死,别烦我。”岳风趴在床上无精打采。

“你知道天道者究竟有多厉害吗?”阳太昊从他的指尖冒了出来,又吹胡子又瞪眼,“你

以为天鬼附身,就能打败天道者吗?做你的千秋大梦去吧。”

“我没这样认为。”

“撒谎!”阳太昊冷冷说,“你骗不了我,你根本还有一丝侥幸,我告诉你,别说两鬼齐

出,就是六鬼聚齐,只要天鬼没有重生,你就不可能胜过巫真。天道者跟其他的三个道阶相

比,完全是另一个存在,如果说你们是人,那么他们就是尘世中的神抵。他们捻死你们,就

像是捻死一只蚂蚁。”

“那我怎么办?”岳风恼怒起来。

“逃走,想办法避其锋芒。”

“怎么逃?”

“想想办法,总是有的。”阳太昊苦苦思索,“不过,现在至少有上百号人跟踪你,包括

好几个至道八品的强人,要摆脱这些人的追踪,根本是不可能的。”

“有通往玉京外面的密道吗?”岳风问道,“和八非学宫一样的密道。”

“我不知道!”阳太昊悻悻说道,“现在的玉京,是在道妖战争以后重建的,许多地方我

也陌生得很。”

“那有没有速成天道的法子。”岳风拖长声气,“让我三天内变成天道者,天道对天道.

也许有点儿胜算.”

“做梦去吧。”阳太昊冷冷说,“如果那样容易,街上的天道者比狗还多。”

“那有什么办法?”

“别闹,让我仔细想想。”

“你慢慢想。”岳风趴在床上,悻悻说道,“我睡个午觉,上课的时候叫醒我。”

“臭小子,起来,什么当儿了,你还有心思睡觉。”

“反正我只有三天命了,吃好睡好,那是第一重要。”

笃笃笃,忽听有人敲门,岳风打开大门,只见天秀脸色苍白,两眼死死盯着他。

“天秀道师。”岳风打了个呵欠,“你来干吗?”

天秀走进门来,反手关上大门,两只黑幽幽的眸子仍是盯着他不放。岳风忍不住说道:

“天秀道师,我脸上长花儿了吗?”

“严肃一点儿。”天秀深吸一口气,目光里透出深深的慎怪,“你到底干了什么?巫真为

什么要向你挑战?”

“我骂她长了一张克夫脸。”岳风不想细说巫朗的事情,因为一旦刨根问底,就会扯出天鬼,“顺便让她去整整容。”

“你太过分了。”

天秀气得眼里泪花乱转,“不管怎么说,她也是五大天道之一你应该给她应有的尊重。”

“尊重?”岳风淡淡一笑,“我认为这个词儿用在她身上不合适。”

天秀盯着他目不转睛,过了半晌,轻声说:“不,你在撒谎,真正的原因,应该是你杀

了巫朗。”

岳风暗暗后悔,当时不该一时冲动。告诉她杀死巫朗的事情。天秀咬了咬牙,低声说:

“这么说来,你杀死巫朗的事情是真的?”

“没这回事。”岳风断然否认,“我那天胡说的。”

“巫朗真的是攻打八非学宫的人吗?”

“我不知道。”

“狡辩,你亲口说了,巫朗跟阿甲是一伙,巫反也是,没错,我好长时间没有见到过

巫反了。”天秀说到这儿,长吐了一口气,说道,“岳风,只要你有足够的证据,我可以面见

父亲,让他阻止这次决斗,同时查清楚所有的事情。”

岳风微感犹豫,可是一旦说出来龙去脉,势必扯出天鬼,这件事他绝不能说,只因一旦说

出,跟参与决斗没什么两样,他会成为众矢之的,天下人人得而诛之。他沉默了一会儿,徐

徐说道:“天秀道师,我没什么好说的,也没有任何证据.至于巫朗的事情,我有不能出口的

理由。”

天秀盯着他,心中疑惑更深,她说道:“好吧,我会马上赶往灵河源,亲自面见家父,

我要他立刻调查巫朗的死因,如果他真的是攻打八非学宫的人之一,巫真就没有充足的理由

向你挑战。”她轻轻地顿了一下,深深地看了岳风一眼,柔声说,“如论如何,别轻举妄动,

要等我回来!”

岳风的心里暗暗叫苦,欲要阻拦,天秀已经推门而出,她说走就走,化为一道流光冲天

而起。向着西方飞去。灵河源,流水潺援,青莲之间。

天来五指修长,轻轻拆开一封纸剑传书,扫了一眼,递给燕惊虹。

“哦!”华衣斑斓的女子凝视信纸,“阿秀的信么?她说巫真向岳风挑战是因为岳风杀了

巫朗,而巫朗又是阿甲一伙,当日一同进犯八非学宫。”

“这里有一个问题.”天来举起杯盏,轻轻吸了一口茶,“阿甲一伙,意在何处?”

“是呀,这件事一直成谜。”燕惊虹深深看他一眼,“你认为阿甲是皇太一的下属吗?”

“猜测罢了,没有证据,我也无法。”天来说道,“即使巫朗真是阿甲一伙,他也确是皇

太一指派,也就算他死在岳风手里,可是死无对证.巫真编出任何理由,都足以摆脱嫌疑。”

当世的天尊略略一顿,意味深长地盯着面前的女天道:“相比阿甲一伙,其实我更担心的是

岳风。”

第三百四十五章 试探

“岳风?燕惊虹一愣,“此话怎讲?”

“你记得他在天道布武上的表现么?”

“你指的是……”

反败为胜,消灭了化无常的分身。”

“唉,原来你偷愉看过……”燕惊虹看他一眼,半笑半嗔。

天来无声苦笑,说道:“那时他的样子,很像一个人。你可记得起来么?”

“像一个人?”燕紛虹冥思苦想,可是始终想不出来。

“我提醒一下,大约是十七年之前。”

“十七年之前,我刚晋升天道不久……”燕惊虹忽地冲口而出,“你是说阴永?”

天来默默点头,幽幽说道:“他临死前的样子,我始终也忘不了。”

“可是‘裂魂’己经覆亡了。”燕惊虹手指收拢,身子微微发抖。

“是呀,所以很奇怪。”天来轻轻抚摸茶杯边缘,“你说说,化无常的分身厉害,还是巫朗厉害。”

“巫朗吧。”

“不错,岳风先打败了化无常,没过多久又打败了巫朗,他的进步也太快了。”

“你怀疑他得到了‘裂魂’之术?”燕惊虹的神色肃穆起来,“你怀疑他是个食魂者?”

“除了食魂,我想象不出,还有什么法子能让他突飞猛进。”天来看了燕惊虹一眼,意味深长地说,“也许,这也是阿甲他们寻找的东西。”

“这世上总有一些天才。”燕惊虹慢慢放松下来,笑着说,“我不认为你当年的进步比他慢多少。”

“但我没有那副样子。”天来轻声说,“那一副模样,我只在阴永的脸上发现过。”说到这儿,他轻轻拍了拍手,两个小童走了上来,天来问道:“闻人知来了么?”

“来了许久,还在偏殿候着。”一个小童答道。

“很好,你让他过来。”天来说道。

“原来你早有准备。”燕惊虹轻轻摇头,“你要借助他的魂眼么?”

“不错。”天来笑了笑,“不过这件事别对阿秀说。”

“这却奇怪了。”燕惊虹笑道,“不过,阿秀一向对修炼以外的事情漠不关心,这次如此上心,实在叫人奇怪<=”

“不奇怪。”天来淡淡说道,“从这一封信里,我读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你是说,她可能对岳风……”

“没有可能。”天来放下杯子,“天秀必须嫁给皇不二,这是既定的事实。”

岳风发现自己成了众人注目的中心,所有人盯着他,窃窃私语,可是他一回头,又全都转向一边,若无其事。

“岳风!”武大圣哭丧着脸,“你真要去决斗吗?”

“那有什么办法?”岳风微微苦笑。

武大圣叫道:“可以逃啊,逃到扶摇岛,那里荒蛮得很,巫真一定找不到的。”

“呸,你这是什么话?”凤凰男气冲冲反驳,“临阵脱逃,算是什么东西?换了我,宁可战死,也决不逃避。”

“猪样儿,我知道你一向妒忌岳风,巴不得他被人杀死。”武大圣动了真火。

“臭胖子,你说什么?”朱阳的眼里迸出火光,“大不了,我陪他一起去天擂台,大家一起拼个死活。”

“算了,算了。”岳风头大如斗,连连招手,“猪样儿,武大圣,你们都别吵了,这件事跟你们无关,谁也不要在其中掺和。”

“岳风,你会死的。”武大圣眉眼红肿,快要哭了出来。朱阳也咬着嘴唇,呆呆出神。

“没什么?”岳风拍拍武大圣的肩膀,“如果我死了,你记着把我的遗物送到狐神宫去给小七。”

武大圣不觉流下泪来,说道:“依依也真是的,如果你死了,她又怎么办呢?”

“她是寿与天齐的狐神,时间会让她忘掉一切的。”岳风笑了笑,丢下二人,大踏步走开,刚走不远,又碰上一群牛鬼蛇神,应唐一把将他扯到一边,鬼鬼祟祟,小声说道:“会长大人,苏仙子都跟我们说了,这几天大伙儿都在找出京的路,可惜都被巫家的狗腿子把守着。但你放心,我们一定全力以赴,我听说城北有条地道,可是一直通到龟山,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今晚我就去找一找。”

岳风心中感动,说道:“老哥的心意我领了,就算这件事办不好,咱们也是好朋友,将来我死在天擂台,到了每年忌日,你们几个多给我点三炷香,洒两杯酒。”

“别说这样的泄气话。”应唐唉声叹气,“大家都是好兄弟,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说罢招呼众人,又下山探路去了。

岳风心里明白,巫真权势熏天,既然下了战书,就绝不会容许自己离幵玉京,现如今,满目望去,除了本组两人,都是敌友莫辨。这些牛鬼蛇神,真能指望上的怕也不多。

刹那间,一股孤独涌上心头,不由长长叹了口气。

正想着,忽见裴怒走了过来,双眉紧锁,若有所思。岳风叫了声“裴道师”,正想让幵路来,裴怒却一招手:“岳风,跟我来一趟,有人想见见你。”

“见我?”岳风一愣,只好跟在裴怒后面,亦步亦趋。

走了一段,到了道师室门前,裴怒当先入内,岳风正要跟进,阳太昊忽道:“小子,慢着,先别进去。”

岳风一愣,问道:“怎么?”

阳太昊说:“屋里有个魂眼者。”

“魂眼者?”岳风大吃一惊,“你是说,能看穿我的魂魄?”

“没错!”阳太昊说道。

岳风变了脸色,心说:“那他能看见天鬼么?”

“能看见,但未必知道是什么东西。”阳太昊沉默一下,“但如果他是天来派来的,回去一说,以天尊的见识,必然知道你的牛黄狗宝。”

岳风冷汗长流,一时进退不能,忽听裴怒在里面叫唤,真如在油锅里煎熬一般。

“别担心。”阳太昊又沉默一下,似乎松一口气,“这人的魂眼不算十分厉害,至今没有感受到我。这么一来,我们占了先机,仍有胜算。”

“这话怎么说?”

“两个魂眼者,如果一方强势,可以扰乱另外一方,让他看不清楚。只是这么一来,他也知道你有魂眼,只不过,这魂眼其实不是你的,而是我的。”

“老不死你的魂眼比他厉害么?”

“当然,我可是屠妖者!”阳太昊勃然大怒,“什么人都能跟我相比么?”

岳风略略放心,移步进门,只见裴怒身边,坐着一个瘦小老者,须发半百,眉眼机灵,看见岳风,如受电击,愣在当场。裴怒指着老者,笑道:“岳风,我来引荐一下,这位老先生可是大大有名,姓闻人名知,《幻神榜》的编撰者,天下第一个知人识人的智者,当今之世,唯一存在的魂眼主人。”

闻人知苦笑摇头,说道:“裴兄过誉了,唯一二字再也别说了,天下第一更是休提。”

裴怒诧异道:“闻人兄何故这样谦虚?”

“不是谦虚。”闻人知苦笑说,“这位苍龙岳风,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他也长了一双魂眼,而且魂眼的厉害,更胜老夫一筹。这么一来,他能看见我的魂儿,我却看不见他的,你说我这老家伙,还敢在高人面前献丑吗?”

裴怒十分惊讶,盯着岳风半信半疑,良久才说:“岳风,你真是魂眼者。”

岳风无法,只好硬着头皮默默点头。屋里沉寂半晌,裴怒又问:“岳风,巫真的事情我也听说了,你有什么打算么?”

“听天由命罢了。”岳风苦笑说道。

裴怒摇头叹道:“巫家真是仗势欺人,可惜我道力浅薄,不能力挽狂澜,岳风,不论其他人怎么看,自我进入学宫,你都是我见过的第一个天才人物,若你死在天擂台上,老夫实在痛心疾首。”

闻人知摆手笑道:“那也未必,我从灵河源来,离开的时候,天秀道师刚刚赶到,我有所耳闻,她似乎是为决斗之事向天尊求情,如果天来大天尊肯插手此事,巫真纵有怨言,也无可奈何。”

“但愿如此。”裴怒愁眉稍展,高兴起来。

闻人知忽道:“裴道师,可否避让一下,我借你宝地,有话想与岳风说说。”裴怒迟疑一下,起身说道:“二位请便。”说完关门出去。

闻人知徐徐起身,盯着岳风,目光阴沉起来:“岳风,你的魂魄可藏了个好东西啊^”

岳风一时之间,不知从何答起,忽听阳太昊在心中说道:“他用诈呢,别理睬他。”岳风心中稍定,笑着说道:“闻人先生说魂眼么?也不算藏,天生就有。”

闻人知诈术失败,一脸悻悻,说道:“岳风,你不让我看你的魂儿,恐怕有些不妥,这么一来,我又怎么能判断你的幻身排在第几呢?”说到这儿,露出一股惋惜表情。

“先生随便排,上不上榜都无所谓。”岳风信口胡诌,“我打小有个怪癖,不爱别人偷看我的魂儿。”

闻人知又惊又气,冷笑说:“苍龙岳风,你不让我瞧魂儿,将来可别后悔。”

“绝不后悔。”岳风淡淡说道。

闻人知哼了一声,拂袖出门。

“老不死。”岳风问道,“这样说对么?”

阳太昊叹了一口气,说道:“小子,你的麻烦恐怕大了。”

第三百三十六章 纸剑传书

闻人知快步走出学宫,甚至于没有和老朋友裴怒打招呼。他的心里一阵兴奋,尽管没有看透岳风的魂魄,但他得到了同样宝贵的信息。

岳风拒绝让赵看透魂魄,那么也就意味着他的魂魄中藏着猫腻。有什么原因让他这么做,归结之前种种,只有“裂魂”。闻人知有七成以上把握,可以证明岳风是一个“食魂者”,只要给他足够的时间,一定可以找到适当的时机,那时候岳风没有防范,他就可以看透的魂魄,找到最直接的证据。

但也真是奇怪,“裂魂”这个组织应该已经覆没了,为什么这个世上还有“食魂者”呢?闻人知的心里一阵翻腾,那一晚的惨状历历在目,孩子们的惨叫如在耳边。他不由微微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管他呢,就算是打扫垃圾,也会漏掉一两粒灰尘,好在如今还可以补救。

“必须马上通知大天尊。”闻人知放弃了飞回灵河源的念头,那样太慢了,最好先用传书。他走到一个没人的地方,抽出一张符纸,操起笔来,言简意赅地写了一封信,写完看了一遍,露出满意笑容。他将信纸折成剑状,正要发出,忽听身后一个悦耳的声音笑道:“闻人先生,写什么呢?”

闻人知应声一抖,回过头来,怒视对方:来人十分陌生,是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肌肤白得有如象牙,容貌俊美得仿佛天神,一身黑色的软缎垂到脚前,当他迈步向前,就如行云流水。

陡然间,闻人知的瞳子急剧收缩,他魂眼看穿了对方的魂魄。

“你发现了么?”男子咯咯地笑。

闻人知举起符笔,可男子更快。两道符光闪电交错,闻人知的笔飞了出去,男子像是一团烟雾,在远处消失,又在近处凝聚,他出现在闻人知的面前,笔尖顶中了他的咽喉。

豆大的汗珠从魂眼者的额角躺下,他死死盯着对方,就像看见一只活鬼。

“你一定很奇怪。”男子笑了笑,“为什么还有‘食魂者’活着?”

“你、你是谁?”闻人知的声音无比艰涩。

“我姓阴,排行第九。”男子露出迷人的笑容,“你可以叫我阴九。”

“该死的东西。”闻人知咆哮起来,“我知道你是谁,你是阴永的……”笔尖深深陷入,他的话堵在喉间。

“闻人知,你是‘裂魂’毁灭的元凶,我找了你许多年,但你深居简出,又有天来罩着。不过真好,你还是来了,这是大天尊给我的一份大礼。”阴九微微一笑,眸子冰冷起来,似有无形力量,穿透了闻人知的神志,一刹那,他的精神迷乱起来,耳边传来一个极尽蛊惑的声音,“来吧,跟我融为一体,苍龙闻人知,我会将你的魂眼发扬光大。”

符笔洞穿了闻人知的咽喉,流出的不是鲜血,而是一道柔和的亮光,魂眼者的全身枯萎收缩,眼里流露挣扎的表情,身子却是动弹不得,就在极短的时间里,他的身体缩小了三分之一,双脚悠悠离地,像是秋蝉的蝉蜕,轻飘飘地挑在阴九的笔尖。

阴九张开双眼,舔了舔嘴唇,露出膺足的表情:“滋味儿真不错。”他一挥手,将闻人知的躯壳丢在一边,俯下身子,拾起地上的纸剑,拆开看了一看,双目炯炯发光,嘴里发出咯咯的笑声,他看了一眼闻人知的躯壳,说道:“闻人先生,你真是一个地道的好人啊。”他掂了掂纸剑,轻声说,“这是一封绝妙好信,我会稳稳当当地寄给大天尊。”

他一扬手,纸剑化为一道流光,钻入云层深处。阴九耸了耸肩,又如一团烟雾,悄悄地散去了。

“爹爹。”天秀放下茶杯,脸色十分凝重,“你要阻止这场决斗,如上所述,这是很不公平的,抛开巫朗的事情不说,一个天道者不能挑战一个八非学宫的学生。”

“我已经询问过巫真。”天来漫不经意地说,“她很爽快地回答了我,巫反的确失踪了,巫朗也一样,她的确怀疑岳风杀死了巫朗,因为他们之间有一些生意上的纠纷。但她一口咬定,提出决斗是因为岳风出言不逊。他们的对话,谷尽和皇不二都可以作证。”

“这是一个圈套。”天秀双颊染红,呼吸急促起来,“爹爹,你别忘了,如果没有岳风,学宫的遭劫的时候,我很可能已经死了。”她停顿了一下,咬了咬牙,大声说,“而且,他救过我不只一次。

天来双眉扬起,盯着天秀,目光深邃。他的指尖轻轻地摩挲桌面,似乎陷入了沉思之中。天秀默默地盯着他,一颗心提到嗓子眼上。

“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天来徐徐说道,“我也不想插手此事,因为这意味着得罪巫真,会引来不可预测的纷争。我是天道之首,必须守护世界的秩序,有时为了大局,必须舍弃一些小恩小惠……”

“爹爹!”天秀失声叫道。

天来摆了摆手,苦笑道:“但我也不想让你失望,所以我打算尝试一下……”这时一道流光突破了屋顶,天来一扬手,接住一枚纸剑传书。他点了点头,说道:“这是闻人知的信。”

他拆开纸剑,看了一眼,目光变得幽沉起来,仿佛陷入了深深的迷思。天秀忍不住问道:“信上写了什么?”

“一点儿私事。”天来不动声色,折起纸剑,端起一杯茶,慢慢地品尝。

“爹爹,决斗的事情?”

天来摆了摆手,抬头望天,咻的一声,又是一道光亮飞来,天来伸手接住,拆开一看,脸色陡然阴沉下来。天秀知道,父亲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看这情形,一定发生了惊人之事。

她盯着天来,心中忐忑。过了良久天来长吐一口气,涩声说道:“闻人知死了!”

“什么?”天秀十分惊讶,“我昨天还见过他。”

“他死在八非学宫的外面。”天来意味深长地看了天秀一眼,“他的死因非常有趣。”

“有趣?”天秀对这个字眼儿莫名其妙。

“是呀!”天来扬起头来,目光冷肃异常,“阿秀,我改变了主意。我不会阻止这一场决斗,而你,在决斗结束以前,必须留在灵河源。”

“为什么?”天秀又惊又气,腾地站起,“爹爹,我不明白。”

“你无须明白。”天来漫不经意地说,“这不是请求,这是我的命令。”

“我绝对不会同意。”天秀的心中一乱乱麻,热血直冲脑门,“随你怎么办,我也一定要赶回玉京。”

“没关系。”天来站起身来,笑笑说道,“你可以试一试。”说完一拂袖,转身走出大门。

天秀望着父亲的背影,无力地坐下.她的胸中突然空了,一颗心儿像是化成了灰。

“唉!”叹息声来自黑暗深处.光亮下的少女颤抖了一下,她下意识抱住身子,整个儿簌簌发抖。

“你还是回来了吗?”黑暗中的声音幽幽说道,“云若。”

“她还能去哪儿?”一个尖锐的声音叫道,“她就是一个叛徒,无耻的叛徒,大魔师,你应该杀了她,让她形神俱灭。

“闹嘴。”大魔师冷冷说道.“影魔,我说话,用不着你插嘴。”

“她的背叛不止一次。”另一个阴沉的声音说道,“她在鳗湖攻击我,扰乱了我抓捕岳风的计划。

“我没有让你抓捕他!”大魔师冷冷说道,“我只是让你试探他,秘魔。”

“云若!”大魔师的声音又柔和起来,“这两天你都在哪儿?”

“忘墟。”女子的声音十分空洞。

“你看上去很虚弱。”大魔师说道,“我感受得到,你在经受内心的折磨。”

云若跪倒在地,发出浑浊的喘息声。大魔师叹了口气,说道:“你破坏了我的大事,我本来可以杀死你的,或者杀死岳灵王……”

“别……”云若抬起头来,眼里流露出恐惧的神气。

“当然了,你对我来说还有用。”大魔师说,“如果你想让落星谷的人活着,就必须将功赎罪,你愿意吗?”

“我愿意。”云若的眼泪流了下来,“我愿意做任何事情。”

“很好。”黑暗中的影子站了起来,徐徐走到女子的身前,他的手里拿着一个小巧精致的瓶子,“这是份魔药,它能让人昏迷沉睡,我要你接近岳风,给他吃下这药,将他带到这儿来。记住,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你己经违抗了我两次,下一次,就是你和岳灵王的死期。”

若伸出手来,手指微微发抖,轻轻接过药瓶。冰冷的瓷瓶握在手中,竟有一种火焰灼烧的感觉,她的意识不胜飘渺,口中的话像是来自另个身体:“我一定会做到的,我再也不会背叛你!”

“我等你的好消息。”大魔师发出咯咯的笑声,“如果你把他带来,没准儿还能救他的命。”

“救命?”云若微微一愣。

“你真是与世隔绝啊。”影魔不无嘲弄地说,“难道你不知道吗?巫真向岳风提出了决斗,他们将在天擂台一绝高低,当然了,这个结果没有悬念。如果你是一个明白人,与其将他交给巫真,不如将他带给我们。”

云若双腿一软,无声地瘫软在地上。

第三百三十七章 穷途末路

“天秀这丫头太没谱了。”老不死十分焦躁,“怎么还没有她的消息?”

“老不死!"岳风很不耐烦,“你能不能安静一点儿,没看见我正在研究对手吗?”

研究个屁。”老不死冲着那张资料吐了一泡口水,“看这个东西有用吗?就像一只蚂蚁,明知道对方用脚踩你,你还要研究她出哪一只脚吗?”

“好歹知己知彼。”岳风努力保持镇定,“至少知道人家会用脚。”他定眼看着那张密密麻麻的纸张,这是“面王”左都送来的资料,上面记载了巫真的主要能力和战绩。

“她几乎没有输过。”岳风说道,“唯一的一次败北是输给苍龙天来,那是十八年前,唔,那时候她刚刚成为天道者。”他顿了一下,皱眉说,“老不死,天道者都不止一个幻身吗?”

“唔!”老不死神不守舍,“没错,天道者至少有两个幻身,最多的能达到三个。”“你有几个?’,

“还用问吗?”

“巫真有两个幻身,一是‘九鼎炼魂’,二是撒豆成兵,分别排在《幻神榜》的第十位和第十一位。,’岳风说,“老不死,你对这两个幻身有什么看法?,’

阳太昊哼了一声,说道:“从天道一级来说,这两个幻身都不算太厉害,我猜测,当今五大天道之中,巫真是最弱的一个。巫方擅长聚灵术,巫朗揎长分身术,‘撒豆成兵’兼有二者之长,我不知道它的最终形态,但你必须有觉悟面对一只大军,数目比贪狼多得多,而且能够不断重生。”

“能吞噬吗?”

“可以,但它很可能是聚灵态,你只能吸取它所聚集的灵气,很难吞噬它的本体,它的本体也不会只有一个。”阳太昊顿了顿,“但我认为你不会遇上这个幻身。”

“你是说我会遇上‘九鼎炼魂’?”

“没错。”阳太昊说道,“这是一个更强大的幻身,它包含有惊人的驭火术和抟炼术。它能同时攻击你的魂魄和肉身,将你的魂魄完全炼化,并在同时俘获天鬼。小子,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这一个幻身,简直就是你的克星。”

“我真的一点儿胜算都没有吗?”岳风皱起眉头,心中有点儿悲哀,但更多的却是不甘和

无奈。

“如果她使用‘九鼎炼魂’,你绝对不能跟她硬拼。”阳太昊的神色十分严厉,“能逃多远逃多远,不能将战斗局限于天擂台,更不能试图靠近她。”

“那我的体术岂不是用不上?”

“太可惜了。”阳太昊长叹了口气,“如果时间足够,你能练成九个雷幻身,你逃生的机会要大得多。”

“我还想搏一搏。”岳风握紧拳头,“与其指望他人,不如指望自己。”

阳太昊盯着他,目光有些悲哀:“你的想法不错,好吧,我们再试一试。”

“我还需要在哪一方面修炼?”

“神风酒龙卷。水克火,不论有无效果,对付九鼎炼魂,以水克火才是正宗之道。”

两人来到铸雪峰下,岳风召出神风酒龙卷,不断地苦练。他竭力忘掉一切不利的消息,将所有的精神集中到修炼上来。他使了一遍又一遍,为每一点进步欢欣鼓舞,放声大笑。他俨然与命运赛跑,就连冷酷无情的屠妖者,看在眼里,也有些许感动。

到了夜晚,岳风在野地宿营,他现在什么也不怕。巫真既然己经决定了决斗,那么一切阴谋暗算都会从此消失。岳风可以打赌,他就算脱光了躺在玉京的大街上,也没有人会动他一根手指头。

“这不是什么决斗!”用老不死的话来说,“这是一场货真价实的公幵处决。”

岳风己经穷途末路,唯一的机会只有天秀。可是过了两天一夜,到了第三天正午,天秀依然没有消息。女道师一去不回,就连一封纸剑传书没有。

“这件事太不对劲了。”阳太昊莫名暴怒,“秀丫头不应该是这样的人。”

“也许她有自己的理由。”岳风轻声说,“毕竟,皇不二是她的未婚夫,她必须顾及白虎人的感受。”

“去他妈的感受。”阳太昊怒气冲冲,“这里面一定出了什么变故。”

“行了!”岳风站起身来,苦笑说道,“我要去一趟学宫。”

“干吗?”

“去向朋友们道道别。”他说完飞向学宫,一边飞行,一边瞧着两边的风景,他心里明白,这将是最后一次看见这些,过了今晚,一切都将不复存在。

飞到学宫不远,岳风停了下来,他心生迟疑,犹豫不前。

“怎么不飞了?”老不死问。

“算了。”岳风叹了口气,“道别有些多余,也许,更多人只想看我笑话。”

阳太昊唔了一声。岳风忍不住轻声问道:“老不死,如果我战死了,会吐出魂珠么?”

^:不会!”阳太昊幽幽说道,“你和我会被炼得一丝不剩,能够活下来的也许只有两个天“我一直以为,有了天鬼,我就是不死之身。”

“天鬼会助你重生,但你重生的速度跟不上毁灭的速度,那么你依然会被摧毁。”老不死顿了顿,“如果巫真和巫朗是一伙,她很有可能知道你的体内藏着天鬼。所以她才会亲自出手,不会假手于人。”

“老不死!”岳风心思混乱,阳太昊的话他一大半也没听进去,“我是不是应该去见一见苏姐姐。”

“你见不见谁,关我什么事?”阳太昊十分恼火,“那个臭女人,我看到她就生气。”阳太昊在古墓中曾为苏仙子所降服,至今耿耿于怀。

岳风苦笑一下,又向山下飞去,现如今,他唯一可见的只有苏媚烟,依依走了,云若不知去向。他明白苏仙子的感情,可惜,他是个负债累累的男人,没有任何的感情可以给她了。

岳风闭上眼睛,眼前一个浮现出的是依依的笑靥,不知为什么,小狐女的脸上透着一丝莫名的哀伤。接下来是云若,她愁苦的样子让人心碎。岳风甚至记不起来,云若上一次笑是什么时候,那种欢乐无忧的日子一去不回反了。

临死之前,还能再见一面么?

“岳风!”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这是云若的声音。岳风怀疑只是一个幻觉,但当他回过头去,却清清楚楚地看见了云若。出乎他的意料,少女脱去了黑纱,穿起了靓丽的盛装,脸上淡施脂粉,越发明艳动人,她踩着青色的飞剑,冉冉飘浮在空中,她的眼眸脉脉含情,透出一丝温暖的笑意。

“我在做梦么?”岳风望着少女,如痴如醉。

“岳风!”云若又叫一声。岳风惊醒过来,这不是做梦,这一切都是真的。千真万确,落星谷的云若又回来了,美丽、温婉、永远乐观、从不泄气的云若。

岳风的眼泪夺眶而出,三天以来,他用一层坚壳裹住了自己,面对任何敌友,都是混无所谓。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猛然感受到自身的恐惧、不甘和无尽的留恋。是呀,如果他死了,谁又来照看这样美丽的云若呢。

“来吧。”云若飞了上来,伸出一手,挽住了岳风的胳膊,“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穿成这样?”岳风呆柯柯地发问。

“这样不好看吗?”

“好,好看。”岳风突然迟钝起来,掌心的小手那么的温软,他真想永远这样握着,永远也握不够。

狂风扑面而来,下方的森林有如碧涛翠浪,起伏着向后涌去,身后的雪山直插天穹,前方的城市在不断地展开。

“这感觉真好啊。”云若轻轻地说。

“什么感觉。”岳风问道。

“呆子。”云若冲他笑了笑,“就是和你一起飞的感觉。”

岳风猛可想了起来,是啊,自从他开窍以后,还从来没有和云若手挽手地飞过,更别说如此轻松惬意,无拘无束了。

“这样的情形,我不知道梦见了多少次。”云若微微一笑,“可是真正出现的时候,比起梦里的感觉还要快乐。”她轻轻顿了一下,注目远处辉煌的都城,喃喃说道,“如果一直飞下去,那该有多少好啊!”

“那就一直飞下去。”岳风冲口而出,突然间,他的心底燃起一股火焰,求生的欲望前所未有的强烈。

云若笑了笑,并不作声。岳风的心中忐忑起来,他不知道,云若是否知道决斗的事情,但她如果知道,又为什么满脸是笑。他几次想要询问,可都鼓不起勇气。

“在那儿!”云若指了指远处的江面,那儿停着一艘沙棠木的画舫。

两人飘落舫上,进入其间,舫中桌椅井然,一尘不染,墙上挂着岳风最喜欢的双龙吐云结,桌上摆着他小时候最爱的骑龙娃娃,对着江面的舱壁上,还画了一张水墨山水,画中的地方正是落星谷,雪山绿树,清溪长流,山水如旧,可是,岳风却明白,他再也回不去了。

第三百三十八章 牺牲

“别哭,,云若妙目泛红,拿出一条手绢,轻轻拭去岳风脸上的泪痕。岳风握住她的手,

将她轻轻拉入怀中。少女的身子微微僵硬,两人倚靠了一会儿,岳风的心里生出一种怪诞的感觉。

“若若!”他轻轻叫了一声,云若却将他推开了,岳风到嘴的话咽了下去,夜里的决斗真是不知从何说起。

云若微微一笑,走到船尾,烹饪菜肴,岳风坐在桌边,定定望着她的身影,少女窈窕,分外动人。画舫rK着灵河水向下飘去,流水无声,波光潋滟,岳风可以感到,画舫周围,许多双眼睛正注视这方,大约是巫真的密探,只不过,他已经不在乎了。

云若手脚麻利,不多久,菜肴摆了琳琅一桌,均是落星谷的风味,小鱼羹、冰豆腐、雪芽鸡、碧玉鸭掌、水晶牛肉。样样都是岳风爱吃的。还有一大壶粳米酒,尽管滋味不如落星谷的地道,可也岳风出谷以来第一次喝到。

两人均不说话,默默品尝酒菜,偶尔抬起头来相视一笑,心中均是其暖如春。原本岳风有许多话想与云若说,可是此时此刻,一切的话都是多余,他不忍打破眼前的温馨,料想云若也是如此。

酒酣饭足,天色已晚,云若将碗筷丢入水中,任其飘然流去,河里幽沉发暗。星光倒影,

透出一股宁静样和的意境。

岳风望着流水,只恨光阴去得太快,他真想有一只大能的手,将这河水轻轻挽住。云若转过头来,黑暗中,她的眸子水光闪闪,比起星光还要明亮。岳风情难自禁,上前将她抱在怀里,两人紧紧地依偎,恨不得与对方融为一体。云若轻轻地闭上双眼,幽幽说道:“岳风。”

“什么?”岳风抚过她丰美乌黑的秀发。

“我累了。”云若说。

“是么,那就好好地睡一觉!”

“睡不醒才好呢。”

“那就一直睡下去。”

“那你呢?”

“我陪着你。”

“那样会不会太乏味?”

“不会的。”

“岳风!

“什么?”

“别辜负我!”

“永远也不会。”

“你得保证,永远不要辜负我,永远都要听我的话。”

“好吧!”岳风笑了起来,轻轻地在她脸上吻了一下,“我永远听你的话,永远也不会辜

负你。”

云若抬起头来,定定地看了岳风一会儿,轻声说:“渴了么,我去给你沏一杯茶。”说罢站起身来,走到船尾,面朝厨台忙了时许,过了片刻,转身走来,将一杯“龙雀舌”放在岳风面前。

茶杯是水晶雕成,茶水碧绿如玉,在黑暗中发出淡绿幽光。

“你不喝吗?”岳风笑了笑,端起茶杯。

“我不渴。”云若说话时,双手握紧成拳,似乎不太自在,就连笑容也不太自然。岳风有点儿、凉讶,但也没有多想,反正是最后一晚,无论如何,他也不能辜负她。他将杯中的茶一气饮尽。温热的茶水冲淡了胸中的酒气。

这时,他感觉有点儿头晕,这晕眩的感觉来得十分猛烈,他眼皮沉重起来,岳风费力地抬起头,望着少女,轻声叫道:“云若,茶里有什么?”

云若走向前来,将他的头搂入怀中,声音飘渺如丝:“别害怕,岳风,睡一觉就好了。”

少女的怀中柔软、温暖,岳风陷入其中,软绵绵无法自拔,他想说点儿什么,但又觉得全是多余。也罢,那就睡吧,他长吐一口气,闭上双眼,进入梦乡。

云若抱着他一动不动,过了许久,她看了看罗盘,放下岳风,站起身来,合上画舫的门窗。小船悠悠飘逝,顺着幽沉沉的河水。流向莫测的远方。

“时间快到了。半轮明月挂在那儿,”巫真看了看手中的罗盘,又看了看头顶的星空,天弯明朗,星光粲然,若隐若现,照耀擂台上方。

擂台上的人并不止巫真一个,既有谷尽和皇时-J'有巫方、裴怒和秋风舞。许多玉京的名流也纷纷赶来,更多的民众却被隔在较远的地方。人很多,气氛却很沉寂,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偶尔交头接耳,发出低声细语,落入夜色之中,就像是微微起伏海浪。

“来了!”忽然有人叫了一声。众人转眼看去,一个黑影飞快赶来,那影子由淡变浓,靠近天擂台的一刻,岳风的面容从黑暗中浮现出来。

他脸色苍白,目光却很明亮,一身漆黑的心神衣,俨如乌鸦的羽翼,他孤身一人,轻飘飘落在天擂台上,面对前方的人群,脸上挂着一丝淡淡的迷茫。

“你来了么?”巫真挥了挥手,身后的人全都飞起散开,偌大的擂台上只剩下了两个决斗-者。

“我不喜欢浪费时间。”巫真微微冷笑,“明天早上我还要赶回猫城。”

她口气略带一丝嘲讽,她有足够的自信,决斗后活着的人一定是她巫真。女天道身子一挺冉冉飘浮起来,符笔落到指尖,白色的元气在鼻尖萦绕。

岳风也一振衣袖,升到半空,他由始至终不发一言,只是默默地盯着巫真。

“岳风!”远处传来一声大叫,岳风转头望去,苏媚烟站在远处,脸色苍白如死。少年没有做声,只是慢慢地点头,这一刻,他像是失去了生气,变成了一具行尸走肉。

苏媚烟的心冷却下去,周围的黑暗像是黑漆漆的水流一样荡涤她的身体,她又叫一声:“岳风,等一会儿,先别动手……”

岳风望着她一言不发,眼神陌生而又空洞。一阵狂风刮来,女子的叫声在风中消散。

“九鼎炼魂!”巫真扬起笔来,口中发出袅鸟似的长叫。她身后的天空陡然变红,接二连三地跳出九只巨鼎。每一只都有三分之一个天擂台大小,九只巨鼎之上,全都雕满了纵横交错的符文,就像是猛兽的花纹,在夜色中发出暗红色的光芒。

岳风仍是一动不动,他望着九只巨鼎,眼里透出一丝冷淡。这眼神让巫真异常暴怒,她的笔尖一扬,巨鼎翻滚而出,仿佛九座飞来的小山,山上的花纹发出炫目的红光,那光亮照得天地变色、日月无光。

幻鼎燃烧起来,鼎中涌出金红色的火焰,有如火山的熔岩,汇聚奔流,化为九条长河。火河漫天流淌,尽情奔涌,它们在半空中交汇,彼此冲击,相互交融,化为汪洋之势,将整座天擂台包裹起来。

火势冲天而起,向外蔓延,玉京城仿佛也被点燃,观战者纷纷逃窜,稍一迟慢,就被卷入了火流之中,化为一个凄惨透明的影子,发出一串串撕心裂肺的惨叫。

岳风没有逃走,也没有抵挡,黑色的影子在火焰中上下飞舞,就像是扑火的飞蛾,欲拒还迎,躲闪奔腾的火流。但一切都是徒劳,巫真精准地控制着每一点火星,每一朵火花,她十分小心谨慎,对手身有两鬼,十分难缠,如今没有召出幻身,未必没有更厉害的后招。也许他在聚集力量,也许他在寻找破绽,这不是普通的决斗,这是一场公开的处决,决斗的胜负还有悬念,处决的结果不容置疑。这关乎天道的权威,必须极尽小心,不能让他逃出火圈,也不能有任何的拖延,必须干净彻底、速战速决。以最快地速度将他消灭。

金红色的火流肆意奔腾,化为一个巨大的光环,一如脖子上的绞索,从四面八方涌向岳风。少年四周,已经成了火焰之海,黑色的影子变得扭曲而模糊。

岳风抬起头来,发出一声清越的长吟,他抬起头来,四面冲天的红光,遮掩不住明亮的双眼。他一扬手,发出一片蒙蒙的青光,仿佛细微的雨丝,飞入浩瀚的火海。

“这是什么?”所有人大吃一惊,岳风行径从头到尾都很可疑,此时发出的幻身,竟是从未有过。

“太好了!”武大圣激动得双拳紧握,“这一定是新招,专门克制巫真。”

“不太像啊。”应唐喃喃自语。

青光落入火中,立刻化为乌有,火流势头暴涨,席卷而下,仿佛苍天裂开了一个缺口,流出灭世的劫火,洗荡所有的一切。

岳风无处可逃,一头栽进了火中。心神衣烧毁殆尽,头发寸寸成灰,火焰的性质奇特无比,烧破血肉之前,侵入了他的魂魄。魂魄成了灯芯,躯壳成了灯罩,炼魂之火从魂魄中燃烧,穿透薄薄的躯壳,发出瑰丽的光芒。

“完了!”武大圣瘫软在地上,眼来滚滚而下。苏媚烟倒在茜儿怀里,默默闭上双眼。

“不对头!”朱阳睁大双目,金瞳闪闪发亮,他发出一声大叫,“不,那不是岳风!”

所有人应声一惊,凝目望去,火焰已经吞没了岳风,赤。裸的身子在火焰中跳跃、变化、挣扎、扭曲,苍白的肌肤被火光照亮。火海深处,凸显出了一个赤。裸的女子,窈窕的身躯,一如纯粹的水晶,映照万千火流,进发出最奇异的光彩。

“怎么会是她?”苏媚烟张开双眼,只觉难以置信。

“她是谁?”朱阳问道。

“她是云若!”苏媚烟的脸上闪过一丝奇特的惨痛。

火焰漫天漫地,少女的身影越来越淡,她放弃了挣扎,俨如行将燃尽的蜡烛,轻轻地跳了一下,终于完全地消失了。

第三百三十九章 悲狂(文字版)

“小子,快醒醒……”老不死的声音似远而近,一声接着一声。让岳风的知觉慢慢地回到了身体。

他坐了起来,四周一团昏黑,身下来回起伏。仔细回想,他还在云若的画舫上。岳风站起身要,推开窗户,只见两侧一片黑暗,可见连绵起伏的山影,但却没有了玉京城璀璨的灯光。

“我出城了?”岳风吃了一惊。

“没错。”阳太昊说道,“你已经离开玉京城了。”

“我刚才怎么睡着了?”

“那不是睡,云若给你吃了一种药,让你昏迷了许久。”

岳风掏出罗盘,看了一眼,脸色陡然大变:“糟了,子时快到了。”

“蠢材,你还真想去参加决斗吗?”阳太昊说,“你现在已经顺水飘出了玉京,

外面也没有任何人监视把守,换了我是你,就应该马上飞离玉京,走得越远越好。”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岳风的心里不胜糊涂。

阳太昊没有出声。岳风仔细想了想,一股强烈的不安忽地袭来,他锐喝一声:“禁!”

“你要干吗?”阳太昊悻悻说道。

“老不死,我昏迷之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云若呢,她怎么没在船上?”

“她给你吃了催眠药,变成了你的样子离开了画舫,我猜测,她代替你去天擂台赴约了。”

岳风如受雷击,腾地站了起来,他摸了摸身上,骇然发现,心神衣已经不知去向。不错,云若穿走了心神衣,加上她的变化术,一定可以骗过那些监视者,将他们引向天擂台,巫真得到讯息,也一定会留在天擂台等候。而等他们还醒过来,画舫早已顺水飘出了玉京,这样一来自己无疑有机会逃离玉京,从此远走高飞。

“可是云若她……”岳风心中一团乱麻,也许决斗之前,云若会表明身份,也许她根本不会,只会竭尽全力,拖住巫真更多时间。以她的性子,后一种可能性更大。

“桌上有她留下的信。”老不死说道。

岳风抓起信纸,上面写道:“醒来后马上离开玉京,千万不要回头,记住你答应我的,永远不要辜负我。永远要听我的话……”

看到这儿,岳风再也看不下去,他像是掉进了一个冰窟,五指收紧,将信纸捏成一团,呆站了数秒钟,忽地推开画舫大门,纵起苍育剑,向着玉京方向飞去。

“小子,你疯了吗?”阳太昊大声咆哮,“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闭嘴!”岳风吼了起来,“阳太昊,你这个自私自利的冷血鬼,难道不明白,云若会死吗?”

“这件事,要么你死,要么她死,没有第三个选择。”

“去你的,胆小鬼,你是害怕被炼化魂魄吧!”

阳太昊无言以对,沉默下去。岳风将苍育剑的速度催到一个极限,浓黑的山影渐渐消失,玉京的光亮映入眼中。他极目向天擂台的方向看去,那里一片幽暗,似乎并无动静。

“完了吗?还是没有开始?”岳风的心突突狂跳。这时间,天擂台上,出现了一团明亮无比的火光,火势越来越大,简直照亮了大半个玉京。

“那是九鼎炼魂。”阳太昊冷冷说道,“他们真的动手了。”

岳风的双眼一阵酸热,他竭力忍住泪水,咬牙向前飞去。那火光越来越亮,也越来越近,近得可以看清火中的景象,他看见了云若的身影,看着那个影子在火焰中悄然融化。

岳风的脑子一片空白,冰冷与黑暗向他涌来,他的眼前一阵发黑,仿佛坠入了无垠的深渊

火光渐渐变淡,巫真收回了炼魂之火,她意识到自己上了当,心里又惊又怒,可又不知所

措,这一段时间,足以让岳风远走高飞,如果他找深山大壑一藏,自己又上哪儿去找他。

天擂台的四周,陷入了一片难堪的死寂,人人的心情各有不同。突然间,不远处响起一声不似人类的嚎叫,叫声冲天而起,像是一把锈迹斑斑的锉刀,生生撕开了深沉无边的夜空。众人转眼看去。一道白光如闪电飞来,上面站着一个半身赤。裸的少年。

“岳风!”有人惊叫起来,次是真是假。所有的目光都在岳风的身上,各自心中惊疑,不知道这一次是真是假。

“他怎么来了?”苏媚烟大感意外,她的想法良W样,趁着云若的牺牲,岳风应该已

经走远。可是,仔细想来,以他烈火一样的性子,又怎么会独自逃生。他还是来了,这是自取灭亡的愚蠢之举,他辜负了云若的牺牲。

苏媚烟又气恼,又难过,又是无可奈何。一切都完了,巫真望着岳风,眼里闪闪发光,心里涌起得而复失的狂喜。

“苍龙转生!”岳风一声狂喝,身后虹龙飞升,浑身进发青光,就像是一道撕裂长空的闪

“九鼎炼魂!”巫真一招手,巨鼎飞出,鼎身余温未退,刚刚肆虐的火焰,再一次充满了巨大的容器。

岳风双眼大张,眼角进裂,血泪交流而下,面庞扭曲得不成模样,赤。裸的肌肤上,身上的筋络一根根凸出体表,狂暴的元气在其中愤怒的流窜。

“啊呀呀呀……”少年的吼声像是驶过擂台的惊雷,“神风水龙卷。”

蛇龙疯狂地旋转,带起巨大的龙卷风,风势上接天育,搅得星月无光。大团大团的云气凌空聚结,云团中闪电纵横,电蛇一样游走奔驰。

“骇鬼惊神式!”岳风双手合拢,更多的电光从云层中涌出,聚结,长长的电流在云层的摩擦下扭曲暴涨,以惊人的速度化为一团团巨大的闪电光球,数以十记,高悬太空,仿佛一瞬之间,天空中出现了数十轮夺目的满月。

“闪电流星雨……”岳风升到云层高处,双手呼啸而下,这一击,他以神风之力聚集云层,云层聚集闪电,加上“骇鬼、凉神”之法,聚集了数十个球形闪电。这电球威力巨大,当初只凭一个,就曾经称雄“天道布武”,而今数目大增,居高临下,更有赫赫雷神之威。

这是体术和道术的融合,所有人都能清楚地感到,如今的岳风进入了一个全新的境界。

闪电球应声落下,形如天降陨石,所过留下一道道绚丽的光尾,所有的光球都指向巫真,闪电的大能四散弥漫,天地间响起了一连串震耳欲聋的撕裂声。

电光照亮的巫真的面孔,女天道的双颊明亮如雪,她的眼里透出一丝淡淡的讥消,轻轻地一挥手,淡淡说道:“九鼎无极!”

巨鼎翻滚起来,鼎中火焰消失,变得幽黑深沉,电光映照之下,就像是九只漆黑阴沉的眼睛,直勾勾望着黑色的天空。

岳风突然感觉不妙,他的神意与电球相连,就在九只巨鼎之中,突然传来一股强烈的吸力。闪电的下落突然不听支使,接二连三地飞向巨鼎。

说来繁复,双方的交锋均是雷鸣电咤,迅快无比,旁观的众人刚刚看见闪电流星的奇景,立刻又发现流星偏离轨道,一头撞进了小山也似的巨大幻鼎。

轰隆隆,巨响、凉天动地,闪电球在幻鼎中爆炸,化为千万道长长的电蛇,伸缩、盘曲,撞击厚厚鼎壁,发出撕心裂肺的啸鸣。

可是,一股无形的力量,将闪电困在了鼎里,一股股黑气在巨鼎中流窜,就像是一条条可怕的黑龙,发出惊心动魄的吼叫。岳风心往下沉,闪电完全脱离了他的掌控,成了对手的瓮中之鳖。

“颠倒乾坤!”巫真的声音冷淡如冰,顷刻间,巨鼎翻转过来,鼎中闪电光耀,奔流而出。这些闪电的大能,全都来自岳风,如今惨遭降伏,反而成了巫真的利器,豁啦啦一阵响,数不清的电光从鼎中涌出,化为一条电闪闪的光明之河,将这漫漫长夜照得通明如雪。

“小子,快闪开!”阳太昊吼了起来,到了生死关头,老头儿还是尽弃前嫌。岳风应声躲闪,苍弯剑的速度异常惊人,凌空划过一道道虚影,在漫天的闪电中飞快地穿梭。

“雷光电龙!”巫真的声音空空漠漠,俨然来自天外神抵,闪电聚集起来,化为了九条巨大狂暴的飞龙,它们昂首摆尾,盘绕飞腾,跟在岳风身后,电光舞空,飘然如雪。

电龙来去倏忽。神速绝伦,分进合击,法度森严,九道长长的电光,追逐着一个飘渺的影子,有如跗骨之蛆,无论岳风怎样躲闪,全都无法摆脱它们,包围圈越来越窄,岳风即使躲闪,也觉万分吃力。

“快,金破雷!”阳太昊声音急促。

岳风一转身,扬笔长叫:“周天长生剑!”

幻蛇应声一盘。头尾交缠,凝成一团,突然间,它的身子向外一张,铮的一声长吟,浑身的鳞甲一片未落,全都射了出去,青色的龙鳞长出雪白的剑锋,七口一把,结成光白夺目的剑如电,数以百千,一刹那,天空中像是绽放出千百朵光照长空的白花,冲入电龙之中的轮,发出一阵密集激烈的鸣金断玉之声。

“啊呀呀!”岳风双目滴血,发出长长的吼叫,这是悲拗的狂啸,这是复仇的怒号。

第三百四十章 鬼化

电光与白光交锋,白色的剑锋断了又生,生了又断,每一次重生,锋芒更加凌厉光亮,l龙痛苦地扭曲,在剑光下分崩瓦解。化为一缕缕细长蜿蜒的长丝。可是稍一分散。即又合拢,龙也好,剑也罢,仿佛拥有永恒之力,均是不断重生。

“太过分了!”武大圣吼道,“这是什么法子,这些臭电龙怎么总是杀不死?”

“这是聚灵之术。”朱阳冷冷说道,“巫家姐妹都是聚灵术的高手,天道布武的时候,你

见识过土灵怪的礴力了吧?那是巫方的手笔,可是比起她妹妹巫真,大宫主的聚灵术还差得远交锋激烈异常,虫L龙身上的鳞片不断射出,又多了多倍不止,呼啸的剑轮发出冲天的白光,又不断重新生长,说话的工夫,空中的长生剑每一次撕裂电龙,都发出异样的鸣啸声。幻剑占了上风,每一朵剑光结成的百花,缠尽,化为乌有。电龙所有的大能正在烟消云散,纵横交织的剑气支离破碎,婉转消饵o若续的闪电,搅断、冲撞,消磨殆尽,化为乌有,电龙萎缩变细,不复先时光亮,它们在纵横交织的剑气支离破碎,婉转消弭。

“会长加油…杀死这个老巫婆……改朝换代啊····一定要赢哇……”牛鬼蛇神们发出一阵欢呼狂吼,扯着嗓门为岳风助威。

他们的想法当然不错,但在明眼人看来,岳风一切的成就都毫无意义,剑光来自他,电光也来自他,巫真所作的不过将电光聚合起来,发挥更大威力。这一阵,不过是岳风自己与自己作战,对于巫真的损害,简直就是微乎其微。

由于上一次误杀,巫真大感丢脸,她变得分外谨慎,并不急于一口气打倒岳风。这一次电龙出击,无疑是一种试探。岳风的力量的确可观,不愧是“天道布武”的冠军,“四灵会”的会长,加上隐藏体内的天鬼。如果任其发展,再过若干岁月,他将成为天来以后白虎人最大的劲敌。巫真暗自庆幸,能在这个时候遇上这个对手,不用花费太大力气,就能除掉这一个后患

但她也十分纳闷,同道种强者之间,往往会互相庇佑,为什么天来却放弃了对决斗的干涉。当她提出决斗的主意,皇太一很不看好,他推断天来一定会阻止这一场决斗,因为以岳风的实力,注定将是苍龙天道的候选,加上另一个天秀。未来的苍龙人,很可能出现两个天道者,那时候白虎人的崛起将再无机会。

可是,巫真放手一搏,居然大获成功,天来没有庇护岳风,据说还拒绝了天秀的恳求。这真是咄咄怪事,但对于白虎道种,那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电龙终于瓦解,化为丝丝缕缕的电流,就像是飘渺无依的游魂。青色的剑柄吐出炫目的极光,带着萧萧剑气,向着女天道飞来。

“阎浮金流,九鼎炼魂!”巨鼎炽热起来,发出暗红的光芒,鼎上每一个符字都凸现而出,显得异常狰狞可怖。像是九座活跃的火山,每一尊巨鼎都微微倾斜,流淌出炽热无比的岩浆,金红的火流奔腾、咆哮、翻滚、踊跃,它的流动看上去似乎很慢,但那完全是一种错觉,因为火流泻出的一瞬,空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事实上,岳风身处斗场,感觉火流正以惊人的速度铺张,很快占满了巨大的空间,每一支幻剑都在火焰的笼罩之下,雪白的极光还没有靠近阎浮之火,就已经化为袅袅的白气。

“神风水龙卷!”岳风第二次催动幻身,天地间的水气飞快地向水龙聚拢,白浪滔天,狂风卷地。可是风水遇上熔岩似的火流,根本就是一场徒劳。阎浮之火,并非普通的火焰,它的形质更接近于地壳深处的熔岩。那是融化的岩石,流淌的金汁,同时具有金与火的特性,故而风吹不动、雨淋不坏,但它又与真正的岩浆不同,这些火焰永不凝固,流动甚速,只要巫真愿意,她可用这九个巨鼎,灌满整个玉京,将这煌煌京城,化为一片白地。

一刹那,岳风感到了一种深深的无力,他就像是一只小小的虫穿,想要咬断参天的大树。

“骇鬼惊神!”闪电不断涌出双手,雨点般击中火流,可是一无所用,他在虚空中跳跃飞舞,可是火流无远弗届,总是挡住他的去路,他感觉自身陷入了一个可怕的囚笼,无处可去,无处可逃,除了束手待毙,简直无法可想。

巫真有条不紊,静静站在九鼎之间,漆黑的羽衣像是黑夜织成,比起夜晚更黑更暗更加幽沉,棱角分明的面庞在火焰中闪闪发光,高高盘起的发髻,就像是一座黑色的冠冕,火焰那么热,女子那么冷,她静静地站在那里,望着火笼中的猎物,冷峻的目光,一如傲立天地的死神。

火流徐徐的旋转,其实比风还快,比电还急,它一层层剥掉幻扎的风罩,水罩,风水越来越薄,就像是透明的蛋壳,隐隐显露出幻扎的身影。

“老不死!”短促的交锋,己让岳风元气不济,他大口喘着粗气,心中发出询问,“还有什么法子?’,

阳太昊一声不吭,岳风感觉得到,老不死在沉思。这种情形简直从所未有,在他的印象里面,老不死永远不会沉默,即使面对最艰难的时刻,他也能想出最巧妙的计策,就算百般不济,他也会提醒岳风在适当的情形下逃走。

巧计百出的屠妖者,陷入了一阵可怕的沉默。这中情形,比一切情形更糟,这意味着,阳太昊也技穷于此,毕竟,在此以前,岳风从未遇上过天道者,正如阳太昊所说,天道者与普通的道者相比,完全是另一个存在,双方的实力太悬殊了。

巫真小试锋芒,岳风已经陷入了绝境。

“鬼木神!”岳风只能自谋生路、放手一搏,风水己经消耗殆尽,幻蛇聚集风水的力量,远远赶不上巫真施加的破坏。在幻蛇暴露之前,能化为幻藤应敌。

幻蛇失去了形体,化为淡青夹杂白色的一条条长藤,这些藤蔓没有形体,随着对手的变化而变化,它们缠缠绕绕,拉拉扯扯,更出奇地是,它们钻入了火流之中,在粘稠光亮的熔岩之河中穿出了一个个小孔,搅起了一个个细小的气泡。

刹那间,岳风燃起了一丝希望,“鬼木神”似乎可以攻击“阎浮金流”,只要这幻藤数目够多,未必不能得到取胜之道。

巫真的面容有了一丝细微的波动,她轻轻扬了扬眉,眼里掠过一丝讶异。她感到轻微的损伤,这有点儿出乎她的意料。按理说,岳风不该有任何力量可以伤害她的“阎浮金流”,她审视了一下那些淡烟流注的幻藤,挥了挥手,金流中涌起无数兽头,狰狞怪橘,撕咬狂吼,每一个兽头面对一条幻藤,兽口中传来一股吸力,试图吸取若有若无的长藤。

岳风全力摆脱吸力,可是火流并未因为他的抵抗有所退缩,它们旋转逼近,丝毫不为木神所动,形如一个金红色的漩祸,将居中的对手慢慢吸入进去。

说不出的炽热笼罩岳风的全身,他闻到了头发的焦糊味儿,酷烈的感觉布满了肌肤,强烈

的灼痛冲击着他的神志。一刹那,岳风感觉自己快要燃烧起来。

金红色的光芒压顶而来,漩涡越转越急,行将把他吞没。

“岳风完了!”武大圣哀叫一声,这时候,他突然发现,四周的人群异常沉默,小胖子透过泪眼,四面看去,人人盯着漩涡中的岳风,神色有喜有悲,但都十分专注。

这一场决斗将要迎来结果,岳风将要形神俱灭,无论敌我,都不愿错过这个时刻。武大圣定了定神,目光重新落到斗场,他以为会看到岳风燃烧的惨景,但惊喜的是,那样的情形并没有发生。岳风的确已被困在“阎浮金流”之中,可是并没有马上化为飞灰,他似乎昏过去了,双眼紧闭,赤。裸的上身灼伤多处。在他身体深处,发出一点淡淡的白光,与其说是光,又不如说是气,那光流向外喷薄,在岳风体外翻腾,凝结,化为一个巨大阴森的白

影。

这是岳风的影子,白影将临近的火流徐徐推开,尽管众人尚未亲身感受,可是看那一团白色,内心深处都涌起一股森森的寒意。

岳风身上血色褪尽,肌肤如死一样苍白,筋络一根根凸了出现,青色的血管呈现出异样的暗红。他漂浮在火流的中心,俨如一个冰雪的假人,又像是一具死透的尸体。就这么静静地漂浮了片刻,岳风慢慢地抬起头来,张开了那一双眼睛。双眼殷红如血,其中充满了惊人的暴决。面对狂暴的高压,更为狂暴的天鬼终于苏醒!

第三百四十一章 天道争雄

岳风仰首向天,发出一声长长的怒叫。身子四周,亦光亦气的白色物质向外涌动鼓荡,阎浮金流在这些物质面前退让少许,又以怒马奔腾之势向前冲突。金红色与冷白色在空中交融,就像是两个画师,争先恐后地想要在天地间留下自己的色彩。

“九鼎齐转,活火无极!”巫真的眼里迸射出浓烈的杀机,她已经厌烦了这样的斗殴,打算一鼓作气将其结束。

九只巨鼎风也似旋转起来,快得失去了形体,化为一团团淡青色的影子,涌出的火流随之旋转,形成了一个龙卷风似的巨大螺旋。热力之外生出一股巨大的吸力,将一切遭遇之物吸入其间。岳风体外的白气也未能免劫,一丝丝一缕缕,完全不受控制。那白气几次将要成形,化为青白色的虬龙,可是刚刚出现一抹影子,就被狂暴的火流撕得粉碎。

尽管天鬼加身,岳风却完全失去了攻击之能,剩下的只有抵挡之功,天鬼之力形如一个白色的茧壳,将其包裹其间。冲天的寒气被不断地削弱消磨,变淡变薄,古怪的火气穿透了白气,侵入了肌肤,苍白的肌肤呈现出一股奇特的红色,岳风身处其间,似有千百只巨手在周遭推挤、揉捏,体内那一股冰冷之气以惊人的速度流逝,很快有些力不从心,强如天鬼,面对这样焚天灭地的攻势,也是显得无能为力。

冷白色在飞快的消失,金红色占据了上风,岳风败局已定,所要的只是时间。

突然间,不远处响起一声长啸,势如天风掠过夜空,啸声越来越近,有如雷霆滚滚,震得人耳鼓生痛。众人转眼看去,只见远处飞来一个光点,光点的飞快的变大,很快现出一个人影。

“京无伦!”有人惊讶地叫了起来。京无伦的身影飞也似放大,这不是寻常的由远而近,而是真正的膨胀变大。京无伦的身躯以惊人的速度暴涨,从头到脚,白色的毛发喷泉似的涌出从体内。到达擂台上空,他已经变成了一尊顶天立地的白色巨猿,手里的铁棍就像是天地的支柱,黑沉沉使人生畏。

“呀!”武大圣叫了起来,“这是法天象地。”

一声狂喝,声如惊雷,巨猿身在空中,势如天穹崩塌,一团白光凌空压来,铁棍横天而过,仿怫乌黑的闪电,扫向疯狂旋转的九鼎。

—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幻鼎东飞西走,乱成一团,铁棍向后弹出,在虚空中画出一道乌黑的光幕。两股无匹大能彼此冲撞,迸发出一股猛烈的气浪,四周围观的人群,全都裹入其中,像是落叶微尘,翻滚着向后飞滚。

白猿一击之后,向后翻出,它的身子在翻滚中越变越小,落到擂台之上,已经变回了京无伦的模样。

巫真也向后飞出老远,百丈之外方才停下,“阎浮金流”无影无踪,只有九只巨鼎在虚空中微微发红、徐徐转动。

女天道盯着京无伦,神气莫名惊怒,后者神色凝重,注视岳风飘飘落下,一膝跪地,大口喘气,他苍白的肌肤有了血色,“阎浮金流”消失的一刻,天鬼之力也差不多到了极限,压力减弱之时,天鬼之力退去,岳风陷入了一股难以言状的虚脱,他落到擂台上面,浑身酸软无力,除了连连喘气,连一根手指也抬不起来。

“京猴子,你什么意思?”巫真脸上透出一股青气,两只眼睛似要喷出火来。

京无伦冷笑一声,说道:“巫真,你身为堂堂天道,却为难一个未出道的学生,你的脸皮都叫狗吃了吗?”

“这关你什么事?”巫真怒气冲冲,“天来也没有管这件事。”

“哈,你想必忘了吧,天来不管,我偏偏要管,老子最大的乐趣就是跟姓天的唱唱反调。”

巫真微微冷笑,目光一转,看向苏媚烟,冷笑说:“你是为了这个女人吧?哼,你就不怕燕惊虹吃醋。”

“叫你失望了。”京无伦淡淡说道,“实不相瞒,我刚从南溟岛来。”他目光一转,说道,“小苏,我来晚了吗?”

“你来晚了!”苏媚烟面露惨笑,“在此之前,有人已经死了,一个很好很好的人。”她顿了顿,幽幽叹一口气,“你为什么才来。”

京无伦皱了皱眉头,说道:“天道间的事情,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他棍子一顿,厉声叫道:“巫真,今天的决斗就此作罢,你答不答应?”

“不答应又如何?”巫真冷冷说道。

“好,你我晋升天道以来,从来没有较量过,今天就借这个宝地,分一个髙下。”京无伦棍子一舞,带起一阵狂风。

巫真气得脸色发白,厉声说道:“京猴子,你不要无理取闹。”

“无理的人是你。”京无伦笑道,“你要决斗,至少也该找一个天道。”他一纵身,悬在空中,双目炯炯,直视巫真。

巫真的脸色阵青阵红,蓦地一咬牙,扬手叫道:“出来。”虚空中出现了点点金光,数以千计,浑圆如豆。

“撒豆成兵!”巫真一声长叫,金豆翻滚跳跃,俨如飞星掷丸,在虚空中跳跃起来,金豆中喷出夺目金光,金光暴涨凝结,化为千百尊金甲巨神,有的手持刀枪,有的手舞铁锤,还有的手持弓箭,金神坐下还有坐骑,龙虎鹰豹,各不相同,一瞬间纵横往来,结成一个森严无比的巨大军阵,声势之大,直叫周围的观众不寒而栗。

“待命!”巫真又叫一声,数千尊金甲神跌足振甲,兵刃髙举,哗啦啦的声音响彻夜空。

“妙极了!”京无伦收起笑容,一挥棍子,身边出现了两个京无伦,两个分身再一挥棍,又分出了四个京无伦,这样不断分化,一眨眼的工夫,天空中出现了一千个京无伦,个个手持铁棍,英姿勃发,数千只眼睛有如漫天星斗,在黑暗中幽幽闪耀。

“金甲神!”巫真目透凶光,“出击!”

“呵!”一千个京无伦同时举起铁棍,齐声高叫,“千武屠城!”

双方冲了上去,展开了一场惊天动地的搏杀,一个京无伦对上数尊金甲神,铁棍带起漫天乌光,搅得金甲支离破碎。金甲神不断地被击碎,又不断地重生,它们长出三头六臂,攻如水银泻地,守得水泼不进,一个京无伦的分身被击倒,便有两个分身冒了出来,天上的京无伦越杀越多,不断分裂繁衍。

这两大幻身,早已不是纯粹的幻身,而是多种道术的究极融合。“千武屠城”达到分身术中的极致,“撒豆成兵”则是抟炼术的巅峰,两支大军在天空中纵横驰骋,忘情厮杀,打不垮,也杀不死,上天入地,威力十足。有的斗到了天擂台上,兵器所至,石屑纷飞,巨石皲裂,不消片刻工夫,偌大的石台已然四分五裂。

“九鼎炼魂!”巫真的本体并未闲着,九鼎疯转,金流涌出,势如怒涛狂潮,冲向京无伦的军阵。

“嗷!”一身狂叫,京无伦的本体从分身中一跃而出,大喝一声,“法天象地。”

身形应声暴涨,化为白色巨猿,举起山脉似的铁棍,挽住那一条镕金之河,搅得金汁飞舞,热浪漫天。火流越来越多,铁棍呜呜轮转,化为一面乌沉沉的盾牌,挡住火流的去路。火流化为九条巨龙,张牙舞爪,与白猿近身相搏,巨猿以寡敌众,气势全无衰减,铁棍呼啸而下,火龙必然缺尾少爪,四分五裂。

白色巨猿杀得兴起,仰天怒号,声震天外,忽而冲破火龙阻截,棍子直落巫真头顶,幻鼎向上迎出,铁棍落在鼎上,发出一连串暴雷似的巨响。稍一阻拦,火龙卷了回来,挥舞利爪,又将巨猿围在其间,巨猿左冲右突,势不可挡,一条铁棍上天入地,无处不在,击散镕金火龙,碾碎金甲神人,不时冲入巨鼎阵中,几乎攻破了巫真的绝对防御。

巫真落了下风,惊怒交集,发出一声长叫,刹那间,西方的天空明亮起来,雷声滚滚,风云变色,千百道金色的闪电从虚空中窜出,交织凝结,云层在电光中聚集,一阵雷声响过,闪电和云层融合如一,化为了一张巨大的人脸。

这是皇太一的脸。他一脸怒容,目射闪电,处在夜空之中,格外狰狞可怖。

“京无伦。”虚幻的巨脸徐徐张口,“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你在挑战我的耐心,你在与整个白虎道种为敌。你等着,京无伦,我会敲破你的猴头,折断你的烧火棍。”

白猿横起铁棍,发出轰雷似的一串长笑,南方的天空陡然亮了,一张女子的面孔从云层中显现出来,秀美无匹,头饰华丽,她的妙目扫过场上,发出一串清脆悦耳的笑声:“皇太一,你这算是威胁吗?别忘了,这天下不止琢磨宫一家,如果你要以为多胜,燕某人也决不会坐视不理。”

“你这是在宣战吗?”皇太一浓眉扬起,“燕惊虹,你什么时候跟京猴子成了一路?”

“我高兴!”燕惊虹说道,“如果你真的一意孤行,那么我们就来一场道者战争。”

第三百四十二章 驱逐

天擂台四周一片哗然,人人都流露出恐惧的神情。

四大天道者凌空对峙,一股窒息的感觉在天地间弥漫开来。

就在这时,天顶上方,风卷云动,星月齐辉。云色与星光交织起来,勾勒出一张清瘦严厉的面孔,他的眸子清莹透亮,一如两轮冷月,俯瞰偌大玉京。

“天来大天尊。”人群中响起一片低呼,其中透出一股释然。

“你们打算开战了吗?”天来的幻象目光冷肃,四周的空气陡然间变冷,巫真和京无伦也双双分开,收起幻身,回复原形。

“那又有何不可?”京无伦盯着天来,神色傲岸。

“京无伦。”天来沉吟一下,徐徐说道,“你为何插手此事?”

“很简单,巫真为什么,我就为什么。”

“此话怎讲?”

“巫真为什么向岳风挑战?”

“因为岳风口出不逊。”

“很好,我也向巫真挑战,因为她侮辱了苏媚烟。”

“哦!”天来似乎第一次听到此事,“谷尽,你知道此事吗?”

“确然如此。”谷尽纵身而上,说道,“巫真辱骂苏媚烟在先,岳风口出不逊在后。”

苏媚烟与京无伦当年曾是一对情侣,只是京无伦心有旁骛,始终对燕惊虹不能忘情,故而苏媚烟伤心之下,离他而去。这段情孽,不少人都有所耳闻。京无伦为苏媚烟出头,似乎也是天经地义。

天来沉吟一下,又问:“燕天道,你呢,为何又要插手此事?”

“京无伦是我的朋友。”燕惊虹冷冷说道,“他来南溟岛向我道别,他说,他一人之力,胜不过两个白虎天道,今日一战,只怕有死无生。我与他自幼相识,当然不会眼睁睁看他送命。”

“为什么不与我说?”天来微微皱眉。

“因为你一定会阻止我,你的眼里只有秩序。”燕惊虹的眼里透出一丝嘲弄,“为了秩序,你不惜屈待自己的亲生女儿。”

“燕天道。”天来微有怒色,“请你注意言行。”

“我是朱雀人的天道者!”燕惊虹朗声说道,“这些年来,白虎人仗着两大天道,屡屡为非作歹,侵害朱雀人的利益。看在你的份上,我总是一忍再忍,大事化了。今天大家撕破脸皮,我也无需再忍,大不了拼一个死活,要么我燕惊虹命丧此间,要么皇太一从此除名。”

“奉陪到底。”皇太一发出一阵轰雷般的大笑,“我也早想领教一下‘天奕阵’神威。”

“全都住口。”天来脸色一变,目射电芒,双眉倒立,一瞬之间,变得异常可怕,所有人的心中都生出一股冷意,“今天谁要动手,先过我这一关。事先说明,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他转向皇太一,冷冷道:“收起你的杀心,要不然,我将你的琢磨宫连根拔起。”目光一转,又盯着燕惊虹,眼里闪过一丝痛色,“你也一样,如果贸然动手,我让南溟岛永沉海底。”

两人受他威势所夺,均是一言不发。

天来顿了一下,朗声叫道,“岳风!”

岳风此时恢复了元气,应声站起身来、仰望天穹。天来默默地注视他:“我问你,你杀死了巫朗吗?”

“对!”岳风大声回答。

一刹那,巫真变了脸色。天来看她一眼,又问:“你为什么要杀他?”

“他无恶不作,我替天行道。”岳风说道,“巫朗就是入侵八非学宫的凶手之一。”

“你胡说!”巫真气得脸色发白,天来看她一眼,冷冷道:“我让你说话了吗?”巫真见他目光如剑,不由心中生寒,住口不语。

“你有凭据吗?”天来又问。

“没有。”岳风果断回答,“他死在千丈地底,身子已化成飞灰。”

“今日替你出战的女子是谁?”

“她……”岳风的嗓子微微一哽,眼泪夺眶而出,咬牙说道,“她是我的未婚妻。”

观众群里又是一片哗然。天来陷入了长久的沉默,过了良久,又说:“我再问你一句,闻人知是你杀的吗?”

“闻人知死了?”岳风微感愕然,“我只在学宫见了他一次,他是死是活,我一概不知。”

“天来,这个人胡说八道,他承认杀了我的弟弟,我要给他报仇雪恨。”巫真忍无可忍,尖声怪叫。

“够了。”天来目光冷冷,扫过皇太一和巫真,“你们真当我是傻瓜吗?你们做的事情,真以为我一无所知吗?我只是没有确凿的证据罢了。皇太一、巫真,你们是天道者,拥有超越世人的特权,但也不等于你们就能为所欲为。如论做没做过,以前的事情大家一笔勾销,日后的事情要想蒙混过去,可没有那么容易。”

他说得十分隐晦,其他人也听得十分糊涂。但几个天道者、尤其是皇、巫二人,心中十分明白,均是沉默不语,未予反驳。

天来又说:“巫真,侮辱只是借口,这一次挑战,真正的原因是岳风杀了你的弟弟,不过,你也杀了他的未婚妻。一命偿一命,这一段仇怨就此了结。”

“这也能了结吗?”巫真发出一声尖叫,“我不同意。”

“我说能,那就能!”天来说道,“你若不服,也可以来挑战我。”

巫真怒容满面,胸口起伏不定,她当年曾经挑战过天来,输得可说一塌糊涂,至今想来也心有余悸。此时纵然气破了胸膛,也只好暂时隐忍下来。

“岳风。”天来又说,“你是祸乱之源,你杀死巫朗,又没有凭证,你挑衅巫真,全无尊卑之分。为了平息事态,我必须对你有所惩罚。”他顿了顿,“首先,我要将你逐出八非学宫,从今晚起,你将不再是学宫的学生;其次,我要将你逐出玉京,限你明日辰时之前离开,有生之年,不许你再回玉京半步。”

“这不公平。”苏媚烟大声叫道。可是天来全不理会,他的目光扫过四大天道:“至于你们,今日的决斗到此为止。巫真、皇太一,你们不许再向岳风挑战;京无伦、燕惊虹,你们也不得再插手此事。谁若违背我的训诫,谁就是与我为敌。”

说完这话,天来的影子慢慢地消失了,但众人知道,只要他愿意,随时可以再次降临。

皇太一仿佛沉思,也徐徐消散,燕惊虹一晃身,也静静地消失了。巫真恶狠狠看了岳风一眼,一跺脚,纵身向西飞去。京无伦目送她去远,也哈哈一笑,闪身不见。

当事人中,只剩下了岳风。他站立在破碎的天擂台上,俨然化为一尊石雕,孤独地眺望远空。他的心已经破碎,脑海里全是云若决绝凄凉的影子。云若死了,他为什么还活着,上苍留他下来,又是为了什么?

“为了报仇!”一个声音在他心中吼叫,“为云若报仇。”

这句话闪过脑海,岳风的身子起了一阵莫名的战栗。

“弟弟。”苏媚烟飞了过来,朱阳和武大圣跟在一边,三人望着岳风,即便凤凰之子的眼里,也流露出一丝淡淡的同情。

“别太难过。”苏媚烟想了又想,也想不出应该如何劝慰。

“苏姐姐,你放心。”岳风深吸一口气,“至少我还活着。”

众人见他如此镇定,均是十分讶异。苏媚烟轻轻拉住他的胳膊,柔声说:“今晚就留在风烟居吧!”

岳风像是行尸走肉,木然点了点头。

一行人飞到风烟居,岳风坐在客厅,一动不动。苏媚烟给了他一杯酒,岳风喝下去以后,再也停不下来,他喝光了两大瓶酒,可是使人痛苦的是,无论怎样喝,他都不会醉,脑海里永远闪动着云若的影子,那影子每一次出现,都已一股撕心裂肺的痛苦,让他永远也醉不了。

他蜷缩在苏媚烟的身边,就像是一个脆弱的婴儿。女子轻轻地抚摸他的头发,柔声说;“岳风,我想好了,我会跟你一起离开玉京。”

岳风沉默时许,摇头说;“不,你留在这儿。”

“为什么?”苏媚烟轻轻皱眉。

“总有一天,我还会回来。”岳风望着屋顶,“这是我们的家,你好好地守着它。”

“皇太一和巫真不会放过你的。”苏媚烟心中苦涩,“至少,我能和你死在一起。”

“不。”岳风坐起身来,深深地看着女子,“我不想再看到我身边的人死去。”

苏媚烟与他目光相接,心子突突乱跳,双颊不知不觉滚烫起来。此时的岳风柔弱得可怜,她真想将他搂入怀里,用尽所有的温柔去抚慰他。不过,她也知道,此时此刻,他的心里只有云若。

“离开玉京,你打算去哪儿?”苏媚烟问。“我打算去北方。”

“去找贺兰殷雪。”

岳风点了点头,没有做声,他沉默了一会儿,又问:“姐姐,你去求了京无伦吗?”

苏媚烟默默点头,岳风深吸一口气,慢慢说道:“你付出了什么代价?”

“我自己。”苏媚烟微微苦笑,摇了摇头,“但他没有接受,他说,他不趁人之危。”

“京天道是条好汉。”岳风沉默良久,幽幽说道,“我欠了他一条命。”

第三百四十四章 复活之道

岳风躺在床上,可是依旧无法入睡,以往与云若的点点滴滴,就像一个个烙印,深深地烙在他的心上。他辗转难眠,尽管明天就要远行,前途也不知又多少的凶险等待着他,可他就是无法入睡,他想要放声痛哭,可是哭不出来,也许,看见云若死去的一刻,他的眼泪已经流干了。

剩下的只有血,从今往后,为了复仇,他只有流尽每一滴血!

突然间,他的汗毛竖了起来,警惕涌上心头,转眼看去,窗纱上掠过一道黑影。没错,窗外有人,一定是巫真的人,那个**还没死心?想要违背天来的训示。

他跳了起来,推开窗户,幽黑的花园里,静静矗立着一个飘渺的黑影。岳风翻身跳出窗外,奔到黑影面前。那人不闪不避,默默站在远处,他的个子挺高,穿着一身黑丝软缎。缎子垂落在地,宛如流淌的泉水。

"阴九!"岳风心头一震,符笔落到指尖,"你来干什么?"他听阳太昊说过,阴九十分厉害,也许他就是皇太一派来的杀手。

“苍龙岳风。”阴九转过头来,俊美的脸上浮现出迷人的笑容,“你还是那么冲动啊?”

“你什么意思?”

“如果我们在这儿动手。”阴九淡淡说道,“屋里的人恐怕都得送命。”他顿了顿,“我不是来杀你,我只是好心给你提一个醒。”

“好心?”岳风冷笑说,“皇太一的走狗也会有好心?”

“第一,我不是皇太一的走狗。”阴九心平气和地说,“第二,如果你愿意云若真的死去,那么我转头就走。”

云若真的死去?岳风亲眼看见她被炼化,难道说还有假的么?他盯着阴九,心中糊涂起来:“你是说……云若还没有死?”

“不,她死了。”阴九笑了笑,“但可以复活。”

“复活?”岳风心生诧异,“人死能够复生吗?”

“在一种情况下可以。”阴九慢条斯理地说。

岳风心念急转,突然间一道亮光闪过脑海,冲口而出:“你是说天鬼?”

阴九默默点头。岳风的心跳陡然加快,这时候忽听阳太昊厉声叫道:“别听他胡说,这是妖言惑众。”

岳风明知道阴九是敌非友,但对云若的思念和愧疚,完全占据了他的脑海,他不理老不死,盯着阴九,一字字说道:“你也知道天鬼。”

“我知道的比你想象的多。”阴九笑了笑,“我还知道,你的体内有两只鬼,只要凑齐七只,天鬼就能重生。”

岳风的心收缩起来,笔尖微微发抖,他深吸一口气,强自按下杀戮的冲动,说道:“那么,天鬼真的能够复活云若吗?”

“没错。”阴九漫不经意地说,“但残缺的天鬼不行,它们至多只能复活出无知无识的阴尸,只有重生的天鬼,才能完成最终的复活。死掉的道者,只要还有魂魄,都能复活如初。”

“魂魄!”岳风的心跌到了谷底,喃喃说,“云若己经形神俱灭他,她的魂魄己经没了。”

“不!”阴九幽幽地说,“她的魂魄还在。”

岳风盯着他,一时缓不过神来,阳太昊在他的心里大吼大叫:“岳风,别理他,快将这个人赶走。”

“寂!”岳风心中念咒,老不死沉寂下去。

“云若……”阴九注视岳风,双目莹莹有光,“她还剩一魂一魄。”

岳风的心里咯噔一下,燃起一股火焰,他的双眼陡然亮了,整个人突然振奋起来:“你是说,她失去的一魂一魄还在?”

“没错。”阴九笑了笑,“她的魂魄被分裂了,二魂六魄在她的身体里,一魂一魄在另一个地方。”

“在哪儿?”岳风急切问道。

“琢磨宫。”阴九一字一句地说,“她的魂魄在琢磨宫。”

岳风的心狂跳起来,这个答案与他心中所想一模一样,没错,如果袭击落星谷的是白虎人,掳走云若的也必是白虎人,那么,分裂云若魂魄的也一定是皇太一,记得还在昊天古城,云若曾经阻止自己报仇,她说控制她的那人,比起自己强大百倍,这样强大的人,不是皇太一就是巫真。不,不会是巫真,她根本不认识云若,那么,控制云若的人,一定就是皇太一。不但云若的一魂一魄在琢磨宫,父亲和落星谷的人一定也在琢磨宫。

他深吸了一口气,深深害怕这只是一场梦,使劲拧了自身一把,的确还有疼痛的感觉:“一魂一魄也能复活吗?”

“能的!”阴九说道,“云若被分裂的魂是胎光,魄是非毒,只有有魂有魄,那么就有云若生存的印记,只要有完整的天鬼之力,就能透过这一魂一魄,生长出其他的二魂六魄,再由魂魄而生肉身,直到完全复活。这个过程玄妙无比,我也只是一知半解,可是天鬼有复活之力,这是历史有载,不容置疑的。”

岳风惊喜激动,可又不胜疑惑,他死死盯着阴九:“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因为。”阴九顿了顿,“我和云若是一类人。”

“你也少了一魂一魄?”岳风冲口而出。

“是呀!”阴九自嘲一笑,轻声说道,“我与她,同病相怜。”

“这么说,要救活云若,就必须复活天鬼。”岳风的心中无比苦巡,这真是一个两难的选择。

“我可没那么说。”阴九微微一笑,“我只是告诉你,世间还有起死回生的法门。”

说完这话,他一躬身,消失在花木从容,形如一缕黑烟,无声无息地散去了。

岳风呆呆地站在原地,心中一片空茫,也不知站了多久,不觉露水侵衣,东方微白。岳风方才醒悟过来,失魂落魄地走回寝室。他轻声解除了阳太昊的禁制,说道:“老不死,你都听到么?”

“听到了又怎样?”阳太昊从他的指尖冒了出来,神色严厉非常,“刚才这个人包藏祸心,他想引诱你复活天鬼。”

“我知道。”岳风闷闷说道,“我知道他不是好人。”

“那不就成了么?”老不死怒道,“把那些蠢念头统统赶走,再也不要去想。”

“我只想知道一件事,他说的话都是真的么?”

“什么话?”

“只要一魂一魄就能复活。”

“呸,我不会告诉你的。”

“好吧,禁!”

“臭小子,你真是疯了。”

“我没疯,老不死,告诉我,如果天鬼重生,只有一魂一魄,是否能复活云若?”

“能!他妈的,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真是疯了,你居然想要复活天鬼,我***的后悔没有在雷塔把你干掉,你这个蠢东西,你这个任人摆布的破烂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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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妖者8

“老不死!”岳风望着激动的老人,心中一阵说不出的难过,“我知道你恨我,厌弃我,瞧不起我,可是我没有办法,我无法阻止自己,只要有一丝一毫的机会,我都要试一试。纵然复活天鬼,也在所不惜。”

“好吧!”阳太昊盯着岳风,眼里透出一丝说不出的悲哀,“如果真是那样,我请求你做一件事。”

“说罢!”岳风说道。

“我将进入休眠,从今以后,无论你遇上什么,再也不要唤醒我。”

岳风只觉一阵心酸,惨笑道:“老不死,你要抛弃我了吗?你不再帮我了吗?”

阳太昊静静地望着他,眼里的伤感更加浓烈。岳风低下头,抽了抽鼻子,长吸一口气,按捺住哭泣的冲动,抬起头来,慢慢说道:“好吧,老不死,我答应你。”

“小子!”阳太昊长吐了一口气,幽幽说道,“你真的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你选择了一条不归之路,你所遇到的艰险,将是史无前例的。”他顿了顿,“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我已经决定了。”岳风站起身来,深处右手,阳太昊长叹一声,身子化为烟雾,钻进了他的指尖,岳风清晰地感觉得到,老不死和天鬼一样,陷入了最深沉的休眠。

少年无力地坐下,卧室陷入了死一样的沉寂。

玄都市,古家,高广的大厅里,弥漫着龙涎香的气息。

偌大的厅堂里,只坐了两人。

古天仇坐在一张棋盘前,对面坐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老者一手捧着茶杯,一手落下一子。

“老祖宗。”古天仇苦笑说,“你又赢了。”

“你的心不在棋盘上。”白发老者抬头看他一眼,“天仇,你到底在想什么?”

“我听说了一个消息。”古天仇说道。

“又是那个岳风吗?”老者淡淡说道。

“老祖宗你料事如神。”古天仇说道,“巫真没有杀他,他还活着。”

“这件事你不要陷得太深。”老者慢条斯理地整理好棋盘,“你和琢磨宫走得太近了,别忘了,古家也是世家,要保持我们的自主和尊严。”

“可是,他给我们造成了损害。”

“这是一个天才。”老者说道,“我看过‘天道布武’录影,我并不希望古家结下这样的仇敌。再说,你是一家之主,他太年轻了,这样的对手应该留给孩子们。”

“是,是!”古天仇连连答道。这时咻的一声,天上飞来一枚纸剑,古天仇接过,看了一眼,眼里闪烁复杂光芒。

“谁的?”老者问道。

“皇太一。”古天仇答道。

“他怎么说?”

“他说!”古天仇深吸一口气,“折断龙角之剑!”

第三百四十四章 向北,向北

羽山,火风谷

偌大的山谷%,数十团火焰轮番起舞,颜色各不相同,上下进退均有法度,看上去,似乎正在修炼某种阵势。

南炎盯着火球一脸阴沉,不断地呼喝怒吼,训斥犯错的弟子。

“家主!”三个黄发老者坐在石柱上方,其中一人徐徐说道,“听起来,你心里的怒气很盛?”

南炎哼了一声,说道:“燕惊虹真是脑子坏了,她居然想要跟白虎人开战?”

“她是天道者。”另一个老者说道,“她有权这么做。”

“南家很久没有出现过天道者。”第三个老者插嘴,“如果燕惊虹战死,也许我们会有机

会。”

“那是不可能的。”南炎说,“天来不会准许这样做。”

“我们必须忍耐。”第一个黄发老者面色阴沉,“我最担心的还是朱家的孽种。”

“为了这件事,我们必须团结皇太一。”第二个黄发老者说道,“如果没有他的支持,当年,我们绝对无法消灭我们的世仇朱家。”

“朱阳必须死。”第三个黄发老者说,“南炎,你有什么主意?”

“他在八非学宫,我们很难下手。”南炎脸色发黑,“还有那个岳风,他可是一个劲敌。”说到这儿,他抬起头来,远处一道光芒,带着凄厉的鸣啸向他飞来。

“一封纸剑传书?”第一个黄发老者说道,“是谁的?”

南炎接过,扫了一眼,说道:“皇太一。”

“他说什么?”

“他说,折断龙角之剑。”

“事情非常棘手!”苏媚烟挽起乌黑的头发,薄如蝉翼的轻纱下面,香肌玉肤若隐若现,“我刚刚得到消息,一些世家幵始蠢动,他们很可能受到了皇太一的挑唆,在你离开玉京以后,跟你算一算旧账。”

“这也是意料之中。”岳风靠在椅上,默默地注视女子梳妆,苏媚烟一举一动,均是风情

万种。

“你真的打算孤身上路?”苏媚烟盯着岳风,眼里透出不尽担忧。

岳风点了点头,这时茜儿来报,朱阳等人来了。两人来到楼下,只见朱阳、武大圣站在大厅,杜庭兰、杜雨也在那儿,杜雨望着他,神色不胜黯然。

“岳风。”一个尖声尖气的声音叫道,“你果然被开除了,我的直觉真是太好了。”岳风回头一看,金如意不知从哪儿蹿了出来,盯着他得意洋洋,一副先知先觉的神气,“我早就说过,你这样的窝囊废,根本成不了什么气候,混进八非学宫完全是因为运气,现在运气用完了,原形毕露了吧。”

岳风盯着鸟妖两眼出火,恨不得一把将它活活捏死。金如意原本跟着依依,胡依依离开的时候将它托付给杜雨。金如意许久未见岳风,憋得心中发痒,一见面就大肆嘲弄,惹得岳风火冒三丈。

“朱阳、武大圣。”苏媚烟十分惊讶,“你们带着行礼干什么?”

岳风一听这话,才发现,武大圣和朱阳全都背着行礼,一副要出远门的神气。武大圣咧嘴一笑,说道:“我和朱阳都退学了。”

“退学?”苏媚烟吃了一惊,“为什么要退学?”

朱阳默不作声,武大圣说道:“我们打算跟岳风一起离开玉京。”

岳风听了这话,不胜惊讶,他定眼看向朱阳,后者神色冷淡,若无其事。岳风的胸中一时又酸又热,眼里涩涩的,慢慢地潮润起来。他深吸一口气,说道:“朱阳、武大圣,好不容易考近学宫,你们不应该这样放弃。

武大圣笑道:“不管应不应该,反正己经退学了。”朱阳也冷冷说:“这件事,也不全是为了你。我只是觉得,呆在那儿,也没有什么好学的了,那些高年生都是我的手下败将,到了他们那一级又能怎么样?与其在那儿数着天混日子,不如早点儿去天下游历游历,增长见识。”

“猪样儿。”岳风盯着他冷笑,“我不记得你这么多话,说的话越多,证明你越心虚。”

“我心虚什么?”朱阳面涌怒气,“臭皮蛇,你太自恋了吧^”

“你们退出学宫,并不是英明之举。”岳风的目光扫过二人,“不过,我很感动,也很感

激。”

“岳风。”杜庭兰走上前来,苦笑说,“你未婚妻的事情我很难过,不过还请节哀,昨天小雨想来看你,可我怕你心思太乱,所以挨到今天。”她柃起一个包袱,说道,“这是我和小雨连夜赶制出来的药物,对于各种内伤外伤、病痛中毒,均有应对的药物……”说到这儿,她回头看了杜雨一眼,后者双眼泛红,默默低头。杜庭兰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小雨本也想跟着你们,可是她的道术太弱,此去前途多艰,我怕她支撑不了。”

“杜先生,小雨姑娘。”岳风接过包袱,心中感动,说道,“你们的好心我记得,你们好好在玉京行医,不用挂念我们,小雨姑娘,希望我再一次回到玉京的时候,你已经青出于蓝,成为和杜先生一样了得的神医。”

杜雨呆呆地望着他,眼里泪花乱转,她的命运一直和岳风紧密相连,她最大的愿望,不过是默默地看着他,看着他笑,看着他哭,只要足够近,她就很满足。可是现在,岳风却要离幵,从此远离玉京,也远离了自己。突然之间,她感觉心中一片灰暗,也许,这是她最后一次见到岳风,以后天涯相隔,再也见不到了。

这时谷尽带着卫兵到了,他们将督促岳风离幵玉京。

岳风带上行李,向前飞去,一路上看着辉煌的京城,他的心中感慨莫名。在这儿,他曾经风光过,但也留下了不可挽回的痛苦。

壮丽的楼宇一闪而过,一行人很快接近玉京的边界。岳风回过头去,杜雨的眼泪已经滚落下来,她再也忍耐不住,伏在杜庭兰的肩头痛哭。苏媚烟也默默地望着他,眼里透出不尽的哀伤。岳风的眼眶热了一下,但很快忍住了眼泪,他笑了起来,向着送行者挥了挥手,咬牙转身,向前飞去。

“我们去哪儿?”武大圣大声问道。

“向北!”岳风说道。

“好啊!”武大圣叫道,“去北溟海吗?那可是我的地盘。”

“向北吗?”朱阳若有所思。

“不错。”岳风说道,“向北!”

“向北,向北!”武大圣激动起来,鼓起一阵狂风,抢在众人之前,向着北方飞去。

城市越去越远,翠绿的山林在下方起伏跌宕。三个男生并肩齐飞,他们飞得并不太快,这是为了照顾武大圣。

“太慢了!”金如意站在岳风的剑柄上,舒舒服服地评头论足,“岳风,我真是高看你了,你的飞行术进步得太慢了,我用一扇翅膀也比你飞得快得多。”

“闭嘴!”岳风心情极坏,他一度以为自己完全摆脱了这个臭鸟妖,没想到在他最倒霉的时候又出现了。金如意选择了跟他离开,理由当然是为了他“可怜的妈妈”,忠心耿耿的鹗鹉决定担负起看护岳风的责任,因为岳风这样的家伙,根本就是一个蠢货,任何事情到了他手里都会搞砸,如果没有它金如意看着,岳风简直会把饭菜送到鼻子里去。

金如意以监工的姿态顾盼自雄,除了挖苦一下可怜的小岳风,顺道还教训教训武大圣,它嘲笑玄武甲士飞行的可笑姿势,认为他根本不是飞行,而是货真价实的爬行,改天有机会,它会好好地教他怎么使用翅膀。当然,它露骨地暗示,这样的授课需要收取一小笔学费。

“我可以给你虫子吗?”武大圣信以为真,“我抓虫子可是一把好手。”

“蠢材,我怎么会吃虫子?”金如意两眼上翻,“你认为我这样的鸟妖,还会下贱到吃虫子吗?”

“鸟不吃虫,还吃什么?”

“当然是一桌丰盛的宴席,我喜欢喝八宝莲米義,虾球炒果仁也不错,如果有酸辣兔丁我也当然不会拒绝了。小胖子,作为一个学生,你必须拥有最基本的诚意。”

武大圣听得一愣一愣,岳风冷冷说道:‘武大圣,换了我是你,就拉一泡屎给它吃。“

“岳风!”金如意气得连连拍翅,“你就是这样对待长辈的吗?我终于明白了,你为什么会被玉京驱逐,因为你根本就是一个混蛋,这是你不敬长辈的报应,不但应该遭到驱逐,还应该游街示众,如果不是因为你可怜的妈妈,我真想给你一顿鞭子……”

话没说完,岳风一脚飞起,正中金如意的脑袋,可怜的“长辈”飞了出去,羽毛乱飞,颠三倒四地哇哇惨叫:“岳风,你一定会遭报应的。”

岳风耸了耸肩,心中感觉无比的痛快,而今眼目下,收拾金如意简直就是一种享受。

“不太对头。”朱阳忽地说道,“我有不详的感觉。”凤凰男抬起头来,仰视上方,正前方长空碧蓝,浮云飘浮。朱阳的金瞳陡然收缩,锐声叫道:“当心。”

话音未落,云层中响起了惊心动魄的剑啸声,数十道遁光破云而出,居高临下,向着三人扑来。

一刹那,闪电纷落,雷霆齐下,数不清的火球从虚空中涌出,黑漆漆的死水漫天飞舞,数不清的爆炸将天空变成了一片火红。对手越来越多,三人陷入了重围。

“报应啊,报应啊!”金如意发出癫狂的尖叫,“这报应来得太快了吧!”

第三百四十五章 刁世家

这一轮打击异常猛烈,三个人各自召出幻身,挥舞符笔,拼命抵挡。激战中,武大圣发出一声尖叫,惨被一道闪电击中,从天上直愣愣摔落了下去,掉入森林之中,绿色丛林如波浪般起伏动荡,武大圣身处其间,发出一声长长的尖叫。

岳风不胜吃惊,一扬笔,电光窜出,击飞一名对手,笔尖一圈,飞出九团火球,逼退三名对手。他一转身,向下飞去,身后红光冲天,朱阳使出“朱明之舞”,千朵火莲凌空起舞,延缓对手的追击。

岳风冲入森林,定眼看去,但没有看见武大圣,正惊疑,忽见树林间有一大团藤蔓裹在一起,看上去就像是一座苍青翠绿的小山。突然间,小山里发出一声大吼,深处一只长满灰毛的巨手,拼命撕扯藤蔓,但那藤蔓断了又生,生了又断,化为袅袅绿气,重新凝成长藤。

“幻藤!”岳风吃了一惊,不待他缓过神来,数不清的幻藤潮水一般从四周的树林中冲了出来。

面对如许幻藤,岳风心知水生木,“神风酒龙卷”只会助长其势,当即大喝一声:“龙鳞长生剑。”幻虬身上青鳞横飞,极光喷吐,金克木,雪白的剑锋冲入幻藤之中,旋转切削,无所不摧。

“鬼木神。”幻虬摇身一变,化为若有若无的长烟,烟气如藤,钻入幻藤之中,时分时合,若隐若现,牵不着,扯不住,流烟所过,无数的幻藤化为一团团青色的烟雾。

吞噬“贪狼烟”以后,岳风将烟气融入了“鬼木神”之中,天擂台一战,本也想借此融化巫方的“阎浮金流”,但那金流坚不可摧,尽管小有损伤,可是不足以改变大局。幻藤既多且狠,但面对变化莫测、融化一切的如烟木神,纷纷融化瓦解,化为一团青蒙蒙的雾气,萦绕在岳风的四周。被“贪狼烟”摧毁的幻身,一时之间很难凝聚,惊涛骇浪似的幻藤,变成了—大片起伏跌宕的青气之海。

“嗷!”束缚一轻,武大圣破藤而出,化身灰色巨猿,舞起粗大的铁棍,铁棍所向,翻江倒海,搅得藤蔓寸断。

两人连番攻击,森林里发出一连串凄厉的惨叫,有人躲闪不及,惨被伤到了本根。

“收!”岳风一声长叫,烟气陡然收回,化为一条虬龙,发出一声穿云裂石的长吟。

“吸星龙吟!”岳风的叫声振动林木,落入埋伏者的耳中,就像是一个死神的判决,死的不是他们,而是他们的幻身。

虬龙尽力一吸,四周苍青之气滚滚向上,钻入幻虬的口鼻。虬龙在烟藤和龙身之间不断变换,反复消融幻藤,瓦解本根,并将它们吸入龙腹,与自身融为一体。

突然间,幻藤消失了,浊流似的青藤无影无踪。岳风和武大圣冲入林中,发现树下横七竖八,躺了二十来人,个个口吐鲜血,样子虚弱,看其装束元气,均是苍龙道者。

“他们是刁家的人。”朱阳从天而降,盯着地上众人,微微有些惊讶,“全是你们击倒的吗?”

岳风不置可否:“天上那一些人呢?”朱阳说道:“也是刁家的人,大多都散了。”

“他们的目的是将我们逼入森林。”岳风皱了皱眉,“森林中的乙木之气,能将‘长青木神’的威力发挥到一个极致。”

“咦!”武大圣抬头看去,“这是怎么回事?”

岳风抬眼看去,上方树梢之上,涌现出无数的藤蔓,密密层层,形如一张大网,遮天蔽日,让四周暗了下来。

“鬼木神!”岳风召出幻藤,冲天而起,烟藤穿过上方的藤网,可是藤网一无所伤。

“嗷!”武大圣跳了起来,挥起铁棍,一阵乱捣乱搅,藤蔓寸断,青汁横流,藤网破了又合,合了又分,不但没有豁开一个口子,反而层层叠加,变得越发密集。

朱阳拈起断藤,微微皱眉:“这些藤蔓是真的,不是幻身。”

岳风心头一凛,转眼看去,四周绿气涌动,地里、树上,涌出更多的藤蔓,长藤纵横,绿萝倒挂,成片成网,拦住了三人的去路。

“这是什么神通?”岳风不胜惊讶。

“这是‘万木之森’。”远处传来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这是树木的牢笼,你们将困在此间,欲出不得,进退不能,到最后变成这些树木的食物。”

“刁之林,是你么?”岳风冷冷说道,“藏头露尾算什么能耐?”

“如果你冲出这片林子,我自然会亲自来对付你。”

“那有何难?”岳风双手一合,“龙鳞长生剑,周天剑轮。”

龙鳞化剑,结成道道剑轮,迎着藤蔓呼啸而出,所过藤蔓寸断,汁液横飞,藤蔓不断截断,可又不断重生。

武大圣变身巨猿,舞起手中铁棍,奋起神力,横扫竖劈,连人带猿,化为一团亮闪闪的乌光,搅得碎藤漫天,就连合抱粗的树木,也是一扫即断。

“火云手!”朱阳双手合十,身子前后,长出了三只烈火凝结的巨手,“日冕风轮。”

三只火云手形如三片轮叶,滚滚而出,化为一个炫目惊人的火轮,火轮上下翻滚,带起一阵阵凌厉如刀的烈风,横断巨木,搅碎巨藤,火手所过,燃起熊熊大火,烧得树木焦枯,四周红光一片。

“骇鬼惊神式!”岳风双手一分,闪电冲出虚空,凝集成一个巨大的光球,“闪电流星雨。”

电球成排成行地冲向树木,猛烈的爆炸将森林成片地摧毁,参天的古木像是秋收的麦子,纷纷向后倒伏,粗大的藤蔓在闪电的冲击下化为一团团青色的粉末,空气中充满了焦臭的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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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妖者8三人并力向前,藤蔓生长之快,远远不及三人破坏之强。片刻间,前方的森林一扫而光,藤木重生之前,三人纵身一跃,脱离“万木之森”。岳风举目看去,只见刁之林浮在前方,盯着三人,那张脸因为愤怒而扭曲,那双眼睛,因为震惊而睁得老大。

三人力量之强,超乎他的预料,多人合力施为的“万木之森”,竟被三人硬闯硬打,生生破解。

刁之林身后,站立八个男女,年纪均在四十以上,个个气度不凡,足见均非庸手。刁散也在刁之林身边,望着岳风,脸上透出畏怯神气。

“家主!”一个老者沉声说道,“这三人挺扎手,不如一起上吧。”

刁之林微感迟疑,刁散说道:“爹爹,今日我刁家声誉在此一战,若是输了,将来再也无法在世间立足,与其丢尽脸面,不如全力一搏,与八大木奴一起,将这三人彻底打败。”

刁之林咬了咬牙,下定决心,大声说:“你们八个,对付朱阳和武大圣,阿散,你和我一道对付岳风!”

刁散一惊,他叫别人动手,总是振振有词,真要对上岳风,登时心虚胆怯。他亲眼看见岳风打败了一个又一个强手,加上两次为他所败,心中阴影浓郁,未战先怯,可又不敢回绝,只好硬着头皮说:“好,刁散誓死追随爹爹。”所谓追随,当然是刁之林在前,刁散在后,如有狂风大浪,也有刁之林顶着。

刁之林压根儿不知刁散的心思,一心只想带着他打败岳风,彻底洗掉他心中的阴影。当下也不推辞,纵身一跃,腾在半空,高叫一声:“长青木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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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妖者8数不清的幻藤从虚空中窜出,刁之林又叫一声:“神棘。”尖刺从幻藤上长出,藤上生藤,刺上生刺,顷刻化为一张刺网,遮天蔽日一样罩向岳风。

“鬼木神。”岳风神情冷淡,一扬手,幻虬化为千百流烟,青烟四射,所向无碍,刺藤遇上烟雾似的幻藤,纷纷融化成团团青烟。

“乙木神雷!”刁之林见势不妙,大吼一声,千百跟幻藤同时爆炸,激起奔腾四溢的气浪,冲得鬼木神纷纷迸散,青色的气浪势如潮水,迎风怒涨,转瞬间高越十丈,一面墙似的向岳风碾压过来。

“来得好!”岳风一声冷笑,扬起笔来,锐声高叫,“吸星龙吟。”幻虬倏忽成形,迎着滚滚气浪,发出一声长吟。

青的气浪陡然瓦解,化为瀑布似的一股,滔滔滚滚,涌入幻虬口中。

刁之林大吃一惊,慌忙凝聚青气,重新化为刺藤,来缠岳风虬龙。

“龙鳞长生剑。”岳风一招未完,二招又出,根本不容刁之林缓过气来,龙鳞中长处霜雪长锋,一阵狂旋乱舞,将飞来的刺藤搅成团团青雾,虬龙长吸一气,又将雾气吸入。

鬼木神、吸星龙吟、长生剑,三招反复运用,杀得刁之林节节后退,一张老脸有如酱爆猪肝,两只眼睛快要凸了出来,他发出一声杀猪般的尖叫:“阿散,你还等什么?”

刁散咬牙了牙,一晃身,幻藤喷涌而出,流窜到岳风身前,连连发出爆炸,气浪与父亲的相融,滚滚冲向岳风,更多刺藤如龙如蛇,透过迷乱的青雾,向着岳风狂舞而来。

岳风的目光遽然收缩,盯着刁散的身影,瞳子深处,迸射杀机。

第三百四十六章 乱斗

八个木奴分成了两队,一队四人,扑向朱阳和武大圣。

武大圣大吼一声,向前迎上,这一队木奴,领头的是一个六旬老者,做了个手势,四人倏忽散开,身后巨藤涌出,他们之中,最弱也是至道一品。武大圣纵有精进,也不过是圣道五品的货色,双方的力量十分悬殊。

“天木神锤!ng人一旦闪开,符笔挥洒,咒语响起,粗大的幻藤自虚空钻出,一如凌厉的木槌,抡起一道道圆弧,向着武大圣身上砸落。

“倒海棍!”武大老化身灰色巨猿,一条铁棍舞得密不透风,幻藤的打击雨点般落下,藤蔓撞击铁棍,武大圣虎口发麻,浑身发热,不由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怒吼。巨大的铁棍迸发出乌蒙蒙的微光,搅得幻藤支离破碎。不知不觉,木槌的攻势稍稍减弱,一股强烈的韧劲从幻藤上传来,武大圣转眼一看,粗细不一的藤蔓有如蛛丝一样交织成网,将四大木奴的力量融合在一张藤网上面,铁棍落在其上,俨如与四人角力,一股强烈的韧性,将铁棍弹了回来。藤网无限蔓延,渐渐铺天盖地,化为一个囚笼,将武大圣困在其中。

“呀……”巨猿发出怒号,铁棍轮得更急。

“神棘!”四个木奴同声高叫,幻藤上长出锐利无比的尖刺,一丛丛,一网网,绕过铁棍,誓死纠缠,巨大的尖刺扎入了巨猿的坚甲,武大圣发出一声哀叫,他一拧身,荡起一片棍花,搅断的近身的棘刺,但尖刺断了又长,简直无穷无尽。

武大圣咬牙苦撑,铁棍舞成了一团乌溜溜的光球,身边的藤网却是有增无减,四个木奴站在高处,脸色阴沉,微微冷笑,俨如四只蜘蛛,瞧着网心的虫豸。

武大圣汗透铠甲,渐感乏力,巨猿的双眼也生出一丝迷乱。

咻,火光扫过,一只火焰巨手从旁扫来,幻藤节节寸断,火势翻腾,密密层层的藤网,转瞬之间,出现了一个缺口,可是还没有完,第二只、第三只火手接连扫至,一如烧红的刀轮,

在藤网之间尽情滚动,幻藤折断,枯萎,支离破碎,化为飞灰。

武大圣浑身一轻,不由得向上一纵,挣脱了重重叠叠的网罗,跳到了虚无空中,他舒展长臂,抡起铁棍,使了个排山倒海的势子,向着远处尽力一抡。

藤网突然遇袭,到了手的虫豸破网而出。狩猎的蜘蛛都很意外,武大圣的棍法是京无伦的嫡传,一旦舞开,让人眼花缭乱,简直无从招架。一个男子躲闪不及,乌光檫身而过,身子登时飞了出去,他发出一声长长的慘叫,翻着跟斗坠入丛林。

“乙木神雷。”领头的老者脸色发白,又气又急。

这时朱阳的对手们也赶了过来,脸色十分尴尬,凤凰血裔的厉害大大超乎意料,晃身之间,轻而易举地突破了众人的遮拦不说,还顺手救出了武大圣。七个木奴合兵一处,放出粗大密集的藤蔓,纵横交织,变化万端,幻藤飞出的一刻,就在虚空中引爆,青色的冲击波一阵接着一阵,幻藤粉身碎骨,化为一股股翻腾激荡的浓烟。天地之间为爆炸搅成了一锅稀粥,其中的两个人影上下起伏,就像是稀粥中两粒果仁。

“八相风火轮!”朱阳呼叫声中,八只火轮纵横翻滚,结成一个巨大的火球,将两人笼罩其间,爆炸的气浪不断冲击火球,可是均被风火之势冲散瓦解。风火轮向前滚动,所过青气纷纷瓦解,轮外三只火云手轮转如飞,火手中夹着乌光,所向无前,幻藤折断、气化,幵了又合,合了又开,风火轮中,凤鸣夹杂猿啼,冲霄决云,气势磅礴。

木奴们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惊慌,他们不断编织藤网,可就像是一群蜘蛛困住了雄鹰,那猛禽横冲直撞,困不了,拦不住,幻藤不断摧毁,又不断重生。木奴们寄望于朱阳元气的消耗,他们自信,如果比拼道力,聚合七人之力,一定可以压倒被困的两人。

时间不断流逝,战斗越发激烈,火手撑天,金棍泻地,青藤丛丛飞舞,形如千蛇万蟒,遮天蔽日,无所不及。

更猛烈的爆炸却在另一边震响,刁家父子的布下了天罗地网,极力想要困住岳风。

“散叶。”刁之林的幻藤上生出万千金叶,片片乱飞,锋利如刀,刀叶与鳞剑交锋,刀叶不断粉碎,可又不断生长,鳞剑不断折断,可又不断重生。白气与金光碰撞,叮叮当当的声音密如急雨^

“生花!”刁散也发出一声狂叫,幻藤上长出朵朵白花,飘飘洒洒,纷扬如雪,白花之上有一股强烈的粘性,一旦粘住某物,立刻不离不舍,每一片花瓣都与刁散的心神相连,他心念所至,白花猛烈爆炸,长生剑在爆炸中当啷折断,青碧色的龙鳞片片粉碎。

“万火龙鳞爆!”岳风挥笔之间,龙鳞一层一层,从幻虬身上长出,变红变亮,火雨般呼嘯而出,冲入幻藤深处,发出猛烈的爆炸。

“神风酒龙卷。”酒龙带起飓风,搅得浓云翻滚,数不清的闪电从云层中窜出,流转集结,化为一团团巨大的闪电光球。

“闪电流星雨!”球形闪电如雨落下,冲入火鳞之中,发出惊天动地的爆炸。

岳风以牙还牙,以更猛烈地爆炸回应对手。

刁之林结藤成网,绵密的藤网,勉强挡住了这一轮爆炸的冲击,可也连连损伤本根,使他气血翻腾,喉头发甜。

刁散却没有那么幸运,他的藤网防御,电光火焰冲突之下,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缺口,缺口不断扩大,青气、火光。交织一处,混乱得是天地初幵,万物交融。刁散眼花缭乱,纵身向后撤离,嗖嗖之声不绝于耳,锋锐的龙鳞间檫身而过,他慌忙放出幻藤,抵挡幻剑,就在一分神的当儿,一道黑影逼到面前。

“电斧破甲拳!”叫声转入耳朵,刁散的心跌入了千丈谷底,他幻藤飞花,全都落在外面,眼下纵想自救,也是无能为力。岳风出拳之快,真如电光雷雨,一刹那,刁散像是被无数根钢柱反复贯穿,又像是被数十枚大斧纵横劈斩,他的身子痛得麻木,反射神经被细微的电流切断,他听见自身骨骼断裂之声,鲜血狂喷而出,身子急往下坠,下面就是森林,刁散的心中燃起希望之火:“快一点儿,只要落入森林,我就还有机会……”

上方突然亮了,青蒙蒙的元气中,出现了一道粗长无匹的电光,电光撕裂了虚空,狂龙一般向下泻落。

“雷神枪!”岳风手中长枪,陡然暴涨十倍,少年人枪合一,穿破虚空,凜凜一枪,刺穿了刁散的胸膛。

雷魂枪迸射出万千电流,势如一道道锋利的刀剑,将刁散的肉身切割得支离破碎,血肉在枪尖挣扎、蠕动、瓦解、燃烧,最终化为一缕缕残灰。

刁散死了!刁之林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悲号,他的脸色白里透青,筋络一根根迸出肌肤,

幻藤汹涌而出,仿佛天河决堤。

“乙木神雷……散叶飞刀……龙鳞长生剑……万火龙鳞爆……闪电流星雨……”双方使出全力,刁之林如癫如狂,几乎只攻不守,逼得岳风无暇防守,唯有以攻对攻。

刀剑飞舞,檫身而过,血花四,猛烈的冲击波,带的两人漫天翻滚,血水交流,五内如

焚。

还没分出胜负,刁之林忽地穿空而出,脱出战场。岳风稳住身形,凝目望去,只见刁之林一阵风飞向七个木奴。

“糟糕。”岳风猜想刁之林必是想要助木奴一臂之力,先行打垮朱阳二人,当即纵身而上,紧紧追赶。

嗖嗖嗖,刁之林一扬手,幻藤闪电飞出,可是出乎意料,这些藤蔓没有飞向朱阳和武大圣,却是直奔七个木奴。那七人背后遭袭,始料不及,但觉后心一凉一痛,已被幻藤穿胸而过,

他们望着胸前的垂藤,均是一脸的惊怒不解,他们感觉幻藤在体内分枝怒发,游走于经脉灵窍之间,鲜血和元气一泻而出,循着幻藤流向刁之林。

岳风也大感意外,怎也想不到刁之林为何杀死同伙。正迟疑,刁之林马不停蹄,带着七具行尸走肉,一转身,向着森林俯冲而下。

朱阳和武大圣脱身出来,和岳风并肩而立,满面相视,闹不清刁之林弄什么玄虚,猜想他必定是丧子之后,心志混乱,所以倒行逆施,干出亲痛仇快的蠢事。

刁之林落入林中,发出一声闷响,青色的气浪向四方蔓延,整座森林都似乎受了波及,每一棵树木都随之摇晃。

一震之后,山林忽又沉寂下来,沉寂得可怕,俨然山中的风水也停止了流动。

“他死了吗?”武大圣憨憨地问。

“不!”朱阳轻声说,“有点儿不太对头。”

话音方落,森林深处,响起了一声惊天动地的怪吼,这声音仿佛来自幽沉的地底,仿佛某一种怪兽被唤醒了,巨大的山峦起伏起来,泥土化为了波浪,不断向上拱动。

“快。”岳风高叫,“起飞!”

可是晚了,数不清的巨藤从森林中飞出,巨大之处,比起参天古木还要粗壮一倍,它们都是不可思议的活物,力大无穷,灵巧绝伦。

三人极力上升,可是根本摆脱不了,巨藤在下方紧追不舍,生长之速,超乎想象。

“啊!”武大圣一声尖叫,身子己被牢牢缠住,巨大的藤蔓将他整个淹没,小胖子就连舞动铁棍的空间也没有。

岳、朱二人听见叫声,回头看去,一迟疑的工夫,下方的巨藤开枝散叶,风一样长出两根细藤,闪电般一探,一根藤蔓缠住一人,将岳风和朱阳从天空中硬生生扯了下来。

第三百四十七章 血祭苍灵

岳风又惊又怒,他第一感觉,这些藤蔓不是幻身,当即雷魂枪向下挥出,电光闪过,藤蔓仅仅断了一半,坚韧之处非同一般。还没还醒过来,更过的藤蔓绕身缠来,顷刻之间,岳风坠入巨藤之中,巨藤中长出许多血红色藤丝,有如精钢锻铸,向他体内钻入。

岳风吃了一惊,失去“心神衣”以后,防御弱了不少了,当即鼓起元气,身子周围电光离合,将藤丝搅得粉碎。不待他挣脱,巨藤有如巨龙一样卷了回来,巨大的力量向内收紧,岳风纵有神力,浑身的骨骼也是嘎吱作响。

“苍龙转生!”岳风召出虬龙,虬龙缠住巨藤,极力向外扪扯,长生剑纷纷飞出,刷刷刷连连切削,大块大块的藤蔓被斩落下来,可是巨藤复原之快十分惊人,要命的是,数目更多,仿成群结队,岳风一被困住,更多巨藤冲了上来。

“闪电流星雨!”岳风浑身元气鼓荡,引出球形闪电,电光球倾泻而下,击中藤蔓,爆炸连连,汁液飞溅,猛烈的冲击,让蜂拥而至的巨藤东倒西歪,无法靠近,跟着全身发力,雷轮之气迸射而出,一道闪光掠过,将巨藤切下一块,岳风由此腾出手来,雷魂枪化为数丈长短,凌空一绕,电流光转,巨藤断成数截,岳风跳了出来,转眼看去,朱阳四周火手挥舞,正与一大丛巨藤恶战。武大圣变身巨猿,可也挣脱不开巨藤缠绕,几根巨藤绞在一起,大力向内挤压,碾得巨猿失声痛叫。

岳风纵身上前,“闪电流星雨”四面乱飞,强光迸射,爆炸连连,冲得巨藤无法靠近,转瞬接近武大圣,正要抡枪断藤,忽见巨藤下方,开裂了一个巨大的地穴,幽黑深邃,寒气上涌。

“雷神枪!”岳风舞起一团枪花,顷刻之间,将巨藤节节寸断,巨藤断口不知怎的,流出鲜红汁液,汁液腥臭难闻,几乎将武大圣活活呛死,他方才惨遭碾压,身上骨骼断了几处,五脏六腑也受了损伤,口吐鲜血,委顿难支。岳风伸出一手,将他扶住,一转眼的工夫,那个巨大的洞穴已然毕竟,其中生出一股莫大的吸力,两人悬空不住,身不由主,向洞内落去。

咻,一团大火从天而降,八相风火轮撞入巨洞,洞穴中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爆鸣,洞中之物似乎受了扰乱,吸力为之稍稍减弱。岳风乘机催动苍穹,挣脱那一股吸力,盘旋而上,只见朱阳身在上方,一扬手,“八相风火轮”又从洞穴中飞出,只是缩小了足足一半,火光暗淡,映照风凰男惨白脸庞。

巨藤形如密林,冲天向上,凌空狂舞,岳风、朱阳扶着武大圣尽力向上,可是巨藤冲到高处,时而落下,势如霹雳天落,逼得三人左躲右闪。

“这是什么鬼东西?”岳风忍不住叫了起来,朱阳冷冷说道,“你往后看。”

岳风一面躲闪巨藤缠绕,一面回头看去,这一瞧,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只见三人身后,山峦人立而起,化为了一个顶天立地的巨人,刚才几乎吞没了两人的洞口,正是巨人的大嘴,其余眼耳鼻孔,均是清晰可见,隐隐约约,竟有几分刁之林的样子。巨人的全身,长满了古木巨藤,巨藤扭动摇摆,就像是疯狂起舞的一条条毒蛇。

突然间,巨人的口中发出一股长长的嚎叫,俨如穿过峡谷的风声,它伸出一手,尽力挥来,巨大石块呼啸而出,就像是给三人当头下了一阵流星石雨,石块大的有如小山,小的也有丈许见方,其中还夹杂着丈许宽,十丈长的巨大的树木,岳风使出“神风酒龙卷”、朱阳使出“八相风火轮”,两人并肩抵挡,方才挡开乱石轰击,大块大块的泥团又破空飞来,“神风酒龙卷”齐根动摇,几乎惨被冲垮,岳风使出“闪电流星雨”,球状闪电的大能,才将泥团冲到一边。

两波攻势,已是惊天动地,不容三人喘息,巨大的藤蔓穿过泥水乱石,呼啸舒卷而来,两人使出吃奶的力气,方才躲过纠缠,巨藤所过,狂风激起,落在身上,有如刀切。

巨人的双手此起彼落,石块、泥块、巨藤接连不断,打得三人溃不成军,更离奇的是,它还在不断地行走,带动整座森林,追赶三个敌人。岳风、朱阳使出全力,也摆脱不了它的追击,一不留神,一根巨木擦身飞过,岳风左肩血肉模糊,半个身子一团麻木,叫人怀疑已经不归自身所有。

突然间,攻势稍稍缓和,巨人站在原地,仿佛微微喘息,巨藤满空游走,仿佛海里的水藻,冲天飘起,遮蔽了天空。

岳风缓过一口气来,身子一阵空虚,仿佛己被抽空,他盯着朱阳,意似征询。朱阳也是头破血流,大大挂彩,双手微微颤抖,脸色煞白如纸,他涩声说道:“如果我没看错,这是一个极古老的邪术,叫道‘血祭苍灵’,要以道者的元气精血为祭物,唤醒长眠已久的木巨灵‘青主’。”

“所以他杀死了七个木奴。”

“不止的。”朱阳轻轻摇头,“恐怕林子里的刁家好手全都死了。”

“他疯了吗?”岳风脸色惨变。

“没疯也差不多了。”朱阳略略一顿,冷笑说,“你杀了他唯一的儿子。”

岳风咬了咬牙,大声说:“怎么才能破解它?”

“必须找到刁之林。”朱阳冷冷说,“他一定藏在这怪物的身体里面。”

岳风一扬手,将武大圣丢给朱阳,锐声叫道:“你护着他。”

朱阳双手接过,只一愣,就见岳风冲向那个森林化为的巨人。

巨人咆哮起来,它再一次养足了精神,双手抡出,乱石飞射,泥水奔腾,数不清的巨藤凌空弄影,像是一大窝蛟龙,争先恐后地冲向岳风。

“哦呀呀呀!”岳风的“神风水龙卷”使到极限,猛烈的冲击让他头晕眼花,五脏隐痛。他双拳齐出,一团团光亮的风骤雨般向前冲突,击中木石泥团,发出连绵不断的猛烈爆炸,爆炸冲开阻碍,碎石横飞,泥水四溅,巨藤破碎,向后飞卷,岳风从藤蔓的下方钻过,快得有如一道流光。

这一阵,决无巧妙可言,全是双方力量的比拼,岳风就像是一把长长的锥子,狠狠刺入了苍灵巨人的双手之间。一眨眼,巨人的面孔就在不远,呜的一声,巨人张开大口,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狂啸。

就在这一刻,岳风速度加快,化为一点光亮,冲进了巨人的口中。

“这个蠢材!”朱阳望着岳风消失,不由目定口呆,他回头四顾,猛可发现,岳风吸引了苍灵巨人的注意,所有的巨藤全都追赶岳风,此时在他周围一片空虚,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朱阳犹豫一下,看了武大圣一眼,嗖地冲天而起,摆脱巨藤纠缠,升到天穹高处,居高临下,凝目俯瞰。

岳风的手段,显然大大出乎了苍灵巨人的意料,它的身子慢慢回缩,片刻工夫,矮了三分之一。

“这个混蛋。”朱阳的心里又恼火、又佩服,“也许他真的找到了破解之道,该死的,他还能活着出来么?”

岳风的眼前漆黑一团,当他冲入口中,苍灵巨人就将大嘴闭上,光亮在身后隐没,前方是不可测度的黑暗。

“龙鳞长生剑!”岳风的前方,出现了千百道冰雪长锋,结成白亮亮的剑轮,上下三成,化为一个炫目的光柱,形如一个巨大钻头,剑轮自转,钻头公转,上下周流,如风如电,叮叮当当之间,钻开层层木石,为他开辟道路。

当日天鬼地宫,岳风就曾用这一招击穿了岩层,逃出生天,此时故技重施,一时所向无碍。

苍灵巨人很快明白了他的企图,藤蔓自内涌出,就像是从土地深处涌出鬼怪,鬼影重重,怪形相叠,长生剑轮顿受阻碍,岳风去势一慢,两侧泥土开始向内挤压,通道越来越窄,形如四面墙壁,要将岳风活活挤扁压烂。

“闪电流星雨!”岳风行险使出闪电攻势,猛烈的爆炸在如此狭窄的空间展开,固然破开木石,可也震得施术者气血翻腾。

这一路闯来,岳风的元气消耗奇快,到了这个时候,越见虚弱,近乎强弩之末。

他的心里生出一丝绝望,窒息的压力涌来,他的手臂双腿,均为藤蔓缠中,怪藤向四周用力,似要将他扯成数块。

岳风的眼前白光连闪,黑暗如潮水涌来,很快将他完全淹没。

“输了吗?”他想。

咔嚓,前方突然裂开了,长生剑轮消耗殆尽的一刻,黑暗的至深处,出现了一点微弱的红光。

“什么东西。”岳风突然间又有了力气,他鼓起残余之气,使出最后一击。三个球形闪电一掷而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缠住手脚的藤蔓节节寸断。岳风摆脱了束缚,一头向下冲去。

红光扑面而来,突然豁然开朗,他重重地跌落在一个古怪的地方。

岳风全身上下形同散架,五脏六腑像是挤在一起,身下柔韧而富有弹性,他抬头看去,这时一个土木构筑的腔室,就在腔室的中央,悬挂着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圆乎乎的样子,就像是一个巨大的心脏。

第三百四十八章 驱虎吞狼

“呜!”那团血肉之中,响起一声悲鸣,血肉散发红光,蠕动不已。

岳风突然明白过来,一番横冲直撞,他找到了苍灵巨人的中枢。这个囊括森林的怪物,正是受了这一团血肉的操纵。

凝目看去,血肉的中央,有一颗毛茸茸的脑袋,脸上沾满鲜血,正是刁之林的相貌。此时此刻,老头儿的神色极尽惊慌,他试图从血肉团中挣扎出来,可是那儿有一股力量死死地拽住了他,让他只能白费力气。

这真是一个可笑的悲剧。岳风猜测,刁之林杀死属下,使出血祭苍灵,结果这儿邪法威力太大,竟然将他也吸入了血肉之中,如牢如困,脱身不得。

岳风长吸一口气,似要挣扎起来,可是刚一用力,忽地两眼一黑,趴在地上,失去知觉。

刁之林惊慌的神气消失了,盯着地上的少年,眉梢眼角,露出恶毒的笑意,他发出不似人声的怪叫,但从墙壁之上,应声钻出许多血红色的藤蔓,咝咝咝的声音,就像是一窝流血的毒蛇,它们爬上岳风的身子,将他牢牢缠住,徐徐升到半空,血藤上长出细细的血丝,贴着岳风的肌肤,咝咝咝地向他体内钻去。

泉水汩汩涌出,点点如珠,无数颗珍珠似的水滴汇合起来,化为一道清溪,婉蜒流向白玉池沼。

溪水中游弋着细小的白鱼,鱼鳞上发出柔和的白光,淡绿色的眼珠,发出浅淡柔和的绿芒。

一点鱼食落下,散落成团团轻烟,白鱼冲上前来,争先恐后地加以吞噬。

天来倚着白玉栏杆,不时弹出少许鱼食,他注目白鱼争食,仿佛若有所思。

“我刚刚接到消息。”燕惊虹看着手里的纸剑传书,“刁之林在灵枢山的南麓阻击岳风。”她抬起头来,冷笑说道,“这是你的授意吗?”

“何出此言?”天来拍拍手,站起身来,“你认为呢?”

燕惊虹盯着他,过了时许,苦笑说道:“天来,我越来越猜不透你的想法了。”

“我的想法很简单。”天来淡淡说道,“那就是维系现状,任何的变革都充满了凶险,如果秩序崩溃,将有无数弱者死亡。”

“弱者的死亡?”燕惊虹说,“刁世家,岳风,他们谁是弱者?”

“弱者?不,他们都是强者。”天来笑了笑,“如要维系秩序,除掉强者,代价要小得多”

“我还是有点儿糊涂。”燕惊虹微感困惑,“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这件事跟我一点儿关系也没有。”天来淡淡说道,“皇太一为了避开我的禁令,给所有与岳风结仇的世家发了纸剑传书,鼓励他们落井下石,在途中截杀岳风。”

“你不打算阻止吗?”

“阻止。”天来笑了笑,“我只想袖手旁观。”

“为什么?”

“无论哪一方死去,都是一件好事,我说过,强者的死亡,代价要小得多。”天来意味深长地看了燕惊虹一眼,“如果世家是狼,那么岳风就是虎,我驱赶虎,皇太一则赶来了狼,虎狼相遇,且看谁存谁亡。”他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再说一次,谁死了我都髙兴。”

燕惊虹盯着他,脸色微微发白:“我从不知道,你这么反感这些世家?”

“你不反感吗?”天来扫了她一眼,“这些世家为所欲为,为非作歹,他们的胆子大得可以,为了本家族的利益,甚至于勾结别的天道者,来损害自身的道种。但只要他们不威胁天下的秩序,我一向不愿理睬他们,毕竟,未来的天道者十之八九都会诞生于这些世家,如果由我出手,毁灭一个世家,会引来更多世家的恐慌和惊惧,他们会彻底倒向皇太一,这对我来说,似乎不是什么好事。”

“所以你阻止我惩罚南家。”

“南家是朱雀中首屈一指的大家族,朱家也的确犯了难以挽回的错误,他们争斗千年,注定有一家会灭亡。可是,我们如果公开插手,事情就会变味儿,没错,皇太一偷偷帮助了南家,但你呢,你不也偷偷让人收养了朱阳吗?”天来微微一笑,“没有你的庇护,他怎么可能一次又一次地逃脱南家的追杀。”

燕惊虹咬了咬嘴唇,嗔怪地看他一眼,小声骂道:“该死的家伙,原来你装糊涂,其实什么都知道。”

“不,我有许多不知道的东西,比如岳风。”天来意味深长地说,“他对我来说,一直是个谜。我可以防患于未然,但那不合我的身份。皇太一无意中帮了我的忙,如果岳风死掉,我心中的石头也落了地,如果他能冲破世家们的阻拦,那么,也可挫一挫这些世家的气焰。不管怎么样,都没有任何的坏处。”

“如果。”燕惊虹深吸一口气,“如果他强大到问鼎天道呢?”

天来看她一眼,面露微笑:“我敢保证,那会有趣得要命。”

“你觉得有趣,皇太一会头痛到死。”

“我可不觉得他会坐以待毙。”

“你还打箅让天秀嫁给皇不二吗?”

“唔,这一桩婚事,天秀曾经答应过,这涉及到两大天道者的联姻,一诺千金,我不能失信于天下。”天来叹了口气,“更何况,震慑皇太一的野心,阿秀是不二的人选,她进入琢磨宫,会改变许多人和事。”

“但她会失去幸福。”燕惊虹轻声说,“她如今的样子很可怜。”

“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天来仰头望天,“她是天尊之女,必须担起相应的责任。”

“责任么?”燕惊虹若有所思。这时一道光亮飞来,天来轻轻接过,扫了一眼,笑道:“来了刁家的消息,你猜一猜,会是什么结果?”

刁之林的笑容忽地僵住了,他清晰地看见,岳风身体四周,涌起一股淡淡的白气,白气所过,血红的藤丝纷纷消失,粗大的血藤连连扭动,想要摆脱岳风的身子,可是,白气中似乎生出一股吸力,将血藤牢牢地吸在身边,如论如何也挣扎不开,一股寒气四散弥漫,血藤扭曲、僵硬,最终变黑变白,化为一团不可捉摸的飞灰。

“嗷!”刁之林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他的眼耳口鼻,全都淌出血来。

岳风一无依凭,悬在半空,飘浮不下,他的肌肤白得晃眼,上面光洁无痕,方才血丝钻出的孔洞伤口全都消失了。

少年呼出了一口白气,四周的气温又降低了不少,岳风张开双目,眼里血红欲滴。刁之林与他目光相遇,浑身不寒而栗,他被一股可怕的力量攥住了神志,面孔慢慢扭曲起来。

“刁之林!”岳风的声音冷酷中带着嘲谑,“你真是一个狠角色。没有什么事,比屠杀同伴更可耻的了。”

“你……”刁之林使出全力,发出怒吼,“你去死!”

“我己经死过了。”岳风笑了笑,“现在轮到你了。”

“死,死……”刁之林发出不似人声的嚎叫,更多的血藤从四壁涌出,缠向岳风,可是碰触到白气的一刻就纷纷僵硬不动,一如冬日里僵死的蛇虫,褪去了血色,变得苍白枯槁。

岳风轻轻飘落在地,迈开大步,走向那一团血肉。他每一步踏出,脚掌的周围都出现了一层白霜,身体四周的白气越发浓郁,凝结成为一个淡淡的白影,轮廓属于岳风,可是白影深处,却透出一股无与伦比的乖戾之气。

“刁之林,我送你一程。”岳风血红的眼里闪动幽光,“你想跳舞,还是下雨。”

“不……”刁之林发出一声哀嚎。

“这么说,你喜欢下雨了。”岳风的嘴角浮现出一丝诡笑,眼里淌出暴戾的红光,“现在,开始下雨。”

岳风没有动弹,动的是他身后的白影,白气呼啸而下,凝结成巨大的拳头,雨点般落在那―团血肉上面,血肉崩溃瓦解,碾落成泥,刁之林的哀号声戛然而止,轰隆隆,偌大的腔室中只剩下狂风暴雨般的打击声……

朱阳吃惊地发现,苍灵巨人正在瓦解崩溃,巨大的身躯萎缩垮塌,化为残崖断臂,泥石和巨木绞在一起,一整片森林遭到了彻底的摧毁,巨藤生也倏忽,败也倏忽,化为团团青气,消散在天地之间。

“岳风还在里面!”朱阳心中焦急,木巨灵正在撤离,这样下去,岳风一定会随着木巨灵的离开而深埋地底。

这时,混乱中传出一声长啸,一道白光穿透木石泥层,带着激动人心的鸣响,冲天而起,直奔朱阳而来。

“他成功了。”朱阳松了一口气,“这个大混蛋。”

岳风浑身是血,这些血有对手的,也有他的,天鬼之力正在慢慢地退去,难以言说的空虚涌了上来,浑身撕裂般疼痛,像是被一千头牛狠狠踩过。看见朱阳的一刻,他陡然失去了斗志,脚底一空,连人带剑地向下栽去。

“刁之林父子死了。”天来大声宣布,“刁世家遭到一次重击,二十年之内,休想恢复元气。”

第三百四十九章 飘雪

岳风慢慢地有了知觉,当他完全苏醒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座山峦上方,从这儿看去,下面的森林依然翻了过来。回想起刚才的恶战,血祭苍灵的破坏力实在惊人,他几乎忘记了自己是怎么冲出来了,只是隐约记得,他陷入了天鬼附体的状态,每逢那时,他的神志就十分飘忽,思绪如骏马一样向前奔腾,直到筋疲力尽为止。

他坐起身来,浑身的骨骼隐隐作痛,一阵呻吟传来,转眼看去,武大圣躺在地上,就像是一具散了架的木偶。

朱阳坐在两人之间,三人之中,倒数他的损伤最轻。他打开杜庭兰给的百宝囊,皱着眉头挑选药物。

服药以后,三人静坐调息,岳风以《天雷正法》运转雷轮之气,他隐约记得,就在苍灵巨人的腔室中,摧毁刁之林的时候,他并没有亲自动手,真正动手的是他身后的白色影子。这个影子,在他被巫真炼化的时候也出现过,但那一次是防御,这一次却是货真价实的攻击。

这能称之为分身么?岳风回忆当时的感觉,缓缓吐纳,调动雷轮之气,放出体外,一缕电光从指尖流出,慢慢地聚集成一个光亮照人的形影,起初只是轮廓,渐渐有了眼耳口鼻,也是盘膝而坐。

分身动了一下,徐徐站起身来,可是起身的一刻,分身微微一震,猛可消失了。

又失败了,岳风深深地吸入一口气,缓缓闭上眼睛。这时间,一片冰凉的东西落在脸上,岳风摸了一下,竟是一片晶莹的雪花。

下雪了?岳风的心里有些糊涂,现在只是秋天,况且这儿是灵枢山的南麓,海风潮润,从东方吹来,几乎一年到头也不会飞雪冰冻。怎么突然之间会下雪呢?他抬头看去,日头己经隐没,天空灰蒙蒙、暗沉沉,就像是老天爷突然板起脸来,鹅毛似的雪花飘然而至,越来越密,大地上慢慢地出现了斑斑点点的白色。

“怎么下雪了?”武大圣大声叫道。

“这有什么奇怪?”朱阳漫不经意地说,他深深地看了岳风一眼,说道,“你在练习分身么?”

“是啊。”岳风有点儿沮丧,他知道,朱阳己经有了三个分身,但他一个也没练成。

“我感觉。”朱阳字斟句酌地说,“你太用力了。”

“什么意思?”

“你的精神过于集中,反而影响了分身的效果。”朱阳说道,“你应该更自然一点,分身就是你身体的一部分,你在使用手脚的时候,不会考虑太多吧。”他意味深长地说,“你也许可以更轻松一点儿。”

“我也要练分身。”武大圣鼓起腮说道,“像我师父那样,越多越好。”

朱阳摇头说:“千武屠城是分身的巅峰,其中有幻身术、分身术、还有聚灵术,是多种道术的融合,同时操纵那么多分身,更需要极高的道力,你的道力能操纵自己就不错了。”

“猪样儿,你别瞧不起人。”武大圣一跳三尺,谁知牵动了伤势,痛得哀哀呻吟起来。

“朱阳说的是实话。”岳风说道,“我觉得你还是专注于变身术,京无伦的法天象地更适合你。如果能将四倍法身扩张到六倍,你的‘倒海棍’将威力大增。”

武大圣听得一愣一愣,说道:“这样么,我试试看。”说罢闭上双眼,运气吐纳,不一会儿,他的身子开始膨胀,很快长出灰色的毛发,变成一只巨大的灰猿,不一会儿,巨猿膨胀到四倍,停顿时许,继续鼓掌,但只鼓胀少许,武大圣忽地泄气,一口气上不来,哇的吐出一口鲜血。

“别太勉强了。”朱阳冷冷说道,“修行必须量力而行,作为一个成熟的道者,理应明白自己的极限。”

“你什么意思?”武大圣吼道,“你认为我的极限很低吗?”

朱阳哼了一声,继续闭目修炼,武大圣喘了一会儿气,转眼看去,但看岳风也断然静坐,身前一个电闪闪的影子忽隐忽现。小胖子心中一凜,慌忙凝注精神,闭眼修炼,他的身子一忽而大一忽而小。

三人坐在山顶,静如石像,不一会儿的工夫,雪花飘落一身,裹住三个人影,将其化为三尊冰雪凝结的塑像。

风更急,雪更狂,天地之间,满目皆白。

岳风从震动中醒来,刚才的状态十分幽深,仿佛潜入了千寻海底,那里什么也没有,只有让人心悸的静寂,四周充满了悦目的冰蓝色,一切都在把握之中,似乎任何元素,都能随着心意捏塑成形。他慢慢地张幵双眼,前方浮现出一个光亮夺目的影子,但当他试图操纵的一刻,又慢慢地消失了。

转眼看去,朱阳和武大圣还没有出定,他们坐在那儿,浑身冰雪堆积,口鼻间喷出一缕缕淡淡的白气。

岳风不觉有些后怕,刚才如果来了敌人,那会是一个什么结果。也许应该感谢这一场雪,他抬头望天,风雪更紧,岳风站起身来,远处的地面上白茫茫一片,可是大雪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C

这一场雪十分蹊跷,岳风心中存疑,环顾四周,警惕起来。经过苍灵巨人的蹂躏,方圆百里的生灵非死即逃,就连飞鸟也己经绝迹,四面静得出奇,就像是天地初幵。

簌簌簌,朱阳也醒了过来,他挺身站起,一双金色的瞳子更加清澈明亮,身上的积雪很快融化,雪水也被幻身的火气蒸干。

“这一场雪不太对劲。”岳风轻声说道。

朱阳唔了一声,点头说:“我感觉有些不祥。这里太安静了。”

“他们也许料到我会前往北方。”岳风皱起眉头,“如果是那样,我们应该换一个方向吗

“不管去哪儿,他们都会紧追不舍,这是一群饿狼,不吃掉我们,他们决不会善罢甘休。”朱阳淡淡地说,“而且,我实在想不出,天下除了英招,还有谁能庇护我们?”

“我们可以去狐神宫。”武大圣也醒来了,粗声粗气地说,“依依的妈妈是天香狐王,妖王中的妖王。”

岳风的心痛了一下,摇头叹道:“这个主意不好,我没脸去见依依,归根结底,她是被我逼走的。”

朱阳看他一眼,微微冷笑。岳风微感恼怒,说道:“猪样儿,你这是什么眼神?”

朱阳慢慢地说,“你在战斗中的表现十分超脱,总会选择最简单便捷的手段来决定胜负,但在感情上,你是一个口是心非的人,总是在走弯路。我并不认为你真的那么喜欢云若,如果我的眼睛没瞎,你真正爱的是依依。你对云若的感情,不如说是对落星谷的感情,也许你们在一起的时候,你根本不知道什么爱,当她死去的一刻,你的心里更多的是愤怒,而不是真正的悲伤……”

呼,一只拳头飞来,落在朱阳脸上,凤凰男飞了出去,他在半空中翻了个身,还没站稳,一道黑影像猛虎一样扑来。这一次朱阳严阵以待,避开岳风的左拳,右拳闪电送出,飘如狂风,正中岳风的心口。

岳风一个跟斗翻了出去,落在地上,两眼喷火。两人无言对峙,两道目光各不相让,岳风涩声说道:“朱阳,我的事情,不用你评头论足。”

“你生气,证明我说对了。”凤凰男还在火上浇油,“苍龙岳风,你就是一条让人踩了尾巴的臭皮蛇。”

“你呢,你这只自以为是的无毛鸡,我会拧断你的鸡脖子。”

“来呀,连分身都没有的蠢货,我最喜欢教训的就是你这种口是心非的家伙。”

“好了好了。”武大圣打圆场,“我们还是赶路吧,如果北方走不通,我们就去狐神宫。”

“我不会去狐神宫的。”岳风狠狠看了小胖子一眼,“我宁可死在逐日大草原。”说完一纵身,向前飞去。

“要跟上去吗?”武大圣看了一眼朱阳。

“当然。”凤凰男耸了耸肩,“我很想看一看他的下场。”

“唉,都是朋友啊,干吗这样凶巴巴的。”

“当然。”朱阳摸了摸脸上的淤青,淡淡说道,“如果不是朋友,刚才这一拳,我的脑袋已经搬家了。”

风雪来自北方,三人迎风飞行,倍感吃力,狂风迎面怒号,就像是千百只大手,使劲地将他们向后推送。花了一个时辰,方才飞出三百多里。

突然间,风势变大,前方响起凄厉的鸣嘯声,朱阳凝目望去,忽地脸色大变:“不好,大家当心……”

话音未落,数不清的冰箭雨点般随风射来,顷刻之间,三人己被箭雨笼罩。

“八相风火轮。”朱阳厉声狂喝,八个火轮化为一只火球,挡在众人之前,冰箭遇火气化,化为袅袅白烟,可是更多的冰箭呼啸而来,一股无形的力量将半空中的雪花凝结成箭,接着北风,不断吹向三人。

呼呼呼,上方也传来异响,三人抬眼看去,一团团巨大的雪球从天而降,带着让人心悸的呼晡,向着三人当头砸来。

第三百五十章 寒冰蛇

岳风使出“神风酒龙卷”,风水流转,弹开雪球,武大圣变身巨猿,铁棍冲天狂舞,将坠落的雪球搅得粉碎。

可是更多粉冰箭、雪球飞来,因为天候之故,简直无穷无尽。三人倍感吃力,在天上立身

不住,身子向下坠落,朱阳试图找出对手,可是风雪交加。苍茫一片,一时间很难发现敌人的踪迹。

三人落到地上,伙雪攻势稍稍减缓,仍有巨大雪球落下,可是半途分散变小,威力大大削弱。三人钻入一片密林,巨大的树冠成了阻挡雪球的屏障,粗大的树身,也成了抵挡冰箭的盾牌。

雪团击中树冠,发出轰雷似的鸣响,树枝从中折断。碎雪扑簌簌地从缝隙间落了下来。三人心有余悸,岳风沉默时许,说道:“这雪不是无主的,一定有人背后操纵。”

“要下这么大的雪,除了天道者,只有两种生灵可以办到。”朱阳沉吟道,“一是六龙之

一的冰龙王,二是寒冰蛇妖。前者一向呆在海外,很少来道者的地盘,若是后者,以下雪的规,数量一定相当可观……”

“好冷!

武大圣忽然叫了起来,其他两人也很快感受到刻骨的寒意,这一股寒气不同于冰雪之气,而是如刀如剑,穿透林木,凋残树叶,深入人的骨髓,直要将人冻成雪人。

寒气突如其来,三人几乎生生冻住,他们一面运转元气,祛除寒意,一面转眼看去,风雪之中,隐隐约约有什么东西起伏涌动,紧跟着,四面八方响起了噬噬的锐啸声。

“八相风火轮。”朱阳抢先一步,召出幻身,火球一跃而出,四周的被火光照亮,冰雪融化,狂风止息,三人赫然发现,地上、树上,爬满了巨大的蟒蛇。这些蛇通体雪白,淡蓝的色的瞳仁像是深处水下的冰层,它们的四周凝结成冰,冰白色的躯体就在冰面嫂嫂地滑行,来势之快,比起寻常的蛇类迅疾十倍。

“寒冰蛇!”武大圣吼了起来,他举起铁棍,扫向一条逼近的大蛇。棍子扫中蛇身,一股奇寒顺着棍身传来,棍子上结了一层坚冰,冰层循着武大圣的双手蔓延。武大圣慌忙收回棍子,一棍横扫,挡开一条冰蛇,棍身上冰层粉碎,冰蛇也飞了出去,刷刷刷缠住一条大树,大树的树干上登时凝结了一层寒冰。

“八相风火轮”在三人的四周滚来滚去,烧得雪水横流,寒冰蛇噬噬退让,冰蓝色的眼中透出乖决的怒意,张开大口,吐出一股股奇寒无比的白气,白气冲入火球,火势微微一弱,而当喷气的冰蛇越来越多,“八相风火轮”也越来越小。

岳风的周围闪电横飞,猛烈的爆炸将蛇群掀得飞了出去,电流在冰层中乱窜,时有时无,锋利的电刃将寒冰蛇拦腰切断,同时间,他发出“真火刀”,片片火光飞出,落到冰蛇身上,在妖蛇的身上留下一道道伤痕。妖蛇一旦受伤,会流出蓝色的液体。蓝血流出的一刻,伤口又会马上愈合,就像是三九天的冰河,凿开的冰层会迅速的凝结恢复。寒冰蛇一旦斩断受伤,也会如此这般,残缺的躯体彼此寻找,皆有寒气重新凝结,从而运动如初。

朱阳也使出了“火云手”,发出的火焰就像是某一种诱饵,妖蛇们纷纷向他游来,它们被火手切断,又不断地黏合,它们吐出一股股白气,大大减损了火云手的威力。

寒冰蛇越来越多,成群结队,大大小小,不停歇地冲向三人,这些蛇类几乎无法杀死,三人不断地斩断蛇身,击碎蛇头,可是冰蛇愈合之快,超乎想象,蛇口吐出的寒气,足以将一个大活人冻成冰块。如果只是一条两条还罢了,如此数目众多,寒气飘渺如雾,几乎无处不在,三人有生以来,从未感觉如此寒冷,牙关得得作响,身子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热气。

“这些蛇杀不死啊。”武大圣牙关打颤,手里的铁棍粗大了数倍,上面结满了坚冰,挥舞之势也陡然变得迟缓。

“万火龙鳞爆!”火鳞飞出,落入蛇群,数百条冰蛇吐出寒气。火鳞还没爆炸,立刻惨被冻住,火焰在冰块中跳动,僵化、泯灭。

寒冰蛇的妖气居然冻住了火焰,这种凝结万物的气势让岳风十分棘手。冰蛇滑翔之速快得

惊人,当岳风升到半空,它们透过迅疾的滑行蓄势,掠空而过,口吐寒气。一道道白影在身边穿梭,深深的寒意让岳风肌肤麻木,头发羽衣上结了一层薄冰。他不敢少有停顿,心里明白,一旦气血停顿,势必凝结成冰。

他尽力舞起雷魂枪,长长的电光绕身飞舞,粗约十丈。来去快得惊人,就像是一条盘空游走的闪电之龙,将近身的妖蛇纷纷截断,断蛇在地上挣扎,冰蓝色的血液凌空喷洒,断蛇们噬噬作响,拼命想要找回自己的原身,可是情形混乱,往往出错,大蛇接上一蛇找到了一个水桶粗的身子,看上去怪模怪样,十分滑稽。可是岳风笑不出来,寒冰蛇的威力决不减弱,嗖嗖嗖飞窜而来,就像是张弓射来的一支支蛇箭。岳风一面抵挡致命的寒气,一面斩削近身的妖蛇,元气时断时续,渐渐有些力不从心。

一声悠长的凤鸣。岳风转眼看去。发现朱阳升到半空之中,两只金瞳闪闪发光,金色的光影流动不居,茫茫寒雾之中,就像是多出了七八个幻影,叫人心生错觉,四面八方、上下左右

,寒冰蛇无论来此何处,也逃不脱破魔金瞳的凝视。三只“火云手”捏成凤嚎的形状,这是“阴凤啄”的手型。岳风暗暗奇怪,眼下‘旧冕风刃”的威力,显然强过“阴凤啄”,斩断蛇妖虽不能致其死敌,但可以大大延缓它们的攻击,想必起来,“阴凤啄”速度较慢,适合一对一的精准打击。

念头刚刚闪过,“火云手”已经挥出,点在一条冰蛇的躯体之间,冰蛇浑身一抖,痛苦盘曲起来,它摔落在地,连连抖动,片刻之间,僵死不动。

岳风恍然大悟,明白了朱阳的策略,他用“破魔金瞳”看出了寒冰蛇的薄弱之处,那儿是寒冰蛇的灵窍,精气流动的枢纽,“阴凤啄”劲力所至,锁住了寒冰蛇的灵窍,使其精气不能流通,寒气郁积体内,全无用武之地。

三只火云手起落如飞,妖蛇近身,全被击落,顷刻间,寒冰蛇僵死一地,后来者的攻势为之一弱。

岳风心中敞亮,凝目细看朱阳的手法,朱阳每一次攻击的点都不一样,大约是“破魔金瞳”看透了寒冰蛇的气血流动。

岳风不会“阴凤啄”,也没有“破魔金瞳”,照本宣科,难以模仿。他心念数转,忽地想

出一个法子,一扬手,枪化为笔,召出幻蛇,锐声叫道:“龙鳞长生剑。”

幻蛇弓身一弹,龙鳞飞出,生出霜雪锋芒,嫂哩嫂漫天飞舞,每两口幻剑对准一条冰蛇,以精准之势,一剑盯住舌头,一剑钉住蛇尾,遇上强蛇大蟒,分出一剑,刺其中央七寸。

一时之间,幻剑乱飞,冰蛇无论远近,有的钉在树上,有的钉在地上,还有的被钉在顽石上方,尽管不足以致命,但却纷纷失去行动之能。寒冰蛇力量甚大,拼命扭动身躯,想要摆脱

幻剑,可是长生剑既名长生,断而又生,折而又续,但与妖蛇一样,均是生生不绝。

朱阳看得清楚,两眼放光,“火云手”更快更急,更多的寒冰蛇被封住了气血,失去了活力。岳风见状,也起竞争之心。幻此龙吟阵阵,身上的龙鳞飞出一层,又长出一层,长生剑层出不穷,纵横乱飞。两个煞星争强斗胜,周围的蛇群却是倒足了大霉,僵死钉死的不计其数,满地扭动僵挺,噬噬惨叫,震耳惊心。

“呜!”突然间,武大圣发出一声低弱的惨叫,两人转眼看去,那一只巨猿被十余条冰蛇缠住了腰身四肢,坚冰在他身上飞快地蔓延,一眨眼的工夫,武大圣的身上多处了丈许厚的一层坚冰,巨猿张牙舞爪,抡起铁棍,俨如一只困在Jr。拍里的虫子,空有架势,但动弹不得。

嗖嗖嗖,岳风抢先出手,数十道幻剑飞出,将寒冰蛇钉死在冰块上面,更多的冰蛇涌向武大圣,朱阳飞身赶到,火云手雨点般落下,地上密密麻麻,寒冰蛇僵死了一片。

两人一前一后,正要逼近,林子里突然卷起一股大风,一团白花花的东西从天而降,两人眼前一花,下意识向后倒退,只见一条巨大的飞蛇通体如雪,爪子勾住藏有武大圣的冰块,嗖地腾空而起。

“畜生!”朱阳金瞳喷火,紧追上去,“火云手”带起一股烈风,闪电霹雳般落向飞蛇,但那只飞蛇快得惊人,火光差之毫厘,屡屡落空。疾风掠身而过,朱阳侧目一看,岳风的幻剑追赶上来,飞星赶月一样射向飞蛇。

呜呜呜,飞蛇感到不妙,长长的尾巴抡了起来,化为一团白闪闪的奇光,长生剑还没靠拢,就被蛇尾扫得左右乱飞,蛇尾仿佛没有骨头,周流旋转,绵绵不绝,形如一面坚盾挡在身后,岳风剑如雨下,但也无机可趁。

第三百五十一章 古世家

朱阳认识这种飞蛇,这是肥遗的一种,六翅两爪,擅长冰雪妖法,故而也称冰肥遗,它是蛇妖中的小王,飞行的速度极快。

为了逼近这蛇,朱阳的飞行快到了极限,他的飞剑“明烈”是八品神剑,加上出神入化的驭剑术,渐渐逼近飞蛇,火云手蓄势待发,这时间,突然传来一声怪吼,朱阳侧目扫去,一团白影带着疾风卷来,他慌忙闪身躲避,双方擦身而过,对方尖利的爪子掠过朱阳的肩头,带起一溜夺目的血花。

“骇鬼惊神!”一团闪电破空飞来,击中偷袭的白影,爆发出一声震耳的巨响,白影呱呱惨叫着闪开,朱阳凝目细看,却是另一条飞蛇,它的小腹左侧漆黑一团,肌肤破碎,流淌出淡蓝色的血水,它扭转长颈,冲着赶来的岳风吐出一股白气,白气去势如电,不断蔓延暴涨,空气中的水分凝结,化为长约数寸的冰锥。

“龙鳞长生剑。”极光似的剑锋咻咻飞出,与密如雨点的冰锥撞在一起,冰锥反复折断,不住重生,剑锋也是如此,这一轮疾风暴雨般交锋还没结束,双方的主人己然逼近,岳风舞起了雷魂枪,长长的电光横扫天地。飞蛇极力盘旋,整个儿失去了形影,团团飞旋,变化万千,它吐出长长的白气,凝结水气,势如冰剑长锋,电光击中冰剑,发出嗤嗤嗤的急响。

一黑一白两道影子,各逞神通,亡命搏杀,激烈之处,几乎容不下一根细针。

朱阳趁岳风缠住飞蛇,继续追赶武大圣。一分神的当儿,前一条飞蛇己经没入丛林之中。

朱阳心急如焚,将“明烈”催发至极,剑身之后拖出一条长长的火焰,飞剑驶过,经久不灭。

森林忽地到了尽头,前方豁然开朗,出现了一片雪原,冰雪覆盖了苍翠的原野,细草灌木破雪而出,星星点点,煞是可怜。

雪原上有雪,有蛇、也有人。

最显眼的当然是蛇,一条巨大惊人的寒冰蛇盘绕在雪原的中央,就像是一座小小的山峦,背上的翅膀比起狼犺的蛇身,显得异常渺小,朱阳敢打赌,这只大蠢蛇即使纵身飞起,离地也不会超过三尺。

人的数目不少,零零散散,足有百人,大多白衣白裤,个个形貌精悍,就在巨蛇的头顶上,站立着一个白衣中年男子,冷傲的脸上,挂着莫测的微笑。

“古天仇!”朱阳心头一沉,比起刁家,古家无论人数还是实力,均要高出一筹。

飞蛇拎着冰块,飞到巨蛇面前,寒冰蛇一张嘴,衔住冰块,咕嘟一声咽了下去。

朱阳的脸色瞬间变了,手脚一片冰凉。不过一步之差,武大圣被吃掉了。刹那间,复仇的念头化为怒血直冲头顶,他的身后燃起凤凰之火,凤雏扭曲变形,化为巨大的火球,火球上三只火手,照得四周的积雪一片通红。

咻,冰肥遗得意洋洋,在巨蛇的身边翩翩起舞,突然,它的眼神收缩起来,变得锐如钢针,凝视远方。朱阳回头看去,心中咯噔一下,岳风冉冉飞来,手里提着那只横插一脚的冰肥遗,他的左臂血肉模糊,冰肥遗却只剩下无头的残躯,浅蓝色的血液在地上留下一条长长血线。这一只肥遗,显然没有寒冰蛇死而复生的神力。

望着同类的尸体,冰肥遗发出一声愤怒的狂叫。岳风看了对方一眼,目光甚是冷淡,问道:“武大圣呢?”

“在蛇肚子里。”朱阳力持镇定,嗓音却因悲愤颤抖起来,双拳紧紧握起,瞳子深处似有闪电划过。

岳风也是应声一震,注视远处,面涌杀机。

“岳风!”古天仇面色冷肃,“听说刁之林死了,是不是?”

“没错。”岳风冷冷说道,“他在地狱里等着你。”他的目光扫过人群,古天回一身红衣,处在白衣冰雪之间,恰如一朵红花,格外惊心刺眼。

“臭小子。”古天回大吼,“你不要太得意,一百对二,你一点儿机会也没有。”

“闭嘴!”古天仇冷冷瞅他一眼,“不要小看对手,他可是杀死巫朗和刁之林的人,如果他真的那么容易对付,我们就没必要让寒冰蛇帮忙。”他俯身身子,拍了拍巨蛇的头顶,笑着说,“你说对不对啊,冰蛇王?”

“没错!”巨蛇徐徐开口,“万蛇之王告诉我,要帮助你们干掉这个小子。”

“这条蛇是冰蛇王幽雪。”朱阳轻声说道,“待会儿一定要小心。”

“什么冰蛇王?”岳风看了凤凰男一眼,心中微感困惑。

“蛇王化无常自高自大,从属下中挑出了六只强大的蛇妖,一一冠以王者之名。冰蛇王幽雪就是其中之一,它的妖术应该不弱,至少可比三品妖王。”朱阳咬了咬牙,“就是它,吞了武大圣。”

“人在蛇肚子里面能活多久。”岳风冷不丁问道。朱阳一愣,这一问甚是出奇,不由摇了摇头,涩声说:“那可不是寻常的蟒蛇,那是一只妖王。”

“好吧,我们时间不多。”岳风咬了咬牙,“你对付古家,我来剖开这一条的蛇的肚子。”

“好狂妄的小子。”冰蛇王幽雪咝咝发声,仿佛模仿人类笑语,“岳风,你向剖开我的肚子,将那个死猴子救出来吗?”

“没错。”岳风脸色铁青。

“只要愿意,我马上就能将他化为乌有。”幽雪傲然说道,“你想跟死亡赛赛跑吗?”

“那又有何不可。”岳风一挥手,丢下冰肥遗的残躯,手里的雷魂笔一弹而出,化为一条冷电四射的长枪,“如果他死了,我就斩下你的头,给化无常送过去,做他的忌辰礼物。”

幽雪盯着他,悬镜似的双目,发出愤怒的光芒,口中咝咝吐信,喷出冲天寒气。

“冰蛇王息怒。”古天仇笑了笑,抬起头来,盯着岳风,一字一句地说,“武大圣还没有死,不过他的性命,取决于你们。”

“什么话?”岳风微微皱眉。

“他被封存在冰蛇王的肚子里,如果你能打败古家所有人,冰蛇王就将他还给你,如不然,他就是一顿现成的美餐。”古天仇拍了拍手,幽雪的肚皮突然透明起来,其中清晰地显露出—枚冰块,冰块中的巨猿清晰可见,“以这小子的修为,一两个时辰,应该还支持得住。”

岳风盯着武大圣,心中翻江倒海,不过看样子,呆在寒冰蛇肚子里,只要幽雪不刻意使坏,就跟藏在雪堆里一样安全。他深吸一口气,说道:“看起来,我的时间不多。”一纵身,正要向前,古天仇轻轻地摆了摆手,冷冷说道:“我的话还没有说完,相克宗的小子,有一个条件,你跟我们交手,不得使用幻身。”

“卑鄙!”朱阳一声怒喝,“古天仇,你太无耻了吧。”

“朱阳。”古天仇冷冷地扫了他一眼,“你也一样。”

“你的理由呢?”岳风倒没有想象中的生气。

“很简单!”古天仇说道,“我是甲士,喜欢体术的较量,我可不想斗得正酣,却与幻身作战,那样太麻烦了。”

“你觉得我的体术比道术更弱吗?”

“从没如此认为。”古天仇淡淡说道,“我可不会这样小看邓震的传人。”

岳风和朱阳对望一眼,朱阳说道:“这是个圈套,他们的目的是把我们拖在这里,战不能战,逃不能逃。”

“明知是圈套,我也得走进去。”岳风黯然说道,“我必须救出武大圣。”

“好吧!”朱阳无奈苦笑,“我们试试看。”

“古太华。”古天仇的声音冷冷响起,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应声出列,“你打第一阵。”

“这样太慢了。”岳风喃喃说道,“他们有上百人。”

“这一阵,我来吧。”朱阳纵身而出,他一抖手,“八相风火轮”和“火云手”统统消失,仿怫赤手空拳,迎向地上的古太华。

“小心一点儿。”古天仇淡淡说道,“太华,这个人是一个风轮髙手。”

“风轮高手。”古太华瞳仁收缩,“那可少见得很。”

“仙风乱羽。”朱阳身未赶到,招式先至,片片火羽飞出,夹在飞雪之间,火光灼灼,甚是耀眼。

“飞雪斩!”古太华嘁哩喀喳,披上银白色的铠甲,双手多了两口雪亮的长刀,刀光挥洒而出,片片如雪,挡住了火羽的去路,白光与红光交接,发出一连串凌厉的震响。

“曰冕风刃。”气浪还没泯灭,朱阳倏忽近了,双手卷起烈日似的火光,飘逸中透出刚劲,刚劲中透出潇洒,一眨眼的工夫,向着眼前的对手劈出二十多掌,掌风锋锐如刀,灼热似火,出手之快,肉眼不及,落到古太华眼中,对手连人带掌,化为了一团捉摸不透的狂风,绕着他周流旋转,防不胜防。

古太华不敢冒进,双刀挥舞如轮,全力护住身子,刀锋上喷出冲天寒气,凝结空中血气,化为两口长长的霜刀,刀锋所过,天为之裂,地为之开。

第三百五十二章 交锋

火刃籍刀凌空交接,发出咝咝异响,霜刀掠来掠去,火刃纵横交织,看似无形,其实有形每一次交锋,均是震动元气,激荡魂魄。

两人以快打快,快得几乎分不清谁是谁来。古太华身在其中,更是眼花缭乱,斗到紧密之处,全凭感发出手,起初半攻半守,可是朱阳身法太快,攻势连波迭浪,绵密无穷,仿佛四面八方瀚是他的影子,朱阳一会儿远,一会儿近,“仙风乱羽”加上“日冕风刃”,无论进退,均是攻击十足,-毅不清的人影像是一堵活动的墙壁,连绵不断从八方向他压来,古太华几乎喘不过气来。每一次交击,朱阳的风劲带着热力,直透刀锋而入,撞击他的魂魄元气。

岳风凝目观战,他与朱阳体术相若,甚至更胜一筹,尽管看得不是十分明白,可也勉强能够看出凤凰男的招数。古怪的是,朱阳身法如故,出手却越来越慢,突然间,他右手五指收拢,化为鸟喙之形,五指尖端涌出一道红光,俨如细长锋锐的针尖。

“当心。”古天仇一声锐喝,古太华还没明白过来,左肩到腋下之间的地方微微一痛,似乎让针扎了一下。他暗暗吃惊,挥刀后斩,朱阳早己退开。一刹那,刺痛的地方麻痹起来,麻痹处如飞扩大,很快弥漫肩胛,传到手臂,一条左臂麻木起来,出刀变慢,破绽又生。朱阳一晃身,忽又逼近,左手撮起,“阴凤啄”闪电而出,点中古太华右手护腕,一股灼热刺痛的感觉穿透铠甲,直透腕脉,这一下比起左肩受创更重,古太华的右手突然失去知觉。

这一下胸口破绽显露,朱阳的“阴凤啄”连绵而至,接连击中古太华的前胸后背。这样的点击并非胡乱出手,而是深思熟虑后的致命打击。朱阳故意加强攻势,逼迫对手全力应对,一旦使出全力,元气的流转必然加剧,“破魔金瞳”辨识入微,很快看出古太华元气流转的路径,神形甲所以坚不可摧,一是材质奇特,二是元气布满,可是任何防御均是有强有弱,神形甲也不例外。

古太华激烈反击中,暴露出铠甲的弱点,朱阳使出阴凤啄,元气集中一点,一啄之下,穿透了铠甲,截断了元气的流转。元气流转不畅,任何招数也使不出来。“阴凤啄”疾风暴雨般落下,每一击都正中要害,古太华周身麻痹,几乎成了一个沙袋,身上的铠甲失去元气支撑,纷纷消失脱落。

突然间,朱阳纵身后退,古太华落到地上,面红耳赤,迷迷瞪瞪,笃笃笃后退两步,忽地口吐鲜血,一头趴到在地,鲜血从口中涌出,染红了四周的白雪。

两人交锋,说时迟,那时快,不过七八分钟,古太华就己败北。古家阵营,鸦雀无声。朱阳一拂袖,飘然而回,与岳风对视一眼,后者微微苦笑,轻声说:“猪样儿,你太老实了,犯了一个大错。”

“什么?”朱阳两眼上翻,“什么大错?”

岳风皱眉不语。这时两名古家弟子将古太华抬了下去,随同的好手俯身为其治疗。这时间红光一闪,古天回跳了出来,厉声叫道:“岳风,上一次有那骚娘们儿给你助阵,咱们没分胜负,今天正好,咱们别无打扰,正好分个高下。”

“谁是骚娘儿们?”岳风冷冷说道。

“用细针那个。”古天回不知死活,高声大叫。

“古天回。”岳风脸色一沉,“你已经死了。”

“不知所谓。”古天回冷笑说,“***的是吹大的吗?”

他一摇一晃,铠甲上身,红光四射,双手吐出一对巨斧,挥手一挥一抡,左斧卷起一股寒霜,右斧卷起一股烈焰似的红光。他的体术在古家颇为特别,身具冰火之性,既有凝冻万物之威,也有焚烧万物之能。

咻,岳风一伸手,符笔变成长枪,手中一段闪电,忽长忽短,忽涨忽缩,明晃晃映照冰雪,格外刺眼夺目。

“大哥。”古天仇徐徐说道,“当心他的雷轮体术,千万不要轻敌。”

古天回一声狂吼,算是回答,他抡起双斧,猛冲上来。岳风一抖长枪,涌身相迎,“九幻雷神枪”的分身虽未等可是枪法他己修炼纯熟,其中融入了“天霜秋叶舞”的神妙节奏,手中仿佛挽了闪询的飞龙,收于方寸之间,放于四海之外,盘旋飞舞,变化万千,使

到兴发处,枪身较约十丈,能直能曲,屈曲之处,形如一条长龙环身盘绕,针刺不进,水泼不入,无论寒气火气,均被逼在外围,可是一旦挥洒开来,真如长虹经天,飞龙游空,变化之奇绝,不愧是当年“雷公”邓震横行天下的神妙枪术。

古天回不知深浅,以为岳风还是“天道布武”时的岳风,这时当真面对,才发现事情变化太大,只见电光闪闪,铺天盖地,一时间上下遮拦,几乎只有抵挡之功,全无还手之力,偶尔挥出几斧,也被长枪挡开,枪身上一股电劲奔腾如江河,击得他浑身上下一片痛麻,这条该死的雷魂枪,与其说是枪,不如说一时条鞭子,软起来屈曲自如,能从任何间隙中刺入。巨斧势大力沉,能封善挡,可惜的是太过刚硬,遇上这样可软可硬的奇材长枪,先天上就有些吃亏。

斗兵刃落了下风,古天回收起大斧,将身一滚,化为冰火狻猊,纵身扑向岳风。岳风一闪身,人向远处腾挪,枪却卷起一片光影,刺向狻猊双眼。狻猊慌忙向后退缩,这一缩,岳风收起长枪,大喝一声,双拳齐出,虚空中闪电纵横,纳入他双手之间,化为一个巨大的闪电光球,呼地脱手而出。

狻猊纵身一跳,让过球形闪电,那光球在它身边爆炸,电光四流,枪戟一样钻入它的体内。狻猊只觉痛麻,张开大口,吐出一团火球,火球凌空,一分为九,火雨一样落向岳风。

岳风一招手,骇鬼式,电蛇窜出虚空,迎着火雨乱冲,电火交织,虚空中如放电火。

只因不能使用幻身,“闪电流星雨”也不可用,可是骇鬼、惊神两招,岳风使得熟极而流,刚刚击散火球,电蛇回缩,化为闪电巨球,形如日月坠地,轰向冰火狻猊,这一连串招式一气呵成,快得不可思议,使人眼花缭乱。古天仇居高望见,便觉要糟,狻猊尽力一闪,闪电檫身而过,正要松一口气,不防岳风招手之间,第二团闪电己经飞出,他算到古天回的路径,冰火狻猊这一下,好比将身子送到了闪电之前,

电蛇乱窜,冰火四溅,古天回发出一声长长的号叫,胸口以上似要撕裂一般,他的双眼白光一片,电流飞射,挡住了他的视线。就在这时,身子忽地一紧,被一样东西紧紧缠住。古天回奋起神力,急要挣脱,谁知道那东西坚韧异常,而且带有无匹大能,闪电如决堤的河水一样涌出,穿透层层重铠,直抵他的肉身。

古天回惨叫连连,可是根本无用,他的视力渐渐恢复,骇然发现,困住他的正是那一条可刚可柔的雷魂枪,长枪化为了一条闪电锁链,,将它的四肢牢牢捆绑起来,枪上电光向他体内乱钻,撕裂宝甲,直抵皮肉。更要命的是,它被死死困住,岳风却己腾出手来,站在他的背上,双手不断涌出巨大的闪电光球,接二连三轰击它的头顶。古天回头开脑裂,两眼发黑,身子满地乱滚,可也避不开狂猛的打击。

突然间,一道白光从上而下,这一击,彻底击碎铠甲,直透他的脑门,古天回脑袋仿佛活活劈开,眼前一团漆黑,终于昏了过去。

古家人人变色,古天回虽不是古家顶尖人物,可也足以排进前六,不想不过一刻工夫,尽被岳风揍得昏了过去,身上铠甲消失,浑身血肉模糊,脑袋红通通的,就像是开了瓢的西瓜。

“他死了吗?”人人扪心自问,均是心生惧意。

“古天仇!”岳风提起古天回,冷冷说道,“放了武大圣。”

朱阳终于明白了岳风为什么说自己错了。不错,他太过耿直方正,一心公平相搏,压根儿没有想到生擒古太华,来换武大圣。所以岳风一出手,策略不是打倒对手,而是活捉对手,古天回在古家的地位胜过古太华,作为人质,再好不过。

“这个无赖!”朱阳盯着岳风,心中又恼火,又佩服,不过对付这些无耻之徒,若不以牙还牙,实在不易胜出。

古天仇脸色铁青,盯着古天回,目光微微闪动,他忽一顿脚,喝道:“冰蛇王,把那臭小子吐出来。”

“你彳说吐就吐吗?”幽雪瓮声瓮气地说道,“古天仇,你可别弄错了,我是化无常的大将“^5^你的属下。你的兄弟是死是活,压根儿跟我无关。那只猴子是我的,我要将它化成汁?^。说着将头一摆,想要摆脱头顶的男子,可是古天仇的双脚就像是钉在蛇头之上,只是一动不动。幽雪又惊又气,发出一声怪叫,冰肥遗俯冲而下,探爪抓向古天仇。

古天仇的嘴角浮现出一丝冷笑,一扬手,虚空中多了一道白气,看上去细淡如缕,并不如何显眼。冰肥遗怪吼一声,也张嘴吐出一道白气,又粗又长,形如一道白虹,两道霜白雾气凌空交错,细弱一方陡然暴涨,裹着白虹倒卷而回,雪白中透出光亮,形如一抹剑光,快得叫人看不清其中的变化。

刷,肥遗摇摇晃晃,向前飞出丈许,忽地分成两半,一左一右,啪啪摔在地上。

不过一个照面,古天仇就斩杀了一只小妖王。

第三百五十三章 冰剑无形

幽雪发出一声怒鸣,巨大的身体上开始飞快的结冰,转眼之间粗了一倍,长长尾巴卷了回来,化为一道冷光,山墙一样扫向古天仇。

古天仇心里明白,即便躲开蛇尾一扫,也会被寒冰活活冻住,更何况,如果杀了这只蛇妖,一来有背余弃义之嫌,二来惹恼了化无常,对于本世家的确是个劲敌。

心念教转,古天仇一晃身,落到雪原之上,幽雪呜呜怪叫,蜷起身子,作势要攻。古天仇―扬手,一股白气送出,幽雪巨大的身子一晃,仿佛身不由主,向后倒退数丈,身下犁出了一条深冷,冰蓝色的眸子起了—团浑浊的白雾。幽雪晃了晃脑袋,眼前微微晕眩,它的口中咝咝吐信,但却不敢轻易上前。

“你也看见了。”古天仇冷冷说道,“这条蛇不肯吐出来,你的朋友恐怕没命了。”

“是么?”岳风眼里光芒一闪,手中长枪电光四射,古天回的躯体筛糠似的乱斗乱颤,跟着瘫软如泥,吧嗒一下摔在地上,岳风一抖手,收回雷魂枪,淡淡说道,“古天回也一样。”

古家众人又惊又怒,纷纷破口大骂。

古天仇盯着古天回的尸体,脸上腾起一股青气,他一扬手’众人收起叫骂。,仇盯着岳风,冷冷说道:“你进步不小。”

“马马虎虎。”

“难怪这样狂妄。”

“狂不狂,试过再说。

“你杀了古家的人,必要以命偿命,血债血偿。”

“我也想说。”岳风深吸一口气,双目扫过全场,“你们害死我的朋友,人也好,蛇也罢,统统都要血债血偿。”

古家的人纷纷发出怒吼。古天仇一扬手,众人又安静下来,他盯着岳风,目光逼人:“苍龙岳风,你敢与我一战么?”

“一个对一个?”

“没错?”

“不用幻身?”

“不。”古天仇冷冷道,“尽你所能。”“古天仇。”岳风笑了笑,“你不怕输?”

“我不认为会输。”古天仇淡淡说道,“你击败过不少古家的人,只不过因为他们没有领会到‘冰河洗剑’的真正奥义。”

“奥义,说得真好听。”岳风冷笑说,“变成狗的奥义么?”

古天仇脸上的怒色一闪而过,笑了笑,说道:“真正的剑是无坚不摧的。”

岳风轻轻一抖枪,冷冷说道:“请吧,古家主。”

古天仇一晃身,披上了一副银光闪闪,精美绝伦的铠甲,他身后的翅膀没有形质,看上去有如一团飘洒的雪花。

“喝!”岳风先发制人,长枪一晃,身后虬龙腾起,卷起狂风水龙,向着古天仇压去。

古天仇一扬手,一缕白气穿空而过,切开神风,直抵水龙,此时仿佛来势己尽,可是一股奇寒透过幻身直透过来。

一刹那,岳风僵住了,水龙卷凝结成冰,化为一条撑天的冰柱,一股极寒之气透过冰柱弥漫而出,将那一条幻虬活活冻住。

古天仇动了,又一扬手,虚空中生出萧萧风声。岳风见过他的厉害,这一击能毙了冰肥遗,未始不能将幻虬连带冰柱齐腰斩断。

他来不及多想,飞身纵起,双拳齐出,闪电聚成一团,又呼啸而出,白气与闪电相击,逬发出一声低哑的闷响。

岳风只觉一阵风切开了球形闪电,带着犀利之气,向他迎面扫来,于是横枪一拦,一股巨力撞来,雷魂枪不由向后内扭曲。岳风的身子向后飞掠,重重撞在冰柱上面,元气顺着背脊传入冰柱,冰块支离破碎,幻虬破冰而出,浑身一拧一放,长生剑漫天洒出。

古天仇又是一挥,一股白气由细而粗,又少而多,青白相间的长剑一旦沾上,便如冻僵的鸟儿,扑簌簌从天而降,落在地上,活力全无,剩下的幻剑绕过白气,冲到古天仇身边,后者将身一挺,身子四周寒气蒸涌,幻剑纷纷坠落,剩下的数口悬停半空,古天仇微微冷笑,伸出指头轻轻一弹,幻剑化为团团冰屑,顷刻间无影无踪。

“万火龙鳞爆!”岳风一声疾喝,火雨漫天。

“寒山冰莲!”古天仇一扬手,锋锐的白气化为多多莹白色的冰莲,每一朵冰莲迎上了一点火光,火光一时尽灭,即有爆炸之能,刚一炸开,对面冰莲化为白气,裹住火光,使其慢慢熄灭。

两人刚一交手,岳风尽落下风。古家人齐声欢呼,朱阳却是皱起眉头。冰蛇王幽雪则神情暧昧,轻轻吐出蛇信,冰蓝色的眼睛盯着两人,闪烁出诡谲光芒。

岳风身子摇晃,微微喘气,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不曾想,“冰河洗剑”到了古天仇手里,竟是如此的难以抵挡。他微微握拳,心中闪过“电斧破甲拳”的拳法、“九幻雷神枪”的枪术,可是并无一样能克制古天仇的神通。只见古天仇噔噔走来,双手涌出两道白气,形如两支长剑,但这样的无形剑气,可大可小,可长可短,可分可合,一旦施展起来,根本难以抵挡。

古天仇又一挥手,剑锋似的寒气迎面冲来。

“火印神雨!”岳风收起长枪,双拳齐出,拳头通红发亮,喷出丈许火光,一刹那,他击出百余拳,漫天红光一片,形如一面坚盾,挡住冰河剑气。炽烈的拳劲前后相续,剑气击穿一层,又来一层,层层相接,连绵不断。

一切都是枉然,剑气如切腐乳、所向无前,一个照面的工夫,就将拳劲击穿,岳风刚要后退,一股寒气掠身而过,跟着剧痛涌来。他一个跟头向后翻出,退出足有二十丈远,低头看去,从肩到胸,出现了一道长长的切口,深约分毫,长约尺许,鲜血汹涌而出,顷刻染红了黑色的羽衣。

古家人的助威声震天动地,冷嘲热讽接连传来:“臭小子,知道厉害了吧……家主,把他切成一千块喂狗……古家的血可不能白流……杀了他,斩断他的手脚。”

元气所至,止住鲜血。岳风望着对手,嗓子微微发干。古天仇盯着他微微冷笑,耸了耸肩,淡淡说道:“刚才只是热身,下面才是正赛,小子,你准备好了吗。”他的眼里闪过一丝厉芒,“我要将你切成碎片。”

岳风默不作声,心中念头急转:“火印神雨挡不住他?也不对,若是全然挡不住,以他无形剑气的厉害,刚才那一击,我己经被他切成了两段,但这一条伤口并不太深。足见五行相克,这一路拳法,仍是对他的剑气有所克制。可惜这些天练的多是《天雷正法》,这一路相克之术大半荒废了!”

古天仇一晃身,跨出一步,这一步越过十丈之遥,右手一扬,“冰河剑气”破空而来。岳风不敢硬当,飞退之余,“火印神雨”接连送出,红光漫天,如涛如浪,可是依然挡不住那一抹白气流光,剑气撕裂火劲,直抵近前。岳风双手一合,情急中又变为雷轮之术,举起一团电光,电光剑气相撞,激起一阵阵闷哑的怪响。

电光消失,剑气没有再度向前,穿过火印神雨,己是强弩之末,电光球遮挡之下,剑气袅袅消散,形如化去的白霜。

岳风的心中生出狂喜,但他高兴得太早了些。古天仇双手狂舞,刹那之间,空中出现了了七八道剑气,纵横交错,锋锐绝伦。

“火印神雨!”岳风发出一串近似于绝望的狂吼,双拳密如阵雨,一时间,连他自己也不知道送出了多少拳,只知道元气消耗之快,几乎将他的经脉掏空。

空气中响起惊人的锐响,剑气破空的萧萧声仿佛有人在笑,那是死神的笑声,白气红光旋转、纠缠、冲撞、交击,相互渗透,分分合合,白气中血光飞舞彳响起少年低沉的吼叫。终于,剑气消散,一道黑影飞了出去,一个翻身落在地上?岳—牟括地,气喘吁吁,从脸到脚,均是剑痕密布,鲜血淋漓而下,这一刻,他几乎变成I6丰不血人。

白影一晃,朱阳抢到近前,注目古天仇,身后红光隐隐,显露大手之形。

“退下!”岳风徐徐起身,脸上一道剑痕,染红半张脸膛,他扫了朱阳一眼,“猪样儿,他可是我的敌人。”

朱阳看他一眼,皱了皱眉,淡淡说道:“那你可得打起精神,再这么下去,血也要流干了

岳风长吐一口气,可是没有做声。朱阳的心头微微一动,移步转身,退到一边

古天仇的眼里流露出一丝讶异,方才他连出杀招,按理说,岳风应该己经死了,但不知为什么这个小子,挡住了一轮剑气,仅仅只受皮肉之伤,没有如愿变成十块八块。

这种感觉,让古天仇很是不快。

“冰河倒泻,分天裂地!”古天仇双手狂舞,无形剑气刷刷而出,漫天白光飞舞,长长的霜气搅得周天寒彻,形如一张遮天蔽日的大网,向着岳风的头顶笼罩而下。

“天霜火神雨!”岳风半身浴血,站在地面,望着剑气纵横的死神之网,口中吐出决绝的

字眼。

第三百五十四章 冰分身

话才出口,岳风的拳头就己红了,形如烧红的火炭,冲天发出一连串轰击。轰击的节奏十分奇特,快中潜慢,无所不至,出拳虽然密集,可是始终遵循这一种节奏。

节奏超“天霜秋叶舞”的节奏,送出的拳劲,却是“火印神雨”的神通。刚才危急时刻,岳风在出拳的时候,为了护住四周,无意间用上了“天霜秋叶舞”,以神妙的节奏将拳劲组合起来,绵密无间,不断抵消冰河剑气的威力。鬼使神差,居然让他挡住了古天仇致命一击,虽有剑气漏网,可纶伤害甚轻。

火雨与剑气再一次交锋,这一次的声势更加猛烈,红光冲天,白气落地,积雪被狠狠地撕开,剑气透地而出,切割出深深的裂口,岳风脚下的大地四分五裂,就像是经历过了一场最猛烈的地震。

剑气嗖嗖不绝,压根儿没有停歇的意思。岳风的额角,脖子,纷纷出现了细长的剑痕,尽管不足致命,但己鲜血涌溅。

叮,一声激鸣,仿佛刀剑相交,岳风飞了出去,掉入一条裂缝,一道剑气跟踪而至,岳风手中多了一条电闪闪的长枪,卷起一片电光,叮叮叮连声激鸣,剑气烟消云散。

“闪电流星雨!”岳风长枪一抡,数不清的电光球从天而降,但以惊人气势,冲向古天仇

这一下,古天仇不敢大意,放弃追击对手,双手无形气剑漫天挥舞,球形闪电一旦逼近,即刻惨遭击散。

黑影闪动,岳风冲天而起,苍穹剑的光芒十分刺眼,雷魂枪暴涨十倍,挽起千百朵枪花,穿过球形闪电,以怒海狂涛之势向这古天仇倾泻。

这是真正的乱战,也是岳风最喜欢的情形,单纯的体术境界有限,只有融入道术之中,方能真正发挥威力。古天仇的“冰河剑气”练到了极高境界,所向无前,无物可当,但仅是这样的剑气,远远不足打败岳风。

电光与剑气交织撞击,幻虬凌空婉转,天上浓云翻腾,电光在云层中冲突,化为团团闪电,呼啸而下,几乎漫无穷尽。

岳风的身影在电光中穿梭,雷魂枪的光亮几乎将古天仇完全淹没。

突然间,电光中白气暴涨,逬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一黑一白两道人影向后飞出,云散电收,四周忽又归于寂静。

两人双双落地,岳风的羽衣又被划破多处,背后一道剑痕几乎撕开了背脊,古天仇却披头散发,银白色的铠甲上破损多处,一道伤口划破他的额头,鲜血汩汩流出,染得一张脸血肉模

糊。

古家人的鼓噪忽地安静下来,陷入了一种异样的沉默。古天仇占了上风,但他的优势并不如想象中的明显。体术的攻击远比道术要近,岳风只要愿意,完全可以凭借距离,躲开古天仇的杀手,用雷暴闪电将对手拖死。之前所以受创,主要还是因为陷入了体术决胜的泥沼,己短击长,纵有所悟,但也正中古天仇的下怀。

岳风一旦明白过来,胜负之数登时有变,古天仇仍在上风,但要想轻易击倒对手,怕也没有那么容易。

两人凝视对手,均是神色凝重。突然间,古天仇双眉一扬,一纵身,冲了上来。岳风大喝一声,闪电流星如雨下注,古天仇晃身之间,带起冲天剑气,剑气撞击闪电,发出撕纸裂帛的哑鸣。

岳风望着对手,忽觉有些不对,一股杀气从后涌来,他猛地转身,忽见一抹白气迎面飞来。岳风挺枪一挑,枪身登时弯曲,可是另一道白气横腰扫来,岳风右手一沉,一团电光挡住了白气的锋芒。爆炸声震耳欲聋,极大的冲力带的他向后飞出,一口鲜血夺口而出。

岳风飞行途中,隐约看见,一左一右,出现了两个古天仇,只是浑身白气袅袅,形影不胜飘渺,与其说是真人,不如说是两个若有若无的影子。

“当心。”朱阳吼声远远传来,“他有四个冰分身。”

岳风长枪抡圆,护住全身乎啸而下,在他四周坠落,发出猛烈的爆炸,岳风在电流与气浪中翻腾,看似身不由生丨自伤己身,其实布下了一层强劲的防御。古天仇的分身正要逼近,就己陷入了狂暴的爆炸之中,只好无功后撤。

岳风环眼四顾,四面八方,共有五个白影,均是清一色的古天仇。其中一个真身,四个分身,同时发出剑气,简直繁密如网。

岳风一纵身,向上冲去,眨眼间钻入云层,呼啸的剑气在他身后身边咝咝作响,切开衣衫,撕裂肌肤。任他飞得多快,均如附骨之蛆。

“冰河四象剑!”古天仇一声大喝,声如雷霆,响彻耳边,岳风不及回头,就感觉一股骇人的寒气,他一转身,只见古天仇就在身后,五个影子若聚若散,藏在云岑之中,剑气密集成网,迎面笼罩过来。

“闪电流星雨!”此时己在云层,岳风的身子四周,窜出无数闪电,扭结成团,不及飞出,就挡住了飞来的剑气,电光剑气在云层中冲撞,爆发出一连串雷鸣似的巨响。古天仇的四个分身倏忽散开,分从四面八方,向着岳风扑来。

地上的众人仰首望天,只见黑云翻滚,其中电闪雷鸣,剑气凝结云气,雪花飘飘而落,可是所蕴寒气太甚,落到一半,水气重重叠加,落地之时,己经化为一颗颗坚硬的冰雹。

两人在云气中交锋,身影忽隐忽现,电光忽离忽合,浓白的剑气时而冲出云团,就像是一条条凌空飞舞的冰龙。

突然间,一声雷鸣,云中冲出一个人来,形如坠石,下落奇快,众人还没看清,他己重重摔落在地,地面被砸了一个深坑。众人凝目看去,深坑中一片黑色衣角,随风微动,雪地之中分外醒目。

掉下来的是岳风,他输了吗,死了吗?

幻虬徐徐消散,少了翻云覆雨的源头,一时云破天青,五道人影飘然下落,五个古天仇落在地上,倏忽之间又合而为一。

古家人屏息安静时许,忽地齐声欢呼起来。

朱阳脸色苍白,深吸一口气,大踏步走向古天仇,如今只剩他了,武大圣死了,岳风也死了,尽管心有不甘,但也无可奈何,而今眼目下,唯一能做的只有报仇。敌众我寡,报仇的机会甚是渺茫,但就算是死,他也要让古世家吃足苦头,他要用凤凰之火,在他们的身上留下永远的烙印。

“凤凰血裔。”古天仇盯着他一瞬不瞬,“古家跟你没有仇,刚才那一阵,你也手下留情,如果你还算明智,今日一战,到此为止。”

朱阳轻轻摇头:“古天仇,你出招吧。”

古天仇微微冷笑,说道:“好吧,这可是你自找的,如果我所料不差,你也有三个分身,不过,我有四个,比你要多。”

“耗子的数量比猫多,羔羊的数量也比老虎多。”朱阳答得漫不经意。古天仇的脸色却变了,古家人纷纷怒喝:“臭小子,你才是耗子,家主一脚就能把你踩死……蠢货,你知不知道自己跟谁说话,当心我撕烂的鸟嘴……”

“闭嘴!”古天仇一声冷喝,望着朱阳微微一笑,“好吧,凤凰血裔,我们就来看看,谁才是虎,谁才是羊,谁是猫,谁又是耗子。”

他身形不动,两侧走出四个人来,五个古天仇并肩站立,身披宝甲,双手吐出无形剑气

“火云手!”朱阳手捏法诀,身后左右,出现了三只巨大的火手,晶莹修长,透出一股庄严之气。

“猪样儿!”;^命声音从后传来,“你这是什么意思?”

朱阳应声一颤,对面的古天仇瞳子遽然收缩,目光如针如芒,投向朱阳身后。

古家人的脸上也流露出惊讶表情,他们吃惊地望着岳风站了起来,身上羽衣褴褛,肌肤苍白如死,他站在凹坑的中央,两眼通红如血,迸射出红宝石一样的光芒。

古天仇的心里大犯咕哝,刚才云中一战,虽然没有看清,但他分明知觉自己切中他了,纵使没有一刀两段,也难免变成藕断丝连,可是岳风遍体完好,就连之前的伤痕也统统痊愈了。

“你还没死啊。”朱阳暗暗松了口气,说话的语气却冷如冰霜。

“当然。”岳风看他一眼,“你很过分,这是你第二次要跟我抢对手。”

“谁稀罕么?”朱阳冷笑一声,收起火手,袖手站到一边,“我倒要看看,你还会死几次

“古天仇!”岳风漫步向前,身上的破烂衣衫垂落在地,“你犯了一个错误。”

“什么错误?”古天仇的脸色有点儿不太自然,短短的一刻,岳风气势己经完全不同,一股寒气扑面而来,这不是平常的冰雪之气,而是浸透了死亡的气息。

“你杀死一个人,至少要检查一下他的尸体。”岳风冷冷说道,“对方断气之前,你不能应该单方面宣布胜利。”他顿了顿,微微一笑,笑容诡奇,“这是一件很失礼的事情。”

“哼。”古天仇冷笑说,“那又怎么样?”

“很简单。”岳风呼出一口淡淡白气,“你得道歉,用你的命!”

古天仇看他时许,忽地纵声狂笑。岳风也笑了,他的身后涌起一股淡淡的白雾,白雾凝结成形,化为一个两丈有余的白影。轮廓一如岳风,可是自发自动,其中充满了不可思议的灵性

古天仇收起笑容,望着白影,心中不知为何,破天荒生出一丝寒意。

第三百五十五章 百人斩

岳风升了起来,漂浮空中,像是一只黑白间杂的飞鸟。古天仇也升了起来,目射冷电,凌厉非常,同时序起还有四个分身,个个飘忽迷离,若聚若散,若走若奔。

岳风一动不动,就像是一尊浮在空中的雕像!约几分钟,古天仇按捺不住,真身分身齐齐而动,十只手齐齐挥出,有如疾风暴静,霜白的剑气满天飞舞,刷刷刷击向岳风。

岳风场时动了,但没有反击,他的身形快得出奇,仿佛化身为烟气,在剑气之间穿梭飞驰。众人看得目定口呆,古家人都心知肚明,古天仇的剑气究竟快到何种地步,躲开如此剑气,需要何等高速。岳风的身影化身流光,压根儿看不清他的影子,如烟如雾,穿过绵密无间的剑气,不时逼近古天仇的身前。

岳风速度之快,古天仇暗暗吃惊,他将真身、分身来回变幻,决不使岳风摸清其中的虚实。分身、真身,忽来忽去,与岳风比快,霜气穿空而过,道道白痕纵横交织,乍一看十分好看,谁知绚丽之中,却有晻含死亡。

岳风像是网罗中的流萤,飞舞了一阵,忽又停了下来,古天仇一真身,四分身,好比五个古天仇,岳风一停下来,便有数十道剑气向他会聚。

“喝!”岳风身后白影向外暴涨,一股阴寒之气,迎向飞来剑气’嗤嗤之声不绝,剑气击中白影,顷刻无影无踪,余威所及,岳风的脸颊上出现了一道道细如游丝的血痕。

“冰河四象剑!”古天仇想起岳风的种种奇事,心中不敢怠慢,催动元气,五个人影双手之中飞出了十道又粗又长的冰白霜气,带着异样呼啸,剌向那一片白影。

岳风双目虚闭,浑然入定,脸上的剑痕飞快的愈合,转眼之间,消失无痕,苍白如冰。真人一动不动,白影却陡然动了,双手势如闪电,向外扫除,白影扫中白气,发出闷雷也似的哑响。

白影出手之快,仿佛一瞬之间,同时击中了十道剑气,剑气向后回卷,稍一停顿,又向前飞射。

这么来来回回,交锋数尺,白影似乎不堪重负,向内凝缩,化为溥薄一层,笼罩岳风周围。古天仇心中微微一喜,正要聚集气力,加以致命一击,不防岳风腾身而起,双目陡张,亮如星子。古天仇大喝一声,一道剑气直奔岳风胸口。岳风一晃身,剑气檫身而过,他的肩头逬射出一溜电芒,电光与剑气相接,爆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仿佛受了某种激励,岳风身周迸发出强烈的电光,电光从他的身上涌出,手上涌出,长长短短,粗粗细细,凝结成了一个电光闪闪的人形,须眉毕现,面庞清晰,只与岳风无甚两样。古天仇暗暗吃惊,一扬手,一道剑气击中人形,但如石沉大海,一阵电光闪过,那个人形张开了双眼,一伸手,右手多出一支电光四射的长枪。

“分身。”古天仇暗暗吃惊。

天鬼附身、外力加身之下,岳风终于有了一个雷分身.

尽管只有一个,但已显现出惊人的威力,这一个分身,并不惧怕冰河剑气。

古天仇的心里生出一丝战栗,可是岳风己经动了,一真一幻两个人影,手中长枪挥洒,卷起电芒万千,身后幻虬冲天而起,颜色青里透白,眸子冷如寒冰,四方风云齐动,电光呼啸而出,这一次破云而出的球形闪电,形如小山,比起之前大了何止一倍,至于其中的威力,更是大了一倍不止。

闪电、枪花、分身,剑气,这一次,双方展开了一场势均力敌的攻防,霜气漫天,电蛇狂舞,雷分身迸发出的闪电,似要将天地搅得粉碎。

古天仇感觉一阵窒息,电光不时穿透剑气阻拦,钢针一样刺中他的肌肤。冰分身在闪电和雷魂枪的打击下,几乎有崩溃瓦解之势。

岳风发出一声长啸,身边的“雷分身”失去了人类的形体,变成了一条长约十余丈的长枪,纵横扫击,神速惊人。古天仇一愣神的工夫,雷分身所化长枪,三尺刺穿了同一个冰分身,第三次刺入之时,长枪化为绕指锁链,将冰分身缠绕数匝,岳风的本体,还有球形闪电,全都并力一向,挑刺轰击,顷刻之间,冰分身化为乌有,消失的无影无踪。

古天仇又惊又气,使出全力,攻击岳风的真身,只要攻破真身,幻身、分身全会消失。可是岳风有白影护体,闪转如风,古天仇使出全力,也仅仅在他身上留下一两道血痕,更可气的是,血痕刚刚出现,即又慢慢消失。岳风此时此刻,俨然不坏不死之身,古天仇陡然之间,信心大大动摇,生出一丝怯意。

看样子,关于这个小子,许多传说都是真的,有一种特别的力量呵护着他,让他始终无法

杀死。

可是,古天仇不愿相信,也不肯相信,这太不公平,这天下没有不死不灭的肉身,不管是谁,一定有杀死他的法子。

正心乱,忽觉有异,岳风故技重施,又将一个冰分身毁掉。跟着声东击西,又将第三个分身碾成一团白气。

古天仇失声怒吼,驾驭仅存的分身,使出浑身的气力,白花花的剑气遮天蔽日,短短的一瞬,几乎压倒了岳风的电光。

可是眨眼之间,电光冲破了剑气,两条长枪有如双龙出海,搅得漫天霹雳乱飞,电光一道接着一道落下,直的,曲的,粗的,细的,粗的有如蟠龙,细的细如钢针,无论何种电光,都围绕着古天仇四周起舞。

古天仇的真身、分身,统统都被电光淹没。

古家人无由紧张起来,古天仇会输,这样的念头,他们想也没有想过。可是事实俱在眼前,他的冰河剑气,完全被“九幻雷神枪”和“闪电流星雨”压制。如果家主真的输了怎么办?众人不敢再想下去。

一声凄厉的长叫,一道白影从天而降,重重摔入雪堆,溅起数丈飞雪。古天仇从雪堆里冒出头来,脸色惨淡,身上烧焦多处,背脊一道伤痕,皮肉焦枯,深可见骨。

上方的电光气势不减,形如一座电光结成的磨盘,向着古天仇当头压来。

“哦呀呀!”不待古天仇发令,所有的古家好手,全都冲了上来。

朱阳脸色微变,纵身上前,“八相风火轮”护身,三只“火云手”攻敌,守中带攻,迎向

众人。

一对一只是一个笑话,对于自古长存的世家,背信弃义时而有之,只有必胜之时,才有一对一的说法,只要一落下风,大可以多为胜。这一百人均是古家的好手,百人齐动,足可抵得上一支大军。

朱阳、岳风只有两人。

二对一百,一场血战终于爆发。数不清的剑气冲天入地,古家的甲士们忽而变身狻猊,忽而还为人形,招式林林总总,招招阴毒致命,所有人围住火光与电光,三个火分身,两个雷分身,电火交织,人影莫辨,尖锐的凤鸣和幻虬的长吟此起彼落,数不清的电球与火球飞天砸地,爆炸声震动数里。

鲜血四溅,染红了遍地的积雪,冰蛇王幽雪也似乎被这无情的杀戮所惊骇,带着一群妖蛇,远远缩到一边,不敢靠近斗场。

岳风陷入重重围困,他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攻击自己,只知道人群之中藏着古天仇,他的剑气和其他人相比,根本就是一天一地,每接他一招,都要使出全力才可。他感觉身上不断遭到重创,要不是天鬼之影护住身体,早就被人碎尸万段,那白影化为不破的防御,紧紧围绕在他身边,抵消冰河剑气的猛烈攻击。

他驾驭幻身、支使分身,维系奇特的节奏,始终不让枪法乱掉,雷魂枪在各种鲜活的肉体里进了又出,退出的一刻,后者必然化为一具死尸,鲜血西方喷溅,像是凌空开出一朵朵绚丽的红花,人头、手臂、腿脚,不断四处翻飞,就像是秋日里飞舞的落叶。

战斗无穷无尽,耳边尽是怒吼、哀号与呻吟,空气中弥漫着焦糊难闻的臭味,杀到后来,岳风有些麻木,只是无意识地攻击周围的人影,他向每一个攻击者痛施反击,不留余力,也不留余地,一种狂暴绝伦的戻气在他体内流转,熔岩喷发似怒火,恨不得将这世界化为灰烬,与之相伴的,却是一种无可名状的孤独,他深深地感觉,深处重围之中,他是那么的无助和孤独.

只有杀下去,他己停不下来,四周的雪一片通红,大地染成了红色,强烈的倦意弥漫全身

第三百五十六章 破茧

尸体从天而降,雪原上绽开出一朵又一朵绚丽的红花,触目惊心,极其可怕。

同宗亲友的死伤,让古天仇快要发狂。他不断地冲向岳风,发出凌厉剑气。这个少年在古家人的眼里,根本就是一个鬼,斩不中,摸不着,每次以为他必死无疑,岳风又从人缝之中钻了出来,脱身之时,总有两个人从天而落。他出手不但很快,而且有条不紊,他的脸色煞白如纸,象是涂了一层牛乳,他的双眸猩红如血,可是其中透出一丝迷茫。让人感觉,这个人巳经没有灵魂,只剩一具躯壳,他所以还在战斗,全是因为他的体内附着什么。

但岳风全无意识,出手全靠本能。数人围攻之时,他总是避开强者,攻击弱敌,被他击倒的必是包围圏中最弱的一环,因此缘故,古天仇每每赶到,岳风总是避开。十个回合中,两人顶多照面两次。古天仇狂吼、怒叫,不断向岳风发起挑战,他的如意算盘,只要岳风接战,就会被他拖住,一旦被他拖住,众人一拥而上,就可将他碎尸万段。

可惜,这只是他一腔情愿,岳风决不恋战,一击即走,一击必杀,从不迟疑,从不失手。雪原上躺满了古家人的尸体,有老有少,或残或缺,血腥之处,让周围观战的寒冰蛇咝咝吐信,发出贪婪的怪叫,如不是幽雪拦着,早就一拥而上,吞噬遍地的尸首。

杀戮接近了尾声,天上的活人不超过十个,一道火光掠过,一只变身狻猊身首异处,得手的朱阳从天上重重摔下,脸色苍白如死,两眼迷迷瞪瞪’雪白的羽衣已被鲜血染红,说不清这些血是谁的,但刚才的一击,耗尽了他最后的元气,他筋疲力尽地摔落雪中,一动不动,形同死灭。

天上还在激战,岳风的七个对手,大多缺手少脚。少年烟雾似的飞动,聚了又散,散了又聚,速度超乎人眼的极限。他不断地分形,放出他的分身,对七人中最弱的一个分进合击,当他致命―击的时候,便用“闪电流星雨”阻隔其他的对手。电光游走,闪电爆鸣,雷霆声声,震动四方,剑气与闪电撞击,声音尖锐响亮,闪电球撞击铠甲,就像是铁匠在铁砧上卖力的捶打。

闪电漫天,光华四溢,浓云忽聚忽散,刀光枪影纵横交织。

不知不觉,对手减到五个、四个、三个、两个……

剩下的两人,一个是古天仇,另一个却是身手不凡的中年人,他竭力做出愤怒神气,血红的眼里却爬满了恐惧。他不断地飞行,试图甩开岳风,少年却又死死地跟着他,古天仇又跟着岳风咆哮怒吼,三人团团乱转,就像狗咬尾巴。

突然间,岳风掉转身形,忽地向后,全力出手。古天仇习惯了追赶,这一下措手不及,两人仿佛交错的闪电,檫身而过,血花漫天,这鲜血不知谁是谁的,落在雪原之上,就像是液体的火焰。

这一击以后,两人忽又静止下来,古天仇盯着岳风,浑身僵直,神气古怪。岳风却捂着肋下的伤口,大口喘着粗气,冰冷的感觉从伤口上掠过,疼痛很快消失了。他徐徐地直起身来,恢复了惯有的冷漠神气。

古天仇的眼里闪过一丝绝望,一丝不甘,还有一丝淡淡的解脱,至少,现在,他不用跟着岳风满场飞奔了。他的脸部裂开了,一道血痕从额至颉,鲜血从创口狂喷而出,古世家的家主,翻着跟斗摔了下去。

唯一的孑遗吓呆了,他看了看头儿的尸体,又看了看岳风,突然一言不发,掉头就走,一眨眼工夫,就消失在了雪原的尽头。

岳风没有追赶,他早已虚脱乏力,反击全都出于自卫,来自天生的直觉,如果古家的人全都逃掉,这一场杀戮根本不会发生。

“这一群蠢货。”他的心里有一个声音说。岳风飘然落下,落在朱阳身边,摸了摸朱阳的脉搏,尽管微弱,但还活着。岳风想要将他扶起,但觉浑身无力,一跤坐倒在雪中。这时间,四周响起咝咝的蛇啸。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身边还有数不清的寒冰蛇。这些妖蛇狡猾出奇,始终隐忍待机,直到岳风筋疲力尽,方才出来收拾残局。

岳风大喝一声,奋身站起,受他神威所夺,四面的妖蛇纷纷后撤,可是刚刚站起,巨大的空虚感流遍全身。岳风只觉一阵绝望,天鬼之力正在抽离,强如天鬼,也支撑不了这一场惊天动地的百人狂斩。古家的精英几乎全军覆没,也许多年以后恢复不了元气。

扑通,岳风又跪了下来,雷枪拄地,阵阵喘息。他极力想要鼓起精神,但那全是白费力气,为了杀死古天仇,天鬼之力倾巢而出,现如今,就连抬起手指的力气也没有。

寒冰蛇感觉到了猎物的虚弱,吐出蓝色的蛇信,眼里透出凶残与贪婪。“退开。”幽雪缓缓上前,两眼闪闪发亮,“他是我了,我要亲自吞了他。”

岳风抬起眼来,目光十足倦怠。

蛇啸声更响更急,岳风的心中升起一股悲哀,他杀死了这么多强仇大敌,结果却要葬身于肮脏的蛇腹里。

幽雪向他逼近,巨大的身躯显得有些臃肿笨拙。

“来吧!”岳风拼命蓄积力量,打算等到幽雪攻击,给它重重一击,就算不能杀死它,也要在这蠢物身上留下印记。

幽雪冲他张开大口,其中喷出使人窒息的寒气。可是,它没有向前一步,它僵在那里,就像是被体内的寒气冻住了。

岳风很快发现了异样,幽雪的眼珠在拼命转动,就像是一个人突然面临不可解决的难题,它大嘴长久地张开,就像是有一根无形的棍子撑在那里。

噗,一声闷响,幽雪的腰身破了一个洞,从中穿出来一根黑黝黝的铁棍,铁棍疯狂膨胀,随之胀大的还有幽雪的蛇身。幽雪翻腾起来,搅开了积雪,在地上搅出了一个巨大的深坑。

铁棍仍在膨胀,一股巨大的力量在蛇王的肚皮中翻滚,一会儿左,一会儿右,一会儿前,一会儿后,铁棍缩了回去,但只一会儿的功夫,又从另一个地方钻了出来。蛇腹中的那位,存心要将冰蛇王捅成一个筛子,搅成一团烂泥,他以惊人的力量翻腾、膨胀,在柔韧的蛇皮上凸显出自身的形影。

岳风不由笑了,他知道了,蛇腹中的人到底是谁。

幽雪翻滚挣扎了足有一刻钟,猛烈之处,将岳风身前的地面变成了一条深沟巨壑,终于,冰蛇王停了下来,它的身上布满了孔洞,淡蓝色的血液长流不断。它趴在那儿一动不动,仿佛成了一具躯壳,这时间,蛇身向外暴涨,瞬间粗了一倍有余,跟着啪的一声,巨蛇皮开肉绽,从中挺出一个庞然大物。

武大圣站在那儿,俯瞰四方,一如俯瞰尘寰的巨灵之神。

武大圣站在那儿,俯瞰四方,一如俯瞰尘寰的巨灵之神。

武大圣站在那儿,俯瞰四方,一如俯瞰尘寰的巨灵之神。

落入蛇腹的一刻,武大圣感觉到了一股更强烈的寒气,这寒气不但冷彻骨髓,似乎还带着更可怕的腐蚀性,侵蚀的不是他的肉身,而是他元气。

四周一团漆黑,身上包裹着层层坚冰。他不能呼吸,也无法细看,只有凭借五行循环,不断新陈代谢,保有体内的生机。

这时间太过漫长,光明中的一个时辰等于黑暗中的一年,光明中的一秒等于黑暗中的一天。

武大圣困在冰中,浸在冰蛇王的体液里,无法可逃,也无处可藏,他只有闭目待死,可又不甘心就此死去,他拼命地保存元气,当五行循环到了尽头,就按父亲所授,使用皮肤,像顽石中的龟蛇一样生存。这是一种极古老的吐纳方式,只要周围有一丝一毫的空气,武大圣都能纳入体内。冰块封藏他时,也将若干空气封入其间,这些空气随着冰块的融化,一丝丝流入他的体内。

不知过了多久,四周起了一阵动荡,颠三倒四,似乎幽雪正在翻滚。紧跟着,四周的坚冰开始极快的融化,武大圣落入了一种腐蚀性极强的液体中。这股液体以惊人的速度融化他的铠甲,武大圣唯一可做的就是屏住口鼻,不让液体灌入,侵蚀他的五脏。

他心里明白,自己落入了蛇妖的消化液中,如果任其肆虐,很快就会化为乌有。生死关头,武大圣仿怫陷入了一种幻觉,这幻觉清晰无比,仿佛就在身边。

月色、星光、残垣断壁,武大圣又回到了荒芜的忘墟。

四周一片死寂,对面只有一人。京无伦手持葫芦,冷冷地望着自己。

“师父,还是不行。”武大圣快要哭了。

“蠢货,谁是你师父?”京无伦吼叫起来,“你这副样子,下一次遇上天毒宗的人,你还是会输掉底裤。”

“到底应该怎么做?”武大圣大头下垂,疲倦之极,又沮丧之极。

“要用到森提。”京无伦说,“森堤练到绝顶,会是各种毒雾的克星,也能将你变成铜皮铁骨,坚不可摧。好吧,我再示范一次,一二三,呼吸,吐气,过非毒’走吞贼……想象自身壮大,与天相齐,无物可拘……”

“与天相齐,无物可拘……”武大圣的脑海中闪过一丝光亮,可是,身处毒液之中’又该如何呼吸呢?

第三百五十七章 阴蛇玄明丹

“孩子!”蓊郁的森林中,武沛盯着一块石头,眯起双眼,仿佛着迷,“这块石头里面,有一只蟾蜍。”

“爸爸,你骗人!”武大圣憨憨地笑。

“我没有骗你!”武沛笑了笑,“它在卵的时代,不慎进入其中,后来长大以后,再也无法出欢。孩子,你要跟我打赌么?如果你输了,就把‘森堤’再练一百次。”

“我蠃了呢?”

“今天的功课到此为止。”

“爸爸你输定了了,这样坚硬的石头里面,绝对没有什么蟾蜍。”

“呵!”武沛手起杖落,石块分成两半,一只蟾蜍跳了出来,眯眼瞧了瞧天,一蹦一跳地去远了。

“怎么会这样?”武大圣十分吃惊。

“龟、蛇与蟾蜍,天生拥有内息。”武沛盯着儿子,意味深长地说,“如果练成了内息,那么无论何种环境,你都可以自行循环,自在呼吸,那样的甲士,才能得到真正的自由。”

“别停下来,呼吸,吐纳,好,将真气导引出来,进入胎光窍,别泄气,想象自己冲开一切,突破一切,没有什么可以限制你,限制你的只有你自己……”

京无伦的吼叫声如在耳边,武大圣俨然失去了知觉,四周毒液汹涌,不断地侵蚀他的躯体,他却陷入了一个宁静无比的境地。他在呼吸自己,从一切的物质中吸取大能,甚至于包括蛇腹中的毒液。元气在他的体内穿梭游走,由散乱而凝结,由躁动而平静,仿佛一股股水银,缓缓流动,源源不绝。

“我不能死,我要活下去……岳风……朱阳……依依……没有什么可以限制你,限制你的只有你自己……壮大自己……与天相齐,无物可拘……”

一串串念头在心中闪过,一股磅礴的力量涌遍全身,毒液近前,又被排开,损伤的躯体飞快的愈合,他的身子向外膨胀,慢慢地充满了蛇王的体腔。

突然间,武大圣醒了过来,至极的宁静中,他听到了幽雪的声音,知道了将来的危险,体内的力量四处奔走,无处可去。武大圣一挺身,冷森森的毒液统统退散,他抓起铁棍,向上大力一举,一股大力透过铁棍送出,捅中了上方的蛇身。

蛇身动了一下,可是没有洞穿,透过棍身,武大圣感受到幽雪痛苦的抖动。

“我伤着它了。”武大圣信心大增,又捅一下,还是无功,一股强烈的妖气从前方涌来,微微发白,像是一条白光闪闪的锁链,将他从头到脚死死缠住。武大圣明白,这是冰蛇王的内息,这股妖气己经凝结成形,比丝还软,比钢铁还硬,任其缠绕,势必断成两截。

“呵!”武大圣运足气力,向外一拱,他惊奇地发现,自己的身子随意膨胀,比起之前大了许多。

妖气一觉不妙,立刻向内收缩,武大圣奋起神力,竭力向外膨胀。双方一收一放,就在蛇腹深处角起岁谏。妖气不断涌来,武大圣的力气也是源源不绝,但不利的是,这一场比试地处蛇月资寞价值的“心腹重地”。换在蛇身以外,武大圣必死无疑,但在蛇腹之中,幽雪纵#牛般能耐,也是使不出来,唯有用妖气困住对方,指望腹中的消化液将武大圣溶化殆尽。

武大圣一呼一吸,丝毫不乱,完全符合父亲的调教、京无伦的指点。每一个毛孔向外数丈推开逼近的毒液,却将妖气中的大能吸入体内,木气与土气相融,就像是长满了树木的大堤根须与泥石纠结一处,足以抵挡任何惊涛骇浪的袭击。

体内的元气越来越强,左冲右突,无处发泄。武大圣口不能言,心中发出一声狂吼,身子猛地一挣,铁棍横扫而出,棍子击散了妖气,穿透了毒液,在妖蛇的体内翻江倒海,幽雪五脏六腑,全被连根拔起。

这痛苦难以形容,幽雪无奈之下,只好收回所有妖气,死死护住五脏。冷不防武大圣铁棍一举,直直捅向妖蛇的脊背,失去护体妖气,幽雪的腔肉一桶即破。幽雪痛得翻滚起来,武大圣豪气顿生,铁棍左捅右顶,所向无前,不容幽雪想出应对法子,就将这只万年老蛇活活捅成了一面筛子。

没有妖气束缚,武大圣的身子向外怒张,突破四倍变身,直达五倍、六倍,棍刺之苦加上膨胀之势,冰蛇王的身子啪的一声,终于破成了两半。武大圣破蛇而出,铁柱似的棍子向下一顿,将幽雪的残躯死死钉在地上。

头儿一死,寒冰蛇中起了一阵骚乱,它们发出惊恐的嘶鸣,潮水一样向四周退散,一眨眼的工夫,数千条妖蛇逃得一条不剩,剩下茫茫积雪,看上去甚是寂寥。

武大圣回望四周,面露惊色。他变回原形,发现一身腥秽,便在雪地里打个滚儿,将附身的毒液洗尽,上前扶起岳风,望着四周连连咋舌:“这些人都是你们杀的吗?”又看了看朱阳,担心地说,“猪样儿还活着吗?”

“他还活着,只是受了点儿伤。”岳风微微苦笑,“武大圣,多亏有你,要不然,我就被蛇吃了。”

“嗜!”武大圣挠了挠头,憨笑说,“这条臭蛇自己倒霉,它要不吃了我,我也拿它没法子。”岳风盯着他说道:“武大圣,你变厉害了啊,刚才的变身,比起以前大了许多。”

武大圣将蛇腹中的遭遇说了一遍,皱眉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莫名其妙地就变大啦。”

岳风沉吟道:“也许蛇腹里的凶险,反而激发了你的潜力,让你真正学会了京无伦的神通。”

武大圣点头说:“没错,师父教我的道术,以前怎么也练不好,刚才轻轻松松就使了出来

岳风靠在一棵大树上,含笑点头,他想要挣起,却浑身乏力,只好让武大圣取出杜庭兰留下的伤药。伤药上注明各种用法用量,三人内服外敷,过不多久,朱阳醒了过来,三人望着对方狼狈形象,均是无言苦笑。朱阳听说幽雪被武大圣杀死,忙问:“蛇妖尸体在哪儿?”

武大圣指着远处,努嘴道:“那里不是。”朱阳一眼望去,金瞳子闪闪发亮,说道:“快扶我过去。”

岳风和武大圣大为惊奇,扶起朱阳,走到幽雪的尸体前,朱阳审视片刻,说道:“你们两个,将它的蛇骨剖开。”

岳风和武大圣对望一眼,武大圣一声大吼,变出六倍法身,双手抱起幽雪,将它皮肉扯开,露出白森森的蛇骨。岳风抽出雷魂枪,跳上蛇骨,剖开椎骨,只剖开一截,就在蓝色的腥血之中,嗖地跳出一颗冰白色的珠子,径约寸许,飘浮半空,握在手里,寒气逼人。

岳风诧道:“这是什么东西?”朱阳说道:“这是‘阴蛇玄明丹’,是蛇妖精血所聚,寒冰蛇每两千年,才会在蛇骨中生出一粒,修道人服下,可以大长元气,不惧一切火毒。幽雪存活数万年,蛇骨中的灵丹一定不止一粒。”

岳风听了,又举枪剖开蛇骨,前后找到十二粒,蛇脑中的一粒格外圆大光亮,寒气森森,映照四方。

岳风将“阴蛇玄明丹”分成四分,每份三粒,三人各得一份,剩下一份岳风揣在兜里,他未说去处,但其他二人均知这是留给依依。

三人服下蛇丹,盘坐入定,岳风只觉小腹里涌起一股清冷之气,纯净浑厚,弥漫全身,之前的空虚之感很快消失,躯壳又被清冷之气充满。这一股冷气随他导引,遍体流转,在灵窍中走了几个来回,凝缩纠结,蕴藏其间。岳风只觉浑身充满无穷之力,大有拔山超海,扭转乾坤的自信。

过了片刻,他挣开双眼,朱阳和武大圣也先后收功,脸上均是神采焕发,容光照人,身上的伤口也是不药而愈,就连疤痕也未留下。

朱阳回顾四周,望着古家上百尸首,心中大为感慨,说道:“这一阵之后,恐怕古家也没什么人物了。”

“那可不一定。”武大圣说道,“我听老爹说,古家最厉害的人其实不是古天仇,而是一个老头子。”

朱阳沉思一下,忽地抬头叫道:“啊呀,你是说古难?”

“对的,就是古难。”武大圣一拍后脑,说道,“老爹说过他的名字,但我一时忘了。”

“他还活着么?”朱阳脸色凝重,紧紧皱起眉头。岳风怪道:“猪样儿,怎么?这个古难比这一百多人还厉害?”

“不止厉害,恐怕还要厉害许多。”朱阳深深地看了岳风一眼,“这个古难,是一个准天道。”

“准天道?”岳风不解道,“那是什么?”

“简单的说,准天道就是天道者的候选人,只是因为某些原因,最终没有问鼎天道者。”朱阳轻轻呼出一口气,盯着岳风,意味深长地说,“准天道的能力十分接近天道者,乃是至道的绝顶,他个古天仇相比,根本就是一天一地。”

“我老爹说过。”武大圣粗声粗气地说,“古难同时拥有分身、变身和幻身,跟京无伦一样,都是甲士中极为少见的三身者。”

第三百五十八章 地八狱式修炼

幽庭,石柱,石柱上一尊石像,披甲拄剑,凝望远方。

一个白衣人飞也似走到石柱前,脸上如丧考妣,向着一个小童低声细语。

小童连连摇头,无奈地说:“老袓宗刚刚入定,他说了,这一次要闭关一年。”

“能叫醒他吗?”白衣人连连跺脚,“他必须出山,只有他能给家主报仇。”

“没人敢叫醒他。”小童顿了顿,“上一个提前叫醒他的人,被剑气削掉了脑袋。”

“这可怎么办?”白衣人咬了咬牙,恶狠狠挥了挥拳头。

“只有等待。”小童小声咕哝。

“来不及了。”白衣人悲哀地说,“古太羽得到了消息,召集年轻一辈,已经向灵枢山赶去了。”

“他们人多,一定会赢吧。”小童啧啧说道。

“他们那是送死。”白衣人顿了一下,涩声说,“所幸还有援军。”

“古天仇死了。”燕京虹轻轻吃掉一子,抬头看着天来,“古难会出手吗?”

“不会。”天来淡淡说道,“据我所知,他在闭关,准备来日相生宗的大会,上一次,他输给了钟离绝,这一次,他一定会卷土重来。”

“如果他知道古天仇死了呢?”

“他会想把岳风撕成碎片儿。”

“会想?呵,你话中有话。”燕惊虹眨了眨眼,“你认为岳风未必会输?”

“我可没那么认为。”天来轻轻落下一子,“他的路还很长,未必能活到逐日草原。”

“下一关会很难受。”燕惊虹拈着一枚棋子,一手托腮,低眉沉思,“的确有点儿可惜。”

“我觉得。”天来漫不经意地说,“这盘棋快下完了。”

说这话时,他的目光始终盯着那一张棋盘,嘴角浮现出一丝冷冷的笑意。

红日当空,风已经停了,树林上的冰雪正是慢慢化去,地上的雪地泥泞不堪,褐土与白雪时相间杂。

林中燃起了一堆篝火,火上烤着一只巨大的驼鹿,鹿肉上滋滋冒油。武大圣手持符笔,一边里里外外地涂着调料,一边大口大口地吞咽口水。

三个男生都饿坏了。

“我一个人就能吃光。”武大圣恶狠狠盯着那只烤鹿,嗅了嗅,撕下一条烤得外酥里嫩的鹿腿,津津有味地咬了起来。

咻,一道红光闪过,日冕风刃削掉了一片鹿肉,朱阳一招手,鹿肉送到嘴边,他斯斯文文地咬了一小口,盯着武大圣的吃相,脸上透出一丝鄙夷。

岳风心不在焉,也撕下一条鹿腿,手持雷魂枪,一片一片地削下来,挑在枪尖慢慢吃掉。

“古家死了那么多人,前面也许没有对手了吧。”武大圣一边大吃大喝,一边眼巴巴地盯着两人。

“那可说不定。”朱阳掏出手帕,揩掉嘴边的油渍,冷笑说,“有些人得罪的人实在太多。”说到这儿,有意无意地看了岳风一眼。

“你说什么?”岳风茫然回头,“你在说我吗?”

朱阳哼了一声,又切一块鹿排,以优雅地姿势慢嚼细咽。

“猪样儿。”岳风沉吟说,“你觉得,分身是人好呢,还是兵器好呢?”

“那得看你用什么。”朱阳说道,“如果你用的兵器,那么变成人分身,那么一大半的部位是无用的。”

“这样说,我可以将两个分身变成两条雷魂枪?”岳风沉吟道,“就跟你的‘火云手’差不多。”

“这不是形态上的差异,这是力量差异。”朱阳毫不客气地说,“我的火分身比你厉害多了。”

“你还不够厉害啊。”岳风看他一眼,微微冷笑。

“你说什么?”朱阳勃然大怒。

“我的意思是,如果想要活下去,你还要变得更厉害。”岳风狼吞虎咽,将一条鹿腿一扫而光,那一副吃相,让朱阳大大地反胃。

岳风吃完,将骨头一丢,问道:“吃饱了吗?”

“饱了。”朱阳掏出手绢擦嘴。武大圣却吼道:“还差得远了。这颗鹿心谁要,没人就归我咯。”

“那你慢慢吃。”岳风笑笑,盯着朱阳说道,“猪样儿,咱们来比一比如何。”

“比什么?”朱阳冷冷说道。

“比全部!”岳风扬起脸来,“我们必须变得更强。”

“奉陪到底。”朱阳一扬手,凤雏一跃而出,化为一团火球,四周鼓起一阵大风,卷起篝火残灰,吹得武大圣灰头土脸,一边晐嗽,一边大骂朱阳。

“真笨,你不知道水克火吗?”岳风微微一笑,神风水龙卷冲天而起,呼啦一声,将燃得正旺的篝火淋灭,手抱驼鹿的武大圣也成了落汤鸡。

“岳风!”小胖子怒吼一声,可是两个煞星已经战斗起来,短短的几秒钟里面,一整块土地都被翻了个儿,火云手呼啸而出,周围的树木被拦腰切断,同时燃烧起来,像是一根根巨大的火柱,被火手抓住,以惊人的力量投向岳风。

电光闪烁而过,三支雷魂枪同时挺出,变得粗大无比,一阵电光迸闪,飞来树木刷刷刷变成了一团团漆黑的炭灰。长生剑闪电飞出,拉长变粗,剑光四射,火莲花也同时飞了出来,千朵万朵,绕着剑光拼命燃烧,八相风火轮腾空而起,卷起一阵狂飙,烈风带着火焰,一道道地飞向岳风的风水柱。

“哦呀呀!”武大圣从泥地里冒出头来,看了看手里脏兮兮的半只烤鹿,气得两眼发直、身子向上一耸,化为了一只巨大的猿猴,皮毛银灰发亮,闪动绸缎似的光芒。巨猿望着前面两人,鼻孔里呼呼喘气,忽地论起棍子,呜呜呜一阵乱扫乱打。切磋中的两人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好容易缓过气,双双攻向巨猿。

“动地棍!”巨猿的棍子抡得呜呜作响,火烧不尽,水泼不入,忽地一棍落下,地上出现一个巨大的深坑,铁棍就地一搅,搅起数千斤泥土,向着两个同伴扫去。

武大圣一阵胡乱攻击,竟将岳、朱两人打得手忙脚乱,心中均是惊讶,不想武大圣短短工夫,居然威力如此了得。两人一面抵挡巨猿的乱棍,一面趁机偷袭对方,同时应付对手的偷袭。

三人各不留手,杀得昏天黑地,一会儿岳风、朱阳联手攻击武大圣,杀得大猴子嗷嗷惨叫,一会儿武大圣和朱阳联手攻击岳风,岳风左躲右闪,甚是狼狈,一会儿又变成了岳风和武大圣修理朱阳,凤凰男宁死不屈,拼命硬抗,身处疾风暴雨般的攻势下,居然勉强屹立不倒。

三个同伴轮番厮杀,直到太阳西沉,筋疲力尽,方才收了手,找了若干野味,马马虎虎吃了一顿,各自找个地方呼呼大睡。

次日一早,三人起床,吃了一点儿东西,跟着又是一阵混战,势如飓风扫过,一大片森林倒了大霉,整个儿被翻了一遍,地上横七竖八都是残木断树。

三人没有起飞,就在地上行走,就这么打打停停,边走边练,三人饱受历练,道术、体术均有不小长进,岳风将两只分身练到收放自如,驾驭由心,能以任何形态攻击对手。朱阳的“火云手”多了不少新招,阴凤啄更加神出鬼没。武大圣的“动地棍”渐渐精熟,仓促间遭到其他两人联手攻击,也能勉强支撑得住,一身皮甲更是厚得惊人,寻常的打击很难与其重创。

这么过了四日,三人深入灵枢山中,进入了一大片亘古生成的密林,树木参天,几棵大树盘踞一座山丘,三人深处其间,显得格外渺小。

三人道力提升,争斗自也更加惨烈,武大圣有时实在忍受不住,跳上巨木,攀着巨藤落荒而逃,留下岳风、朱阳,咬碎钢牙,非得分出一个胜负。两个人完全将对方视为敌人,想尽法子将对手往死里打,武大圣有时怀疑,这两个人是不是跟古家作战的时候打坏了脑子。

每一次战斗下来,三人均是筋疲力尽,恨不得肌在地上,再不起来。这时候金如意才会冒出来,起初战战兢兢,等到发现三人没有动作,这才大大咧咧,冲着他们冷嘲热讽。

“岳风!”武大圣最先吃不消,大声嚷嚷,“这么走下去得走多久啊?还有猪样儿,你们两个疯子,天天打下去,我早晚要被你们活活打死的。”

“打死?”岳风冷笑说,“如果可以,我早打死你了。”

武大圣大喜,凑上前说道:“岳风,你这是夸奖我了,太好了,我就知道我进步不小。”

“进步大的同学。”朱阳冷不丁发言,“下一次打斗途中,请你不要半途逃跑。”

“没错。”岳风也板着脸说,“给我们一个打死你的机会。”

“我一直没说。”金如意呱呱地叫,“我最爱吃的就是猴脑。”

“闭嘴!”武大圣气急败坏,“你这只死鹦鹉,我逃跑,是因为我还有头脑……”

“不,猴脑。”老鸟妖拖声拖气地说道。

“哼。”武大圣两手叉腰,两眼扫视朱、岳二人,“我可不想死得莫名其妙,我要好好地活下去,成为一个伟大的天道。”

“对了。”岳风看了朱阳一眼,“我都忘了,他的变身长了尾巴吗?”

“没有!”朱阳不无嘲弄地说,“他是一个光屁股的蠢猴子。”

岳风晐嗽一声,说道:“没有尾巴的猴子,又怎么能自称‘尾大’呢?”

“你们这群疯子。”小胖子气得两眼直翻,哀叫道,“我怎么会有你们这种同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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