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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篡夺者之剑》 楔子 静谧的森林树影斑斓。 持剑少女留着齐耳短发，银色的发梢被汗水沾湿，贴紧少女白皙的脸颊。 她的脚步沉重，不断呼出疲倦的气息，眼神不时瞄向左右，似乎在寻找什么重要的东西。 视线穿过前方茂密的灌木，少女眼瞳骤缩，只见十几米外的空地中央，一个魁梧的男人安静地站在那里。 他的身高接近两米，套着佣兵常见的乳黄色轻皮甲，身后斜背一把两米长的宽厚巨剑，予人一种强悍的感觉，而他左侧的肩头还坐着一个漂亮的女人。 那个女人身体娇小，斜拢修长的双人腿，正亲昵地搂住男人的脖颈，用粉色的舌头舔吻他的耳坠。粘稠的唾液遗留耳坠之上，滑润的舌尖在口唇搅动、摩挲，发出湿答答的声音。 这是一只妖娆的暗精灵。 她的长发漆黑又笔直，裸露的肌肤光滑而亮丽，还有两只从两侧发梢间伸出的长耳尖。少女没有理会暗精灵撩人的动作，迅速竖起长剑，摆出战斗姿态。 “他呢？！” 少女清脆的嗓音在林间回荡，惊走四周树梢的黑鸦，直到翅膀的扑腾声过去，男人才将视线挪到少女的脸上，然后慢慢抬起手，握住身后的剑柄。 “告诉我啊！老师！”少女再次大叫，银灰的眼瞳透出怒意。 老师？多么熟悉的称呼……男人愣住，握住巨剑的手不禁一松。察觉到男人内心的波动，暗精灵从他的肩头跃下，手指抚摸他的胸膛。 “好了，我亲爱的朋友，不要再为过去感到懊恼，就像弗洛伊德大人所说，不论经历了什么，我们都将走向同一个地方，那就是……” “……明天。” 男人说出暗精灵心中的答案，脸上露出释然的表情，然后从身后拔出了巨剑。他见少女还在左右寻视，便冷冷道：“你不必再找了，我已经杀了他，他已经死了。” “死了？” 少女的眼眸突然呆滞，眼里只剩下茫然与无助。她垂下长剑，一步一顿走向男人，“你的骑士之道呢？你的忠诚与廉洁呢？！” “我不是一名骑士，我只是一条狗，一条睡不醒的狗，过去我为卡佩家族卖命，现在……我只为我自己！”男人低语，一时间仿佛失魂落魄。 少女的脑袋已经乱成一锅粥。 那个被杀死的“他”不是别人，正是少女原本的身躯。确切来说，应该是寄居于少女体内的那个灵魂原本的归宿。但现在，一切都毁了…… 如果自己的身体被杀死，那就意味着自己再也回不到过去的身份，回不到过去那张温暖的大床！自己的灵魂会永远寄居于这个女孩的身体吗？ 疑惑停留在少女的脑海，却没有谁能给予她答案。直到男人将巨剑高高举起，她才恍然若失地回过神来。 这一剑能让她粉身碎骨！ 剑影铺天盖地，少女瞪大含泪的双目，耳畔却响起一段话，“真正的勇敢是即使畏惧，也敢于面对，最后将恐惧打倒！这才是男子汉的勇敢！” 这一刻，少女的悲哀转为了愤怒，愤怒又转为了坚毅与勇敢。她猛地咬裂银牙，银灰的眼瞳倒映出男人的胸膛，手里长剑直刺，指向男人的心脏。 “这就是我的勇敢！” 砰的巨响，随后烟尘弥漫。 殷红的血沿着长剑潺潺流下，浸润少女的指缝，直至手腕缓缓滴下。尖锐的剑锋没入男人的胸膛，从他的身后突出，彻底洞穿了他的心脏。 “不！”暗精灵发出刺耳尖叫。 就在这时，不远处隐约传来纷乱的马蹄。沉重的马蹄声来自装载重甲的战马，显然这是一支来自多利亚王国的精锐骑兵队…… 第一章 一切的起点（一） 战车上的男人面容冷冽，左手抓握用以控制战车的缰绳，细长的手指半握，轻柔卷曲，好似要弹奏一曲美妙的钢琴曲。 他的斗篷起始于颈上白色的羊绒披肩，披垂直至脚下的鞋面，表面深邃如同笼罩夜幕的天空，其上黑丝勾勒的繁纹形成一副奇异图案。 无上的魔力被储存其中，使它能够创造无法被物理突破的绝对防御，为这件斗篷的穿戴者——此地的至高无上者，提供最舒适的保护——遮挡天空落下的雨点。 尽管这是一件稀世的神器，但对它的主人而言，斗篷也只是一件斗篷而已。 “还有多远？”轻柔的中性嗓音。 “回禀主人，此地距地狱之门还有三百里。”回话的幽灵蜷缩在战车一角，发出谨小慎微的声音。 它叫通古斯，曾是人界第一位半神级强者，也是人界过去的最强者。只因一时的狂傲惹恼了战车上的男人，便遭到了他无休止的囚禁。 三千六百年…… 漫漫岁月足以泯灭凡人的骄傲，通古斯几乎要忘记过去的自己，那个称霸了人界近千年的绝对存在。但这一切就像一场易碎的梦。 所谓的人界最强者，在真正的伟岸面前，如同一只卑微的蝼蚁。哈迪斯，冥界的至高主宰，仅仅只用一根手指，就轻易镇压了他。 马车继续向前—— 可能是因为站得太久而感到脖颈酸痛，哈迪斯仰起头看向天空，惬意地眯起眼睛，一对月牙似的眼眸，漆黑的眼瞳映出冥界的深邃与黑暗。 他的视线越过两处陡峭的险峰，落在云端之上，一座时隐时现的大门。那是地狱之门，联系着冥界与人界的唯一通道。今天，对于地狱之门的另一侧——人界来说，是一个特别的日子。 象征春天与夏天的女神贝瑟芬妮离去了，这意味着秋季与冬季的降临。然而，作为冥王哈迪斯的妻子，丰产女神贝瑟芬妮时隔六个月终于重返了冥界。 一团炙热的烈焰诞生。 随即汹涌的火柱冲破门扉，出到外面，直入天际，将终年不散的冥界阴云穿出一个大洞。漫天乌云一时间被赤焰染红。很快，火焰落下，从云洞穿回，拖出一条拢长的尾巴。 哈迪斯抖动缰绳，四匹黑马连同战车化作银色流光。乌云下方，一银一红两道流光纵横来回，终于在一次热烈的碰撞下结为一体。赤色烈焰散开，化作一名高挑的少女投入哈迪斯的怀抱。 “欢迎回来，贝瑟芬妮。” 战车踏过美丽的阿刻戎河，穿过广袤的真理田园，最后抵达哈迪斯的宫殿，一座宏伟的哥特式建筑。在一群仆人的簇拥下，二人一同步入大殿。 穿过一条幽深的回廊，哈迪斯推开乳黄色的小木门。房间明亮又宽敞，虽然格调简单，却令人感到温馨而舒适。贝瑟芬妮走进房间。 “我的礼物呢？”她刻意把头昂高高，骄傲地索取礼物。哈迪斯伸手柔软的细腰，同时另一只手抓向虚空。 一颗半透明光球于虚无里浮现，泛着柔和的光，安静地浮在哈迪斯的掌心之上，“这是我从凡间为你带来的礼物。” 贝瑟芬妮的脸蛋倒映着波光粼粼，深吸一口气，品味着灵魂蕴含的美妙。克己、勇敢与宽容。这确实是一个美丽的灵魂。 但当掌心接触到灵魂的那一刹，灵魂的冰凉犹如毒蛇的利齿，狠狠地冻伤了贝瑟芬妮的指尖。将力量渗入其中，她看到美丽灵魂之下，潜藏的是自私、嫉妒与欺骗。 再将力量深入这丑恶的根源，贝瑟芬妮知晓了这只灵魂的过往。在它短暂的一生中，几乎从未受到友情、亲情与爱情的滋润，就如干涸的土地从未受过雨水的冲刷。 一个可怜的小家伙—— 贝瑟芬妮感叹这只灵魂的不幸，同时也为自己感到委屈。她认为自己遭受了怠慢。而最不能容忍的是，那个曾经愿为自己付出一切的男人，竟然学会了敷衍！ “哈迪斯！你太让我失望了，你怎么能用这样的灵魂来欺骗我？”贝瑟芬妮将灵魂丢还回去，随即化作一道烈焰冲出哈迪斯的宫殿。 “贝瑟芬妮！求你别走！” 哈迪斯伸手去挽，却捞了个空，他的脸色很快从初春转为了隆冬。直到再次嗅了嗅灵魂的气息，哈迪斯这才找到了贝瑟芬妮愤怒的理由。 让时间回溯到三个月前。 亲爱的贝瑟芬妮就要从人界归来，必须要为她准备一个完美的礼物呢。但普通的礼物已经无法再满足她，该如何取悦她呢？ 哈迪斯对此早有打算。 他要为贝瑟芬妮献上一份可口的美味——一只纯洁而完美的灵魂。他也是不久前才听说，贝瑟芬妮近来有了新的喜好——品尝凡人美妙的灵魂。 寻找一个幸福的凡人，带着他的灵魂回归本质，然后在伟大神灵的赞美声中化作美妙的滋味，最后被完全纳入神灵的身体。 虽然凡人的灵魂会彻底消散，永远失去返回人界的机会，但能够得到为神灵服务的机会，它们不该觉得万分荣幸吗？哈迪斯对此感到理所应当。 送予贝瑟芬妮的礼物，哈迪斯早就物色好了。在制定好详尽的计划后，哈迪斯来到自己的储物室——一个四壁挂满琳琅满目奇异珍宝的大房间。 这些东西都是世间少见的珍宝，随便拿出一件都可以引起人界的巨大灾难，但哈迪斯在步入房间后，却没有转头看上它们一眼。 他一刻不停地来到房间最深处，在一支金色烛台的下面停下，左顾右盼地确认没有谁在偷窥后，他才抬起胳膊伸向前方的墙壁，掌心正对墙面。 一段生涩的咒语。深暗的氤氲从哈迪斯的掌心冒出，笼罩向前方的一片墙壁。这是哈迪斯的本源之力，冥界之火，具有毁灭万物的可怕威能。 但在哈迪斯手中，它的作用就不仅仅是毁灭了。氤氲的气体接触墙壁，洁白的墙面顿时像是被狗啃一般，迅速凹陷进入。一扇方形的木门出现了。 漂亮的拇指与中指交错，哈迪斯打出一个清脆的响指。木门猛地震颤一下，随即发出“咯咯咯”一连串轻响，缓慢地打开了入口。 哈迪斯走入门内取出自己宝贝——独眼巨人打造的至宝，隐形头盔库内埃。把头盔夹在腋下，哈迪斯离开密室。现在他就要前往人界，为他最亲爱的妻子贝瑟芬妮准备一份甜美的礼物。 …… 多瑙平原有两种颜色。 一种是属于丰收的金色，这样的土地占据了整个多瑙平原的三分之二。辛勤的多利亚人在此建立了他们的家园，开垦了他们的土地。 而另外三分之一的土地，是以深绿色为基调的远古森林。它被先人唤作艾尔斯森林。根据佣兵协会的调查，这里是魔物与野兽纵横的危险地带。 多瑙河，作为贯穿多瑙平原的河流，它为两岸带来了大量肥沃的淤泥，与丰富的水产。也是如此，多瑙河被人们亲切地称作“母亲河”。 距离艾尔斯森林不远，靠近多瑙河最近的一片浅滩旁，有一个盛产美酒与小麦的美丽庄园。但凡生活在多瑙平原的多利亚人，没有一个人不知道它的存在。毕竟，这是多瑙平原的领主，维克托?卡佩的城堡。 当清晨第一缕阳光从地表升起，卡佩城堡青灰色的城砖上出现了一点金色的光泽。城堡透光最好的房间，温暖的光束透过乳色的窗帘，化作朦胧的光晕，映射在一张宽敞而舒适的大床上。 柏洛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从梦中醒来。他缓缓睁开惺忪的眼睛，露出一对清澈的天蓝色眸子。挠了挠自己棕黄的长卷发，柔软的发丝手感极佳，蓬蓬松松的，就像鹅绒的枕头，非常舒服。 这是一个美妙的早晨！ 第二章 一切的起点（二） 门口响起熟悉的敲门声。 就与昨天、前天，以及从前的每一天一样，敲门的咚声每次都完美间隔了半秒，轻重缓急也是十分刻板。 “进。”柏洛斯慵懒回应。 随即房门打开，走进一个梳着高发髻，五官精致的少女。 “早安！柏洛斯少爷。”少女屈膝问安。柏洛斯懒洋洋地打了个滚，咕噜一下翻到床沿，转身坐了起来。 关于柏洛斯上午的日程，早已经安排妥当了，分别是管理学与剑技。这是安娜在一个星期前就计划好的。 作为卡佩家族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女仆长，安娜的职责是负责安排城堡的女仆工作、柏洛斯少爷的日程计划，以及一些零零散散的小问题。 虽然她才刚满十八岁，但即使拥有多年工作经验的老女仆，看到安娜的工作计划，也会发出由衷的赞赏。 柏洛斯的书房前，安娜抬手叩了叩门扉。还是一如既往的敲门声，刻板地分毫不差。极易辨认的特征让门内的人一下就认出敲门者的身份。 嘎吱—— 开门的是一位戴着金丝边眼镜，梳着尖顶高发髻的金发妇人。她把门完全打开，一脸恭敬地候在一旁。 安娜向金发妇人点头，而后退至柏洛斯身后。感到背后被轻轻地推了一下，柏洛斯立马明白安娜的用意。 作为卡佩家族的唯一继承人，必须要是一个有礼貌的绅士。就算对方只是一个地位低下的管理学老师，也要表现出平易近人的态度。 “早上好！玛利亚夫人。”柏洛斯稍稍鞠躬，然后从玛利亚夫人的旁边走过，进入书房。随着书房的木门被关上，门外的空气忽然阴寒起来。 冰冷的空气带着诡异的气息，还带着淡淡的硫磺味。察觉到四周的异变，安娜不安地快步离开。 没走出多远，她突然捂住自己的嘴巴。似乎有什么要从咽喉钻出。坚持了几秒后，她还是痛苦地倒在地上。一团黑色浓雾从她的嘴里喷射出。 舒适的颤抖与抽搐，安娜的裙摆被失禁的尿液浸湿。 而另一边，黑雾在半空盘旋着，很快聚成一团黑色球体，短暂地变形后，化作了一名黑发黑瞳，肌肤白皙的小男孩。 “一个有意思的女人。” 似乎是对安娜的肯定，小男孩上前抚摸了她的脸颊。随即一支双叉戟从虚无诞生，落到小男孩手中。 只见他举起双叉戟向前轻挥，呼地一声，暗色的氤氲充斥开，如同一个浑圆的鸡蛋壳将安娜重重包绕。 当黑色的氤氲完全钻进她的身体，这个原本仿佛失去了灵魂的少女突然抬起头，两侧琥珀色的眼瞳中散发出深暗的辉光。 此刻，化作孩童的冥王赐予了凡人少女无上神力，使她蜕变为一位强大的半神。但在获得神力的同时，少女也被禁锢了自由。从今往后，她将彻底变成神的所有物。 “主人。”安娜深深鞠躬。 “紧盯我的宝贝，我不允许任何人对他的染指，现在他是我的东西。”说完，哈迪斯戴上库内埃，身形顿时被隐匿，无影无踪。 …… 柏洛斯的书房不大，却布置地十分精致。宽大的百叶窗正对房门，柔和的阳光折射，为房间增添了暖暖的色彩。两边的书柜嵌入墙体，上面摆满各种珍贵的书籍，让房间看起来整洁又充满文学气息。 “管理学是研究在现有的条件下，如何通过合理的组织和配置人、财、物等因素，提高生产力的水平……”玛利亚小姐昂着脑袋，尖尖的高发髻摇摇欲坠。她把两只手背在身后，在羊绒地毯上来回踱步。 柏洛斯坐在书桌前，桌上摆着关于管理学的书籍，一只手托着下巴，金丝的钢笔左摇右摆，不知道该往哪里落下。听着玛利亚小姐侃侃而谈，讲述着管理学的精奥，柏洛斯有些困倦了，虽然他才刚刚睡醒。 在多利亚王国，学生在课堂上打瞌睡，这是对教师极度的侮辱，出于卡佩家族良好的教育，柏洛斯绝对不允许自己睡着。想到下一节课就是卡普恩大师的剑技课，柏洛斯的烦闷顿时烟消云散，海蓝色的眸子立刻来了精神。 卡普恩大师是多利亚王国著名的剑技大师。据说他能够凭借高超的剑技，跨越力量等阶与强者对战。就连国王的皇家骑士团，也曾聘请他担任剑技老师。 一个月前，安娜聘请了卡普恩大师，原因是再过不久，就是柏洛斯的成人礼。按照卡佩家族的传统，除了要举行柏洛斯的成人礼仪式外，他还必须迎战卡佩家族旁系的三名年轻成员。 作为卡佩家族的嫡系，柏洛斯被他的爷爷，卡佩家族的家主，也是多瑙平原的领主维克托?卡佩要求，必须获取对决的胜利。 过去，为保留卡佩家族嫡系的颜面，旁系都会派出赢弱的年轻一代。但如今的情况有了不同。由于十几年前的一次战争，卡佩家族的嫡系只剩下少数的几支，这就导致了旁系的强盛与嫡系的衰弱。 不知不觉中，旁系已经掌控了卡佩家族过半的力量，成为了不可忽视的力量。也是如此，这次柏洛斯的成人礼，绝不会再像过去那般简单。 有人推测，旁系将在这次成人礼上，宣告对嫡系的全面压制。而那位卡佩家族的家主，维克托?卡佩也清楚此事，他绝对不容许这种事情发生。 但嫡系的力量已经衰弱至此，他也没办法靠自己力挽狂澜。因此，他只能命人四处寻找一流的剑技老师，以求让柏洛斯的实力得到最大的提升。 柏洛斯当然也知道这一切，他想赢得成人礼的对决，但不是为了卡佩家族，而是为了得到爷爷维克托的赞赏。从学习基础剑技到现在，已经有六个年头。 一开始，柏洛斯跟随一名普通的剑技老师学习，后来跟随一名骑士学习战略与指挥。他的天赋不算顶尖，但与普通人相比，却又高出许多。 目前，柏洛斯的等阶是白银阶中级，距离白银阶上级仅是一步之遥。十六岁的白银阶强者，这是普通人不敢想象的。 对大多人来说，白银阶就是他们一生的目标，但即使如此，还有很多人停留在最底层的黑铁阶，无法得到晋级。 铛。铛。铛。 墙上的挂钟敲响，这意味着管理学课程的结束。柏洛斯按耐住兴奋的情绪，从椅子上站起，合上书，朝玛利亚夫人露出愉快的笑脸。 “玛利亚小姐再见！” …… 卡佩城堡的大门前，一队全副武装的佣兵巡视走过。 他们隶属于温格佣兵协会，在接受了卡佩家族的长期雇佣任务后，成为卡佩家族的私人武装。这些佣兵共计两百人，分布在卡佩庄园的各处。有的负责对重要路口的把守，有的负责日常区域的巡视。 一处较为偏僻的关卡，过路的旅人与农夫屈指可数。茂密的树荫遮挡了阳光，清凉的微风徐徐，给人舒适又干爽的感觉。几名佣兵倚靠着树杆，非常闲适地谈着天。 “听说最近总有人走丢，会不会是艾尔斯森林的野兽干的？那些该死的畜牲总是杀不完，维克托大人也该多雇些猎人了。” “别管这些事情了，你还是先照顾好自己吧。” “听说少爷的成人礼快到了。” “是啊。你们说少爷赢得了成人礼的对决吗？” “怎么赢不了，你见卡佩家族的嫡系输过吗？旁系不会派出强者的。” “这可不一定，我听一些人说，现在旁系的力量……” “够了，都闭嘴吧。”树上传来浑厚的嗓音。佣兵们抬头看去，只见一根粗壮的树枝上躺着一个男人。似乎察觉到佣兵们的目光，这个男人索性坐起来，两手一撑，就从树上飞跃下去。 第三章 一切的起点（三） 树林的小道一旁，男人面无表情，视线淡漠地扫过一众佣兵。 “莱恩老大，原来您在树上，我和几个兄弟还想，怎么一早上都不见您呢。”一个佣兵上前打着哈哈。 莱恩，是这个男人的名字。作为接受雇佣者中的最强者，他顺理成章地成为了佣兵们的领导者。 没有理会他们的招呼，莱恩原地停顿片刻，忽然走向一侧树林。 看着莱恩的背影，一名年长的佣兵提醒道：“莱恩大人，前面是艾尔斯森林的荒林，有一些来自艾尔斯森林的野兽，还有猎人设下的陷阱。” 他的话还没说完，只见莱恩头也不回地钻进一片灌木，消失在众人眼中。也许是早就知道了他的秉性，佣兵们没有纠结什么，继续起各自的话题。 迅捷的踏步声…… 枝叶繁密的树林间，一个身高接近两米，体格健硕的男人快步前行。 他的眼中带着疑惑与焦虑，就好像即将面对一个恐惧的存在。但即使如此，他的脚步也没有一丝迟疑。 在一片灌木间，他停了下来。 四周，树荫遮蔽了阳光，荆棘丛生的森林非常安静。听不到野兽的啸叫，也没有一丝风声，仿佛这里已经与外界隔离，到处透着诡异。 察觉到四周的异样，莱恩握紧拳头摆出战斗姿态，吼道：“出来！你是谁？为什么让我来这里？” 浑厚的声音没入树林。 四周静悄悄，但莱恩确信有人藏在附近。只是对方隐藏的太好，以至于自己都无法发现。 簌簌簌—— 奇怪的声音，如同轻盈的脚步。 忽然间，莱恩有种被盯上的感觉，就像被恶魔所窥视，毛骨悚然的恐惧感不由从心底生出。 深吸一口气，莱恩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但内心的恐惧却愈演愈烈。 几分钟前…… 在树上休憩的莱恩感到了奇异的召唤。当奇怪的声音消失，莱恩猛地睁开眼睛，如同从睡梦中惊醒，后背生出密集的冷汗。 他强压下混乱的脑袋，大声地呵斥括噪的佣兵们，随后纵身从树上跃下。落地后，那种召唤再次出现，这让莱恩确信自己没有产生幻听。 利用野兽般敏锐的直觉，他感受到召唤的源头——方向靠近艾尔斯森林的荒林一带。 “究竟是什么召唤了我？”这个强壮的男人生出疑惑，并马上付诸行动。进入树林后，越是靠近召唤的源头，内心的不安就愈发强烈。 直到来到这片诡异又死寂的地方，莱恩才意识到自己的鲁莽。他警惕地看向左边，又猛地将脸朝向右边。 豆大的汗珠从额角滑落。 他的注意力完全落在那未知的凝视上，对方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呼吸急促起来，一种想要臣服的感觉涌上心头。 膝盖一阵颤抖，几愈跪倒。 成为强者的第一步，就是先战胜自己——耳边响起熟悉的话语。这是在过去的旅行中一个伙伴的教导。 犹如醍醐灌顶，莱恩迅速清醒过来。他暗想，仅仅是目光，就能让自己如此狼狈，为什么会有如此强大的存在？他究竟是什么人？ 不甘地握紧拳头，莱恩绷紧全身肌肉，顽强地抵抗视线的压迫。 黑铁阶是最底层的力量，也是普通人所能达到的极限。再往上就是白银阶，达到这一等阶，除了需要一点天赋外，还需要正确的指导。 但真正的强者之道，都是从突破了白银阶开始。也就是说，只有达到了白银阶之上的黄金阶，才算得上是一个强者。 莱恩从不高估自己的力量，因为在他过去的伙伴中，就有一位达到了生灵的巅峰。与那位传说中的人物相比，自己不过只是略强于普通人罢了。 黄金阶上级，这是莱恩的等阶。 在多利亚王国，当一个人突破到白银阶，就能在军队的招揽，成为一名受人尊敬的军官。而如果达到黄金阶，你将获得面见国王的权力。 一般来说，一支军团的军团长都会由黄金阶强者来担任。 敏锐的观察力，强横的力量，蓬勃的生命力，这是迈向真正强者之路的起点，也是超越凡人力量的第一步。 但现在，莱恩开始怀疑自己的能力了。自己真的是一个黄金阶强者吗？为什么会连对方的视线都无法抵抗？对方究竟是什么等阶的存在啊！ ………… 卡普恩大师，一个年近六十的剑技大师。 他的等阶是黄金阶下级，但据说拥有超凡剑技的他，就算对上黄金阶上级的强者，也不会轻易落败。 他有一张特别的三角脸，头顶尖尖地梳着一根短马尾，又宽又大的下巴下面，一左一右长着两个下巴蛋。 他的眼睛细长，眼珠极小，鼻梁又高又挺，鼻尖像鹰嘴般勾出，整体给人一种阴鸷，又难以看透的感觉。 “柏洛斯少爷，虽然您的天赋不算拔尖，但有我的教导，赢得成人礼的对决相信不算难事。”卡普恩大师如此说道。只见他背着手，一步一晃地绕到柏洛斯后面。 柏洛斯不由打了个寒颤。 这是他第一次上卡普恩大师的剑技课，但听说卡普恩大师是一个非常严厉的老家伙。不仅如此，还有传闻说他对漂亮的少年有着特殊的癖好。 尽管卡普恩大师矢口否认，但很多人都相信这件事，毕竟他看着就像是一个猥琐的老家伙。但现在，柏洛斯只能希望那仅仅是个谣传。 “今天是剑技实战课，你的对手是我最弱的弟子，他的等阶是白银阶中级。”说着，卡普恩大师从后面伸出手，拍了拍柏洛斯的肩膀。 “放心吧，我不要你打败他，你只需要支撑一分钟，就算达成今天的目标。”说完，这个眯缝眼的老头发出“呵呵”的冷笑。 柏洛斯有种不好的预感，浑身泛起鸡皮疙瘩，看向前方五米外，那儿站着一个高瘦的青年。他的体格与卡普恩大师有些相似，但肌肉要更加饱满一些。 他的发型与卡普恩大师一样，在后面拢了一个短短的马尾，身上穿着紧身的褐色布衣。站在那儿不动，却给人一种干练与强势的感觉。 卡普恩大师有许多弟子，柏洛斯不知道这家伙是不是最弱的那个。但看到卡普恩大师自信满满的样子，他估摸自己应该没什么胜算。 在柏洛斯观察青年的时候，卡普恩大师已经走到柏洛斯与青年的一侧。眼缝间闪过一丝凌厉。视线扫过柏洛斯的嘴巴，最后落在青年的眉间。 “开始。” 话音还没有落下，对面的青年突然迈出一步，将手中的木剑朝前刺出。 他的身体俯得很低，高度只有到柏洛斯的腰间，而他的步子迈得极大，后腿几乎完全蹬直。 看到这一幕，柏洛斯心中一喜。 上一个剑技老师曾对柏洛斯说过，当你的对手放弃重心时，就是你反击的时候。当你的对手无法移动时，就是你给予他致命一击的时候。 青年蹲得这么低，显然不可能再迈出第二步了。如果在这个时候向他挥剑，他根本不可能做出任何闪躲。柏洛斯推算自己与青年的距离。 第四章 卡普恩大师（一） “五米……” 柏洛斯暗想，这个距离一步是到不了的，自己必须再往前一步，才能将对方纳入挥剑的范围，而对方应该也是一样。就在这时，他突然发觉一道残影袭向自己。 凝神看去，竟是青年的木剑！这不可能！柏洛斯非常吃惊，但他的反应没有迟缓。手中木剑立即横向格挡，同时向后跳跃。 咔地挡开青年的刺击，柏洛斯心有余悸。出于刚才的教训，他推测青年有着特殊的方法，能刺出超远距离的刺击。 “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柏洛斯暗想，然后凝神看去。 只见青年仍旧保持着出剑的动作，他的手出奇地没有握在剑柄的中部，而是仅用食指与拇指夹住剑柄的末端。 确实，这样就能将剑最大地伸出。这就是远距离刺击的奥秘么？柏洛斯感到有点可笑，竟然会是如此简单的技巧。 看透奥秘，柏洛斯信心倍增。 呼—— 深呼一口气，柏洛斯微微下蹲，目光紧盯青年的手腕，手中的木剑竖起，摆出传统的短臂式剑架。 这种剑架不方便进攻，却能很好地防御正前方的攻击，还能方便地转换动作，以应付对手难以预料的进攻。 青年纹丝不动，他下身呈大弓步，身体夸张地倾向前方。他的左臂展开探向身后，右臂曲肘摆在胸前，手中握着木剑，剑尖正对柏洛斯。 这种持剑的站姿……柏洛斯确信他无法闪避，但出于刚才的教训，贸然进攻并不可取。他的刺击范围太大，速度也非常快捷，稍有不慎就会被命中要害。 柏洛斯有些犹豫了。 他既想打倒对手，又怕遭到对方的反击。对方的刺击给了他极深的印象，就如同毒蛇的吐信，让人一想到便毛骨悚然。 从比斗开始到现在，时间已经过去七秒钟。当柏洛斯还在左右为难时，青年没有给他继续思考的机会。 他忽然并起双腿，手中的木剑竖起，做出即将出剑的姿态。柏洛斯吓了一跳，手中木剑高高举起，摆在头顶上仿佛随时都会落下。 这种站姿唤作鹰击式，能够通过向下的力量，挥出极具威力的斩击。 随即，青年“啊”地大叫一声，右脚迈出，左脚跟进，身子迅速向前移动，与此同时，他的木剑发出破空尖啸，笔直刺向柏洛斯的左胸口。 柏洛斯眉头一皱，上身向后倾倒，手中木剑横扫，磕开青年的刺击。但这次与上次的刺击并不相同，青年的攻击没有就此停下。 木剑被磕歪，青年立即收剑，脚下保持一成不变的步伐，再次接近柏洛斯，木剑又一次刺出，指向柏洛斯的腹部。 好快的剑！ 柏洛斯暗暗惊呼，他想后退躲避，但由于身体还保持刚才后倾的姿势，脚步不由变得缓慢起来。而木剑也还没有回到预定的位置，无法进行格挡。 眼看青年的木剑就要刺中自己，焦急之下，柏洛斯急中生智地猛吸一口气，肚子向后回收，青年的刺击再次落空了。 正当柏洛斯准备重整旗鼓时，他惊讶地发现青年保持着同样的姿势，再一次挺剑刺来。第三次刺击！ 这下，柏洛斯无可奈何了。 他无奈地闭起眼睛，等待被木剑刺中身体。虽然是没有锋锐的木剑，但被刺中还是会非常的疼，指不定还得留下一块淤青。 过了一秒，刺痛感没有传来，柏洛斯偷偷睁开眼。只见青年站在两米外，他的剑锋轻轻搭在柏洛斯的胸口，一动也不动。 胜负已分。 从比斗开始到结束，时间只过去不到二十秒。 同样是白银阶中级，柏洛斯与青年的实力有着天壤之别，而造成这种不同的原因，除了二者的觉悟不同外，剑技水平的高低也是决定性因素。 “你赢了。”柏洛斯不甘愿地说。 青年板着脸没吭声，放下木剑后退一步，恢复到一开始笔直的站姿。 卡普恩大师朝青年挥了挥手。青年低下头弯腰鞠躬，默默站到房间一角。 “这就是由我所创的剑技，我称之为迅捷之剑。我放弃一部分力量，追求极限的速度，只求一瞬间命中敌人，造成致命一击。”卡普恩大师拔出腰侧的佩剑，演示了他最擅长的剑招——刺击。 确实如他所言，柏洛斯从来没见过如此快捷的刺击。但从侧面来看，也仅仅是速度极快罢了。 这就是迅捷剑技？柏洛斯不由露出疑惑之色。他以为会出现更绚丽的招式，显然眼前的一幕让他略感失望。 卡普恩大师似乎猜到柏洛斯的想法，他将铁制佩剑收回剑鞘，示意一旁的青年递来木剑。 “柏洛斯少爷，举起您的武器，我会从正面给您演示动作。”卡普恩大师从青年手中接过木剑，面带微笑地看向柏洛斯。 “好……好的。” 这个瘦老头的笑容毫无善意，柏洛斯非常确信这一点，但他没有办法拒绝，只好乖乖地竖起木剑，摆出短臂式剑架。 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都说卡普恩大师是个小气的家伙，看来传言并非空穴来风。也许是自己无意的冒犯得罪了他，以至于让他想给自己一个下马威。 视线落在卡普恩大师握剑的手。 那双手如同枯枝，上面长满了粗茧，关节粗大的手指捏着剑柄，看似非常放松，但从小臂紧绷的肌肉不难想象，他随时都能挥动手中的武器，刺出难以想象的剑招。 虽然心中忐忑，但柏洛斯很快有了对策。他想，只要卡普恩大师的手一动，我就拼命向后退，这样他就没办法刺中我了。如此作想，柏洛斯将重心向后偏，以便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我会刺中您的肩膀，也许会有一点疼痛，但这是练习剑技的必经之路，只有接受教训，才会变得更强。”卡普恩大师说着提起木剑，剑锋直指柏洛斯的肩膀。 默默咽了口唾沫，柏洛斯艰难地笑了一下，虽然比哭还要难看，他朝卡普恩大师点了点头，示意演示可以开始。 卡普恩大师点头回应。 但令柏洛斯有些不解的是，这个瘦老头示意开始后，只是摆着剑架一动不动，并没有向自己发起攻击。 难道他在等待什么时机？就比如……等待对手的松懈，然后发起突然的袭击。也许，他在憋一个超强的剑技，而不得不进行长时间的蓄力。 柏洛斯上下观察着，企图对眼前这个瘦老头的举动做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但这根本没有任何作用。在他真正行动前，柏洛斯都无法确信自己的答案。 由于猜不透卡普恩大师的用意，柏洛斯不敢轻举妄动，生怕因为自己的大意，而遭到他迅捷的刺击。他相信这个貌不惊人的老头有着出众的实力，毕竟他可是享誉多利亚王国的剑技大师啊。 第五章 卡普恩大师（二） 嗡嗡嗡嗡嗡…… 声音似乎在耳边响了很久。 静止不动的状态加强了柏洛斯的五感，现在他能轻易地感到自己的胸膛里，心脏在进行砰突、砰突的跳跃，还有一只不知道从哪里钻进房间，正在四处乱飞的苍蝇。 令人厌烦的嗡嗡声越来越近。 也许是与卡普恩大师对峙了太久，以至于他都忽视这个老头的可怕。柏洛斯本能地斜眼看向一侧的墙角。这是一只腆着大肚子的红头苍蝇，它绕着空气飞了一圈，朝房间的角落一头撞去。 柏洛斯不禁有些走神了。 当他意识到情况不妙的时候，卡普恩大师早已经发起了攻击。右侧肩膀随即传来刺痛感，柏洛斯发出“呀”地痛呼声，丢掉木剑向后跌倒。 狼狈地坐在地上，柏洛斯摸了摸自己的痛处。右侧肩膀的衬衫还是完好，说明木剑并没有刺破皮肉，但火辣辣的痛感证明，自己确确实实是被刺中了一剑。 卡普恩大师露出得意之色。 他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局，一个乳臭未干的少年，又怎会知道对决的凶险。没有经历过死亡的威胁，又怎能看透剑技的奥妙。 击败一个白银阶的小鬼，这并不值得夸耀，但卡普恩还是有种兴奋的感觉。如果能借此让柏洛斯了解到迅捷剑技的强大，必定会有利于迅捷剑技的推广。 谁让这个矮小的弱小鬼，是卡佩家族唯一的继承人呢？ 卡普恩看向柏洛斯，就像看到了巨大的宝藏，眼里闪着贪婪的精光。当然，在柏洛斯的眼中，卡普恩，这个强悍的瘦老头再次发出令人发毛的冷笑。 柏洛斯哆嗦一下，纠结地抿着嘴唇，怕怕地看了一眼卡普恩大师。 只见卡普恩大师将木剑丢还给他的弟子，两只手背到身后，再次恢复到先前佝偻的姿态，完全没有了剑技大师的风范。 接下来，他再次向柏洛斯介绍迅捷剑技，并要求柏洛斯再一次与他的弟子比斗。还是与先前一样的规则，只要能支撑一分钟不被打败，就算完成这节课的任务。 他一定是故意的。 在见识了那个青年的剑技后，柏洛斯清楚地知道了一个事实，那就是自己完全不是他的对手。更何况，现在自己受了伤。 虽然右肩的痛感不算强烈，但一旦用力疼痛就会加剧。现在，柏洛斯根本不想再抬起胳膊，就连移动一根手指都不想。因为这实在太疼了！ “他可别再折腾我了。”暗暗抱怨一句，柏洛斯为难地捂着右肩，可怜兮兮地看着卡普恩大师，就好像再说，“你弄伤了我的胳膊，你要对我负责呢。” 但卡普恩大师，这个严厉的老头连眼睛也不眨，他走到青年的旁边，对着他的耳朵悄悄说了什么，然后走到柏洛斯与青年中间，扭过头咧开嘴角，朝柏洛斯露出大大的笑脸。 这可不是一张慈祥的笑脸。柏洛斯确信，这个坏家伙肯定又想到了什么坏主意。你看他与青年交头接耳的时候，那飘忽不定的眼神！ 肩膀的痛感火辣辣的。 柏洛斯想要发出抗议，表达自己对剑技课的不满。虽然他也想习得优秀的剑技，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愿意吃些苦头。 可是他想到，拒绝卡普恩大师的剑技训练，若是让爷爷知道了，他一定会非常失望吧。柏洛斯非常在意爷爷维克托?卡佩的看法，他一直都希望成为爷爷心中的强者。 暗暗叹一口气。 柏洛斯准备妥协了，他必须忍受眼前的困难，就在他咬牙举起木剑的时候，训练房的木门外响起沉甸甸的脚步声。 柏洛斯好奇地看过去。 咚，咚咚。 那扇门被敲响了，敲门声有些粗鲁。外面的人是谁？柏洛斯知道肯定不是安娜，也不是城堡里的任何一个女仆。 卡普恩大师的脸拢拉下来，立刻变得阴森起来，显然他在为剑技课被打扰而感到愤怒，“我不是已经说过了吗？在我上课期间，谁也不许来打搅。” 柏洛斯感受脸上发凉，扭头转向卡普恩大师，发现他的视线正停留在自己的脸上，微眯的眼缝里闪着寒芒。噢，他这会可真是生气了！柏洛斯赶忙低下头。 “安迪，去开门。” “是，师父。” 柏洛斯的正前方，青年向卡普恩大师微微鞠躬，朝房间的木门走去。 原来他叫安迪。柏洛斯暗暗记下他的名字。只见安迪来到木门前，粗鲁的敲门声在短暂的停歇后再次响起，整扇木门在敲击声中剧烈颤抖，仿佛随时都可能倒下。 安迪握住门把，回头看向卡普恩大师。卡普恩大师点了点头，示意安迪开门。与此同时，他将手按在了佩剑上，做出随时拔剑出击的姿态。 现在，就连柏洛斯也能感受得到，门外的家伙肯定不怀好意。但他对此没有任何怨言，甚至还想叫一声好。多亏了外面的家伙，这下不用再被卡普恩大师折腾了。 咔。 房门被打开，安迪退到门的一侧，只见门外站着一个非常高大的男人。 他的身高接近两米，套着佣兵的乳黄色轻皮甲，下身穿着陈旧的灰皮裤。 虽然是很不起眼的装束，但他浑身鼓起的肌肉，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冲击感。特别是当房间中三人的视线落到男人的身后，他们表现出了不一样的神情。 卡普恩大师只是一瞥，随后露出轻蔑的神色。安迪盯着巨剑片刻，只是皱了皱眉头，而柏洛斯则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这个男人的身后，斜背着一把非常宽厚的巨剑，剑身连同剑柄至少也有两米来长。宽度的话，足足有二十厘米宽。 如果这真的是一把铁剑的话，它的重量绝对不会低于七百斤！ 说起来，七百斤也不算一个特别夸张的重量，如果说黑铁阶拥有四百斤的力量，那么拥有白银阶实力的柏洛斯，就拥有着八百斤的力量。 而对于一个黄金阶强者，七百斤的物体完全能单手轻易举起。但这是一把剑。挥舞七百斤的物体与举起它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你是什么人？” “城堡的护卫呢？你是怎么闯进来的！” 卡普恩大师厉声质问，微眯的眼缝透出凛冽的杀意，他的身体稍稍前倾，手指一根根合拢，握紧剑柄。 在他看来，这个举止粗鲁的大块头，很可能是一名闯入城堡，企图绑架贵族的强盗。毕竟卡佩城堡就位于多利亚的边境地带，被一些不法分子袭击，也是非常正常不过的。 当然，就算他不是强盗，卡普恩大师也非常乐意将他当做强盗来处理。 只要给他扣上强盗的名号，就能毫无顾忌地教训他一顿，还能以保护了柏洛斯少爷为由，向多瑙平原的领主大人讨要一份奖赏。至于对方的真实身份，卡普恩并不担心。他会是自己不能招惹的人物吗？ 那根本不可能！ 哪个大人物会穿得破破烂烂。更何况，他那几乎要透出体外的粗野气质，明显就是一个一事无成的烂人。卡普恩对自己的判断充满自信。 第六章 卡普恩大师（三） 门外，大块头眼神冰冷。 卡普恩站到柏洛斯身前，按住腰侧的佩剑，厉声喝道：“卑劣的闯入者，不管你想做什么，只要有我卡普恩在此，你就不可能成功。”一旁，安迪抓着木剑，也站到柏洛斯前面。 柏洛斯挠挠头，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没说出口。直到门外的男人走入房间，卡普恩大师拔出佩剑，气氛陡然间剑拔弩张，他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 “等等，卡普恩老师！”柏洛斯大叫。 “放心吧，他动不了你一分一毫，我以迅捷剑技的声誉发誓。”卡普恩大师板着脸，一字一句道。 对卡普恩大师的言辞，柏洛斯有点惊讶。虽然他看起来小气又阴险，但也许真的是一个好人呢。如此作想，柏洛斯跑出到卡普恩大师与大块头中间。 关于这个大块头男人，柏洛斯有一些印象，他叫莱恩，是卡佩家族佣兵队的队长。虽然听说他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但看样子绝对不是一个坏人。 见柏洛斯突然跑到中间，卡普恩大师喊道：“柏洛斯少爷，你在那里做什么？” “卡普恩老师，抱歉。他叫莱恩，是卡佩家族的佣兵，不是一个坏人。”柏洛斯面相卡普恩，连忙解释。 卡普恩大师冷笑：“佣兵？很好，我不管他是不是坏人，现在我要一个合理的解释。我记得我说过，在我上课期间，不容许任何人打搅！” “对不起，也许安娜疏忽了安排。”柏洛斯解释。他不想惹恼这位剑技大师，毕竟获取成人礼对决的胜利，希望可全都在他的身上了。 见柏洛斯露出为难的神色，卡普恩大师暗暗一笑，语气也舒缓下去，“算了，这件事到此为止，让他离开，我可以不追究他的责任。” “谢谢。”柏洛斯不由舒了口气，朝卡普恩大师鞠躬，表示自己的歉意。 这时，柏洛斯突然发现自己无法躬下腰去，吃惊地扭过头，才看见莱恩的手正搭在自己的肩膀上，近在咫尺的大手有一种浑厚的气息。 视线瞄向莱恩的身后，近距离打量了那把巨剑，柏洛斯惊讶地发现，那把巨剑的剑刃上有不少豁口，而剑身也全是凹凸不平的损伤。 这意味着，它绝不是一件夸张的观赏品。它曾经被人肆意挥舞。斩断敌人的身躯，挡下如林的箭雨。仅仅一瞥，柏洛斯就陷入震惊。 “我来此，是为了成为柏洛斯少爷的剑技老师。”身旁响起浑厚的嗓音，柏洛斯从震惊中回过神。他看见莱恩已经站到卡普恩大师面前。 “你把刚才的话，再重复一遍。” 卡普恩大师语调冰冷，他的后脚略微后撤，左手抓握剑鞘，右手抓握剑柄，双手腕稍稍拧紧。 这是卡普恩的绝技之一，迅捷拔刀术，能够在一瞬间拔出配剑，并同时挥出一击。只要敌人在一定范围内，就绝不可能有反抗的机会。 但出人意料的是，在卡普恩完成准备的同时，莱恩迅速向后跳跃了半步，与卡普恩大师拉开距离。他的手向上抬起，握在身后的剑柄处。 卡普恩大师眉头一挑，对方意识的敏锐让他有些吃惊。这个大块头不可能看见自己的动作，也就是说，他能发现自己的意图，凭借的是野兽般的直觉。 这是一个难缠的对手！ 卡普恩大师犹豫了。作为一名剑技大师，他能够享誉多利亚王国，除了依靠过人的剑技，还有就是识人的眼光。 但今天他看走眼了，这个看似落魄的烂人，也许真的是一个一流的强者。也许，就连他背后的那把巨剑，也不是一件吓唬人的道具。 真得要和他战斗吗？ 卡普恩烦躁地眯起眼睛，细小的眼珠透着睿智的光芒。他的视线落在柏洛斯的脸上，然后是安迪的脸上，最后落在那个正要拔出巨剑的男人脸上。 看到三个人都紧盯着自己，卡普恩忽然有了主意。下一刻，他松开抓握剑柄的手，站起身清了清嗓子，然后把两只手背到身后，脸上则挂着鄙夷的讪笑。 “你是什么人？我为什么要与你战斗？我，卡普恩，迅捷剑技创始者，黄金阶下级战士，与你这样的无名小卒一般见识，实在掉了我的身份。” 说完，卡普恩大师索性背过身去。 原本剑拔弩张的局势，忽然变得尴尬起来。不论是柏洛斯还是安迪，都以为一场大战即将爆发，哪想竟然会是这样的展开。 莱恩面无表情地松开剑柄，两条粗壮的胳膊别在胸前，“我叫莱恩，佣兵协会的佣兵，我已经得到了安娜的许可。如果你有什么疑惑，可以向她要一个解释。” 听到莱恩毫无感情的话，卡普恩停下踱步。他在第一眼看到安娜的时候，就确信这是一个靠谱的女人。 不，确切的说，应该是少女。尽管她的年纪还很轻，但她所表现出的气质与能力，完全不亚于资深的女管家。 当然，安娜现在只是一个女仆长。以她现在的年纪与资历，自然不会成为卡佩家族的管家，但相信凭借她的实力，这只是时间问题。 但现在，卡普恩大师，这个一向自信的瘦老头确信，自己再一次看走了眼。安娜就是一个鼠目寸光的蠢货！她怎么能安排其他人取代自己。 “安娜在哪？我要她立刻给我一个解释，你们真的惹怒我了，该死的……”卡普恩大师的牙齿咯咯作响。 莱恩突然的搅局，让他精心的计划泡了汤。按照卡普恩大师的想法，他会帮助柏洛斯赢得成人礼的胜利。这样就能获取领主维克托?卡佩的信任。 这也是计划里最重要的一环。 要知道维克托可是多瑙平原的领主。如果能获得他的支持，那么迅捷剑技的推广将畅通无阻。而与迅捷剑技一同传播开的，自然还有卡普恩大师的名号。 虽然卡普恩已经是多利亚有名的剑技大师，但他并不满足于此。他不希望迅捷剑技仅仅局限于多利亚王国，他想让更多人知道迅捷剑技，知道他的名号。 也许千百年后，人们遗忘了先辈的荣誉与辉煌，遗忘了这片土地的名字，但每当他们挥舞长剑，就会知道迅捷剑技的强悍，还有那位传说中的卡普恩大师。 但现在，计划遭到了破坏。 卡普恩大师早就料到，计划永远不会一帆风顺，但在第一步就遭到如此挫折，这是他完全没有预料到的。 此时，卡普恩大师已经冷静下来。现在他的脑袋里只有一个想法，就是必须挽回这个局面。他稳住心神，深吐一口气，强迫自己平静下来。 找安娜理论？他马上否定这个做法。安娜虽然是一个蠢货，但却非常不好糊弄。与其去说服她，卡普恩大师还是更愿意想想其他主意。 第七章 卡普恩大师（四） “也许你们可以进行一场决斗，我希望能得到一个更强者的指导，我想这也会是我爷爷的意思。我可以给你们见证结果。”柏洛斯忽然开口。 莱恩向他看了一眼，伸手摸向身后的剑柄，冷冷道：“可以。”卡普恩大师暗暗咬牙，他的目光扫过柏洛斯的脸，最后停留在莱恩的巨剑上。 钢铁的剑身上布满伤痕。谁都能看得出来，这把剑的主人曾挥舞着它奋勇作战。而那个挥舞它的人，正是眼前的大块头。 如果被这把剑砍中，恐怕会直接被一分为二吧。就算是奋力格挡，也不可能挡下它的斩击吧。但现在柏洛斯已经开口，卡普恩深知自己无法拒绝。 一旦拒绝与莱恩的决斗，将在柏洛斯的心中留下怯战的印象。必须赢下决斗！但自己又有几分胜算？必须削弱他的实力！有了明确的目的，卡普恩大师很快就有了主意。 此时，这个瘦老头冷静得如同狩猎的森林魔狼，他盯着莱恩的眼睛，问道：“你是什么等阶？能挥动这把巨剑的，除了极北之地野蛮人，也只有黄金阶中级以上的力量了吧。” “我是黄金阶上级。”莱恩没有隐瞒，但在卡普恩提到野蛮人的时候，他的脸上有了一丝丝情绪的波动。 对莱恩的回答，柏洛斯感到非常吃惊，却又理所应当。能够挥动那把巨剑的战士，怎么会低于黄金阶呢？自己早该想到了才对。 但一名黄金阶上级的强者，竟甘愿做家族的护卫。而且到目前为止，家族中似乎也没有谁知道，一直沉默寡言的莱恩，竟是一个如此强大的家伙。 佣兵们大多在黑铁阶，稍强的也不过白银阶下级。谁也没有料到，其中竟然隐藏了一位黄金阶上级战士。这种等阶虽然不算顶级强者，但放眼多利亚王国，这样的强者也是屈指可数。 他究竟是什么人？ 疑惑出现在卡普恩大师、柏洛斯以及安迪的心中。 一个黄金阶上级的强者，绝不会是无名之辈。可是在所有人的记忆中，从来没有听说过“莱恩”的名号，更没有听说过一个挥舞着巨剑的强者。 “黄金阶上级……”卡普恩对这个结果非常满意。 如果莱恩的等阶与自己一样，是黄金阶下级的话。那自己就没有任何理由削弱他的实力，毕竟相同的等阶下，两个人是公平的决斗。 而如果莱恩是黄金阶中级，卡普恩就能以不公平为由，借此削弱莱恩的实力。但与之相对的，这也就意味着自己必须获取胜利，否则也会有损剑技大师的声誉。 然而，莱恩是一位黄金阶上级的战士，这就意味着卡普恩大师就算败北，也是跨越了两个等阶。别人不会赞叹莱恩的强大，而是会称赞卡普恩大师的勇敢。 若是能在决斗中表现出迅捷剑技的优势，甚至利用一些规则的限制获取胜利，所获得的荣誉与声望将远远大于击败相同等阶的强者。这是一场不论胜败，都能获取利益的决斗。 卡普恩大师说道：“这是一场不公平的决斗，每一个人都知道，没人可以跨越两个等阶获取胜利。更何况，柏洛斯少爷您需要的是一个优秀的老师，而不是一个与野蛮人一样挥舞巨剑的家伙。只凭借力量而获取胜利的人，没有资格成为您的老师。” “不要把我与野蛮人混为一谈，我是一个多利亚人。”莱恩没有在意卡普恩大师的话，而是纠结于他言辞的拙劣。 似乎这个大块头的男人，对野蛮人有着特殊的怨恨。 卡普恩大师又道：“当然，我并不拒绝与你的决斗，虽然你的等阶高于我，但我从来不畏惧失败。我的迅捷剑技将让你吃尽苦头，很快你就会明白招惹一位剑技大师的后果。” “那就拔出你的剑吧。” 莱恩抬起胳膊抓向剑柄，与此同时，他的右脚后退一步，身子迅速半蹲下去。伴随一阵厚重的破空声，那把两米多长的巨剑被取了下来。 看见莱恩的动作，柏洛斯赶忙跑开。这时他才发现在莱恩的身后，他的皮甲背面有一个特殊的铁制挂钩。这就是放置巨剑的地方。 莱恩将巨剑的剑尖点地，两只手一起握住剑柄。他抬起头看向卡普恩大师，黄褐色的眼瞳闪过一道蓝色的光旋。低沉的嘶吼声，粗壮的小臂*青筋，随即，巨剑被举了起来。 非常传统的短臂式剑架，也是柏洛斯习惯的持剑动作。这是大多数战士都会的剑架，也是基础剑架之一。但当莱恩摆出这个动作的时候，一股骇人的气势激荡开。 站在莱恩身周两米，柏洛斯感到空气几乎凝滞，淡淡的窒息感使他退到莱恩七米外，才敢小心地观看这场决斗。 卡普恩大师没有拔剑，他的身体笔直站立，一只手背在身后，如同一个年老的绅士。 他朝莱恩微微一笑，他悠哉地伸出一只手，从安迪手中接过木剑，“你敢与我用木剑决斗吗？我们一剑决胜负。” 莱恩将巨剑点地，发出沉闷的声响。他看向卡普恩大师，两人的视线对视了几秒，随后莱恩将巨剑放到地上，向一旁的柏洛斯伸出手。 “给我木剑。” 听到莱恩的话，柏洛斯立即小跑过去，给莱恩递上木剑。与此同时，安迪走过来，说道：“柏洛斯少爷，退后吧，这里很危险。” 柏洛斯“嗯”了一声，跟在安迪的身后，走到十米外的墙壁旁边。安迪站在柏洛斯的前侧方，将他护在身后。 莱恩挥了挥木剑，朝柏洛斯点点头，这才面向卡普恩大师。看到莱恩放弃巨剑，使用木剑与自己决斗，卡普恩大师的嘴角忍不住微微扬起。 此时，他就像看到猎物落入陷阱的猎人，一切都是那么美妙。而且这还是一只极其迅猛的剑虎兽。 一名战士有分数种类型，比如力量型、速度型还有控制型。从莱恩的体格来看，卡普恩确信他是力量型战士。 一般来说，力量型战士都会偏重于以力破巧，所以他们总会使用巨斧、大铁锤或巨剑这样的重型武器。也是如此，战技往往是力量型战士的薄弱点。 卡普恩大师的类型显而易见，他是一名速度型战士，而且是其中的佼佼者。与力量型战士不同，速度型战士偏重速度的同时，还会更偏重剑技的习练。 现在，莱恩放弃了自己的巨剑，就如同一只拔去了利爪与獠牙的剑虎兽。也许卡普恩大师未必能取胜，但他也未必没有一丝胜算。 第八章 决斗（一） 柏洛斯的训练房。 这是一个接近五百平米的大房间，四面没有任何装饰，只是粉刷了一层白色的石灰粉。地面铺着磨砂的石砖，丝毫不会打滑。 房间一侧，十几扇落地窗很好地将光线透入房间，在房间的四个角落，分别摆放着用以训练的器械，比如木制假人、石墩、铁制护具以及摆放各种武器的木架子。 整个训练房的布置非常简单，但充满了实用风格。据说设计这个房间的人，正是柏洛斯的爷爷，多瑙平原的领主，维克托?卡佩。这也很符合他一贯奉行的切实作风。 此时，莱恩站在房间的正中间，卡普恩大师站在距离莱恩十米外的位置。两个人已经都摆出战斗的姿态，只是他们谁也没有先动手，而是相互打量着对方，寻找彼此的破绽。 莱恩的双手高举过顶，两脚左右分开。这是以身体作为诱饵，吸引对手进攻的打法。当对手发起攻击，持剑者将以极其迅猛的速度，自上而下挥动武器，将对手彻底摧垮。 这就是鹰击式剑架的奥秘。 只是莱恩的体格实在太过高大，在卡普恩看来，他一点也不适合使用鹰击式剑架。就比如，他的木剑高举过顶，就意味着他的剑刃必须划过比其他人更长的距离，才能砍到目标的位置。 而且他的身材如此高大，没有足够的铠甲，根本难以保护自己的身体。毕竟人类的四肢与躯干一样脆弱。一剑砍中四肢造成的伤害，与砍中躯干的伤害，其实差不了多少。 因为只要被剑刃砍中，没有铠甲的保护，皮肤与肌肉将会被切断，有时候就连骨头也会被斩断。剧烈的疼痛与失血的眩晕感将很快摧垮一个战士的精神，没有人可以熬过去。 在莱恩摆出鹰击式剑架后，卡普恩大师迅速压低重心，他以一种近乎匍匐在地的姿态，来应对莱恩随时可能挥出的斩击。 他的身体前倾，右膝跪地，左腿向前伸出，两只手紧握剑柄，并将剑柄的末端顶在自己的腰间，剑尖指向莱恩的小腹。他的身体绷紧，看起来就像蓄势待发的长弓。 这是卡普恩大师自创的剑架之一，用以对付鹰击式剑架简直再合适不过。 极低的重心可以最大程度上避开落下的砍击，而蓄势待发的动作，可以在最短时间内挥出一记迅猛的刺击。 卡普恩大师将剑尖对准莱恩的小腹，但实际上，他并不准备攻击那个位置。虽然刺中这个部位确实会造成极大的伤害，但考虑到双方的武器，还莱恩身体所穿的皮甲。 卡普恩大师推测，若真得刺中莱恩的小腹，恐怕也不可能刺穿他的皮甲。毕竟手中的木剑是卡佩家族专门为柏洛斯准备的练习剑。 为了确保日常训练的安全，这把木剑的材质非常柔韧且圆滑，而且剑尖的部位还被包上了一层海绵，变得非常柔软有弹性。 一旦刺击没能对莱恩造成伤害，完全可以想象，莱恩的斩击就会落在卡普恩大师的身上，而我们的卡普恩大师根本没有躲避的机会。 卡普恩一点也不想被莱恩砍中，虽然这是一把安全的木剑，但他估计以莱恩表现出的力量，他的挥击哪怕是持着木剑，也足以砸断正常人的骨头了。 说起来，这场决斗的胜利条件就是谁先刺中对方，就算刺中皮甲也算获胜。但卡普恩不希望将自己的安全交给对方。他不敢保证自己刺中莱恩的小腹，莱恩就会停下手头的动作。 如果自己真得被砸断骨头，那么就算获取决斗的胜利也毫无意义吧。安娜不会让一个残疾人来当柏洛斯的剑技老师。 所以，卡普恩大师的真正目标，是莱恩挥剑的手腕。在他挥剑斩下的一瞬间，卡普恩大师的刺击就会启动。剑尖斜向上刺出，然后命中莱恩的手腕，并强行止住他挥剑的双手。 当然，为了避免被莱恩看穿自己的意图，卡普恩大师的剑尖还是正对着莱恩的小腹，仿佛随时都可以发动刺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莱恩还是保持着举剑的动作，而卡普恩大师也维持着自己的姿态。两个人的身形一动不动。但仔细去看，就会发现他们的脚下在不停挪动。 当他们之间的距离不断缩减，在接近三米时，两人几乎同时停下脚步。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距离。 卡普恩大师确信，这个距离没有人可以躲开自己的刺击。但考虑到莱恩的力量，他一点也不想铤而走险。 可是不知为何，面无表情的莱恩也没有发动斩击。就这样，两人保持着三米距离，陷入了对峙的局面。 一旁，柏洛斯看着一动不动的俩人，脸上露出按耐不住的焦急。他还以为会有一场激烈的交锋，哪想到两个黄金阶强者的决斗，竟然会是这般安静。 似乎察觉到柏洛斯的疑惑，安迪开口道：“只要用心去观察，你就会看到他们细微的动作。这场决斗不仅是剑技的较量，也是强者内心的交锋。最先失去耐性的人，将会先暴露出自己的弱点。” 柏洛斯看着安迪的后背，见他比自己略高一些，便叫道：“安迪哥哥，你知道的可真多。” 听到柏洛斯的亲密称呼，安迪的身子明显僵硬起来，但他还是故作镇静，“柏洛斯少爷，看决斗吧，也许马上就要结束了。” “嗯。”柏洛斯点头。 安迪继续护在柏洛斯身前，却丝毫也不敢挪动身体，生怕引起柏洛斯的注意。作为一个农夫的儿子，他在三年被路过的卡普恩大师选中，成为他唯一的关门弟子。 这三年来，安迪一直跟随卡普恩大师学习迅捷剑技，并与他一同游历多利亚王国，一同传播迅捷剑技。他知道师父卡普恩的理想与愿望，也知道其中的困难与艰险。 他们曾被多利亚的贵族们嘲笑，也被一些著名的强者所唾弃，但就这样一步一步走来。卡普恩大师的名声也渐渐在多利亚传开。 最值得安迪欣慰的是，现在师父卡普恩终于有了一个真正崛起的机会。就是成为柏洛斯?卡佩的剑技老师，帮助他获得成人礼对决的胜利。因此，柏洛斯对老师卡普恩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 也是如此，安迪一想到柏洛斯的重要性，就不敢轻易与他发生交集，他不希望由于自己的不慎而惹恼了这个年轻的贵族。 “啊——” 决斗终于有了动静。 是莱恩先按耐不住了，只见这个高大的男人大步朝前迈出一步，同时发出一声爆喝。本就粗大是双臂暴涨起来，粗壮的青筋几乎要跳出皮表。 那把被高高举起的木剑发出“簌”地骇人尖啸，在莱恩挥下的一瞬间，笔直的剑身陡然变成弧形，随即化作残影斩向前方。 几乎就在莱恩挥剑的那一刻，卡普恩大师也做出了反应。 他先是将木剑探向莱恩的小腹，但剑身几乎要完全伸出的时候，后脚猛然蹬地，利用胯部的前冲力量，顶了一下木剑的剑柄末端。 于是乎，本该刺向莱恩小腹的木剑，突然改变方向，刺向了莱恩的手腕。一切正照着卡普恩大师的计划发生，当然也包括莱恩脸上所露出的惊愕表情。 但当卡普恩大师准备改变剑招的时候，他的嘴角不禁抽搐了一下。 第九章 决斗（二） 在卡普恩的设想中，自己的木剑会刺中莱恩的手腕，止住他下挥的手臂，然后利用剑技挑飞他的木剑，最后优雅地取得胜利。 可现实却让他吃了瘪。 其实，不论是卡普恩大师还是莱恩，虽然他们都能够看清对方的动作，但却没办法让自己的身体及时做出反应。 因此，决斗往往要预判对手的动作，然后提前设计好进攻的路线。像那种脑袋一片空白，在对手发动攻击后，才依靠本能发起反击的战士，除了极北之地野蛮人外，没有谁会做出这样的冒险之举。 也是如此，看着距离自己额头越来越近的剑刃，卡普恩大师吓得瞪大眼睛，却怎么也无法催动自己的身体。他的木剑确实已经刺中莱恩的手腕，但下一刻，一股如同大地般浑厚的力量沿着木剑传到他的手上。 直到这时，卡普恩大师意识到，自己还是低估了眼前这个男人的力量。 “喝！” 随着一声如雷的怒吼，还有脚踏地面的震响，一圈肉眼近乎可见的白色气浪以莱恩为中心，向四面疾速荡开。 犹如一阵劲风刮过，卡普恩大师吓得眯起眼睛，细小的眼珠不知藏到了哪里。直到耳边再次听到一连串粗重的喘息，他才小心翼翼地睁开一只眼睛。 只见自己的额头上方，赫然摆着一把细长的木剑，剑刃距离自己的额头不过五厘米，还在因为突然地停止而微微颤抖。 卡普恩大师倒吸一口凉气，一脸呆滞地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在察觉到自己没有受伤后，他才渐渐从惊恐中恢复过来。 想必是莱恩在即将砍中自己的一瞬，反向发力收住自己的力量，这才使剑刃停在半空之中。想到这，卡普恩大师的脸色瞬间变得非常难看。 他愤恨地看向莱恩，见这个高大的男人也在注视着自己，无奈地将头撇向一侧。虽然自己率先刺中他的手腕，但这若是真正的战斗，恐怕自己已经命丧黄泉。 卡普恩不愿意让迅捷剑技沦为规则内的游戏，他要这种以速度为主的剑技成为真正的杀人技，一种超越其他剑技的实用剑技。可现在，自己虽然利用规则获取胜利，但这却是对方给予的施舍。 卡普恩大师的确一心求胜，但他也不是一个不知廉耻的人。虽然他可以使用各种手段削弱对手，哪怕手段再卑劣一些，在他看来这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但他却无法接受他人的施舍。 因为在他的眼中，这是对迅捷剑技的侮辱。就这样认输吗？卡普恩大师有些纠结，他还是无法轻易放弃这个机会，他知道再等一次机遇，也许还得数十年。 但卡普恩大师真得等不及了，他已经六十出头。作为一名黄金阶强者，他也许可以活到九十多岁，但那个时候的他，恐怕已经衰老地连佩剑都无法握起了。 “这场决斗是我输了。” 浑厚的嗓音带着洒脱的意味，卡普恩吃惊地抬起头，看向那个说话的男人。只见莱恩丢下木剑，转身拾起巨剑，挂到身后的铁钩上，大步就朝房间外走去。 盯着离去的背影，卡普恩皱起眉头，牙齿咯咯作响。他感到自己再一次遭到了羞辱。愤慨令他攥紧拳头，但眼前的利益使他闭紧嘴巴。 卡普恩无法放弃到手的东西，而且这个东西对他来说，实在太过重要。 “柏洛斯少爷，今天的课程就到这里结束。我会帮助您获取成人礼对决的胜利的，我以迅捷剑技的声誉发誓！” 说完，卡普恩大师丢下木剑，低头向柏洛斯微微鞠躬，然后朝房间外走去。 安迪急忙去追卡普恩大师，但他朝前跑了两步，忽然又转过身，向柏洛斯飞快地鞠了个躬，这才继续朝卡普恩大师跑去。 走出房间的木门，莱恩的身影已经看不到了。 卡普恩大师叹了口气，继续向前走着。安迪紧跟在他的身后，见卡普恩大师一副失落的样子，大气也不敢出。 “安迪。” “在的，师父。” “你说……我败了吗？” “师父，你不是赢了吗？我也看见了，是你先刺中他的手腕的，按照决斗的规则，确实是你赢了。柏洛斯少爷也承认是你赢了。” “嗯。” 卡普恩大师点头。显然他更在意安迪的最后一句话。 如果能被柏洛斯少爷承认，那么这场决斗的胜利，确实就是在自己这边了。这么想着，卡普恩大师内心的焦灼减轻了不少。 现在，他要去找女仆长安娜，向她讨要一个说法。因为她无故地让他人取代自己，这根本是毫无道理的举动，她必须为此向自己道歉。 当然，卡普恩大师不会将这件事告知领主维克托大人。如果这件事被维克托大人知晓，卡普恩大师推想，他一定会责骂安娜的无礼，也许还会为此辞退她。 并不是卡普恩大师怜悯安娜的愚蠢。纵使安娜做了一件蠢事，但她还是一个很有能力的女性。也许那个叫做莱恩的男人，他是使用了什么不为人知的手段，才逼迫安娜做出这样的决定。 若是能以这件事为要挟，让安娜心甘情愿地为自己办事，那么在卡佩家族之中，自己的地位也算是稳定下来了。这将大大地促进自己计划的成功。 可不要小看安娜的身份。尽管她只是一个女仆长，但她所负责的事务，除了安排女仆的工作外，还负责柏洛斯少爷的生活起居。 与柏洛斯少爷的亲密关系，使得安娜的地位与一般的女仆长完全不一样。全权负责柏洛斯少爷的日程，使得安娜有理由随意调动卡佩家族的力量。这对卡普恩来说，非常有意义。 询问一个从身旁走过的年轻女仆，卡普恩大师知晓了安娜的住所。 卡佩城堡的女仆一般都居住在城堡外的一个小镇里，但安娜与她们不一样，作为管理者之一，她的住所就在卡佩城堡之中。 得到自己所要的情报，卡普恩大师摆手，示意女仆离开。女仆点头行礼后，转身离去。安迪盯着远去的婀娜背影，眼睛直晃晃的。直到脑袋遭到老师卡普恩的敲击，他才恋恋不舍地回过头。 “我说过多少次了？安迪，你是我最出色的弟子，我不希望将来你的成就毁在女人的身上，你记住了吗？”卡普恩大师喝道。此时，他就像一个严厉的父亲，在责骂自己不成器的儿子。 “记……记住了。” 安迪把头俯得很低，眼神飘忽不定，刚才少女美妙的身姿还在他的眼前打着转。而后卡普恩大师没再纠结，他拍了拍安迪的肩膀，朝安娜房间的方向走去。 安娜的房间。 四壁没有华丽的装饰，仅有一张大床，一个书桌与一张椅子。安娜坐在书桌前，透过面前的窗户，看着外面的天空。 蔚蓝的天空看不见一点云朵，明媚的阳光毫无阻拦地普照着大地。现在正处在夏季的末尾，火辣辣的阳光已经被淡淡的秋意所取代，只是天气还没有转凉，甚至还有一点温热。 安娜安静地坐在椅子上，白皙丰腴的双腿并拢，微微倾斜，她的一只手淑女地置于小腹，另一只手却将手掌朝上，轻轻地摆在书桌上面。 就在今天上午，她的世界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本该一成不变的生活，却因为一位神袛的介入，变得如同神话故事般奇妙起来。 安娜有一点迷惑。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是过去的自己。她还记得自己的名字，记得自己过去的一切，甚至连某一时刻的情绪，也记得清清楚楚。 但是…… 随着安娜将注意力落到掌心，一朵蓝紫色的烈焰从虚空中凝聚，跃动的火焰如同翻飞的精灵，在安娜的掌心飞快移动。 冥界之火。 只要沾染上凡人之躯，就无法再被熄灭。真是可怕的力量。但现在这股力量，却被自己握在手中。这就是自己所拥有的力量，半神之力。 自己竟然会成为一位半神？安娜有些不可置信。但当记忆中出现那个男孩的面容时，安娜先是本能地流露出畏惧之色，随后是臣服与仰望。 自己似乎是放弃了自由，成为了冥王的仆从，从而获取了这伟大的力量。 虽然哈迪斯大人看起来只是一个小男孩，但却是冥界的主宰，也是自己现在的主人。 可是，哈迪斯大人降临人界，究竟是要做什么呢？安娜想起哈迪斯大人交代的事情。他要求安娜尽可能地保护柏洛斯，并且不被他发现任何异常。 除此之外，他还特地提到了卡佩家族佣兵队的队长莱恩。他让安娜尽可能地满足莱恩的想法，前提是不能让莱恩做出任何伤害柏洛斯的举动。 安娜对哈迪斯大人的安排感到费解，但她不敢对此有一丝疑问。作为仆人，她要做的就是遵从主人的命令，不惜一切代价完成主人吩咐的事情。 莱恩……他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存在？哈迪斯大人又需要他做什么呢？当莱恩找上安娜，并要求成为柏洛斯的剑技老师的时候，安娜从他的身上嗅到了哈迪斯大人的气息。 事情似乎有了线索。 哈迪斯大人已经与他有过接触，但他并没有将莱恩变成自己的所有物，而是留给他自由的思想与意志。也许，哈迪斯大人正在下一盘棋局，而自己与莱恩，正是这盘棋局的棋子。 咚，咚，咚。 房间的木门响起叩门声。 安娜慢慢闭上眼睛，将意识扩散开，就如同从高空俯视而下，方圆数十米范围内的一切，都清清楚楚地纳入安娜的脑海中。 窗户外随风摇曳的杂草，隔壁房间被风吹翻的书页，还有自己房间的外面，正在敲门的卡普恩大师，还有跟在他身后的安迪。 熄灭手中的冥界之火，安娜站起身整理了稍稍凌乱的裙摆，脸上带着恬静的微笑走向房门。 第十章 被放逐者（一） 走廊左右，每间隔五米有一扇木门，这些是卡佩家族为客人们预留的房间。听刚才的女仆说，安娜的房间就在走廊的最深处。 来到走廊的尽头，卡普恩停下脚步，他看见一扇乳黄色木门的旁边，挂着一块长方形的淡黄色木牌，上面写着安娜的字母缩写。 这里应该就是安娜的房间了。 在思考自己的言辞后，卡普恩大师清了清嗓子，抬手叩向木门。但当指节即将接触木门时，卡普恩的双腿不知为何颤抖了一下。 猛然间，一种如同仰望巨兽的恐惧感袭来，卡普恩感觉自己就像一只瑟瑟发抖的小绵羊，无法对此做出任何抵抗，就连哀嚎也显得那么无力与可笑。 但这种感觉一瞬即逝。 刚才发生了什么！？ 卡普恩吓得瞪大眼睛，浑身不自然地僵直起来，就连细小的眼珠也动弹不得。恐惧已经完全支配了他的身体，仿佛血液也要凝固起来。 尽管那一瞬的恐惧感非常短暂，但那来自身体最深处所散发的战栗感，在那一刻之后还不停持续着。突然，就像被铁锤击中了脑袋，卡普恩的脑海变得一片空白。 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做什么？ 经历短暂的挣扎，卡普恩只剩了这三个疑问。他晕乎乎地低下头，将视线落到自己的手上。手指在微微地颤抖着，而卡普恩自己却没有一点感觉。 “师父？你怎么了？” 身后是熟悉的声音。 是谁？谁在那里？卡普恩艰难地回过头。他的眼睛布满血丝，就像一个月没有睡过觉，充斥着一种饱受煎熬的感觉。 与身后的年轻人发生对视。 年轻人向后退了一步，脸上挂着担忧与困惑。忽然，卡普恩的记忆如同泉涌。他的脑袋嗡地一下，又变得清醒起来。 “安迪，刚才发生了什么？”卡普恩语调压抑地问道。 “刚才？” 安迪见师父卡普恩似乎恢复了正常，可脸上的担忧还是没有消失。随着年龄段增长，卡普恩的身体不再像从前那样灵便。 那边，卡普恩大师的眼神凝重起来。他根本不记得刚才发生的事情。就像做了一场白日梦，隐隐约约自己好像接触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但为什么记不起来呢？ 卡普恩大师有种没有睡醒的错觉，他低下头用力拍了拍额头，然后问道：“我这是要去做什么？安迪你还记得吗？” “啊？” 安迪愣了一下，回答：“我们刚才询问了女仆长安娜的房间，我想我们现在应该是要去找安娜吧。”说完，安迪指着卡普恩大师身前的木门。 “这就是安娜的房间了吧。” “似乎是这样……”卡普恩大师点头。 “记住，待会我们要找机会闯进房间，我会走在前面，你在后面一定要把门锁死。进入房间后，你要站在我身后，用眼睛死死盯住安娜，她是一个很麻烦的女人。”卡普恩大师低声交待。 “是的，师父。” 于是乎，卡普恩大师再次朝木门伸出手。但在即将接触时，手指却本能地停顿了一下，然后才叩在了门上。 身体似乎在抗拒自己的意志，卡普恩大师从来没有这种感觉。就好像前方有着可怕的东西在等待着自己，但自己却无法知晓，可身体却通过本能而提前感受到了。 可前方会有什么呢？ 一个女仆长而已，不是吗？卡普恩清楚记得安娜的模样，她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少女，如同麦田般金色的头发、大海一样的碧蓝眼瞳，还有那与冬雪别无二致的白皙肌肤。 就算卡普恩大师不近女色，也不由赞叹她的美貌。不仅如此，安娜还有着非常出色的个人能力。从她接待卡普恩大师的等等细节，还有女仆们对她的态度都能看得出来。 但除了以上两点，女仆长安娜也仅仅是一个普通的多利亚女性罢了。她的力量连黑铁阶下级都不到，对卡普恩大师来说，根本构不成任何的威胁。 错觉？ 对，一定是错觉。 卡普恩大师推想，自己一定是因为刚才的决斗太过紧张，直到现在还没有缓过劲来，所以才出现这样荒唐的错觉。这扇木门的后面，只是一个柔弱的少女而已。 咚，咚，咚。 卡普恩大师轻轻叩了叩门，正如他所想，什么也没有发生。刚才的一切都是错觉而已。 片刻，屋内响起椅子挪动的声响，然后是轻柔的脚步声。声音越来越近，很快出现在木门之后。 咔。 房间的门被打开，但仅是打开一小半就停住了。安娜从门缝间望着卡普恩大师，还有他身后的安迪，脸上挂着非常恬静的微笑。 “原来是尊敬的卡普恩大师。” “哈哈，打扰了，安娜小姐，我还在这里真是让你失望了。”卡普恩大师冷笑一下，嘲讽道。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安娜一脸疑惑。 看见安娜的表情，卡普恩大师忽然感到自己的莽撞。也许她真得不知道这回事。这么说来，这件事完全就是莱恩一个人的把戏了？卡普恩这样一想，似乎也完全符合逻辑。 “噢！” 安娜忽然张开小嘴巴，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笑道：“您是指让莱恩接替您成为柏洛斯少爷的剑技老师这件事吗？这件事确实是我安排的。” “我……” 卡普恩大师正准备低头向安娜道歉，以表示自己刚才的无礼与唐突，但当听到安娜的解释，他的话就这样卡在了喉咙，让他倍感难受。 这个蠢女人，她真得做出了这样的事情！卡普恩大师对安娜的态度感到懊恼。他将手按在门上，然后把脸凑近门缝，低声道：“你明白自己在说什么吗？” “呵呵，尊敬的卡普恩大师，我当然明白自己在说什么了。”安娜稍稍提高语调，她的脑袋微微倾向一侧，微笑着注视着卡普恩大师与他的爱徒。 “该死，可是招惹一位剑技大师，对您有什么好处呢？我知道了，一定是莱恩胁迫了你，你才不得不做出这样的决定，我说的对吧！”卡普恩的喉咙发出低沉的声音，就像愤怒的野兽发出的咆哮。 安娜的眼睛笑成了一条缝，抿着嘴说道：“卡普恩大师，我真的很敬佩您的想象力。关于让莱恩接替您的工作，这完全是我一个人的主意，因为在我看来，莱恩比您更适合这份工作。” “这不可能！”卡普恩大师大叫起来。 他的声音在走廊传开，卡普恩大师警惕地回头看了一眼，这才将视线再次转回安娜的脸上，“你知道的，我的迅捷剑技一定能帮助柏洛斯少爷夺得成人礼的胜利，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这可没有理由呢。”安娜收敛起笑容。 “一定有人指使了你！”说着，卡普恩大师的眼缝散发出寒光，扶在门上的手猛地用力。 就如同一只敏捷的森林魔狼，他瞬间窜进安娜的房间，同时微微下蹲，一把揽起安娜的细腰，甩手将她丢到了床上。 安娜略显狼狈地摔在床上，却没有像普通女人一样，吓得厉声尖叫起来。这让卡普恩大师不得不赞赏她的明智与冷静。如果她真得敢胡乱喊叫，卡普恩大师就会以最快速度给她一记耳光。 深深呼出一口气，卡普恩大师回过头，瞪了一眼还站在门口的安迪，低声喝道：“你还在磨蹭什么？” “是……是的。” 安迪哆哆嗦嗦地走入房间，小心翼翼地关紧房门。他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的安娜，又看了一眼师父卡普恩，啪地一声，锁死了房门。 “好了，现在不会再有人打扰我们的谈话了。”卡普恩大师说着环视安娜的房间，朴素的布置令他索然无味，把视线转到安娜的身上。 此时，娜毫不畏惧地回视着卡普恩大师。她穿着卡佩家族的蓝白色女仆装，下身的裙摆非常的短，几乎就要露出最底下的打底裤。 “师父，我们这是要做什么？” 安迪站到卡普恩大师身后，眼睛泛着意味不明的亮光，但从他下身搭起的小帐篷，完全能猜到他心中所想。 “你闭嘴。” 卡普恩大师侧过头，上下打量着自己的徒弟，眼中露出失望之色。但他很快将这一情绪掩藏起来。回过头看向安娜，卡普恩大师再次变成一只运筹帷幄的老狐狸。 “卡普恩大师，你想做什么呢？”安娜斜跪在床上，眼神魅惑地望着卡普恩大师，还有他蠢蠢欲动的弟子安迪。 卡普恩大师撇过头，避开安娜的视线，说道：“我们可以做一笔交易。” “什么交易？”安娜询问。 卡普恩大师说道：“关于你私自让人替代我的事情，我可以既往不咎，也不会向维克托大人汇报这件事。毕竟，人总是会犯错的，我知道你是一个聪明的女人。”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卡普恩大师回过头，盯着安娜的眼睛，冷冷道：“我已经打败了莱恩，他不可能取代我了。抱歉让你失望了，亲爱的安娜小姐。如果现在你向我道歉，我还是很愿意原谅你的过失。” “你说什么？！”安娜的嗓音出现颤抖。 但在卡普恩大师看来，这才是一个正常人该有的反应。就算她是一个出色的女性，但还是一个柔弱的家伙啊。 第十一章 被放逐者（二） 听到莱恩被击败，安娜浑身一颤，碧蓝的眼瞳流露惊恐之色。只见她面如死灰地坐在床上，如同断了控线的木偶。 就算再怎么假装冷静，也无法掩藏弱者的本质。只有掌握主动权的强者，才能真正笑到最后。卡普恩大师露出得意的微笑。 正当他思索着，该如何让这个蠢女人意识到自己的过错时，安娜抬手梳理了凌乱的发梢，她站起来，眼眸中的惊恐已经完全消失。 确切地说，是一个人所能表露的一切感情，全部消失了。 “你打败了莱恩？” 少女的红唇吐出冰冷语调。 卡普恩不愿提及那场决斗，他稍稍皱了下眉头，但还没来得及回答，一阵莫名的寒意突然透彻心扉，就仿佛身体坠入冰窟，牙齿都要打起颤来。 发生了什么？ 强行让自己镇静，卡普恩完全弄不明白自己的状况。经过简单的思虑，他决定先应对眼前的少女。 没有回答安娜的询问，卡普恩咬牙道：“现在，还是让我们谈谈正题吧，就比如怎样让我闭上嘴巴，如果让维克托大人知道这件事，你……” 卡普恩的话被打断了。 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 卡普恩惊讶地张大嘴巴，而安迪看到这一幕，在发愣了半秒后，索性就趴在了地上，两手紧紧抱着后脑，身体一刻不停地瑟瑟发抖。 卡普恩大师僵硬地抬起头。 视线一点一点向上挪动，直到落在安娜的脸上。此时，她的眼神非常恐怖，那是蔑视一切的眼神，就好像生命、灵魂、时间，在她的眼中通通失去了意义。 最让卡普恩惊恐的是，那种俯视向下的眼神中，根本没有一丝怜悯。 只见安娜漂浮在半空中，身体四周没有任何支撑她的东西。 这绝不是一种愚弄人的把戏，卡普恩非常确信这一点。因为他能感受到安娜所散发出的伟岸力量。 作为游历过多利亚王国的男人，卡普恩大师也算是见多识广了。在一次偷渡前往诺夫曼帝国的旅行中，他在穿越多利亚王国的艾尔斯森林时，曾有幸与一位魔法吟唱者组队前行。 从那位魔法吟唱者口中，他知道了魔法的诞生，还有半神的存在。后来，在亲自见识了魔法的可怕力量后，卡普恩大师便完全相信了他的言辞。 当看到安娜漂浮的状态，卡普恩大师瞬间就记起那个魔法吟唱者说过的话——“能轻易漂浮空中的家伙，这个世界上，除了我们魔法吟唱者，也只有传说中的半神了！” 那时候，安迪也跟随着卡普恩大师旅行，所以他对这句话也颇有印象。 现在，卡普恩总算明白自己的身体为何会抗拒进入这个房间。因为这个房间之中，存在着一个近乎非人的存在啊！ 从安娜的气息判断，显然她是一位半神。想到这，卡普恩大师不由双腿发软，直接坐在地上，连抬起胳膊的力气都没有了。 作为一个微不足道的凡人，自己怎么胆敢与半神相抗衡？可是就在数分钟之前，自己竟然想要去威胁这样一个存在。 哈哈，疯了！自己一定是疯了。 卡普恩大师恨不得猛抽自己几个耳光，然后把自己打晕过去。如果这样就能平息对方的怒火的话，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但这又怎么可能？ 再次回想起安娜眼中流露的惊恐，卡普恩能从她刚才的反应，推测出自己究竟惹上了多大的麻烦。他敢确信，这绝对不是道歉或是认错就能够挽回的错误。 虽然内心非常害怕，但卡普恩的脑袋却开始飞速运转。他在混乱中努力地回想着一切，只求能够争取到一丝宽恕。尽管希望非常渺茫。 这一切似乎与莱恩有关。 说起来，莱恩不就是接受了安娜的指使，前来取代自己的位置吗？而自己却利用规则击败了莱恩，破坏了她原本的布置。 如果能让安娜的计划恢复，似乎就能够挽回一点过错了。想到这，卡普恩艰难地抬起头。虽然这个瘦老头思索了很多，但从安娜浮空到他得出结论，也仅仅是过了几秒。 “这完全是一个误会……” 卡普恩大师开口叫道。 却见安娜缓缓伸出一根手指，本该继续吐出的言辞瞬间就卡在了卡普恩大师的嘴里。随后只能发出哑巴一样的嘶嘶声。 一只手掐住自己的喉咙，卡普恩用另一只手朝安娜连连摆手，示意她听自己的解释，但安娜对此无动于衷。 盯着指尖正对着自己的奇异火光，卡普恩有种不可抗拒的战栗感。恐惧仿佛是从灵魂散发而出。而这种可怕的感觉，正是与先前敲门的恐惧感别无二致。 卡普恩大师的脑袋陷入混沌。 “跪下。” 随着空灵的女声，卡普恩大师的膝盖陡然弯曲，非常狼狈地跪倒在地。直到额头沉沉地砸到地面，额上传开刀割般的刺痛，他才从惊惧中找回一点理智。 身体还是不听使唤。但卡普恩确信，这是一种魅惑的力量。如果自己足够强大，就能够轻易抗拒它。但显而易见，自己的力量与安娜的力量有着本质的差距。 卡普恩大师已经说不出话了，连一句求饶的话也说不出口。他的脸被紧紧地压在地面上，两只手如同被捆绑一般，被束缚在自己的身后，根本无法动弹。 向半神下跪并不可耻，但自己却是被强迫的。你可以让我屈服，却不能强迫我屈服。因为这是对尊严的践踏，也是对人格的侮辱。卡普恩愤怒了，哪怕这份怒火是那么虚弱。 卡普恩的喉咙发出野狼的低吼，他疯狂地扭曲着身体，企图抬起眼睛，将安娜纳入视野。但近乎匍匐的姿态，使他只能看见床底的灰尘。 “不管你是什么人，放开我的师父，有什么你冲我来！”安迪突然从地上爬起来，朝安娜大吼。他的声音打着颤，裤裆也被湿了一片。 不知为何，卡普恩大师的眼前顿时模糊，一种心酸的感觉涌上心头。他看不到安迪的表情，但他完全能想象得出，那张惶恐不安又极力逞强的瘦脸，正如年轻的自己。 “呵，愚蠢的男人们。记住吧，害了你们的不是别人，而是你们自己的贪婪。如果要痛恨的话，就痛恨自己的无知吧！”安娜高高在上地喝道。 “不要自以为是了啊，我们不是从前愚昧的凡人了，你们已经不能再欺骗我们了。半神又怎样？神灵又怎样？你与我们有什么区别？不过只是徒有强大的力量罢了。”安迪怒吼回应。 经历了近乎绝望的恐惧，安迪却没有被吓傻，他瑟瑟发抖的身体平静下来，抬起头面对安娜的眼神中，出现了不可思议的勇敢与无畏。 这是那位魔法吟唱者对卡普恩大师说过的话，现在安迪将这段话摆在了一位半神的面前。如果让那位魔法吟唱者知道，他一定会称赞安迪的勇气，然后假装不认识这个年轻人。 虽然他曾告诉卡普恩大师，魔法的力量完全可以媲美神灵的力量，也许再过不久，凡人就将推翻神灵的信仰，获得真正的自由。但这完全是那位魔法吟唱者的吹嘘。 也许确实会有那么一天。但要等到那一天的到来，至少还得等上成千上万年。但也正是那位魔法吟唱者的话，使得安迪有了面对半神也不怯懦的勇气。 虽然在现在看来，双方的力量差距简直无法弥补，但想到总有一天，这种差距将不复存在。在克服了恐惧后，安迪的内心变得无比坚定。 他们一定是疯了。 安娜非常确信这个结果。面对一个无比强大的半神，他们居然还有反抗的意图。 虽然对自身的力量，安娜运用的并不熟练。但通过半神的伟岸气息，以及来自冥界之火的恐吓，一般来说就足以让凡人失去抵抗的勇气。 但卡普恩这个怪老头没有，而他的弟子安迪也没有，所以他们都是疯子。只有疯子才会无所顾忌，也只有疯子才敢对着一位半神指手画脚。 他们要付出代价，一个巨大的代价！安娜觉得是他们让自己辜负了哈迪斯大人的信任，没能完美地履行哈迪斯大人下达的任务。她对此异常愤怒。 就这样杀掉他们吗？ 不，这太便宜他们了。他们必须受尽最屈辱的折磨，用最痛苦的方式剥掉皮肤，然后挖出心脏，就连死后的灵魂也要被彻底奴役。 忽然，安娜意识到自己何时变得如此残忍，可是即使知道它们的残忍，可为什么内心还是毫无波澜呢？安娜想不明白也不再去想。 她的脑海中浮现一个地名。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知道这个地名，也许这就是半神的能力之一吧。那是大陆最后一处亡灵的聚居地，也是人类最可怕的禁地之一，萨尔斯的地下墓穴。 就将卡普恩与他的弟子放逐到那里吧，亡灵们将给他们一个深刻的教训。安娜利用冥界之火的力量，在虚空中打开了一条漆黑的裂缝…… 第十二章 突如其来的旅行（一） 卡佩城堡的花园。 乳白色的大理石台阶前，莱恩注视着金发少女。如果要对女仆长安娜做出一个评价，莱恩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严谨、认真、刻板与成熟。 但眼前金发少女，却让莱恩产生了困惑。她是谁？不论怎样莱恩都无法将她的身影与那位不苟言笑的女仆长相重合。 少女戴着白色的喀秋莎，套着天蓝色的围裙，内里衬着雪白的圆领衬衫，带着蓬松荷叶边的裙摆很短，上面装饰着许多缎带与蕾丝边，在阳光下看起来闪闪发亮。 温暖洁白的大理石台阶上，少女并着腿斜坐着，怀里抱着一只小熊布偶。布偶看起来脏兮兮的，作为小熊眼睛的纽扣也丢了一只，甚至身体还有多处开缝，露出里面泛黄的棉花。 少女低着头，把脸埋在布偶身上，只露出月芽似的一对眼眸。海蓝的瞳孔非常漂亮，明亮又清澈。莱恩一眼就认出这张俏脸。但即使如此，他也不敢确信自己的结果。 认错人的尴尬境地，莱恩可是一点都不想尝试。站在金发少女前面，莱恩的眼睛瞄向旁边的花坛，娇羞欲滴的花朵五颜六色。但他对此没有一点兴趣。 他记得十几分钟前，一个女仆找到自己，说是女仆长安娜在花园等候。 听到安娜的名字，莱恩有种尴尬的感觉。那时候，自己向她请求成为柏洛斯少爷的剑技老师，本来是不抱任何希望的。毕竟柏洛斯少爷已经有了一位老师。 但出人意料的是，安娜竟然没有拒绝，就轻易地答应下来。莱恩不理解安娜的想法。若不是在森林外围遇到了那位神秘的强者，莱恩绝对不会提出这样无礼的请求。 自己是为了追寻那位强者所言的使命，而不得不做出如此失礼的举动，但安娜又是为了什么呢？她根本没有理由帮助自己。作为卡佩家族佣兵队的领导者，自己与安娜并没有太多交流。 但安娜毕竟是帮助了自己，现在自己算是欠了她一个人情，如果她有什么要求，自己恐怕也没办法拒绝吧。莱恩想到这，脑海里出现那惊艳的一剑。 卡普恩，一个看似瘦小的老头，却拥有确实不俗的剑技。自己的大意导致了失败，这怨不得任何人。虽然无法再成为柏洛斯少爷的剑技老师，但这并不意味着失去了追寻使命的机会。 “帮助柏洛斯获取胜利吧，在这不算漫长的旅途中，你将找到生命真正的意义。”莱恩记得那位强者最后的话语，这也是他最初找上安娜，希望成为柏洛斯剑技老师的原因。 这时，安娜忽然开口道：“卡普恩大师说，在见识到你的力量后，他意识到自己的不足，所以就在刚才，他已经收拾行李，带着他的徒弟离开这里了。” “你说什么？”莱恩颇感意外。 安娜歪了一下脑袋，望着一脸不可置信莱恩，说道：“卡普恩大师已经承认了他的失败，现在你是柏洛斯的剑技老师了，恭喜你。” …… 又是一个温暖闲适的好天气。 结束玛利亚夫人的管理学课程后，柏洛斯兴奋地离开书房，沿着透光良好的阶梯向上行走，来到位于城堡最高处的训练房。 两个女仆一左一右站在门的两侧，当柏洛斯走近，她们微微鞠躬行礼，然后为柏洛斯打开训练房的木门。 木门从中间分开，柏洛斯走入门内。 金色的阳光透过一扇扇落地窗，把训练房照的明亮。柏洛斯一步一顿地走到训练房中间。 安谧的氛围有一种陌生的感觉。 作为自己的剑技老师，不是应该提前到达吗？ 柏洛斯有些不高兴了，就算卡普恩老师是著名的剑技大师，但如此怠慢自己，却也并不合适吧。 直到将训练房扫视一圈，柏洛斯才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看到一个盘腿而坐的身影。宽阔的肩膀，乱蓬蓬的棕黄色头发。他的气息非常缓慢，几乎没什么存在感。 但当柏洛斯走过去，看清男人的侧脸时，又感到非常惊喜。是莱恩，佣兵队的队长，一个黄金阶上级的强者。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柏洛斯不太清楚状况。 “莱恩？” 听到柏洛斯的呼唤，莱恩睁开眼睛站了起来。 看着朝自己走开的高大男人，柏洛斯有种心虚的感觉。他实在太强了，就算是卡普恩老师也不是他的对手。 尽管卡普恩老师利用规则获取了胜利，但规则内的游戏始终也只是游戏而已。对那天的决斗，柏洛斯看得非常清楚。莱恩收住了那一剑，否则卡普恩老师肯定会被砸碎脑袋。 莱恩没有在意发愣的柏洛斯，说道：“现在，我是你的剑技老师了。” “啊？” 柏洛斯有些不能理解。 他确信卡普恩老师那天确实是赢了的，可是为什么还是换掉了他。虽然柏洛斯不太喜欢卡普恩的严厉，但他还是能感受到那个瘦老头认真的态度。 “卡普恩老师呢？” “他已经离开这里。至于原因……似乎是发现了自己的不足，所以决定去历练一番。”莱恩说着，把眼睛从柏洛斯的脸上挪开，这种没有自信的细节落入柏洛斯的眼中。 连自己都不信的话，就不要说出来啊。柏洛斯简直无力反驳莱恩的理由。显然对自己的这个理由，莱恩自己都是不信的，又怎么能指望让柏洛斯信服。 “原来是这样。”柏洛斯没有深究。 既然卡普恩老师已经离开，那么再去纠结他离去的理由，已经毫无意义。而且对他来说，由莱恩来教导也不算一件坏事。 “柏洛斯少爷！” 莱恩忽然叫了一句。 柏洛斯回过神来，看见莱恩抛来一把木剑。木剑凌空打旋，凌厉的剑锋还是有些扎眼。柏洛斯眯起眼睛，天蓝的眼瞳反射犀利的光芒。 电光火石，对着旋转的木剑，柏洛斯径直抓出右手。啪地一声，飞旋的木剑止住了，被柏洛斯牢牢地握在手心。 挽出一朵流畅的剑花，柏洛斯两手握剑，剑身立于身前，剑尖斜向前方，直指莱恩的胸口，双脚微分一前一后呈丁字步，摆出短臂式剑架。 “您是想测试我的剑技吗？”柏洛斯询问道。 莱恩略微点头，转身从旁边的墙面上取下一把木剑。跟着莱恩走到训练房的中间区域，柏洛斯看着五米外面向自己的高大男人，尽管手里还抓着木剑，心里却忽然忐忑起来。 自己的等阶是白银阶中级，虽然这在普通人当中已经算是高手了，但与黄金阶上级的莱恩相比，却又实在弱的太多。 难道莱恩也要与卡普恩老师一样，在第一节课先给自己一个下马威？ 想到莱恩挥舞巨剑时表现出的骇人力量，柏洛斯忽然感到之前被卡普恩老师用木剑刺中的肩膀一阵酸痛。 第十三章 突如其来的旅行（二） 柏洛斯有些害怕，他觉得自己又要被教训一顿，但出人意料的是，莱恩只是让柏洛斯向他挥剑，而他也承诺不会做出反击。 有了莱恩的承诺，柏洛斯的胆子一下就大了起来。再次摆出短臂式剑架，柏洛斯挪动步子，朝莱恩小心翼翼地靠近。 莱恩采用的站姿还是一如既往的随意，但高大的身材与粗壮的手臂具有极强的视觉冲击力，让柏洛斯一点也不敢大意。 将距离拉到三米，柏洛斯悄悄抬头看向莱恩，却正好与莱恩的视线相对。不知怎么回事，柏洛斯有一种心慌的感觉，就连木剑都有些握不稳了。 “喝！” 柏洛斯索性大喝一声，迅速箭步上前，将木剑刺向莱恩的大腿。 被海绵包裹的剑尖飞速突进，几乎就要刺中莱恩的大腿。柏洛斯心中一喜，但又觉得未免太过容易。 这时，他注意到一抹看不清的残影，残影从一侧掠过，击在刺出的木剑之上。他感到手腕猛地巨震，骨头如同被针扎般疼痛。 木剑被彻底击偏，擦过莱恩的大腿。 忍住丢掉木剑的冲动，柏洛斯咬牙攥紧剑柄，踉踉跄跄地退开好几步。抬头看向莱恩，好像在等待他的称赞。 自己可是忍住了疼痛，才没有丢掉木剑啊。哪怕面对如此强大的对手，依旧没有逃跑呢！ 柏洛斯情不自禁地把自己代入了那些英雄当中，尽管他也知道，莱恩并没有全力以赴，甚至连攻击的欲望也没有。 “你真得学过剑技吗？” 没有等来莱恩的称赞，相反他的语气充满轻蔑。 这种程度？他还想怎么样？至少我没有丢掉木剑了啊。还有，他怎么敢这样说话？他不知道我的身份吗？就算他是一个黄金阶上级强者，也要尊重一个多利亚贵族啊。 把木剑拄在地上，柏洛斯恨恨地看着莱恩。 当然，莱恩对柏洛斯的目光视而不见。在他到眼中，区区震伤手腕而已，根本不算什么，连擦伤都不算吧。如果连这种疼痛都无法忍受，还提什么变强。 “提起你的剑，再来。” “你……” 柏洛斯哑口无言，他对莱恩冷酷的表现感到懊恼。直到这时，他才记起卡普恩老师的仁慈，与莱恩相比，他才是更合适自己的老师呀。 但卡普恩大师已经离去了。 柏洛斯不禁想到，会不会是莱恩不满卡普恩大师战胜了自己，于是私下打伤了卡普恩大师，然后将他逼走了呢？以莱恩的实力，完全可以做到这样！ 再次看向莱恩，柏洛斯忽然觉得他粗旷的面容如此丑恶，心中对自己的猜测更信了几分，于是叫道：“你弄伤了我的手，我已经挥不了剑了。” 说罢，他把木剑丢到地上，昂着下巴瞧着莱恩，一副看你能拿我怎么办的模样。 对柏洛斯的反应，莱恩感到无可奈何。他不可能对一个贵族肆意打骂，就连轻微的惩罚也必须先顾及贵族的颜面。而柏洛斯又算是贵族中的贵族——多瑙平原领主维克托?卡佩的孙子，多瑙平原唯一的继承人。 莱恩没动柏洛斯一根毫毛，倒也不是他真得没有这个胆量，而是他并不想以暴力让人屈服。他转过身走向墙壁，将木剑插入墙壁的剑鞘中，回过头看了一眼柏洛斯。 柏洛斯还是那副不甘不愿的样子。他只有这种程度吗？莱恩这么想着忽然有一种想要放弃的冲动。就在这时，莱恩的耳边响仿佛又起那位神秘强者的话。 “……你将从他的身上寻回自己的使命……” 使命？那究竟是什么呢？ 自己早就知道了这条路并不轻松，没有什么会一帆风顺。也许这便是对自己的考验了。如果轻易放弃的话，当初就不应该开始。 莱恩让自己耐下性子。 用正常的方式教导柏洛斯少爷是不可能的。就现在的情况来看，他的性格实在太过娇贵，如果没办法让他经历磨难，是绝对不可能将他锻炼成一个强者的。 一个强者，就必须先有一颗坚强的心。 必须让他离开卡佩家族的领地，如果能带着他到外面历练，经历真正的实战与艰辛，只有吃过苦头，才能让一个人真正的成长起来。 有了一个大体的打算，莱恩又思索一番，这才说道：“柏洛斯少爷，我们去旅行吧，去见识一下更为广阔的天地，也许这样能让你变得成熟起来。” 当莱恩提到旅行时，柏洛斯的眼中几乎要泛起光来。他从记事开始，就没有离开过卡佩家族的领地。 柏洛斯知道，在多瑙平原之外，还有一个更为广阔的世界。自己使用的木剑，它的原料产自多利亚中部的清风平原。而自己身上所穿的布料，来自古老的极东之地。 据说，在多利亚王国的海蓝平原南边，是一望无际的大海，每过一段时间就会有一支舰队出现，与海蓝平原的领主进行贸易。 这些远道而来的商人们自称来自极东之地，他们带来的物资非常丰富，丝绸、香料、精铁等等，都是一些极其实用的特产，这大大地改变了多利亚人的生活。 柏洛斯仿佛陷入对未来的期许，然而，当他想到莱恩的最后一句话。原本愉快的情绪荡然无存。 变得成熟起来？ 他的意思是我现在还很不成熟？柏洛斯确信自己没有曲解莱恩的意思。虽然自己确实从来没有离开卡佩家族的领地，但这不意味着自己见识短浅啊。 又或者说，他是觉得我很幼稚。 柏洛斯越想越不对味，而且考虑到离开卡佩城堡后，随之出现的一大堆麻烦事，他不禁打起了退堂鼓。 就比如没有柔软的床垫，那该怎么入睡呢？没有人准备早餐，那该吃什么呢？还有洗澡的场所，露天的绝对不考虑。尿急的话，哪里又有厕所呢？ 需要考虑到东西实在太多了啊！柏洛斯不由得想去感慨旅行的麻烦与艰难。他不知道别人说怎么克服的，但显然一点都不轻松。 莱恩看着柏洛斯满脸的犹豫，心里也只能暗暗叹气，自顾自地说道：“晚上我会去你的房间找你，我们趁着夜色离开，没有人会发现的。”莱恩特意压低了声音，就像是再说一个秘密。尽管这确实也是一个秘密。 “为什么是晚上……趁着夜色？我们只是离开城堡而已，而且我可是城堡的主人，为什么要偷偷摸摸的。等等，我记得我还没有答应的吧”柏洛斯有点后知后觉，他现在满脑子都想着该如何拒绝莱恩的计划。 莱恩咧开嘴笑了。这是柏洛斯第一次看到他露出不那么冰冷的笑容，但显然这个笑容并不合时宜。柏洛斯确信他一定是在偷偷策划着什么。 “今天的练习就到这里结束吧。”莱恩说着朝房间的门走去。 “等一下，莱恩老师，我想……我可能还能再练习一会儿剑技……”柏洛斯想要拖住莱恩，他觉得自己也许很快就能找到一个漂亮的借口，然后借此拒绝那个旅行的计划。 莱恩咔地打开门，听到柏洛斯的呼喊，他回过头看过去，还没等柏洛斯说话，他把食指放在嘴边，仿佛再说： “不要把这个计划告诉任何人哦。” …… 这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莱恩怎么看都不像一个言而无信的家伙，尽管自己并没有答应他什么，但他既然已经说了会在半夜潜入自己的房间，那么应该就是会做到的吧。 至少以他黄金阶上级的实力，躲过一群最多不过白银阶的佣兵的耳目，未免太过简单。但柏洛斯还是希望他能被发现，然后不得不放弃他的旅行计划。 也许，自己应该向今晚负责巡逻队佣兵们特别交代，就说有人可能想要潜入自己的房间，让他们加派一下巡逻队人手。但这样做的话，莱恩肯定会知道的，谁让他就是佣兵们的领导者呢。 那么，喊一个女仆到自己的房间。不，不行，这样会毁掉自己的清誉。那叫一群女仆怎么样？似乎也不合适，这样一定会引来安娜的不满。想到安娜气呼呼的脸，柏洛斯就有些不安了。 在权衡了旅行的麻烦与安娜的愤怒后，柏洛斯纠结了一下，还是选择了以前者为重。他决定不论安娜如何愤怒，自己还是先渡过眼前的难关再说。 如果让女仆们呆在自己的房间，莱恩绝对不可能悄无声息地拎走自己。为了避免被人发现，他只能选择暂停计划。这样自己就能找机会说服他了。 柏洛斯的房间不大，但布置的非常精细。地毯是羊绒的材质，暗红色与金色的线在上面秀出简单又古朴的图案。四壁被衣柜或梳妆台所占据，但合理的布置使房间看起来并不拥挤。 此时，柏洛斯的房间有些暗淡，唯一的光源来自柏洛斯的床头，一盏古铜色的煤油灯。柏洛斯站在通往阳台的窗门前，身上只穿着一件丝绸睡衣。轻薄的衣料并不保暖。 所幸现在的季节一点也不冷，柏洛斯丝毫也不用担心染上风寒。抬头望着密不透光的蓝紫色窗帘，柏洛斯心想，时间可不多了。他转身大步走向床头，摸到一根细线后轻轻一扯。 叮叮叮。 清脆的铃铛声非常悦耳。 但铃铛声过后，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变化与动静。柏洛斯有些焦急了，他再次拉扯了床头的细线。在尝试十几次后，他才确信不会有人来了，除了自己的剑技老师莱恩。 这是传唤女仆的铃铛，每次只要柏洛斯拉响铃铛，隔壁的房间就会传来慌慌张张的脚步声，大约只需过上十秒，房间的木门就会被女仆们叩响。 但今天是什么情况？柏洛斯不明白女仆们都去了哪里？难道她们都被调走了，莱恩可没有这样的权力。在卡佩家族能做到这件事的，除了自己的爷爷与自己外，也只有女仆长安娜了。 可是没有理由啊，安娜没有可能配合莱恩的行动，这只会是一个巧合。柏洛斯思索一阵，只能感叹自己的倒霉。就在这时，他听到阳台传来动静，那是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第十四章 突如其来的旅行（三） “谁在外面？！” 柏洛斯警惕地大叫，然后就被自己逗乐了。这时候会在外面的，除了莱恩，不会有其他人了吧。 更何况，自己的阳台位于城堡高处，距离地面足有二十几米，墙面的石砖大多生有青苔，徒手攀爬几乎不可能的。 但这种不可能也仅是对普通人来说，对黄金阶强者而言，尽管他们的身体并不比一般人坚硬多少，但凭借突然的爆发，还是能徒手砸碎石头的。 也就是说，如果莱恩只要把手指抠入墙面，就能一点一点从底下爬上来。柏洛斯能够想象那个画面，就像一只壁虎在垂直的墙面攀爬。 虽然他从没见过别人这样做，但在一些有趣的故事书里，倒是经常有主角做出这样的举动。但柏洛斯一直有一个疑惑。 他该怎么下去呢？ 往下爬行的话，听说可没向上那么轻松。而且，柏洛斯是绝不会徒手爬墙的。倒不是他有严重的恐高症，而是这样的举动实在太丑了。 左右夸张地张开手臂，把脸使劲趴在青苔上，感受着滑腻与潮湿的感觉，把浑身上下弄得脏兮兮的。这实在有失一位贵族的风范。柏洛斯强烈拒绝做出这样的举动。 但如果趴在莱恩的背上，让他背自己下去，那对他来说，向下爬行的难度又会更大了。柏洛斯有些好奇，莱恩会怎么解决这些问题呢。 乒，乒乒。 阳台的玻璃门被轻轻敲动。从细微的声音能够听得出，外面的人在极力克制自己的力量，既能清晰地敲响玻璃窗门，又不至于一下就把它敲碎。 柏洛斯盯着阳台方向。 直到玻璃窗门再次被敲响，他才下定决心地走过去。他的脚步非常拖沓，可是房间实在太小了，尽管他想拖延时间，但还是很快来到窗帘前面。 窗帘整体呈蓝黑色，款式是多利亚最新潮的，布料来自王国中部的清风平原，那里盛产这种粗糙又昂贵的布料。这种布料用途很广，除了能拿来做窗帘，还可以用来做拖把，甚至还能制作骑士的披风。 柏洛斯收回胡思乱想。 他没有急着拉开窗帘，而是先慢悠悠地咽了口唾沫，拨弄了额头微卷的刘海后，这才抬起胳膊，抓住窗帘的一侧。 可以把莱恩晾在外面吗？答案是否定的。在柏洛斯磨磨蹭蹭的时候，玻璃窗门又一次被敲响了，与前面的敲打相比，这次变得急促了不少。 柏洛斯有种预感，如果自己再不开门，轻轻的敲打很快就会演变成碎裂的轰鸣。虽然莱恩看起来总是一副冷静的模样，但柏洛斯能感受到他内心的狂野。 至于原因…… 一个正常人会半夜爬上别人的阳台吗？显然是不会的吧。 呲地一声拉开窗帘。 果然，正如柏洛斯所想，透过无色的玻璃窗门，在皎洁的月光下，可以看见阴暗的阳台一角，正蹲着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夜幕遮蔽了他一部分的身体，但从乱蓬蓬看不清楚颜色的头发，因为夜色而变成暗色调的皮甲，特别是在他的身后，挂着那把又宽又长的巨剑。 虽然没办法完全看清容貌，但这副打扮除了莱恩，不会是别人了。 “我们走！” 外面传来刻意压低的说话声。 柏洛斯听出是莱恩的声音，他踌躇地把手放在窗门的门把上，却没有急着将它拧开。他盯着莱恩看不清楚的脸，又将视线投到远处。 那是一片黑色的世界，夜幕笼罩了整片大地，皎洁的月光高高地挂在夜空，散发着暗淡的辉光。在大地与天空的交界处，可以看见一条起伏的暗蓝色线条。 也许，那里是艾尔斯森林的轮廓，当然也可能是某些不知名的山峦，但总而言之，都是一些看不清、摸不着的东西。柏洛斯可不想接触这些陌生的东西。 现在他有些倦意了，他开始思念他那张温暖的大床，柔软的床垫，清香的枕头，还有房间里舒适的环境。他才不要打开这扇透明的窗门，跟着一个粗旷的男人跑到荒郊野岭吹着山风。 “柏洛斯少爷，你在犹豫什么？” 莱恩不再压低嗓音，他的语气有些急促，柏洛斯能感到其中的焦急。但想到一旦打开这扇玻璃门，自己就不得不接受莱恩的安排，柏洛斯向后挪了一小步，左右摇了摇头。 “莱恩老师，我会好好练习剑技的，你看我的手已经好了……” 柏洛斯睁着杏圆的大眼睛，天色的眼瞳闪闪发亮，他可怜兮兮地望着外面，希望自己的恳求能被接纳。但夜幕使他看不到莱恩的表情，无法第一时间知道莱恩的反应。 空气沉默了片刻。 莱恩不再敲打玻璃，他将脸凑近窗门，冷冷道：“我必须帮助你获取成人礼对决的胜利，这对我来说有着特殊的意义。难道你一点也不想获得胜利吗？难道你希望在所有人面前被打败？” “我不想！”柏洛斯毫不犹豫地回答。 “既然你不想被打败，现在就打开窗门跟我离开这里。”莱恩推了一下窗门。 “可是……可是我不想去旅行。” 柏洛斯吞吞吐吐。他原本想说，旅行实在太麻烦了。但一想到仅仅是所谓的麻烦，就让自己产生了退缩的念头，他就为自己的举动感到可耻。但即使是这样，他还是没有改变想法的冲动。 “你知道什么是强者吗？” 莱恩说着向后移动，将自己陷入夜幕的黑暗。他浑厚的嗓音穿透玻璃窗门，达到柏洛斯的耳中。 柏洛斯愣了一下，然后回忆了脑海里对强者的印象。不论是卡普恩老师，还是莱恩老师，都是一名强者吧。 那么他们有什么共同点呢？仅仅就是比一般人更厉害吗？如果这样回答肯定是不对的，还要什么更好地答案吗？ 柏洛斯的脑海里过滤了一遍自己的词汇，又想到卡普恩大师与莱恩的决斗，这才说道：“虽然强者拥有强大的力量，但有时候也会被打败，但哪怕是被打败，他们也不会轻易放弃。” 无法被看清的夜幕中，莱恩的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他对柏洛斯的回答感到满意。这确实是强者之道，但却不适合柏洛斯。他现在应该明白的不是这个，而是如何成为一个强者。 莱恩说道：“你说得对，绝不向失败低头，绝不轻言放弃，这是一个强者必须要有的东西。但你知道如何成为一个强者吗？如何才能做到面对挫折与失败，还能不轻言放弃吗？” “……”柏洛斯说不出话来。 莱恩看到柏洛斯脸上的疑惑，认真地说道：“想要成为一个强者，你必须先学会战胜自己。只有战胜了自己，才能真正的变强。” “战胜自己？”柏洛斯喃喃自语。 “怠惰、贪婪、苦闷，愤怒，悲伤，它们就是我们最大的敌人，若是轻易就败给了它们，又如何能成为一个强者啊！”莱恩咬牙说道，他忽然有所明悟。 尽管自己在教导着柏洛斯，但曾几何时，自己也不是如此，败给了这些使人怯弱的怪物，变成了一个废人。 玻璃窗门的另一头，柏洛斯想到了他的爷爷，维克托?卡佩。柏洛斯清楚地知道自己不是一个出色的继承人，也很难重振卡佩家族嫡系的辉煌，但他还是希望能在这次成人礼上获取胜利。 不仅仅为了卡佩家族的嫡系，更是为了得到爷爷的称赞。直到这个时候，柏洛斯终于产生了前往旅行的冲动，如果这样真得能变强的话。他要成为一个强者，一个真真正正的强者！ 扭开玻璃窗门的把手，将它一把推开。柏洛斯走到阳台上，深深吸了一口微凉的空气，脑袋顿时清醒了许多。那种意气风发的感觉顿时消散，前去旅行的冲动也减轻了不少。 但想要莱恩刚才所说的话，战胜怠惰，战胜自己！柏洛斯再次鼓起勇气。 “我们出发吧。” 莱恩走到柏洛斯旁边，抓住他的手臂，把他拉到阳台的扶手前。 柏洛斯向下瞅了一眼，心里有些发虚。他想起自己的猜测，莱恩老师会怎样下去呢？这里足足有二十几米高，就算自己是白银阶中级，从这个高度摔下去，也会粉身碎骨吧。 “莱恩老师，我是不会爬下去的，这……这实在太危险了。”柏洛斯退后一步。 “放心吧，我们沿着这条绳子下去。” 莱恩说完，在扶手外面抓出一根粗麻绳。麻绳的一头系着鹰爪一样铁钩，另一段从阳台的扶手一直延伸到底下。 柏洛斯壮着胆子走近，看到这根粗麻绳似乎挺结实，心中的不安稍稍减轻。 说起来，莱恩原来是抓着绳子爬上来的？柏洛斯想到自己原本的猜测，顿时感到一阵好笑。现在想来也不太实际，就算是黄金阶强者，也不至于徒手爬墙的嘛。 第十五章 突如其来的旅行（四） 顺着粗麻绳一点点向下爬。 粗糙的绳子比大拇指粗些，其黄色的表面非常硌手，不时还有微风从艾尔斯森林方向吹来，将攀在绳子上的柏洛斯吹得左摇右晃。 所幸，柏洛斯把绳子抱得很紧，身子也紧紧地缩成一团，才没有从摇晃中摔落。当脚尖最后触及地面，他才深深地舒了口气，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下。 看到柏洛斯战战兢兢，已经在下面等候多时的莱恩感到非常有趣。特别是柏洛斯额前棕黄色的微卷发，在身体细细的颤抖中不停上下起伏，让莱恩习惯性地有种想要揉搓它的冲动。 见柏洛斯正好站在自己前面，低着脑袋使劲哈着被麻绳勒红的双手。不知道出于什么奇怪的冲动，莱恩忍不住把手伸向柏洛斯的头发。 棕黄色的头发发质极好，有一种抚摸面包的柔韧感，还有淡淡的茉莉花香。然而，对莱恩毫无理由的亲密举动，柏洛斯不由吓了一跳。 他立刻缩起脖子，拍开头上粗糙的巴掌，紧接着向后远远一跳，瞪着杏圆的大眼睛，充满警惕地望着身前男人，就像一只炸毛的小野猫。 他是一个变态吗？ 柏洛斯的脑袋完全被这个疑问占据。一个即将与自己结伴旅行的男人，居然可能是一个有着恋童癖的变态。这……这太可怕了！柏洛斯不禁怀疑自己所做的决定。 感受到充满怀疑的目光，莱恩僵硬地收回手。想起方才丝滑的手感，莱恩的脑海不禁浮现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庞。她与柏洛斯一样有着一对天蓝色的眼睛。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到了过去的一个同伴，她与你长得太像了，所以我……”莱恩向柏洛斯道歉。 但说到一半却没了声音。惊讶在莱恩的脸上凝固。这个大块头男人发现自己根本记不起那个少女的脸，只能隐约记得她有一对天蓝色的眼睛。 她的名字是什么？为什么我一点也不记得？明明知道她是最重要的伙伴之一，可是为什么会不记得！ 莱恩有种立马去寻找的急迫感，但茫然中却不知自己该去何方。直到看见柏洛斯的脸，与他不再警惕的目光，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你没事吧？莱恩老师。” 柏洛斯见莱恩的脸上露出时而痛苦，时而哀伤的表情，猜想他一定是记起了什么痛苦的回忆。再联系他刚才的话，也许自己确实与他的一个伙伴长得很像。 但他过去究竟经历了什么？ 他可是一个黄金阶上级强者啊。这种实力完全可以轻易地走遍多利亚王国。哪怕是放到大陆之上，能够让莱恩望而却步的地方，也几乎是不存在的吧。 虽然猜不出结果，但柏洛斯也不想去问。除了不希望被莱恩反感外，他本身对这个疑惑也没有太大兴趣。因为他需要的是结果——莱恩确实经历了令他悲痛万分的遭遇。 否则，一个黄金阶上级强者，怎么会消沉地变成一只看门狗？是的，就是一只看门狗而已。虽然是这么想着，柏洛斯当然不会说出口。 听到柏洛斯的关切问候，莱恩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然后把两只手左右打开，做出一个公主抱的姿势。 “我还以为你会从上面掉下来，我已经在下面做好接住你的准备了。”莱恩的嘴角艰难翘起，露出一个难看的微笑。 “好吧。”柏洛斯无奈地回应。 尴尬的气氛让他不知如何应对。 特别是自己的脑袋，就像被毛糙的刷子蹭过一样，头皮有种被蹂躏的刺痛感。柏洛斯在心里暗暗骂道，这个粗鲁的家伙！随后狠狠剜了莱恩一眼。 自己怎么说也是白银阶中级的战士吧，就算过去没有爬过绳子，但凭借强悍的身体能力，再不济也不会摔下来的吧。但没想到莱恩还有幽默的一面。 这样想着，柏洛斯感到有些不对味。他摸了摸下巴，这才猛地反应过来——这应该是一种隐藏的嘲讽。果然是这样，莱恩确实是一个坏家伙，就算他的模样看起来有点憨厚。 柏洛斯确信自己的看法，莱恩极其善于伪装。至于如此确信的理由，自然是由于他还是对第一节剑技课上，自己所遭受的苦难耿耿于怀，特别是莱恩最后那句有意无意的嘲讽。 直到现在，柏洛斯一想到还会觉得气恼。但他倒是没有为此而失去理智。他深知在接下来的旅途中，自己还得倚仗这个男人，尽管他是一个如此让人生烦的家伙。 打理了自己的头发，忍着刺痛的头皮，柏洛斯用亲切的口吻问道：“莱恩老师，我们现在要怎么做呢？” “现在？避开巡逻的佣兵，我们要偷偷潜出卡佩城堡。”莱恩似乎又恢复了状态。 他一边说着，一边抓住那根吊着的粗麻绳轻轻一抖，这根勾着阳台的绳子连同另一头的钩爪被抖松，呼地从高处掉落了下来。 莱恩抬起手，非常轻松地接住钩爪，随后熟练地将粗麻绳绕成一捆背在后背。这时，柏洛斯才发现在莱恩的后背上，除了那把拉风的巨剑外，还有一个灰麻布制成的小包裹。 里面也许装着食物与水，毕竟是一趟旅行。虽然柏洛斯没有出过远门，但他还是对此有一定的了解。首先，要备好食物与水，然后是防身的武器，最后才是一个合适的交通工具。 看着莱恩正在冷静地环望四周，侧脸的轮廓透着坚毅之色，柏洛斯相信他已经准备好了一切。但柏洛斯还是不理解，为什么离开卡佩城堡要这样鬼鬼祟祟？但他没有选择去询问。 他相信莱恩这样做一定有着他的理由，毕竟他是一个黄金阶上级强者。据说拥有着不同的实力，就连眼界也会不一样。显然指的就是这种情况吧。反正，柏洛斯始终都无法理这一举动的意义。 卡佩城堡的规模不算很大。 主体建筑是柏洛斯居住的地方，再往外是一圈都是花园，花园之外是一圈三十米高的石墙。在石墙之外，有着一圈又深又宽的护城河。 想要离开卡佩城堡，就必须放下悬挂在石墙上的木制吊桥，但这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特别是还要不被任何人发现，这简直是不可能！ 出人意料的是，当柏洛斯穿过静谧的花园，来到高耸的石墙脚下。四周静悄悄的，看不到一个把守的佣兵，而木制吊桥已经被放下了。 “走吧。” 看到莱恩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柏洛斯才记起他不就是佣兵队的队长吗？显然是莱恩事先就调走了把守此处的佣兵，还命人放下了吊桥。 于是乎，柏洛斯的出逃之路变得非常轻松，说起来这一路他也没感到一点紧迫感，就那么大摇大摆了离开了这座古老的城堡，踏上了一段前往不知名处的旅行。 然而，当柏洛斯与莱恩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之中，城堡的石墙上空出现一个纤细的少女。她从半空缓缓落下，最后停在距离石墙最高处十米的位置上。 少女的脚下什么也没有，但依旧如同踏在地面一般，非常平稳地站在半空之中。将镜头拉近就会看见，这个少女就是卡佩家族的女仆长，目前成为了哈迪斯仆从的安娜。 安娜盯着消失的柏洛斯与莱恩，嘴角挂着冷笑，说道：“带着柏洛斯少爷偷偷潜出卡佩城堡，莱恩啊莱恩，你的胆子究竟是有多大。带走卡佩家族唯一的继承人，难道你不怕被整个多利亚王国通缉吗？” 想到莱恩那一贯缺根筋的作风，还有他习惯性鲁莽的举动，安娜艰难地扶住额头。她想起了哈迪斯大人的委托——不论如何都要保护好柏洛斯，而且还不能被他发现异常。 自己是无法离开卡佩城堡的，但让莱恩将柏洛斯带走，安娜总觉得非常不放心。她一开始想要阻止这次旅行，但想起哈迪斯大人所言——要尽可能配合莱恩的行动。安娜就不得不为此而妥协。 “莱恩，希望你不要给我惹出*烦，否则我一定会让你粉身碎骨的。”安娜冰冷的视线有如实质，穿透黑夜的阴霾，如同一把利剑般直刺莱恩的后背。 数百米外，正在大步向前的莱恩忽然停下脚步。他冷不禁打了个颤，可是警觉地望向四周，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安娜远远地收回视线，在看到莱恩警惕的反应后，她才稍稍有些安心。 第十六章 马约尔的商队（一） 马车的轱辘转得飞快。 起伏的路面让木制车轮发出唧唧地怪叫，就好像随时都可能散架。存放货物的长方形货厢嗡嗡作响，挂在车棚两侧的煤油灯左右摇曳，散发极其暗淡的光线。 土路被夜幕完全遮蔽，无法看清前方的道路，但即使如此，坐在最前方的车夫还是拼命挥舞马鞭，噼里啪啦地抽打前面的大屁股，企图让两匹气喘吁吁的老驮马再加一把劲。 “快……快跑起来啊，你们这两头懒鬼，老子平时可没少喂你们干草。”车夫扯着嗓子大叫起来，口水刷刷地从他的嘴巴里喷出，飞溅到马屁股上。 他的下巴带着新鲜的泥土与干涸的血迹，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带着被利爪撕裂的痕迹，他的脸完全被惊恐与慌乱占据。从种种迹象来看，完全那能想象到他先前狼狈的模样。 “嗷呜。” 马车后方不远的地方传来狼嚎。 凄厉的嚎叫声越过左右茂密的森林，清晰地传入车夫的耳中。他惊恐地把头朝向车尾，只见后面可见十几点明晃晃的猩红。 即使马车已经飞速前行，但后面的猩红仍旧没有被拉远，甚至还能隐约还能听到低沉的嘶吼连成一片，以及无数肉爪拍击地面时的噗噗声。 车夫回过头，不再去看后面的情况。根据他过往的经验，只要再坚持一会儿，马车就可以驶出艾尔斯森林的中心地带，抵达艾尔斯森林的外围区域。 在艾尔斯森林的外围区域，有大量由猎人设下的刺坑陷阱。这些陷阱的构造非常简单，一个不算很深的土坑，加上被削得尖锐的木刺。 陷阱大多设在土路两侧，这样的布置正是为了保护那些被野兽追赶的旅人们，使他们沿着土路离开森林深处，就能避免被野兽啃噬的命运。 正当车夫仿佛看到希望的时候，他惊讶地听到在疾速行驶的马车左右方向，也响起了数声拖着悠长尾音的狼嚎。而且声音在逐渐接近马车。 该死的森林魔狼！这群不要脸的刽子手。车夫在心里大声斥骂，舞动鞭子继续抽打前面的老驮马。 森林魔狼是一种少见的群居魔兽，拥有两米长的躯干，以及粗壮的四肢，它们的皮毛呈油亮的灰褐色，在夜间奔跑时极难被发现，就如同暗夜的幽灵一般。 最令人恐惧的是，它们拥有一口咬碎骨头的咬合力，一击拍碎木盾的力量，以及无比坚硬的利齿和极其锋利的爪子。一般来说，哪怕是黑铁阶上级的强者，也不敢轻易去挑战一只森林魔狼。 然而，现在追逐在马车四周的森林魔狼，数量绝对不低于三十只。这种可怕的肉食魔兽不会浪费一点粮食，它们会毫不犹豫地啃噬血肉，就连骨头也不会放过。 一旦被追上，就没有生还的可能。 “跑起来！跑起来！” 看到左右两边接近的猩红，车夫吓得挥舞马鞭使劲抽打。仿佛感受到了森林魔狼的气息，两匹老驮马忽然发出肆律律的惊叫，撅起蹄子飞也似的再次加速。 马车变得愈发颠簸起来，车夫不安地检查探出头，盯着疯狂打颤的木轮，嘴巴哆哆嗦嗦地祈祷着，只求这破轱辘能撑到马车离开这块区域。 就在这时，啪地一声怪响从轮子的轴心处发出，这可怕的声音就像一记重锤砸在车夫的胸口，让他几乎要喘不过气来。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这个声音意味着车轱辘距离解体已经迫在眉睫。 确切来说，这是车轴上的钉子被甩出的声音，失去了这些钉子，就意味着车轮失去了固定。它们会瞬间失去动力，甚至从车厢的旁边滚走。而对疾驰的马车来说，这就意味着灭顶之灾。 车夫记得车轴上一共有六枚铁钉，只要还剩下一枚，车轱辘就不至于被甩飞出去，马车也能够继续前行。但就在他思索的一小会功夫，又有两枚铁钉发出碰撞的声响，飞离了它们原本的位置。 “老板，马约尔老板！马车要撑不住了，我们怎么办？”看到车轮已经接近报废的边缘，车夫颤抖地声音大叫起来。他不得不停下抽打老驮马，甚至拉起缰绳强迫它们减速。 一旦车轮真得脱离车身，马车就会失去平衡而开始翻滚。恐怕不用等森林魔狼包围上来，光是从车厢被甩飞出去造成的伤害，就足以要了一车人的性命。 就在车夫无比绝望的时候，车厢一侧的窗户探出一个圆滚滚的脑袋。看着那张蜡黄的胖脸上非常平淡的表情，车夫不知为何迅速镇静下来。 马约尔，这支商队的老板，也是最重要的灵魂人物。他可是开辟了艾尔斯森林贸易路线的男人。他曾无数次地进入艾尔斯森林深处，与居住在森林深处的土著居民进行贸易往来。 既然他会如此镇静，就说明他肯定有着解决掉办法。如此想到，车夫的注意力开始放在马车上，努力让车轮避开那些糟糕的路面，并让车速再次得到一点提升。 “嗷呜。” 狼嚎从土路两侧迅速接近，似乎察觉到马车速度的降低，十几只矫捷的身影索性从两侧的树丛中跳了出来，在土路上飞奔着紧紧追在马车尾部。 把面无血色的脑袋缩回车厢，马约尔用打颤的手摸出毛巾，擦了擦满是冷汗的额头。他沉默着环视了一眼车内，三个商队的伙计低下头，连忙避开马约尔的目光。 但马约尔的视线只是飞快地扫过他们，就落到一个搭拢着脑袋的青年身上。 青年套着乳黄色的旧皮甲，腰侧悬挂一把长剑，最让人注目的是，他双手正在把玩一把黑色的匕首。那把匕首整体黝黑，刀刃散发着非常黯淡的锋芒。 青年的手指非常灵活，匕首在他的指尖如同翻飞的蝴蝶，沿着每一根手指的四周旋转。似乎察觉到马约尔的目光，青年抬起头，目光与马约尔对视。 “汤姆，别再玩你的匕首了！你再不出手，我们全部都得玩完，你也别想再回温格了，更也别指望我会付给你薪水。”马约尔冲青年大吼。 他对青年的冷静表现感到不满。明明是生死攸关的紧要关头，他怎么还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马约尔恨不得抽他一记马鞭，不过虽说如此，他当然也不会这样做的。 因为这个叫做汤姆的年轻人跟马约尔是老朋友了，两个人也算是过命的交情。马约尔对他的秉性也是非常了解，只是每每看到他这副模样，就焦急地有种想要打人的冲动。 “好的好的吧，老板。只是几只呲着牙的小狼崽子而已，别忘了我们可是连兽潮都经历过的，这种程度算得了什么？” 汤姆应付地嚷嚷两句，不耐烦地收起匕首。在商队伙计们崇拜的目光下，他懒洋洋地站起身，先是展开手臂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这才转身朝车厢后面走去。 马约尔早已在车厢后面等待了。看见汤姆走过来，他两只手抓住车厢后门的铁栓，脸上全是紧张的神色。 “汤姆，你这混小子，全看你的了！别在关键时候给我掉链子。” “哈哈，我知道的。”汤姆咧嘴笑道。 随着哗的一声铁栓被打开，木门啪地被马约尔踢飞出去，旋转着砸翻了一只紧追的森林魔狼。 在看到车厢内的马约尔一行人后，剩下的森林魔狼发出惊喜的咆哮，腾起身子几乎要越上马车。 “我的天，众神保佑，它们要跳上来了！”马约尔杀猪般大叫起来。 汤姆点点头，把手按在剑柄处。 当最近的一只森林魔狼即将攀上马车尾端的时候，一道银色的剑光如同闪电从门*出，那只森林魔狼发出“呜呜”地哀鸣，翻滚着被远远地甩到了后面。 第十七章 马约尔的商队（二） 艾尔斯森林外围。 银色的月光穿过树荫的间隙，在松软的泥土表面留下缕缕光辉。肉眼不可视的夜幕与森林孕育的薄雾缓缓交融，透出一种静谧的氛围。 嘎吱…… 嘎吱…… 悠扬的声响由远及近，就像小提琴抒情的演奏，但这种声响显然属于一辆即将到来的马车。 左右摇晃的灰影从薄雾中驶出。 是马约尔商队的马车！它还是成功摆脱了狼群的追逐，来到艾尔斯森林的外围区域。 此时，马车的模样异常狼狈，就像一条被剥了皮的落水狗，浑身散发野兽浓烈的腥臭与血液蒸发出的铁锈气息。由此可见它突围狼群时的惨烈。 马车晃悠悠地驶出薄雾后，可以看见拖着车厢的是一匹瘸腿的老驮马。它的目光不时瞟向身侧。那里本该站着它的一个同伴——另一匹非常衰老的驮马。 但就在几分钟前，一只企图阻拦马车的森林魔狼追上了马车，凶猛地咬断了它的脖子。为了不使驮马的尸体拖累整辆马车，商队的车夫果断解开驮马身上的绳索。 一部分狼群被驮马的尸体吸引，放弃了对马车的追逐，而剩下的那只老驮马在悲愤中爆发出不可思议的力量，带着马约尔一行人冲出狼群的包围。 “终于甩开这群畜牲了。”马约尔大叫。 他的语气虽然有种解脱的感觉，却没有一点轻松的惬意。坐在一只木箱上面，他满面愁容地从车厢的窗户探出头。 后方已经没有狼群追逐的身影，而薄薄的白雾在夜幕中将身后的土路渐渐掩埋。 马约尔又把视线转向前方。 前方的土路左右都是茂密的树林，但与森林的中心地域相比，这里的树木由于猎人们的砍伐，树杆与枝叶显得略有稀疏。 马约尔对这条土路非常熟悉。 前方不远处有一个唤作多瑙镇的小城镇，那里生活着数百户居民，而且附近的野兽非常稀少也很少袭击行走在土路上的旅人。 总算是安全了！ 马约尔暗暗感慨一句，但想到自己损失惨重的商队，他不知道自己是该庆幸，还是该感慨命运的多舛。 发出无奈的叹息，他对着外面嚷嚷：“老家伙，把马车停到路边去！我们需要核对损失的物资。另外，你最好修理下马车，它恐怕坚持不到前面的镇子了。” “好的，老板。” 车夫左右拉扯缰绳，避开路边的土坑陷阱，很快将老驮马驱使到土路一侧。 伴随陈旧得几乎要散架的吱呀声，马车的车轱辘终于停止转动。车夫飞快地跳下马车，蹲在车轱辘旁边，开始埋头检修车轮的损坏。 马约尔也带着三个商队伙计陆续下车。他示意伙计们将车里的东西搬出来，然后清点货物的数量，而自己走到车厢旁边，打量起车身上的抓痕。 车厢的表皮是一层不算太薄的铁皮，里面是非常坚硬的实木。理论来说，就算一名白银阶下级强者的斩击，也很难对车身造成实质上的破坏。 但此时，车身上却留下已经穿透车壁的爪痕。 森林魔狼的利爪刺破铁皮后，又洞穿了实木，直接抠入车厢的最里面。若不是汤姆及时将它们驱赶下去，恐怕它们很快就会把马车彻底掀翻。 “真是可怕的力量。”马约尔忍不住感慨一句。这时，他忽然记起汤姆似乎还在车厢上，将目光落到车厢的顶棚，“汤姆？没死给我吭一声。” “暂时……还死不了。” 汤姆的声音很衰弱，好像受了严重的外伤。马约尔呵呵地冷笑两声，不再理会车顶上的哀嚎，转身走开了。 倒不是马约尔真的对汤姆毫不在意，而是在他的印象里，汤姆的生命力就像蟑螂一样顽强。只要不是立即致命的伤害，他都能很快恢复过来。 马约尔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 就在最后一段突围的路上，接近十只森林魔狼同时攀上马车的车厢。 危急时刻，为了将森林魔狼从车厢上赶下去，汤姆从车厢的后面直接翻身，爬到了车厢的顶部。 他站在车厢上方挥舞长剑，将车身上攀附着的森林魔狼一只只劈飞出去。 也许是站得太高的缘故，一根树杆正好横在汤姆所站的高度，而汤姆正忙于劈砍森林魔狼，完全没有发现即将到来的树杆。 等到汤姆看见树杆的飞速接近，却已经来不及做出反应。咚的一声，粗壮的树杆与汤姆的下巴来了一个亲密接触，汤姆被撞得腾空飞起，立刻就失去了意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汤姆落下后摔在车顶上，并没有被甩飞出去。直到马约尔让马车停下，汤姆才刚好从昏迷中苏醒。 等车夫用石头将铁钉再次嵌入车轴，马约尔招呼着伙计爬进车厢，当然，他也把车顶上的汤姆拖了下来。 见所有人都进了车厢，车夫吆喝一声，用手拍了拍老驮马的屁股，马车的木轮发出叽叽声，再次欢快地滚动起来。 “我们的货怎么样？” 汤姆按着自己还有些发晕的脑袋，抬起头看向马约尔油腻的胖脸。 马约尔挪了挪屁股，冷着脸说道：“这辆车上只有两件从霍顿村收购的皮毛，其他货物都被我们留在另两辆马车上了，现在它们全部都喂了该死的森林魔狼。” “好吧。” 汤姆无奈地耸了耸肩，把身体依靠在车窗旁，眼睛望向窗外黑压压的树林。 车厢里除了马约尔与汤姆，还有三个商队的伙计，在听到马约尔的话后，他们的表现显然没有汤姆那般镇定。 “马约尔老板，我们现在怎么办？” “那些被我们丢在后面的佣兵，他们一定已经被森林魔狼吃掉了。佣兵协会一定会找我们的麻烦的。” “是啊。” 三个伙计在马约尔耳边说着，这让马约尔感到无比烦躁，就像被一大群苍蝇包围，在自己的耳边嗡嗡嗡地叫个不停。 他冷冷道：“都闭上嘴巴吧！我马约尔不会因为一次意外就被彻底整垮，该付给你们的薪水，我一分也不会少了你们。至于佣兵协会的麻烦，那也不是你们需要考虑的东西。” “是是是。”伙计们点头附和。 马约尔不再说话，车厢里安静下来。 正当马约尔思索着该如何挽救商队的时候，一旁的汤姆忽然跳了起来，他指着窗外浑身哆嗦。一惊一乍的样子让车厢里除了马约尔以外的三人吓了一跳。 马约尔不由露出非常认真的表情，盯着汤姆的眼睛，他从里面看到了近乎病态的欣喜。 根据马约尔对汤姆的认识，这个一贯冷静的年轻人，只会对一件事情感到狂热。尽管他似乎也知道自己的失常，但却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抑制这种冲动。 至于那件事是什么？马约尔也无法完全确定。他只知道每当汤姆犯下错事，或是想到自己正在犯罪的时候，他就会激动地不能自已。 如果事情真是这样，那只能说他真是一个天生的刽子手了。但他现在想要做什么？马约尔疑惑地走到汤姆的座位，透过窗户向外看去。 “外面有两个人。”汤姆提醒道。 他使劲揉着太阳穴，走到马约尔的位子上，飞快地一屁股坐下。 马约尔已经不需要汤姆的提醒了，因为他已经看到汤姆口中的那两个人。借着皎洁的月光，可以发现他们站在一个分岔口前，似乎在商量着什么事情。 这条分岔口只有左右两条路。 一条通往卡佩家族的城堡，另一条通往最近的城镇多瑙镇。在这里看到旅人原本并不奇怪，只是考虑到现在的时间，马约尔就有些好奇起来。 现在可是深夜啊，这时候出现在这里的，除了少数选择在夜间狩猎的猎人，马约尔实在想不出还会有什么人。 普通的旅人为了安全起见，一般都不会选择夜路。而自己的话，若不是半路遭遇狼群的袭击，恐怕现在早就进入多瑙镇了。 不仅如此，这两人的装束也十分奇怪。 一人是非常普通的佣兵装束，他的身后背着一把宽厚的巨剑，看着就给人强悍的感觉。而另一人穿着单薄的睡衣，给人一种强烈的违和感。 但随着马车逐渐驶近，马约尔看清了睡衣的材料。这是来自极东之地的丝绸，它的价格非常昂贵，除了多利亚的富豪或是贵族，普通人根本不可能买得起。 最重要的是，这个穿着睡衣的少年长得非常漂亮。也许用漂亮这词来形容一个男性并不贴切，但马约尔确信，他有着非常特殊的身份。 也许是一个贵族，又或是有钱人家的孩子。虽然弄不清他们为什么会在这里，但马约尔心里已经有了一个清楚的打算。 第十八章 马约尔的商队（三） 柏洛斯认识这段路，特别是前面的三岔口。这个三岔口一条通往艾尔斯森林深处，一条通往卡佩家族的城堡，还有一条通往最近的城镇多瑙镇。 要前往艾尔斯森林吗？ 柏洛斯认为不可能，他听女仆们说过，那里是非常危险的地方。生活着大量凶猛的野兽。比如成群结队的森林魔狼，长着两根獠牙的剑虎兽，还有皮糙肉厚的山猪兽等等。 特别是艾尔斯森林的夜晚，这些野兽都会从巢穴中钻出，四处游荡，寻找各自的猎物，或是成为别人的猎物。因此，夜晚的艾尔斯森林会比白天危险数倍。 不仅如此，柏洛斯还从几个过路的旅人那儿听到一些传闻。 他们说，艾尔斯森林除了生活着野兽外，还有其他强大的生物。因为他们总是避免留下自己的蛛丝马迹，以至于几乎没有谁无法发现过他们的踪迹。 就比如传说中的精灵一族，独眼巨魔一族，以及一些体格较小的兽人族。不过就在前几个月，柏洛斯又从几个猎人口中得知，艾尔斯森林中还有一些亡灵的存在。 据那几个猎人所说，他们在森林里狩猎时，遭遇了一大群僵尸的埋伏，他们拼了命逃跑，才勉强从包围中逃出。 但安娜立刻反驳了他们的言辞。她说，亡灵都是没有智力的怪物，怎么可能会埋伏。 柏洛斯记得书上也确实是这样记载。僵尸是僵硬而无智的怪物，它们诞生于凡人的尸体，只懂得满足自身的饥饿，不断寻找能够填饱肚子的血食。 就是这样的怪物，怎么会懂得埋伏呢？显然那些猎人说了慌。但不论如何，夜晚的艾尔斯森林都是非常危险的。 就算莱恩是黄金阶上级强者，面对成百上千只森林魔狼，恐怕也会感到头疼。而且旅行必须要准备好各种物资，所以目前前往多瑙镇购买给养是最明智的选择。 柏洛斯为了确认结果，问道：“莱恩老师，我们要去多瑙镇？” “是的，我们要去多瑙镇补充一些物资，而且你也不可能一直穿着睡衣旅行。”莱恩回头看了眼柏洛斯。 “你说得对。” 柏洛斯扯了扯身上的白丝睡衣，笑了笑，又问道：“到达多瑙镇后，我们又要去哪里？你有什么计划吗？” “我们要前往多利亚王国的首都，温格。我们会在多瑙镇的驿站搭乘马车前往。” “温格！为什么我们要去那里？”柏洛斯惊叫起来。 要知道，温格距离卡佩城堡非常遥远。从卡佩城堡出发，必须先离开多瑙平原，进入清风平原，然后沿着公路向北部前行。 在接近清风平原最北端，温格就位于此地。如果是搭乘马车出发，柏洛斯猜测，可能要七天左右的行程。 想到一路上的麻烦，比如在颠簸的马车上睡觉，每天嗅着莱恩身上的汗臭味，以及一大群陌生人的脚气，柏洛斯就忍不住停下来。 听到身后的脚步消失，莱恩回头看了眼柏洛斯，眼神凝重地说：“柏洛斯少爷，现在的你需要一些历练，而我认为参加一些冒险对你会有很大帮助。所以第一步，你得先成为一名佣兵。” “佣兵？”柏洛斯昂起脑袋。 莱恩不自觉地朝前伸出手，同时说道：“是的，我们会在温格的佣兵协会获取佣兵资格，然后再去接一些简单的任务。” “这样吗？听起来棒极了。” 柏洛斯敏捷地避开莱恩的魔爪，飞快地往前跑了几步，开心地嚷嚷起来。 很快，两个人来到分岔口位置，但不知为何，莱恩没有急着往前走。他沉默地站在路边，看向艾尔斯森林方向。柏洛斯好奇地站在后面。 “莱恩老师，发生了什么？” “有马车。” “马车？” 莱恩点点头，说道：“是的，但这个时候还会有马车路过，真是少见。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可以选择搭乘他们的马车，请求他们带我们到多瑙镇。” 莱恩话音未落，只听艾尔斯森林方向的土路传来细微的声音，像是木头轮子颠簸时发出的震响。 柏洛斯望着远处的夜幕，黑暗中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一个摇曳的影子在接近。随着车轮的声音越来越近，那辆马车终于冲破夜幕的封锁，出现在柏洛斯眼前。 这真的是一辆马车？ 柏洛斯的脑袋里跳出这个疑惑。 他自然是搭乘过马车的。前面是四匹皮毛油亮的多利亚驮马，后面是用以载人的车厢。车厢里的坐垫非常柔软，空气里还有淡淡的玫瑰花香。 但关于眼前的这辆马车，它的造型简直让柏洛斯瞠目结舌。一匹瘸腿的驮马，一只破烂的车厢，一侧几乎要脱离车身的木轮，以及洒满车厢的斑驳血迹。 隔着数十米远，柏洛斯仿佛已经嗅到车身所散发出的浓烈腥臭，扯了扯莱恩的裤腿，说道：“我们走路去多瑙镇吧，你看，它都已经要散架了。” “走路？” 莱恩的脸上闪过难以置信的神色，“这里距离多瑙镇可是二十公里左右，如果光靠步行的话，我们可能要走到天亮。” “这么远吗？”柏洛斯小声嘀咕。 他过去前往多瑙镇，都是乘坐专门的马车，每次上车后小睡一会，就会有女仆喊自己下车，所以从来不觉得路远。 正当柏洛斯纠结该走路还是另想办法的时候，那辆马车已经驶了过来。他赶紧捂住鼻子。尽管他知道这是非常无礼的举动，但车身上的恶臭还是让他无法忍受。 一旁，莱恩望着减速靠近的马车，皱了下鼻头。车子气味确实非常难闻，但这算不了什么。他示意柏洛斯原地站好，自己迎着马车走去。 “你好，我的朋友。” 马车的车窗位置探出一个肥胖的脑袋，这是一个年纪估摸三十左右的男人。 他的头发呈现深黄色，梳着非常光溜的大背头，他的眼睛很小，鼻子却非常大，脸上冒着恶心的油光。柏洛斯看了一眼就撇过头去。 莱恩盯着胖男人的脸，冷冷道：“我是挺好，但你看起来一点都不好，而且你不是我的朋友，我们也不认识。” “……哈哈。” 胖男人尴尬地笑起来。 柏洛斯扶住额头，他对莱恩的回答感到非常无力。但想到莱恩平日的表现，他会做出这种回答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不过，就他这副样子还想求别人搭车，这是不可能的吧。柏洛斯已经做好看莱恩笑话的准备了。毕竟对方可是一个陌生人，他完全没必要无私地帮助陌生人。 虽然柏洛斯没有与太多人打过交道，但他将自己代入到对方的身份后，他确信自己如果遇到这种情况，就绝对不会选择帮助两个陌生的旅人。 况且其中一个还如此的耿直。 那边，对话还在继续。 这出乎了柏洛斯的预料，他以为莱恩只需要几句话，就会把那个胖男人给气跑，但显然对方似乎很有气度。 也不知道莱恩说了什么，胖男人缩回脑袋，从车厢后面跳了下来，笑着嚷嚷道：“快点上车吧，我的朋友，走路去多瑙镇可不是一个聪明的做法。” 柏洛斯有种被打脸的感觉。 这根本不合理，难道这个胖子真是一个少见的老好人？就是那种看见别人落难，便会奋不顾己地去拯救别人的傻瓜。 你的马车已经破成这样了，还让别人搭车，这样真的好吗？就在柏洛斯纠结的时候，他看见胖男人对自己露出奇怪的笑容，心里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第十九章 汤姆（一） 嘎唧唧…… 嘎唧唧…… 车厢两侧，轮子不堪重负地发出尖利的惨叫。这种现象是从那两个陌生人上车后开始的。车夫确信，马车没办法回到温格了。 如果没有那两个家伙，也许在多瑙镇修理一番，它还能再坚持到温格。但就现在来看，在前往多瑙镇的路上，马车就很可能彻底报废，根本等不到修理了。 都怪那个大块头！就是他！ 车夫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高大，这么强壮的男人，特别是他背后的那把巨剑。他真的能挥动那把剑吗？还是说那只是一把轻飘飘的样子货。 但从车子不堪重负的状态来看，车夫觉得那把剑应该是真的，至少它的材料绝对是货真价实的钢铁。 能背负这样沉重武器的男人，他的实力究竟会有多强？他的斩击能砍死一只森林魔狼吗？车夫没办法想象出那个画面。 因为他认识的最强者就在车上，就是总是一副吊儿郎当模样的汤姆。听马约尔提到过，汤姆的等阶是白银阶下级，这可是极高的等阶了。 如果汤姆愿意，他随时可以成为一名荣耀的多利亚军官。但不清楚是什么缘故，汤姆选择一直呆在马约尔的商队中，以雇佣兵的身份为马约尔干活，挣取那为数不多的佣金。 “喝！” 车夫吆喝一声，朝前挥舞起马鞭。 鞭子没抽在马屁股上，但还是发出啪地裂响。老驮马没有在意这声音，还是慢悠悠地向前走。但车夫没为此而鞭挞它。 看着老驮马背上累累的鞭痕，相反车夫还有点内疚，因为这些伤痕都是在突围狼群时，自己一鞭一鞭抽打上去的。 多亏了这匹老驮马，否则这一车人谁也活不下来。想起死去的另一匹驮马，车夫叹了口气。没有它的拖延，马车必定要面对更多的森林魔狼。 默默为驮马们祷告一番，车夫的注意力落到车厢当中。 马约尔不是一个好人，汤姆也不是。车夫已经为马约尔工作了很多年，就与这些老驮马一样。 他每天都要接受无休止的工作，从来没有好好的休息过一次。哪怕他真得非常难受，希望得到一天休假，马约尔也总有数不清的理由来说服他。 是啊，马约尔一直都是个很厉害的家伙，虽然他看起来并不厉害。所以车夫已经放弃了。他觉得自己算是被马约尔吃死了，再也逃不出他的手中。 也许，只有最后像那匹老驮马一样死掉，才有可能从辛劳的命运中解脱出来啊。 不过唯一能让车夫安慰自己的是，马约尔的薪水开的很高，足足是其他商队的两倍。这也是车夫不愿离开马约尔的原因之一，尽管他的本性就如同一只吸血鬼。 马车里的煤油灯晃个不停，昏暗的光线在每一个人脸上忽明忽暗。 “你好，我叫马约尔，是这支商队的老板，也许我们现在看起来有点狼狈，但至少我们出发的时候，还是很体面的。” 马约尔说完，故意抖了抖身上乳黄色的皮夹克。莱恩没有搭理马约尔。他坐到木箱后就闭起眼睛，背着巨剑打起了盹。柏洛斯站在他旁边，靠在车厢上捂着鼻子也不吭声。 车厢里的气氛顿时沉默起来。 马约尔保持着笑脸，说道：“也许你们已经很累了，其实我们也累坏了。天很快就亮了，我们还是先休息吧。” 见没有人搭理自己，马约尔尬笑一番，找了个空地坐下休息。很快，车厢里响起此起彼伏的呼噜声。 莱恩的旁边，柏洛斯一点困意也没有，视线警惕地扫过每一个人，然后把手指微微松开。浅吸一口气，虽然外面的气味非常难闻，但车厢内却还过得去。 “你叫什么？” 前面传来声音，柏洛斯抬头看去。借着不算太亮的光线，可以看见车窗旁边坐着一个头发棕黄色的青年，他卷曲着一条腿，眼睛失神地望着窗外。 可能是光线不够充足的缘故，那张侧脸的轮廓不算太难看，眼神中似乎还带着忧郁，沉稳的气质不像一个简单的年轻人。柏洛斯挠了挠头，问： “你在跟我说话？” “你说呢？” 青年说着，转过头面向柏洛斯。他的嘴巴左右咧开，浮夸的面部表情让人看不透他心中所想。 忧郁的眼神不见了，沉稳的气质也荡然无存，只剩下一张带着滑稽表情的笑脸。他就是一个傻子！柏洛斯被青年的笑容弄得莫名其妙。 现在，他一点也不想跟这个青年有一点瓜葛了，除了担心自己会暴露身份外，也有些害怕受到某些人恶意的伤害。毕竟一个傻子的举动是不能理解的。 这时，柏洛斯才想起自己的实力。 自己可是白银阶中级啊，这在平民当中已经是少见的强者了吧。他们应该没有能力伤害自己才对。这么一想，柏洛斯感到自信不少。 “你好，认识一下，我叫汤姆，是这个商队的护卫。”汤姆向柏洛斯伸出手，就好像在说：“来来来，我们握个手就是朋友了。” “……” 柏洛斯沉默应对，他丝毫也没有与汤姆握手的打算，特别是看到他肮脏的指甲缝，以及黏在手背上的奇怪粘液。 那是他的鼻涕吧？柏洛斯努力让自己不露出嫌弃的表情。但就这样晾着他可以吗？柏洛斯尴尬地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汤姆的笑容一成不变，还有他伸出手企图握手的姿势。 他一定是个傻子！ 看到汤姆仿佛整个人僵化一样，眼睛不眨，身体也纹丝不动，柏洛斯有种抓狂的感觉。他一定是故意。柏洛斯有种想要打断他鼻梁的冲动。 但想到自己过去接受的教养。一个贵族要学会忍耐平民的粗鲁。是的，要学会忍耐。要成为强者，必须先战胜自己。 柏洛斯终于鼓起勇气，他把下巴向后高高昂起，不忍直视地伸出两个手指，从上往下轻轻捻住汤姆的手掌。 就在这时，一直僵化不动的汤姆忽然动了。他的手掌迅速握紧，就像一只抓住猎物的捕兽夹，死死钳住柏洛斯的手指，与他来了一个上下前后左右摇晃的亲密握手。 粗鲁……粗鲁的家伙。忍住来自手指的痛感，柏洛斯努力站稳脚跟。该如何介绍自己，也许他听说过自己的名字，如果这样，那原先的名字是不能使用了。 苦笑一下，柏洛斯说道：“你好，我叫安迪，我就住在附近。” “多瑙镇？”汤姆松开手，紧盯柏洛斯。 “嗯。”柏洛斯仓促地点头。 汤姆哈哈一笑，说道：“我早就猜到你住在多瑙镇了，我听说那里的居民有好多都在为卡佩家族工作，你一定是在卡佩城堡工作的吧。” “呃……是的。” 柏洛斯的脑袋有点乱，想到自己正在说谎，他就感到有点心慌，他是不屑于说谎的，但他又不希望暴露自己的身份。 如果对汤姆的询问缄口不提，会不会被怀疑呢？柏洛斯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左右为难倍感焦虑，却又没有时间容他细细思索。 脑袋不经意地看向莱恩，这个大块头正在呼呼大睡，柏洛斯对此欲哭无泪。视线再次回到汤姆的脸上。 在目光扫过汤姆的眼角时，柏洛斯忽然从他的脸上感到一丝戏谑的味道。但这种感觉只是一闪而过，再次注意汤姆的眼角，看到的只有眯起的鱼尾纹了。 汤姆没有放过柏洛斯，继续问道：“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工作？ 柏洛斯一愣，会是什么工作呢？瞎编可以吗？女仆？只有女人才会成为女仆。管家？可是自己看起来还太年轻了。 还有什么工作？柏洛斯苦思冥想。 看着柏洛斯漂亮的脸蛋，汤姆露出欣赏的眼光，问道：“你的工作是女仆吗？” “唔……是的。” 柏洛斯只是随口应到，然后就感到了不对劲。等到柏洛斯完全反应过来，汤姆已经笑地捂起了肚子。 柏洛斯略有懊恼地看着汤姆，说道：“我的工作是园丁，是的，就是卡佩家族的园丁，还是一名见习园丁。” “知道了知道了，我只是与你开个玩笑。不知道为什么，只要看到你就让我感到很兴奋，我平时可不是这个样子的。”汤姆努力端正坐姿，解释道。 “……” 柏洛斯什么也没说。 汤姆看到柏洛斯不再搭理自己，脸上的笑容渐渐褪去，缩了缩身子，再次把脸朝向窗外。 第二十章 汤姆（二） 天空还没有露出鱼肚白，马车就抵达了多瑙镇。这是一个很小的镇子，它一开始诞生的目的，仅仅是作为卡佩家族佣人们的住所。 但随着旅人们的迁徙，镇子的人口逐渐增多，开始变得繁荣起来。酒馆出现了，旅店也出现了，还有各种为居民服务的店铺，就如雨后春笋一样不断冒出。 柏洛斯是被一阵嘶鸣声吵醒的。 他发现自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坐在莱恩旁边睡着了。脑袋枕着莱恩的大臂肌肉，脖子倒也不是太难受，只是一直歪斜着身子，让腰部有点疲倦感。 当他睁开眼睛，莱恩已经醒了，还有车上的其他人。 “我们下车吧，希望旅店还有几个空闲的房间，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洗一个热水澡了。” 马约尔说着，从车厢后面跳下马车。商队的三个伙计面无表情地跟在马约尔后面，一个一个陆续下车。莱恩也站了起来，往车厢外面走去。 “我们已经抵达多瑙镇了。” 汤姆走过来，拍了拍柏洛斯的肩膀。 柏洛斯这会儿还眯着眼睛，一副没睡醒的模样。听到有人提醒自己，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正好看到莱恩跳下马车的身影，立刻就站起了来，追了过去。 汤姆见柏洛斯没搭理自己，只好摇摇头，跟在柏洛斯身后下车。 车身的气味还是很难闻。主要是森林魔狼溅到车上的血迹，还有它们留在上面的气味。就算行驶了一路，也没能将上面的味道挥发干净。 马车停在镇子口。 似乎是为了防备野兽的袭击，镇子口修筑了一段石头围墙。在与土路连接的地方，只有一个不到三米高，四米宽的拱门。 此时，门前放置着两个拒鹿马，将本就不宽的拱门完全堵死。四个挎着短刀，身上背着猎弓的*在拒鹿马旁边，冷眼看着马车这边。 柏洛斯不认识这四个家伙，他的马车从来没有遇到过阻拦，每次都能轻易地驶入多瑙镇。天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这里居然还有把守了。 柏洛斯走到莱恩后面。 “他们是镇子上的猎人，不知道是谁指使了他们，让他们在这里向过路的马车收费。”莱恩冷冷说道。 柏洛斯昂起下巴，从下往上望向莱恩的侧脸，他的表情一成不变，但能从微微皱起的眉毛感受他不满的情绪。 马约尔已经走了过去。 他来到那四个猎人前面，一副点头哈腰的模样，只见他从腰包里掏出几枚铜币，塞到一个猎人手中，又对着他们手舞足蹈了一番。 接过马约尔铜币的猎人露出会心的笑容，拍了拍马约尔的肩膀，示意旁边几个猎人搬开拒鹿马。马约尔回头看向马车方向，朝着柏洛斯一行人摆出没问题的手势。 “喝。” 车夫轻轻抽了下马屁股，让老驮马吃疼地嘶叫起来，撅起蹄子朝多瑙镇内走去。 马约尔站在拱门旁边喊道：“老家伙，去驿站把车修好，修理费用算我的。” “好的，老板。” 马车已经驶远，车夫的声音渐渐淡去。 在马约尔的招呼下，莱恩带着柏洛斯走入多瑙镇，汤姆与三个商队伙计跟在后面。在从四个猎人旁边走过时，柏洛斯看了他们一眼。 正好发现他们的目光也紧盯着自己，是那种犹如看见宝物的那种闪闪发亮的眼神。这让柏洛斯浑身不自在，急促地走了两步，紧跟在莱恩后面。 “莱恩兄弟，我们是温格的旅行商人，不会在多瑙镇停留太久，但这两天我们都会在旅店休息，欢迎你随时来找我们喝酒。”马约尔走到一家旅店门前，回头对着莱恩说道。 他怎么知道莱恩的名字？柏洛斯疑惑一下，就想到自己在车上睡醒时，其他人已经醒来的情况，也许是那时候莱恩与他们交流了信息。 “希望他没有暴露我的身份。”柏洛斯暗想。他现在有点信不过莱恩了，尽管他的实力是黄金阶上级，但他貌似并不是那种运筹帷幄的强者。 莉莉丝旅店，这是这家旅店的名字。也许这是旅店老板娘的名字，当然也可能是老板胡乱取的。旅馆的大门非常破败，半敞开着，里面散发出煤油灯昏暗的光。 旅馆的老板是个秃顶的老男人。 他发现有人走入旅店，仅是抬起头瞧了一眼，在看清为首者是马约尔后，嚷嚷道：“马约尔，你这死胖子居然还没有死，看你这该死的狼狈样……” 说着，他的视线扫过马约尔身后。 “我记得你出发的时候，可不止这么点人。”秃头老板调侃道。 马约尔的脸色一变，就像被触及了底线，整个人陡然间发生改变，大步走到旅店的柜台前，沉声道：“不该你问的事情，就闭上你的嘴吧，至少我活着出来了。” “是的……是的。” 秃头老板笑起来，脸上全是难看的皱纹。他从柜台上拿起本子，上下胡乱地翻了翻，喊道：“你们的运气可真好，还有一个房间，足够装下你们这些人了。” 柏洛斯扯了扯莱恩的裤腿。 莱恩走到柜台前，一只手按在上面，俯视着秃头老板，问道：“没有其他房间里吗？我可以付双倍的价钱。” 秃头老板笑道：“就算你这样说，我也不可能把我的客人赶走，给你腾出一个房间啊。” 莱恩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那边，柏洛斯忽然有种被揭穿的感觉，由于刚刚睡醒的缘故，他的脑袋一直迷迷糊糊的，直到跟着莱恩走入旅店，他才意识到自己的谎话漏了馅。 “你不是园丁吗？一个见习园丁，我记得卡佩家族会给每一个佣人在多瑙镇准备一座房子，别告诉我你没有哦。” 身后传来汤姆的声音。 柏洛斯一阵心慌，回头看过去。见汤姆朝自己走来，脸上挂着坏笑。柏洛斯低头挠了挠脑袋，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一旦说了一个谎，就要用无数个慌去弥补。但就算现在被揭穿了，自己也没办法说出实情啊。柏洛斯尴尬地僵在原地。 汤姆亲热地从后面揽住柏洛斯的脖子，把嘴巴凑到柏洛斯的耳边，悄声道：“别一副被发现的表情，其实我早就知道你的身份了。” “啊？”柏洛斯小声惊呼。 汤姆拖着柏洛斯朝门外走去，“你是卡佩家族的贵族吧，如果我没有猜错，艾伦?卡佩应该是你的亲姐姐吧。” “咦？”柏洛斯感到一头懵。 艾伦?卡佩，这个名字真的有点耳熟呢。噢！她不是旁系的一个小姐吗？柏洛斯忽然记起来了。 他暗想，如果实在要说起来，她还确实是自己的姐姐呢，但不是亲姐姐。也许艾伦?卡佩确实有一个弟弟，但绝对不是自己。 “汤姆是把我当成旁系的一个小贵族了吗？似乎……这样也挺好，总算不用担心暴露身份了。”柏洛斯想着，对汤姆露出会心的微笑。 另一边，在马约尔的威逼利诱下，秃头老板无奈地做出妥协，给莱恩清理出一个房间。虽然是位于马厩旁边，条件非常简陋，还有一股子怪味，但总算有了一个落脚的地方。 与马约尔一行人分开，莱恩带着柏洛斯到他们的房间休息。房间的怪味非常浓烈，是那种发霉的气味又混合了马粪的气息，柏洛斯一进房间就捂起鼻子。 “莱恩，你确定这样的房间可以住人吗？”柏洛斯一脸委屈。 莱恩把巨剑解下靠在门侧，这才看了眼柏洛斯，说道：“你要学会适应新环境，虽然这里的气味不怎么好，但至少我们不用睡在街头了。” “……” 柏洛斯哑口无言。 第二十一章 汤姆（三） 缩在床角眯了一会，柏洛斯的困意逐渐消失。看着在床上呈大字型，把木床完全霸占的莱恩，他气得咕噜爬起，狠狠踢了下莱恩的大腿。 “嘶……” 有一种踢到石头的感觉。柏洛斯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捂着吃疼的脚尖，再次缩回床角，等到疼痛减轻，才狼狈地爬下床。 “呼……呼……” 莱恩翻了个身，继续打着呼噜，还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借着从墙壁缝隙透出的光，柏洛斯打量起这个房间。 桌子上放着已经燃尽的蜡烛。房间的墙壁看起来像是用木板胡乱围的，木板接缝的缝隙非常明显。光线从这些缝隙钻进来，把整个房间照得透亮。 头顶是木制的天花板，漆黑的木料已经有腐败的痕迹，还不时响起啪啪啪、吱吱吱的声响。这是楼上的家伙发出的声音吧，柏洛斯如此作想。 一侧透光的墙壁似乎与马厩是连在一起的，此时外面吵吵嚷嚷的，除了驮马的嘶鸣声、放屁声、打嗝声、吐气声，还有来往商贩的吆喝声，以及各种车轮发出的叽叽声。 柏洛斯对外面热闹的环境有些好奇，便生出出去瞧瞧的想法。见木床上，莱恩躺在那儿打着呼噜，一点也没有睡醒的征兆，柏洛斯只好决定一个人出去逛逛。 打开房间的木门，向外探出头。 如果柏洛斯没有记错，左边走有楼梯通往旅店的二楼与三楼，如果不上楼梯的话，再往前就是旅馆的后院。右边则是通往旅店的大门。 柏洛斯扭头向右边看去。 只见秃头老板坐在柜台后面，两只脚翘在柜台上，一本大大的书本打开盖在他的脸上，只露出反光的秃顶。 门外，可以看见来去的路人。 路人中有些熟悉的身影，他们有的穿着卡佩家族的女仆装，有的穿着精致的小西装，显然这些人都是卡佩家族的佣人。 还有一些人着装就随意多了，他们大多穿着皮甲、麻布衣。柏洛斯猜测，这些人应该是附近的猎人，或是游走的旅行商人吧。 除了还在睡觉的老板，旅店的一层似乎没有人。柏洛斯从门后走出来，正要往街上走。他感到大腿有种凉凉的感觉。 “穿睡衣出门似乎不太合适。”柏洛斯喃喃自语。 他朝门外望了望，决定等莱恩买来自己能穿的新衣服，再考虑到外面去吧。但既然都离开房间了，那就在旅店里逛逛吧。 柏洛斯打了个哈欠，一边打理自己的头发，一边向旅店后院走去。还没走到楼梯口，他就听到尖利的呼啸声。声音从后院方向传来，一阵一阵，非常规律。 有人在练习剑技？柏洛斯好奇地走到旅店后门，把头探出去。正如柏洛斯所想，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站在院子中央，一下一下挥舞长剑。 消瘦的身材，身高比普通人略高一点点，但还属于正常的水平，半长的棕黄色头发披散开，被汗水沾湿后结成一缕一缕。 他的眼睛非常认真地盯着正前方，脚步一前一后，手中长剑高高举起，摆出类似鹰击式的剑架，但柏洛斯确定这不是鹰击式。也许是某种野路子剑技吧。 是那个叫汤姆的家伙。 盯了一会，汤姆仍旧举着长剑一动不动。只是汗珠不断沿着他的发尖往下淌，地上已经湿了一大片，而他的衣裳也早已经湿透。 他现在在干什么？ 柏洛斯无法理解他的举动，但试图去理解一个傻子的举动，那还是算了吧。就这样从后方跑过去，然后用拳头猛击他的后背，应该可以把他打飞出去吧。 想起昨晚被屡次戏弄，柏洛斯就感到非常懊恼。而且不知道为什么，这家伙又坏又傻的笑脸一直映在眼前，怎么也忘不掉。果然还得狠狠教训他一顿，才咽下这口气啊。 但他是什么等阶呢？ 如果他跟莱恩一样是黄金阶强者，自己一个白银阶中级的战士去找他的麻烦，简直就是飞蛾扑火。必须先探清楚他的实力。 这么想着，柏洛斯不再躲在门后，直接走进旅馆的后院。 后院的地面是松软的土壤，可能是阳光被旅店的建筑遮挡一半的缘故，被阳光直晒的土地呈现干燥的灰白色，而阴影中的还处在潮湿的暗黄色。 柏洛斯从汤姆身后接近。 走到汤姆身后两米，汤姆似乎没有察觉到柏洛斯的接近，还是保持着不动的姿态，只是他高举的小臂微微颤抖，显然已经快要到达极限。 柏洛斯忽然有种捉弄他的想法。就比如解掉他的裤带，让他的裤子落下，或者狠狠从后面推他一把，让他摔得狗啃泥。必须让这家伙吃些苦头。 柏洛斯蹑手蹑脚地走上去，来到汤姆身后刚想搞点事情，谁知汤姆的身体猛地一颤。也许是做贼心虚的缘故，柏洛斯不由吓了一跳。 “谁！”汤姆转身大喝。 柏洛斯还没来得及开口回答，就看到一道银光自上而下劈来。 毫不犹豫的动作带着凌厉的气势，柏洛斯完全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看着银白色锋利的剑刃，一时间竟呆在了原地。 眼睛本能地闭起，想到自己就要死在此处，他就感到无比悲伤，眼睛也一下湿润起来。他想起了每天照顾自己的安娜，还有对自己严厉的卡普恩老师。 最后想到了还在床上呼呼大睡的莱恩，跟他出来旅行根本就是个错误。从离开卡佩家族直到现在，柏洛斯渐渐也摸清了莱恩的性子。 这家伙虽然总是一副冷漠的样子，事实上很多时候只是因为他木讷的性格，而且他做事毫无计划性，喜欢走一步看一步。 虽然在逃出城堡时，他预先安排了逃跑的路线，还遣走了看守吊桥的佣兵，但在离开城堡之后，他就暴露了本性。 如果在三岔口没有遇到汤姆一行人，按照莱恩原本的想法，岂不是要走路去多瑙镇。还有他与商队老板的对话，若不是对方宽广的胸襟，恐怕根本不可能让自己上车。 最重要的是行李，柏洛斯昨晚偷翻了莱恩的包裹，里面除了装了清水与几枚银币外，什么也没有。没有换洗的衣服，也没有准备干粮，几乎什么都没有！ 想了这么多，柏洛斯忽然发现自己还没有死，身体并没有被砍中的疼痛感。悄咪咪地睁开眼，却正好与汤姆的眼神发生了对视。 愤怒、自责、焦急。 柏洛斯仿佛从这个昨天还是陌生人的青年眼中看到了这些情绪，赶忙低下头，用衣袖抹掉被吓出的泪花，再偷偷看向汤姆。 他还是一脸严肃的表情，眼神格外凝重，丝毫也没有了昨天死皮赖脸的模样。只是现在，柏洛斯倒希望汤姆能换一副表情，哪怕是昨天戏弄自己的样子也好。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刚才我差点砍中你！”汤姆推搡了柏洛斯一下，大叫。 柏洛斯踉踉跄跄地退了一步，心里倍感委屈，暗想：“他这是要我道歉吗？一个平民居然还想要我道歉，这不可能！多利亚的贵族才不会向平民低头！” “抱歉，我刚才失态了，我不该朝你乱吼。我只是太着急了。” 汤姆的语气似乎缓和下来。 柏洛斯看到汤姆的脸上露出微笑，那种阳光的笑容，不由地松了口气，说道：“不，是我的错，我不该在那时候接近你，刚才我还以为自己死定了呢！” “哈哈，刚才我也吓了一跳。”汤姆笑了起来。 第二十二章 汤姆（四） 也许是被柏洛斯打扰的缘故，汤姆没有再继续练习剑技，而是非常潇洒地把剑朝前甩出。剑刃划过一个圆弧绕回，最后嚓地收回剑鞘。 柏洛斯被汤姆的长剑所吸引。 虽然只是从眼前一晃而过，但柏洛斯对这把剑的外形感到非常陌生。作为一名多利亚王国的上等贵族，柏洛斯对著名的刀剑都有着相当的认识。 而且卡佩家族的收藏室里也保存了各式各样的宝剑，从小接受熏陶的柏洛斯自然对他们的价值非常熟悉。但在他的记忆中，还从来没见过汤姆的这款剑型。 铁制武器虽然坚硬，却也非常容易变形，为了保证剑身的坚韧与稳固，工匠们会有意增宽长剑的宽度，甚至增厚剑身。虽然这样能使长剑坚固耐用，却也导致了使用者的麻烦。 就比如一些力量不够的使用者，他们甚至无法如意地挥动手中的长剑。当然，也有一些另辟蹊径者，就比如卡普恩大师，他几乎放弃了劈砍的伤害，而是将伤害完全投入到刺击当中。 因此，他的佩剑非常狭窄却异常厚实，这使得佩剑的挥砍极难造成伤害，却能大大增强刺击的速度与力量。然而，汤姆的长剑却更加特别。 他的长剑不仅非常狭窄，而且还很单薄，看起来似乎轻轻挥动，就会使它轻易变形。但从汤姆挥舞剑身时，剑刃在半空扫出的圆润弧形，柏洛斯确信这把剑并不像它看起来的那么脆弱。 这究竟是什么剑？ 柏洛斯带着疑惑，问道：“汤姆，你这把剑真奇怪，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细的长剑呢！它的剑身如此单薄，挥动的时候不会变形吗？” 汤姆手按剑柄，微微前倾身体，眼睛微眯，虽然姿势看着充满气势，但细节却略显生硬。直到柏洛斯发出疑问，他才把脸侧向柏洛斯，犹豫了一会，就像做出一个艰难的决定。 “这把剑……好吧，安迪，我跟你说实话吧，它过去是一名黄金阶上级强者的武器，一个盗贼用手段弄走了它，最后是我花大价钱把它买了过来。” 汤姆举起长剑，噌地拔出半截。 明晃晃的剑身如同镜面，这绝对是一把稀有的好剑。不论从工艺来说，还是从这把剑本身的价值来说，都是如此。 柏洛斯说道：“你有把这把剑送回去的想法吗？虽然它花了你一大笔钱，但这始终不是你的武器啊。”虽然是这样说，但柏洛斯确信自己是不会归还的。 汤姆点头，回答：“确实是这样，我本该把剑换回去，但是这把剑的主人已经是一个废物，尽管他是黄金阶上级，但他已经失去了挥舞它的资格。” 汤姆的脸上露出鄙夷的神情。 也许那个强者与汤姆有一些渊源。 不知道为什么，柏洛斯忽然想到了莱恩，之前之前他也是很颓废的吧，虽然现在还是一样颓废。但柏洛斯确定汤姆说的那个黄金阶上级强者，绝对不是莱恩。 “你知道那个强者是谁吗？” 面对柏洛斯的询问，汤姆缓缓将剑纳入剑鞘，脸上闪过一丝阴郁，咬牙念道：“他是约翰?亚当斯。” “约翰?亚当斯？” 柏洛斯搜寻了记忆中多利亚王国的黄金阶上级强者，毕竟这样的强者数量并不多，但结果却发现并没有这一号人。 说起来，柏洛斯之前也完全不知道莱恩的存在。这样说来，难道多利亚王国还有很多黄金阶上级强者？他们隐藏于民间却不为人所知！ 汤姆耸了耸肩，故作轻松道：“你肯定没有听说过这个男人的，约翰?亚当斯，在他的名字传遍多利亚的时候，我们的哈里森国王还没登上宝座呢。” 哈里森国王？ 他是多利亚现任的国王，今年已经接近六十岁了。柏洛斯算了算他登基的时间，然后惊呼：“已经过了三十年了吗？约翰?亚当斯是三十年前的强者啊。” “可惜他现在已经不是了，他现在只是一个每日烂醉在黑加仑酒吧的烂酒鬼而已，那个盗贼似乎只用了十枚铜币，就从他的手上换来了这把长剑，这该死的老东西……” 汤姆的话让柏洛斯有点感慨，没有什么比一个强者的堕落还要让人惋惜了。 但仅仅是惋惜而已，柏洛斯很快摒除不愉快的心情。约翰?亚当斯只是一个陌生人而已，就算他死在了某个角落，也与自己毫无瓜葛。 “抱歉，提到让你为难的事了。” 柏洛斯遵循着安娜教导的礼仪，低头向汤姆道歉。汤姆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他见柏洛斯的眼睛一直盯着自己的长剑，便索性将长剑递给了柏洛斯。 “你似乎对这把剑很感兴趣。” “……” 柏洛斯伸出手想要接过剑。 忽然，他的脑袋里有了个念头。虽然汤姆的情绪有些低落，但在这个时候给他一个教训，也许会有很好的效果。这个惹人厌的家伙也该受到一点教训了，但必须先弄清楚他的实力。 柏洛斯没有急着接过剑，而是退了一步，说道：“汤姆，我不会剑技，这把剑这样单薄，我怕磕坏了它。它实在太珍贵了。” 除了最后一句话，柏洛斯知道自己撒了谎。如果安娜在这里，自己一定会受到她的责怪吧，毕竟撒谎是一种恶习，但此时柏洛斯却不觉得这是坏事。 汤姆笑道：“放心吧，它可比你想象中要坚固的多，就算是砍在石头上，它也能轻易把石头分成两半。看到它平坦的锋刃了吗？就算与其他刀剑碰撞，也不会留下一点伤痕。” “它可真厉害！” 柏洛斯情不自禁地伸出手，从汤姆手里拿过长剑。 他心中暗想，如果这把剑是自己的，那该多好啊！轻轻抚摸着粗糙的剑柄与剑鞘，柏洛斯的眼中流露出难以察觉的贪婪之色。 汤姆用粗麻布反复缠绕了剑柄，这让剑柄的手感极大提升。柏洛斯缓缓将它从剑鞘里拔出，剑刃朝上轻轻摇摆，手感轻盈地如同握着羽毛，真是一把神奇的长剑。 现在该怎么套出汤姆的实力呢？柏洛斯一边假装欣赏着长剑，一边思索着办法。然后联想到昨晚艾尔斯森林的马车，顿时有了想法。 “汤姆，昨晚你们的商队究竟遇到了什么？也许我真的不该过问这件事，但还是觉得很好奇。”柏洛斯假装漫不经心地问道。 同时，他把锋利的剑刃笔直竖起，遮挡了自己一半的面容，却将视线从银亮的剑刃上挪开，看似不经意地落到汤姆的唇上。 对面，汤姆淡淡一笑，但从这个笑容中，柏洛斯却看出了得意的味道，尽管汤姆看起来一副镇定的模样，但那种发自内心的骄傲，还是从他翘起的嘴角显露出来。 “我们遭遇了艾尔斯森林的森林魔狼，就是那种体格健硕，比一般人男人还要粗壮的森林魔狼。”汤姆说着，把手使劲左右展开，就像在说：“就像我手打开的这么大呢！” 看到柏洛斯脸上露出震惊之色，汤姆继续说道：“我们的商队原本有三辆马车，老板就是你昨晚见到的胖子，他叫马约尔，可能你已经知道他的名字了。” “噢，我知道的。”柏洛斯点点头。 “我们与艾尔斯森林深处的土著，也就是霍顿村的村民进行了交易，就与往常一样，我们载着货物准备返回多瑙镇补充给养，但那一天非常奇怪……” 汤姆说着皱起眉头。 “我嗅到了硫磺的味道，空气非常阴冷，四处都是那股怪味，我跟马约尔这死胖子说了，但他说他没有嗅到，其他人也说没有。他们都觉得我的鼻子出了毛病，好吧，其实他们一向都觉得我不正常。” “可是我一直有种感觉，那次不正常的根本不是我，而是他们！” 第二十三章 汤姆（五） “马约尔是一个胆小鬼，可他的决定往往都是对的。不要看他总是一副慌慌张张的样子，但每一次他都能带着我们活着离开艾尔斯森林。” 汤姆的话让柏洛斯想起了一句话，那就是人不可貌相。马约尔的气度在允许自己上车时，已经得到了体现，现在看来，他还是一个出色的领导者。 “但昨晚他差点害死了我们！”汤姆忽然来了一个转折。 柏洛斯露出好奇的目光。 汤姆说道：“艾尔斯森林的夜晚非常可怕，野兽从巢穴出来，在森林的每一个角落游荡。我们本来可以提前出发，在太阳落山之前，我们就可以抵达多瑙镇。” “但马约尔忽然决定推迟出发时间，我们不理解他的想法，他也不告诉我们，但谁让他是商队的老板呢，我们必须听从他的安排。”汤姆一脸无可奈何。 “这可糟透了。”柏洛斯附和。 随后，汤姆给柏洛斯讲述昨晚的事件，显然这里面有着非常不寻常的东西。柏洛斯听得十分入神，以至于几乎要忘记本来的计划。 汤姆声情并茂地述说了商队临行前的准备，霍顿村土著的慷慨，出发时商队众人激动的心情，还有汤姆所感到的不安气息与所有不正常的现象。 “从马车出发，一路上就极不走运。没有多久，第二辆马车的车轮就被路边的石头碰坏了，我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所以商队不得不停止前行，修理第二辆马车的车轮。” “我带着十五名佣兵巡视四周，保护商队的三辆马车，商队的伙计都呆在马车上。马约尔跟三个车夫在修理车轮。原本我以为很快就可以再次出发，结果……”汤姆欲言又止。 “发生了什么？”柏洛斯迫切询问。 看到柏洛斯感兴趣的样子，汤姆讲述地愈发起劲，“是我最先发现的！十几只绿色就像灯笼一样的大眼睛，在艾尔斯森林的灌木丛里闪着，看起来非常吓人。” “是森林魔狼！”柏洛斯立刻道出答案。 汤姆朝柏洛斯点点头，笑道：“是的，那是五只森林魔狼，艾尔斯森林最常见的野兽之一，它们已经盯上了我们。” “去杀死他们。”柏洛斯抖了抖长剑。 汤姆若有所思地摇摇头，解释道：“那样只会激怒这群贪婪的捕食者。如果可以，我并不想与它们战斗。你要知道，一只成年的森林魔狼，它的实力完全不亚于一名黑铁阶上级强者，而且它的利爪比普通的刀刃更加锋利。” “所以你们放过了它们。” “不，我们还是把它们弄死了。”汤姆无奈地耸了耸肩。 “为什么？” “都是马约尔这死胖子，你也许不知道，虽然他看着只是一个商人，但事实上他也是一名黑铁阶上级的战士，他的武器是一把来自诺夫曼帝国的*。” “他在我们与五只森林魔狼对峙的时候，射杀了其中的两只。森林魔狼是群居野兽，一旦与它们爆发战斗，我们就会面临越来越多森林魔狼的袭击。” “为了避免剩下的三只森林魔狼唤来同伴，我们不得不围杀了它们。但我们的身上已经沾染了森林魔狼的血，它们的同伴必定会追寻气味而来，我们必须立即离开，可是马车还没有修好。” “马约尔说，那就让身上带血的人先走，剩下的人留下等待马车。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下这种命令，但那时候我也没有觉得他的做法有问题，可是……” “先行离开的是七个佣兵与一辆马车上的伙计和车夫，他们载着并不贵重的货物，马约尔担心他们拿着货物跑了，然而他们谁也跑不了。” “我们修好了马车就继续出发，去追赶前行的马车。那时候我隐隐就有不好的预感，果然就如我所想，我们行驶了不到千米的距离，就发现了那辆先行马车的残骸，还有佣兵、伙计与车夫的尸体。” “森林魔狼没有吃掉他们的尸体，而是仅仅咬断了他们的喉咙，我相信这是一种报复。我要求马约尔立刻离开，这绝对是一个埋伏，那群该死的森林魔狼就在附近，它们就等着我们停下马车，然后给我们最致命的一击。” “马约尔没有同意我的看法，那八个佣兵也强烈反对，他们说我是冷血的刽子手，呵！这群白痴，他们根本就什么都不懂。” “马约尔只是舍不得马车上的货物，佣兵们想要埋葬死者的尸体，就算他们都有理由，但这绝对不是送死的借口。他们下车没多久，我就看到土路左右冒出无数双眼睛。是森林魔狼，它们来了！” “我立刻就让车夫驱使马车前行，一旦被森林魔狼彻底包围，就绝对没有突围的可能。必须要让马车跑起来，借着马车的速度，我们才有一线生机。” “马约尔在最后关头跳上了马车，但那八个佣兵连同他们的马车，全部都被森林魔狼淹没了。呵呵，这是他们咎由自取，他们一点也不值得同情。”汤姆冷笑。 柏洛斯选择沉默，他想，如果是这种情况，也许自己也会是一样的做法吧，牺牲自己去拯救其他人，这是英雄才会做的事情，可是自己不是英雄，汤姆也不是。谁也没有资格责怪他。 汤姆继续说道：“森林魔狼没有放弃追赶我们，它们从两侧包围过来，即使马车已经行驶到最快，也没办法甩掉它们。马约尔的弩箭很快就射完了，马车上除了我，就没有了其他战力。” “森林魔狼在奔跑中逐渐包围马车，在所有人都绝望的时候，我拔出来这把长剑，劈退了胆敢触摸马车的森林魔狼。”汤姆摆出劈砍的姿势，得意地朝柏洛斯扬起眉毛。 柏洛斯心中一喜，顺势一问：“能够劈退森林魔狼，你是白银阶强者吗？” “没错，我是白银阶下级战士，区区十几只森林魔狼，对我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只要依托着马车，就算来更多，也只会被我一只只消灭掉。”汤姆好似完全没有察觉到柏洛斯的意图。 得到自己所要的信息，柏洛斯感到汤姆的历险变得索然无味。 汤姆的话应该是真的，但或多或少有夸大其词，以衬托出他的勇敢与先见之明。柏洛斯这么想着，心中暗暗冷笑，但脸上还是挂着崇拜的表情。 汤姆是白银阶下级，这个等阶在平民当中，已经算是很不错的等阶，毕竟是没有受过正统训练的家伙。在柏洛斯看来，汤姆的实力并不怎么样。 虽然几分钟前，自己还以为汤姆猝不及防的斩击，而差点送了命，但柏洛斯觉得那完全是由于自己的大意。就算他也听说过不少以弱胜强的例子，但他并不觉得自己是那种徒有其表的人。 现在该如何教训他呢？现在柏洛斯希望能找到一个借口，让汤姆教导自己剑术，然后在他给自己演示动作的时候，发挥白银阶中级的力量，轻轻松松地打败汤姆。 柏洛斯仿佛已经看到汤姆被打倒后，眼中流露出的不可思议。他一定会想，明明只是一个连挥剑都不会的小家伙，怎么会有如此强大的力量，真不愧是多利亚的贵族啊！ 柏洛斯意淫一番暗暗激动。 第二十四章 汤姆（六） “汤姆，你能教我一点剑技吗？”柏洛斯询问。他原想找些漂亮的借口，但又觉得太过刻意。如果直接要求的话，虽然显得唐突了些，却也非常符合情理。 毕竟汤姆刚刚才吹嘘了自己的实力，在这个节骨眼上，向他求教剑技不也正是迎合了他的心思嘛。柏洛斯如此作想，便眨眨眼睛，摆出一副期待的样子。 “哈，当然可以，我可以先教你持剑的站姿。”汤姆从柏洛斯手里接过长剑，像模像样地把两只脚前后分岔站开，长剑高举过顶，摆出类似鹰击式剑架的动作。 “这个动作是基础剑架之一，如果要练习剑技，就必须学会基础剑架，否则连站都站不稳，又怎么能持剑挥砍敌人呢？”汤姆目视前方说着。 “嗯嗯。”柏洛斯使劲点头。 “这个剑架叫做鹰击式……或许也不叫这个名字，因为它与鹰击式并不一样，但不要纠结这个问题。你要记住，没有最完美的剑架，只有最适合自己的。”汤姆说着，示意柏洛斯跟着自己摆出动作。 柏洛斯站在汤姆旁边，暗暗一笑，自己要摆出正统的鹰击式剑架吗？如果汤姆还算有点眼力劲，应该一眼就能看出自己的工底了，这样就太无趣了。 为了避免被汤姆看出，柏洛斯两只手用力握着长剑的剑鞘，学着汤姆的样子一脚前一脚后，但他故意把两只脚放在一条线上，使得自己的身体非常不稳地左摇右摆。 汤姆在一旁看得皱起眉头，说道：“听说贵族们都会习练一些剑技的，尽管这对他们没什么大用处，但至少能锻炼身体。安迪，你确实应该找一个好老师了。” “也许吧。” 柏洛斯装模作样了一会，终于在汤姆不厌其烦的教导下，非常努力地站稳了脚跟。现在他的站姿与汤姆非常相似，但看起来却异常别扭。 这种站姿别说是与他人战斗了，就算是凭空挥剑，也会把重心甩飞出去，然后整个人向前扑倒。柏洛斯对这种近乎错误的“鹰击式”感到无奈。 没有优秀的老师，想要练好剑技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柏洛斯不清楚那些自学者是如何升到白银阶的，尽管他们的动作完全不对。也许这些人能够得到好的教育，大多都能成为黄金阶强者吧。 汤姆围着柏洛斯走了一圈，笑道：“还行，你的悟性不错，这样的站姿已经足够你挥剑了。”汤姆对柏洛斯的动作非常满意，随后他又教导了柏洛斯基础的劈砍与刺击动作。 柏洛斯仅是看了几遍，稍稍练习几下，就做出与汤姆几乎一样的动作，这让汤姆对柏洛斯赞不绝口。接下来，汤姆主动提出与柏洛斯对练的要求，这可正中柏洛斯的下怀。 “我会用剑劈砍你的肩膀，你这时候把剑鞘横扫过来，从侧面击偏我的长剑，懂了吗？这个叫对练练习，可以练习你的反应力。”汤姆说着举起长剑，摆出他的鹰击式剑架。 “噢噢！” 柏洛斯学着汤姆摆出鹰击式，两只手举着剑鞘，眼睛紧盯着汤姆随时可能挥下的长剑。只见汤姆小臂的肌肉猛地绷紧，柏洛斯知道汤姆要发动斩击了。 “我要来了！” 在挥下的前一刻，汤姆不忘提醒柏洛斯一句，随即长剑落下劈向柏洛斯的肩膀。柏洛斯见识过卡普恩大师的迅捷剑技此时汤姆的挥砍在他看来，简直比蜗牛还慢。 向侧面挥剑，击偏他的长剑，这种格挡方式柏洛斯过去学习过，这是以攻为守的一种打法。在对手挥剑的同时挥剑，将剑刃砍在对方的剑刃一侧，然后顺势反击。 这种剑技非常常见，也是那些亡命之徒最喜欢使用的剑技，但柏洛斯并不喜欢，他更喜欢直接用剑刃格挡剑锋，然后利用剑刃滑开对方的劈砍，再进行反击。 如果要说这二者有什么区别，只能说后者看起来更优雅而游刃有余。 柏洛斯决定先按着汤姆的做法来办，至于什么时候给他点教训，当然要等到他最松懈的时候了，最好能挑飞他的长剑，让他为自己吹下的牛皮而感到羞耻。 虽然脑袋转了很多，但时间仅仅是一瞬，在汤姆挥下长剑的一刹那，柏洛斯几乎同时将剑鞘横扫过去。正如柏洛斯所预料的，剑鞘砸在剑身上面，轻易地击偏了长剑。 就在柏洛斯的脸上准备露出轻松的微笑时，他看到汤姆的嘴角翘起，露出坏兮兮的笑容。鉴于昨晚的情况，柏洛斯顿时提高了警惕，但却还是为时过晚。 小腹传来微微的刺痛感，还有一股向后的推力，柏洛斯“哎哟”一声，向后摔了出去，一屁股坐在地上，剑鞘也脱手掉在旁边。 汤姆走上前，拾起剑鞘将长剑纳入，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戏谑，说道：“哈哈，没有想到吧，这是给你一个教训，以后在面对对手的时候，可不能只关顾对方的长剑。” “……嗯。” 柏洛斯揉着小腹，点点头。 尽管心里有些恼怒，但想到自己在汤姆眼中，只是一个什么都不会的普通人，并不会被肆意嘲笑，柏洛斯就感到不那么生气了。 而且，这确实也是一个难得的教训，谁说持剑者就一定要用剑作战？如果只拘泥于手中的武器，就会很容易被对手找到可乘之机。 刚才自己不就是一直盯着汤姆的长剑，才忽略了他底下踢来的一脚吗？虽然他只是一名白银阶下级的战士，但确实也不容小视啊。 “小贵族，起来吧，我想你没有像那些大贵族一样，娇嫩地像个小姑娘吧。” 柏洛斯听到汤姆的调侃，这才回过神来，一个激灵抬起头，正好看见这个浑身湿透的青年走到自己旁边，假装绅士地向自己伸出他的左手。 将视线落到汤姆的脸上，刚才的坏笑还没有褪去，柏洛斯总感觉他还会再次戏弄自己，便没有理会汤姆的伸手，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 拍掉手上的灰尘，抖了抖弄脏的裤子，柏洛斯笑道：“谢谢你，我可不是那些娇贵的贵族呢。” “也是。”汤姆点点头。 随后两个人互视一眼，各自露出自得的微笑。汤姆很快被马约尔喊走了，这个大腹便便，穿着黄皮夹克的中年人站在后院的入口，朝汤姆挥了挥手。 汤姆扛着长剑跑过去，却被马约尔一把揽住脖子，两人交头接耳一番，马约尔笑着拍了拍汤姆的肩膀，然后带着他向旅店外面走去。 见马约尔和汤姆离开，柏洛斯快步朝自己的房间走去。旅店的秃头老板已经醒来，他还是坐在柜台前面，看到柏洛斯走来，他热情地朝柏洛斯挥手。 “早上好，漂亮的小家伙。” 柏洛斯对他的称呼感到不舒服，也就没有搭理他，推开门走进自己的房间。房间的空气有些沉闷，还是与先前一样不好闻的气味，但也许是习惯了味道，柏洛斯这次没有捂起鼻子。 房间里，莱恩坐在木床旁边，身旁摆着他的灰麻布包裹。柏洛斯蹑手蹑脚地走近，看到莱恩的手心里放着三枚银币。似乎是察觉到柏洛斯的视线，莱恩迅速攥起拳头，把三枚银币握在掌心。 柏洛斯从莱恩的身上看到了一丝慌乱，自己的到来让一名黄金阶上级强者感到了慌乱？这简直不可思议。唯一的解释就是莱恩有什么不想被自己发现的东西。 柏洛斯想到刚才看到的银币，这些似乎就是莱恩身上全部的钱了吧。从多瑙镇前往温格，至少也需要七天时间。乘坐马车要钱，购买干粮要钱，住宿也要钱，显然三枚银币是不够的。 而且自己也不可能一直穿着睡衣到处旅行吧。大概猜到了莱恩的难处，柏洛斯头疼地拧了拧眉心，说道：“莱恩老师，那些就是我们全部的钱了吗？” “是的。” 莱恩松开手指，三枚银币纹丝不动地躺在厚实的手掌上。 三枚银币，等于三十枚铜币。驿站前往温格的车费，柏洛斯过去有过了解，是一个人一枚银币。也就是说，在除去两人的车费后，剩下就只有一枚银币，也就是十枚铜币了。 在多利亚王国，十枚铜币可以买到什么？大概是十个肉包，五碗热面，或是两根用以勒紧肚皮的裤腰带。总而言之，就算只用来购买食物，也是完全不够的。 虽然柏洛斯过去从没为钱头疼过，甚至有时还有一种视金钱如粪土的神壕感，但此时面对真正的财政危机，他才切实地感受到了所谓一枚银币急死人的感觉。 第二十五章 横生枝节（一） “虽然只有三枚银币，但如果节省点，够我们抵达温格了。”莱恩说着朝柏洛斯露出请相信我的认真表情。 柏洛斯难以置信地看了一眼三枚银币，又看向莱恩的眼睛，反复确认他不是在说笑后，问道：“莱恩老师，我们要怎样用三枚银币抵达温格呢？” “这不算一件难事，真正的强者是不会被金钱打倒的。柏洛斯少爷，你要学会克服苦难，只有这样，你才会真正成长起来。”莱恩紧盯着柏洛斯的眼睛，同时悄悄把银币放回包裹。 莱恩的目光很坚定，但柏洛斯却觉得他在逃避问题，显然他没有回答自己的疑问，而是借着机会教育自己，然后顺带跳过这个话题。 “可是莱恩老师，我们只有三枚银币，除去驿站的车费，只剩下一枚银币了，根本没办法购买足够的干粮。”柏洛斯毫不客气地反驳。 莱恩立刻避开柏洛斯的视线，把包裹背到身后，簌地站起，说道：“没问题的！早上马约尔已经找过我，他答应让我们搭乘他的马车前往温格。至于干粮，我可以在路上狩猎野兽，你并不需要担心饿肚子。” 莱恩的语气强硬，柏洛斯确信他是不会反省自己的错误了。 就算马约尔允许自己搭乘他的马车，但他为什么会这么轻易就答应呢？就算他是一个慷慨的人，但他没有理由提供无私的帮助啊，这根本就不正常。 “我们没有钱给他的。”柏洛斯压低声音，说出这种话让他感到颜面无光。作为一名大贵族，居然会拿不出乘车的钱，这简直就是一种耻辱。 莱恩淡淡地说道：“他不需要我们付钱，因为我已经答应他，在前往温格的路上以护卫的身份，保护商队的安全。” “护卫？”柏洛斯露出疑惑的眼神。 莱恩慢慢地走到门边，把巨剑挂到身后，回答：“是的，别忘了我也是一名佣兵，我完全可以接受马约尔的委托，报酬就是让他送我们去温格，这对他来说很划算，不是吗？” “原来如此。”柏洛斯暗自点头。 莱恩的理由很有道理，这非常符合商人唯利是图的本性。 从多瑙镇前往温格，一路上可能会遭遇不少危险，缺乏护卫的商队往往容易遭到强盗的袭击。 根据汤姆所说，商队的十五名护卫佣兵已经全部死在了艾尔斯森林，因此招揽商队护卫马约尔来说，应该是当务之急。因此他一路上有意地接触莱恩，也许就是为了这件事情。 如此想来，马约尔一路上奇怪的态度都有了解释。 “现在我们先去吃点东西，然后到集市购买干粮与水壶，还有你的衣服。” 莱恩说着打开门走了出去。 柏洛斯对莱恩还记得自己衣服的事情略有吃惊，看到莱恩的身影消失，急忙追过去。没有安娜的安排，柏洛斯都忘了早饭的事，直到莱恩提起，他这才感到肚子确实有种空空的感觉。 但没走两步，想起自己身上还穿着白色的睡衣，柏洛斯就有种怯生生的感觉，他对衣衫不整就出门的举动有些抵触。 站在房间门口犹豫了一下，见莱恩还在旅店门口等待，柏洛斯咬牙横下心来。他暗想，反正谁也不认识自己，就算穿着睡衣出门，也不会有人注意的吧。 于是柏洛斯深吸一口气，整了整衣服与裤腿，快步往外面走去。 莱恩还站在旅店的门口。来往的路人不时打量着他，毕竟背着造型如此夸张的武器，想不被人关注也很困难。莱恩对别人的视线毫不在意，他的眼神扫过两边，似乎是在确认集市的方向。 旅店的秃头老板还是一样热情地朝柏洛斯打着招呼，但柏洛斯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这家伙的眼神非常奇怪。 依旧没有搭理他，柏洛斯飞快地跑过旅店的柜台，站在莱恩旁边。虽然街上人来人往，但柏洛斯不用担心被卡佩家族的佣人们认出。 因为来往的行人中，已经没有卡佩家族的佣人了，这个时间他们早就已经来到卡佩城堡，开始一天忙碌的工作。 多瑙镇的道路比森林的土路要平坦的多，只是偶尔一些路段有马车压出的车辙。两边的房屋大多只有一层，偶尔也可能看到两层的小木屋。 路旁，不少屋子是用灰色的茅草铺盖屋顶，杂乱的草根容易脱出束缚，使木屋整体看起来有些破烂。但还有一些木屋是用产自清风平原的青瓦铺设，看起来要相对漂亮一些。 这些相对漂亮的屋子基本都集中一起，分布在多瑙镇最热闹的集市附近，如果柏洛斯没有猜错，它们都属于卡佩家族的佣人们。 卡佩家族对待为自己工作的佣人一向毫不吝啬。只要他们签下为卡佩家族工作的协议，每个月就可以领到三枚金币的工钱。 一枚金币等于十枚银币，也就是说，佣人们每个月可以拿到三十枚银币。这个工钱在多利亚不算太高，毕竟这份工作非常安稳也不算太累。 不过如果他们省吃俭用一年，也能为自己与家人多添两件衣服。在住房方面，卡佩家族给每一个佣人都分发了单独的住所，提供给他们自己或是与家人一同居住。 不过，这些都是卡佩家族旁系负责的事务，过去的嫡系成员对此毫不过问，但在近几十年里，嫡系的力量愈发衰弱，这方面的事务几乎完全落到了旁系手中。 莱恩走在前面，由于他高大的身材与拉风的造型，使得四周的人不敢轻易接近他。在看到这个大块头接近后，都纷纷从两边散开，为他让出前进的路。 柏洛斯紧跟在莱恩后面。面对周围不断扫来的视线，他低下头不敢直视，扯着睡衣的下摆脚步变得急促。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陈列品，不得不接受别人审视的目光。 走了大概有十几分钟，柏洛斯感到四周的人变多了，声音也更加嘈杂。很显然，莱恩对多瑙镇并不熟悉。但根据以往的经验，他还是很轻松地找到集市的位置。 在一家烙饼摊子上，莱恩花一枚铜币买了两个烙饼，就是那种上面洒了葱花，下面面粉与鸡蛋的那种。 接过莱恩递来的烙饼，柏洛斯先是小心翼翼地尝了一口，发觉味道居然还不错后，便狼吞虎咽地把整个烙饼吞了下去。 就着水壶的清水吃饱喝足，莱恩先带柏洛斯进入一间服装店。 服装店的规模不大，但里面的商品却是不少。除了日常的衣服外，还有一般佣兵的各种装备，就比如皮甲、护腕、腰带、皮靴等等。 虽然商品应有尽有，但想到莱恩不多的银币，柏洛斯只能选择最便宜的衣服。但在选择衣服的时候，服装店的女老板走过来，与柏洛斯商量一番，想要买下他身上的睡衣。 对此，柏洛斯很快答应下来。 他不知道这件睡衣真正的价值，但想来这件睡衣就目前来说并没有什么用，还不如把它卖掉，再买一套合适的衣服来的靠谱。 二十枚金币成交。 这有点出乎柏洛斯的预料，他以为这件睡衣就值十枚金币，或许更少。但看着女老板的脸上挂着心满意足的笑脸，他确定自己的睡衣绝对不止二十枚金币。 再向女老板讨价还价，价格很快提升到了二十五枚金币，不仅如此，女老板还一副慷慨的模样，允许柏洛斯随意挑选一整套佣兵的防具。 挑选了一件常见的乳黄色皮甲，还有护腕、腰带与皮靴，穿起后身体有种紧凑的感觉，整个外形看起来十分简洁，柏洛斯忽然感到自己变成了佣兵。 想到过去浏览过的书籍里，那些传奇佣兵们英勇无畏的身影，柏洛斯很自然地将自己代入其中，心中顿时生出一股难以言喻的豪情壮志。 有了多余的金币，莱恩给柏洛斯买了一把长剑，花了两枚金币。长剑有一米多长，属于非常普通的大众货，甚至做工还十分粗糙，但想到这个把剑仅属于自己，柏洛斯就有点爱不释手了。 随后他们购买了一些干粮，就准备返回旅店。出于信誉的考虑，柏洛斯没有前往驿站搭乘马车离开，而是选择跟随马约尔的商队一同前往温格。 “莱恩，你看那里！” 听到柏洛斯惊喜的叫喊，莱恩顺着柏洛斯的手指望去。 他看到了一家非常老破的酒馆，酒馆的名字已经看不清了，但从大门那儿络绎不绝的顾客来看，这件酒馆在当地应该也算颇有名气。 安娜曾经告诉柏洛斯，酒馆是下等人才会去的地方，这让柏洛斯对酒馆的印象非常恶劣。但他又时常听到城堡的佣兵赞叹酒馆的美好，还有书籍里也时常提到英雄们在酒馆里把酒言欢。 久而久之，柏洛斯对酒馆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就在柏洛斯犹豫着是不是要进去看看的时候，酒馆那边忽然传来一声巨响。莱恩警觉地站到柏洛斯身前，柏洛斯伸出头向外张望。 只见一个身材非常敦实的男人从酒馆里走了出来。他的一只手抓着一个狼狈不堪的干瘪老头，另一只手抓着一个与柏洛斯年龄相仿的少女。 老头的额头鲜血淋漓，哀嚎着身体蜷缩一团，一动也不敢动。少女怒瞪着眼睛，两只手抓着男人的胳膊，拼命地踢打着男人的身体，但她的攻击对男人如同挠痒。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除了偶尔有人抱怨两句，大多数人都选择沉默不语，似乎对着这敦实的男人，他们有着深深的畏惧。 男人一甩手，把老头丢到路中央，另一只手掐住少女的脖子，同时给了她两记耳光，然后讪笑道：“马尔丁，你这该死的老赌鬼！你真该庆幸自己有一个好女儿，如果不是她愿意把自己抵押给我，我现在就要砍掉你的一只手。” 说完，男人把少女扯到身前，伸出舌头舔舐了少女的嘴角，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几分。少女在男人说完那番话后，眼中透着绝望地放弃了抵抗。 第二十六章 横生枝节（二） 围观的人群里三层外三层。 柏洛斯使劲地拨开人群，挤到最前面才刚露出头，就看到那个敦实的男人已经把干瘪老头丢下，正在把自己的猪嘴伸向少女的脸颊。 太丑陋了！柏洛斯还是第一次看到一个男人做出如此粗鄙而恶俗的举动，而且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但面对男人的强吻，少女却没有做出一点反抗。 她安静地呆在男人的怀里，侧着脸一动不动，双目无神地望着围观的人群，两只胳膊无力地垂在身侧，随着男人粗暴的动作微微摇摆。 麻木、绝望与悲怆。 柏洛斯的脑袋里浮现出这几个词汇。少女长得不算很漂亮，但却有一种清新的气质，此时的模样看起来楚楚可怜，让人不由得生出保护欲。 四周的抱怨声变大，传入那个正在施暴的男人耳中，他猛地抬起头，视线扫过围观人群。一瞬间，聒噪的抱怨全部消失了，人群还是变成了沉默的羔羊。 干瘪老头被摔在地上，挣扎了一会才晃悠悠地爬起。 见男人在轻薄少女，他向前伸着手，脚下急促地跑向男人，嘴里叨念着：“求求您！卡尔老大，求您不要卖了我的女儿，你要我的手你就拿去吧。” 干瘪老头跑了两步，扑通一下跪在男人前面，膝盖重重地落在地上。他在地上手脚并用地爬过去，就像一只老狗一样爬到男人脚边，两只手干硬地揪向他的裤腿。 对干瘪老头的举动，柏洛斯感到震惊。这个叫做马尔丁的老头的尊严呢？他怎么能对别人做出这样丢脸的举动。 柏洛斯无法理解他的想法。那个少女似乎是他的女儿，亲眼看到女儿被欺辱，不想着做出反击，却对别人下跪求饶。 柏洛斯有种看不过的感觉，他在为老马尔丁的懦弱感到气恼。 那边，老头口中的卡尔老大没等他抱紧自己的大腿，抬脚就把他踹飞出去，冷笑道：“老家伙，现在知道后悔了？你在赌场风光的时候，怎么不记得照顾你的女儿？现在她已经是我的了，我想把她怎么样，你已经管不着了。” “求求你，你还是砍了我的手吧，放了我女儿。”老马尔丁被狠狠踢倒，仰面朝天地躺在地上，挣扎了几下没能爬起，只好继续哭诉着向卡尔老大求饶。 人群开始发生骚动，似乎有许多人开始为男人的粗暴感到愤怒。察觉到周围的动静，卡尔非常冷静地将手伸进腰间的包裹，从中拿出一张黄色信纸。 “看到了吗？这是一份卖身契，这个女人已经把自己卖给了我，这是一份多利亚承认的正式协议，她现在已经是我的奴隶了！” 卡尔话音落下，围观的人群顿时安静下来。 柏洛斯冷眼看着老马尔丁，对他感到既可怜又可恨。他在赌场输光了钱，又拿自己的女儿抵债。现在他知道后悔了，但一切已经太迟。 要知道在多利亚王国，人口的贩卖虽然提不上台面，但却是一项完全合法的买卖。只要写下了卖身契，就相当于把自己合法地卖给了对方。 至于这种法律的由来—— 在与诺夫曼帝国的战争中，多利亚的军队总会俘虏到对方的士兵或是平民。他们中的一部分会在战争结束后归还回去，但还有一部分就会被国王下令卖给他国的人贩。 这不仅能为国王充实自己的金库，还能有效地减免俘虏所带来的资源消耗。为了避免奴隶买卖的混乱，多利亚还特意设立了相关的法律。因此买卖奴隶在多利亚王国还算常见。 按照多利亚王国的地位划分。最高的是国王，其下是各种领主与贵族，再以下就是公民与外来者，最低等的是奴隶。 一个贵族只有被剥夺身份，才会成为公民，但他绝对不会直接变成奴隶，至少在多利亚的历史上还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个情况。 而一个公民，一旦填写了卖身契，将自己卖给其他人，按照多利亚王国的法律，就相当于自愿放弃了公民身份。也就是说，这个人成为了一名最低等的奴隶。 那个少女将自己卖给卡尔老大，就相当于放弃了自己的公民资格。现在她已经是一个低等的奴隶了。多利亚的法律对待公民非常宽容，但对一个奴隶，却没有给予一丝人权。 甚至可以这么说，在多利亚王国的法律中，公民是一个拥有独立地位的人，然而奴隶最多只能算是一种附属品，其价值有时候还不如一匹健康的驮马。 就算你当街打死奴隶，只需要赔给奴隶的主人相应的价钱，就不用承担杀人的后果，也不会有人斥责你的举动。因为在多利亚王国，人们对这种等级划分已经习以为常。 当卡尔老大表示少女已经填写了卖身契后，人们眼中仅存的怜悯开始渐渐消失。他们会为一个公民鸣不平，或是感到愤怒，但如果对象是一个奴隶的话，那就无所谓了。 一些围观的人开始散去。 柏洛斯感到惋惜与无奈，他觉得少女不该放弃自己的身份，公民的身份是每一个多利亚人最宝贵的财富，可她将其贱卖掉了，只为了替父亲还债。 看到人群渐渐散去，卡尔的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这与他预想的完全一样，没有人会为一个奴隶说话，或是为一个该死的烂赌鬼去招惹自己。 柏洛斯摇了摇头，就要跟随人群离去。刚转过身，柏洛斯就撞到了一个非常沉稳又坚硬的身体。惊讶地抬头看去，原来这个纹丝不动的家伙是自己的剑技老师莱恩。 “莱恩，我们走吧。” 柏洛斯从莱恩旁边走过去，还没走出两步，就感到肩膀传来强烈的压迫感，回头望去，才发现莱恩的手正搭在自己的肩膀上。 柏洛斯扭了扭肩膀，发觉莱恩的手指就像钢铁一样，根本没办法挣脱开。见莱恩紧盯着卡尔那边，脸色铁青异常难看，柏洛斯忽然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下一刻莱恩就放开了柏洛斯，径直朝卡尔老大走去。那边，卡尔看到人群渐渐散去，也不再强吻少女了，而是把她随意地丢到一边，让自己的两个手下将她控制住。 就在他准备再教训一下那个烂赌鬼老头的时候，却发觉一个极其高大的身影正在朝自己走来。一股强大的压迫感距离七八米远，便有如实质地笼罩过来。 卡尔立刻抓住腰侧的短刀，他的身后位置，六个手下也跟着抓住短刀，一群人虎视眈眈地望着走近的大块头男人，还有他身后背着的骇人巨剑。 卡尔大喊：“你想干什么？” 莱恩盯着男人的眼睛，抬起手指向少女，冷冷道：“放了她，她不该变成一个奴隶。” 卡尔闻言哈哈大笑两声，举着手中的黄色信纸，说道：“看到了吗？这是多利亚有法律效力的契约书，她现在已经是我的奴隶了，我想要怎么处置她都是我的自由。” 莱恩皱起眉头，视线转向少女，正好与她的目光相对。那对淡黄色的眼瞳里闪着泪花与绝望，但她瞄了一眼卡尔一伙，对着莱恩摇了摇头，似乎在示意莱恩不要搭理自己。 即使自己面临悲惨的命运，也不愿让别人因为拯救自己而陷入困境。少女的坚强让莱恩感到极大触动。此刻，他内心原本的一丝动摇迅速消失。 将手抬起，抓住背后的剑柄，莱恩沉声道：“现在我就要带走她，谁也别想阻拦我！”说着，一股强大的气势荡开。卡尔老大与他的手下连连后退，才勉强地站住脚跟。 显而易见的，莱恩是一个实力远超他们的强者。卡尔暗暗咬牙，他不知道眼前的大块头是从哪里跑出来的混蛋。但从他刚才的表现来看，这家伙毫无疑问是一名黄金阶强者！ 第二十七章 横生枝节（三） 卡尔感到非常郁闷。 作为一名白银阶下级强者，他的实力早已横行多瑙镇。凭借强悍的实力，他在多瑙镇拉起来一支队伍，专门从事类似于护卫的工作。 他们保护远道而来的商队避免被野兽袭击，当然，这只是对那些付了钱的商队而言。如果哪个商队胆敢不接受保护，卡尔也非常乐意客串一下强盗的角色。 为了避免被卡佩家族的管理者制裁，他每个月都会向多瑙镇的镇长，卡佩家族旁系的一位实权者缴纳不菲的税金，以此寻求他的庇护。 也是如此，有了靠山的卡尔在多瑙镇愈发霸道起来。 艾薇儿，也就是老马尔丁的女儿，她是一个还算漂亮的姑娘，至少在卡尔眼中，她就像艾尔斯森林深处的玫瑰花，美丽却难以触及。 卡尔已经垂涎她的美色很久了。 但艾薇儿是一个非常刚烈的女孩，没有谁可以强迫她接受她不情愿的东西。屡次拒绝了卡尔的表白后，她的举动终于惹怒了这个强盗头子。 他开始观察艾薇儿身边的人，然后发现他的父亲是一个嗜赌如命的家伙。 这个老家伙在气走自己的老婆后，便开始变卖家里的家具作为赌资，每天就靠着艾薇儿努力工作挣来的钱吃上一口饭。 利用某些不可告人的手段，卡尔迫使老马尔丁向自己借了一大笔钱，足足有十五枚金币，这是普通的多利亚人工作半年都挣不到的钱。 经过一段时间，卡尔派人找到老马尔丁，要求他归还那一笔钱。但显而易见，这个混吃等死的老家伙根本不可能拿出那笔钱。 这个情况正如卡尔的预料。 于是他终于如愿以偿地提出了自己的要求——拿艾薇儿抵债，否则就砍掉老马尔丁的双手。本以为老马尔丁会面临难以抉择的局面。 但实际却出乎了卡尔所想，老马尔丁丝毫也没有露出为难的神色。 不，确切地说，应该是他非常爽快地答应了拿艾薇儿抵债的条件，甚至还信誓旦旦地承诺，一定会让自己的女儿好好地服侍卡尔。 这个老家伙一定是穷疯了！卡尔暗暗冷笑。于是在第二天，卡尔让老马尔丁带着他的女儿到多瑙镇唯一的酒馆。 与卡尔想象的一样，艾薇儿面如死灰地签下了卖身契。当卡尔收走卖身契，将艾薇儿揽入怀中时，一直沉默的老马尔丁却忽然像是醒悟了一般，对自己的选择后悔不已。 他扑上去对着卡尔一阵抓挠，企图抢回艾薇儿的卖身契，但一个普通人怎么可能从一名白银阶强者的手中抢走东西？ 卡尔给了老马尔丁一拳，把他打飞出去。酒馆里响起一阵哄笑。卡尔使了使眼色，坐在酒馆角落的四五个手下围上去，开始对老马尔丁拳打脚踢。 艾薇儿看到父亲被殴打，立刻乞求卡尔的原谅。但在被卡尔拒绝后，艾薇儿狠狠地唾了卡尔一脸。抹掉脸上的唾沫，卡尔愤怒了。 紧接着就是柏洛斯一开始看到的一幕。卡尔抓着老马尔丁与艾薇儿离开酒馆，在众目睽睽之下，开始羞辱这对凄惨无比的父女。 直到莱恩挺身而出，这场闹剧才不得不告一段落。 打量着莱恩的巨剑与强悍的气势，卡尔推测他的实力也许是黄金阶中级，甚至更高一些。面对这个横插一手的强者，卡尔颇感郁闷。 但郁闷归郁闷，卡尔却丝毫也没有畏惧，因为他也有着自己的筹码。但当大块头握上身后的剑柄时，卡尔的脑袋里不知为何，忽然浮现出自己被一分为二的可怕景象。 他的眉头一皱，立刻退后数步，噌地拔出腰侧的短刀。几乎同一时间，酒馆里跑出了十几个人。 “包围他！” 在卡尔的指挥下，这伙人左右散开。他们穿着佣兵的皮甲，腰间挎着一把短刀，每一个人身后都背着一把造型丑陋的弩机与相应的箭筒。 他们脚步飞快地包围莱恩，同时摘下身后的弩机蓄势待发，动作非常熟练与快捷，训练有素的模样丝毫不像普通的佣兵。 这些人都是卡尔的手下。 为了增强自己的实力，卡尔非常有先见之明地找到了途径，向邻国诺夫曼帝国的走私商人购买了特制的弩机。 “不管你是什么人，如果你乖乖走开，我可以当做什么也没发生。” 卡尔冲陷入包围的大块头大喊。 他还是不愿意与一名强者发生冲突，这对他来说没有一点好处，甚至还会为此惹怒多瑙镇的管理者。 莱恩没有回答卡尔，他目光冷峻地扫视四周，眼睛微微眯起，视线注意到他们手中的弩机。 这是产自诺夫曼帝国西部行省的制式武器，想必是从军队当中流出的。 这种弩机制作工艺不算复杂，但最难生产的确实弩机本身的材料，这是一种非常具有韧性与扛压的钢铁，配合牛筋制作的弩弦，能够射出极具杀伤力的弩箭。 这是战场上非常可怕的武器，哪怕是一名黄金阶强者，没有厚实的铠甲保护，也会被一击洞穿身体。而弩箭极快的速度，哪怕是黄金阶强者，也很难对此做出反应。 这就是科技的力量，利用强大的装备武装自身，以求得到超越自身等阶的力量。但这种力量始终是外来的力量，虽然不得不承认这种力量的强大，但莱恩还是对此不屑一顾。 面对前后左右十几把弩机的瞄准，莱恩索性松开了握紧剑柄的手，大步朝艾薇儿走去，冷冷道：“现在我就要带走她！” “停下你的脚步，不要逼我杀了你！可恶。”看到莱恩稳步走来，卡尔暗暗叫苦。 就算自己杀了这个大块头，在多瑙镇公然杀人，这种举动恐怕会惹怒卡佩家族的那位大人，从而害得自己失去他的信任。 但就这样让他抢走艾薇儿？ 这不可能！他凭什么抢走自己的东西。卡尔暗骂着退到艾薇儿身前，挥手示意手下向后撤开，与莱恩保持着一个距离。 十几把弩机依旧对准莱恩的身体，就好像随时都可以射出致命一箭，但莱恩依旧是一步步紧逼，仿佛完全没有注意到四周的危险。 附近，散去的多瑙镇居民再次聚拢起来。他们远远地看到卡尔的弩机后，吓得不敢靠近过去，但好奇心与从众心理促使他们将街道围的水泄不通。 “等等，莱恩老师！” 包围圈外，柏洛斯看到莱恩不要命的举动，终于忍不住了。 他不明白莱恩为什么要去拯救一个奴隶，尽管她过去也是多利亚的公民，但她已经放弃了自由的身份，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莱恩根本就是在自找麻烦！ 柏洛斯对此感到非常懊恼，但他又不能对莱恩置之不理。如果他真的死在弩机之下，谁又能帮助自己获取成人礼对决的胜利呢？ 考虑到莱恩的性格，想要说服他放弃对少女的帮助，这似乎根本不可能，看来也只能想办法帮他了。略微思索一番，柏洛斯很快想到一个解决的办法。 另一边，卡尔已经横下心来。 他绝对不能在众人面前表现出一丝怯懦，眼前的大块头实在欺人太甚。他不要以为自己是黄金阶强者，就可以在多瑙镇为所欲为！ 就在卡尔决定让手下放箭的时候，一个少年糯糯的声音吸引他的注意，与此同时，那个一直听不懂人话的大块头居然停下脚步。 见到这一幕，卡尔不由松了口气，心中暗暗一喜。 “卡尔老大，也许我们可以做一笔交易。” 卡尔闻言看过去，只见说话的是一个棕黄色头发，一身佣兵装束的少年，糯糯的声音让卡尔确信，这就是让大块头停下脚步的家伙。 一个漂亮的小家伙？ 在卡尔的注视下，少年走进包围圈，与大块头交流一番后，站到了他的前面。看到大块头选择站在少年身后，卡尔大概知道了他们的关系。 “交易？你说吧。” 卡尔非常爽快地答应了少年的请求，他暗想，如果这个小家伙能控制住那个听不懂人话的大块头，与他进行一笔交易也并非不是不可以。 他完全有这个筹码！ 少年看了一眼艾薇儿，冷静地说道：“她要多少钱？我要买下这个奴隶，你可以给出一个合理的价位。” “哦？” 卡尔颇有兴趣地摸了摸下巴，心里打起小算盘。他知道艾薇儿是不会离开多瑙镇的，而看这个大块头的意思，似乎是要帮助艾薇儿摆脱奴隶的身份。 也就是说，艾薇儿还会在多瑙镇生活，就算她现在恢复了自由之身，只要她那个赌鬼老爹还在，就完全再有机会把她弄到手。 思索一番，卡尔已经有了打算，清了清嗓子，说道：“可以，马尔丁欠了我十五枚金币，算上利息是二十枚金币。我也不想多挣你的钱，她就二十枚金币卖给你吧。” “二十枚？” 少年眉头一跳，回头与大块头对视一眼。也许这笔钱对他们非常困难，但大块头还是把钱掏了出来。 拿到钱的卡尔也是非常爽快。 他把艾薇儿的卖身契交给少年，同时示意手下们收起武器。在卡尔的率领下，一大群人嘈杂地涌入酒馆，里面很快响起非常愉快的大笑声。 第二十八章 横生枝节（四） 旅店的房门砰地被踢开。 柏洛斯气呼呼地走入房间，然后一屁股坐到床沿。 “莱恩，你真是昏了头了！你用我们仅剩的二十枚金币买了一个奴隶，难道你还想带着她一起去旅行吗？我真是受够了！”说完，柏洛斯埋怨地望向门口。 莱恩站在门口沉默不语，直到柏洛斯话音落下才慢慢走入房间。 一个棕发少女紧跟莱恩后面。 她害怕地缩着肩膀，双手环抱自己的手臂，刚走入房间就躲到一侧的角落里，抱着膝盖蜷缩起来。 “……抱歉。” 莱恩走到柏洛斯面前，完全没了刚才的霸道，喃喃着就像一个认错的小孩。柏洛斯冷笑一下撇过头，不接受这个大块头的道歉。 他对二十枚金币的浪费感到愤怒。虽然他本就打算用一笔钱赎回艾薇儿，但他完全没有想到，卡尔居然会提出如此之高的价位。 二十枚金币买一个女奴隶？这种话要是让奴隶贩子们听到，他们一定会不可置信地张大嘴巴。 要知道一名普通的男*隶，哪怕强壮一些的，最多也就值两枚金币。而一名女*隶，相貌普通的可能连一枚金币都不值，就算是漂亮一点的，最多也就值五枚金币。 显然卡尔在狮子大开口，柏洛斯完全有理由拒绝他的胡乱开价，但莱恩却毫不犹豫地掏出金币，赎回了少女的卖身契。 柏洛斯心想，那是自己卖了衣服换来的钱，莱恩凭什么随意支配，就凭他是自己的老师吗？就算是这样，难道他不知道目前的现状吗？ 坐车要钱，吃饭要钱，进入温格也要钱，在温格的衣食住行还是要钱，他莱恩就算是黄金阶上级强者，但他能凭空生出钱来吗？ 柏洛斯简直要气疯了。 “对不起……” 房间一角传来虚弱的女声。莱恩与柏洛斯几乎同时看过去。 “对不起……”艾薇儿再次小声地说。 柏洛斯冷哼一声，不去理会那个可怜兮兮的声音。 莱恩把视线落到艾薇儿的脸上，在她惊慌的注视下，毫不犹豫地从包裹里拿出一张黄色信纸。 呲—— 信纸被撕碎洒到地上，莱恩拍了拍手，说道：“你走吧，你自由了。” 看着变成一堆碎纸片的卖身契，艾薇儿有种做白日梦的感觉。她颤抖着嘴唇，却说不出感激的话来。 在将自己卖给卡尔的时候，她对自己的生活已经不报希望。即使被柏洛斯买走后，她更多的只是感觉换了一个主人。 奴隶始终是一名奴隶。 可现在卖身契被撕碎了，自己恢复了自由之身！出乎意料的惊喜之下，艾薇儿的脑袋嗡地一片空白。 她木着脸站起，飞快地朝莱恩鞠了个躬，就像一只惊慌失措的野兔，啪地打开房门跑了出去。 木门吱呀一声，然后徐徐掩上。 柏洛斯看着消失的背影，黑着脸瞪向莱恩，嚷嚷：“就这样让她跑了？现在她是自由了，你高兴了吧！” 莱恩低头叹了口气。 两个人双目相对，但谁也不再说话。沉默了一会，莱恩忽然开口道：“柏洛斯，你的愤怒究竟是为了什么？只是为了那二十枚金币吗？” 柏洛斯愣了一下，然后有种气急反笑的冲动。他感到自己的脑袋有些懵，就连思考也变得迟钝起来。 也许自己真是要气疯了。柏洛斯暗想着，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 “你是为了什么？贪图她的美色？还是指望她对你生出好感，然后在她身上发泄你的欲求？”柏洛斯面无表情地说着，冰冷的言辞*得就像一把利刃，狠狠地剜在莱恩的胸口。 “不是的！”莱恩低吼道。 他对柏洛斯的言辞感到猝不及防。他完全没有想到，自己在柏洛斯的眼中竟会是这样一个龌蹉的人。莱恩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呵。” 柏洛斯瞄了一眼莱恩，轻笑一下，又说：“那是为了什么？你看看她的样子啊，枯燥的棕色头发，一张长满雀斑的脸，这样的女奴隶能值二十枚金币，你说你不是昏了头？”说到最后，柏洛斯几乎要吼出声。 莱恩目光凝重，说道：“一个人的生命，还不值二十枚金币吗？这二十枚金币，拯救了一个陷入绝境的女孩，她将逃出被奴役的命运。也许她不会感激你的好，但你应该为自己的正义之举感到骄傲。” “她只是一个奴隶而已！”柏洛斯反驳。 “没有愿意变成奴隶，也没有人天生就是奴隶……”说着，莱恩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脸上的五官扭曲，流露出非常可怕的表情。 看到莱恩充满杀气的脸，柏洛斯这才想起他黄金阶上级的可怕实力。若是这个大块头因为愤怒而失去理智，恐怕自己连反抗的力量都没有啊。 柏洛斯后背冒出冷汗，并为自己的失智感到后怕。惹怒一个绝对的强者，没有比这更愚蠢的事情了！于是乎，柏洛斯立即生出向莱恩认错的念头。 但还没有等他开口，莱恩狰狞的五官很快舒开，恢复到从前极其冷漠的面孔，就仿佛一切都与他没有了联系。 莱恩转过身，背对柏洛斯说道：“够了，柏洛斯少爷，您真要好好反省自己了，不论她是什么身份，地位如何卑微，她始终都是一个人啊。” 停顿一下，莱恩叹了口气，又说道：“如果你也陷入困境，沦为其他人的奴隶，难道你不想有人拯救自己吗？没有人愿意变成奴隶的，尽管我们不能帮助所有人，但我们必须坚守自己的正义，这是我一直坚持的原则，也是我逐渐变强的理由。” 柏洛斯还想反驳。他暗想自己可是多利亚的大贵族，多瑙平原领主的唯一继承人，怎么可能沦为一个低贱的奴隶？ 更何况，自己也是一个白银阶中级强者，就凭普通人低微的实力，想要让自己屈服，那根本就不可能！虽然如此作想，但柏洛斯不敢说出口。 见莱恩不再说话，柏洛斯犹豫再三还是给他交代了自己伪造的身份，并叮嘱他千万不要暴露了自己柏洛斯?卡佩的身份。莱恩沉闷地点头回应。 不愉快的对话告一段落。 在旅店休息了一个下午，房间的门突然被敲响了，柏洛斯愤愤然啃着干硬的烙饼，没有去搭理敲门声。莱恩放下水壶过去开门。 第二十九章 夜袭（一） 莱恩吱呀一声打开房门。 门外站的是一个笑容可掬的肥胖男人。他套着分不清皮质的灰夹克，内里衬着蓝黑相间的条纹衬衫，衬衣的扣子紧紧地绷在肚皮上，给人一种非常憨实的感觉。 清晰别致的体貌特征使得莱恩一下就认出来他的身份——他是商队的老板马约尔。就目前的情况来说，他不仅是商队的老板，也是莱恩的老板。 出于佣兵的礼貌原则，莱恩有必要向自己的老板打声招呼。但没等莱恩向他问好，见到门打开的马约尔非常主动地走上来，亲密地揽住莱恩的小臂。 也许他原本是想揽住莱恩的肩膀，但莱恩实在是太高大了，以至于这个身材臃肿的胖子只能够到他的手臂。 马约尔笑道：“莱恩兄弟，前往温格路途遥远，我们有必要争取尽早出发。今晚我们的马车就会修好，所以我过来提醒你们一下，希望你们能提前收拾好行李。” “好的。”莱恩点点头。 马约尔拍了拍莱恩的手臂，眼神看似不经意地瞄向屋内，随后转身离去。 说起来，莱恩与柏洛斯也没有什么需要收拾的行李。莱恩携带了一个灰麻布包裹外，这就是他们全部的家当了。 在花去二十几枚金币后，莱恩包裹里的财物已经所剩无几。除去还剩下的七枚银币外，也只有一路的干粮与两壶清水了。 柏洛斯扫过房间，确认没有落下东西后，又再次检查了自己的装备。一件崭新的乳黄色皮甲，一件深棕色的皮裤，一条挂着长剑的腰带，以及一双勉强合适的皮靴。 莱恩背着自己的巨剑与包裹走出房间，柏洛斯很快追了上去，但由于之前的矛盾，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 “欢迎下次光临！” 旅店的秃头老板依旧热情地朝柏洛斯打着招呼。 柏洛斯原本不想搭理他，但想到自己也许再也不会光顾这间旅店了，他还是选择侧过脸，对着老板点了点头。 门外停着马约尔的马车。 此时天色还不算太暗，仅仅是接近太阳落山的时间。街道上的路人不少，里面有很多卡佩家族的佣人，从中柏洛斯还看到了几个熟悉的面孔。 为了避免被他们认出，柏洛斯立刻挪动脚步，站到莱恩的身后。他心想，自己就这样跟着莱恩离开，爷爷会因为自己的失踪而急得睡不着觉吗？ 卡佩家族会因为自己的失踪而陷入混乱吗？看着那些佣人们轻松愉快的笑脸，柏洛斯确信自己的失踪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关注。 再想到爷爷维克托?卡佩那张刻板顽固的老脸，想起当年自己的父亲战死边境的消息传来时，这个顽固的老头也没有为此流下一滴眼泪。 也许他现在正高兴着吧，那个无能的儿子所生下的孩子终于消失了，没有人再会丢卡佩家族的脸面了！柏洛斯不禁黯然神伤。 “你们已经准备好了吗？真是心急的两个人。”旅店内突然传来汤姆的声音。 随后是一小段轻盈的脚步声。 柏洛斯立刻收起自己难过的情绪，转身看向汤姆，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虽然汤姆看起来有点神经质，但总得来说，算得上是一个好人吧。 不知不觉中，柏洛斯对这个略有邋遢的青年，已经没有了一开始的厌恶。就连那个肥腻的商人马约尔，也有了很多新的看法。 对前往温格的旅途，他的心中渐渐生出期待。尽管对莱恩的许多做法感到不满，但不论怎样，他都是在以自己的方式保护着自己。 这样想着，柏洛斯心中对莱恩的埋怨也渐渐减轻。 与莱恩在旅店的门口没等多久，商队的伙计就搬着他们的货物从楼上下来。马约尔不听地大呼小叫，指挥伙计把货物搬上马车后，马约尔便招呼柏洛斯与莱恩上车。 经过几乎一整天的修理，马车还是一如既往的破烂，只是车厢上被森林魔狼抓穿的破洞被补上了，还有两侧的车轮也重新组装了一遍。 车夫还是原先那个老头，在他的吆喝声中，马车缓缓驶动了。 柏洛斯坐在汤姆旁边，莱恩与一个年轻的伙计坐在一起，而马约尔与他的两个伙计坐在装货物的木箱上。 多瑙镇的土路还算平坦，马车行驶地不算颠簸。但随着马车驶出多瑙镇，马车开始发出叽叽地怪叫，宣告着前往温格的旅程正式开始。 天色渐渐变暗，但马车里的氛围并没有变紧张，毕竟这里可不是危险的艾尔斯森林。马约尔先是点亮了车内的煤油灯，然后把半边身子探出窗外，点亮了挂在车厢左右的煤油灯。 昏暗的光线随着马车的摇摆，将前方的道路照亮。车厢前方只有一匹老驮马在牵拉着，车夫悠闲地摇摆着马鞭，不时哼着听不懂的民谣。 土路两边的景象随着马车的前进渐渐变化。由一片片树林转为了一片片农田，虽然现在正值秋季，本该是丰收的季节，但农田中却还是一片绿油油的稻芽。 只是在逐渐升起的夜幕遮蔽下，碧绿稻田呈现灰蒙蒙的阴影。马约尔望着窗外，笑着说道：“今年又该是一个好收成了！” “……” 马车几人只是看了一眼马约尔完全，并没有接他的话茬。马约尔见状，只能尴尬地嘿嘿一笑，自觉地闭上了嘴巴。 马车喧闹地继续行驶。 忽然，莱恩察觉到一声非常尖利的破空声。突如其来的尖啸声后，随即是一声哽咽般的哀嚎。车厢外传来闷闷的坠落声。莱恩迅速按住身后的剑柄，躲到车窗旁边。 在示意柏洛斯蹲下后，他透过车窗狭窄的视野，在马车后方发现了尚在抽搐的车夫，一段狭长的物体射穿了他的脖子。但马车继续前行，车夫很快从莱恩的视野中消失。 “发生了什么！谁能告诉我？” 马约尔被莱恩的举动吓了一跳，他慌慌张张地跳起来，就要把脑袋伸出窗外，但还没等他做出反应，汤姆已经把他死死按在了木箱上。 簌簌簌—— 车厢外再次响起这种破空声，随即是老驮马凄惨的哀鸣。车厢内的众人很快感到马车偏离了原本的方向。 第三十章 夜袭（二） 漆黑的夜空不见繁星。 一条被黑暗吞没的土路两侧，安静地潜伏着三十名佣兵。 他们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就算被无数蚊虫叮咬，也没有一个人伸手去挠。其严格的纪律性足以完爆多利亚王国任何一支正规军团。 这些人身穿统一的淡黄色轻皮甲，腰侧悬挂笔直的多利亚短刀，其中有十人的身后还背着造型丑陋的弩机。 夜幕隐藏了他们的身影，加上土路比两侧的稻田高上许多。若是从土路上向四周张望，根本发现不了他们的踪影。 黑夜持续着…… 附近只有单调的虫鸣。 不知道过了多久，土路的远处忽然冒出几点摇曳的火光。光亮沿着土路渐渐接近。很快，马车叽叽的声响越来越明显，并传入土路两侧的这一伙人耳中。 “准备射击。”一人低声喝道。 十名的佣兵闻声，迅速从背后摘下弩机，放置弩箭后，用脚踏开弓弦。弩机发出轻微地震颤声，箭矢蓄势待发。 马车继续接近，甚至已经可以听到车夫口中胡乱吟唱的民谣。 “先干掉车夫。”声音再次出现。 一名佣兵立即自发地站起，将手中的弩机瞄准驶来的马车。过了一秒，弩机发出“噌”地怪响，其上的弩箭赫然消失。 几乎是下一刻，弩箭射穿了车夫的脖子。突如其来的袭击让车夫猝不及防，他双手使劲捂着脖子，口中发出痛苦的哽咽，随后从马车上滚落下去。 没有车夫的马车开始减速。 在一名指挥者的示意下，九个手持弩机的佣兵迅速站起，将弩箭瞄准驶来的马车。马车距离佣兵们还有二十米左右。 “射击！” 一声令下，九支弩箭混杂着弓弦的震颤，同时激射向迎来的马车。 六支弩箭尖啸着混入夜色，噗地扎入驮马的身体，瞬间将它刺成一只刺猬。还有三支弩箭插在车厢上，没入大半。 驮马发出凄厉的哀鸣，却没有立即倒下，它摇摇晃晃地朝前跑着，努力让马车的速度减缓。终于在坚持了几秒钟后，它的身体渐渐偏向一侧。 马车开始驶向土路的边缘，并随着驮马的倒下一头栽进路旁的稻田当中。 “包围他们！” 三十名佣兵同时拔出短刀，朝马车方向奔去。 他们很快来到马车四周，举起短刀将其团团包围。十个持弩的佣兵已经将弩箭再次拉满，从各个方向对准侧翻的马车。 “停！” 为首者示意所有人停下脚步。 借着马车上的煤油灯，只见车厢悬空的木轮还在转动，但里面却没有一点动静，就好像这是一辆无人的空马车。但根据某人提供的情报，马车里可是坐着一个黄金阶强者呢。 自己的弩机虽然可以射伤黄金阶强者，但强者始终是一名强者，就算自己借着强大的武器能够与之抗衡，但武器使用者的孱弱还是使战局随时都可能发生改变。 出于谨慎考虑，为首者示意手下向后退，直到与马车相距二十米，才再次形成包围圈。这个距离，就算是黄金阶强者，也没办法马上接近的吧。 只要拉开足够的距离，他相信四面八方的弩箭能够在一瞬间将黄金阶强者射杀。只要杀死这个黄金阶强者，马车里的货物就算是到手了。 为首者嘴角翘起，露出渗人的冷笑。 侧翻的马车内，马约尔狼狈地捂着脑袋，他的额头肿起一个包，正在杂乱不堪的马车里翻找着什么。汤姆就像抓小鸡一样，拎着柏洛斯的后领，把他提起来避免受到撞击。 莱恩握着身后的剑柄，半蹲着倚靠在车厢一侧。他扭头看了一眼汤姆，感激似的向他点了点头。汤姆把柏洛斯放下，对莱恩努力努嘴，然后按住腰侧的长剑。 商队的三个伙计有两个昏迷过去。还有一个似乎摔断了腿，他紧紧蜷曲着身体，眼中满是惊恐之色，但仅存的理智让他咬紧牙关，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柏洛斯埋怨地看了一眼汤姆，从地上爬起无声地走到莱恩旁边，把手颤抖着握紧腰侧的剑柄，脸上露出不由自主的紧张之色。 到底发生了什么？柏洛斯心中泛起疑惑，但从马约尔脸上慌乱的神色，还有莱恩眼中流露的慎重，以及受伤的几个人，他都能感受到情况的危急。 这时，柏洛斯忽然感到一道灼热的目光扫过自己的脸颊，本能地抬起头迎向这道目光。 借着车厢内灰暗的煤油灯，他看到对面汤姆的嘴角高高扬起，呲着牙露出一个非常夸张的笑容，全然没有遭遇袭击的紧张与慌乱。 他果然还是一个傻子！ 柏洛斯暗想着，把视线挪开汤姆的笑脸，然后转到头顶上的车窗。透过这道方形的窗户，可以看到一小块漆黑的夜空，还有几乎被阴云遮蔽的朦胧月光。 “怎么办？莱恩。”柏洛斯把嘴巴凑到莱恩的耳边询问。也是正好莱恩半蹲着，因此柏洛斯才能够到他的耳朵。 听到耳边的声音，莱恩严肃地看着柏洛斯，抬起一根手指放到嘴边，示意柏洛斯不要出声。然后他把耳朵贴在车厢上，静静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从刚才射穿车厢的弩箭来看，外面的家伙拥有着强力的弩机，莱恩不确定对方有多少人多少把弩机，贸然冲出车厢只会变成活靶子。 但就这样固守在车厢之中，也不是一个办法。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车厢外非常安静，除了一开始的脚步声，现在只剩下了聒噪的虫鸣。 袭击的家伙离开了？ 莱恩思考着皱起眉头，立刻排除掉这个可能。能够装备如此精良武器的一群人，怎么可能轻易就放弃了目标，这根本没有理由。 最让他无法理解的是，按照过去的经验来说，强盗会在弄翻马车后，立即围攻车厢内的人，迫使他们离开车厢。然而，眼下的这些袭击者并没有这样做。 莱恩忽然意识到情况的不正常。 他们似乎在畏惧着什么，否则他们没有不发动攻击的理由。思索一番，莱恩猜测到，难道他们知道自己的存在？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一切就有了解释。 这伙人知晓马车中存在一名黄金阶强者，因此在弄翻马车后，没有急着发动进攻，而是想要引诱自己出去，再利用强弩对付自己。 可是他们完全可以利用强弩对马车进行远距离射击，就算马约尔的马车非常坚固，也不可能挡住全部弩箭。但他们没有这样做，可是这意味着什么？莱恩猜想，马车中也许有着他们想要的东西。 莱恩看向旁边一脸茫然的柏洛斯。 难道是这伙人知道了柏洛斯的身份，想要趁机绑架他，然后向卡佩家族勒索一大笔钱财？这并不是没有可能。 莱恩开始思索这些人的身份。 这时，他忽然记起下午在酒馆门口遭遇的那群人，那个叫做卡尔的家伙，他的手下就配备有这样精锐的弩机。 要知道在多利亚王国，这样的弩机可并不常见，就算是多利亚的正规军团，也未必配有这种强力的武器。难道外面的这伙人就卡尔一伙？ 心中有了一个答案，莱恩将视线落到车厢的车门处。车门位于车厢的后部，在侧翻的过程中，上面的铁锁已经被破坏，此时正处在虚掩的状态。 再也没有多想，莱恩毫不犹豫地冲向木门，同时从背后摘下巨剑。高大的身体丝毫没有影响他的敏捷。下一刻，宽大的剑身被横扫出去，化作一抹残影撞向虚掩的木门。 随即，车厢响起碎裂的轰鸣。 伴随着大量木屑与铁皮的飞舞，在马约尔、柏洛斯等等一行人震惊的目光下，莱恩提着宽厚的巨剑，身体就像一颗炮弹飞出车厢。 第三十一章 夜袭（三） 卡尔对自己的策略颇有自信。 因为他曾经就用这些强弩收拾了一个黄金阶中级的强者。那个黄金阶中级强者是一名力量型的战士，留着一嘴络腮胡子，他的身份是一名商队佣兵。 卡尔的三个手下在前去收取保护费的时候，有两个被这个脾气暴躁的大胡子直接打爆了脑袋，还有一个被打断双手，丢在了多瑙镇的广场上。 这种近乎挑衅的举动惹怒了卡尔。在经过深思熟虑后，他决定干掉这个胆敢挑战自己权威的无知者。尽管他是一名强大的黄金阶强者，但这并不能影响卡尔的决断。 派出手下进行一番调查。 卡尔很快得知那支商队的目的地与大胡子的身份。那支商队来自多利亚王国的首都温格，途径多瑙镇想要前往多瑙平原的大城市进行交易。 为了确保旅途的安全，商队的老板重金雇佣了大胡子作为护卫队长。这个大胡子曾经是一个著名佣兵团的成员，在佣兵团解散后，便开始独自接受雇佣任务，为人脾气暴躁喜好酗酒。 确定商队的出发时间后，卡尔提前在商队的必经之路上布置了大量隐蔽的陷阱，就是那种狩猎山猪兽的锯齿状铁夹。这种捕兽夹的咬合力足以夹断普通人的骨头。 当然，对付黄金阶强者仅仅这种手段是远远不够的。卡尔还在那条土路左右埋伏了麾下三十名全副武装的佣兵，他们都是卡尔花费了大量金币精心培养的战士。 一切按照原定计划进行。 当那支商队出发后，卡尔的袭击如期而至。他们先是遭遇了一阵弩箭的扑袭，商队的护卫损失惨重。但在大胡子的率领下，几十个商队护卫很快稳住阵脚，并向卡尔的队伍发起反击。 面对气势汹汹的敌人，卡尔没有选择与他们正面对抗，而是立刻率领队伍向林中撤退，同时还不时向后方发射弩箭，并有意地将商队护卫们引向陷阱区域。 大胡子确实拥有黄金阶中级的力量，但他还是没能拯救自己的队伍。他凭借敏锐的观察力避开沿途的陷阱，但他身后的商队护卫们却纷纷中招。 他们一个接一个踏中捕兽夹，哀嚎着倒在地上。虽然情况非常不妙，但大胡子没有为此停下脚步。等到他冲到卡尔面前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身边已经没有了一个伙伴。 但即使是这样，也并不意味着卡尔获取了胜利。只要无法消灭这个黄金阶中级的大胡子，就意味着自己的队伍将遭到灭顶之灾。没有人可以一对一，甚至十对一打倒这个人形怪物。 大胡子的武器是一把接近五百斤的巨大战锤，他的身上套着很普通的皮甲，但从胳膊处裸露在外的肌肉来看，完全能够想象出他浑身坚实的肌肉与近乎非人的可怕战斗力。 显然与他正面对抗非常的愚蠢。且不论是否能对他的身体造成有效的伤害，至少卡尔相信自己麾下的佣兵们没有谁能挡住他重锤的挥击。 虽然大胡子是一名力量型的黄金阶强者，他的移动与攻击速度并不算太快，但对一群不过白银阶、黑铁阶的人来说，这种速度也是他们难以企及的。 在发现人群中的卡尔后，大胡子似乎看出了他的身份——队伍的领导者。他发出一声震耳的战嚎，率先发起了攻击，举起战锤猛地冲向卡尔。 卡尔可不想尝一下被重锤敲打的感觉，他毫不犹豫地向后奔逃，同时指挥手下左右分散开，利用强弩射击大胡子的下肢。那个大胡子没有搭理其他人，径直追向卡尔。 随着噗噗噗三声入肉的声响，三支弩箭扎入大胡子的大腿部，却被他如同钢铁般的健硕肌肉死死卡住，没能伤到他的骨骼。但弩箭的伤害切实地降低了他的速度。 于是大胡子立即放弃对卡尔的追赶，转身扑向那些朝自己发射弩箭的佣兵。这种愚蠢的举动正中卡尔的下怀，他不再继续奔逃，而是回头开始指挥起手下。 大胡子就像一头蛮牛一样，埋头朝一个个佣兵冲去。佣兵们在卡尔的指挥下，利用树林的树木进行闪避，再加上强弩的不断骚扰，大胡子没能追上任何一个佣兵。 终于，在不断的引导下，大胡子终于不慎踩到了卡尔设下的捕兽夹。发出断断续续凄惨的哀嚎，大胡子丢掉了重锤，狼狈地扑倒在地上。咬合的锯齿状铁夹嵌入他的皮肉，几乎要夹断他的骨头。 而且非常不巧的是，铁夹咬合的位置正好是腿部肌肉的薄弱处，这使得他超强的肌肉没办法防御捕兽夹的力量。在大胡子倒下的一瞬间，卡尔狞笑着让左右的佣兵发动了齐射。 一时间八支弩箭尖啸着射向大胡子的身体，猝不及防的袭击让大胡子的肌肉没能完全反应过来。尖锐的箭尖轻易地刺破他的皮甲，扎入他的皮肤划开他的肌肉，最后深入他的内脏。 后背插着八支弩箭，甚至还有其中两只从他的身体正面穿透而出，大胡子咳出两口鲜血，将腿上的捕兽夹掰开，然后缓缓站起。可怕的气势让包围在四周的佣兵胆寒。 犹如困兽之斗的局面，这个黄金阶强者必定会爆发出超乎想象的力量，但在大胡子再次发起进攻前，卡尔已经指挥着另一批佣兵再次发动弩箭的齐射。 又是八支弩箭射向大胡子，没有巨锤的他显然只能选择硬抗弩箭的锋锐。 一连串入肉的脆响，卡尔从大胡子的眼中看到了不甘的神色。望着瘫倒在地的大胡子，卡尔没有给他临死反扑，又或是装死的机会。 命令佣兵们补射了十几箭，确认这个黄金阶强者已经完全死透，卡尔才敢让手下的佣兵靠近过去，去检查那具被刺成刺猬的尸体。 有了对付黄金阶强者的经验，这让卡尔心中并没有那种未知的忐忑。在他眼中，黄金阶强者就像是凶猛的野兽，虽然他们非常强大，但只要布置好陷阱，他们仍旧会变成脆弱的羔羊。 侧翻的马车依旧没有动静，但卡尔一点也不着急，他已经在这一段土路的附近布置了大量陷阱，除了危险的捕兽夹，还有类似于刺坑、绳套这样简单又难以提防的陷阱。 “卡尔老大，我们为什么不直接射死他们？”一个头目附在卡尔的耳边询问。 卡尔目光如同阴鸷的毒蛇，紧盯着马车的车厢，淡淡说道：“你想要我做一个背信弃义的人吗？更何况那里有我需要的东西……” 卡尔欲言又止，这种平淡的语气虽然听着毫无气魄，却把一旁的头目吓出了一身冷汗，他畏畏缩缩地站到卡尔的身后，不敢再说一句话。 就在卡尔思索着该如何惩罚这个多嘴的下属时，侧翻的马车那边出现了状况。只听一声巨响传开，寂静的田野犹如响起雷鸣。卡尔不禁被吓了一跳，以至于没能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只见一道高大的人影从马车中飞出，昏暗的煤油灯照射下，犹如一只狰狞的鬼魅。随即是几声戛然而止的惨叫。卡尔不安地后退一步，视野中出现了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一幕。 第三十二章 巨剑之威（一） 夜晚的风带来稻田的气息。 牙缝里还有一点烙饼的残渣，要是能再喝一口水就好了，这样就能把嘴里粘稠的物体漱清，然后送进已经有点饥饿的肚子了。 脸上虽然还保持着紧张的神色，眼神也是非常警惕地左右扫视，但莱恩的脑袋里却胡乱想着不相关的事情。这是他过去的伙伴教导他的方法，如何在危险关头保持理智与冷静。 只是，这种依靠转移注意力的方法怎么看也不适合现在的局面——莱恩一冲出车厢，就遭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袭击。但对于艺高人胆大的莱恩来说，他更愿意相信自己的感觉。 凭借非常敏锐的直觉，莱恩迅速匍匐下去，身体几乎要紧贴地面，但在上半身俯下的一瞬间，还是有一道混在夜色中，无法被看清的影子划过他的侧脸。 冰冷的刺痛感很快消失。 莱恩能感到自己左侧的脸颊被划开了一道口子，虽然伤口不深，但还是渗出了鲜血，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那个划开自己脸颊的东西并没有涂抹毒液。否则这一下足以要了自己的性命。 不再理会脸上的伤口，听到头顶的尖啸声消失，莱恩原地爬起拖着巨剑继续向前飞奔。脚下踏着的是松软的泥土，借着四周微弱的光线，他看见正前方站着五个佣兵装束的家伙。 这是一个简单的战阵。 两人在前，手握笔直的多利亚短刀。三人在后，正在用脚蹬开弩机装填弩箭。也许是莱恩的出现太过突然，他们的脸上还遗留着刚才惊愕的神色。 但这种惊愕很快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冷静与淡漠，还有极其凶狠的杀意。面对莱恩高大却如同鬼魅的身影，他们一步不退，摆出决一死战的姿态。 从他们的气势就能判断这些人的实力，没有一个达到白银阶，都是黑铁阶中级或下级的战士。如果不是他们手中的强弩，莱恩根本不屑于将他们看做敌人。 但看着他们克服恐惧的模样，莱恩不得不在内心承认他们的勇敢。这些人都是真正的战士。因此必须要对他们全力以赴，这才是对勇敢的敌人的尊重。莱恩绷紧肌肉准备发动攻击。 如果这些佣兵们能够知道莱恩的想法，他们一定会露出欲哭无泪的表情，但显然面对一个黄金阶强者，他们并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想这些无聊的东西。 “啊！” 莱恩突然爆喝一声举起巨剑，面露狰狞地来到两个佣兵前方。巨剑落下。接近两米长的剑身如同一块宽厚的门板，被一股巨力催动着发出“呼”的破空声。 抬头望着疾速压下的巨大黑影，两个佣兵本能地提起短刀进行格挡。虽然莱恩是力量型黄金阶战士，但他的敏捷却丝毫不亚于敏捷型的白银阶强者。 因此，对这些只有黑铁阶的佣兵来说，他们只能看到一抹极快的黑影朝自己砸来，但即使看到了，也根本无法对这种攻击做出充分的反应，就比如侧身闪避或是后退一步。 巨剑落下劈向左侧的那个佣兵。 佣兵呼喝一声，短刀向上扬起斩向巨剑。坚韧的刀身在接触到巨剑的一瞬间，即刻发出即将崩溃的哀嚎。但在短刀彻底崩溃之前，那只抓握短刀的手腕就先承受不住向下的力量发出“嘎”地脆响，然后出现了不可抗拒的骨折。 手腕无力地向下垂落，短刀几乎要脱手而出，骨骼碎裂的疼痛让佣兵的脸色变得惨白，但更令他绝望的是，自己的努力没有任何效果。巨剑没有被击偏，一丝一毫都没有，还是按照着原先的轨迹落下。 巨剑的剑锋不算锋利，甚至连普通的短刀都不如，但厚实的剑身加上挥舞者可怕的力量，将这种缺憾变得并不那么重要。 巨剑最先接触到佣兵的皮甲，这种皮甲是非常普通的大众货，虽然没办法完全阻挡刀剑的砍击，但它的韧性却一直为人所称赞。巨剑的剑锋没能立即划破肩部的皮甲。 肩部加厚的两层皮垫被压缩，并有效地卸开巨剑的力量，但这种压缩很快达到了极限。巨剑开始嵌入变形的皮甲，随着变形的加剧，它终于发生了不可逆转的断裂。 佣兵感到一阵巨力朝自己袭来，几乎要把自己压入地面，他情不自禁地弯曲膝盖，想要顺着这股力量向下，以此尽可能减轻自己遭受的伤害。但望着身前浑厚的剑身，感受到肩部传开的撕裂感，他的五官急剧扭曲。 巨剑凶狠地撕裂肩部的皮肤，锯断其下紧绷的肌肉，随即压断锁骨与肩胛骨。当锁骨下的血管被切断，血液开始从伤口喷射出，飞溅在莱恩的脸上，还有旁边另一个佣兵的脸上。 巨剑继续向下移动，柔韧的肋骨努力抵抗冰冷的入侵者，但最后还是发出无奈地脆响，一根根断裂开。混杂灰色的肺叶看起来非常脆弱，暴露在空气之中，无力地瑟瑟发抖，然后被巨剑彻底碾碎。 佣兵还没有死去，望着几乎内一分为二的身体，他呆滞地看了一眼凯恩，然后扭头看向不远处的卡尔，口中发出极其凄惨的绝望尖叫，尖锐刺耳的声音仿佛从地狱发出，让听者不寒而栗。 莱恩的喉咙发出嘶吼，他的眼中没有一丝怜悯，更没有一丝犹豫，一脚将巨剑上的佣兵踢飞，他再次催动巨剑斩向另一个佣兵。也许是被同伴的惨状惊呆，那个佣兵在莱恩望向自己的时候，就转身向后逃跑。 但莱恩的巨剑还是横扫而过，极长的剑身掠过向前奔逃的身体。一股腥臭的血雾从皮甲的断口喷出，佣兵踉踉跄跄地跑出两步，终于停了下来。他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下半身，异样的感觉迫使他企图回头一探究竟。 但还没有扭转身体，他的视野就不可控制地坠落下去。眼神变得恍惚起来，佣兵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睁开眼睛，终于看到了自己倒在一侧的下半身。他张嘴想发出痛苦的惨叫，但快速的失血令他立即休克过去。 第三十三章 巨剑之威（二） “射击！射击！” 三个佣兵狂吼向后撤退，同时举起强弩向莱恩射击。 将逃跑的佣兵一分为二，莱恩立即回身拖着巨剑，大步朝五米外的三个佣兵冲去。由于没有了指挥，三个佣兵没有同时发射弩箭。 一个佣兵在慌乱中率先发动弩机，随后两个佣兵才同时发动弩机。听到弩机发射的声音，莱恩眯起眼睛凝视前方。 三支弩箭一前两后疾射而来。 闷哼一声，他猛地摆动身体，侧头闪避第一支弩箭。耳侧的发梢被尖锐的箭头划断。虽然避过第一支弩箭，但后两支弩箭已经近在咫尺，显然提起巨剑格挡已经来不及。 没有经过思考，莱恩当即挥手扫向两支弩箭。他的小臂撞飞一支弩箭，却没能阻拦另一支弩箭。 肩膀传开刺痛感与无力感，莱恩用余光瞄向自己的左侧，只见尖锐的箭头已经扎入自己的左侧肩膀。 虽然被弩箭直接射中，但莱恩没有被击退，仅仅是斜了一下身体，就来到三个佣兵前面。 由于左侧肩膀被射中，他没办法再随意地运动左手，只能右手握紧剑柄，借着身体扭转的惯性甩出巨剑。 呼—— 巨剑呼啸着横扫而过，三个佣兵还没来得及发出惨叫，就被接连拦腰斩断。 拉扯伤口带来钻心的疼痛感，莱恩倒吸一口凉气，但他立刻单手拖回巨剑，将剑身竖起挡在身前。 随即剑身上传开“叮叮叮”的撞击声，挡下来自左侧的一波弩箭，莱恩立刻拖着巨剑朝右侧猛冲过去。 左侧的敌人已经射出来弩箭，这表示他们必须装填箭矢，才能再次发起攻击。趁着这段空档，只要向右侧进攻，就不用担心背后遭到偷袭。 莱恩第一时间想到这点，因此他的动作没有一丝犹豫。显然右侧的佣兵们也没有料到莱恩的果决与勇猛。 当看到这个大块头提着巨剑快步奔来时，他们开始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却，并大叫着向莱恩奔跑的双腿发射弩箭。 但莱恩的巨剑实在太长，弩箭没办法射中他的双腿，只能被厚实的剑身纷纷弹开。这一刻，似乎再也没有什么能阻止莱恩的杀戮。 那几个直面莱恩的佣兵吓得瑟瑟发抖，似乎感受到了死亡的迫近，以至于连分散逃跑都忘记了，只能呆呆地站在原地，等待接受死亡的仲裁。 从莱恩冲出马车到他斩杀五名佣兵，时间仅仅用了不到五秒。 不远处，卡尔看见自己的手下即将被杀死，再也忍不住暴露自己的位置，大吼：“站住！混蛋，否则我就用弩机射死马车里的人，我说到做到，不信你可以试试。” 看到自己的手下就像稻田的麦子，被莱恩齐刷刷地一刀两段，这让他有种剜心般的痛感。 培养这些人花费了卡尔非常多的精力，再加上那一位大人幕后的大力支持，才使得一个强盗头目能够拥有如此强悍的队伍。 可以说，队伍中的每一个人都是卡尔不可或缺的财产，每一个人的牺牲都是一笔巨大的损失。 莱恩听到卡尔的声音并没有太过在意，指望一个生死相搏的敌人手下留情，这简直就是一个笑话。 但听到卡尔后面的威胁，莱恩还是不得不停下脚步。他可以不顾自己的危险，却不能不顾柏洛斯的死活。 对方不怕伤害到自己的目标？ 难道对方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劫持柏洛斯少爷？还是说，对方已经被逼急了，根本就顾不上目标的死活？莱恩有点想不通，但不论是哪一个缘故，他都知道自己现在正面临着一个两难的抉择。 绝对要保护柏洛斯少爷的安全，但如果再不行动起来，很快就会有弩箭从身后射来。一旦自己被这伙强盗打倒，就意味着马车将遭到他们的围攻，仅仅凭着汤姆与柏洛斯少爷的实力，根本不足以摆脱这一伙人。 可是继续向他们进攻，自己的举动显然会惹恼对方的领导者。一旦他们不顾一切地向马车集火，相信就凭马车本身就破烂的车厢，根本没办法阻拦弩箭的穿透。到时候马车中的人都会被射杀，柏洛斯少爷也不可能幸免。 莱恩在原地犹豫了两秒。 就在莱恩犹豫的空档，一个刚好将弩箭装填完毕的佣兵从背后发起了偷袭。佣兵按下弩机的扳机，弩箭疾射而出并发出一声尖啸。 身后的尖啸引起莱恩的注意，但由于注意力被分散，他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左边小腿已经传来一阵阵痉挛的痛楚。 这一箭非常不巧地射中了他左小腿的韧带位置，将他的小腿肌肉完全固定死，以至于这条小腿根本没办法再进行任何运动。 意识到自己无法再进行灵活的移动，莱恩暗叫一声不好。 不能进行短距离的快速移动，就意味着自己将变成一块肉靶子，就算有着巨剑的防御，也不可能一直避免被弩箭射中。如果不能摆脱这种局面，情况只会变得越来越糟！ 必须先将肩膀与腿上的弩箭拔出，恢复自己战斗能力。 但在此之前必须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否则拔出箭头的疼痛感将让自己在一瞬间失去反抗力，一旦被敌人抓住这个十几天，就很可能遭到致命一击。 莱恩非常透彻地看清局势。 眼下最重要的就是避免自己再被弩箭射中，并找到一个能够让自己拔出弩箭的地方。莱恩用余光扫过四周，同时警惕地防备随时可能射来的弩箭。 这时，他发现这伙人除了有几个站在土路上外，其余人似乎全部都在土路的一侧，而另一侧很可能并没有敌人。如此作想，莱恩忍着一侧下肢的无力感，一瘸一拐地朝土路奔去。 他准备翻过这条土路，然后借助土路高于四周的地势，背靠着土路进行防御。尽管这样很难防备站在土路上自上而下攻击的佣兵，而且一旦其他佣兵也翻过土路，自己还是会一样陷入被围攻的局面。 但不论怎么样，都会为自己争取一点时间拔掉小腿上的弩箭，而且只要能将他们吸引走，就可以为马车里的柏洛斯少爷争取到逃脱的时间。 “该死，这个听不懂人话的蠢货！” 卡尔叫骂着，指挥十五个佣兵朝莱恩追了过去，还有十个则继续包围着马车。看到莱恩一瘸一拐的样子，卡尔的脸上挂着得意的讪笑。 就算是黄金阶强者又怎么样？ 人与人之间的羁绊是最可怕的敌人，它们可以束缚一个至强者的力量，让他变成一只脆弱的野兽。只要能充分利用对方的弱点，不论再强大的家伙，都是可以被轻易打倒的。 第三十四章 突围（一） 侧翻的车厢内一片漆黑，老旧的煤油灯被一块碎裂的门板砸中，外面的玻璃罩出现裂纹，里面的灯芯不再散发光亮，彻底变成了一个无用的装饰品。 看见莱恩以碾压的力量斩杀五名佣兵，柏洛斯的内心不禁深受鼓舞，也有一种挥舞长剑冲出车厢的冲动。但在看见佣兵们破碎的尸体后，他对场面的血腥感到无比震惊。 粉色的小肠从断面蜂拥挤出，其间淡黄的排泄物从肠子的裂口喷洒出来，伴随大量白色的泡沫，将四周地面染得一片污秽。最可怕的是，有三个被腰斩的人并没立即死去。 其中两个似乎意识到自己必死的命运，开始发出悲怆的怮哭。还有一个则不死心地在地上使劲扒着，企图把漏出的肠子再塞回体内，但完全被截断的身体根本不可能再收拢肠子。 “呕……”柏洛斯扶着车厢狂呕。 所幸柏洛斯吃得并不多，吐出的食物也是接近固体的糊状，但车厢里还是多出了一股淡淡的酸腐气味。 汤姆走来，轻锤柏洛斯的后背，望着尚在挣扎的佣兵，脸色难看地笑道：“安迪，你的朋友可真是个勇猛的家伙，恐怕没有谁愿意做他的敌人吧。”最后发出两声尴尬的笑声，他按着剑柄走向外面。 “汤姆，你要去哪里？” 柏洛斯匆忙擦掉嘴边的残渣，紧追过去。汤姆停下，伸手拦住柏洛斯，朝外面怒了努嘴，“你看，莱恩也陷入了苦战，我没办法给予他太多帮助，但我至少能拖住几个人，这样你就可以和马约尔先行离开这里。” “不，我不能先走！莱恩还在苦战，而且马车里还有你们的同伴，不是吗？”说着，柏洛斯看向几个商队伙计。不过，虽然拒绝得斩钉截铁，但柏洛斯的心中还是更倾向于跟马约尔逃跑的选择。 断腿的年轻伙计不知道柏洛斯所想，一脸感激地望着这个漂亮的少年。柏洛斯也是充满善意地回望了他一眼。但事实上，对这个地位卑微的陌生人，柏洛斯根本不在意他的死活。 拒绝汤姆的好意，更多的只是贵族教育下的一种本能，又或者说是一种迂腐的习惯。柏洛斯再次看向外面。莱恩正在向土路移动，他的肩膀的小腿被弩箭射中，一瘸一拐的身形仿佛随时都会倒下。 柏洛斯忽然有了隐隐的紧迫感。一旦莱恩倒下，就意味着外面的家伙会全力攻击马车，到时候必然没有谁可以逃走。毕竟连黄金阶上级的莱恩都倒在了这伙人的手中。就凭白银阶的自己与汤姆，又怎么可能打败他们？ “找到了！” 一直在翻找车厢的马约尔突然惊呼，他从一个破匣子里掏出了一把弓弩，二话没说开始为它装填弩箭。弓弩的造型非常流畅，但简洁的做工与构造完全看不出它的威力。 直到发现马约尔连续往其中填入了十支弩箭后，柏洛斯才猜测这是一把连发弩。这种弩在卡佩家族的收藏室放有一把，它来自一个诺夫曼帝国的走私商人，据说十分珍稀。 天知道马约尔是如何得到它的，但显然有了这把武器，对接下来的行动会有很大的帮助。柏洛斯不知道马约尔的实力，但不论他的战力如何，只要他手持*，就可以抵上白银阶中级的战力了。 汤姆拔出长剑，在车厢的门旁说道：“没时间解释了，我出去拦住外面的人，安迪你跟马约尔先走，我们在查塔姆镇集合。”汤姆说着冲出车厢。 外面立时响起激烈的厮杀声。 柏洛斯看了一眼马约尔，这个满脸油腻的男人用袖子擦去额角的汗珠，脸上完全是慌乱的神色。柏洛斯忽然有点犹豫了。马约尔的模样实在让人无法放心地与他同行。 连自己都没有成功逃出的信念，又如何能感染别人呢？因此，在马约尔拍了拍柏洛斯的肩膀，试图鼓舞他的时候，柏洛斯毫无遮掩地露出为难的笑容，对马约尔的不信任简直一览无遗。 “马约尔老板，请求您不要抛下我们，我还能走……还能走！”断腿的伙计听到汤姆的计划，吓得连忙爬向马约尔，伸手抓住他的脚腕，死死不放。 马约尔拖着伙计没有走出两步，失声大叫：“松开手啊，蠢货，你想害死我吗？”伙计在马约尔说完，直接用胳膊搂住他的小腿，就像激流中攀住树杆的落水者，越抱越紧。 柏洛斯一声不吭地看着这幕，他觉得这是马约尔与这个商队伙计的事情，自己作为一个毫无瓜葛的旁观者，并不需要为此多伤脑筋，更何况还是一个不知道名字的陌生人。 但显然那个伙计并不这么想。拼命拖住马约尔的步伐，他眼巴巴地望着柏洛斯，就好像在说：“求求您带着我一起吧。”但柏洛斯无奈地撇过头，对他的乞求选择视而不见。 身为一名大贵族，他接受的教育就是以自我为中心，因此他不可能为了别人将自己陷入困境。在这种危急的局面下，想要带走一个不能行走的家伙，这根本不可能，他只会是一个累赘！ 但柏洛斯没办法将这些话说出口，他知道这些话太过现实，也太过残忍。现在他既想在这个可怜的家伙心中留下一点正派的印象，但又不希望因此而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纠结了一下，柏洛斯还是什么也没说，但马约尔帮他做出了选择。马约尔使劲扯了扯脚，却发现自己根本没办法挣脱腿上的束缚。要知道，马约尔是一名黑铁阶上级强者，他的力量绝对要远强于普通人。 但在生死的关头，那个商队伙计爆发出了超越自己身体的力量，胳膊就像坚硬的钢铁，牢牢地固定在马约尔的小腿之上，纹丝不动。马约尔的脸上露出狰狞，他开始用拳头殴打这个伙计。 拳头不断落在伙计的头上、脸上还有胳膊上，他的眼角被打破，鼻梁歪斜，鲜血不停从他的伤口涌出，但他还是没有松开胳膊。柏洛斯对他的求生欲望感到钦佩，但这并不意味着自己会出手相助。 马约尔把伙计拖到车厢一侧，两只手扶着墙，开始用脚尖踢打伙计的脸。被连续踢中嘴巴，伙计的门牙被全部打断，他的脸也被完全踢肿，已经很难看出原本的模样。但他的胳膊仿佛已经和马约尔连在一起，一点也没有松开的痕迹。 第三十五章 突围（二） 汤姆那边，战况十分恶劣。 他的对手是六名黑铁阶中级佣兵。虽然汤姆在等阶上具有巨大优势，但以一敌六还是让他捉襟见肘。特别是这六名佣兵一定练习过合击的战术，因此接连的进攻非常迅猛，让汤姆只能疲于应付。 而且在这六人后面，四个端着强弩的佣兵站成一排，对着马车方向虎视眈眈，除了防止马车中的人逃跑外，也在时刻寻找着汤姆的可趁之机。但由于汤姆就像一只泥鳅，在六个手持短刀的佣兵中间来回穿梭，使得他们不敢轻易发起射击。 视线在汤姆与脚下来回交替。 显然汤姆已经陷入苦战，而自己却被一个蠢货拖着无法行动，马约尔的眼中透出狠辣的神色，脸上肥腻的赘肉微微抽搐。这个伙计平时也是个机灵的家伙，可是现在却变得如此愚蠢！马约尔想着，恨不得拧碎他的脑袋。 “小子，松开手，你给我松开，不要再逼我了，否则我现在就弄死你！”马约尔咬牙切齿，疯了似地大吼。话音落下，他没等对方做出回应，抬起连弩朝着脚下的男人连连扣动扳机。 弩箭一支支射出，扎入商队伙计的后背与脖子，最后打爆他的脑袋。 直到将弩机内的弩箭全部打出，马约尔才甩开脚下绵软的尸体。唾了一口，他沉默地背靠车厢，开始重新装填弩箭。车厢内安静下来，只有柏洛斯急促的呼吸声。 “你杀了他？”柏洛斯脱口而出。 “一个看不清情况的蠢人，他想要害死我们，我还不想死，我知道你也不想，所以我杀了他。”马约尔压低声音，粗旷的嗓音有些嘶哑。 他的回答让柏洛斯心惊，特别是他说话的态度，冷静得仿佛被他杀死的只是一条街边的野狗。马约尔的额上露出几道深刻的褶皱，他抬头看向柏洛斯，咧着嘴露出冷酷的笑意。 这时，柏洛斯从他的身上看到了汤姆的影子，但马约尔的这种平静似乎又蕴藏了更为深沉的阴霾。他是个非常危险的家伙，柏洛斯此刻对此深信不疑，但现在自己却只能依靠这个家伙了。 面对马约尔看不透的笑脸，柏洛斯非常勉强地回以一个礼貌的微笑，然后把头探出车厢。只见不远处，莱恩手持巨剑在佣兵中左突右挡，没有一合之敌，但从他不时跌倒的身影来看，也许他已经撑不了多久了。 另一边，汤姆的情况要恶劣许多，他的身上已经连中数刀，浑身浴血，最致命的是他的左腿被一支弩箭贯穿，鲜血淋漓。如果不是凭借精湛的剑技，他恐怕早已经被乱刀砍死。 “我们离开这里！” 身后传来马约尔的叫嚷，柏洛斯还没来得及回头，后背就被猛地一推，脚步踉跄地走出去，脸朝下摔在车厢外面。随即，头顶响起弩箭射中木板的声音。 原来是那边的佣兵发现马车的动静，下意识地朝柏洛斯发射了弩箭，而柏洛斯正好跌倒在地，恰恰避过了致命的攻击。后背阵阵发凉，柏洛斯用手肘撑起上身，狼狈地抬起头，这时，正好一个宽大的身影从他的眼前跑过。 是马约尔，他如同一团肉球飞出车厢，径直奔向四个发射弩箭的佣兵。虽然他的身材非常臃肿，但奔跑的姿态却丝毫没有笨重的感觉。他两手抓握连弩，一边奔跑一边朝佣兵们射击。娴熟的战斗姿态让柏洛斯瞠目结舌。 连弩一连射出七箭。 两支弩箭朝陷入混战的汤姆那边射去，还有五支则是飞向持弩的佣兵。 六个手持短刀的佣兵包围着汤姆，丝毫没有注意背后的袭击。两个佣兵被射中后背，惨叫着倒下。由于光线过于暗淡，其余佣兵没有注意到马约尔的偷袭，还以为是这个被围攻的青年使出了什么奇怪的手段。 他们还从来没遇见过这样奇怪的家伙。他的脸上一直挂着奇怪的笑容，每当被砍中，脸上笑意就越是浓厚，就仿佛感受不到疼痛与恐惧。而且他的长剑非常诡异，总能从意想不到的角度刺来，就如同一只阴险的毒蛇。 四个佣兵开始露出怯意，他们不再紧紧包绕着汤姆，这大大减轻了汤姆的压力，也激起了这个战士的血性。他轻轻舔舐嘴角的血迹，也许是他自己的血，也可能是别人，高高跃起扑向一名佣兵。 短刀刺入汤姆的腹部，从背后透出，同时汤姆的长剑也刺入了对方的嘴巴，剑锋从后脑勺突出。发出“呵呵呵”的怪异笑声，汤姆缓缓拔出长剑，推倒面前的尸体，狭长的眼睛扫向四周。 “恶魔，他一定是一只恶魔。” “为什么他还不死，这不可能。” “上啊，上啊，干掉他。” 包围着汤姆的三个佣兵互视着对方，面对汤姆的步步逼近，竟开始一步步向后退却。望着几米外腹部插着短刀，浑身浴血，却面带着笑容的青年，他们已经再也提不起一丝战意。 另一边，五支弩箭有三支落到了空处，还有两支射杀了一个持弩的佣兵。剩下三个持弩的佣兵将强弩背到身后，抽出短刀奔向马约尔。马约尔看到三人奔来，当即回头就跑。 “柏洛斯，跟紧我！” 马约尔没有朝土路方向奔去，而是跑向一旁齐腰高的稻田。柏洛斯一直趴在地上，生怕自己遭到流矢的袭击，直到看到马约尔朝自己大声呼喊，才飞快地爬起跟到他的身后。 看到身后十几米外，三名紧追而来的佣兵，柏洛斯觉得自己也许能轻易地解决掉他们任意一个，但面对三人的围攻，或许自己没有那么大的胜算。但不论结果如何，柏洛斯都没有尝试的冲动。 方才看到莱恩强悍表现所涌现出的冲动已经在现实中渐渐淡去。这已经不是那种挥舞木剑的比斗了，没有任何的礼仪与谦让，失败者只有死路一条。柏洛斯紧随马约尔身后，两人很快窜入齐腰高的稻田之中。 三个佣兵来到稻田外，望着眼前大片起伏的阴影，犹豫着不敢追入其中。他们还记得那个胖子手中的连弩，谁也不知道他的弩机里是否还有弩箭，贸然追入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不远处，望着钻入稻田的马约尔二人，卡尔的脸上阴晴不定。在犹豫了半秒后，他立即召回围攻汤姆的佣兵，指挥着仅剩的十八个佣兵开始与莱恩周旋。 汤姆拔出腿上的弩箭还有腹部的短刀，讪笑着将长剑收入剑鞘。看了一眼被绳套圈住四肢，浑身布满刀痕与弩箭，却依旧怒吼连连的莱恩，他没有一丝犹豫地转身，朝马约尔逃离的方向跑去。 敏捷的身影很快融入夜幕。 第三十六章 铁笼里的少年（一） “放我回家……” “救救我，来人呐……” “我好冷……” “我饿……” 铁笼囚禁稚嫩的身躯，肮脏的肢体胡乱堆砌。他们浑身发抖战栗，拥挤在狭小的铁笼，只能发出虚弱的乞求与哀叹，活像一只只待宰的猪猡。 …… 睫毛颤动，微微睁开眼缝，月芽似的海蓝眼瞳充斥茫然之色，身体是那样沉重与乏力，连一根手指都无法抬起。平躺的姿态毫无安全感。 这里是哪里？ 天空阴沉沉，无数粗大的黑色铁条将其分割，短暂地思索，少年意识到自己似乎身处一个铁笼之中。四周传来车轮的叽叽声，此起彼伏，似乎有十几辆马车在缓缓行驶。 四周传来隐隐的哭声。 声音大多比较稚嫩，是独属于少年少女们青涩的嗓音，但其中还混杂了男人粗野的喝骂。意识渐渐清晰，少年猛地睁大眼睛，眼神透出慌乱之色。 “你们看，他醒了！” 肩膀被一双小手捏住，使劲地左右摇晃，少年被晃地晕晕乎乎，目光愣愣地看向那个正在摇晃自己的家伙。 棕色的长发乱糟糟，脏兮兮的瘦脸很难看出原本的模样，但从她扁平的身材可以看出，这是一个非常贫瘠的少女。她的模样有点眼熟，但少年不觉得自己会认识这样邋遢的女孩。 本能地环顾四周。七八个蓬头垢面的少年少女围成一圈，正紧紧盯着自己，少年心里不禁有点害怕。他们想干什么？他们又是谁？少年陷入沉思。 记忆渐渐复苏…… 少年记起了自己的名字与过往。自己是柏洛斯?卡佩，多利亚王国的大贵族，卡佩家族领地的唯一法定继承人。 自己跟随马约尔逃离强盗的追杀，两人一路不停地穿过稻田，向与汤姆约定好的查塔姆镇进发。在接近查塔姆镇的地方，自己好像喝了马约尔递来的清水。 记忆就此断开…… 之后发生了什么？柏洛斯刚想一探究竟，脑袋里就传来阵阵刺痛感。他皱起眉头，不得已只好放弃回想，但他有一种强烈的感觉，自己一定是遭到了马约尔的算计。 该死的骗子，低劣的杂碎！ 柏洛斯对现状感到既懊恼又无奈，他想找到一个能够依赖的人，就算是像莱恩这样不靠谱的家伙也好啊！ 面对四周陌生的面孔，还有将自己囚禁的铁笼，柏洛斯露出深深的恐惧。一旁，棕发少女抓起柏洛斯的手，温柔地说：“你不要害怕，你叫什么？” “不要用你的脏手碰我！”柏洛斯呵斥，拍开少女的手，伸手去掏腰侧的长剑，却什么也没有抓到。 他低头看去，才发现自己已经被剥了个精光，只留下一条遮羞的白色破裤衩。甚至这条裤衩也不是自己原本的那条。 再次环顾四周，他这才发现，除了少女的身上多一条裹胸的布条，少年们的衣着与自己一模一样。也就是说，自己现在也是他们中的一员？ 柏洛斯如遭重击，脑袋嗡嗡作响，表情也变得呆滞起来。被囚禁于铁笼的可怜人，被剥夺一切后被送上马车…… 熟悉的画面在柏洛斯的脑海形成。 他上一次看到这个画面，还是跟随安娜前往多瑙镇的时候。那时他们看到路旁停着十几辆载着铁笼的马车，马车中装满了肮脏污秽的男人与女人。 出于一种好奇，柏洛斯让车夫停下马车。他透过车厢的窗户打量着铁笼里的人们。他们的脸上大多都是麻木之色，眼神呆滞地如同木偶。十几人挤在一个铁笼中，不时蠕动就像臭烘烘的猪猡。 之后，一个佣兵从铁笼里拖出一个尖叫的女人。女人不断用指甲抓挠佣兵的脸，于是佣兵把女人按在地上，用短刀砍断了她的双手，接着又对她的脸庞拳打掌掴，几乎打光她的牙齿。 直到女人奄奄一息，佣兵才砍下她的头颅，示威似的在一个个铁笼旁边走过，然后他又从铁笼中拖出一个女人。有了先前的例子，这个女人丝毫也不敢反抗，任凭佣兵扯掉自己胸前的布条，将自己拖进茂密的灌木丛。 柏洛斯当然知道那个女人的下场，她会被几个佣兵轮流*，沦为他们*下的玩物，最后可能也难逃被杀死的命运。虽然是一个很可怜的女人，但柏洛斯却想着，不过是一个奴隶而已。 不过是一个奴隶…… 一个奴隶而已…… 猛然间，柏洛斯惊恐地瞪大眼睛，看向少女的瘦脸，看向四周的铁笼，再看向自己的身体。此时的自己，身体沾满污秽，窝在一群脏脏的肢体之间，竟与那群铁笼中的猪猡别无二致！ 是一个低贱又肮脏的奴隶啊。 柏洛斯的双目顿时失去光彩，沮丧地拢拉下脑袋，回忆过往，眼泪开始大滴大滴往下流淌。他开始后悔自己的决定，不该与莱恩离开卡佩城堡，不该去搭乘马约尔的马车…… 看到柏洛斯低声抽泣，围在四周的少年们忍不住纷纷撇过头，不时抬手抹向泛红的眼眶，少女们则当即嚎啕大哭起来。一时间，马车的哭声盖过了车轮的叽叽声，也引起了某些人的不满。 一个佣兵跳上马车，用短刀猛敲几下铁笼，等到铁笼里安静下来，才狞笑道：“都给我闭上嘴巴，谁敢再发出声音，我就割掉谁的舌头。” “不会了，求您放过我们吧。” 棕发少女刚说完，那个佣兵的脸上就看到一种异常喜悦的笑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少女的脸色突然变得惨白，眼中露出惊恐之色，两手颤抖地捂住自己的嘴巴，蹬着腿将自己缩进铁笼的角落。 铁笼的门被打开，佣兵低头钻了进去。就像一群惊恐的雏鸡，少年与少女们躲到铁笼一侧，与佣兵远远地拉开距离。柏洛斯也被一个少年拖到一旁。 “不要……求求您……” 棕发少女的嗓音颤抖，低声恳求，卑微地匍匐到地上，用嘴巴亲吻佣兵的鞋面。但她的头发还是被一把抓起，佣兵粗鲁地揪着她的头发，把她往铁笼外面拖去。少女被拽的连连惨叫。 “救救我……” 棕发少女眼中流露出绝望。这时，柏洛斯忽然记起她的身份。艾薇儿，她就是那个被自己用二十枚金币赎回的少女。只是她终究还是沦为了奴隶，也许，这就是宿命吧。 柏洛斯的眼中几乎失去希望。 第三十七章 铁笼里的少年（二） 饥饿，折磨着少年的身心。干瘪的腹部生出淡淡的灼烧感，嘴唇也干燥得几近开裂，对食物与水的渴求非常迫切，几乎要盖过对自由的向往。 仿佛有一个声音在耳边低语： 神灵啊，庇佑万物。 神灵啊，指引众生。 臣服主上，献予灵魂。 背离者难逃苦海，信仰者终得解脱。 ………… 艾薇儿被拖走后，佣兵带来的恐惧仍徘徊于每一个人心头。铁笼里静悄悄，只有偶尔响起克制的哽咽。空气里弥漫新鲜的屎臭味，有人将粪便拉到了裤裆里。也许是嗅到恶臭，马车旁几个佣兵发出大肆的嘲笑。 少年少女们对此战战兢兢，生怕再遭受无故的毒打。柏洛斯面如死灰，心中痛骂起马约尔的虚伪与莱恩的愚昧。但随着头脑的冷静，他渐渐意识到自己的抱怨根本无法改变现状。这样下去只会像真正的奴隶一样，变成一只摇尾乞怜的野狗。 柏洛斯多么希望能得到他人的建议，可是他没办法与任何人商量。对于周围这些浑身发颤的年轻奴隶，他无法对他们抱以一丝信任，也不想与他们搭上一点关系。他们一定会背叛自己，甚至狠狠从背后捅上一刀，就为了换取一小点可怜的食物。 现在能相信的，只有自己了。 但—— 吃力地握紧拳头，身体原本的力量已经荡然无存。柏洛斯感到头皮阵阵发麻，糟糕的现状与深深的无力感让他无所适从。身为白银阶中级的自己，现在的力量可能还不如一个普通人！ 暗暗痛骂马约尔。柏洛斯暗想，如果自己能恢复到白银阶中级的力量，应该就可以直接掰开铁笼的铁柱了吧。但就算逃出铁笼，也会面对运送奴隶的佣兵。 每辆车前后都跟着八名佣兵，他们套着简陋的轻皮甲，腰佩短刀，也许他们的实力只有黑铁阶，但柏洛斯还没有自信可以迅速摆脱八个佣兵的纠缠。 一旦没能摆脱八个佣兵的阻拦，自己就必须面对数十名佣兵的围攻，结局毫无胜算。更何况，据柏洛斯过去所知，运送奴隶的商队都会配置黄金阶的强者押送。这是为了防止极少数隐藏实力的奴隶逃跑，也是为了震慑那些暗中盯着的眼睛。 既然无法强行逃脱，就只能利用利益让对方妥协。就比如……暴露自己的身份。柏洛斯确信，如果能让奴隶贩子相信自己的真实身份，对方一定会选择放了自己，还会亲自将自己护送回卡佩城堡。毕竟自己可是多瑙平原领主维克托?卡佩唯一的孙子。 可是该如何见到奴隶贩子？现在就连离开这个铁笼都无法做到啊。而且就算见到了他，又该如何证明自己的身份呢？仅凭自己的一面之词，是没有人会相信的，而且自己身上也没有任何足可以证明身份的信物。 就在柏洛斯苦恼地发出一声轻叹时，他听到耳后传来压得极低的声音。 “小子，你叫什么？” 说话的是刚才把柏洛斯拖到角落的少年，此时他背靠铁笼坐在柏洛斯的身后，柏洛斯的脑袋紧密地贴在他的胸口，整个人依偎在他怀里，姿势显得非常暧昧。只是铁笼里实在太过拥挤，以至于柏洛斯都没有察觉。 这个少年的头发披散着，是像火一样的红色，面黄肌瘦的脸庞带着坚毅的轮廓，他的骨架要比其他人粗旷许多，*的身躯隐隐可见肌肉的线条，只是长期的营养不良影响了他的发育，使他有一种皮包骨的瘦弱感。 柏洛斯回过神来，扭头看向身后的少年。这下，少年的视线正好与柏洛斯发生了交集。柏洛斯略微一惊。少年暗红的眼瞳比红宝石还要闪耀，烔烔有神似乎燃烧着熊熊烈火。这可一点也不像是一个奴隶的眼神。 他是谁？ 柏洛斯的神色落入少年眼中，少年说道：“我叫奥兰多，来自多利亚的清风平原，过去是一名自由的佣兵，现在的话，如你所见……”说着，他故作轻松地耸了下肩膀。 “是的，我成了一个奴隶，我先说明这可不是我的本愿，我也是被一群混蛋强迫的。”奥兰多说完咧开嘴，露出非常爽朗的笑容，而后又补充一句，“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 “安迪……我叫安迪。” 有了马约尔的先例，柏洛斯对这种满脸带笑的陌生人毫无好感，犹豫了一下，还是做出了回答。他的嗓音听起来有点嘶哑，可能是喉咙太过干燥的缘故。 奥兰多安慰了柏洛斯几句，就站起身在铁笼里走动起来。他似乎和铁笼里的少年们非常熟悉，就好像每一个人他都能轻易地叫出名字。仔细听着他与几个少年的交谈，柏洛斯得到了几个现在自己非常需要的信息。 这只贩卖奴隶的车队，它的目的地是多利亚王国的首都温格，它的起始地是多瑙平原中部的查塔姆镇。从查塔姆镇出发，现在已经是第三天。想到这，柏洛斯这才意识到，自己在这个铁笼里已经昏睡了三天！ 心态很快恢复平静，柏洛斯感觉自己已经没有什么是无法接受的了。虽然不明白自己是如何挨过这三天的，但既然自己现在还好好地活着，就一定有它存在的原因。 现在马车已经驶出多瑙平原，正在清风平原南部的大道上行驶。这里的地形平缓，大多都是草地与低矮的土坡。听奥兰多所言，马车在每一个城镇都会收购一批奴隶。奥兰多是一天前被送进铁笼的，也就是商队刚刚进入清风平原的时候。 而且，这支押运奴隶的商队与其他奴隶贩子不太一样，商队对强壮的青壮年奴隶丝毫不感兴趣，只向当地的奴隶市场收购四肢健全的少年或少女。没有谁知道这支队伍这样做的原因，但这样沉重的话题顿时让所有人脸上变得难看起来。 奥兰多看了一眼铁笼外面，四周的佣兵们好像没有在意铁笼里的对话，于是说道：“好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也许我们当中会有人遇到好的买家，他们会把你们当做自己的家人对待。那样的生活也很不错，不是吗？” 奥兰多的话似乎燃起了少数人心中的希望，尽管这种可能微乎其微。毕竟在大多数多利亚人眼中，奴隶就是低贱与卑微的生物，又有谁会去亲近一只肮脏的野狗？虽然每一个人都心知肚明，但大部分人的脸上还是不再显露消沉之意。 碰的一声，铁笼突然被敲响。 这吓了柏洛斯一跳，铁笼里的少年少女们噤若寒蝉，这时奥兰多主动走了上去。铁笼里的目光都落到了奥兰多的身上，隐隐地这个火焰头发的少年似乎成为了铁笼里的领导者。 他与外面的佣兵进行着交谈，期间他的脸颊挨了对方三记耳光，一只眼睛也被打得红肿，但他的脸上始终挂着笑容。最后，他从佣兵的手中接过来一个盆子，盆中堆满了掺了大量水分的杂粮饼。这就是奴隶们一天的口粮。 似乎是出于挨揍的代价，除了这一盆食物外，奥兰多还从佣兵手里拿来了半壶清水。他把清水递到柏洛斯手中，就好像做了一件理所应当的事情。他无私的付出让柏洛斯颇为感激。 一口气灌下半壶水，柏洛斯感到身体的每一个角落都发出了欢庆的喜悦。力量也似乎在一点点复苏，虽然还没有完全恢复，但差不多已经达到了黑铁阶中级的水平。 “谢谢你，奥兰多。”柏洛斯说着接过一个少女递来的杂粮饼。 “小事一桩。”奥兰多擦了下发青的嘴角，笑道：“这种时候了，我们更应该团结互助才是，不要还没有到达温格，就已经倒在了路上。” 第三十八章 铁笼里的少年（三） 夜色降临，车队驶入一个小镇休憩整顿。奴隶们被粗暴地赶出铁笼，拥挤地集中一起。随后几个佣兵开始用水桶冲洗马车，铁笼内顿时污秽横流，散发阵阵恶臭。 不知何处传来号令。佣兵们拔出短刀，开始督促奴隶们拖着僵硬的步子前行。踏着街道干硬的石砖，柏洛斯紧跟奥兰多身后，身旁都是同一个铁笼的少年与少女。 沿途的行人不多，大多数是醉醺醺的老头或是鬼鬼祟祟的人影，他们对行走的奴隶队伍已经习以为常，仅是撇了一眼就不再注意。这时，前方队伍突然混乱起来，但又很快被平息。 原来是一个少年带着一个少女想要逃跑，但佣兵们发现了他们的计划。随后，柏洛斯看到他们被佣兵们拖走，带进一个死寂的巷子，里面很快传来男人的淫笑，少年的怒吼与少女撕心裂肺的痛哭。前行的队伍停滞，恐惧让奴隶们慌乱。 “走吧，我们不会有事的。”奥兰多低声安慰其他人。柏洛斯深感惶恐，与其他人紧跟奥兰多的脚步。 他们很快被带到一个破烂的草棚。 这个草棚似乎就是为关押奴隶才建造的。四壁是四米多高的土墙，头顶胡乱堆满了杂草，没有任何透光的窗户，与外界相通的只有一扇狭窄的木门。 将奴隶们全部赶入草棚后，一个佣兵用铁链将木门连同门框死死锁紧。 屋内一片漆黑，毫无光亮，只有各种情绪所饱含的呼吸声，谁也没有说话。深夜，外面不时传来凄厉的惨叫，就像地狱的悲鸣，许多人彻夜未眠。 次日清晨，天还没亮，奴隶们就被赶出草棚。在佣兵的喝骂声中，他们失魂落魄地走着，一步一晃。在回到各自的铁笼前，他们看到了三具吊在木架上的尸体。 柏洛斯能认出其中两人的身份，他们就是昨晚企图逃跑的少年与少女。绳索紧紧勒住他们的手腕，将他们吊在半空中。悲惨的景象让柏洛斯忍不住挪开视线。 少年的腹部被利刃剖开，里面的内脏已经所剩无几，唯有一截连着筋膜的降结肠拖在外面，随着少年的尸体摇摆而晃动。 一旁的少女脸庞青紫变形，张开的嘴巴看不到一颗牙齿，浑身都是被侵犯过的痕迹。她似乎还没有死去，但也已经离死不远了。还有一具尸体柏洛斯只是匆匆一瞥，就有一种狂呕的感觉。 它已经完全看不出原本的外貌，如果不是经验老道的医生，甚至连它的性别也无法区分。它就像从深海浮出的腐尸，令人难以想象究竟是怎样的折磨，才能将人变成这副惨象。 恶臭味开始在奴隶当中弥漫开来，有不少人被吓出了屎尿。他们想办法逃避眼前的恐惧景象，但佣兵们殴打了几个闭上眼睛的奴隶，迫使其他人睁开眼睛。 “都睁大眼睛看看吧，胆敢反抗，这就是你们的下场！”一个佣兵大叫着泼洒黑色液体到三具尸体上。另一个佣兵飞快跑过，高举火把点燃了三具尸体。少女的尸体忽然发出一声骇人的尖叫，随即戛然而止。 火焰熊熊燃烧…… 马车行驶两天，最终抵达多利亚的首都温格。这是一座建造于死火山内的巨大都市。地表四面八方的主干道连接着山脚下挖掘的隧道。这些隧道可供马车驰骋，其一直通往火山的最深处，也就是温格的入口处。而像这样的隧道数不胜数。 正是如此四通八达的道路，使得来自多利亚境内或境外的马车络绎不绝，它们满载着各式各样的珍宝与商品，为这座城市带来了长久不衰的繁荣与昌盛。 十五辆马车驶过温格的主街道。 马车的后面严实地盖着厚实的麻布，使旁人完全看不到下面的货物。它散发的气味令人作呕，沿途还不断洒下腥臭的液体，使得沿途的路人纷纷侧目。 “妈妈，那里面装了什么？”一个洋娃娃似的金色女孩向母亲询问。 母亲遮住女孩的眼睛，笑道：“只是一群猪猡而已。” 马车很快消失在众人视野，它们离开主干道后拐入一条暗巷之中。暗巷两侧居住着大量的居民，他们不少人从事温格最底层的工作，甚至靠出卖肉体来维持生计。 当一辆辆马车驶过，车轮溅起水沟里的污水，留下大片散发腐败的恶臭，两侧的破房子里立时响起粗鄙的叫骂声。但随着马车的远去，声音也渐渐消失。 ………… 贾巴尔是艾格拉斯决斗场的管理者，同时也是角斗士们的首席教官。他除了要负责整个决斗场的事务外，还要抽出大量时间去教导那些脾气倔强的角斗士。 繁重的工作经常使他忙得不可开交。按理说他大可以轻松地管理决斗场，那些教导角斗士的任务自然有其他教官接手，但他却对教育一途表现出异于常人的兴趣。 贾巴尔的身材异常高大，接近两米五的身高使其他人喜欢在背地里喊他“巨人”。 他的鼻子长着一颗硕大的肉瘤，上面青筋暴起异常丑陋，他的肚子非常圆实坚硬，堪比铁板。身体呈现奇怪的上窄下宽，却拥有两只比寻常人的腰还要粗上几倍的胳膊。 虽说他的等阶只有白银阶中级，却具有远超黄金阶的超强臂力。 此时，那只极粗极大胳膊里夹着一个青年的脑袋，只是脑袋呈现怪异的扁状。 青年的额头青筋暴起，面色涨红，吐着舌头说不出话。见青年几乎要翻起白眼，这下贾巴尔撅起嘴巴，说起他的口头禅：“好不听话，为师好伤心呐！” “救救……” 青年终于吐出两个字，但忽然啪地一声，他的脑袋终于承受不了贾巴尔的力量，在不断收紧的胳膊弯里被彻底挤扁。 白花花的脑脊液从肌肉的缝隙中挤出，溅射贾巴尔一脸。把青年的尸体丢到一旁，贾巴尔还没来得及去擦脸上的污水，后面就传来惊喜的声音，“贾巴尔大人，您的货物到了！就在决斗场的内院。” “哈哈，真是一个好消息。”贾巴狂笑着两眼放光。 第三十九章 艾格拉斯决斗场（一） “都把笼子盖上！” 温格的山脚下，佣兵们从马车底下掏出几团宽大的黄色麻布，抖开后就要盖到铁笼上面。鉴于这数日惨痛的教训，铁笼内的奴隶们对此深感不安。 这时，奥兰多把头探出铁笼，露出讨好的笑脸，向一个最近的佣兵询问缘故。那佣兵狠瞪一眼，反手给了两记耳光，不耐烦地叫骂：“闭上你的嘴巴！该死的野蛮人。” 尽管被打掉一颗后牙，但奥兰多还是得到了满意的答案。总而言之，是由于奴隶们邋遢的外表会极大地影响温格的形象，而且也容易招来一些好事者恶意的批判，所以必须将铁笼遮盖起来。 这种像极了敷衍的回答，却就是最真实的答案。 知道了佣兵们的目的，奥兰多所处的铁笼很快安静下来，至少他们知道自己现在并不会遭受伤害。但其他铁笼里的奴隶却不知情，在陷入黑暗后，他们发出不安的抽泣与尖叫，然后引起外面佣兵发狂的咆哮。 也许又有人将为此遭受折磨，但多亏了奥兰多的勇敢，至少这只铁笼里的少年少女躲过了一场无妄之灾。也是如此，他们对奥兰多抱以信任的目光，少年们纷纷感激地触摸奥兰多的肩膀，而少女们娇羞地低下头颅。 借着黄布盖下前的最后一丝光亮，奥兰多吐出自己被打掉的牙齿，在手里端详两眼，又丢回嘴巴里，咔呲一声嚼碎后，一口吞咽下去。这些都被柏洛斯看在眼里。虽然所有人都在感谢奥兰多，但他却觉得奥兰多做了一件蠢事。 这不仅仅是一颗牙齿的问题！ 这些日子，佣兵们的残暴简直令人发指。柏洛斯有时甚至怀疑，这些家伙是否就是恶魔的化身。他们时不时会殴打看不顺眼的奴隶，或是把几个漂亮的女孩剥得精光，然后逼迫她们跳舞，又或是强迫奴隶吃下自己的粪便。 所幸的是，柏洛斯并没遭到一次折磨，甚至没有一个佣兵对他发过难。 至于如此好运的缘故，除了是因为奥兰多外，也是因为柏洛斯一直努力隐藏自己。他每天蜷缩在拥挤的角落，既不主动说话，也尽可能不与任何人产生瓜葛。因此柏洛斯躲过了佣兵们的视线。 但是，对于奥兰多一路上的所作所为，以及佣兵对他的态度，柏洛斯就有些看不懂了。他真不知道该说奥兰多勇敢，还是说他愚蠢了。他总是会主动接近那些佣兵，尽管每次都遭到殴打，却总是没能让他吸取教训。 说来也是奇怪，奥兰多虽然被鞭挞、殴打，却始终没有遭到极其过分的对待。就比如那些被砍断手脚，抠出眼睛的奴隶，他们仅仅因为多说了一句话，就遭受如此虐待。这样一对比，这些残暴的佣兵似乎对奥兰多还颇有照顾。 黑暗中，马车摇摇晃晃。 外面的环境时而嘈杂，时而安静。很快，马车的速度开始一点点减慢。柏洛斯估计已经抵达了目的地。他的心中忽然感到非常忐忑，但他很快又冷静下来。这些天的囚禁，让他渐渐地开始学会接受身边的变化，并强迫自己学会思考。 尽管内心不时会出现焦急之感，但柏洛斯还是很快压下这些情绪。他要回到卡佩家族，完成十六岁的成人礼，然后打败旁系的三个挑战者，得到爷爷维克托?卡佩的称赞。但在此之前，他必须先活着离开这个地方。 ………… 艾格拉斯决斗场是一个圆形的巨大建筑，它的中心是用以战斗或表演的舞台，而四周由高到低布满密集的石阶看台。在圆形建筑的旁边，则是一个较小的区域。四面高墙将它与外界隔离。这里就是决斗场后院，也是柏洛斯一行人目前所在的地方。 木轮的叽叽声消失，马车终于停止前行，黄色布幕也随之被揭开。明亮的光线射入，驱散了黑暗却让人睁不开眼，但这其中却不包括柏洛斯。强悍的体魄使他比普通人更容易适应环境，自然不会畏惧光线的变化。 经过两天的休息与冥想，柏洛斯感到自己的力量再次得到恢复，已经接近黑铁阶上级。他相信只需要再过一些时日，自己就能够恢复到白银阶中级水平。力量的提升带给他一种莫名的自信感，虽然无法与真正的强者一较高下，但却比普通的佣兵强大太多。 这些日子，在奥兰多与其他少年的谈话中，柏洛斯惊奇地发现，对这些多利亚的底层人来说，只要达到黑铁阶上级就是非常强大的存在了，至于突破到白银阶几乎就是普通人一生的目标，更不要说达到白银阶巅峰，那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而且一路上所见的佣兵，从他们身体所散发出的力量感，柏洛斯能够推测他们没有一个人达到白银阶水平，大多都是在黑铁阶中级或下级徘徊。由此柏洛斯才知道，原来在平民阶层，力量等阶都是如此低下啊！ 不过想到他们没有合适的教导，大多人都是通过自己领悟或口口相传的知识来锤炼自身，如此低下的等阶也就有了一个合理的解释。至于柏洛斯为何能推测别人的等阶，这当然是来自于高等贵族的特殊教育。 但他也只能看出比自己原先等阶低下的存在，就比如现在警戒在马车四周的一排排佣兵，他们每一个人的等阶都是黑铁阶中级或下级，而带领他们的头目，等阶是黑铁阶上级左右。 马车停下后，佣兵们迅速排成了一列列整齐的队伍，每一个人都保持着高度的一致性，就如同训练有素的士兵。这让柏洛斯颇为惊奇，因为在他的印象里，佣兵一向都是一副懒洋洋的模样。 就在这时，柏洛斯看到了一个无法判断等阶的存在。这是一个套着银色骑士甲头戴全封闭钢盔的男人。虽然看不到他的真实面目，但从他开阔的步态与浑厚的气场来看，柏洛斯确信骑士甲内一定填满了健硕的肌肉。 他就是保护这支押运队伍的那个黄金阶强者了吧，没想到竟会是一名骑士。柏洛斯陷入沉思。要知道在多利亚王国，骑士甲是只有被贵族授予了骑士身份的强者才能配备的装备。 显然这个骑士在为某个贵族效力。这也意味着这一支押运奴隶的队伍是隶属于某个贵族的麾下。会是哪一个贵族呢？身为卡佩家族的嫡系，柏洛斯自然是认识不少来自温格的贵族了。 虽然他之前从没有亲自到过温格，但这并不影响温格的贵族们到卡佩城堡拜访这位年轻的大贵族。毕竟多利亚王国的领土只有三大平原，分别属于三个大家族，而其中之一就是卡佩家族。 作为多利亚首屈一指的强大势力，柏洛斯自然也结识很多温格的贵族朋友，相信他们会认得自己的样貌。若是能向他们求得援助，相信他们会非常乐意伸出援助之手。这样就可以摆脱目前的困境了！ 第四十章 艾格拉斯决斗场（二） 虽然有了逃离的办法，但实施起来却异常困难。想要以奴隶的身份去接近贵族，恐怕还没有靠近，就会被贵族的护卫们乱刀砍死吧。 是的，不需要经过询问与审判，就像杀死一条挡路的野狗。 就算自己的实力不弱，但保不准哪个贵族手下就隐藏有黄金阶强者。面对这种近乎人形怪物的存在，柏洛斯自觉不可能抵挡的了。 也许自己需要一个合适的契机。 如此作想，柏洛斯不得不暂时放下接触贵族的念头。这时，奴隶们忽然喧闹起来，这让柏洛斯不禁为他们的大胆感到奇怪。视线转向银甲骑士那边。 只见他收拢了佣兵队伍后，不再理会马车上的奴隶，头也不回地向不远处的铁栅门走去。那是一扇十米宽，五米高的铁栅门，铁门的表面异常斑驳，已经分辨不出原本的颜色。 虽然铁栅门非常宽大，但在铁门之上那面巨大墙壁的映衬下，嵌入其底部的铁门显得极为矮小。从柏洛斯的角度望去，那面白色的墙壁几乎要遮蔽了半边天空。 而且在墙壁的最高处，每隔几十米就立着一个站岗的卫兵。虽然视野中只是小小的人影，但凭借白银阶的观察力，柏洛斯还是能感到他们不时扫过的冰冷视线，就好像在看待一群孱弱的羔羊。 顺着巨大墙壁左右扫视一圈，柏洛斯忽然惊讶地张大嘴巴。他现在才发现，自己的四面都是全封闭的白色高墙，唯一的出口就是那扇铁栅门。 银甲骑士与佣兵消失之后，铁笼里开始出现喧闹的声音。这时，柏洛斯的头顶响起悲哀的鸦鸣，惴惴不安的情绪不禁油然而生。就在他准备继续思索如何脱身时，身旁一直沉默的奥兰多忽然站起。 “大家请安静！” 奥兰多的声音不大，但粗犷的嗓音却充满了利箭般的穿透力。 四周，十四辆马车上的上百名奴隶安静下来，同时转头看向奥兰多。他们自然认识这个“胆大妄为”的红发少年，除了因为他有别于他人的粗大体格，还因为他敢于为他人牺牲的精神。 在前往温格的路上，他曾多次替遭受折磨的奴隶说话，也为此数次遭到佣兵们残酷的毒打。所以，那些接受过奥兰多帮助的奴隶对他自然是非常感激，而没有接受过他帮助的人，也对奥兰多有着极好的印象。 看到马车里的少年少女们盯着自己，奥兰多没有露出一丝胆怯与慌乱，他就像一个天生的领导者，用雄狮般充满征服力的眼神扫过所有人。红宝石的眼瞳闪闪发光，脸上露出沉稳的笑容，他的手指向四周的围墙。 “请听我说，我会认识这个地方，这里是艾格拉斯决斗场。也许你们当中有不少人来过温格，但你们无需怀疑我的判断。这里确实不是决斗场的主体，但这里是位于决斗场的旁边，也是用以培训角斗士的地方。” 听到奥兰多的话，十几只铁笼再次喧哗起来。少年们有的露出疑惑之色，有的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但大多人都还是一副事不关己的冷漠神色。而少女们却开始掩面哭泣。 柏洛斯冷眼旁观着这一切。 他暗想，只要自己的力量能恢复过去的白银阶中级水平，获取胜利简直易如反掌。毕竟奴隶出身的一群人，就算经过厮杀与磨砺，没有合适的教导与学习，他们也几乎不可能突破到白银阶。 “我们为什么会被送到这里？他们是要让我们当角斗士吗？我们会死吗？” “角斗士？这么说来，我们还有活着出去的机会喽。” “如果是角斗士的话，那确实有摆脱奴隶身份的机会。我过去听一些佣兵说过，角斗士很多都是奴隶出身，但只要能不断获取胜利，就能够得到恢复平民身份的机会。” “那真是太好了！” 听到可以摆脱掉奴隶的身份，一些青涩的少年惊叫起来，但大多人都变得愁眉苦脸起来。是的，他们都意识到一个残酷的局面。 一个人的胜利就意味着另一个人的失败，如果是他们相互厮杀的话，最后能活着出去的又会有几人呢？死亡的威胁就像一块巨石，压在每一个人心头。 气氛突然变得压抑起来。 柏洛斯靠在铁笼旁，唇角勾起暗暗冷笑，他看到不少人都露出了明显的敌意。想必他们也都想到了，也许现在躺在身旁的伙伴，再过不久就会是那个夺走自己性命的刽子手！ 奥兰多不再说话了，但从他铁青的脸色能看出他的失落。也许他的出发点是好的，希望能大家能摆脱未知的环境所带来的恐惧，但真相的残酷也许更要让人绝望。 在银甲骑士离开后，铁栅门始终没有关闭。在众人沉默了一会后，柏洛斯察觉到铁栅门方向传开沉重的脚步声。片刻，一群人排着两竖整齐的队伍，从铁栅门内缓缓走出。 他们共计三十人左右，全部*上身，露出一身古铜色极其爆炸的肌肉，下身穿着宽松的灰布短裤，头上戴着勒出脸型的黑色头套，露出下面一对对圆瞪的眼睛，那些眼神凶恶非常，看起来就像一群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 而最让人感到畏惧的是，在那群刽子手的最前方，行走着一个非常丑陋的怪物。他的体型异常巨大，身体呈现上窄下宽，手臂粗大得与自己躯干不成比例，丑陋的脸上还沾染着奇怪的乳色粘液。 这些粘液还带着一些毛发，这让柏洛斯忍不住怀疑他是否是一只吃人的野兽。尽管他的外形与人非常接近，但他长得实在太可怕了。特别是他半开的嘴巴，可以看到一根细长的蜥蜴舌头在里面打着卷，尖锐的獠牙在厚实口唇下隐隐可见。 铁笼里顿时一片寂静，连同柏洛斯在内的众人都露出惊惧之色，但惟有奥兰多冷漠地望着那个怪物，他的眼中带着冰冷与看不透的阴霾，但很快他就挪开自己的视线，露出了与其他人差不多的震惊表情。 毫无疑问，这个怪物就是艾格拉斯决斗场的管理者兼总教官，那个被其他人唤作“巨人”的贾巴尔。跟在他身后的是决斗场负责辅助管理角斗士的看守者，他们的职责就是让角斗士们乖乖听话，然后按照贾巴尔的安排，进行一场场惊心动魄的生死对决。 第四十一章 艾格拉斯决斗场（三） 这是一个四方形的小房间，房间的面积不过十几平方，四面刷着灰色的土漆，除了一盏老旧的煤油灯，一扇被锁死的木门与一个用于排泄的木桶外，这个房间里别无他物。 房间一角，柏洛斯托着下巴蹲在地上，漫不经心地望着房间里的其他四人。他还在思索着刚才发生的情况。那个怪物在将所有人放出铁笼后，出奇地没有做出任何危险的举动。 相反，他还非常慷慨地提供了美味的食物，干净的清水以及崭新的服装。尽管食物只是普通的烙饼与清水，服装也只是朴素的麻布衣与麻布裤，但与这些天地狱般的遭遇相比，这简直就是一种奢侈的享受。 一些少年与少女吃着烙饼就着清水，甚至还忍不住地痛哭出声。这种熟悉的味道让他们回想起过去的美好，也让他们对自由的生活充满了向往与希冀。但现实的残酷又让他们感到了深深的无力感。 “你们应该都认识我，我叫奥兰多，过去是一名四处游荡的佣兵。”房间里的奥兰多最先开口，说着他望向房间里的其他人。 见没有一个人说话，奥兰多又补充道：“既然大家现在是一个团队，我想我们很有必要认识一下彼此，不是吗？这将非常有利于我们获得决斗的胜利。” “我先开头吧，我比较擅长近战，等阶是黑铁阶中级，习练过一段时间的枪术，我在陷阱布置方面也有一些心得，因为我过去也当过猎人。” 奥兰多说完，另一个少年走到房间中央。柏洛斯观察了一下，这是一个连等阶也没有的普通人。他的身材瘦高单薄，长得非常普通，半长的头发是多利亚最常见的淡黄色。 “奥兰多说得没错，我们必须先了解彼此，才能更好的配合对方。你们可以叫我杰克，在变成一个奴隶之前，我的工作是小偷……” 少年的话音未落，奥兰多与柏洛斯几乎同时对这个叫做杰克的少年露出鄙夷的目光。 要知道，在多利亚王国乃至整个大陆，小偷可不是一个光彩的职业。这种以窃取他人劳动成果为职业的人，一旦被发现就会被所有人唾弃。如果他们触犯了多利亚的法律，被抓住后也会被检察官们加重处罚。 “怎么？你们看不起我？” 杰克摆弄自己细长的手指，冷笑道：“呵，虽然我是小偷没错，但我也是一个有原则的小偷，至少我从没偷过穷人一枚铜币。我可不像多利亚的某些家伙，每日压榨着穷苦的普通人，自己却过着快活的日子！” 他一定是别有所指，某些家伙？柏洛斯感觉杰克指的就是自己这样的多利亚贵族。而且，这完全就是下等人胡乱的猜疑！小偷就是小偷，总会为自己卑劣的举动找到无耻的借口。 “还是说说你能做些什么吧。”奥兰多靠在墙壁上，两只手别在胸前，用充满审视的目光盯着杰克。。 “好了，奥兰多，我知道你是一个老好人，这一路上你为我们所做的一切，我全部都看在眼里，我会努力配合你们的，虽然我只是一个该死的小偷。” 杰克懊恼地叹了口气，说道：“按照贾巴尔所说的决斗规则，我们会以五人为一组进行团队作战，既然是团队作战，就必须要有各自的分工。我习练过飞刀，而且我跑得很快，也许我会适合做一个后排。” “很好。”奥兰多淡淡点头，然后看向蹲在房间一角的柏洛斯。 察觉到奥兰多灼热的目光，柏洛斯犹豫地缓缓站起。他自然不可能告知他们自己的真实身份，但显然自己的实力不可能一直隐瞒，必须要给自己编造一个合适的身份才行。 仅是停顿了一下，柏洛斯开口道：“我叫安迪，来自多瑙平原南部的多瑙镇，在沦为奴隶之前，我和奥兰多一样是一个佣兵，等阶是黑铁阶上级，我比较擅长剑技，如果需要的话，我也可以充当弓箭手。”说完，柏洛斯忽然回想起之前的情景。 在把所有人喂饱后，贾巴尔开始为所有人讲述关于决斗的诸多规则。除了是五人团队作战外，决斗还有积分制与等级制度。每一支团队都有自己的等级与团队积分，通过战斗的胜利可以提升等级与积分。 等级的话，分为A、B、C三级，基本所有人都被分到了C级。但从贾巴尔的话中，柏洛斯推测出决斗场里存在着不少B级甚至A级的团队，他们应该是决斗场之前的角斗士所组成的队伍。 也许，更高的等级意味着更高的实力与权限，这对全部都是C级的新生队伍来说十分不利。不过贾巴尔特意交代了，连续战胜三支队伍后，一个团队就能得到等级的提升。在那之前，C级是不可能遇到B级的对手的。 柏洛斯能够理解这种安排。 毕竟从观众的角度来说，没有人喜欢观看一边倒的战斗，因为那是在太无趣了。通过三次战斗胜利的验证，确保一支队伍的实力后，再提升它的等级，以此排除掉C级队伍中的弱者。尽管这十分残酷，却又是非常有效的办法。 而关于积分制度，柏洛斯对此还不是太过了解。据贾巴尔所言，除了眼下这个空荡荡的房间，决斗场不会免费为角斗士提供一切。 他们的任何所需都只能通过积分来兑换，而获取积分的唯一方法就是获取决斗的胜利。目前他的团队共有积分100分，这是一开始贾巴尔提供的积分，似乎是让他们购买基础装备所用。 “很好，安迪，我们现在正需要一个你这样的战士。”奥兰多非常肯定地朝柏洛斯用力点头。杰克紧盯着柏洛斯，眼中流露难以置信之色。柏洛斯只是笑了笑，没有做出解释。 这下，奥兰多又将视线放到了余下的两人身上。这是两个身材纤细的少女，她们坐在地上紧紧依偎一起，低着头不敢面对奥兰多三人的视线。柏洛斯能够理解她们的恐惧，这种残酷的决斗对于柔弱女性来说，实在是一种可怕的折磨。 如果是为了战斗而生的团队，柏洛斯对团队中的女性没有一丝好感，毕竟她们的存在占用了宝贵的名额。没有经过任何战斗训练的她们，现在完全就是队伍的累赘。但貌似人员配置是随机的，对此柏洛斯也是无可奈何。 奥兰多走过去，蹲在两个少女面前，左右看着少女们怯弱的脸庞，语气变得温和：“你们不要害怕，战斗的时候，你们只要躲在我们的身后就可以了，我们会尽力保护你们的。” 奥兰多的话刚说完，杰克的脸上露出纠结的神色，显然他对奥兰多的决定感到极其不满。但他仅是表露出不悦的表情，却没有提出反对的意见。 柏洛斯对奥兰多的决定并不在意，他相信自己的实力暂时还是足以对付目前的对手。就算是团队作战，只要奥兰多几人拖住对方，自己就能够将他们各个击破。 而且奥兰多也不是个简单的家伙。 早在被送往艾格拉斯决斗场的路上，柏洛斯就观察过奥兰多的实力，那时候的奥兰多在柏洛斯眼中，是一个毫无战力的普通人。但就在刚才贾巴尔刚刚出现的一霎那，柏洛斯才从奥兰多的身上察觉到了蓬勃的力量感。 一瞬间，柏洛斯竟然无法看透他的等阶，但很快奥兰多身体的力量又消失了。这让柏洛斯确信他在有意地隐藏实力，而他的等阶很可能是白银阶中级甚至更高。 能够隐藏自己的力量，这可不是一个简单的技巧！这意味着奥兰多肯定是某个势力的成员，而他进入艾格拉斯决斗场很可能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看着蹲在两个少女前面，看似人畜无害的奥兰多。联系到他之前在铁笼里的表现，以及佣兵们对他的宽容，柏洛斯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猜测。也许现在奥兰多并不是他的真面目，就像那该死的马约尔一样。 第四十二章 决斗规则（一） 很快，五人相互交换了身份。 奥兰多也开始向众人解释他对贾巴尔所言的理解，只是他的看法与柏洛斯了解的差不了多少。但唯独在接下来的安排上，奥兰多倒是提到了柏洛斯没有想到的问题。 他右手拧住眉头，露出深思状：“我们的对决是为了取悦看台上的观众，如果从这个角度出发，贾巴尔应该先让我们进行一段时间的战斗训练，毕竟我们中的大多人都只是普通的平民。” “嗯。”柏洛斯应了一句。 “但贾巴尔刚才也说了，他不会对我们进行任何无偿的帮助。这就表明我们很可能不会接受任何训练，就会被要求参与一场决斗。但这不符合决斗场的利益，没有人会喜欢看到一场无趣的对决。”奥兰多刚说完，柏洛斯就隐隐猜到了他的意思。 但这种猜测对现在来说并没有太大意义，柏洛斯还是更愿意静观其变。不过，杰克似乎对奥兰多的话颇感兴趣，他大声说道：“确实是这样，普通人的战斗怎么可能吸引的了观众，那你的意思是……” “我觉得贾巴尔会想办法给予弱者一个获胜的机会。”奥兰多说道。 “可是……可是该怎么做呢？” 询问的是那个叫做艾琳的少女，她是另一个少女艾娜的亲姐姐。她的皮肤透着不健康的苍白。据她所言，她与艾娜的身份是洗衣工，因为欠债的缘故，被债主卖给了奴隶贩子。 对艾琳的疑问，奥兰多沉思一下，说道：“我猜测获胜的关键很可能在于每一个人的装备以及策略。别忘了这是团队作战，贾巴尔将一对一的决斗规则变成五对五，一定有着他的目的。也许团队的合作才是获胜的关键。” “你说得对！”杰克立刻嚷道。 柏洛斯在一旁默默听着。如果奥兰多的推测没有问题，那么这就不仅是一场拼命挥舞武器就能获取胜利的简单对决了。也许其中还会有许多看不清的陷阱。 贾巴尔一定会想尽办法让对决变得更加曲折。就比如对角斗士设置一些限制，让弱者通过策略来达到自己的目的，又或者通过一些强大的武器来武装自己，以此打倒看似强大的对手。 如此作想，柏洛斯不由地想起那天夜里，那群袭击马车的佣兵们。他们只是凭借十几把强弩，就将黄金阶上级的莱恩死死拖住。这就是一个团队的力量啊！柏洛斯忽然有所明悟。 就在这时，咚咚两声，房间的木门突然被敲响。杰克与艾琳脸上露出不安的神色。奥兰多立刻闭上嘴巴，握起拳头慢慢地朝木门走过去。柏洛斯将注意力放到门外。 “C级24号小队，目前你们拥有100点积分，是否选择兑换物品？” 听到门外传来闷闷的嗓音，奥兰多征求意见似的看向柏洛斯，然后是杰克与两个少女。柏洛斯听到兑换物品四个字眼，就知道这将是一个重要的决定。于是他朝奥兰多点了点头。 “兑换。”奥兰多果断说道。 他刚说完，门缝底下就塞进了三张卷轴，奥兰多一脸迷茫地俯腰拾起，还没来得及打开卷轴。外面又传来声音：“这是C级团队所能兑换的物品，你们可以按照上面的选项进行选择。” “好的。”奥兰多将卷轴交给走到旁边的杰克，向门外的声音询问道：“我是否可以提几个问题？” “你说。” 奥兰多一边打开卷轴，一边说道：“我们的对决会是以一个怎样的形式进行？贾巴尔大人没有给我们一个明示，但我觉得不会是那种粗鲁的战斗。我觉得如果要给观众呈现一场精彩的对决，就必须要有充分的准备，不是吗？” “你很聪明，小家伙。你们还是第一个提出这个疑问的团队。但回答这个问题要扣除20点积分，你确定要知道吗？前期的积分可是决定了团队的命运，每一个错误的选择都可能葬送掉自己的性命。” 奥兰多扫了一眼卷轴，那张卷轴的最上方写了“道具类”三个字符，其下是各种能够兑换的物品与所需的积分点。长剑50积分，长枪60积分，匕首20积分，而各种甲渭根据材质也有不同的积分变化。 柏洛斯说道：“奥兰多，做出选择吧，我听你的。” “我也听你的！”杰克叫道。 艾琳也点了点头，艾娜躲在她的后面没有反应。 奥兰多看着木门，问道：“决斗场为什么没有事先提供情报，这样让我们很难做出合适的准备。” “贾巴尔大人需要的是真正的强者，而不是投机取巧的人。你们要做的就是服从决斗场的安排，其他的不需要你们多想，那只会让你们死的更快。”门外的声音低沉。 “那就兑换吧，眼下我们更需要这个情报。”奥兰多终于做出决定。 随即，外面的声音说道：“除了第一次对决外，其余对决每三天会被强制执行一次，随机选择同级的团队作为对手。当然你们也可以主动要求参与对决。” “对决将在艾格拉斯决斗场进行，贾巴尔大人会在决斗场的中央设置一片地形，并随机为参赛者定下据点。每一个团队的据点都有一面可随身携带的军旗，一旦己方军旗被对方夺得，就意味着己方的败北。” “败北会怎么样？”杰克问道。 外面的声音：“这个问题需要10点积分，我想你们不会想知道的，还是先做出你们的选择吧。现在你们还有80点积分。” 奥兰多将另外两张卷轴铺开，说道：“你们看，这三张卷轴分别代表了三个类型的物品。第一张卷轴是道具类，第二张是佣兵类，第三张是生活类。” 五人围在煤油灯四周。艾娜缩在姐姐艾琳后面，两人紧盯着生活类卷轴。杰克似乎对匕首情有独钟，眼睛一直盯着道具类卷轴不放。柏洛斯扫了一眼佣兵类卷轴，然后又看向生活类卷轴。 佣兵类卷轴上主要是提供了外援的选择，一个战士50积分，一个弓箭手80积分。而生活类卷轴上面还有更细的分类，除了各种日常必须的食物外，还有各种家具、服装、交通工具等等的兑换。 一块面包2积分，一杯水1积分，一个烙饼2积分。柏洛斯简单换算了一下。如果一个人一天要喝一杯水加两个烙饼，那么一天的食物消耗就是5积分，五个人也就是25积分。 100点积分只够五个人生活四天，还不包括其他物资的消耗。出于对物资匮乏的担忧，柏洛斯转头看向木门，询问道：“如果我们获胜一场，会得到多少积分？” 门外响起不屑的冷笑，“那是胜利者才要考虑的东西，到时候贾巴尔大人自然会给出一个明确的答复。希望你们能活着等到那个时候。” 奥兰多没有理会外面的声音，指向道具类卷轴，说道：“我们现在只有80点积分，能够兑换的武器非常有限，我建议先兑换一把长剑，剩下的积分全部兑换食物，如何？” “一把长剑50点积分，我们还剩下30点积分，也许我们可以再兑换一把匕首，只需要20点积分。”杰克说着朝奥兰多讨好似的笑了笑。 奥兰多毫不犹豫道：“不行，剩下三十点积分是我们食物的保障，难道你想饿着肚子跟别人战斗吗？” “……也许你说得对。”杰克无奈地说。 第四十三章 决斗规则（二） 时间很快过去两天。 房间的环境逐渐恶劣起来。由于先前铁笼拥挤的关押，五人浑身都布满肮脏的污秽物，再加上房间密不透风的环境，使得空气渐渐弥漫起浓重的体臭。 除此之外，最大的麻烦就是排泄物的处理。因为唯一可以用以排泄的木桶已经快要装满。一旦失去这个木桶，排泄物将无处安放。所幸木桶还有一个盖子，这让里面浓郁的气味不至于充斥整个房间。 奥兰多将兑换到的长剑交给了柏洛斯。在兑换完物品不到一个小时，兑换的物品就通过木门的窗户递了进来。窗户平时是上锁的，但在交付兑换物品时，那扇窗户从外面被打开了。 柏洛斯趁机看到了外面的男人，是那群跟在贾巴尔身后奇装异服的看守之一。他头套下的眼睛布满血丝，充满狂暴的感觉，但他的举止却非常冷静，巨大的反差给人一种古怪的感觉。柏洛斯仅是看了一眼，就失去了对他的兴趣，只是一个黑铁阶中级的家伙罢了。 杰克这两天几乎没有搭理任何人，只是拿着分到的两块小面包，一个人默默地蜷缩在角落里。奥兰多在分配完食物后，就独自靠在房间一侧。他的脸上带着阴郁，这与平时那个充满斗志的红发少年有着很大区别。 柏洛斯暗暗观察着，对奥兰多的身份愈发怀疑。 时间就这样在安静中过去了两天，他们的决斗还是迟迟没有到来。匮乏的情报让柏洛斯感到非常困扰。若不是每天上午都会有看守按时来为煤油灯更换油料，柏洛斯几乎就觉得自己的这支队伍已经遭到了遗忘。 另外，对依偎一起的艾琳与艾娜姐妹俩来说，这两天简直就是非常煎熬的折磨。目前，排泄成了她们不得不面对的问题。由于房间里没有任何遮挡的布帘，出于女孩子的羞耻之心，她们绝不可能在三个男人面前脱下裤子。 特别是这两天来，艾琳时不时能感到朝自己胸口瞄来的视线，那是饱含着占有欲又异常*的眼神。几乎不许猜测，艾琳就知道一定是杰克那个混蛋小偷！看到他的脸上不时露出的猥琐笑容，艾琳就感到空泛的胃里一阵恶心。 尽管努力地克制自己的身体，但作为一个普通的多利亚少女，她始终不可能违背自然的法则。艾琳感到自己快到极限了，但内心强烈的羞涩感使她必须强迫自己逃避现实。但她的妹妹艾娜却是坚持不住了。 “唔……”她忽然发出奇怪的声音。 看到柏洛斯投来好奇的目光后，她的脸蛋顿时涨的通红，修长的眉头蹙起，齿下紧咬住粉嫩的薄唇，哭丧着脸佝偻着细腰，两只手胡乱扯着衣角捂住下身，左右膝盖也开始急促地相互摩挲。 发现妹妹难堪的模样，艾琳完全能够体会她的难受。可是那该怎么办呢？总不能让艾娜就这样脱下裤子，然后在三个男人的视线下……好不容易才逃过了那群佣兵的魔爪，可不能这样就轻易失去了贞洁啊。 柏洛斯最先发现艾娜的异常。 听到房间里响起少女动情般无法自律的娇嗔，柏洛斯忽然好奇地看向声音的源头。看到艾娜一副焦急困扰的模样，再联想这段时间的情况，柏洛斯只是略一思索，就猜到了她们所面临的困境。 虽然对面容青涩的艾娜丝毫不感兴趣，但想到奥兰多在前两天提及的团队精神，柏洛斯经过思考后决定帮她一把。暗暗地感叹了雌性生物的麻烦，他这才走到奥兰多旁边，低头对着他耳语一番。 这下，奥兰多这才发现一旁状态异常的艾琳与艾娜姐妹俩。虽然柏洛斯没说的很清楚，但奥兰多也不是一个白痴。他立马就意识到艾琳与艾娜的女性身份，以及她们有别于男人的身体构造所必须面对的尴尬境地。 思筹了一下，奥兰多走到艾琳前面，对着她的耳朵轻声说了几句。脸上拂过温暖又充满雄性荷尔蒙的柔和吐息，听到奥兰多提出关于如何解决排泄问题的建议，艾琳顿时低下头羞红脸颊。 一旁，艾娜焦急地扯了扯她的衣角。艾琳扭头看去，只见妹妹艾娜的大眼睛里几乎要冒出的泪花，她纠结了一会，终于鼓起勇气地点了点头。 得到了艾琳的答复，奥兰多当即脱下自己的麻布衣，一把塞进艾琳的怀里，说道：“用我的衣服来遮挡一下吧，我会让他们都背过身去的，如果有谁敢偷窥，我会狠狠地教训他！” “……谢谢。”艾琳搂着奥兰多的衣服小声回答。抱着衣服走到木桶旁边，抖开奥兰多的衣服，遮挡在木桶的前面。艾娜在艾琳的督促下，缩着肩膀蹲到了衣服后面。 奥兰多转身背对姐妹俩，严厉道：“好了！都拿出多利亚的绅士风范吧，没什么好看的，不是吗？”一旁，柏洛斯自然对这两个姐妹毫无兴趣，不需奥兰多提醒，就已经撇过脸去。 杰克嘿嘿一笑，也背过身去。 很快，身后响起激荡的入水声，还有少女如释重负的娇喘。对后面的声音，柏洛斯只是感到一丝好奇。他觉得这个水声与自己的有很大不同，至于缘故倒是让他颇为不解。 他暗想，也许是因为她们蹲的比较低，所以声音就比较急促吧。胡思乱想一阵，柏洛斯就将这个疑惑抛到脑后。他开始去思索决斗的事情，这段时间的无所事事让他深感不安。 从前两天兑换物资的情况来看，柏洛斯推测出团队等级的不同，所能兑换的物品也会有不同。这也就说明，高等级的团队具有更高的权限。 “你这混蛋！” 旁边，突然传来奥兰多低沉的咆哮。柏洛斯被打断思绪，扭头看去，只见奥兰多揪起杰克的衣领，把他直接提了起来。 杰克抓着奥兰多的胳臂，两只脚底下使劲扑腾，看起来就像一只被雄鹰死死钳住的羔羊，毫无抵抗力。 他的眼中带着惊恐之色，脸上露出讨好的笑容。 “奥兰多，你需要冷静！好吧，我已经知道错了，求求你原谅我这一次吧，我再也不敢了。” “我保证不会再有下一次了，不会了，我发誓！向奥林匹斯众神发誓，你该相信我了吧。” 奥兰多冷哼一声松开手，把他甩到一边。 杰克狼狈地打了个滚趴在地上，龇牙咧嘴地揉了揉自己的脖子，抬起头尴尬地朝其他人笑了笑。 艾琳恶狠狠地瞪了杰克一眼，将手里的衣服递给了妹妹艾娜。艾娜学着姐姐的模样将衣服展开，房间里很快又响起湍急的水花声。 只是这次杰克可不敢再偷看了，奥兰多的拳头可不是闹着玩的，他背过身用后脑勺对着艾娜，一动也不敢动弹。柏洛斯看着这一幕暗暗冷笑，真是个作死的家伙。 解决掉艾琳与艾娜姐妹俩的生理问题后，小房间里再次恢复平静。杰克一个人蹲在角落，一声不吭。柏洛斯盘腿坐在房间一侧，开始闭目养神。 这时，奥兰多注意到已经消耗殆尽的食物与水源，多沉思一阵说道：“大家睡一觉吧，这样能让我们坚持得更久。也许我们的对决很快就要开始了，我们必须保证一定的体力，才能够应对未知的对手。” 奥兰多的话才刚说完，房间一侧，木门的门把处忽然发出一声陈旧的脆响。这与打开窗户的声音完全不一样，这是木门被打开的声音！大概猜到了接下来的情况，房间里的少年少女们顿时露出各异的表情。 “C级24号小队，决斗开始。” 第四十四章 决斗规则（三） 房门打开，黑头套看守一声不吭地站在外面。奥兰多犹豫一下，带着队伍四人走出房间。嗅到外面相对新鲜的空气，众人都深舒一口气。 “我快憋死了。”杰克嫌恶地看向房间内，“我发誓我再也不进去，这里面真不是人呆的地方！” 由于艾琳与艾娜的缘故，木桶已经被排泄物全部装满，甚至还有一些渗出盖子，散发极其难闻的气味。 只是嗅得太久，以至于房间几人已经免疫了这种味道。但再次呼吸新鲜空气，使得他们恢复了正常的嗅觉，同时也对房间的气味产生极大的排斥感。 “跟我走。”看守冷眼看着奥兰多五人，说完转身离去。 四周是两米宽，三米高的石壁通道，两侧都是灰暗色的砖石构成的墙壁，插在墙上的一根根火把提供了唯一的光亮。 奥兰多回头，与几人对视一眼，然后大步追向看守，柏洛斯四人紧跟奥兰多的脚步。观望通道的环境，很难想象得出，这里竟是围墙的内部。 艾格拉斯决斗场将围墙的一部分挖空，充当角斗士的房间。虽然生活条件极其简陋，但这并不在决斗场的管理者贾巴尔的计划之内。 跟在看守身后，沿着通道向前走，五人很快看到其他的房间。只是这些房间的木门已经被打开，里面没有一个人。但从房门内涌出的恶臭来看，这里面不久之前还是有人居住的。 艾琳牵着妹妹艾娜，两个人跟在柏洛斯后面，与一旁的杰克相比，她们似乎有意地更加贴近柏洛斯。 艾琳早就是知道了是柏洛斯的提醒，才让奥兰多帮自己与妹妹解了围。虽然她没有向柏洛斯道谢，但这并不影响她对这个看似瘦弱的少年产生好感。 而且据他所说，他还是一名黑铁阶上级强者。在危险的决斗场，能够得到一个强者的庇护，这比什么都要重要。 艾琳已经决定，不管怎么样，都要想办法依附上这个少年。这不仅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妹妹艾娜。 而艾琳的旁边，妹妹艾娜还处在迷糊的状态。自从跟随姐姐离开村子，她就一直非常听从姐姐的安排。直到被卖作奴隶，她也乖乖地呆在姐姐旁边。 就像一只趋近火光的萤虫…… 她似乎什么也不在乎，即使亲眼目睹被折磨致死的奴隶，以及被玷污后疯癫的少女，也没有让她的眼睛里流露一丝恐惧之色。 这种淡漠直到她看到了一个少年，终于出现了转变。那是另一个铁笼里昏迷的少年。那个少年的身旁，一直有一个照顾他的女孩，她似乎与少年有着特殊的关系。 少年在被丢进铁笼后，这个女孩就一直在照顾他。每天用嘴巴喂水与食物，帮他清理排泄的粪便。这样的情景让艾娜感到了愤怒。所以她暗中除掉了那个女孩。 “我们该怎么做？” 艾琳声音有些颤抖。毕竟只是一个没有丝毫战斗能力的少女，现在却要以角斗士的身份，面对一群未知的敌人。她的不安与惶恐实属正常。 奥兰多朝她笑了笑，轻松道：“你不用担心，我们不会输的。你只要躲到我们身后就可以了。” 说着，他看向柏洛斯，露出非常自信的神色，“我们这边可是有安迪。而且我也是黑铁阶中级，我们俩的战力应该是所有人中最强的了。” 听到奥兰多的话，艾琳脸上的不安减轻。这时，杰克插嘴道：“奥兰多，你不是说过，贾巴尔也会让弱者获得胜利的机会吗？” “确实如此，但目前这也只是一种猜测。而且我们现在的对手都是C级的队伍，从初始的100点积分来看，他们能兑换到的武器应该非常有限。”奥兰多解释道。 “那你的意思……”杰克盯着奥兰多。 奥兰多继续说道：“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弱者如果没有充分准备，就会是一场毫无悬念的屠杀。贾巴尔将我与柏洛斯分配到一起，这是他最大的失误。当然，也不排除这是他有意为之。” “不，这应该只是巧合。知道我的情况的，应该只有你们。”柏洛斯忽然开口道，他的声音压得很低。 他记得自己从离开卡佩城堡，直到被抓进铁笼，都没显露过一点实力。而被其他人所知的情报，也仅是卡佩家族的某个旁系贵族。 自己应该是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被分配到奥兰多一组。 “哦？” 对柏洛斯的话，奥兰多略有吃惊，他看了一眼前面不远处的看守，思索着停下脚步，让柏洛斯四人凑近后，低声交代了自己所想到的作战策略。 第四十五章 年轻的角斗士（一） 踏踏踏。 跟随看守的脚步，奥兰多一行来到通道的尽头。走出藏于暗处的石门，众人陆陆续续来到外面。望着漆黑的夜色，他们这才意识到现在还是夜晚。 很快，众人离开决斗场后院，径直往艾格拉斯决斗场主建筑方向走去。柏洛斯回头望着身后巨大的围墙。漆黑的夜幕遮蔽下，墙壁如同传说中雄壮的独眼巨人，屹立于广阔的大地之上。 但当柏洛斯注视前方，他看到艾格拉斯决斗场的主建筑，那个环形的巨大决斗场，眼中露出震撼之色。虽然墙壁是那样的高大，但在环形决斗场面前，却又显得矮小了许多。 柏洛斯暗暗感慨，人类究竟是如何建立起这样庞大的建筑啊。他早在书中就听说过艾格拉斯决斗场的宏伟，但直到真正亲眼所见，他才明白书中的描写还是过于苍白与单调。 这时，一旁的杰克突然嚷嚷起来：“这是在开玩笑么？晚上决斗场根本没有开门，如果连一个观众都没有，贾巴尔让我们决斗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奥兰多，这和你说的不一样啊！” “这……也许我的推测出了问题。该死，难道贾巴尔并不是为了取悦决斗场的观众，才让我们进行决斗的？难道……他只是为了取悦他自己？”奥兰多也感觉到不对劲。 之前在奥兰多的推测中，贾巴尔为了取悦观众，会在决斗中设置一些尽可能拉近每一个人实力的规则，毕竟奴隶中的大多人都是毫无武力的普通人。 这让杰克感到了自己的机会。但就眼下的情况来看，陷入夜幕的决斗场内并没有观众，这样说来，贾巴尔并不会顾虑观众的感受，而奥兰多先前的猜测也被彻底推翻。 这时，前面的脚步停下。 那个戴着黑头套的看守回头，看向奥兰多一行人，冷笑道：“一群臭小鬼，想得倒是挺多。就凭你们一群C级的废物，还想在决斗场的客人面前表演，真是痴人说梦。” “你说谁是废物，奥兰多可是黑铁阶中级！”杰克立刻大叫。 黑头套看守不屑地撇了眼奥兰多，冷哼道：“那又怎样？等阶只是力量的象征，并不代表一个人实力。不要忘了，一个普通人拿着强弩，就可以轻易地杀死一个黑铁阶强者。”杰克显然还想反驳，却被奥兰多无情打断。 “看守大人，您的意思是我们还没资格在观众面前对决？也就是说，在团队等级提升后，我们才会获得真正走上决斗场的机会？”奥兰多笑眯眯地望着黑头套。 看守背过身继续前行，一声不吭。 奥兰多暗自点头，虽然黑头套没有回答，但他大概也明白了贾巴尔的意图。贾巴尔目前就是要筛掉一些无能的团队，将精英团队被选出后，才会允许他们在决斗场进行正式对决。 思索一阵，奥兰多又小跑几步，追到黑头套旁边，躬着腰问道：“看守大人，你说A级的团队，他们有什么特殊权限吗？”见黑头套不说话，奥兰多又问了一遍。 瞪了一眼身旁凑近的少年，黑头套看守不耐烦地喝道：“臭小鬼，不要得寸进尺了。该你们知道的东西，贾巴尔大人自然会告诉你们。”说完，他一把推开奥兰多。 奥兰多踉踉跄跄地退了两步，却非常谄媚地笑道：“是的，多谢大人指点。”看到奥兰多的姿态，后面的柏洛斯不禁皱起眉头。 在他的眼中，奥兰多一直是一个很具体领导者风范的家伙。没想到他也会有如此一面，就如同那些溜须拍马之人，卑微而又丑陋。 但想到他是为了达成目的，才不得不如此行事，柏洛斯对奥兰多又有了新的认识。这样一想，他在前往温格的旅途中，就曾不断向残暴的佣兵们低头，以此保全被伤害的奴隶。 这是个为人能屈能伸的家伙！ 再次看向奥兰多宽厚的背影，柏洛斯不禁对他感到一丝忌惮。不过值得庆幸的是，他跟自己是同一阵线的伙伴，否则必定要与他刀锋相对。他会是一个非常难缠的对手。 虽然只是黑铁阶中级，但确实如那黑头套所言，就算是实力弱小者，只要拥有强劲的武器，也能轻易打败强者。这时柏洛斯忽然想到，自己的队伍虽然实力强劲，但也未必不会遭遇劲敌。 一切都还是未知数。 然后联想到方才，奥兰多所交代的策略，柏洛斯这才恍然大悟。不愧是奥兰多，想必他早已想到了这些并为此做出了打算。如此作想，柏洛斯对奥兰多愈发忌惮起来。 ………… 艾格拉斯决斗场。 宏伟的环形看台被夜幕遮蔽，一排排大理石阶梯在黑暗中若隐若现。中央的场地还保持着白天的模样。那是非常一片茂密的原始丛林，不时还能听到从某处灌木传出野兽啸叫。 没有了白天喧闹的人声，现在这座原始丛林中只剩下淡淡的血腥味，与幽灵哀鸣般娓娓道来的风声。在原始森林的最外围，是连接着看台的高耸石壁。它的存在是为了防止野兽袭击观众，也是为了断绝角斗士们唯一的退路。 “欢迎来到艾格拉斯决斗场！” 野兽的咆哮带着无比喜悦。石制大门发出沉重的轰鸣，随后被一只夸张粗大的胳膊一点点推开。贾巴尔走入石门，踏入决斗场的看台。 他的身后，一群决斗场看守高举火把涌入，随即飞奔着点亮看台四周的篝火。摇曳的火光顿时连成一片，照亮这一小片区域。 片刻，上百名年轻的角斗士出现在石门处。在几个黑头套看守的指引下，他们走入看台之间，围绕在贾巴尔四周。 当他们全部进入看台后，石门处忽然出现了几个姗姗来迟的身影。 “看！是奥兰多。” “听说有人用积分兑换了他的情报，根据决斗场搜集的信息，他目前是我们当中的最强者，一名黑铁阶中级战士。” “我的天，希望我不会遇到他，而他还救过我的性命。如果可以，我不想与他为敌……” “幸好他的队伍里只有他一个难缠的家伙，其他四个看着就是一群弱鸡，到时候我们必须针对奥兰多才行。” 四周传来刻意被压低的声音，但这些都毫无阻隔地传入柏洛斯的耳中。柏洛斯安静地走在奥兰多后面，面无表情。 这就是奥兰多的计划，既然没有人知晓自己的实力，那么就索性将自己的力量隐藏起来，以此来削弱敌人的警惕，在对方做出错误战略后，再给予致命一击。 第四十六章 年轻的角斗士（二） 面对四周的目光，艾琳惴惴不安地牵着妹妹的手，紧跟在奥兰多后面。 其实她更想亲近柏洛斯，但考虑到奥兰多先前交代的计划，她不得不选择暂时忽略柏洛斯的存在。 四个人以奥兰多为中心，很快挤入人群，四周的议论声也渐渐消失。 这时，看台上突然响起贾巴尔粗犷的嗓音，角斗士们纷纷将注意力落到这个怪物一般的男人身上。 “我想今晚会是一个愉快的夜晚。”贾巴尔露出狰狞笑容，“今晚是生存战，为了节省时间，我们将一次投入五支队伍进行混战，限时为一个小时。” 顿了顿，贾巴尔继续说道：“每一个团队要做的，就是保住自己的军旗。一旦军旗被夺走，在游戏时间结束后，团队就会被判定失败。” 贾巴尔说完，底下的人群躁动起来。惶恐不安的情绪扩散开。五组人的混战，这可是决斗场从来没有过的情况！ 杰克观望四周，发现许多瞄来的目光，低声道：“糟了，他们一定把我们视作了头号敌人，如果是团队作战的话，他们很可能会合作起来，先将我们干掉……” “确实如此。”奥兰多冷静地点头。 艾琳缩在奥兰多身后，带着哭腔道：“那……那可怎么办？求求你，奥兰多，你必须想想办法。”说着，她不断摇晃奥兰多的肩膀。 “闭嘴！蠢女人。”杰克呵斥道。 被杰克的声音吓到，艾琳一脸埋怨地缩回手，低着头不再说话，但从她不时看向杰克的眼睛，能感受到她的懊恼。 “奥兰多。”柏洛斯忽然喊了一句。 奥兰多疑惑地看过去，只见柏洛斯指了指人群外的角落，示意他跟随自己。 带着奥兰多四人走到角落，柏洛斯见四周无人接近，这才压低声音道：“你有什么计划吗？” 奥兰多环顾四周，说道：“暂时还没有，就算是被四支队伍围攻，我想我们也未必会输。更何况你看，这片丛林非常茂密，我们大可以隐藏起来。” “说得对，我们未必要跟他们正面战斗！”杰克阴险地冷笑起来。 柏洛斯沉默一下，说道：“难道你们没有意识到吗？这是一场有时限的生存战，获胜者是存活下来的人。也许我们可以与其他队伍商谈，只要不相互攻击，大家都能坚持一个小时。” 思索了柏洛斯的建议，奥兰多不由地点头，说道：“嗯，你说的也有道理，但贾巴尔不会让我们这样蒙混过关的，也许他还另有安排。” 奥兰多才刚刚说完，一个黑头套看守出现了，他站到贾巴尔旁边，对着角斗士们喊道：“接下来，由我交代剩余事项。如果你们还不想死，就安静一点。” 喧闹的人群顿时鸦雀无声。 清了清嗓子，他继续说道：“关于积分制度，最后存活的队伍可获取一百点积分。另外，每夺得一支队伍的军旗，就可额外再获取一百点积分。连续击败三支队伍，将提升到B级团队。” “那被打败了又会怎样？”底下忽然有人问道。 看守扫视一眼四周的角斗士，冷冷道：“被打败的团队，其下成员将回归奴隶身份。我们将把失败者卖给艾格拉斯拍卖行，或者直接卖到诺夫曼帝国做苦工。” “不过，失败者有两次得救的机会。第一个，是花费五十点积分，得到被赦免的机会。第二个，是由获胜的团队花费二十点积分，来兑换失败团队中的成员。” 说完，黑头套看守忽然发出鸡叫般的奇怪笑声，嘲讽道：“你们现在已经把积分全部兑换光了吧，桀桀桀，只要在游戏中失败，你们可没有第二次机会了。” 嘲讽的言辞再次引起骚乱。 “可恶，早知道应该先留下五十点积分才是。为什么他们不事先将规则说明，一群阴险的家伙！”一个光头少年低声嚷嚷，懊恼地锤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他的背后，一个独眼的黑发少年冷笑一声，阴阳怪气地说道：“还没战斗就想着给自己找退路，死秃子，你的气量也不过如此罢了。” 秃头少年回头瞪了一眼，骂道：“死人妖，给老子闭上你的臭嘴，告诉你！这叫防范于未然。呵，你的脑子就跟你的鸡儿一样，不知道去了哪里。” “你找死！” 听到最后一句话，黑发少年脸色陡然一变，仅有的一只眼睛露出凶光，伸手掐向光头的脖子。 光头少年带着玩味的笑意，将头一歪，躲过黑发少年的爪子，一把就捏住了黑发少年的手腕。 黑发少年想要扯回胳膊，却发现根本动弹不得，只得尖声喝道：“死秃子，你松手！否则你一定会后悔的。” 光头少年冷笑一下，说道：“你敢威胁我？你以为这里还是诺夫曼帝国吗？告诉你，现在我们都是多利亚的奴隶了，你也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总管大人了。” “好了，你说够了吗？”黑发少年像是被揭了短，声音变得越来越低。 光头少年看到黑发少年吃瘪，这才松开他的手腕，笑道：“哈哈，你少对我指手画脚，现在我才是队伍的队长，明白了吗？” “你不要得寸进尺……”黑发少年咬牙说道。 光头少年看了一眼自己的身后，舔着嘴唇说道：“哦？你想变得和她们一样？如果你想试试，我倒是可以奉陪。”听到光头的话，黑发少年不禁浑身一颤。 只见光头的身后，三个少女被一条麻绳紧紧捆住双手，她们的衣服非常凌乱，到处是被撕破的痕迹，一个少女的大腿根部还留有干涸的血迹与粘稠的不明体液。 “那个家伙很强。”奥兰多注视着不远处的光头少年，对柏洛斯如此说道。 柏洛斯凝神看去，只见光头少年的身体散发淡淡的气势，但力量波动却不是很强，充其量不过黑铁阶下级。 以自己目前黑铁阶上级的力量，对付这样的敌人应该不成问题。如此作想，柏洛斯感到奥兰多也是看走了眼。 一旁的杰克审视了光头少年与黑发少年，愤恨地说道：“两个诺夫曼人？为什么他们会在多利亚王国，这些该死的刽子手就应该早些下地狱！” 柏洛斯一愣，这才隐隐约约地想起自己似乎听到他们对话中提及诺夫曼帝国，如此说来，他们确实很可能是诺夫曼人。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也许还真的不能小看他们。 要知道，诺夫曼帝国可是一个非常强大的国家，这种强大不仅体现在它的军队上，还体现在每一个诺夫曼人的身上。他们大多数人从小就崇拜战神阿瑞斯，并努力地学习战斗技术。 因此，在诺夫曼帝国的随便一个村子里，都能找到大量合格的战士。哪怕他们的等阶非常低下，甚至大多都是连等阶也没有的普通人，但他们极其悍勇的作战风格，总是能让他们的敌人异常头疼。 “13号，28号，16号，2号，19号。以上五组进入决斗场。”看守的声音忽然响起。 人群顿时安静下来。 在众人的观望下，那被提及的五组团队很快就从人群中被走出。在几个看守的指引下，他们步入了决斗场中央的原始森林。看守们将把五支团队带往各处，以避免他们过早地发生战斗。 没有被选中的角斗士们纷纷站到看台边缘，从上往下俯视原始森林。奥兰多带着柏洛斯四人走向高处，“我们有必要观察一下他们的作战策略，刚才那个光头也被选中了。” “嗯。”柏洛斯点头。 众人远远望向原始森林，隐约可见森林的五个角落陆续亮起淡淡的火光。根据先前的提示，想必那里就是五支队伍的据点了，也是他们的军旗所在。 第四十七章 混战（一） 决斗场的丛林一角。 “这里真是像极了艾尔斯森林，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那个地方，还有那群狗屎一样的森林魔狼，那真是一场糟糕的噩梦。” 阿努扎尔蹲在篝火旁边，揉了揉自己的光头，眼睛死盯着黑暗中的密林。呼呼的风声从林间吹出，不时还有野兽的啸叫，引得阿努扎尔神经紧张。 篝火的另一边，黑发少年翘着二郎腿，看着阿努扎尔紧张兮兮的样子，抿着嘴冷笑道：“呵，当初怎么就没有野兽把你给吃了，居然让你这个混蛋活到了现在。” “达伊，你想死吗？那时候如果你没有抛下我们独自逃走，我的队伍也不至于全军覆没，也就没有后面的麻烦事了。现在我们变成多利亚人的奴隶，完全都是你的错啊！难道你没有一点羞耻之心吗？”阿努扎尔大叫起来。 “羞耻之心？死秃子，你居然还敢提羞耻之心？”黑发的达伊恶狠狠地用独眼瞪向阿努扎尔的光头，“两年前，要不是你把我骗进皇宫，我会变成现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吗？这一切都是你的错啊，混蛋。” “我的错？哈哈，那已经是两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的事就不要再提了吧，谁让我只有你一个朋友呢？我不去骗你，还能骗谁？”阿努扎尔说着把视线挪开，摸着光头发出尴尬的大笑。 达伊冷哼一声，说道：“朋友……这就是你坑了我的理由吗？你这个没良心的混蛋……好了，算了吧，算我倒霉行了吧。可是你说现在的情况怎么办？我们已经被困在这里了，但我们必须离开这里。” “哟，达伊，看不出来，你对帝国可真是忠心啊。听说身体少了点零件，脑子也会少些东西，看来此言不虚呀。你现在真是变成帝国的走狗了。”阿努扎尔说道。 达伊皱起眉头，摇头说道：“你是什么意思？对帝国的忠心……难道这不是应该的吗？反倒是你，身为诺夫曼帝国的军官，无法完成上级的任务，居然还没有感到羞愧。你果然是一个混蛋啊。” “别犯傻了，帝国是帝国，我是我，现在我只想活着从这里出去，至于奎托斯将军交代的任务，还是等我活着出去再说吧。”阿努扎尔无奈地耸了耸肩，突然扯了扯手里的绳头。 绳子的另一头，被捆着双手的三个少女惊恐地尖叫起来。她们的声音压得很低，就像蠕虫一样不断向后挪动身体，以此尽可能地远离阿努扎尔。 达伊摸了一下自己紧闭的一只眼睛，这是在被运往温格的路上，被佣兵折磨后打坏的。想到自己一路遭受的折磨与屈辱，达伊就感到非常愤怒。 “死秃子，你就想在那里坐等对决结束吗？”达伊大声嚷嚷。 阿努扎尔把几片树叶丢进篝火，听着树叶发出劈哩叭啦的脆响，心不在焉地说道：“你说呢？那个叫贾巴尔的怪物不是说了嘛，只要等到游戏结束，存活的团队就能得到100点积分。既然是这样，我干嘛费那么大的劲去跟他们玩，在这里等到时间结束不就好了吗？” “可是每干掉一支团队，就能额外得到一百点积分，关键是我们只要干掉三支团队，就能提升到B级团队了！”达伊站起来，走到阿努扎尔旁边。 阿努扎尔抬头望着达伊，笑道：“哟吼，看来你的野心还不小。” “别装傻了，我不信你没有想到，也许只要提升到A级团队，我们就可以活着离开决斗场。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完成帝国交予我们的任务啊。”达伊看起来气呼呼的。 阿努扎尔挠了挠自己的光头，眯着眼睛说道：“别急，我们的对手里可是有不少难缠的家伙，就比如那个奥兰多，他可是黑铁阶中级的强者，还有另几支团队里面，也有几个麻烦的人物。” 达伊哼了声，把两只手别在胸前，说道：“你阿努扎尔不是一直号称黑铁阶无敌吗？难道你怕了他们？真是笑死人了呀，呵呵呵。”说完，达伊一脸嫌弃地撇了眼阿努扎尔。 “该死，别用你的尖嗓门发出这种笑声。”阿努扎尔捂起耳朵。 “那你给我一个理由。”达伊说道。 阿努扎尔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说道：“你有武器吗？你有防具吗？你有很多积分吗？你有足够的食物吗？如果都没有，你将团队等级提升到B级，到时候我们就得面对一群B级的团队。你确定我们赤手空拳的，就能跟他们作战吗？” “这……”达伊一时语塞。 阿努扎尔冷笑一声，说道：“连续战胜三支队伍，就能提升等级，这难道很难吗？对于具有实力的队伍来说，这种规则实在再简单不过，但如果没办法看透规则的陷阱，就会被眼前的假象所迷惑。” 达伊问道：“那你要怎么做？” 阿努扎尔说道：“先慢慢挣取积分吧，得到足够的装备后，我们再提升团队等级，这样才能保证不被打败。而且，你还记得那个看守所说的规则吗？ “什么规则？” “我们可以花费二十积分，从被打败的团队里兑换那些失败者。”阿努扎尔松开绳头，绕着篝火走了一圈，“如果可以，我倒是想把奥兰多弄进咱们的团队，他的实力很不错。” “奥兰多？他是黑铁阶中级，确实不错。但你确定我们可以打败他的团队吗？除了奥兰多以外，他的队伍里还有四个人。”达伊拾起地上的绳头，把三个企图偷偷爬走的少女拖回篝火旁边。 “除了奥兰多，其余四个不足为惧。” 阿努扎尔说着，恶狠狠地盯向三个少女，又说道：“你应该也注意到了吧，奥兰多具有红色的头发，还有粗大的骨骼，这表明他的身上至少流着一部分野蛮人的血液。” “粗鲁的野蛮人……”达伊皱起眉头。 阿努扎尔说道：“但奥兰多可一点也不野蛮，也许是他身上还混杂了多利亚人血统的缘故吧。虽然他是一个混血的杂种，但野蛮人都是强悍狂暴的战士，希望他也有那些野蛮人的天赋。” 阿努扎尔才刚说完，不远处忽然响起一声凄厉的惨叫，随即附近的灌木丛传来一连串慌乱的脚步声。 “有人！” 达伊警惕地蹲下身，从后腰拔出一把短匕，“看来就算你不去找他们，他们也会来找你的麻烦啊。” “他们这是找死。”阿努扎尔声音低沉，目露寒芒。 第四十八章 混战（二） 时间很快过去半个小时。从看台俯视向下，能清楚地看见丛林中大多队伍的情况。 对决开始不久，有两支团队经过短暂的交锋，随后达成了合作协议。在人数的压制下，他们消灭了偶遇的一支队伍后，发现了光头一伙的据点。 光头一伙在决斗开始直到被发现，根本毫无动作，只是守在据点一动不动。那两支团队经过商议，决定从两面包抄过去，企图发动出其不意的围攻。 但显然这个过程不会容易，看台上面有一些角斗士依稀还有印象，那个光头在决斗一开始，就已经在他的据点外围设下各种陷阱。 那些兑换来的兽夹威力不大，但对普通人来说，一旦被夹住，就意味着严重的外伤，至少会失去一定的移动力。除此之外，还有光头挖掘的土坑陷阱，里面布置了尖锐的木刺。 根本没有意识到附近的危险，那群袭击者很快尝到了苦头。 一人一脚踩中兽夹，发出苦痛的惨叫，捂着脚躺在了地上。声音凄惨无比，听得看台上的众人心里直发毛。 还有三人直接掉进刺坑陷阱，还没来得及发出惨叫，就没有了动静。从看台的角度无法看到刺坑里的情况，但想必掉进去的人也是凶多吉少了。 终于，剩下五人进入据点之内。 光头一伙人里，有三个被捆绑的少女，显然她们是不会被算入战力的。也就是说，真正能进行战斗的人，只有光头与那个独眼的黑发少年。 由于决斗场内目前只剩了四支团队。因此，因此这个集合了三支团队的混战，自然吸引了看台上全部角斗士的目光。 “那个光头不行了，你看看，他只兑换了五把飞刀。还有那个独眼小子，就拿着一把短匕，就凭这两个人，怎么可能敌得过对面五个人。” “是啊，他们要被淘汰了。” 看台上议论纷纷，总体而言，大多数人都不看好光头一伙。只有少数人静静地观望着决斗场，虽然一言不发，但心中却早有了结果。 据点虽说是据点，但除了一座熊熊燃烧的篝火，其实也只是一片不大的空地。 光头与黑发少年对视一眼。光头扑向左边的三人，黑发少年慢悠悠地走向右边的两人。对于他们这种主动进攻的举动，看台上的角斗士们褒贬不一。 有人觉得他们这是在送死，还有人则夸奖他们的勇气，但显然他们都不看好光头一伙。对于这些人的看法，柏洛斯只是暗暗冷笑。 一群彻底的外行人，居然在一本正经地评论一个战士，真是愚蠢至极。 “他们都要死。”柏洛斯忍不住说道。 奥兰多点点头，回答：“如果这几个人再谨慎一点，想办法利用陷阱，或是利用场地优势，也许还有一点胜算。” 旁边几个人听到奥兰多的话，沉思着纷纷闭上嘴巴。 鉴于先前的经历，奥兰多在他们心中还是有些威信的。因此对他所说的话，大多人都保持一种信任的态度。 决斗场中，三支队伍的交锋刚一开始，就已经结束。光头与黑发少年以一种近乎碾压的姿态，轻易地杀死了两只团队余下的五人。 光头在距离四米远的位置，甩手抛出自己的飞刀，两把飞刀以闪电般的速度射向三个少年。随即众人在其中两人的额头看到了飞刀的刀柄。 在光头强悍的力量下，飞刀直接没入那两人的头颅。他们身形一滞，随即软绵绵地扑倒在地，一动不动。另一个侥幸没被射中的少年发现左右的同伴忽然倒下，吓得转头就跑。 光头的脸上露出玩味的笑容，连续甩出三把飞刀，扎在那个逃跑者的腿上和后背上。逃跑者被击中后扑倒在地，回头看了一眼光头，然后使劲扑腾着向前爬去。 光头大步走到少年旁边，一脚将他后背上的飞刀踩进他的身体。少年发出痛苦的尖叫，在他嘴巴张大的一瞬间，光头拔出他腿上的飞刀，迅速伸进他的嘴巴里一剜。 少年的嘴里顿时鲜血淋漓，发出几句嘶哑的呕声，他哇地吐出一截被切割平整的舌头。光头慢慢抬起头，看向决斗场的看台方向，抬起一只手做出割喉的姿态。 在看台的最高处，贾巴尔露出赞赏的笑容，说道：“好！他真是太棒了，太棒了！等到决斗结束，额外奖赏给他的团队200点积分，决斗场就需要他这样有表现力的优秀角斗士啊。” “是。” 贾巴尔的旁边，一个黑头套看守点头，然后在手中的簿子记下他的安排。 另一边，黑发少年的战斗非常残酷。他的对手是两个少女。一个少女拿着木制长矛在前，另一个少女在后，手持弓箭对准前方。从她们娴熟的架势来看，她们原本的身份很可能是女猎手。 就像没有看到弓箭的威胁，黑发少年抓着短匕，大咧咧地走过去。随即一支箭矢射进他的右胸口，黑发少年倒退一步，还没有稳住身子，那个手持长矛的少女就将尖锐的矛头捅进了他的肚子。 “原来是一个花架子，我还以为他很强呢……”看到黑发少年被刺中，看台上传来一片唏嘘声。看着他颇有气势的举止，还以为他会有一些出人意料的举动，没想到居然就这样丢掉了性命。 “不，他还没死。”柏洛斯有些吃惊地望着决斗场那边，黑发少年虽然被刺中身体，可他的力量气息却丝毫没有减弱，甚至还有隐隐上升的感觉。 突然，柏洛斯露出震惊之色。他发现那个黑发少年在短短几秒钟之内，从一个普通人提升到了黑铁阶下级，然后是黑铁阶中级，最后停在了黑铁阶上级。 当他的力量达到最顶峰时，少年发出一声怒吼，一拳砸断插在腹部的长矛，一步跨出，再次挥拳砸在少女的脸上。极其强劲的拳头直接陷入少女的头部，将她的脑袋彻底打爆。 粘稠的脑汁附带着血液喷溅，落在后面一个少女的脸上，身上与手上，她发出惊恐地尖叫，手中刚刚从箭袋里抽出的箭矢，也因为惊慌而掉落地上。 她急忙伸手再去掏箭，但还没有摸到身后的箭袋，黑发少年已经拔出自己胸口的箭矢，直接向上捅进少女的下颚。少女顿时翻起白眼，一命呜呼。 击杀两个少女后，黑发少年身子一软，脸朝下扑倒在地。柏洛斯眼中，他的力量开始迅速褪去，一直变成了一个普通人，甚至比普通人还要虚弱一些。 完全不按常理的展开让看台的角斗士们瞠目结舌，鸦雀无声。 这时，奥兰多忽然说道：“我过去听说，在一百万个人里，就会出现一个特殊血统的人。他们具有远超常人的恢复力，只要不是立即致死的伤害，他们都会转危为安。” 见四周的视线落到自己脸上，奥兰多继续说道：“不仅如此，这些人越是受到严重的伤害，他们的力量就会在短时间内呈现一种爆发式的增长，甚至直接提升一个等阶。” “那个独眼就是这样的人吗？”一人问道。 奥兰多点点头，答道：“很有可能，否则刚才发生的一切根本无法解释。”说着，奥兰多看向决斗场。 只见绵软的黑发少年在趴了几秒后，居然直接站了起来，他挖出断在腹部的矛头，腹部的创伤还在，但已经不再流血。而他胸口的箭伤更是令人难以察觉。 随后，光头开始搜集战利品。他们找到了三支团队的军旗，这就意味着他们将收获三百点积分。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他们只需要再击败最后一只仅存的队伍，就可以获得提升B级团队的机会。 但在收集完战利品后，光头又蹲到了篝火旁边，一边朝看台露出意味深长的笑脸，一边伸手烤着火。黑发少年坐在光头的对面，只是埋着头一动不动。 时间很快过去，当对决结束的钟声响起。黑头套看守们开始清理场地，而决斗场的角斗士们也离开了这片丛林。 进入时有二十五人，离开后只剩下了十人，极高的淘汰率令还未决斗的几十支团队心惊不已。 第四十九章 战略（一） “他们回来了。” 看着回到看台的光头与黑发少年，众人纷纷后退让出位置。 在他们眼中，这两个家伙已经变成了最不能招惹的存在。想到他们虐杀对手时，那种疯狂的神态与动作，众人都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还有另一支存活的团队也回到了看台，只是他们一直躲在据点，没有任何出色的表现。因此其他团队看到他们时，仅仅只是感慨他们的好运。 看台高处，贾巴尔从座位上站起，说道：“恭喜两支存活的队伍，胜利者将获得三天的休息时间。接下来，我们开始第二场对决。”众人顿时安静下来。 一旁，一个黑头套看守拿出簿子，低头念道：“5号，8号，20号，24号，26号，以上五组被点到的团队出列，准备进入决斗场。”说完，五个黑头套走出，将五支队伍带到看台一侧。 “看！是奥兰多，他被选中了。” “呼——太好了，看来我不会跟他战斗了，这是个好消息。” 还没被选中的团队议论纷纷，他们的视线大多集中在奥兰多的身上。作为这批人当中的最强者，自然没有谁愿意独自与他为敌。 这时，一个人推开左右围观的角斗士，非常强硬地走向奥兰多。几个被推倒的角斗士懊恼地爬起来，刚想开口招呼那个谁的母亲，就被他们的同伴捂住了嘴巴。 随后他们才注意到那颗醒目的秃头，原来自己是被那个残暴的光头所推倒的。于是他们开始庆幸自己还没有辱骂出声，否则很可能会遭到对方的报复。 但这个光头要做什么？疑惑出现在所有人心头。只见光头大步走向奥兰多，见他气势汹汹，几个黑头套看守想要前去阻拦，却被贾巴尔喝退了。 那边，奥兰多正在与另一支团队的队长商议。他准备按照原定的策略行事，除了隐藏柏洛斯的实力外，还有尽可能地不与其他团队发生摩擦，以此和平地渡过决斗。 对于奥兰多的决定，柏洛斯原本并没有意见，毕竟一开始提出这个想法的人就是他自己。但在彻底了解决斗规则后，柏洛斯又有了新的想法。 他的主要目的就是离开这个鬼地方。通过黑头套看守的话，他了解到提升团队等级就可以获得更多的权限，也能够得到在观众面前表演的机会。 也许多大多数决斗者而言，只有达到最巅峰的地位，才能有一丝获取自己的可能，但对柏洛斯而言却不是这样。他相信总有一些无聊的贵族会到决斗场观看表演，而其中很可能就有自己的朋友。 只要他们能够在看台上认出自己，就一定会确认自己的身份并出手相救，毕竟自己可是卡佩家族的大少爷，多瑙平原领主的唯一继承人。因此，对柏洛斯来说，目前最重要的就是尽管提升团队的等级。 如果按照原定的和平计划，不与任何团队进行作战，那么想要达到B级团队根本遥遥无期。但柏洛斯现在一刻也等不及了，他就想早日将团队升到B级，然后再想办法离开这个鬼地方。 但他的意见被奥兰多反驳了。 奥兰多觉得，过快的提升等级不利于之后的对决，过早地将团队等级提升，就意味着将更早接触到其他的B级团队。虽然己方队伍拥有不俗的战力，但却无法确保B级团队没有强力的武器。 所以暂时停留在C级，凑够一定积分将团队成员全副武装后，再提升到B级团队，这才是最稳妥的做法。奥兰多的建议得到杰克、艾琳与艾娜姐妹的一致认同。 柏洛斯思索了一下，也觉得奥兰多的做法没有问题。为了避免被他们发现自己的真实目的，柏洛斯最后只好同意了奥兰多的做法。最后，杰克提出了一个不错的建议。 他觉得除了积分兑换外，还可以通过掠夺来获取物品。因为在光头与黑发少年的混战结束后，他们直接将失败者的武器纳为己有。而且在对决结束后，看守们也没有收走他们掠来的装备。 在确定作战方针后，奥兰多的团队就被选中了。为了确保和平策略的执行，奥兰多决定先与另一支团队达成结盟协议，以此来扩大自己对局势的控制力。 那支团队的队长显然对奥兰多友好的态度感到非常高兴，对于奥兰多的结盟请求更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就在他们商议细节的时候，奥兰多感到后背被人拍了一下。 “怎么了？” 奥兰多见柏洛斯站在自己身后，目光凝重地看向人群。于是他顺着柏洛斯的视线看去，正好看到光头推倒了几个决斗者，气势汹汹地朝自己走来。 奥兰多示意柏洛斯等人退开，大步迎向光头。在相距一米时，二人同时停下脚步，双目相对，奥兰多的气势突然暴涨。 在柏洛斯眼中，奥兰多的等阶一时间提升到了白银阶中级，强大的威势使他的红发就如同火焰般扬起。但在其他人眼中，奥兰多只是碰巧遇上了一阵风，让他半长的红发飘飞起来。 但不论怎么，此时的奥兰多看起来异常威猛。虽然众人都知道光头的凶残，但想到奥兰多可是决斗场所公布的最强者，他们自然将奥兰多的实力放到了光头之上。 不过，虽说光头的身高比奥兰多矮了接近十公分，但他的气势却丝毫不亚于奥兰多。在柏洛斯的眼中，他的等阶没有一丝变化，还是原本的黑铁阶下级。 但隐隐约约的，柏洛斯能够感觉得到，有一股无法被看见的气息缠绕在他的周身。这股气息不在普通的力量体系之内，但绝对也是不容小视的。 两人对视了几秒，光头开口说道：“我是阿努扎尔，诺夫曼帝国第三军团中尉。奥兰多，我会打败你的团队，然后把你弄进我的队伍，谁也别想阻拦我。” “你是在做白日梦！卑劣的诺夫曼人，我不管你想要做什么，我都会把你打败，彻彻底底。”奥兰多凑近阿努扎尔，自上而下俯视。 阿努扎尔两手叉腰，抬头看了眼奥兰多赤红的双眸，自顾自地点了点脑袋，咧嘴笑道：“很好，很好。”说完，他拍了拍奥兰多的手臂，转身离去。 望着阿努扎尔的身影，奥兰多的眉头紧紧蹙起，脸上露出从未有过的阴霾。 随后，贾巴尔让黑头套看守们带着五支队伍进入决斗场，这也意味着决斗的正式开始。 第五十章 战略（二） 篝火的火焰熊熊燃烧。 夜幕在每一个人的脸上留下淡淡的阴影。奥兰多坐在篝火旁边，双目注视着跃动的火焰，板着脸好似陷入了沉思。 从与那个光头阿努扎尔对话后，他就一直保持这种状态，仿佛被吓傻了一般。但根据之前对奥兰多的认识，显然他不是一个轻易就会被吓住的家伙。 “奥兰多，发生了什么？” 柏洛斯坐在奥兰多旁边，看着他询问道。一旁，艾琳也疑惑地望着奥兰多。哪怕是她，也察觉出了奥兰多的异常。 见奥兰多对自己的询问毫无反应，柏洛斯又连续问了两遍，然后，这个心不在焉的红发少年才慢半拍地扭过头，看了一眼柏洛斯，眼中满是不解。 这家伙到底怎么了？难道那个叫阿努扎尔的家伙抓到了他的把柄……还是说他发现了什么不寻常的东西。想不出奥兰多异常的缘故，柏洛斯有些烦躁。 “奥兰多，你怎么了？从遇到阿努扎尔开始，你就一直心不在焉，你是发现什么奇怪的事情了吗？”柏洛斯挠了挠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奥兰多看着柏洛斯，见他海蓝的眼瞳带着关切之色，叹了口气说道：“也许是我多虑了吧……” 说完，见柏洛斯还是不依不饶的样子，奥兰多只好继续道：“安迪，那个阿努扎尔，他刚才说了，他是诺夫曼帝国第三军团的中尉，你还记得吗？” “嗯。”柏洛斯还记得光头的话。 奥兰多犹豫一下，转头看向不远处放哨的杰克，又看向艾琳与艾娜姐妹，最后视线落在柏洛斯的眼瞳，慢慢说道：“你知道目前大陆上，凡人的几位至强者吗？” 对奥兰多的询问，柏洛斯愣了一下，对他跳脱的思维有些措手不及，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我记得，大陆北部的极北之地，传说有一个野蛮人之神，他应该是至强者吧。还有大海的尽头，极东之地也有一个至强者。” 对所谓的至强者，柏洛斯没有太多概念，甚至也没有过多的了解。 这倒不能怪他见识浅薄，而是作为多利亚首屈一指的大贵族，他受到的教育大多是为了统治与裁决，而不是为了认识那些怪物一样的存在。 不过，对奥兰多提出的至强者一词，柏洛斯有一种特别的兴趣。 奥兰多摇了摇头，说道：“不是你说的那些，那些都是虚无缥缈的传说，我指的是切切实实的强者，只是他们已经太过强大，以至于几乎要超越凡人的界限，所以被称作了至强者，而他们的等阶为超阶。” 说到超阶，柏洛斯这才恍然大悟，对于自身的等阶体系，他还是颇为了解的。 黑铁阶，白银阶，黄金阶，这三个等阶的强者算是比较常见。 不过，就算是贵为黄金阶强者，也会参与世俗的活动，就比如护送马车，押运凡人与奴隶等等。 但一旦达到黄金阶之上，也就是所谓的精钢阶强者，世俗的一切都已经很难束缚他们。除了同一等阶或更高层次的力量，普通人根本不可能用武器来与之抗衡。 但这样的存在极其稀少，柏洛斯过去也只听说过一位。那个人就是多利亚王国五大军团之一，银狼军团的现任军团长，被誉为绯红之剑的艾丝特大人。 据说在三十年前，在对抗野蛮人入侵时，她曾独自消灭了一支三千人的野蛮人军团。她的武器是传说中的精灵剑玛娜菲，一把被火之妖精祝福的长剑。 这把长剑能够蕴藏火焰之力。而艾丝特身为精钢阶强者，能够将自身的元素力量释放于体外。因此她总是会把力量注入精灵剑玛娜菲，让剑身燃起足以融化钢铁的熊熊烈焰。 但就算是如此强大的存在，却还不是凡人中的巅峰强者。柏洛斯知道有一个等阶在精钢阶之上，那就是超阶。但这样的存在柏洛斯根本没有听闻过。 他曾经暗想，这样的存在是否只是普通人的幻想，也许只是那些热衷于杜撰的吟游诗人一时兴起的想法。有人说，超阶能够凭空飞行，强大的力量足以毁灭一个国家，这让柏洛斯有些难以置信。 看见柏洛斯露出感兴趣的模样，奥兰多笑了笑，说道：“据我所知，目前大陆之上，仅有三位超阶强者。一位在多利亚王国，一位在诺夫曼帝国，还有一位在大海彼岸的极东之地。” “这……这是真的吗？”柏洛斯露出吃惊的神色，但他略一思索，就感到了不对劲。 既然存在三个超阶强者，为什么大陆从来没有传出关于他们的任何消息？最重要的是，为什么奥兰多会知道这些？柏洛斯早就感到奥兰多身份的异常，现在这种怀疑愈发强烈起来。 似乎察觉了柏洛斯内心的猜疑，奥兰多笑道：“哈哈，这些是我在温格的酒馆里听到的消息，那些喜好游历的佣兵们总会讲些有趣的故事。” 说着，奥兰多站起来，“黑加仑酒馆，虽然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酒馆，但那里的黑加仑酒简直棒极了，还有漂亮的乔伊小姐，如果有机会出去的话，我可以请你去那儿喝一杯酒。” 柏洛斯明显感到奥兰多在刻意地转移话题，他似乎在刻意掩饰着什么。那个叫做阿努扎尔的光头，究竟有什么特别的呢？他是诺夫曼帝国第三军团的中尉，可是这又意味着什么呢？ “奥兰多，你到底发现了什么？我觉得你有必要告诉我们。”柏洛斯不愿再陪奥兰多绕圈子，索性直接问道。 奥兰多看起来似乎非常困扰，他拧了拧眉心，尴尬地说道：“我确实不太愿意告诉你们自己的发现，倒不是我真的想要隐瞒，而是这件事对我们都太过遥远。确切地说，应该是就算我们知道了，也没办法改变什么。” “你说吧。”柏洛斯沉声道。 奥兰多点点头，说道：“我刚才提到的三个超阶强者，大陆上虽然没有他们太多的传闻，但事实上他们确实存在的。而且就存在于我们的身边，只是我们根本没有发现而已。” “什么意思？”柏洛斯问道。 奥兰多笑了一下，说道：“温格的艾格拉斯决斗场，艾格拉斯拍卖行，还有艾格拉斯学院，你不觉得很奇怪吗？不仅如此，温格还有许多店铺与街道都是以艾格拉斯来命名的。” “这……确实很奇怪。”柏洛斯点头。 奥兰多耸了耸肩，无可奈何地说道：“这是一种恶趣味不是吗？可是谁也没办法对此做出改变，就算是多利亚的国王也没有办法。因为这些店铺、街道与设施的所有者，就是那位超阶强者啊，而他的名字，就叫做艾格拉斯?斯图亚特。” “艾格拉斯……斯图亚特……超阶强者是斯特亚特家族的人。”柏洛斯不由惊呼。 斯图亚特家族是多利亚王国最古老的贵族之一，但在这百年已经渐渐没落，柏洛斯对这个名字也并不熟悉，只是爷爷维克托?卡佩曾要求柏洛斯记住斯图亚特的名号，因此他才略有印象。 原来这是一个拥有着超阶强者的家族！难怪就算是自己的爷爷，多瑙平原的领主，提到斯图亚特家族时也会露出忌惮的神色，原来竟是这个缘故。 这时，奥兰多的笑容忽然消失，整个人变得严肃起来。柏洛斯也不由得端正了坐姿，他知道奥兰多要进入正题了。 “诺夫曼帝国也有一位超阶强者，但与我们多利亚不一样，他们的超阶强者听命于诺夫曼帝国的皇帝。他就是诺夫曼帝国元帅，弗洛伊德，而且他还有一个身份，就是诺夫曼帝国第三军团的直属指挥官，也就是我们所谓的军团长。”奥兰多说着，绕到柏洛斯身后。 “那么，这代表了什么？”柏洛斯眼神直硬地看着篝火的烈焰，不知道为何，心中生出一种紧张感。 身后，传来奥兰多的声音：“我怀疑阿努扎尔是诺夫曼帝国派到多利亚的探子，他到多利亚就是为了搜集情报，而他的身份也并不简单。按照过去的惯例，这就说明，诺夫曼帝国很可能要有大动作了。” “大动作……他们会做什么？！”柏洛斯紧张地回头，看向奥兰多。 “按照过去的情况来看，他们在得到足够的情报后，第一步应该就是入侵多瑙平原，掠夺平原北部的粮食与人口。”说完，奥兰多的眼神带着复杂的波动。 柏洛斯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诺夫曼帝国要对多瑙平原发动袭击，那么卡佩家族也将遭遇帝国的侵袭，而自己身为卡佩的继承人，却没办法回去协助家族度过难关。 最重要的是，敌人还没有发动入侵。如果现在能把情报传回家族，那么就算诺夫曼帝国发动攻击，家族也能在第一时间做出反抗。就算情报未必准确，但事先做好准备绝对是没有错的。 柏洛斯恨不得立刻插上翅膀飞回卡佩家族，但眼下的局面显然不可能做到。心中急切的心情难以平和，柏洛斯狠狠锤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刺痛感袭来，柏洛斯这才冷静下来。 奥兰多与艾琳不解地看着柏洛斯的举动，但他们没有做出询问，而艾娜呆呆地望着篝火的火焰。 这时，柏洛斯看到奥兰多往杰克那边走去。随后他收回视线，伸手捣鼓着篝火旁的树枝，将它们一点点折断，重新丢进火焰的底部。 也许是树枝有些湿润的缘故，火焰发出劈哩叭啦的脆响。 柏洛斯暗想，自己的力量仅仅恢复到了黑铁阶上级，虽然已经感到身体重回白银阶的前兆，但似乎缺少了关键的契机，以至于力量一直无法得到突破。 第五十一章 贪婪的杰克（一） 决斗场的丛林环境与艾尔斯森林极其相似。在决斗一开始，看守将奥兰多一行人随机带到一处据点后，一声不吭就离开了。 奥兰多迅速布置据点。 他先让杰克到附近的树上望风，而自己带着柏洛斯与艾琳、艾娜姐妹俩在据点四周布置树枝，以掩盖篝火的火光。隐藏完毕后，奥兰多四人回到篝火旁，便没有了动静。 对奥兰多团队之后毫无建树的举动，看台的角斗士们没有感到特别意外。他们在见识了阿努扎尔团队的实力后，心中不禁对这种按兵不动的策略感到忌惮万分。 有人说，也许奥兰多有着自己独特的计划，可以轻易地消灭其他团队。还有人说，奥兰多想要坐等其他团队相互消耗后，再轻易地摘取胜利果实。 总而言之，在众人的想象中，奥兰多的举动有了无数种解释，而他的胜利几乎已经是铁板钉钉了。 ………… 夜幕遮蔽的灌木传来动静。 潜伏在树上的杰克竖起耳朵，敏锐地察觉到这一变化。 野兽？他疑惑一下，很快排除这个可能。这里不过只是决斗场模拟的丛林而已，就算真的有一些危险的生物，也只会是决斗场专门饲养的动物而已。 它们虽然也是兽类，却远远比不了真正的野兽。长期的圈养泯灭了它们的野性。在它们的驯养者眼中，它们有时比一只猫咪还要乖巧许多。 决斗场饲养它们，主要是为了给观众一些漂亮的噱头，就比如勇士大战猛兽，多人狩猎野兽等等，以此满足那些生活在丛林之外的普通人心中的好奇。 不过虽说如此，杰克也不敢太过掉以轻心，他一点也不想自己因为一时的大意，而为此凭白地丢掉性命。 作为一个职业小偷，他有着自己一套行事的准则。就比如绝不独享好处，绝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绝不招惹比自己强大的存在等等。这也是他作案多年，却鲜有失手的原因之一。 直到在前往温格的路上，他偶遇了押运奴隶的团队，杰克忽然发现自己的准则失去了作用。 身为一个普通的路人，杰克莫名其妙地遭到了佣兵们的围攻。他三两下就被打昏过去，然后被粗鲁地丢进了铁笼，沦为了一个奴隶。 直到现在，杰克也没能完全弄明白自己沦为奴隶的原因。就算自己是一个小偷，可是在被丢进铁笼的时候，自己并没有做什么事情啊。 虽然脑袋里一直充满困惑，但他又不敢去询问佣兵。毕竟，一路上被那些佣兵们折磨致死的奴隶可不在少数，其残暴的举动算是令杰克大开眼界了。 也是如此，他有时候甚至会暗想，自己沦为奴隶的原因，会不会仅仅是因为模样长的不够顺眼。以那些家伙的混蛋个性，恐怕确实会是如此啊。 窸窸窣窣。 这会儿，灌木丛那边的动静越来越明显。杰克自觉地收回思绪，扶着树杆站起身。出于谨慎的心思，现在他不得不集中注意力，让自己的视线穿透夜幕，紧盯着晃动的树影。 其实在进入丛林后，他就听到丛林深处不时传来奇怪的啸叫。这种叫声既不是森林常见的森林魔狼，也不是山猪兽，更不是剑虎兽。但凶厉粗野的吼声很可能是某种肉食动物。 就算是饲养的动物，身为普通人的杰克自认也不是对手。咽了口唾沫，他紧张地把手摸向腰侧，却没有抓到过去习惯性别在腰间的短匕。 “该死……”忍不住暗骂一句。 现在的自己可是赤手空拳啊，要是真的遇到危险，恐怕根本没有反抗的能力。只能托望于奥兰多能听到自己的呼喊，然后及时赶到。杰克对现状不太乐观。 虽然一直以来，奥兰多的各种表现都像一个合格的领导者，但杰克可从来不希望把自己的性命交给一个陌生人。如果遇到强大的野兽，他决定先呼喊奥兰多的支援，然后再想办法躲得远远的。 一边紧盯着灌木丛，一边思索着自己的退路。这时，那片晃动的灌木突然被一只手拨开了。杰克凝神看过去，棕色的瞳孔骤缩，昏暗的视野中出现了两个摇摇晃晃的人影。 看到出现的不是某种肉食动物，杰克不禁松了口气。但松懈仅仅是一瞬间。当看到这两人从灌木中走出后，径直朝己方据点的方向走去，他又疑惑地皱起眉头，回头看了一眼据点。 不远处，据点的篝火隐藏地非常好，在茂密的枝叶遮盖下，甚至看不到一点火光。就算杰克站在树上，也发现不了一点蛛丝马迹，更何况底下的两人。 “他们想做什么？” 杰克确信这两人不是准备袭击据点的敌人。他们不断接近据点的举动，很可能只是无意之举。而且从他们的状况来说，别说是袭击别人，恐怕连自己的行动都是一个大问题。 这是两个身形瘦长的少年。 他们浑身沾染斑斑血迹，在行走时显得力不从心。一个少年拄着树枝制成的拐杖，将另一个少年的胳膊绕过自己的颈后，扶着他一点一点往前走。 “该向奥兰多汇报情况吗？还是说，直接在这里把他们干掉……”杰克暗想着，脸上带着习以为常的狠辣神色。 见两个少年越来越近，他开始仔细地打量起他俩。他们没有携带任何武器，就连身上的衣服也是破破烂烂，这让杰克颇为失望。 但当视线瞄到拄着拐杖的少年腰侧时，杰克忽然瞪大了眼睛。一杆小旗插在他的腰侧，三角的黑色旗面被卷起，看起来并不显眼。但杰克却一下就认出了它的身份——这支团队的军旗！ 当然，在杰克的眼中，这可不仅仅是一面军旗了，这还是能够兑换物品的一百点积分！他的呼吸不由急促起来，想到自己连一把防身的武器都没有，他就对奥兰多的安排感到不满。 虽然理智告诉他，奥兰多没有给自己兑换武器是最明智的选择，但杰克还是无法说服自己内心的烦躁。现在他已经做出决定——杀死两人，夺得军旗。 杰克非常清楚，主动袭击其他团队有饽于奥兰多交代的战略，但就这样看着能够到手的军旗轻易跑掉，他又心有不甘。如果能额外得到一百点积分，自己也肯定会得到武器的分配。 而且奥兰多所担心的晋级问题，反正要连续打败三支团队，才会晋级不是吗？先拿到一支军旗，得到额外的积分，这对前期的发展也会有很大的好处。 虽然脑袋想了很多，但现实也仅是过了一瞬，杰克还是给自己的袭击计划准备了充足的理由。看着几乎要走到树底的二人，杰克深吸一口气，缓慢地弯曲膝盖，做出跳跃的姿态。 树底下，两个身负重伤的少年丝毫没有察觉到头顶的危机。 “贝克，你一定要坚持住，我们只要找到一个地方躲起来，等到决斗结束就可以得到100点积分了，我会用它兑换药品，你会好起来的。”拄着拐杖的少年叫道。 那个被唤作贝克的少年没有睁开眼睛，他微微地张了张嘴，却虚弱地连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感到肩上负担越来越重，少年咬牙使劲晃了晃贝克，低声吼道：“你给我醒醒啊！你不是说要活着出去吗？睁开你的眼镜，难道你要抛下你的妹妹，你不是说她还在家里等着你吗？” 听到少年的话，虚弱的贝克艰难地睁开眼睛，涣散的瞳孔露出不甘神色。但似乎已经知道了自己必死的命运，他朝少年摇了摇头，缓缓地闭上眼睛。 一根手臂粗大的木刺洞穿了贝克的身体。木刺从后背刺入，胸口穿出，这样的伤害没能让他立即致命，这已经非常不可思议了。 就算是多利亚最顶尖的外科医生，现在也不可能救得了他的性命了。 拔出木刺就意味着大量的出血，这将迅速导致贝克的休克，他将在短时间内失血过多而死。可是不拔出木刺，严重的伤口感染也会很快要了他的性命。 少年显然也明白这一切，但即使如此，他还是没有选择放弃自己的同伴，现在，他在努力地寻找着自己的盟友，那个名唤奥兰多的家伙。 少年相信以他的力量，应该能为自己已经死去的同伴报仇雪恨。 第五十二章 贪婪的杰克（二） “唔唔……” 少年发出被扼制的嚎叫。他狼狈地趴在地上，不算泥泞的土壤松弛而柔软，使他的正脸完全陷入其中。 呼吸变成了一件困难的事情，被压扁的鼻孔只能触及泥土的尘埃。强烈的窒息感愈演愈烈，少年想抬起头来，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做到。 近乎疯狂的喘息…… 压住少年的身影陷入狂躁。 一只手紧掐少年的后脖颈，一只手重重按着他的后脑勺。正如你的猜想，这个手段残酷的家伙，就是从树上跃下的杰克。 看到少年走近，他毫不犹豫地飞跃下去，一脚踢翻了少年与他的同伴。 少年本就身负重伤，被杰克一脚踢中，便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绵软地趴在了地上。而他的同伴没有了搀扶后，也是翻滚几圈，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杰克上前，先是摸了摸少年的同伴。他的身体尚有一丝温热，但心跳与呼吸已经完全消失。确认这家伙已经死后，杰克没有给少年爬起的机会。 “啊！” 他立即飞扑过去，从身后压住少年的身体，嘶吼着掐住他的后脖颈，死死按住。这是他向一个佣兵学来的战斗技巧。在别人跌倒时，只要向下按住对方的后脖颈，就能让对方爬不起来。 这个技巧很简单，却也非常有效。少年确实无法动弹了。 紧接着杰克扯住他的头发，将他的脸压入泥土，企图令他窒息而亡。少年似乎察觉到杰克的意图，奋力扑腾起四肢，但却始终无法爬起。 “去死，去死……可恶！” 杰克一边警惕地观望四周，一边死死地按住少年。焦急之下，他索性抬手狠砸起少年的后脑。 连续捶打十几下，少年终于不再动弹，但杰克能感受到他微弱的心跳，他还没有死。但已经足够了，看着已经到手的旗帜，杰克的嘴角高高翘起，露出非常满足的微笑。 此时，他那双被欲望所占满的眼中，只剩了那面巴掌大小的黑色军旗，却失去了对四周的警觉，以至于连不远处，那个快步走来的红发少年都没有看见。 “混蛋，你做了什么？！” 听到身前传来怒吼，杰克吓得浑身一颤，连手中的军旗也差点掉落。在看到来者是奥兰多后，他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从少年的背上爬了起来。 “原来是奥兰多，你可真是吓了我一跳。”说着，杰克的脸上挂起若无其事的笑意，故作轻松地走到奥兰多面前，把手里的军旗递了过去。 一把夺过军旗，奥兰多猛地揪起杰克的领口，低声吼道：“杰克，我需要的是一个听话的队员，而不是一个自以为是，擅自行动的家伙。” “噢，奥兰多，你弄疼我了。”杰克夸张地摊开手，做出顺从的样子。 看到杰克一脸无辜的表情，奥兰多冷哼一声松开手，然后一把将他推开。 视线落到几米外，那个趴在地上的少年身上，奥兰多忽然感到这个身影有一点熟悉。于是他走过去，将少年翻了过来。 虽然少年的脸上布满泥土，但奥兰多还是一下就认出他的身份。他的名字叫作卡莱尔，是另一支团队的队长。就目前来说，也是自己唯一的盟友。 看着一动不动的卡莱尔，还有躺在另一边浑身僵硬的少年，奥兰多的脸色顿时阴沉起来。他扭头看向杰克，冷冷道：“是你杀了他们？” 杰克似乎没有意识到，这个被袭击者竟是自己的盟友。当然，就算他意识到了，恐怕也无法阻止自己的贪欲。 见奥兰多神色冰冷，杰克嬉皮笑脸道：“不不不，我怎么会杀了他们，你看看他们身上的伤，怎么看也不像是我造成的吧。” 奥兰多察看了卡莱尔的伤势，发现他还没死后，又走到另一个死去的少年旁边，检查起他腹部的伤口，发现确实如杰克所言，这并不是他的所作所为。 看到奥兰多的脸色缓和，杰克指着一侧的灌木丛，笑道：“他们从那个方向过来，我见他们身负重伤，就想抢了他们的军旗。你知道的，我是一个小偷。” “够了，杰克，如果再让我知道你擅自行动，我会亲手杀掉你。还有，这两个人是我们的盟友，我们不能抢走他们的军旗。”说着，奥兰多来到卡莱尔旁边，将军旗插回他的腰侧。 听到奥兰多的话，杰克这才恍然大悟，暗想：“难怪奥兰多会对我露出那副表情，原来我差点杀了自己的盟友，但他们现在这副鬼样，根本没有利用价值吧，难道奥兰多还想保护他们吗？这个白痴！” 杰克说道：“奥兰多，你确定要这么做吗？把军旗还回去？现在这家伙的团队可能就剩他一人了，他对我们根本没有利用价值，他已经算不得是我们的盟友了吧。” 奥兰多俯下身，把卡莱尔拦腰抱起，冷冷道：“闭嘴，这是我的承诺！至少在这一场决斗中，他还是我的盟友，我必须帮助他。” “可他就是一个累赘！”杰克大叫。 奥兰多显然对杰克的言辞极度不满，他快速冲刺两步，抬起脚踢中杰克的胸口，直接把他踢飞三米远，砰得撞在旁边粗大的树杆上。 就像一只绵软的破布袋，杰克从树杆上滑落，狼狈地摔在地上后，哇地吐出一口鲜血，然后捂着胸口痛苦地蜷缩起身体。 奥兰多俯视着杰克，说道：“我可以容忍你卑劣的举止，但我的容忍也是有底线的。也许你不知道卡莱尔的身份，所以我原谅你的所作所为。但知道他是我们的盟友，你还不知廉耻地想要夺取他的军旗。” 顿了顿，奥兰多继续道：“杰克，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我知道你改不掉小偷的本性，但背叛自己的同伴，这是绝对不能被原谅的事情啊！” 杰克艰难地撑起上身，手臂一阵颤抖，然后翻身让自己坐在地上，后背靠着身旁的树杆。他抹掉嘴角的血迹，望着奥兰多沮丧的脸，用嘶哑的声音道：“我……知道错了，奥兰多，不会再有下一次了，相信我。” “希望如此。” 说完，奥兰多转身朝据点走去。看着远去的身影，杰克狠狠攥紧拳头，猛地锤在地上，眼里闪过怨毒之色。 “奥兰多，你会后悔的。” 第五十三章 营救计划（一） 卡莱尔睁开眼，只能看到一片模糊。他眨了眨眼，视野逐渐清晰起来。入眼的是一圈被树荫遮蔽的夜空，漆黑的夜色下，空气里泛着淡淡的火光。 “呃……” 身体沉重地仿佛压着巨石，脑袋传来阵阵刺痛，眩晕与恶心感非常强烈。卡莱尔努力回忆先前发生的事情。三个伙伴被俘虏，只有自己与贝克逃出那个地方，然后…… 自己似乎遭到了袭击…… 卡莱尔只记得自己被死死按在地上，根本无法挪动身体，意识便渐渐远去。现在又是什么情况？这时，他听到旁边传来木柴细碎的爆燃声。 “我……在哪？” 这个脑袋不清楚的少年终于意识到自己的现状，于是吃力地侧过头，看向传来温暖与火光的方向。 篝火燃烧熊熊烈焰，火焰旁坐着两个头发棕黄的少女。 左边的少女披散着微卷的长发，盘着腿坐在那儿，眼神迷离地盯着燃烧的火焰。她的脸庞看起来更成熟一些，眼角还有细微的皱纹，但这没有让她看起来衰老，而是憔悴中带着楚楚可怜。 右边的少女蹲坐着，紧紧曲着膝盖，两只手臂抱着自己的小腿。她的面容有些稚嫩，细嫩的皮肤不像遭受过太多苦难，清亮的眼神有些暗淡，但又时刻透着纯洁的气息。 “真是个美丽的人儿。”卡莱尔暗暗感叹。然后他才发现那个少女正盯着自己，棕色的眼瞳闪闪发亮。不知为何，卡莱尔撇过头去，不敢再与少女发生对视。 随即，一侧传来陌生又熟悉的声音：“卡莱尔，感觉怎么样？” 卡莱尔闻声看过去，借着昏黄的火光，可以看到几米外的一棵树下依靠着一个骨骼粗大的少年，他穿着简陋的麻布衣裤，手里抓着一把长剑。 火红的头发，火焰的双眸，卡莱尔一下就认出他的身份——目前角斗士当中的最强者，奥兰多。 卡莱尔挣扎想要爬起，但也只能面前撑起上身，说道：“谢谢你，奥兰多，没有你……恐怕我已经死了。” “我们是盟友，这是应该的。” 对奥兰多轻描淡写的言辞，卡莱尔内心非常感激，生出由衷的钦佩之感。 而后他环顾四周，却没看见熟悉的身影，于是问道：“你看到贝克了吗？他受了很严重的外伤。”面对卡莱尔的询问，奥兰多叹了口气。 “他伤得太重了，我们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死了。”奥兰多略有心虚，因为他觉得那个少年的死，与杰克也有着或多或少的关系。 听闻同伴的噩耗，卡莱尔失落地垂下头，而后又猛地抬起，眼中透出愤恨之色，“奥兰多，你一定告诉我，究竟是谁袭击了我们，我要报仇雪恨！” “……” 奥兰多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他总不能说，袭击你的人就是我团队的成员。虽然杰克是一个混蛋，但不管怎么说他也是自己的伙伴之一。而且他袭击的目的，本也是为了团队的发展。 必须隐瞒杰克的事情，奥兰多第一时间做出决断。尽管这种行为让他有一种背叛同盟的感觉，但在团队的同伴与盟友之间，必须做出一个选择。 仅是思索了一下，奥兰多说道：“那个袭击你的家伙已经被我们干掉了，为了防止尸体被他的同伴发现，我们把他埋在丛林里了。” “是这样吗？”卡莱尔喃喃自语。 见卡莱尔露出狐疑之色，奥兰多刻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似在安抚他的心情，但身体却有种如坐针毡的感觉。 奥兰多最讨厌欺骗与背叛，但他现在却不得不如此行事。他知道自己的解释破绽百出，根本经不起推敲。虽然与卡莱尔的关系破裂并不会影响大局，但奥兰多始终无法狠心与一个无辜者做出决裂。 奥兰多思索一下，决定转移话题，说道：“卡莱尔，你的团队发生了什么？” 被这么一问，卡莱尔的脸色难看起来，答道：“抱……抱歉，我没有遵循你的战略，我们袭击了一支团队的据点。” “然后呢？”奥兰多拢拉下脸。 卡莱尔不敢去看奥兰多，低着头说道：“我们只是想多获取积分而已。奥兰多，你一定可以理解的，我们没有像你一样强大的力量，可是我们必须保护自己。” 奥兰多对卡莱尔感到失望。他本想通过结盟的方式，来减少团队间的摩擦，这样所有人都能平安地渡过决斗，而自己也能一点点累计积分。 但显然自己低估了人性的贪婪。不论是杰克还是卡莱尔，在真正的利益面前，都没能克制住自己的欲望。而最可恶的是，他们违背了自己的承诺！ 奥兰多撇过脸，不愿再看卡莱尔。如果可以，他甚至想要与他断绝同盟的联系，但考虑到自己如此这样做的话，一定会被他人落下口实。 在盟友最落魄时将他抛弃。如果被其他人留下如此印象，将来还想与其他团队结盟就会非常困难。毕竟没有谁想要与一个两面三刀的家伙并肩作战。 这时，卡莱尔突然翻身而起，双膝着地，跪在奥兰多面前，叫道：“奥兰多，我知道我违背了战略，但我们现在还是同盟不是吗？求求你，你一定要帮我救回我的队员，拜托了啊！” 说完，卡莱尔的额头重重落地。 盯着地上磕头的少年，奥兰多感到既无奈又为难。如果替他救回同伴，就意味着要与其他团队发生冲突，这违背了自己的计划。可如果不答应，就很可能被人嘲讽见死不救，这更加不利之后的发展。 “奥兰多，我们必须救回自己的盟友。”身后传来少年的嗓音。 奥兰多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他发现自己竟没有察觉到对方的接近。如果这是在战斗之中，恐怕对方完全可以从背后发动奇袭，要了自己的性命。 奥兰多急忙回头看去，视野出现的是一个头发棕黄微卷，身材匀称的少年。 是安迪…… 自己刚才让他去掩埋那个人的尸体，说起来他也早该回来了。那么他想必也已经知晓了情况。如此作想，奥兰多咧嘴笑了笑，以此掩饰自己的尴尬。 随后他走到柏洛斯面前，低声道：“安迪，这违背了我们的计划，我们目前不该与其他团队发生冲突。” 显然奥兰多的话没有得到柏洛斯的认可。他说道：“不要忘记了我们的初衷，奥兰多。不与其他团队发生冲突，只是为了减慢我们晋级的速度，以此获取更多的积分而已。” “而且晋级的条件是连续打败三支团队，也就是夺取他们的军旗。而现在我们要做的仅仅是救出同盟。”柏洛斯的话让奥兰多陷入沉思。 在奥兰多眼中，这个叫做“安迪”的少年是一个十分奇怪的家伙。他待人的冷漠就如同严冬的寒冰，好像一个冷酷无情的家伙，但有时他又会在不经意间，显露出一种稚嫩的神态。 由此可见，奥兰多推测他在刻意地掩饰自己。但毫无疑问的是，虽然安迪看起来不是那么老练，但却绝对不是一个容易糊弄的傻瓜。也许他就如自己一样，不止是一个简单的佣兵。 “你说得对，安迪。也许我只是想的太多了，以至于忘记了我们的初衷。” 第五十四章 营救计划（二） 解救盟友……不要说笑了！ 柏洛斯对自己刚刚说出的漂亮话感到可笑。不过他还是保持一贯的冷漠脸，没有露出一点能显露情绪的表情。帮助所谓的同伴就已经是极限了，现在还要为盟友而与别人发生冲突。 跟这种无能的家伙结盟，给自己惹上麻烦，还不如干脆地把他干掉，直接夺走军旗算了。虽然心中如此作想，但柏洛斯知道奥兰多肯定不会容许自己这样做。 而且，若是将眼光放长远，主动袭击其他团队，这也非常符合自己的利益。柏洛斯本来就不满奥兰多的和平战略。他希望能早些晋级为B级团队，然后得到在观众面前决斗的机会。 这也就可以展开他的下一步计划，想办法联系过去的贵族朋友，以此脱离目前的困境。而且想到奥兰多之前所言的诺夫曼帝国入侵，柏洛斯想要逃离决斗场的心情就愈发急迫。 结束与柏洛斯的对话，奥兰多扶起卡莱尔，两人走到篝火旁边。 在柏洛斯回到据点不久，杰克也回来了。看到团队的成员齐聚，奥兰多向所有人介绍了卡莱尔，并义正辞严地阐述了自己救回盟友的决心。 听着奥兰多的话，柏洛斯面无表情，保持沉默。如果不是一开始知道他的态度，柏洛斯根本无法猜到，他原本并没有营救盟友的打算。 “真是一个优秀的演员。”柏洛斯暗自诽腹。 一旁，艾琳、艾娜姐妹没有表露自己的看法，但姐姐艾琳的脸色明显变得忐忑起来。而杰克听到奥兰多的想法后，立刻就表示了无条件的支持。 奥兰多与卡莱尔短暂地交流后，示意所有人安静下来。 卡莱尔说道：“在接近那伙人的营地时，我们遇到了陷阱，就是那种铺在地上，用树叶与杂草遮掩的兽网。” “因为我走在后面，所以兽网拢起时，我侥幸逃过一劫，但我的三个伙伴被网住了。我想救他们的，可我没办法弄开那张网。所以我跟贝克只能决定先逃走。” “我不是害怕了！我只是不能在那里倒下，我必须想办法营救他们。但在逃走的路上，贝克一不小心掉进了陷阱，那是狩猎山猪兽的刺坑陷阱……” 卡莱尔刚说完，杰克插嘴道：“对方似乎很擅长布置陷阱，我猜他们的团队里至少有一个猎人。” 卡莱尔点点头，说道：“你说得对，他们的箭矢非常精准。我把贝克从刺坑拉出来后，有人开始从后面朝我们射击。”说着，卡莱尔拉起身上的衣服。 他的侧腰有一处明显的贯穿伤，上面的血肉翻起，干涸的血迹堵塞了创口。看到狰狞的箭伤，艾琳捂起嘴发出惊呼。 卡莱尔朝艾琳艾娜姐妹俩笑了笑，然后把衣服放下遮住伤口。 “那伙人在哪里？他们的装备如何？”奥兰多询问。 卡莱尔沉思一下，回答：“他们的据点距离这里不远，我估计从这里出发，只需要十几分钟的路程。他们的武器……这个我那时候没有看到，但他们肯定有一支长弓。”说着，他摸了下腹部的伤口。 这时，柏洛斯看向奥兰多，说道：“我推测他们的武器应该不多，我记得一根长弓的兑换积分是七十点，附带二十根箭矢。如果他们与我们一样，初始积分为一百，那么他们还能使用的积分只有三十。” 说着，柏洛斯又转向卡莱尔，“刚才卡莱尔也说了，对方的兽网捕捉了他的三个伙伴，我估计那个兽网就是他们兑换的另一个物品。也就是说，他们的武器仅有一根长弓与一张兽网。” “嗯。”奥兰多点头表示赞同。 柏洛斯思索一下，继续说道：“现在我们必须有一个营救策略，这样才能更安全地救出被俘虏的盟友。”说完，他再次看向奥兰多，似乎在征求他的看法。 其实柏洛斯过去学习过战略与指挥，因此他眨眼间就有了一个大体的计划，但他没有说出自己的看法，而是选择将这个任务抛给了奥兰多。 奥兰多显然也有这方面的经验，他没有急着做出回答，而是看着卡莱尔，问道：“也许我这么问有些冒昧，但我还是希望能得到你的答复。卡莱尔，你确定你那三个伙伴还活着吗？” “我确定！他们一定还活着。”卡莱尔坚定地说着，然后拔出腰侧的军旗，“奥兰多，你要是不信任我，就把我的军旗拿走吧。如果他们被死了，我的团队也就名存实亡了。就算我一个人存活下来，也不可能活过下一场决斗的。” “我明白了。” 奥兰多突然站起，脸上露出坚毅之色。他绕着篝火走了半圈，面相众人说道：“首先，我们必须明确对方据点的具体位置，获得对方的战力情报，以及营救对象的所在。” “你的意思是先派人去侦查？”柏洛斯询问。奥兰多点头回应，而后视线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杰克身上。显然他已经准备将任务交给杰克，但他却没有直接提出。 “我们必须有一个人先去侦查一下对方的情况，尽管我们的战力目前应该是最强的，但我们绝对不能因此而去小看任何对手。”奥兰多如此说道。 一旁，杰克一直紧盯着奥兰多，看着奥兰多投来的目光，他已经知晓了这个红发少年的意图，只好站起身说道：“这种任务就交给我吧，身为一个职业小偷，我对潜行还是有些心得的。” “很好，那么现在我们开始制定作战方案。”说着，奥兰多把长剑拄在地上。原本长剑是配备给柏洛斯的，但为了不引起他人的怀疑，长剑又回到了奥兰多的手上。 篝火旁边，听闻奥兰多的言辞，柏洛斯托着下巴，问道：“不用等杰克带回情报，然后再制定方案吗？” 奥兰多摇了摇头，回答：“来不及了，虽然不清楚具体时间，但如果不尽早行动，决斗很快就会结束了。” 这时柏洛斯忽然有一种疑惑，如果决斗结束时，那三个被俘虏的盟友还在对方的手上，那么该如何判定结果呢？他们团队的军旗并没有被夺走，也就是说，他们的团队也算是胜利者。 这样以来，那些被俘虏的人应该也会被无条件释放吧。柏洛斯刚想开口，一旁的卡莱尔突然说道：“我有一个主意，你看怎么样？” “你说。”奥兰多回答。 随即众人把视线落在卡莱尔的脸上。卡莱尔努力地端正了坐姿，说道：“我觉得我们可以分成两队人，一队人去吸引对方的注意，另一队人趁机去营救我的队员，只要小心点避过陷阱，我想这个方法比直接与他们战斗要安全的多。” 奥兰多与柏洛斯对视一眼，柏洛斯略微点头，似乎默许了卡莱尔的建议。但奥兰多没急着决定，而是视线扫过众人，问道：“你们觉得呢？” 杰克摆摆手，表示没有意见。艾琳艾娜姐妹只是淡淡摇了摇头。见他们没有意见，于是奥兰多说道：“那么……前去吸引注意力的任务，就由我、卡莱尔、艾琳三人当担。” “不，我不行的！”艾琳大叫起来。 一旁，杰克忽然暴起，甩手给了艾琳一记耳光。啪地一声，这个哆哆嗦嗦的少女被直接打倒在地。她倒在地上捂着脸颊，一脸不可思议地望着杰克。 杰克冷笑一下，说道：“既然参与了这场游戏，就必须遵从队长的安排，现在的你不是一个*，而是一名决斗者了！”说完，又狠狠踢了艾琳一脚。 盯着杰克丑恶的嘴脸，艾琳发狠似的爬起来，尖叫着扑向了杰克，伸手朝他的脸上挠去。杰克没有在意艾琳的攻击，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另一只手开始连续抽打她的脸颊。 “闭嘴啊，贱货。” “说够了没有？你还挠？” 一记一记耳光很快把艾琳的脸打得红肿。看着这一幕，柏洛斯也没有去阻拦。对这个懦弱的少女，他没有一丝好感。 不过他还是有些好奇，因为艾琳的身后，她的妹妹艾娜竟也如同一个陌生人一般，静静地看着艾琳被连续抽打着耳光。而且那个一贯袒护艾琳、艾娜的奥兰多，这次竟也没有对杰克的暴行做出一点反应。 随后，奥兰多开口了，他冷眼看着被抽打耳光的艾琳，板着脸说道：“艾琳，我已经说过了，你只需要躲在我们后面就可以，我允许你不直接参与战斗，但你必须跟随我一同前往。” 奥兰多刚说完，杰克就一把甩开艾琳，转身走到奥兰多身后，仿佛变成了奥兰多的打手一般。而奥兰多对此什么也没说，好似默认了杰克的举动。 第五十五章 背叛（一） 四周，伸手不见五指。 卡莱尔走在队伍最前方，奥兰多一行人排成一线，每一个人搭着前者的肩膀，小心翼翼地随着卡莱尔前行。 据卡莱尔所言，他过去是一名来自海蓝平原的矿工。因为一次意外事故被矿场老板所迁怒，因而被卖给了奴隶贩子。之后由被反复转卖，最后来到了多利亚的首都温格。 虽然卡莱尔今年只有十七岁，但据他自己所说，他已经在矿洞里工作了十年。身为一名职业旷工，长期的挖掘工作使他拥有坚韧的身体，娴熟的挖掘技巧，以及特殊技能『夜视』。 像这样的特殊技能非常少见的。众所周知，想要获得技能，途径只有两种。 一种是实力达到精钢阶之上，而后身体就会感应最适合自身的力量，并为之觉醒一种技能。但精钢阶的强者实在太过稀少，以至于很多人都忽略了这条途径。 另一种途径也是非常困难，就是全身心地投入于某种行为，然后经过千万次的磨砺，在各种机缘巧合下，才会有万万分之一概率诞生的技能。这种情况下诞生的技能，也是大多数人比较常见的能力。 譬如一名厨艺精湛的厨师，就有可能掌握技能『厨艺』，虽说看似没有什么大用，但这能让厨师更轻松地制作出美味的食物，而不用担心因为各种意外，而出现不必要的失误。 又譬如一名驾车娴熟的车夫，他就可能掌握技能『驾车』，与厨师的『厨艺』一样，拥有『驾车』技能的车夫，能够利用技能超乎常理的能力，使得马车变得更加快速与耐久。 显然卡莱尔是一名水平高超的矿工，他在黑暗的矿洞中领悟了技能『夜视』这使得他能够轻易地探索黑暗中的一切，而不用担心被夜幕遮蔽了视线。 因此，在他提到自己的技能时，除了涉世未深的艾琳、艾娜姐妹俩，奥兰多、柏洛斯与杰克三人都露出震惊的表情。他们没有想到一个看似普通的家伙，竟然拥有着自己独特的技能。 虽然只是『夜视』这样鸡肋的能力，但在丛林这种黑灯瞎火的环境下，卡莱尔『夜视』的能力却是非常合适。 有了卡莱尔能够看破夜幕的眼睛，众人非常轻松地避开荆棘与各种阻碍，很快来到那支团队的据点附近。 众人躲在在一处草垛中。杰克在奥兰多的示意下，脱离队伍开始前往对方的据点侦查。 这里不得不说，虽然杰克不具备技能『夜视』，但他在黑暗中的视野却要比一般人开阔许多。 按杰克自己的话来说，就是身为一名小偷，毕竟要有更加锐利的眼神，才能保证每天填饱肚子。 也是如此，尽管丛林的环境非常复杂，地面上布满纵横交错的树根，到处都生长了尖刺的荆棘，但杰克却能非常轻易地避开它们。 过了一会，杰克气喘吁吁地返回队伍。他的模样看起来非常狼狈，浑身沾满泥土，膝盖还有几处擦伤。 只是漆黑的夜色下，除了一脸怪异的卡莱尔，谁也看不清杰克的情况。 “如何？”奥兰多询问道。 杰克深呼出一口气，回答：“我看过了，前面没有陷阱，对方的据点里有五个人，卡莱尔的人被绳子捆住了，就丢在篝火旁边。” “很好。” 奥兰多紧接着转过头，朝向柏洛斯的位置，悄声说道：“安迪，你带着杰克和安娜从后面包围过去，在我吸引他们注意力的时候，趁机把人救走。” 柏洛斯看着奥兰多的身影，点头“嗯”了一声，便绕过据点朝另一边走去。这时，杰克小跑到柏洛斯前面，讨好地说道：“前面可能有一些陷阱，还是让我走前面吧。” 柏洛斯略一思索，退到杰克身后。然后他看到，安娜正紧紧躲在姐姐艾琳身后，不肯跟随自己离开。 无可奈何地停下脚步，柏洛斯说道：“艾娜，我们的时间不多了。”见艾娜还是一动不动，柏洛斯嘴角一抽，直接走到艾琳后面，伸手拉住艾娜的手。 到目前为止，柏洛斯还没听艾娜说过一句话，她总是喜欢躲在艾琳的身后，偷偷地盯着其他人。她长得不是很好看，但却给人一种清纯的感觉。 被柏洛斯牵住手，艾娜挣扎了一下，便放弃了抵抗，任由柏洛斯把自己拉走。一旁，艾琳对妹妹的举止感到不安，但她不敢提出反对。 “我们走！” 见柏洛斯三人离去，奥兰多示意卡莱尔到前方带路，而他与艾琳跟随在卡莱尔后面。踏着松软的土地，卡莱尔拨开几处灌木，前方出现了几点零星的火光。 “嘘——” 卡莱尔似乎很有经验，示意奥兰多与艾琳不要出声。他匍匐在地上，像一只壁虎一样向前爬行，爬出十几米后，他回头朝奥兰多招了招手。 奥兰多点点头，带着艾琳学着卡莱尔的动作，匍匐在地上朝前爬行。 “你们看，他们在那里！”卡莱尔说道。奥兰多蹲在卡莱尔旁边，拨开面前茂密的草垛，看到不远处的篝火旁边，坐着三个晃动的人影。 这与杰克所言的并不相符。 奥兰多将视线扫过空地，却没有发现一个人影。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他疑惑地看向卡莱尔，却发现卡莱尔的嘴角咧开，露出奇怪的笑容。 “啊……”艾琳的惨叫。 只见她的腹部变得鲜血淋漓，一把短匕刺入她的小腹，而那把短匕正握在卡莱尔的手中。奥兰多双目圆瞪，难以置信道：“卡莱尔，你这是什么意思？” “奥兰多，抱歉了，我原本也不想这样。但他们说的没错，你的实力太强了，如果不能在这里把你干掉，之后的决斗如果再遇到你，恐怕我们都会被你杀死。”卡莱尔抽回短匕，随即一脚踢倒艾琳。 少女的衣服被鲜血浸湿，虚弱地摔在草垛上，眼神惊恐地盯着奥兰多，嘴唇微微颤抖，却只发出呃呃地*。奥兰多顿时陷入暴怒，立即挥拳砸向卡莱尔，砰得一击把他打飞出去。 蹲下身捂住艾琳腹部的伤口，这时奥兰多听到四周传来纷乱的脚步声。只见附近的灌木中陆续钻出十个身影。七个少年与两个少女，而后竟还有一个年龄较大的男人。 借着篝火的火光，可以看见这个男人是佣兵装束，他套着简陋的乳黄色轻皮甲，腰侧挂着一把短刀，而手上抓着一只木制长弓，正抬臂拉开弓弦，将箭矢瞄向陷入包围的奥兰多。 “啊！” 奥兰多粗着脖子发出咆哮，猛地抱起地上的艾琳，转身朝来时的方向奔去。但他还没有迈出脚步，一支呼啸的箭矢就落在他的脚下，将他即将伸出的脚吓得缩了回去。 趁着这个功夫，十个人哗啦啦包围上来，断绝了奥兰多的退路。他们中除了那个男人，也只有一个人拿着木制长枪，其他人都是赤手空拳。但即使是这样，巨大的人数优势也让奥兰多进退两难。 “奥兰多，你已经无路可逃了。”一旁，被打飞的卡莱尔捂着胸口走出，“就算你是黑铁阶中级强者，你也不可能打败我们这么多人。如果你放下武器，我们会给你一个痛快的。” “你们在做梦！”奥兰多冷冷喝道。 说着，他蹲下身准备把艾琳放下，但却不料艾琳的手死死扯住他的衣领，一点也没有松开的迹象。 她圆瞪双眼，哭喊道：“不要丢下我，求求你，不要丢下我啊，我还不想死！”说着，手抓得更紧了。 “松开！你想害死我吗？”奥兰多咬牙喝道，心中暗叫不妙的同时，脸色难看地望向四周。 显然周围的人也注意到了奥兰多的情况，他们惊喜地互视一眼，然后扑向这个被自己人死死扯住的红发少年，准备将他一举杀死。 第五十六章 背叛（二） 视野漆黑一片，只能看到前面模糊的背影。 身周被树枝刮得皮肤生疼，脚下不时会踩到凸起的树根。湿滑的土壤非常黏脚，如果不是凭借高超的反应力，柏洛斯觉得自己早就不慎跌倒了。 但杰克却似乎完全没被这些阻碍所影响。他就像一只敏捷的大老鼠，灵活地在各种灌木间穿行，还能避开前方的树杆与扎人的荆棘。 对于杰克这个家伙，柏洛斯一直没有好感，甚至是带有厌恶的情绪。除了因为他恶劣的秉性，还因为他的职业是小偷。在多利亚王国，小偷一向是不被人待见的，就算是强盗或流氓，论起地位来都要比小偷高的许多。 而且杰克似乎在隐瞒着什么。柏洛斯从他对奥兰多的态度中感到了不正常。虽然他之前就一直有意无意地讨好别人，特别是对奥兰多，他基本都是一副乖乖听话的模样。 但在遇到卡莱尔后，他对奥兰多的讨好甚至变成了谄媚。就在刚才，看着他殴打艾琳的神态，俨然就变成了奥兰多的打手。最重要的是，奥兰多似乎也默许了杰克的态度。 他们之间一定达成了某种协议，又或是杰克有把柄落在了奥兰多的手中。反正总而言之，柏洛斯觉得肯定有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而奥兰多似乎没有准备告诉自己。 看着前面杰克的身影，他的呼吸有些急促，而且还时不时捂着自己的胸口。 黑暗中，细微的动作有些模糊，柏洛斯观察一阵，终于忍不住问道：“杰克，你受伤了？这么回事？” 杰克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继续往前走了一段，才小心地停下来说道：“受伤？我没事，只是一不小心从树上摔下来，撞到了胸口。”一边说着，他漫不经心地探头观望四周。 见杰克停下脚步，柏洛斯顺势回头看了一眼。艾娜缩着肩膀还是紧跟后面。路上的情况很糟糕，她跌倒了很多次，却没有因此而停下脚步，就连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 虽然看起来非常柔弱，没想到却是个坚强的女孩子，柏洛斯想着，鼓励似地朝安娜点了点头，也不管她是否有看见，又转头面向杰克。 其实柏洛斯对杰克并不在意，他只是好奇奥兰多与杰克究竟隐瞒了什么，而不是真得关心杰克的生死。见杰克不愿告知情况，柏洛斯也懒得再去过问。 “走吧，我们必须快些了。”柏洛斯催促道。虽然他没有仔细计算时间，但隐隐的感觉告诉他，现在距离决斗结束已经不远了。 杰克“嗯”了一句，拨开草丛继续向前。只用了不到两分钟，三人来到据点的另一侧。跟在杰克身后，柏洛斯与艾娜躲在一处草垛里。 “奇怪。”杰克忽然来了一句。 没理会杰克的嘀咕，柏洛斯稍稍拨开草丛，盯着据点的空地。篝火在熊熊燃烧，但篝火左右竟没有一个人。这与杰克刚才侦查的情况可不一样。 而且在奥兰多那边的方向，似乎隐隐约约传来打斗的声响。柏洛斯推测奥兰多已经与对方交手，那么现在自己是不是应该去营救被俘虏的盟友呢？ “那些被俘虏的人呢？”柏洛斯按住杰克的肩膀问道。 杰克不耐烦地甩开柏洛斯的手，回答：“你问我，我又怎么知道？我在侦查的时候，明明看到篝火旁有五个人，那三个被俘虏的家伙也在那里。” 柏洛斯觉得杰克在推卸责任，没能侦查好情况，完全就是他的过错，于是冷笑道：“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回去找奥兰多吗？也许我们已经被对方发现了！” “撤退吧，我们回据点等着好了，反正我们的军旗藏在你的身上，时间也快要结束了。”杰克说着向后退去，他的脸色看起来非常凝重，显然眼下的局面让他也感到不知所措。 撤退？回到据点？听到杰克的话，柏洛斯恨不得对他破口大骂。他的意思是要抛弃奥兰多，独自逃走吗？如此作想，柏洛斯对杰克愈发厌恶，便学着奥兰多的模样，一把揪起杰克的衣领。 “你想逃走吗？混蛋，奥兰多正在跟对方的人战斗啊，既然我们没找到营救的对象，就应该回去帮助奥兰多！而不是像胆小鬼一样逃走。”柏洛斯把杰克拉到面前，冲他低声吼道。 虽然他对所谓的同伴并没有太大概念，但就目前的局势来看，显然己方的行动已经暴露，那些被俘虏的人也已经被转移。也就是说，奥兰多的诱饵行为，根本就是自投罗网。 柏洛斯猜测，奥兰多的实力很可能是白银阶中级，凭借白银阶的力量，就算是落入包围，也几乎不可能被一群普通人打倒。但考虑到隐藏实力，显然奥兰多不会全力以赴。 而且他还要保护艾琳与卡莱尔，这样以来，他的处境就会非常危险，毕竟以黑铁阶中级的实力，面对一群人的围攻，可不会像白银阶那样轻松，更何况对面还有一个弓手。 一旦被流矢射中，面对生死的困局，柏洛斯不确定奥兰多是否还会保留实力。如果他全力以赴，发挥出白银阶的力量，看台上的贾巴尔也许就会看出。 一个白银阶强者，这已经比一般的角斗士强大了太多，这样以来，贾巴尔也许就会想办法针对奥兰多。作为奥兰多的队友，柏洛斯觉得自己也会受到牵连。所以，他决定立即前去支援奥兰多。 不过说起来，柏洛斯直到现在还是有些弄不清状况，他没有想到自己的团队正面临着三支团队的围攻。也没有料到奥兰多的困境会比他想象中的还要艰难许多。 在柏洛斯的眼中，只是杰克的侦查出现了问题，因此让对方发现了己方的动静。而奥兰多那边也为此遭到围攻，但最多也仅仅是一支团队五个人的围攻罢了。 所以柏洛斯不禁有些大意了。他觉得现在的情况，最糟糕也不过就是暴露己方的强大，但就失败来说，他根本没有想到，也完全不觉得有这个可能。 “可恶，你松手！” 被柏洛斯扯住衣领，杰克嘶吼着叫了一声，使劲想扯开柏洛斯的手。但连续失败后，他似乎才想起柏洛斯的实力，只能一脸无奈地放弃了抵抗。 柏洛斯倒没有再为难杰克，他松开手后，示意杰克到前方带路，三人开始沿原路返回。但还没有走出多远，杰克就停了下来。柏洛斯问道：“怎么了？” 杰克跑到柏洛斯身后，说道：“周围有人过来了！安迪，我知道你是黑铁阶上级，比奥兰多还有强大，我没有武器，打败他们全靠你了。” 见杰克畏畏缩缩，柏洛斯恨不得抽他两记耳光，但还是压下心中不满，低声道：“不行，这才是第一场对决，如果现在就暴露我的实力，那么隐藏实力根本毫无意义。”才刚说完，柏洛斯忽然想到了什么。 “他们来了几人？” “有四个人，他们从四个方面包围过来了，距离我们还要十米左右。”杰克揉了揉自己的脖子，咬着牙小声回答。 听到人数，柏洛斯暗叫不好。 这下，他才发觉自己实在太过大意。从奥兰多那边传来的声音，显然他目前已经陷入了混战。而这边又有四个人包围自己，也就是说对方至少也有两支团队，甚至更多。 第五十七章 丛林里的包围者（一） 四周灌木很高，各种杂草也是非常茂密。漆黑的夜幕笼罩下，左右视野被极大地遮蔽。极目远眺，也只能看到身周不足三米的情况，还只能看见模糊的影子。 “蹲下。” 柏洛斯蹲在地上，现在他也听到了四周的脚步声，对方似乎无意隐藏脚步。但柏洛斯无法理解，他们如何确定自己的位置？明明四周是如此漆黑。 听到柏洛斯的话，艾娜非常听话地蹲到柏洛斯身后，但前面的杰克没有照做。他只是躬着腰，不安地左顾右盼，然后轻声说道：“没用的，对方可能是经验丰富的猎人，他们早就熟悉在黑暗中狩猎动物了。” 确实如杰克所言，对方还在逐步接近，从声音判断，包围圈从原本的十几米渐渐到七八米远。只是他们前行的速度很慢，似乎非常谨慎小心，显然他们不能像杰克那样在黑暗中视物(●°u°●)??」 柏洛斯说道：“杰克，你在前面带路，我们从他们中间穿过去。也许现在的情况很糟糕，我们面临的可能是好几支团队的围攻，但没到万不得已，我还是希望能隐藏住自己的实力。” “好吧。”杰克回答地很勉强。 看着杰克的身影开始移动，柏洛斯拉住艾娜的手，连忙跟了上去。听到柏洛斯三人的脚步声，四周的步伐急促起来，但他们没有直接朝柏洛斯的方向跑去，而是采取了迂回的走位。 听着对方绕行的脚步声，柏洛斯心中不禁疑虑，他们为什么不直接过来？不正常的举动必定有它合理的理由。柏洛斯深以为然，但他还没有推测出结果，现实就已经给予了答案。 “啊。”杰克发出一声惊叫。 柏洛斯擦了下眼睛，眼前失去了杰克的身影。再往前走上几步，他隐约看到脚下有一个直径两米的黑色轮廓。这是一个隐蔽的深坑，很明显杰克掉了下去。 这就是那四人不直接走过来的原因？附近有他们布下的陷阱！柏洛斯警惕地观望四周，却没能看出其他陷阱。但柏洛斯确信像这样的陷阱绝对不止一处。 在杰克落入陷阱后，四周的脚步声也消失了。柏洛斯无法看清四周的情况，也不知道那几个家伙到了哪里。也许他们就在几米外，未知带来的恐惧感让柏洛斯内心深感不安。 他示意艾娜不要发出声音，然后趴到杰克掉入的陷阱边上。由于周边的泥土比较松弛，柏洛斯不敢靠的太近，否则土壤一旦塌陷，自己也将一起跌入陷阱。 陷阱里的黑暗非常浓重，柏洛斯即使凝神看去，也很难看清楚下面的情况。但从杰克掉下去以后，就再没有吭声来看，他的情况似乎非常不妙。 “杰克？”柏洛斯低声叫唤。 漆黑中没有回应，反倒是四周再次响起零零落落的脚步声。柏洛斯暗暗竖起耳朵，很快听出四个人的位置。他们最近的一个人，距离自己不过三四米远。 不能再这样耗下去了！柏洛斯莫名有种感觉。这次自己面对的敌人远比自己先前所想要危险的多。明明只是一群连黑铁阶都不到的普通人啊…… “走！” 顾不得落入陷阱的杰克，柏洛斯拉住艾娜的手，双腿猛地蹬地发力，顿时爆发出黑铁阶上级的力量。霎那间，柏洛斯就如同一只飞窜的野兔，眨眼间冲出七八米远。 那些包围的人显然没有想到，一直如同羔羊般奔逃的猎物，突然间竟变得如此迅猛，眨眼之间就脱出包围。局面顿时脱离了他们的控制。一时间他们愣在原地，没有立即做出反应。 耳边是呼呼的风声。 柏洛斯一手拨开前面的枝叶，另一只手牵着艾娜奔跑。在脱离包围后，他立即恢复到普通人的速度。身后很快传来追赶的脚步声。柏洛斯对后面的人并不是特别担心，就算被追上，最坏的情况不过是暴露实力。 他主要担心的还是脚下的陷阱，那种用杂草与树枝伪装的坑洞，非常难以被人用肉眼察觉，一旦踩到人就会掉入其中。虽然柏洛斯自视反应过人，但对于这样的陷阱，他还是不敢太过轻视。 虽然看不清前方的情况，但柏洛斯还是能勉强辨别四周的方向。他在朝奥兰多那边跑去。虽然奥兰多的情况也是不妙，但柏洛斯还是下意识地觉得，他也许会有解决麻烦的办法。 身后追赶的步伐越来越近，柏洛斯盯着前方却始终没有找到奥兰多的身影。为了提防脚下的陷阱，柏洛斯不敢跑得太快，所以对于逐渐追上的四人，他感到有些困扰，但也仅仅是困扰而已。 “要把他们干掉吗？”柏洛斯暗想。 在远离篝火后，四周的环境几乎完全被夜幕遮蔽，伸手都很难看清自己的手指。柏洛斯确信，就算从看台向下张望，也很难发现丛林中发生的事情。 如果能把这四个人杀死，也就不用担心自己的实力被暴露了。虽然柏洛斯如此作想，但不知何种缘由，他的心中却又突然生出一种莫名的胆怯。 虽然习练了六年剑技，也经历过多次实战，但柏洛斯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杀过一个人。就算现在心中有了这个打算，但想到自己真得要去执行，身体却又有了一种本能的抵触。 “你已经无路可逃了。” 前方突然传来少年青涩的嗓音。柏洛斯立即刹下脚步，仔细听闻四周，他知道自己还是被追上了。四个人就在自己的周围，距离自己不过两三米远。 但他们没有急得发起攻击。柏洛斯推测，他们也许是担心自己持有武器，所以迟迟不敢动手。毕竟在这种黑灯瞎火的情况下，一般人根本无法对武器进行防御与闪避。 “只要你们投降，我们不会为难你们的。我们都是被逼迫啊，所以才不得不自相残杀。其实我们也不想这样，只要你们不要反抗，我们就不会伤害你们。” “是啊，就算是失败了，决斗结束也只是恢复奴隶身份而已。” “这也是为了你们好。” 四人似乎无意战斗，只是不停地劝着柏洛斯与艾娜，希望他们能自觉地放弃抵抗。听着四人的言辞，柏洛斯感到异常懊恼。 紧握手中的小手微微颤抖，柏洛斯猜测她在害怕。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却莫名其妙就要接受生死决斗。能支撑到现在，她已经非常坚强了。 被羞辱的愤怒与保护弱者的责任感交织心中，海蓝的眼瞳中闪过一抹光辉，柏洛斯的内心突然燃起斗志。他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继续患得患失，犹豫不决，只会让情况变得更糟。 当柏洛斯得到明悟的一刹那，他猛然间有种打破桎梏的畅快感，压迫与绷紧的神经不由得放松下来。当这种感觉即将退去的时候，一股强横的力量忽然从身体的最深处喷涌而出。 “晋级了？！”柏洛斯的惊讶只是一瞬，下一刻便是狂喜。 如果说黑铁阶的力量为四百斤，那么白银阶就是八百斤。虽然目前的等阶只是白银阶下级，但这所谓的上中下分级，不过只是表明对力量运用的娴熟程度。 曾经达到白银阶中级的柏洛斯，自然明白该如何运用自身的力量。因此他现在虽然是白银阶下级，但却已经完全不亚于一个白银阶中级的强者了。 柏洛斯松开牵住艾娜的手，对她轻声说道：“我现在去干掉他们，你躲在这里不要乱动，附近可能有很多陷阱，非常危险。”艾娜缩回手，放在胸口，对柏洛斯笑了起来。 第五十八章 丛林里的包围者（二） “呼……” 包围者共有四人，打败他们不算难事，但柏洛斯还是制定了作战方案。过去在学习战略与指挥时，制定作战方案一直都是柏洛斯的强项。 “必须先确保艾娜的安全，不能让她被当做人质，否则这会影响到我的行动。”柏洛斯如此作想。 虽然他并不关心艾娜的安危，但从一个策划者的角度，保证己方人员的安全就是一种本能。透过面前半人高的灌木与杂草，柏洛斯暗暗观望四周。 眼前还是一如既往的漆黑，寂静的树林非常安静。细细思索先前的脚步声，柏洛斯很快判断出四个包围者的大体方位。 “不要发出声音。”柏洛斯把嘴巴凑到艾娜耳边说道，然后示意她蹲下。 艾娜非常乖巧地照做了。 随即柏洛斯屏住呼吸，心中默数三秒后，迈步朝前斜方向冲去。他丝毫没有隐藏脚步，巨大的动静很快吸引四个包围者的注意。 踏踏踏。踏踏踏。 四周，纷乱的脚步再次出现。四个包围者发觉柏洛斯的动静，立即朝声音发出的地方围去。 但柏洛斯的速度非常迅猛，四人还没有跑出两步，他就从一侧的两人旁边穿了过去。 “他在那里！不要让他跑了！”被突围的两人察觉到身旁掠过的身影，其中一人犹豫了半秒，才大叫起来。 得到同伴的提示，其余三人立即朝前追去。正如柏洛斯所预料，他们都采取了最近的路线，却因而避过了蹲在中间的艾娜。 艾娜的表现也让柏洛斯感到满意，她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如同安静的雕塑一样，一动不动地蹲在地上。 其实柏洛斯也有一些顾虑，就比如说，如果四周存在一些陷阱，为了避开这些陷阱，那些包围者就会采取迂回路线，这样他们将很可能会发现艾娜。 但所谓作战方案就是一种赌博，以期用最小的代价，来获取最大的利益。 如果艾娜真得被抓住，为了避免被她被当做人质，柏洛斯就会立即回身发动攻击。虽然这样会让艾娜的处境变得危险，但有时候为了胜利，就不得不付出一些代价。 所幸现实没有偏离柏洛斯的计划，四个人追向柏洛斯的同时，并没有发现他们中间蹲在地上的艾娜。 “站住！你别想跑。”四人一边避开前面的阻碍，一边追向柏洛斯。 柏洛斯有意放慢了速度，让四人不远不近地吊在后面。他现在没有往奥兰多那里跑，而是朝远离篝火的地方。 跑了一分钟不到，身后四人还是紧紧追着不放，但能明显听到他们中的两人发出疲倦的喘息。柏洛斯停下脚步，转过身面对身后四人。 见柏洛斯不再奔逃，四个包围者也停下脚步。 “跑不动了吗？呼呼……你继续跑啊，呼呼……”少年躬着腰扶着膝盖，望着前面的身影气喘吁吁。 他现在连说话的力气都快没有了，但在这种紧要关头，自然不能输了气势。 一旁，一个身材丰腴的少女挺起健硕的胸肌，挥舞手里的木制长矛，冷静道：“你很不错，被我们这样追捕，还能连续逃脱数次。你简直比森林里的野狼还要狡猾。” 对面，柏洛斯嘴角挂起戏谑的笑。 他们真以为自己追捕的是一只小绵羊吗？柏洛斯左右看了一眼，杂草遍布的丛林间，光线非常稀少，视野几乎被黑暗占据。 没等对方再次开口，柏洛斯突然朝前奔去。虽然无法看清前面的状况，但根据刚才说话的声音，他还是清楚地知晓了两个人的具体位置。 左边的少年似乎非常疲倦，柏洛斯决定先将他打倒。 “喝！” 如同一支出鞘的利箭，柏洛斯飞扑过去。由于脚下的土壤非常松软，猛地踩踏上去会造成滑倒，因此柏洛斯无法爆发太强的速度。 但即使如此，他的突袭还是达到了近乎完美的效果。距离拉近至一米，柏洛斯终于看清包围者的样貌。 这是一个身材瘦高的少年，他佝偻着腰，两手按在膝盖上，嘴巴不停喘着粗气。先干掉最弱的敌人，以此削弱对方的士气！ 柏洛斯冲到他面前，一拳砸向他的下身。少年只看到一道黑影袭来，慌乱间身体却无法做出动作。 只听咚地一声，他感到一股强横的力量灌入小腹。本就半满的膀胱顿时抽搐起来。 “咦呀！” 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少年捂住刺痛的小腹跪倒，额头死死抵在地上。 伴随着浑身的颤抖，他的裤裆很快湿了一片，但在滚热的尿液排尽后，一抹鲜红开始在浸湿的裤裆处绽开。 低头瞄了眼自己的杰作，柏洛斯冷冷一笑。这是他从一个老佣兵那儿学来的损招。用拳头猛击对方的小腹，虽然这不如直接击打裆部来得高效，但击裆这种为人不耻的招式，柏洛斯还是不屑使用的。 而且打小腹造成的伤害也完全不亚于击裆。柏洛斯学过人体解剖，他知道这个位置是膀胱所在。凶猛的击打会导致膀胱破裂。如果力量再大些，还会破坏更深层的组织，使人一瞬间失去再战的能力。 “不留活口！”柏洛斯暗下狠下心。 虽然心中有一丝犹豫，但现实的压迫感使他在内心真正做出决定前，就已经下意识地使身体完成了最合适的做法。 朝少年的脑袋狠补一脚，强大的力量瞬间踢断他的颈骨，能够听到咔呲一声，少年的脖子呈现一个奇异的角度。 悲怆的惨叫声戛然而止。 没有犹豫，柏洛斯立即转身，准备继续袭击下一个目标。就在这时，他突然听到尖厉的破空声。声音从正前方袭来，速度极快。 虽然由于环境黑暗，无法看清袭来的物体，但出于谨慎心理，柏洛斯还是侧身闪避。当那道袭来的物体无限接近，柏洛斯眯起眼睛，终于看清。 这是一根做工粗糙的木矛，木矛的矛头被削尖，非常锐利。虽然木矛的刺击看似非常迅猛，但在柏洛斯眼中，这种速度慢得就像蜗牛爬行。 木矛从胸前划过，柏洛斯不屑地冷哼一声，飞快地抬起手，用三根手指捻住矛头，然后顺势向后一拉。木矛的另一头，立即传来少女失声的嘤咛。 黑暗中，丰腴的少女露出震惊之色。身为一名黑铁阶下级强者，当发觉身旁的少年被打倒，她第一时间就做出反应。曾为女猎手的她使出了自己最擅长的攻击手段，长矛突刺！ 手中所握的，是自己制作的武器。仅是借用了同伴的短匕，她就削出了四根可靠的木矛。不仅如此，常年的狩猎使她还精通挖掘。 据点附近附带木刺的陷阱就是她的杰作。但这些现在都有些徒劳无功了。眼下的对手似乎比想象中还要棘手许多。 “可恶，你放开！” 少女能看到眼前的少年仅是用三根手指，就将木矛紧紧地固定在手中。任凭自己如何拉扯，也没有一丝松动的痕迹。 听到少女的要求，柏洛斯倒是非常客气松了手。少女正使劲拉扯着木矛，柏洛斯这一松手，少女踉跄地便向后摔了出去。 她狼狈地一屁股坐在地上，木矛也脱手而出。还没等她抬起头，一道残影已经从侧面扫来。柏洛斯没有因为她是女性，就手下留情。 他的脚非常凶狠地踢在少女的脸颊，透过昏暗的夜幕，柏洛斯能看到少女的脸颊凹陷下去，还有从她嘴里飞出的裂齿，以及粘稠的唾液与血丝。 少女挨了柏洛斯一脚，晕乎乎地卧倒在地。但柏洛斯的攻击没有就此停下。他不能留下一个活口。他非常清楚自己现在爆发出的力量，绝对不是一个黑铁阶该有的水平。 如果让他们知道了这个情况，那么将会出现许多无法知晓的变数。柏洛斯不容许那些变数的出现。他必须尽早离开这里，回到卡佩城堡。 且不论关于成人礼的对决，他必须先将诺夫曼帝国的阴谋告知与爷爷维克托。也许这个阴谋只是奥兰多的多虑，但一旦这是真的，那么多瑙平原面临的将是灭顶之灾。 身为卡佩家族的唯一继承人，也是多瑙平原领主的下一任继位者，柏洛斯有必要守护好这一片富饶的土地，绝对不容许他人的染指！ 此刻，这个头发棕黄，脸上还带着稚气的少年眯起眼睛，海蓝的眼瞳中闪过从未有过的阴寒之色。 他终于明白了自己肩头的重担，也许是出于自私，也许是出于责任，现在的他非常清楚自己要做什么。 第五十九章 丛林里的包围者（三） “怎么回事……” 睁开眼睛，眼前一片漆黑。 杰克感到额头疼痛异常，左腿也有一种被贯穿的冰凉感。摸了一下额角，指尖的触感非常粘稠。他将手指伸到嘴里，轻轻舔舐。 浓浓血腥味在舌尖绽开，伴着泥土的腥臭味，显然自己的额头破了个口子。但所幸血已经止住了。杰克动了一下左腿，发觉膝盖以下已经无法动弹。 他皱起眉头凝神看去，漆黑的环境下，他勉强才能看清四周的情况。这里是一个三米深的刺坑陷阱，自己很幸运地落在了木刺稀疏的地方。 虽然身体没有无碍，但左腿的小腿却被一根木刺贯穿了。所幸伤口被木刺堵住，没有流很多血，但木刺扎在肉中，想要拔出却是异常艰辛。 杰克仔细检查自己被洞穿的小腿。小腿的肌肉绷得很紧，木刺伸出的伤口附近，有一圈微微泛红的迹象，轻轻触摸还有一种发烫的触感。 情况非常不妙…… 这样的伤口意味着它已经感染。如果再继续这样放任下去，被木刺贯穿的伤口很快就会烂掉，到时候不仅要砍掉这条腿，甚至还会因此而危及生命。 杰克曾有伙伴就因此而丢掉性命，所以他对伤口的感染非常恐惧。正是这种内心深深的恐惧，使他对感染的治疗有着自己独到的见解。 必须立马清创，让血液恢复流通，但为此必须先拔出腿上的木刺。 杰克深知这是生死攸关，因此他立即抓住自己小腿，然后使劲向上抬起，企图将小腿从木刺上拔出。 “呃……”剧烈的疼痛让杰克的后背冷汗淋漓。盯着渐渐消失的木刺，他终于把小腿从地面的木刺上拔了出来。 贯穿的伤口非常骇人，在木刺被彻底拔出后，血液开始喷涌而出。 杰克产生淡淡的眩晕感，但他很快就恢复了意识，随即咬牙撕扯起自己的衣服，“呲”地揪下一根麻布条，用力地扎在大腿的根部。 血液很快止住了。 杰克渐渐感受到小腿的刺痛感，被血液刺激的伤口看起来血肉模糊。他再次撕下一片麻布，将小腿的伤口包扎好。 挪动上半身，靠在土坑的壁上，杰克急促的呼吸声渐渐平和。 他知道自己一时半会还死不了，腿部的伤情暂时得到控制，可若是不能离开土坑，一旦被那些包围者发现，后果将不堪设想。 休息了一分钟，杰克开始尝试攀爬土坑。土坑四周并非垂直的土壁，而是呈现陡峭的斜坡。这种角度攀爬不算困难，但考虑到松软的土质，想要爬上去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杰克把手指抠入墙面，尝试攀爬了几下，但松软的泥土根本无法着力。他爬不了半米，又再次滑回了坑底。看着身后的木刺，杰克有点心有余悸。 要是爬到一半掉下去，落到木刺上，不是死定了吗？这样想着，他不禁心生胆怯。 木刺每一根都深深嵌入土坑底部，杰克伸手拔了几下，发觉自己根本没办法将它们从地上抽出。试了几下后，只能无奈地选择放弃。 就这样躲在坑底，直到决斗结束吗？时间应该也不多了吧。杰克还记得刚才的情况，自己被四个包围者追赶，却不料半途落入陷阱。 自己似乎没有被发现，至于安迪与艾娜，他们应该不会有事，毕竟安迪可是黑铁阶上级强者。如果他想的话，解决几个普通人不在话下。 又在坑底蹲了一会，杰克站了起来。经过深思熟虑，他决定爬出去。他可不愿意把自己的性命交给好运。如果那些包围者再次回来，必定就会发现他的存在。 他还不想死在这里。 将身体紧紧贴在土坑的墙壁上，手指一点点抠入泥土，杰克再次尝试向上攀爬。腿部的疼痛时刻刺激着他的神经，也让他爆发出平时没有的坚韧与力量。 这一次，杰克没像先前一样滑落下去，他的手指扣到了一块坚硬的石头。借着这一点支撑，他继续向上攀爬，很快就爬到了土坑的边缘。 就在他欣喜地以为自己要逃出生天的时候，他的身体忽然无法控制地向下滑了一截。想到下面不规则分布的木刺，他顿时感到后背一阵阵发凉。 尝试再次向上攀爬，这时杰克发生自己处在一个很尴尬的境地。他就趴在土坑的边缘位置，距离坑外不足半米。 可就是这半米，变成了几乎不可逾越的鸿沟。他只要往上攀爬多少，就会下滑多少，而且一旦动作幅度过大，还会下滑得更多。 紧贴土坑的边缘，杰克欲哭无泪。 他不可能大声呼救，因为其他团队的人很可能就在附近，但想要爬出土坑，自己显然已经无能为力。就算想要再滑回坑底，恐怕也很有可能会摔在木刺上。 毕竟好运不会一次又一次降临，而且杰克也从来不相信所谓的好运。 就在他陷入困境的时候，土坑的不远处传来杂草被踩踏的声音。听到接近的脚步声，杰克警惕地把脸俯在土壁上，一动也不敢再动。 声音还在继续接近，从轻柔的脚步可以判断，对方很可能是一个女孩子。断断续续的脚步声显得犹豫，杰克推测她应该不会是那些包围者。 那又会是谁呢？ 没等杰克得出结论，脚步声出现在土坑边缘。艰难地把头抬起，杰克向上看去。虽然四周都被夜幕遮蔽，但他还是能勉强看清对方的样貌。 一张清瘦的瓜子脸，不算好看却端正的五官，一头长发凌乱地拢在后面，被夜幕渲染地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杰克认识这个女孩。他用了两秒才从脑海里记起她的名字，然后欢喜地脱口而出：“艾娜！见到你真让人高兴。” 艾娜没有回应，只是目光冰冷地望着杰克。杰克似乎察觉到艾娜的目光，不禁浑身打了个颤。但他还是强颜欢笑，仰着头咧嘴笑开。 “嘻嘻。”艾娜也笑起来，眼睛如月芽似的，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她银铃般的笑声非常悦耳，可在这片寂静的丛林中，却显得异常渗人。 她拢着膝盖蹲下，坐到土坑边上，膝盖呈外撇的鸭子坐，然后伸手摸向杰克扒在土坑的手。她只是抚了下杰克的手背，却没有把他拉上来的意思。 杰克不知道艾娜为什么会在这里，他现在只想早点摆脱困境，见艾娜磨磨蹭蹭的，着急地叫道：“快……快把我拉上去，那些家伙可能很快就回来了！” “你喜欢我么？”艾娜开口道。 清亮的嗓音传入杰克耳中，让他有些莫名其妙。他暗想，她是什么意思？她要报复我吗？该死的！自己可没有招惹过她才是啊。 杰克思索一下，说道：“喜欢，我喜欢，看在我喜欢的份上，快点把我拉上去吧。”他敷衍地大叫起来，满怀希望地看着上面的艾娜。 “可你已经喜欢姐姐了，姐姐说过，花心的男人都该死。”说着，艾娜笑容消失。她伸手抓住杰克左手的小指，然后吃力地发出“噫”的娇嗔，将他的小指掰向手背。 “啊……你个贱女人，你给我松手啊！”杰克发出痛呼，忍不住叫骂起来，他想把小指挣出艾娜的手掌，却发现自己只要稍一动弹，身体就会向下滑去。 艾娜摆弄着杰克的手指，认真地说道：“姐姐说，花心的男人就该受到惩罚，不然他只会越来越坏。” “不，我才不喜欢她，我不喜欢她啊。”杰克疼得龇牙咧嘴，只好顺着艾娜的意思说话，只求她放自己一马。现在他非常确定，艾娜要么是故意报复自己，要么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疯子。 “是这样么？”艾娜歪着脑袋，露出疑惑的表情，“原来你不喜欢姐姐，那你是喜欢我喽？” “是啊，是啊。”杰克使劲点头。 “咦！”艾娜触电似地缩回手，两手紧紧藏在胸口，露出怯生生的表情，“你……你你怎么能喜欢我呢？我明明有喜欢的人了！” 杰克忍无可忍，只得求饶道：“艾娜，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偷窥你们，再也不敢了。奥兰多已经教训过我了，我我再也不会再犯了啊。” 艾娜没有理会杰克的讨饶，又抓住了他的食指，说道：“你不能喜欢我，我已经决定喜欢安迪了。”说着，又将食指掰向手背。 “啊……”丛林回荡起带着哭腔的惨叫。非常凄厉的声音没有穿出多远，就消失在茂密的枝叶之间。 第六十章 丛林里的包围者（四） 少女眼中只剩下惊恐。 那本该成为猎物的少年，转眼间完成了身份的转变——他击杀了三个追击的包围者，轻松地如同碾死三只微不足道的蚂蚁。 “这不可能……” 少女不敢置信，却又无可奈何。她的体态看似丰腴，却是身手矫捷，等阶为黑铁阶下级。就在刚才，她与这少年有过短暂的交手。 看到少年踢断一个同伴的脖子，她从少年的背后使出了最擅长的突刺，但出乎意料的，木矛没有刺中对方，反而落入他手。惊愕中，她被少年一脚踢昏，直到现在才苏醒过来。 “呃……”发出一声嘤咛。 少女眼前所见，只有三具冰冷的死尸。除开一开始被踢断脖子的家伙，还有两人的死状也是凄惨无比。那个少年似乎对杀人并不擅长，因此死者的身体几乎都是遍体鳞伤。 巍巍颤颤中，少女看向三具死尸的中间，少年站在那儿如同寂静的雕塑。由于她对黑暗有着高于常人的观察力，因此她能看清少年的脸庞。 沾染血迹的脸蛋毫无表情，微卷的头发乱糟糟，少年的身材不算高大，四肢也不是非常粗壮，但那种强横的力量确实来自这样看似普通的身体。 少年的眼神非常淡漠，仿佛杀死三个人就像杀死三只老鼠。盯着少年的眼睛，少女确信对方看不清自己。但刚才苏醒时的动静，肯定已经吸引了他的注意。 为什么要在这时候醒来，要是能就那样昏死过去该多好啊！少女不禁懊悔地想着。她从少年的力量来判断，确信对方的等阶远远高于自己。 但根据卡莱尔提供的情报，他不是说奥兰多的队伍里只有一个强者吗？这个少年又是什么情况？他的实力完全不亚于奥兰多，甚至还在他之上！ 计划之外的情况让少女不知所措。她只得屏住呼吸，假装自己是一块木头，企图用这种愚蠢的方式来欺骗自己，然后她看到少年朝自己走了过来。 “求求你不要杀我，这都是卡莱尔的计划，都是他指使的我们，这都是卡莱尔的错。”少女惊慌地大叫起来，扑腾着腿向后爬去，企图与少年拉开距离。 盯着地上惊恐万分的少女，柏洛斯对她的话有些在意。如果没有听错，她确实是提到了卡莱尔，卡莱尔的指使……这话让柏洛斯有种被算计的感觉。 这种感觉非常糟糕，非常糟糕！就像……被马约尔拐卖一样糟糕。 “说说卡莱尔的计划，也许我会放过你。”柏洛斯蹲到少女前面，刻意放缓了语气，脸上挂起温柔的笑。 虽然笑容看起来很温柔，但染血的面容使这种表情有了特殊的感觉，就如同对杀戮彻底麻木的刽子手。 少女不敢再看柏洛斯，低下头说道：“卡莱尔找到了我们，他说奥兰多实力太强了，必须在他壮大前消灭他，否则我们都会死，所以……” “所以……这是一个陷阱？” “是……是的。”少女抬眼，偷偷看了下柏洛斯。只见他的笑脸褪去，淡漠的眼神带着决然的杀意。 少女看出柏洛斯的意图，立即带着哭腔叫道：“你说过不杀我的，你要说话算话！”她刚说完，就发现少年的身影一晃，已是来到自己身前。 柏洛斯掐住少女的脖子，把她扯到面前，冷冷道：“我最讨厌别人算计我了，你们都会付出代价的。”说着，手指开始合拢。 “你说过不杀我的！” 少女感到呼吸窘迫，使劲拉扯柏洛斯的手。但她黑铁阶的力量在白银阶的面前微不足道，扼住咽喉的手指还在一点一点合拢起来。 “我只说也许会放过你，但你的回答让我很不满意，所以你得死。”柏洛斯低声说着，望着少女陷入绝望的脸，他面无表情地撇过头去。 少女挣扎一会，渐渐不动了。 为了确保不出意外，柏洛斯还是扭断了她的脖子，才把她的尸体放到地上。 此刻，丛林终于安静下来。一面倒的屠杀告一段落。深吸一口气，柏洛斯从激动的情绪从缓和过来。低头看着沾满血迹的手，他的身体忽然哆嗦一下。 自己何时变成了一个如此残忍的家伙。连续杀死四人，仅仅为了看不见摸不着的计划，仅仅为了不暴露自己的实力。柏洛斯不由皱起眉头。 但他很快从这种自责的情绪走出，他暗想：“这都是他们咎由自取，如果他们不与我为敌，自然也就不会死。弱肉强食，这就是世界的规则吧。” 确认四个包围者已死，柏洛斯开始按原路返回。但一路都没有发现艾娜的身影。于是柏洛斯一边走，一边低声叫唤着，直到走回据点的篝火旁，还是没有发现艾娜的踪迹。 “真是个不省心的家伙。”柏洛斯抱怨一句，继续寻找着艾娜的踪迹。这时，他隐隐约约听到篝火对面的丛林传来惨叫，还有非常粗鲁的嘶骂声。 应该是奥兰多那边…… 想到刚才少女的话，如果这一切都是卡莱尔的计划，那么奥兰多的局势可要比想象中糟糕许多。他不仅要面对有预谋的围攻，还有面临背后卡莱尔的偷袭。 就算奥兰多的实力强悍，一旦在毫无防备下遭到致命伤，也会被普通人轻易夺走性命。于是，柏洛斯决定不再去管艾娜，立即朝篝火对面的丛林跑去。他还不能放任奥兰多的死活。 “放开他，我们有话好好说。” “是啊，奥兰多，我们还是一个铁笼的伙伴呢。” “我们都是被逼的啊！” 十个人一边大叫着，一边虎视眈眈盯着奥兰多。就算被十个人包围，这个红发少年也没有露出一丝胆怯。 他背靠着一棵粗壮的大树，以防来自背后的偷袭。赤焰的红瞳注视着周围，目光凶狠如同垂死的困兽。他的左臂紧勒住一个少年的脖子，右手拄着长剑。 “奥兰多，我们有话好说。”被奥兰多勒住脖子的少年低声求饶。只见柏洛斯冷笑一下，用长剑在他的大腿外侧划出一道口子，顿时少年的大腿鲜血淋漓。 “我无法容忍背叛！卡莱尔，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奥兰多嘶哑着嗓音，咬牙切齿道。 卡莱尔似乎感到了什么，使劲地挣扎几下，却根本无法挣脱奥兰多强壮的手臂。技能『夜视』赋予了他看透夜幕的能力，也让他清楚看清了侧面那把疾速刺来的长剑。 奥兰多反握剑柄，将长剑捅向卡莱尔的侧腰，一米长的剑身噗地没入卡莱尔的身体，然后又从另一边透出。借着篝火暗淡的火光，周围的人都能看清卡莱尔那张因疼痛而彻底扭曲的脸。 奥兰多对着卡莱尔的耳边低语：“这种程度的伤害不会立马要了你的性命，你只会在疼痛中慢慢地死去，没有谁能救得了你。” “混……混蛋……”卡莱尔忽然硬气起来，扭头将口中的血沫喷了奥兰多一脸。 奥兰多眉毛一挑，扭动手腕，让剑刃在卡莱尔的体内翻转。卡莱尔的身体疯狂抽搐，嘴巴发出咔呲咔呲的脆响，他竟是一口咬碎了自己的牙齿。 “背叛……难道你没有背叛过别人吗？奥兰多，别忘了啊，那个女孩不就是死在你手上的吗？”卡莱尔嘶吼着叫道。 奥兰多的表情一僵，然后说道：“她也是背叛者，你们一定已经窜通好了，将我们队伍分开，然后各个击破！我知道的，你别想骗我！”说到后面，奥兰多冲卡莱尔咆哮起来。 “哈哈哈哈。”卡莱尔凄惨地大笑起来，“她只是害怕而已，她希望能从你的身上得到保护，而你却杀了她。奥兰多，你也与我们一样，是为了自己可以背叛同伴的混球啊！” “你闭嘴！”奥兰多再次拧动长剑，卡莱尔顿时疼得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一支箭矢噗地射入卡莱尔的嘴巴，然后从他的后脑穿出。奥兰多急忙偏头闪避，还是被尖锐的箭头在脸上划出一道伤口。 是那个身穿皮甲的男人！ 显然有人利用80点积分兑换了这个弓箭手。虽然只是一个普通人，但他的箭法很不错，而且从腰侧配备的短刀来看，他也具备一定的近战能力。 看来利用积分兑换佣兵，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奥兰多暗暗分析着规则，但他很快转回注意力。失去了卡莱尔这个人质，四周的敌人再次包围上来。 第六十一章 丛林里的包围者（五） 才跑到篝火旁，柏洛斯就看见十几米外的丛林里晃动的身影。 一群人包围着另一个人，却迟迟不敢动手。柏洛斯凝神望去，被团团包围的少年正是奥兰多，他烈焰般的红发在黑暗中非常醒目。 他的左臂紧勒着卡莱尔，右手拄着长剑，似乎并没有受伤。柏洛斯放慢脚步，暗道，不愧是奥兰多，即使被人偷袭围攻，还能生擒其中一人。 见他的处境没有那么窘迫，柏洛斯也就不急着跑过去。而且，那些包围者的注意力完全在奥兰多身上，根本没有发现正在逐步接近的柏洛斯。 “怎么没有看见艾琳？” 柏洛斯看向奥兰多的旁边，那个女人虽然有些令人厌烦，但怎么说也是同伴。以奥兰多的秉性，应该不会轻易放弃同伴的吧。 就在这时，奥兰多那边突发状况。他忽然提起长剑，猛地捅进卡莱尔的身体。听着卡莱尔发出嘶哑尖利的惨叫，柏洛斯不由皱起眉头。 杀死手里的人质，就意味着自己将面临围攻。柏洛斯不理解奥兰多的举动。只得猜测，也许是那些家伙与他说了什么，因而彻底激怒了他。 卡莱尔的惨叫没有持续多久，一支箭矢从包围者中射出，射穿他的脑袋，要了他的性命。正如柏洛斯所想，卡莱尔一死，周围十人立即冲向奥兰多。 他们中的五人持有武器，另外五人还是赤手空拳。持有武器的五人当中，三人拿着粗糙的木矛，一人拿着弓箭，还有一人拿着短匕。虽然都是很粗陋的武器，但在人数优势下，却是不可小视。 “喝！” 奥兰多大吼一声，把卡莱尔的身体甩飞出去，砸倒一侧冲来的三人。他也立即朝这一侧跑去。但还没跑出两步，一支箭矢就擦过他的大腿，迫使他不得不停下脚步。 三个拿长矛的包围者一拥而上，显然他们没有经过任何训练，所以三人的队列非常松散，而且脚步也很混乱。但就算是这样，三根同时刺来的长矛，也是很不容易对付的。 但出乎意料的，奥兰多没有做出闪避。他大喝一声，面向三人微微蹲下身子，长剑从一侧横扫过去。扭动的身体与剑身的摆动非常协调，能看出他的动作经历过千百次的练习。 但这显然不是剑技的招式，尽管他的手中所持的是长剑。柏洛斯还记得奥兰多说过，他比较擅长使用长枪，也许这是从枪术中分离出来的技巧。虽然不是剑技，但效果却是异曲同工。 只见长剑扫过，三根刺来的长矛纷纷被斩断矛头。奥兰多顺势挺剑而上，一脚踢飞一个拿着断矛的少年。旁边两人吓得连连后退。这时，奥兰多身后冒出一个拿着短匕的少女。 她的动作悄无声息，但柏洛斯从不远处观望，自然知道她的举动。在奥兰多抛出卡莱尔尸体的时候，她就弯着腰从背后迅速靠近奥兰多，她的步伐非常轻盈，显然不是一个普通的少女。 她应该是一个女猎手。柏洛斯过去就接触过卡佩家族雇佣的猎人，他们每个月都会给卡佩城堡提供野味。他们曾提到自己接近猎物时的动作，就与这个少女的动作别无二致。 奥兰多似乎没有发现少女的身影，他举起长剑朝前劈砍，将从一侧射来的箭矢磕飞。他的注意被那个弓箭手所吸引，以至于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威胁。 少女的短匕不算很长，但如果从后背刺入，还是能轻易地洞穿心脏。她应该是一个娴熟的女猎手，因此她非常了解如何杀死猎物。奥兰多危险了！ “小心后面！” 听到柏洛斯的提醒，奥兰多立即朝前翻滚，恰恰避开了少女的背刺。他半蹲着单手撑地，迅速转身向挥剑。长剑贴着地面的杂草而过，将一簇半人高的杂草斩断，然后斩向少女的小腿。 嚓地一声，少女应声倒地。 但她刚摔到地上，就立即撑起上身，仓促地想要重新爬起。她狼狈地挣扎几下，却始终无法站起。于是她回头看向身后。当看到那对被齐根切断的残肢，她才意识到自己不可能再站起来了。 少女发出非常悲哀的哭喊，她在地上爬行着，爬到自己的残肢旁边，紧紧抱住它们，把自己的头埋进臂弯。只有肩膀在微微耸动。对一个女猎手而言，失去双足便意味着失去了一切。 一边，奥兰多解决少女后，立即奔向柏洛斯。而那些包围者不再继续追赶奥兰多，他强悍与血腥手段已经震慑了他们中的大多人。如果可以，他们甚至还想乞求奥兰多的原谅，但一切都已经太迟。 “杀掉这两个人，我们还有机会！”那个被雇佣的弓箭手突然大喊起来。 他的话没有起到激励的效果，反而引起几个人的不满。卡莱尔是这次袭击的主导者。他的死使这帮人群龙无首，再加上奥兰多展现出的惊人实力，现在没有谁再想继续战斗下去了。 “安迪，看到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刚才多谢了。”奥兰多站在柏洛斯前面，笑着对他点了点头，然后转过身，再次面向丛林里的一众人。 柏洛斯点头“嗯”了一声，算是作为回答。这时，他看到十几米外的丛林里陆续走出九人。正是刚才与奥兰多交手的那些家伙。除开那个被斩断双脚的少女，其他人似乎没有受到严重的伤害。 “奥兰多，这其实是一个误会。” 说话的是一个模样憨厚的少年，他走在其他人前面，手里拿着一截一米长的木棍，它原本是一根木矛，在被奥兰多削断后，只能拿来当木棍使用了。 其他人站在那个憨厚少年的身后，低着头一副认错模样，惟有那个被雇佣的弓箭手依旧保持着战斗姿态，一手紧握木弓，另一手搭在身侧的箭袋处，时刻防备着奥兰多的攻击。 奥兰多没有因为他们的讨饶而松懈，在这伙人走出丛林后，他就一步一步向后退，直到背靠燃烧的篝火，才停下脚步。这个位置能让他避免遭到身后的偷袭，也能看清楚四周的状况。 “这都是卡莱尔的计划，是他找上我们，所以……我们真是昏了头了，才会听信卡莱尔的疯话。”说着，憨厚少年把木棍丢到地上。在他的示意下，除了那个弓箭手，其他人也丢掉了武器。 “把武器丢掉！你想害死我们吗？”见弓箭手还是固执地抓着木弓，憨厚少年懊恼地踢了他一脚。 没想到混乱就此一发不可收拾。其他人见状也开始了对弓箭手的殴打。乱拳之下，那个手持弓箭的佣兵根本没有还手之力。而后不知是谁拔出了他的短刀，拥挤中捅入了他的肚子。 见佣兵的肚子喷出血柱，一群人迅速向后退开。只留下那个抓着短刀的少年。正是一开始的憨厚少年。他看了眼地上哀嚎的佣兵，又看了眼短刀上的血迹，吓得一个哆嗦丢掉短刀。 然后他察觉到四周的目光，那是充满不解与怀疑的目光。杀死自己人的举动，这是谁也无法容忍的。因为谁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就是下一个遭殃的人。憨厚少年的举动引起了同伴们极大的反感。 “他！就是他跟卡莱尔一起串通的，明明只是一个佣兵，却对我们指手画脚。”憨厚少年上去又踢了佣兵一脚，然后看向奥兰多，“我们都是被人贩子压迫的奴隶，我们都是自己人啊。” “是啊，我们不该自相残杀！” “都是贾巴尔的错！” 于是乎，众人开始数落起贾巴尔的冷酷，还有卡莱尔的阴险，就连那个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佣兵，也被他们扣上了狼狈为奸的名头。 在表现出自己的顺从与诚意后，他们将憨厚少年推举出来，作为他们的代表前来向奥兰多表示他们的歉意与懊悔。那边，看着众人可笑的表演，奥兰多只是冷着脸，一声不吭。 柏洛斯站在奥兰多身侧，他只是淡淡地抿着嘴角，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现在他算是看清了这帮人的嘴脸，实在是太丑陋了！原来人的自私真的可以演化到这种地步啊。 这伙人还是没有等到奥兰多的回答，因为象征着决斗结束的钟声突然被敲响了。随即，看守们一窝蜂涌入决斗场，开始清理丛林里的死尸，以及恢复被破坏的植被与树木。 跟随在几个看守的身后，一众角斗士被陆续地带出了决斗场，再次来到看台之上。他们将接受积分的得失清点，胜利队伍的奖励，以及对失败队伍的惩罚。 第六十二章 围观（一） 决斗场的看台显然经过精心设计，每一个人自上而下俯视，都能清楚看见五处篝火照映下的丛林景色。 因为奥兰多的参与，使得这场决斗几乎受到所有人的关注。毕竟是目前所有人当中的最强者。摸清楚他的底细，对每个人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决斗开始一段时间，奥兰多没有任何动静，而另一支团队却先有了动作。那是卡莱尔的队伍。他携带军旗离开自己的据点，与四个伙伴悄悄接近另一个据点，他似乎想对那里发起突袭。 很多人都知道，卡莱尔是奥兰多的盟友，他们在决斗前就达成了某种协议。因此卡莱尔的行动引起很多人的注意，他们想知道卡莱尔究竟想做什么。 但令人大跌眼镜的是，卡莱尔一伙人在接近据点的过程当中，就被对方捕获了。卡莱尔走在队伍最前面。虽然他看起来非常警惕，但还是踩到了地上的兽网。 陷阱启动，卡莱尔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被兽网罩了进去，然后被扯到树上，吊在半空中动弹不得。后面一人想要上去营救，却突然一脚踩空，掉入隐藏的刺坑陷阱。 余下三人不敢再动弹，他们站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看台众人纷纷摇头，开始嘲讽卡莱尔的大意与无知。但还有一些人暗暗皱眉，思筹着是否也该兑换些兽网。 很快，那个据点的人就赶了过来。这支团队的队长是一个体态丰腴的少女，她与四个伙伴举着木矛，将卡莱尔一伙人围住。他们的木矛非常尖锐，虽然做工粗糙却非常实用。 它们都是那个少女的杰作。 看台众人暗暗记下，自己制作武器也不失为一种好办法。接下来毫无疑问的，卡莱尔团队的五人没有反抗，全部都变成了俘虏。 那边，对于如何处置卡莱尔一行人，少女的团队展开了激烈的争执。一个模样憨厚的少年带着两人站到少女的对立面。少女认为夺走军旗就行，但憨厚少年觉得还应该杀死卡莱尔。 虽然少女是团队的队长，理应拥有绝对的决定权。但在多利亚王国，女性的地位会比男性略低一些。也是因为如此，身为一个女孩子的她，个人的能力便遭到了团队成员的质疑。 毕竟在多利亚王国，女性大多从事着地位低下的行业，如女仆、招待、洗衣工等等。像少女这样拥有黑铁阶实力，又懂得各种战斗技巧的女孩子，也只有偏远地区比较多见了。 虽然知道少女的实力，但也许是出于对女性习惯性的看法，憨厚少年与他身后两人没有选择完全听从少女的命令。就与大部分的多利亚男人一样，他们可不愿意被女人骑在头上。 少女对憨厚少年的意见表示反对，但就算如此，她却不知该如何说服他。出身偏远地区的她虽然拥有各种对付野兽的技巧，但却非常不擅长与人的交涉，自然也不懂得如何让他人屈服。 听着少女一伙人的争论，被捆在地上的卡莱尔可不管他们怎么想，反正他既不想交出军旗，也不想被弄死。 一旦交出军旗，就会再次沦为奴隶。奴隶的命运大多非常悲惨，卡莱尔一点也不想变成那样。他知道自己不能坐以待毙，否则面临的只有死路一条。 见少女一伙人还在争执处置自己的手段，卡莱尔思索一阵，便嚷嚷着打断了他们的谈话。他先是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奥兰多的盟友，但少女没吃这一套。 于是卡莱尔被狠揍了一顿，但他从少女对奥兰多的态度中感到了她的想法。于是他又提出自己可以与少女一起对付奥兰多，以自己盟友的身份，相信可以轻易地获取奥兰多的信任。 这次，他的提议得到了少女与她团队其余四人的同意。卡莱尔如愿得到了释放。但看台众人无法听见卡莱尔的声音，自然不知道卡莱尔做了什么。他们只知道卡莱尔说了什么，少女便放了他。 但接下来卡莱尔的举动，让看台上的众人鄙夷不已。卡莱尔留下了三个同伴，而扶着那个刚才掉进刺坑陷阱的家伙离开了。他落入刺坑陷阱后，身体被木刺洞穿，显然已经奄奄一息。 他明明需要休息，可卡莱尔却带着他离开了据点，这种举动与谋杀简直毫无区别！虽然看台上骂声一片，但坐在高处的贾巴尔却咧嘴笑，露出欣赏的目光。 由于丛林被夜幕遮蔽，看台上只能看清五个篝火附近的情况。卡莱尔带着伙伴走入丛林后，他们的走向就无从追寻了。而那支击败了卡莱尔的团队很快又与另一支团队结合起来。 由看台可见，两支团队连同卡莱尔留下的三人没有闲着，他们开始在篝火附近布置陷阱，而后又分散开埋伏到据点四周的丛林当中。显然他们的举动与卡莱尔的离去有着密切的关联。 这时，有人把视线转到决斗场另一边的角落。那里还有一支默默无闻的团队。他们没有选择攻击任何人，也没有遭到任何人的袭击。五人只是安静地蹲在篝火旁，非常淡定地烤着火。 看台上的视线很快挪开，没有谁对这群家伙感兴趣。而奥兰多那边，他似乎也采用了这种做法。除了不见了一个模样猥琐的家伙，其他人都老实地坐在燃烧的篝火旁休息。 “你们说奥兰多能赢吗？” “他可是黑铁阶中级呢，黑铁阶的力量可比一头牛还要大，他一个人就可以打翻十几个了吧。” “不懂别胡讲，我以前就认识一个黑铁阶的佣兵，他被一群无阶的流氓围殴，虽然他一拳就能打倒一个人，但最后还是被人乱刀捅死了。” 众人纷纷同意这种看法。双拳难敌四手，这是大多数人的共识。对于众人的说辞，来自诺夫曼帝国的二人组却毫不认同。光头的阿努扎尔冷笑一下，沉默地盯着奥兰多走入丛林的身影。 而阿努扎尔的旁边，黑发的达伊双手叉腰，尖着嗓子叫道：“闭上嘴巴吧，愚蠢的多利亚人，就凭你们这群废物也想对付奥兰多？一个黑铁阶中级强者，不要说笑了啊！” 众人纷纷看向达伊，却不敢反对他的意见。这个黑发少年可是一个狠人啊，而他旁边的那个光头更是一个狠人。两个人都极其不好招惹。谁也不想惹怒他们，给自己找来不必要的麻烦。 “看！那是卡莱尔。”忽然有人大叫起来。众人再次看向决斗场的丛林，顺着那人的手指望去，只见离去不久的奥兰多背着一人回到了据点。那个趴在奥兰多背上的人正是卡莱尔。 这会儿，他的模样非常狼狈，灰头土脸的，就像被人按在地上使劲摩擦过。看台众人见状，纷纷暗爽。卡莱尔似乎昏了过去，奥兰多把他被安置在据点的篝火旁边。很快，卡莱尔醒了过来。 之后他跟奥兰多一行人述说了什么后，便带着他们前往之前布满陷阱的据点。现在，明眼人都猜到了卡莱尔的计划，他背叛了奥兰多，准备联合那个少女一起干掉自己的盟友。 “这家伙真是个混蛋。”光头阿努扎尔恶狠狠地说着，然后看向旁边的达伊。达伊哼了一声，扯了扯手里的绳子，把三个被捆绑的少女拉到自己身旁。 看台的最高处，贾巴尔看着决斗场上发生的一切。他也在关注着奥兰多，只是他的想法却与底下年轻的角斗士们不太一样。只见他硕大的眼珠翻滚着，露出不易察觉的忌惮之色。 “奥兰多？这家伙有一点眼熟，我怀疑他不是普通人，你去查一查他的底细，仔细点。”贾巴尔转过头，对身侧的黑头套看守说道。 一旁，黑头套看守把记事簿合上，点点头道：“大人觉得他是特洛夏的人？如果真是这样，那确实麻烦了。属下定会去彻查一番，请大人务必放心。” 贾巴尔“嗯”了声，再次看向决斗场中央，低声道：“还有，让你手下的奴隶贩子们收敛一点，不要再给我惹上麻烦事。特洛夏可是一只狡猾的狐狸，我现在一点也不想跟他交手，明白了吗？” “属下明白。”看守说完，转身离开看台。 第六十三章 围观（二） 卡莱尔的计划非常成功。 他不仅将奥兰多一行人引入陷阱，还将他的队伍分成了两队。看台众人虽然非常看好奥兰多，但也不禁为他的处境感到惋惜。 “奥兰多真不该找盟友的，他的实力足以对付所有人了。” “奥兰多是一个好人，希望他能逃出卡莱尔的陷阱。” 看台众人纷纷说道。不过，尽管他们很多人嘴上都在责骂卡莱尔的无耻，但心中却恨不得他能真的干掉奥兰多。毕竟提前让一个强敌退场，对他们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真可惜，奥兰多完了，我还想把他招到我的团队呢。”光头的阿努扎尔摇了摇头，“就算他的实力很强，但如果被人从后面偷袭的话，恐怕也很难逃出他们的陷阱了。” “奥兰多还有几个同伴，他才不会那么容易被打倒的！”一个少女不满地叫道。在被运往温格的路上，她曾得到过奥兰多的帮助。出于感恩之心，她不愿听到关于奥兰多的噩耗。 但少女才刚说完，就被旁边的一个同伴揪住发尾，对着脸蛋狠狠地扇了一记耳光。这一下非常狠辣，她的脸就像充气的猪尿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了起来，把一侧的眼睛都挤成了一条缝。 少女捂着火辣的肿脸，不可置信地望着扇自己耳光的同伴。她似乎还想争论一番，但那人还没等她张口，就一拳打在她的肚子上，令她狼狈地跪在地上，张大嘴巴让口水顺着嘴角淌下。 众人看去，只见殴打少女的竟是一个脸色苍白的女孩，她的个子不高，身材也很瘦小，但从她殴打少女时显露的力量，以及同伴对她的态度，就能看出她不是一个弱不禁风的娇小少女。 “阿努扎尔是吧？我想加入你的队伍，跟一群弱鸡组队，实在太无趣了。”少女走到阿努扎尔前面，伸出手好像要和他握手，“我叫塞西尔，来自多瑙平原西部，我的妈妈与你一样，是一个诺夫曼人。” 阿努扎尔盯着女孩的认真脸，女孩年纪很小，可能只有十二三岁，身高不过阿努扎尔的胸口。他可不认为这样的小家伙会有强悍的实力，但出于玩性，他还是与塞西尔轻轻握了握手。 不料塞西尔的小手猛地握紧，一股巨大的握力从掌心传来，阿努扎尔眉头一跳，眼中闪过一丝凌厉，随后却咧开嘴角笑起。他稍微加大了手里的力量，直到与塞西尔不相上下。 塞西尔的脸很快涨的通红，阿努扎尔盯着她红彤彤的俏脸，抬起另一只手捏住她的嘴巴，把她的嘴唇拧成嘟嘴状，这才慢悠悠地说道：“我不管你是多利亚人，还是诺夫曼人，少来跟我套近乎，明白了吗？” “嗯嗯嗯。”女孩乖巧地点头。 阿努扎尔松开手，拍了拍塞西尔的嘴巴，说道：“下次如果遇到我，就直接认输吧，我会把你弄到我的队伍。”说完，他自认为帅气地转过身。 “太好了！”塞西尔激动地大叫起来，然后从后面扑了上去，一把抱住阿努扎尔的后腰。两个人一起跌倒在地上。 另一边，黑发独眼的达伊还在跟几个人争执。他们的看法与那个被殴打的少女差不多，都认为奥兰多吉人自有天相，不可能会被别人轻易打倒。但达伊对他们的说法嗤之以鼻。 “同伴？别说笑了，你是指一个猥琐的家伙，一个漂亮的小娈童，还有两个畏手畏脚的女孩吗？”达伊在提到娈童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但周围没有谁在意这个。 而他口中的猥琐家伙自然是指杰克，而对一直默默无闻的柏洛斯，他用了极具羞辱意味的“娈童”来指代。也许是因为柏洛斯长得好看的缘故，当然这其中也很可能不乏嫉妒的情绪。 之后的展开正如光头阿努扎尔的预料。在将奥兰多引入陷阱后，卡莱尔从背后发动了偷袭。眼看奥兰多就要陷入危局，但卡莱尔没有选择刺杀奥兰多，而是捅翻了他旁边的少女。 见奥兰多回身一拳，把卡莱尔打飞出去，看台上的阿努扎尔冷笑道：“卡莱尔真是个白痴，这么好的刺杀机会，居然就给了一个无关紧要的小角色。如此看来，奥兰多还是很机会获胜的。” “嗯嗯嗯。”塞西尔继续抱着阿努扎尔，把脸贴在他的后背上面。 “可惜了那个小白脸，如果有机会跟他交手，我倒是很想好好教训他一顿，看着可真是气人。”达伊看着柏洛斯消失的地方，脸上带着一副惋惜的表情。 在他的眼中，那个漂亮的少年连同他的两个同伴都已经难逃一死。没有了奥兰多的保护，面对危险的陷阱与暗中的敌人，手无寸铁的他们脆弱得就如同一群待宰的羔羊。 “哈哈，你真是越来越不像你了，达伊，我记得过去的你可是一个真正的男子汉呢。现在你就像一个满腹牢骚的老太婆，你这是在嫉妒吗？”阿努扎尔看了达伊一眼，调侃地大笑起来。 “嗯嗯嗯。”塞西尔点点头。 达伊不耐烦地说道：“这不都是你害的吗？该死的秃子。要不是你把我骗到那里，你以为我怎么会变成这样……算了，我已经懒得再和你计较了。我也确实在嫉妒那小子，希望他别死了。” 决斗场的情况瞬息万变。 就在所有人都觉得奥兰多陷入困境的时候，他竟然挡住了来自四面八方的围攻。不愧是黑铁阶中级的强者，仅仅凭借一把长剑，就能与十一个人周旋，还能丝毫不弱下风。 看台高处，体型庞大的贾巴尔翘起二郎腿，然后把一根手指伸进嘴巴，抠了抠腐臭的牙垢。他的眼睛紧盯着奥兰多腾挪的身姿，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笑声。 “果然如此……特洛夏，你也有如此大意的时候吗？居然派来一个这样的蠢货。”贾巴尔自顾自地说着，“奥兰多……原来是这么回事。” 决斗场上，奥兰多依旧陷入混战。虽然局势并不是很危机，但他连番左突右挡，却无法摆脱包围者的围攻。 特别是混在其中的卡莱尔，这家伙总能在关键时刻给奥兰多制造麻烦，使他只能束手束脚，无法全力以赴。 虽然看似奥兰多还占据上风，但这样消耗下去，就算他是黑铁阶中级强者，也会面临体力不支的情况。 一旦体力难以维持身体的运动，奥兰多必定会陷入困境。到时候连手臂都无法抬起的他我，只会变成砧板的鱼肉，任人宰割。 但很快，情况就出现了转机。 趁着卡莱尔一个失误，奥兰多迅速将他打倒并勒住他的脖子。看到卡莱尔被制服，围攻的十人只能停下动作，包围在奥兰多四周。 只见奥兰多拖着卡莱尔，寻了棵粗大的树杆，让自己背对着那棵巨树。这下，几个企图从身后偷袭的家伙无从下手，只好放弃了偷袭的打算。 “看！是那个人！” 看台上忽然有人大喊。众人好奇地看过去。只见距离奥兰多混战地点的不远处，一个头发棕黄色的少年从丛林中走了出来。他的脸上，衣服上，还有手上都沾满了鲜血。 不知道这些是他的血，还是对手的血。但既然他还活着出现在这里，就意味着他干掉了那几个对付他的家伙。当然，也可能不是他做的。 “那个猥琐的家伙不见了。”独眼的达伊看着少年的脸，“他的运气可真好，可别让他遇到我了，否则我会让他后悔生了一张这样漂亮的脸蛋。” “你又嫉妒了。”塞西尔躲在阿努扎尔后面，悄咪咪地说道。 “你闭嘴。”达伊恶狠狠地瞪着仅有的那只眼睛，揪起塞西尔的衣领子，把她从阿努扎尔的身上剥了下来，“不要靠近死秃子，他的秃头是会传染的，你也想变成一个秃子吗？” 看了眼旁边那颗光溜溜的脑袋，塞西尔担忧地与阿努扎尔拉开距离，然后使劲地摇头。 决斗很快结束。 奥兰多没有给卡莱尔反扑的机会，他以极其凶残的手段干掉了他。这让看台众人目瞪口呆。在他们眼中，奥兰多一直都是一个老好人，也是一个非常善良与温和的家伙。 但看到他杀死卡莱尔的手段，所有人这才清楚地意识到，奥兰多的确不愧是所有人当中的最强者。特别是光头的阿努扎尔，对奥兰多的果断赞不绝口。 只是他没有发现的是，他对奥兰多一脸欣赏的表情，引起了塞西尔的强烈不满。她扯着达伊的衣角，死死盯着正在离场的奥兰多，清澈的眼瞳中生出难以言喻的寒芒。 第六十四章 围观（三） 角斗士陆续被带回看台。 当奥兰多从入口走上看台时，人群中除了光头阿努扎尔一伙，其他人都不由自主地退后一步，给他让出前行的道路。 这是出于对强者的敬畏。 随后阿努扎尔上前，在奥兰多的耳边低声道：“奥兰多，我会打败你，然后把你弄进我的队伍！”对他的话，奥兰多只是冷淡地“哦”了声，就继续往前走。 一旁，达伊沉默地站在阿努扎尔后面，盯着眼前的红发少年，还有跟随他身后的少年，眼里充满不善。 当二人走过去后，他突然毫无征兆地窜上去，一拳击出。出于莫名其妙的嫉妒之心，他现在急迫地想给那个跟在奥兰多后面的少年一点教训。 那被达伊嫉妒的少年，自然就是柏洛斯了。虽然他一直努力减弱自己的存在感，并刻意弄脏自己的脸，但在达伊眼中，他脏兮兮的伪装毫无意义。 来自身体的本能，也可能是只有一只眼睛的缘故，达伊能够轻易分辨出柏洛斯本来精致的五官，以及他身上几乎要被臭味掩盖的香水味。 呼——这是拳头的风声。 恢复到白银阶后，柏洛斯的五感也得到恢复。当达伊出手的一瞬间，他就已经察觉到身后的动静。 就如同背后长了眼睛，在达伊的拳头即将接近时，柏洛斯立即侧身闪避，轻易地躲开了达伊的拳头。 看着达伊惊愕的表情，柏洛斯板着脸，心中却暗暗冷笑，然后抬起膝盖，以极快的速度还了一脚。 他的脚从下方撩过，非常狠辣地踢在达伊的裆部，啪地一声，就像两只巴掌拍在一起的清脆声响。达伊脸色突变，捂着裆部蹲在地上。 “可恶……”达伊从牙缝里挤出两字。 一旁，阿努扎尔没有因为达伊被打倒而动手，相反他仔细打量了柏洛斯，脸上挂起惊喜的笑容，说道：“到时候把你也算上，你也很不错。” 柏洛斯没有理会阿努扎尔，对这个来自诺夫曼帝国的好战分子，他一点也没有与他合作的打算。特别是他旁边的独眼少年，浑身散发令人不舒服的气息。 而且，这种令人不舒服的气息好像还不止一处。 在独眼少年的身侧，站着一个脸色苍白的小个子女孩。她的眼里是*裸的厌恶。柏洛斯懒得搭理他们，只是看了一眼，就继续跟随奥兰多。 达伊的可怕是众所周知的。但看到他被轻易地打倒，围观的众人都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虽然这个少年是用了踢裆这样很卑鄙的手段，但结果却是无法否认的，他确实打倒了达伊。 看着四周的反应，柏洛斯没有做出任何表示。但一切都正如他的计划。其实他攻击达伊的力量并不大，速度也有意地控制在黑铁阶下级的巅峰。 本以为达伊会躲开，却不料这家伙的反应比想象中还要迟钝许多。 将他踢倒后，柏洛斯才记起来，像达伊这种天赋特殊的家伙，在每次使用完天赋后，都会有一段时间的虚弱期。而现在应该还在他的虚弱期。 只是在其他人看来，柏洛斯只是回身一脚，就干倒了达伊，这种实力实在太强悍了！至于柏洛斯踢腿的速度，在场除了几个达到黑铁阶的人能够看清外，其他人都只看到了一道模糊的影子。 因此，在这些无知者的眼中柏洛斯的实力又被拔高许多，几乎要与奥兰多并肩。只有少数几个看清楚的人才知道柏洛斯的“真实”实力。当然，他们也不会料到，这种所谓的真实，不过是柏洛斯有意显露出的假象。 “我可能已经遭到了一些人的怀疑，隐藏实力的计划也许失败了。” “那就想办法暴露实力吧。” “暴露实力？” “对，只需要显露低于真实水平的力量就可以了，你可以借此摆脱其他人的怀疑。” 在前往看台的路上，柏洛斯与奥兰多早有了这方面的准备。从现在的情况来看，他们的计划非常成功。由于达伊预料之外的配合，使得柏洛斯被大多人定位到了黑铁阶下级水平。 就在众人猜测柏洛斯实力的时候，看台高处的贾巴尔招来一个看守，愤怒地揪住他的脖子，低声嘶吼：“去！给我找到他的资料，为什么没人告诉我，他也拥有黑铁阶实力！” 腥臭的唾液飞溅，落在看守的黑头套上面。说完，贾巴尔甩手把他丢出去，这才看向下方的角斗士们。 由于他狂暴的吼声，使得看台顿时安静下来。年轻的角斗士们胆战心惊地望着这个决斗场的主宰，生怕他因愤怒而降下无故的惩罚。 但事实上，贾巴尔没有如他们所想的那般愤怒。他只是因为没有彻底掌握手中的力量而感到不愉快。不过，手中忽然冒出强力的棋子，这对他来说也是一件令人愉悦的事情。 没过多久，决斗场被再次复原，陷阱被填平，倒下的树木被重新扶直，而那些伤残者与失败者也在贾巴尔的命令下被一一处理。 “放开，放开我！我的团队还没有输，你们不能这样对我。”少女挣扎着大喊。一根麻绳紧套在她的脖子上，为了不被勒死，她死死扯住麻绳的两边，但麻绳还是越来越紧。 一个看守扯着绳套的一头，毫不留情地将她一点一点拖离所有人的视线。 少女的肩膀与后背鲜血淋漓，浑身都是擦伤与划伤，但最骇人的还是她的双脚，那里在脚腕以下被彻底截断，露出半截雪白的骨茬。 这时，有人把视线转向奥兰多。他们都知道这正是奥兰多的杰作。少女正是围攻他的人之一。在被奥兰多斩断双足后，她也随之被她的团队所遗弃。 “她会被怎么样？” 奥兰多向看台高处询问，而后其他人也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贾巴尔俯视向下，视线扫过一众人，狞笑道：“她已经是一个废物了，但幸好她是一个女人，所以我不会杀掉她。” 贾巴尔的话似乎潜藏着一些别的意思。有人猜测，她是女人，所以不会被杀。那贾巴尔的意思就是，如果是男性，就会被直接杀死吗？ 这时，贾巴尔忽然“呵呵”笑起，然后继续说道：“我想，温格的绯色夜莺应该会很欢迎她的加入吧。”他的话引起许多人的好奇，他们的脑海中几乎同时出现了一样的疑惑。 绯色夜莺，那是什么地方？ 也许，对没有在温格生活过的人来说，这是一个非常陌生的名字。但对那些混迹过温格底层的人而言，这个名字实在是再熟悉不过了。 “绯色夜莺，那是一家妓院。” 奥兰多忽然开口道，对于他会清楚这件事，许多人都露出质疑之色。毕竟这些年轻的角斗士当中，大多都是来自偏远地区，他们的思想也比较封闭。 在他们眼中，妓院就腐化与堕落的地方。而奥兰多是一个正直而热于助人的好人，尽管有时他的手段略显残忍，但这也是针对与他的敌人。可正是这样一个正直的人，竟然去过妓院？！ “我也只是听说而已。”奥兰多看到众人的反应，连忙解释道。 人群后方，独眼的达伊哼了声，小声嘀咕：“虚伪的家伙……去过就去过，竟然还不敢承认。”说着，他轻轻抚摸自己被踢伤的部位。 “你去过吗？”旁边的塞西尔调侃道。 塞西尔的话就像一把尖刀，剜在达伊的心口。只见他狠瞪了塞西尔一眼，摸了下空荡荡的下身，顿时哑口无言。 那边，柏洛斯没有理会其他人的看法，继续好奇地询问着奥兰多。 “它很出名吗？” “是的，绯色夜莺里的妓女大多都不是正常人。很多关顾那里的客人，都是心理有毛病的疯子，也许他们白天都表现得非常正常，但在那里，这些人将暴露真正的自己。” “就像贾巴尔所说，绯色夜莺应该会欢迎她吧。那里有不少客人就喜欢肢体残缺的女人。为了让客人得到完美的享受，绯色夜莺购买了许多女奴隶，然后砍断她们的四肢，提供给客人们玩弄。” 奥兰多说着，将视线转向看台高处，却发现贾巴尔也正在观察着自己。视线相对，奥兰多仿佛从贾巴尔的眼中看到了*裸的恶意与贪婪，急忙挪开视线。 “真是残忍……” “没有人性的狗东西！” 涉世未深的少年少女们开始痛骂那些光顾绯色夜莺的客人。他们完全不能理解这些人的喜好。而少女们想到自己也有可能面临如此遭遇，她们中的不少人便吓得瑟瑟发抖起来。 第六十五章 清算（一） 失足少女被拖走，关于绯色夜莺的话题也告一段落。随后，贾巴尔开始处置失败者。只有一支团队遭到淘汰，那就是卡莱尔的队伍。 他的队伍目前还剩三人。他们的军旗原本在卡莱尔的身上，但卡莱尔被弓箭手射杀后，有人趁乱偷走了他的军旗。 “救救我……” “奥兰多，我们还是盟友吧。” 三人很快被拖了下去。虽然他们拼命呼喊，但没人对他们做出理会。除了因为这三人没有解救的价值外，主要还是由于每一个团队手头都没有闲置的积分。 按照看守们后来提供的规则，积分是在决斗全部结束后才会发放的。也就是说，在这第一场决斗中，那些被淘汰的队伍根本没有获救的可能。 解决完失败的团队，决斗场内的尸体也陆续被清理出来。 看守们拖着几具尸体经过看台，然后往决斗场外走去。他们会把尸体搬到附近的仓库，再由专人运送至最近的坟场掩埋。这是为了防止发生瘟疫。 “杰克和艾娜呢？”奥兰多忽然问道。虽然心中早有答案，但出于队长的职责，他还是向柏洛斯询问。 “杰克掉进刺坑陷阱了，恐怕已经凶多吉少。”柏洛斯面向奥兰多说道，“艾娜的话，我干掉那些家伙之后，她就不见了，我没有找到她。” “我明白了。”奥兰多只是点点头，没多说什么。 柏洛斯对他的平静有些好奇。 以柏洛斯对奥兰多的认识，他早就该询问杰克与艾娜的下落了，而且这时候，他至少也该自责一番，然后摆出一副引领者的姿态。 这些举动不仅能安抚己方成员，还能在大多人心中竖起不会轻易被打倒的强者形象。可是奥兰多没有这么做，他甚至没有为此流露一丝怜悯。 这可一点也不像众人眼中的奥兰多。然而事实上，此时这个红头发的少年并没有像他看起来的那么冷静。 他还在回想自己被围攻时的情景。对于艾琳的死，他始终有些耿耿于怀。奥兰多无法容忍同伴的背叛，但他自己却成为了一个背叛者。 是的，他亲手杀死了艾琳，用长剑砍断她的手臂，然后刺入她的咽喉。奥兰多想要给自己一个合理的借口，以此掩饰自己犯下的过错。 但他还是无法欺骗自己。 特别是卡莱尔临死前的言辞，更是刺激了奥兰多的神经，让他陷入迷惘。“她只是害怕而已，她希望能从你的身上得到保护，而你却杀了她。” 卡莱尔说得不错，她确实只是害怕而已。奥兰多无法否认这点。 当陷入包围时，艾琳死死扯住奥兰多的胳膊，令他的手臂无法动弹。这个身材纤细的少女，在危难时刻终于爆发出了强大的力量。 只是这种力量没有使她转危为安，还让身旁的奥兰多陷入了困境。面对四周接近的敌人，奥兰多只想拔出长剑，然后将他们一一击败。 但艾琳的拉扯使他无法拔出长剑，就连移动也变得非常困难。奥兰多清楚如果继续下去，自己只有死路一条。他怒斥艾琳的举动，企图让她松手。 但艾琳就如同着了魔，手上的力气越来越大，如同一只缠绕猎物的蟒蛇，四肢死死缠住奥兰多，限制他的手脚。她的双目圆瞪，里面只有惊恐与慌乱。 就像一个落水者，就算是一根稻草也要死死攥紧。她已经什么也听不进去了。但奥兰多不可能坐以待毙，于是他强行掰开艾琳的手，奋力将长剑拔出鞘。 必须将她弄开！那时奥兰多的脑海中只剩下这个念头。也许是野蛮人血统的刺激，冲动与疯狂的血液在蠢蠢欲动。也让这个红发少年一刹那失去了理智。 他嘶吼着挥剑砍断艾琳的手臂，见她还是不肯松开另一只手，又斩断了她的另一条手臂。布满血丝的火瞳注视她迷茫的双眸，随即长剑洞穿咽喉。 也许是距离篝火偏远，光线昏暗，再加上角度的缘故，除了那些围攻奥兰多的人，看台上的众人都无法看见奥兰多的一举一动，只知道他陷入了包围。 “奥兰多，你没事吧？”柏洛斯的话打断奥兰多脑海中的画面，使之最后定格在艾琳死前圆瞪的大眼上。 可怕的眼神足以让人从梦中惊醒。奥兰多拧了拧眉头，才将这一画面甩开。他看了眼柏洛斯，说道：“我没事，去找找杰克和艾娜吧，我们必须看到他们的尸体。” 柏洛斯点头同意。 看守们陆陆续续从决斗场的丛林归来，他们有的空手而归，而少数几个拖着从丛林各种找到的死尸。艾琳的尸体很早就被找到。 这时，有两具尸体引起不少人的关注。这是两具抱对的死尸，一男一女，暧昧的姿态引发不少人的遐想。而更重要的是，他们都是奥兰多的队员。 听到议论纷纷的声音，奥兰多走过去打量了两具死尸。垫在下面的是杰克，而与他紧紧相拥的是艾娜。 杰克的身上腿上染满鲜血，破烂的衣服很难分辨伤口，但一根贯穿脖子的木刺显然是致命伤。根据柏洛斯的说法，奥兰多推测杰克是落入刺坑陷阱，然后被木刺扎死的。 但令人难以理解的是，为什么艾娜会出现在杰克的身上？他们身上的衣服还算完整，显然不可能发生暧昧的事情。而且杰克的处境也不可能让他有那种冲动。 “艾娜应该是听到杰克的求救，想要帮他爬出土坑，却不慎掉了下去。”柏洛斯推测到，但他看着一动不动的艾娜，不禁生出疑惑，“但艾娜是怎么死的？” 奥兰多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他们。柏洛斯走上去想要检查尸体，但两个看守过来将他拦住。左边一人喝道：“滚开，肮脏的奴隶。”说完，狠推了柏洛斯一把。 柏洛斯被推得向后踉跄，好像马上就要跌倒。以他的真实实力，自然不可能被轻易推动了，但为了隐藏实力，他不得不装作不敌的样子。因为这个看守等阶是黑铁阶中级。 但柏洛斯还是没有被推倒。 他先是感到后背触到一面坚硬而宽厚的弧面，勉强止住步伐后，双肩又被温暖所包绕。他的心中忽然生出莫名的安全感，急忙回头看去，才发现后面站着的是奥兰多。 “多谢。”柏洛斯低声道。 奥兰多点点头，而后紧盯那个推搡柏洛斯的看守。在周围人的注视下，他大步走上去，低着头笑道：“看守大人，我需要检查一下同伴的死因，拜托了。” “滚！”看守一口回绝，随后一巴掌呼向奥兰多。虽然他清楚奥兰多与自己一样是黑铁阶中级。但身为决斗场的看守，他可不认为一个年轻人能够与身经百战的自己相抗衡。 但出乎预料的，巴掌落空了。 只见奥兰多微微后仰，就轻易避开了他的巴掌。然后他惊讶地发现，自己的手腕居然还落入了奥兰多的手中。 一时间两人僵持起来。虽然看守浑身都是圆滚的肌肉，看起来比奥兰多要强壮许多，但力量上却没有一点优势。 四周，角斗士们发现骚乱，纷纷围拢过来。那个看守看了眼贾巴尔的方向，懊恼地喝道：“一群C级的废物，看什么？都滚远点！”随后他看向旁边另一个看守，似乎在寻求帮助。 柏洛斯一眼看去，另一个看守只是一个连黑铁阶都没有的普通人。 只见他走到奥兰多前面，说道：“小子，这里是决斗场，我们是决斗场的看守，而你，只是一个任人摆布的角斗士。”奥兰多继续抓着前一个看守的手腕，没有松开。 见奥兰多不搭理自己，那个看守冷哼一声，手中突然多出一把*。他猛地进步，将弩机抵住奥兰多的下巴。 这个距离一旦扣下扳机，就算奥兰多是黑铁阶中级，也会毫无防备地被射杀。奥兰多也察觉到了危险，只能松开手向后退开。 一旁，柏洛斯微眯起眼睛。 这家伙的速度很快，若不是恢复了白银阶水平，柏洛斯觉得自己可能都无法看清他的动作。明明身体能力只是一个普通人，却拥有如此快捷的速度。 只能说，他的动作非常娴熟，以至于达到了普通人的极限。也许这就是天赋吧。凭借*的破坏力，再加上他的手速。如果他的射击还具备精准度，那么他的实力确实不弱。 虽然只是一个普通人，却能够凭借武器与强者交锋。柏洛斯感到有些不公平，但想到如果自己也装备这样的武器，一定会比这些家伙更加强大。如此作想，他才稍稍感到平衡。 “抱歉，我是太过莽撞。” 奥兰多没有顾于颜面，他立即朝持着*的看守道歉，并深深鞠了一躬。见奥兰多非常识趣，两个看守才悻悻地退开，继续他们自己的工作。 但事实上，他们俩可不想就这样放过奥兰多。但想到之前贾巴尔大人的嘱咐，他们就不得不暂时放过这个红发少年。作为艾格拉斯决斗场的管理者，贾巴尔的命令还是具有相当的效力。 “走吧。”柏洛斯说道。 奥兰多无奈地点点头，他最后看了眼杰克与艾娜的尸体，就要转身离开。就在这时，他忽然看到艾娜的手指轻微地动了一下。虽然动作非常细微，但却没有逃过奥兰多的眼睛。 第六十六章 清算（二） 没等奥兰多走近，一直呈尸体状的艾娜忽然挺起上身。 围观的人见状纷纷退后，还有几个少女吓得尖叫起来。拖运尸体的两个看守立即拿出武器，摆出战斗姿态。 要知道，这个世界还存在着不死族，就譬如僵尸、骷髅与吸血鬼。这些嗜血的物种主要以活人的血肉为食，深受多利亚人的痛恨。 因此，佣兵协会中就时常出现关于调查或清剿不死族的任务。由于大量的猎杀，目前多利亚境内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不死族袭击的报道。 不过虽说如此，在一些缺乏管理的坟场，阴暗潮湿的地下水道，或是人烟稀少的森林，偶尔还是能发现一些自然诞生的不死生物。也是如此，对这些东西，很多人都有一定的认识。 此时，艾娜的眼神非常空洞，茫然地观望四周，她的脸蛋沾满凝固的血液，混杂着肮脏的泥土，看起来就像一只刚从地里爬出的僵尸。 但当她的视线扫过人群中的柏洛斯时，却忽然咧开嘴傻笑了起来。这让许多人不由松了口气。僵尸可是没有灵智的生物，自然不会有任何情绪的变化。 “她还没死！让我过去。” 奥兰多朝两个看守大喊。 见艾娜摇摇晃晃地站起身，那两个看守互视一眼，只能放开道路，让奥兰多走过去。他们不可能把一个活人丢到坟场，这不符合决斗场的利益。 那边，艾娜虽然浑身是血，身上也到处是细小的擦伤，却没有一点被木刺扎中的痕迹。她的身体僵硬，那也只是在潮湿的坑底呆得太久的缘故。 奥兰多走过去，叫唤了艾娜一声，见她愣了两秒才迟钝地看向自己，二话没说就牵住她的手，把她拉向人群方向。在与柏洛斯汇合后，三人再次来到看台的观众席。 下一场决斗已经开始。 也许是已经了解了决斗的大体规则与流程，很多人对决斗并不是特别关注。再加上决斗非常无趣，因此大多人都在交头接耳地交流各自的想法。 在经历过最初的恐惧与惶恐，现在很多人都了解了自身的处境，并逐渐接受了角斗士的新身份。但弱小的实力他们有一种紧迫的危机感，使他们不得不想办法让自己活的更久。 柏洛斯也对眼下的决斗不感兴趣。除了一个脸色苍白的小个子女孩有些实力外，其他人都是没有战斗经验的普通人。他们挥舞武器的动作连农夫的庄稼把式都不如，根本毫无观赏性。 柏洛斯总算能够贾巴尔的想法了，如果让观众欣赏这种无聊的决斗，恐怕艾格拉斯决斗场早就面临破产的危机。胡思乱想一阵，他把视线转到艾娜身上。 一个非常奇怪的家伙。 这是柏洛斯对艾娜的认识。从第一次见到她到现在，她都没有说过一句话，一直都是她的姐姐艾琳替她讲话。而艾娜与艾琳的感情似乎也很好，但最让人无法理解的正是这个。 为什么艾娜到现在也没有询问她姐姐的情况？柏洛斯无法理解这一点。不论是艾琳还是杰克，对柏洛斯而言，只是一个知道名字的陌生人，因此对他们的死，柏洛斯最多只是感慨一下。 但艾琳可是艾娜的亲姐姐，听艾琳说过，她们俩一直相依为命，按理来说应该感情深厚，所以艾娜的冷淡根本不正常。柏洛斯思索一阵推测，她可能就是个脑袋不正常的哑巴。 接下来又进行了三场决斗。 随着最后一场决斗结束，今晚的决定结束。在看守们的引导下，角斗士们纷纷离开决斗场的看台，往决斗场的后院方向走去。他们要再次回到高墙之内，等待下一次决斗的开始。 看台被清空，只剩在少数还在警戒的看守，以及看台高处那个如同怪物般高大的男人。贾巴尔坐在两个座位上，从一个看守手中接过两份卷轴。 贾巴尔打开一份卷轴。这种类似羊皮的纸材其实是由树枝加上许多绒毛制作，其实最大的特点就是便宜，而且还耐久度也是相当高，不会轻易被撕坏。 “安迪？”贾巴尔继续往下看。 显然这是柏洛斯的基础资料。那些为决斗场服务的奴隶贩子们每收购一个奴隶，都会详细登记他们的资料，以便核实奴隶信息。 这份资料来源于一个叫做马约尔的商人。据上面说写，此人叫做安迪?卡佩，是多利亚王国卡佩家族的成员之一，但他只是旁系的年轻一代，因此他的地位不高，只能算是低等的贵族。 他的实力方面，据资料所写，只是一个普通人，而且被喂食过抑制力量的药水。这种药水能让一个普通人永远变成软脚虾，也能让一个强者暂时丧失力量。 药水是马约尔所提供，为此他还向奴隶贩子多要了一笔钱。再加上考虑到安迪?卡佩的贵族身份，他的身价要比普通奴隶高出不少。所以在前往温格的路上，护送的佣兵都被特意交代，不要招惹这个贵重的商品。 但也许是交接方面出现了问题。奴隶贩子在交出奴隶信息时，没有特意提到安迪?卡佩的身份。他满以为决斗场会仔细核实奴隶资料，毕竟搜集每一个奴隶的资料，这就是贾巴尔亲自下达的命令。 但决斗场的看守们却没有那么严格地执行这种命令。也是如此，那时候在奴隶贩子离开后，谁也没有注意到安迪?卡佩的存在，看守们连同贾巴尔在内，都将他当做了一个普通的奴隶对待。 “一群无能的废物！看你们做的好事，我差一点就要为此损失一大笔钱。”贾巴尔愤怒咆哮，然后一拳砸飞那个递送卷轴的看守。 就像被疾驰的马车撞飞，那个看守直接倒飞出去，重重地砸在看台的石阶上。他的身体呈现一个立体的直角，显然他的脊椎彻底被撞断了。 “大……大人饶命……” 看见那个倒霉蛋还在求饶，贾巴尔呲牙冷笑起来，“卡佩家族的贵族，如果让他作为角斗士上场，一旦被人认出来，谁来担这个责任？”说着，他将卷轴揉成一团，丢进嘴巴嚼碎。 虽然贾巴尔是艾格拉斯决斗场的主宰，但他的地位却并不算高。与多利亚的贵族相比，他连给对方提鞋的资格都没有。哪怕只是一个小贵族，也远不是他能比拟的。 不过，贾巴尔对此并没有太过担心。如何处理捕获的贵族，对他来说已经有了一整套完整的流程。尽管安迪?卡佩的发现有些仓促，却并不影响贾巴尔处理他的手段。 最重要的是必须保密，只要安迪?卡佩的身份不被人暴露出去，那么他也与一般的奴隶没有太大区别。只是身价上有着天壤之别。对于买家的问题，贾巴尔从不关心这个。 在多利亚王国，总有一些拥有恶趣味的贵族，他们在玩弄了普通人之后，却依旧无法满足内心的空虚。于是他们盯上了同为贵族阶级的一部分人。 安迪?卡佩，相信他在温格的圈子里会相当受欢迎。贾巴尔能看得出他原本的外貌，虽然他有意把自己弄得脏兮兮，但这并不影响贾巴尔的眼力。 他会是一个出色的娈童，只需要经过简单的*。贾巴尔仿佛已经看到金灿灿的金币装满自己的钱袋。就这样他弄出决斗场，然后送到地下拍卖行？ 贾巴尔很快否定这个想法。 因为这违反了决斗场的规则，就算他是决斗场的管理者，也不能肆意妄为。 虽然贾巴尔时常做出违背了规则的事情，就比如折磨死被人看好的角斗士，或是胡乱地分配积分。但在重要的事情上，他又莫名地墨守成规。 “必须淘汰掉奥兰多的队伍。”贾巴尔很快有了主意。 第六十七章 清算（三） 跟随看守离开决斗场，奥兰多三人回到后院的高墙内。 沿着光线昏暗的通道前行，他们很快来到当初的房间。柏洛斯好奇地打量起四周。房间还是原本的房间，但到处是被人打理过的痕迹。 装满屎尿的木桶已经被清空，还被非常仔细地清洗了一遍。空气没有原本那种难闻的气味，只是略显沉闷。煤油灯的油料似乎也被更换，散发着灼目的火光。 奥兰多走到房间一侧，扶着墙壁沉默不语。柏洛斯领着艾娜走到房间的角落。 “恭喜你们。”熟悉的声音来自门外，还是一开始的那个看守。 “没什么可恭喜的。”奥兰多说道。 他的语气不善，但门外的看守似乎并不在意，说道：“真可惜，虽然你们的表现非常出色，但根据决斗的规则，还是只能得到100点积分。” “可恶。”奥兰多狠锤一下墙壁。 虽然100点积分正是他一开始的设想，但他完全没有料到，决斗比他想象中还要凶险许多。 仅仅是第一场决斗，就死掉了两个成员。若是继续执行所谓的和平战略，恐怕根本没办法坚持下去。与其他人的结盟也只是个笑话。 谁也无法猜透其他人的心思，背叛随时都可能发生。奥兰多叹了口气，回过身说道：“杰克与艾琳的死尸我的过错，我不该与卡莱尔结盟的。” “你不必抱歉。”柏洛斯说道。 奥兰多靠着墙面坐下，将长剑放到地上，然后深深呼出一口气，说道：“安迪，你有什么想法吗？” “你是指什么方面？”柏洛斯回答。 “根据规则，连续获战胜三支队伍，就会得到晋级。”奥兰多思索着皱起眉头，“按我理解来说，就是连续夺取三支队伍的军旗，就算是得到了晋级的机会。” “没错。”柏洛斯点头同意。 奥兰多继续说道：“按照我们原本的计划，就是尽可能不夺取军旗，只靠最后存活奖励的积分来累积装备，在得到足够的装备后，再选择晋级到B级团队。” “这个计划没有问题。”柏洛斯如此说道。但事实上，对于这种消极的战略，他现在也是不赞成的。但他不希望被奥兰多察觉到自己的意图，所以还是选择与之前一样的态度。 但出乎柏洛斯的预料，奥兰多对这个战略提出来质疑，他说道：“也许我们一开始就做了一个错误的选择，我们想用这种办法避免过早遭遇强敌，但事实上，我们的实力根本不会弱于B级的队伍吧，就以你与我的力量。” 柏洛斯点头表示赞同，于是奥兰多又说道：“其实我们都忽略了一个东西，就是其他人对我们的恐惧。就算我们不与他们为敌，他们也会因为畏惧而把我们当做头号的敌人。” 柏洛斯似乎理解了奥兰多的意思，说道：“确实如此，虽然他们大多都是普通人，但利用兑换来的武器，也能对我们造成伤害。如果面对数只团队的围攻，我们也会陷入困境吧。” 奥兰多说道：“所以对我们来说，停留在C级没有太大的意义了，下一次决斗中，我们必须尽可能掠夺他们的军旗，来换取足够的积分，这样才能最快地增强我们的实力。” “可以。”柏洛斯心中窃喜。 这时门外的看守打断了他们的对话，他说道：“现在你们可以选择兑换物品了，每次决斗结束，我都会来一趟，如果错过这次机会，就必须等到下次才能进行兑换。” “是这样的吗？”柏洛斯挠了挠后脑勺。他暗想，贾巴尔做出这样的设定必然有他的深意，可是会有人选择不进行兑换吗？这样肯定也有它的意义所在。 柏洛斯思索了一下积分的作用。 除了能兑换物品外，积分还能用以团队的复活，也就是被夺走军旗的团队，利用五十点积分就能复活。他们会再次回到高墙之内，等待下一次的决斗。 除此之外，积分还能用以兑换失败队伍的成员，一个人20点积分，相当于一把短匕的价值，这相当廉价。如果能兑换到几个强力的成员，这对团队将会是极大的助力。 当然，前提是得先活着等到决斗结束，否则积分留着也没有太大的意义。这时，柏洛斯想起那个光头的阿努扎尔，他似乎就说了要将自己与奥兰多收入他的队伍。 真是个自信的家伙…… 柏洛斯暗暗冷笑，虽然阿努扎尔的实力确实不弱，但他顶多也不过黑铁阶上级的战力，而他的同伴，那个独眼少年的实力最多也只有黑铁阶中级而已。 自己现在已经恢复到白银阶下级，而奥兰多的话，他应该也是在隐藏实力。虽然他表现出的只有黑铁阶中级的力量，但柏洛斯推测，他绝对是一个白银阶中级的强者。 随后，在门外看守的提示下，奥兰多找来放在房间角落的卷轴，开始选择兑换的物品。他们只有100点积分，能够选择的物品不是很多，但奥兰多似乎已经有了一个初步的打算。 “先兑换三天的食物。”他说道。 生活类卷轴上面记录了各自生活物品以及所需的积分，所幸食物所需的积分并不算很多，奥兰多的团队在少了两个成员后，所需的食物更是减少了许多。 “三天的话，三人份的面包与水一共需要15点积分，这样我们还剩下85点积分。”说着，奥兰多看向柏洛斯，“安迪，你有什么想法吗？” 柏洛斯看了眼奥兰多的红瞳，走到卷轴旁边。这是一份道具类卷轴。因为只是C级卷轴的缘故，所以上面只列举了一些基础的武器与防具。 长剑50积分，长枪60积分，匕首20积分，再往下是木弓，需要70积分。但兑换木弓只配送二十支箭矢，之后的箭矢消耗还要另算积分。这一点也不合算，因此这个选择被柏洛斯淘汰掉。 然后他看了眼蹲在角落的艾娜，心中已经有了兑换的计划。虽然团队还剩下三个人，但实际能够战斗的人只有两个，就是柏洛斯与奥兰多，而艾娜目前看来，完全就是一个拖累。 是不是该处理掉她…… 这个念头刚出现在柏洛斯的头脑中，就被他直接否定了。也许是还没有触及柏洛斯的底线，也许是身为贵族的骄傲，总而言之，柏洛斯目前还不屑做出如此不堪的举动。 “我想，我们可以兑换长枪。”柏洛斯指向卷轴，“奥兰多，我记得你说过，你比较擅长枪术，如果兑换长枪的话，应该可以最大增长我们团队的实力。” “这个可以考虑。”奥兰多似乎对柏洛斯的选择很满意，但他却没有急着做出决定。只见这个头发火红的少年侧过身，朝角落的艾娜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 没有了姐姐的陪伴，独自蹲在角落的艾娜看起来形单影只，非常可怜。但柏洛斯对她没有什么怜悯之心。毕竟只是一个头脑不清楚的女性，也许她自己都不明白自己身处何处。 当然，柏洛斯还是愿意帮她一把，说到底也是一个团队的伙伴呢。 见艾娜只是怯生生地望着这边，却不敢过来。柏洛斯走过去牵住她的手，把她拉到奥兰多的旁边。艾娜也没有反抗，只是把头垂的很低，非常顺从地任凭柏洛斯摆布。 在柏洛斯的帮助下，艾娜坐到奥兰多旁边，但她还是保持曲着膝盖，整个人缩成一团的姿态。奥兰多看着把脸埋在膝盖间的艾娜，笑道：“艾娜，你不要怕，我们会保护你。” 刚说完，他似乎想起自己之前也说过这样的话。那时候是对艾琳与艾娜姐妹俩所说，但在决斗中，自己却亲手杀死了那个向自己寻求保护的少女。 不自然的表情只是一瞬，奥兰多再次恢复了笑脸，他把手轻轻放在艾娜头上，语气温柔地说道：“虽然我们会保护你，但你也必须学会保护自己。” 听到奥兰多的话，艾娜昂起头，呆呆地看着他。似乎没有理解奥兰多的话，于是奥兰多再次重复了一遍，然后示意艾娜选择一个她喜欢的武器。 这次艾娜终于听懂了，她先是对着柏洛斯笑了笑，然后才抬起手，犹犹豫豫地在半空晃了一会，最后落在了卷轴上面，那是匕首一行。 “它。” 艾娜的声音非常小声，但还是勉强能被听见。柏洛斯惊奇地看过去，这才知道原来她不是一个哑巴。 而且她似乎知道自己指的是什么，这说明她也识字。这才是最让柏洛斯感到不可思议的地方。 要知道在多利亚王国，识字的人很多，但大多都是男性。因为女性在教育上被有意地边缘化，因此很多女人即使成年，还没有受过教育。 所以除了那些贵族小姐，或是有钱人家的女儿，一般的女性都是不识字的。但根据艾琳所说，她们姐妹俩只是普通的洗衣工，一个洗衣工怎么会受过教育？这不合常理。 虽然柏洛斯对此有些在意，但现在艾琳已经死了，而艾娜的脑袋似乎也有点不正常，所以他也懒得再去纠结这个问题了。 第六十八章 危局（一） 兑换的物品很快送达。 最先送到的是价值十五积分的食物与水。粗糙的面包还算干净，可能是因为放置的时间过长，面包的水分已经很少，干巴巴的，应该称之为干面包了。 这种面包不算低劣，因为是由几种粗粮混合制作，营养非常丰富，也可以提供每日充足的能量。柏洛斯在卡佩家族的时候，偶尔也会吃这种面包。 只是与新鲜的面包相比，决斗场提供的面包口感要糟糕许多，不过却更有嚼劲。因为只是为了填饱肚子而已，所以柏洛斯对此也没有太过在意。 很快，奥兰多拿到了他的长枪。 长枪通体灰白，枪头是生铁铸造，枪杆的材质是选用了常见的木杆，具有一定的韧性，但非常容易断裂。 确实是C级的质量，与先前兑换的长剑是一路货色。那把长剑奥兰多已经还给柏洛斯。 他拿到长剑后检查了一番。只是经历一次战斗，剑刃上就出现了大量豁口。毕竟是廉价的生铁所铸，这种粗劣的质材还是太过柔软。 虽然多利亚王国早有炼钢技术，这种技术也已经完全成熟，但即使如此，生铁至今也没有被完全淘汰。简单的炼制工艺以及低廉的价格使得生铁工具在底层社会还是一如既往的受到欢迎。 艾娜得到了她选择的短匕。 这是一段二十厘米长的铁片，较钝的一端用麻布层层包裹。柏洛斯简直无力吐槽这样的设计，与长剑相比较，这种短匕都无法被认真地称之为武器了。 也许在顶级的刺客手中，它会变成威力不错的利器。但在艾娜手中，它的作用可以说微乎其微了。柏洛斯都不明白奥兰多兑换匕首的原因。 他指望让艾娜战斗吗？像她这样脆弱的雌性，就算是作为炮灰，都有些不够资格吧。柏洛斯暗自诽腹，然后他想到了死去的杰克，如果他还活着，这把短匕应该会交给他吧。 兑换一共消耗了95点积分。剩余的5点积分在柏洛斯的建议下，被兑换成了清水，按他建议是要用以清洗身体。随着实力渐渐恢复，柏洛斯现在已经不担心被人欺凌。 奥兰多身为队长拥有分配权。他的分配很符合他的性格——三人的量都一样。柏洛斯对这样的决定感到不舒服。 他认为艾娜不该分得与自己一样的份量，但他没有提出意见。他不希望在这种无关紧要的地方与奥兰多发生争执。 在柏洛斯看来，奥兰多是一个正直的人，有着不错的大局观，对敌人狠辣，对朋友友好，因此与他成为朋友是很不错的选择。 虽然没办法清洗身体，但柏洛斯没有抱怨什么，他仔细地把脸上的灰土洗净。虽然身体还是脏兮兮的，但由于污秽已经变干，所以也不是非常难受。 另一边，奥兰多只是随意地抹了把脸，便把自己的清水喝了下去。 而艾娜似乎不懂得如何洗漱，但出于对女性的尊重，柏洛斯和奥兰多不可能帮她清洗。最后她和奥兰多一样，将水全部喝进了肚子。 清洗完毕后，三人没有再说话，就这样休息了一段时间。由于在封闭的房间之中，柏洛斯没办法知道准确的时间，但通过看守更换煤油灯的次数，他勉强能推断时间过去了多久。 根据先前的经验，看守每过一天就会来更换油料。但由于没有白天与黑夜的概念，使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排时间。虽然能通过推断得知白天与黑夜，但看不到天空使他无法确信自己的结果。 所幸奥兰多的生物钟非常规律，他总是会在特定的时间变得困倦。而且每次睡眠的时间也都不会太长，却又能保证足够的精神。 因此柏洛斯可以保证充足的睡眠，又不会因此而睡过头。尽管即使睡过头也没有什么影响。对奥兰多的生物钟，柏洛斯有点好奇。“奥兰多，你的作息总是这么规律吗？”他询问道。 奥兰多回答：“是的，一直以来都是如此。”见柏洛斯有点不依不饶，他又说道：“也许是因为我体内的野蛮人血统吧。”虽然这么说，但他好像不喜欢别人提到他的血统，于是柏洛斯之后没有再提。 尽管野蛮人血统十分强悍，能赋予拥有者强大的力量，耐力与恢复力，但在绝大多数多利亚人眼中，野蛮人就是粗鲁低劣的存在。似乎奥兰多自己也是这样认为。 休息了一天，见柏洛斯无所事事地摆弄长剑，奥兰多提出让他教导艾娜使用匕首。柏洛斯一开始想要拒绝，但出奇的是，艾娜竟然露出感兴趣的模样。 她扭头看向柏洛斯，一直没有无神的眼睛一下恢复了神采。柏洛斯有种被认可的感觉，便答应了下来。 虽然他没学过匕首的技巧，但身为一名白银阶强者，他对剑技的运用算是登堂入室。因此拿起一把匕首，也能很容易地得出切实的心得。 于是他准备教导艾娜最基础的几个动作，就比如闪避与进攻。 要知道，闪避分为许多种，左闪、右闪、下潜闪避以及后撤闪避。前三种要经过长期的锻炼，才有可能掌握。因此柏洛斯没有教给艾娜。 更何况这三种闪避的真正目的是为了进攻，而他从来不指望艾娜能提供自己的战力。按奥兰多的话来说，就是艾娜最需要做的，是保护好她自己。 所以，柏洛斯教给了她最简单的闪避，也就是后撤闪躲。 虽然说这是最简单的动作，但也非常考验一个人的反应力与爆发力，以及基础的步伐运用，否则也会很难在恰当的时间做出快速反应。 但艾娜却表现出了异于常人的天赋，这让柏洛斯大吃一惊。仅仅是看着柏洛斯做了几次示范动作，艾娜就能准确地将动作重复出来，而且还能避开柏洛斯的攻击。 虽然柏洛斯是没有尽全力进攻艾娜的，但他使用的速度已经比普通人快上不少。可是艾娜却能通过连续的后撤，让柏洛斯的攻击连连落空。 “她也许是一个天才。”奥兰多做出如此看法。 之后柏洛斯又教导了匕首的攻击手段。因为他也不知道该如何灵活地运用匕首，所以他只归类了一种最基础的使用方法，也就是突刺。 就像是印证奥兰多的话，艾娜再次表现出惊人的学习天赋。她看了几次柏洛斯的示范，就轻松掌握了突刺的要领。 不过在柏洛斯看来，她所学的只不过是皮毛而已。战斗并不是学会攻击与防守就可以了，还要有看清局势的头脑与制定合适的战略。 就凭艾娜不正常的脑袋，恐怕也只是一个炮灰角色吧。现在在柏洛斯心中，艾娜已经不再是一个无足轻重的角色。 如果能给她足够的时间，也许她可以成长到一个匪夷所思的程度。 时间过得飞快，房间的木门再次被敲响，下一场决斗也随之而来。 “走吧！” 奥兰多抓起长枪，他的红瞳透着淡淡的杀意。现在他不会再信任那些家伙了，这一场决斗，他要尽可能地夺取军旗。 第六十九章 危局（二） 贾巴尔的会客厅。 这里光线昏暗，空气沉闷，布置得就像一间猎人的收藏室。 放眼望去，可见四壁挂满主人的收藏品。但这里所挂的可不是鹿头，狗头之类的兽首，而是一个个被炮制过，面目狰狞的人头。 它们面色灰暗，脸上的表情被有意地扭曲，做成各种怪笑，愤怒又或是恐惧的样子，看起来非常可怕，寻常人看到也许会直接被吓昏。 但若是有胆大的人去观望它们的眼睛，那对如死鱼般白色的眼珠，就会惊奇地发现里面游动的绿色荧光。这是名为“仇恨”的火焰，也是亡灵的象征。 此时，在这个极其别致的房间里，正上演着由主人贾巴尔所主导的一场闹剧。参与者除了贾巴尔外，还有他麾下的三十名看守，以及光头阿努扎尔一伙。 “这不可能！就算你许诺1000点积分，我也不会答应你的。” 这是阿努扎尔的声音，他的语调听起来非常愤怒。而他的处境似乎十分不乐观——几个强壮的看守把他死死按在地上，一点也不给他爬起的机会。 那边，贾巴尔坐在高处，俯视着下面几人，脸上挂着戏谑的笑，只是他的模样也有点狼狈。 他的胸口插着一把飞刀。 从飞刀的款式就能认出，这是阿努扎尔的武器。飞刀仅刺破贾巴尔的皮肤，就卡在他厚实的胸肌当中。 就在半分钟前，当贾巴尔提出自己的要求时，底下一直老实的阿努扎尔突然暴起，他没有顾忌两旁的看守，猛地朝坐在椅子上的贾巴尔甩出藏在袖里的飞刀。 谁也没有料到这个光头如此凶悍，看守们顿时惊呆了，就连身为白银阶中级的贾巴尔也没有反应过来。直到飞刀噗地插入胸口，他才后知后觉地皱起眉头。 一言不合就痛下杀手，根本不顾敌我的强弱。贾巴尔不知道该说他行事果断，还是该说他就是一个疯子。 感慨一番，贾巴尔拔出胸口的飞刀，冷冷道：“要么服从，要么死，你来选择。” “你这狗杂碎！”阿努扎尔大骂。 话音未落，他的脑袋被几只手重重按下，瘦脸紧贴地板。 一个看守见他使劲挣扎，又朝他的脸颊狠踏一脚。阿努扎尔眩晕一下，但很快清醒过来。 “呸！” 他先是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而后眼睛斜视过去，目光凶恶地盯着身旁踢了自己一脚的看守，模样如同一只睚眦必报的恶兽，看得那个看守心中直发毛。 “好，我们答应你。” 又有声音从后面传来，这不像一个男人的声音，却又没有女人的温婉。 说话的正是是独眼的达伊，他就站在距离阿努扎尔不远处，手里牵着一根粗麻绳。三个少女被捆在麻绳上，就像三只可怜的小狗。 她们身上的麻布衣已经被扯烂，裸露的大腿内侧红肿，上面还粘着浓稠的分泌物。也许是被四周可怕的环境所惊吓，这几个少女连哭喊都不敢了。只是如同被巨浪吞没的小舟，无助地瘫在地上瑟瑟发抖。 不要嘲笑她们的懦弱，但这才是正常人的反应。 这下，贾巴尔咧开嘴角，露出微笑。但从他冰冷的眼神可能看出，他对阿努扎尔与达伊两人的表现感到不满，而且是极其不满。 但他没有表露得太过明显，似乎在努力地克制自己。 从进入这个房间直到现在，阿努扎尔与达伊两个人的表现都非常镇定。 他们没有被四壁的死人头所惊吓，也没有被贾巴尔的阵势所震慑。尽管他们的表现称得上勇敢，但这却不是贾巴尔想要的。 他需要的是屈服与顺从。 所幸达伊最后还是答应了贾巴尔的要求，这让他决定暂时先饶过阿努扎尔的性命。至少也要让他活到完成自己下达的任务。 贾巴尔已经有了决断。 现在在他的眼中，这个叫做达伊的少年可比阿努扎尔要更适合成为一枚棋子。而且他的实力也不弱。 虽然现在看来，他的力量只是普通人水平，但他拥有着特殊的血脉，能在绝境中爆发极强的力量。 最让人在意的是，他是一个阉人。 多利亚王国没有让阉人服侍的传统，服侍贵族的一般都是漂亮的女仆。也只有那些极其变态的家伙，才会圈养被阉割的娈童作为玩乐。 不过他是一个诺夫曼人。如此说来他的身份就有了解释。贾巴尔推测，他要么是为诺夫曼皇室服务的宦官，要么是净了身却没能入宫的倒霉蛋。 贾巴尔不确定达伊的身份。 如果他真是为诺夫曼皇帝服务的宦官，他出现在多利亚王国是什么缘故？虽然阉人总是被人看不起，但不论在诺夫曼帝国，这种人一般都拥有特殊的地位。 他们能替皇帝传达命令，或是执行皇帝亲自下达的命令，是距离皇帝最近的一群人。因此很多人都会巴结他们，就算对他们厌恶不已，也会笑脸相迎。 “他们是来多利亚执行任务的吗？”贾巴尔沉思。 奴隶贩子是在艾尔斯森林边缘捉到他的，与他一同被捉的还有那个光头。他们向奴隶贩子们提供的身份是旅行商人，但贾巴尔是不信的。 说起来，奴隶贩子时常会在一些偏僻的地方捉一些路人作为奴隶，以此来增加自己的收入。虽然这样的做法被人深恶痛绝，但所幸还没有太多人发现。 贾巴尔努力地在掩盖这种事情，只求不被多利亚的官方势力察觉。他也尽可能让麾下的奴隶贩子们收敛动作，免得遭到一些势力的打击。 而阿努扎尔与达伊就是通过这种手段捕捉而来。尽管他们一直表示自己只是普通的旅行商人，但他们所表露出的强悍战力，让奴隶贩子铁定了捕捉的心。 目光落到阿努扎尔的脸上。 他是一名黑铁阶下级强者。虽然他的力量看起来只有黑铁阶下级，但他的真实实力却不容小视。听手下的奴隶贩子汇报，在捕捉他时，损失了十几个佣兵，才将他彻底制服。 贾巴尔之前也看过他的资料。 据奴隶贩子推断，这个脑袋油亮的家伙似乎习练过古武技。这是一种技巧性很高的战技，也是诺夫曼帝国的特产。 在信奉力量等阶至上的多利亚王国，以技巧为核心的古武技并不被看好。但毫无疑问，能够掌握古武技的人，最后都不会是弱者。 …… 非常奇怪，而且进行决斗流程也十分不对劲。柏洛斯对此有些在意。一开始带路的不是最初的看守，他的个子要更高大一些才是。 在抵达决斗场后，被夜幕笼罩的看台上，除了看守外，只有寥寥几支团队。除了其中的阿努扎尔一伙，其他的人都是生面孔。 最重要的是，他们的武器都非常精良，包括阿努扎尔。这让柏洛斯感到极不公正。但想要如同怪物一样的贾巴尔，指望这样的家伙提供公平的决斗环境，简直就是一个笑话。 “安迪，情况不对劲。”奥兰多说道。 柏洛斯“嗯”了声，刚想说些什么，就看见阿努扎尔一伙走了过来。 第七十章 危局（三） “贾巴尔要对付你，小心点。” 阿努扎尔留下这句话就离开了。他的举动一反常态。以柏洛斯对他的认识，还以为他又要过来挑衅一番，没想到竟是看似好意的提醒。 柏洛斯看着阿努扎尔的背影，又转向奥兰多，“我猜他说的是真的，可是贾巴尔为什么要对付……我们？这根本不合理。” 他话刚说完，就见奥兰多的脸色陡然变色，就像吃了一只死苍蝇。 “你知道原因？”柏洛斯试探地询问。 “不……我不知道。”奥兰多立刻摇头，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他的表现说明他是在说谎，而柏洛斯也看出了这一点。 “你究竟隐瞒了什么？” 柏洛斯突然把脸贴近奥兰多。他们的脸贴的很近，几乎要触到对方的鼻尖。感受对方的鼻息，柏洛斯眼神凌厉。 可能是心里有鬼的缘故，奥兰多的眼神躲躲闪闪，根本不敢与柏洛斯对视。 现在柏洛斯确定了，他一定是隐瞒了什么重要的东西，而且这也是贾巴尔选择针对他的原因。 一想到自己可能因此而收到波及，柏洛斯就有点恼羞成怒。但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 “我不是一名佣兵……”奥兰多突然说道。他的表情有些沮丧，就像犯了大错的小孩。 “那你究竟是谁！？” 见柏洛斯面带怒意，奥兰多犹豫着是否要告知真相。就在这时，看台高处突然传来贾巴尔的狂笑。两人的对话被打断，同时看向高台。 “哈哈哈哈哈嗝……” 贾巴尔大摇大摆地来到他的座位，身后跟着二十名侍卫。 这些跟随贾巴尔的家伙与决斗场的看守不太一样，他们看起来没有那么强壮，但身上清一色披着铁甲，头上戴着全封闭的铁盔，腰间悬挂铁刀。 柏洛斯对这些铠甲有些眼熟。 这些武器与铠甲的样式有些老旧，看起来像是从军队退换下来的装备。不过，虽然是已经落伍的装备，但与普通佣兵的装备相比，又是相当精良。 “如果能弄到这样一身装备就好了。”柏洛斯暗想着，但他知道这个想法显然脱离实际。 要知道，借助一身坚硬的铠甲，就算是普通人也能与黑铁阶强者战斗。若是再配备强力的武器，譬如*、火炮，可能还有不低的胜算。 若是再组建起战阵，就算是面对白银阶、黄金阶强者，普通人也能有一战之力。因此，贾巴尔不可能让角斗士们拥有这样的装备，否则他将很可能失去对他们的掌控。 …… 男人在丛林里缓步穿行。 他的面容沧桑，脸颊消瘦，下巴的胡子黑白掺半，似乎只是胡乱剃剃，看起来参差不齐。 他的脑袋顶着掉漆的黄色皮盔，身上套着陈旧的乳黄色轻皮甲，模样看起来邋遢又落魄，就像一个欠了一屁股债，被房东驱赶而不得不流落街头的穷佣兵。 不过，他配备的武器与他的模样却有些不搭。那两件武器的品质都相当不错。一件是被他握在左手上的制式长剑，还有一件是挂在他后背上的长弓。 他的长剑与柏洛斯的长剑完全不一样，虽然做工不算精致，但从用料与一些边角能看出，这是一把真正的武器，绝不是那种挥砍两下就会卷刃的废铁。 而他的长弓弓体很粗，弓弦紧绷蕴含着强大的力量，显然能轻易射出一击致命的箭矢。只是他后腰的箭筒里没有一支箭矢，所以那把长弓目前只能算是一件无用的装饰品。 距离这个男人前方不远的草垛，有三个人正暗中窥视着他。 “他武器很不错。”奥兰多说道，“干掉他如何？貌似他的队伍只有他一个人，我们可以速战速决。” “等等。”柏洛斯摇头说道。 这个男人的等阶只有黑铁阶下级，虽然干掉他不算难事，但柏洛斯认为还是应该再谨慎一些。毕竟现在的情况可与上一次的不太一样。 被看守带到决斗场的丛林后，柏洛斯没有看到上次那样燃烧的篝火。 据那个看守提示，这次的决斗没有据点，但规则还是一样，存活一个小时，并保护自己的军旗被夺走。 看守消失后，三人在丛林行进。 阴暗的环境比上一次要阴森许多。幸好今晚的月亮没有被乌云遮蔽，因此借着夜空中虚弱的月光，在眼睛适应环境后，勉强也能看清丛林的四周。 但遍布丛林的荆棘难以闪避，没有火种的照亮，穿行中难免被刮伤手脚。 行进一会，柏洛斯提议原地休息，奥兰多同意了他的建议。至于一直默默无闻的艾娜，自然跟随他俩的意见。 在隐蔽的草垛里，柏洛斯与奥兰多商议了相关的对策。考虑到此次决斗的特殊性，他们决定暂时在原地隐蔽起来，等待其他团队的自投罗网。 “除了阿努扎尔，我们的其他对手很可能是B级或是A级的团队，他们的装备实在太好了。”奥兰多推测道。 柏洛斯看着这个红发少年，意味深长道：“你说得没错，而且贾巴尔真得要对付我们，这些家伙可能就是他派来杀死我们的人。” 随后，奥兰多想办法岔开了话题。见他有意回避自己隐瞒身份的事实，柏洛斯更加好奇他的真实身份了。 焦躁的等待很快过去—— 随着细碎的脚步声，那个身挂长弓，手持长剑的男人出现了。 奥兰多最先发现了他。在将他确定为目标后，柏洛斯提议再观望一阵。直到男人走到四米外，他终于向蓄势待发的奥兰多点头示意。 “喝！” 只见奥兰多猛地蹬地，从草垛里窜了出去，如同一只扑向猎物的剑虎兽，长枪直刺那个男人的大腿。 虽然奥兰多的袭击非常突然，但那个男人却没有惊慌失措。只见他面色不变，迅速向后退步，然后长剑下斩，磕偏奥兰多的枪刃。 枪头发出“簌”的破空声，随即贴着男人的大腿过去，连他的麻布裤子都没有划破。见自己一击没有成功，奥兰多立即向后退开，与男人拉开距离。 这时，柏洛斯出现在男人身后，手持长剑逼近过去。两人一前一后将他围在中间。男人对身后出现的柏洛斯有些猝不及防，但他还是一副冷静的模样。 第七十一章 危局（四） 寇特的母亲是红灯区的舞女。 在寇特成年不久，他的母亲就被醉酒的客人打死。之后，开始独自生活的他靠着结实的拳头与凶残的手段，在温格的贫民区打出了一片天。 直到一年前，称霸三条街区的寇特突然被检察官逮捕了，理由是企图袭击贵族的马车。但事实上，寇特敢对神灵发誓，自己绝对没有这么想过。 他知道，肯定有人在背后污蔑自己。但作为一个毫无权势的平民，他只能无条件地接受这顶从背后扣下的帽子。否则将遭到无休止的毒打，直到死在狱中。 贫民区经常发生这样的事，莫名地被人栽赃嫁祸，然后被检察官逮捕。 有的人被充做奴隶，有的人被关进监牢，还有人直接被砍下脑袋。寇特已经见怪不怪了，只是他万万没想到这次竟轮到了他自己。 不过，在被逮捕后，他没有受到任何刁难，就与一群人一起被送进了艾格拉斯决斗场，然后摇身一变，成为了一个正儿八经的角斗士。 尽管决斗场的规则非常残酷，但对寇特来说却如鱼得水。他很快就从一个C级角斗士晋级到A级，还从一个普通人晋级为了黑铁阶下级强者。 就在不久前，决斗场的管理者贾巴尔改变了决斗规则，一对一的决斗变成了团队作战。 但寇特不擅长与别人的合作。 在他看来，那些所谓的同伴都是拖后腿的废物。但决斗场还是强制给他安排了队友。为了表示自己的不满，寇特在一次决斗中干掉了四个队友。 对他的举动，贾巴尔非常愤怒。 于是之后就一直将他关在决斗场后院的高墙深处。囚禁一直持续了一个月。终于在今天的傍晚，寇特得到了释放，并被要求参与一场决斗。 在进入决斗场的丛林后，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在林子里漫步。虽然四周荆棘遍布，但他实在太熟悉这里了，因此能轻易地避开荆棘的利刺。 正当他思索着该如何报复贾巴尔的时候，前方的草垛突然窜出了一个头发火红的少年。他的攻击非常迅猛，如同扑向猎物的剑虎兽。 见他的长枪疾刺而来，寇特本能地格开他的枪头，顺势向后退开。 少年一击不中，也向后跳开。 寇特看过去，发现这是一个生面孔，但他没有什么感想。决斗场就是这样，新老面孔的交替非常频繁。 就在寇特准备好好教训这个不知好歹的红发时，他忽然发现身后也出现了一个家伙。他陷入了被前后夹击的局面。 袭击者正是奥兰多三人。 此时，柏洛斯高举长剑，摆出鹰击式剑架，以便随时可以挥出有力的斩击。他不敢小视对眼前的男人。 从男人格开奥兰多的攻击，就能知道他的身手相当不错。虽然只是一个黑铁阶下级的家伙，却也不是那种能轻易打倒的废材。 “贾巴尔派你来对付我们的吗？”另一边的奥兰多忽然说道，他的脸上带着愤慨之色，“我们不会让他得逞的，他会为自己的肆意妄为付出代价！” 站在柏洛斯与奥兰多的中间，寇特耸了耸肩，一脸无所谓地说道：“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但你居然敢偷袭我，红发小子，我会让你付出代价的。” “可笑至极。”奥兰多说着踏步向前，挺枪刺向寇特的左腿。而寇特的身后，柏洛斯见奥兰多发起攻击，立即举起长剑朝前冲去。 他们俩的速度很快，在阴暗的环境下，就只能看到淡淡的糊影。 “啊！” 被围攻的寇特大叫一声，他没有一丝迟疑，立即扑向迎面冲来的奥兰多，长剑凶狠地劈向他的脑袋，而对身后的柏洛斯却不管不顾。 奥兰多虽然实力强悍，但他的身体还是与普通人一样脆弱，若是被长剑劈中脑袋，也一样会被砍出*。 因此他只能选择偏头闪避，然后将刺出的长枪收回，顺势向上推举，挡住自上而下劈来的长剑。 长剑的剑刃非常锋利，呲地一声，在奥兰多的枪杆上留下划痕，也让他有些心有余悸。若是枪杆被劈断，这一剑就会落到自己的肩头。 没有合适的铠甲，战斗永远都是凶险异常。就算占据了绝对的优势，也会因为一时的失误而陷入危局。 由此可见，铠甲对战斗是至关重要的。寇特一剑劈退奥兰多，随即回身追向柏洛斯，再与他战作一处。 寇特的战法非常疯狂，就是那种以死相搏的打法，每一剑都斩向对方的致命处，但对对方的攻击却根本不予理会。 “这个疯子！”柏洛斯被寇特逼退，忍不住暗骂一句。 其实柏洛斯的实力远在寇特之上，毕竟正规地学习过基础剑技，因此挥舞长剑的技巧远比寇特来的精妙。 但耐不住厚实的皮甲与锋利的长剑，即使柏洛斯使出浑身解数，连续砍中寇特，也没办法破开皮甲的防御。 再加上寇特每一击都奔向脆弱的脖颈与裆部，狠辣的剑招使得柏洛斯的束手束脚，不敢与他正面对抗。 因此，虽然柏洛斯的等阶有着极大优势，却也无法立即将寇特制服。 “速战速决！”奥兰多突然大喊，随即从后面冲向寇特，加入柏洛斯的战局。 这下，有了奥兰多的牵制，寇特没办法再像之前一样展开凶狠的斩击。长枪远比长剑要来的长，攻击距离的优势在此时展露无余。 现在寇特即使想朝奥兰多挥砍，也没办法马上突破长枪的封锁。而柏洛斯的长剑也十分难缠。三人混战了不到五秒，奥兰多的长枪终于刺中寇特的大腿。 噗地一声，长枪的枪头扎入健硕的肌肉。虽然寇特看起来很瘦，但他的大腿肌肉却是出奇发达。因此长枪刺入后，仅是扎入肌肉，就卡在了里面。 “呃……” 寇特发出野兽的嘶吼，立即向下挥剑，咔地砍断腿上的枪杆，然后狠狠一拳砸在奥兰多的脸上。 奥兰多被打得一个趔趄，向后退了两步后。但寇特的力量是黑铁阶下级，因此他的拳头对奥兰多不算什么。 而另一边，在寇特出拳击退奥兰多的一瞬间，柏洛斯的长剑已经刺向了他的脖颈。长剑被有意放慢速度，使它没有发出犀利的破空声。 这是柏洛斯向一个老佣兵学来的技巧，尽管这种技巧看似有些鸡肋，但在这个时候使用却无比合适。显然对方完全没有发现身后逼近的危险。 柏洛斯嘴角扬起，偷袭得手使他有一种暗暗的兴奋感，就像莫名得到了爷爷维克托?卡佩的称赞的那种感觉。 但就在剑尖刺破肌肤的一刹那，柏洛斯突然察觉到一侧响起疾速的破空声。如果长剑继续向前，就会被箭矢射中！ “可恶！” 柏洛斯的脸色顿时铁青，立即收回长剑向后闪避。他可不想在这种地方被箭矢射中。 第七十二章 亡灵（一） 簌—— 箭矢的残影从视野消失，柏洛斯扭头看向箭矢射来的方向，手中长剑迅速竖起，摆出适合防御的短臂式剑架。 那边的草丛哗哗乱响，随即被拨开，走出一个身材凹凸，皮肤黝黑的少女。她手握长弓，正保持松开弓弦的姿态，显然那支箭矢是她的杰作。 视线在她丰满的胸部停留半秒，柏洛斯看向她的脸。少女长得还算标志，但她的头发剃的很短，几乎就要露出头皮，这使她看起来就像一个假小子。 “一个讨厌的男人婆。” 对这个不速之客，柏洛斯只想甩她一记耳光。他没有把懊恼的情绪放在脸上，还保持着淡漠的眼神与死板的面容，让其他人看不出他的想法。 寇特似乎认识这个少女，他露出非常忌惮的眼神，然后后退几步，与少女拉开距离。奥兰多没有理会寇特，他立即转身将木棍对准少女，做出迎敌姿态。 而少女没有因为奥兰多的戒备而发起攻击，她只是冷漠地看了眼寇特，就放下了手中的长弓，表示自己无意与任何人为敌，而后朝身后方向挥了挥手。 三人很快从草丛中走出。 他们拿着各自的武器，警惕地观望四周，好像在戒备暗处的敌人。而对几米外的奥兰多几人，他们视而不见。 “婕西卡，好久不见。” 寇特朝少女挥了挥手，尴尬地笑了笑。随即他闷哼一声，把腿上的半截长枪拔出，又撕下裤腿的麻布将伤口包紧紧扎起来。 没有理会寇特的问候，被唤作婕西卡的少女看向柏洛斯，非常严肃地说道：“我不管你们之间有什么仇怨，现在我们必须暂时合作，忘掉那些怨恨吧，否则我们都将死在这里！” “你是什么意思？”奥兰多说道。 他说着，走到柏洛斯前面，身体朝着寇特的方向，似乎在防备他的偷袭。 “婕西卡，名字倒是不错。”柏洛斯暗想，眼神没有放松警惕。他对这个突然出现的少女非常反感。现在如果有机会，柏洛斯甚至有把她干掉的冲动。 而且根据先前的推测，这些人很可能都是贾巴尔派来对付奥兰多与自己的。也就是说他们都是敌人。对待敌人，自然不能有心慈手软。 但情况似乎不是这样。 柏洛斯没有从她身上感到敌意。如果她真想杀死奥兰多与自己，那么刚才躲藏在草丛中的时候，就是最好的时机。但她却没有那样做。 “我们边走边说，这里不能再呆了，也许它们很快就要过来了！”婕西卡没有多说废话，她眼神凝重地挥了挥手，随即朝一侧方向奔去。 柏洛斯询问似地看向奥兰多，只见这个红发少年沉思一下，朝柏洛斯点了点头，示意众人跟上婕西卡的脚步。这时，一直躲在草垛里的艾娜爬了出来。 5在奥兰多的带领下，柏洛斯牵住艾娜的手，三人向婕西卡方向跑去。 这下，只有寇特被留了下来。他望着消失的几人，脸上带着忐忑的神情。虽然他在战斗时非常凶狠，丝毫不怕受伤，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不怕死。 他认识那个叫婕西卡的少女。 据说她来自艾尔斯森林深处，是世代居住在森林当中的土著。虽然她是一个女性的身体，却拥有不输给男人的气魄与力量。 特别是她的三个伙伴，据说他们也是来自艾尔斯森林深处的土著，是跟随婕西卡一起离开村庄，出来闯荡的同伴。至于他们为什么沦落为角斗士，这个却没有人知晓。 总而言之，婕西卡是一个不输给男人的女性，她的等阶达到了黑铁阶中级，在决斗场中鲜有敌手，至今未逢败绩。 寇特与她有过几次交手，从来没有讨到过一点好处，甚至有几次还差点命丧她的刀下。因此只要看到婕西卡，寇特就有一种来自本能的恐惧感。 正是一个如此厉害的家伙，此时却露出如此忌惮的神色。究竟是什么让她不得不选择逃避？这个疑惑困扰着寇特，但他一点也不想弄清楚。 他现在就想尽快追上婕西卡，然后向她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大腿上的枪伤使他有点力不从心。虽然只是伤到肌肉，没有伤及深处的神经，但撕裂的痛感使寇特没办法快速奔走。 “该死的臭娘们！”寇特大骂。 他知道婕西卡现在听不到自己的声音，因此也肆无忌惮起来。当然，如果在婕西卡面前，就算借给他三个胆子，他也不敢说出这句话，连想都不敢想。 正当寇特瘸着腿准备追上婕西卡时，他听到四周响起古怪的声音。 咯吱咯吱咯吱…… 声音从四面传来，有远有近，就像腐朽的铰链被触动，发出衰败的声音。 寇特咽了口唾沫，退后几步，背靠一棵较粗的树杆。他对这种声音有些熟悉。虽然不是时常听见，但也算是非常少见的经历。因此他还是颇有印象。 这时，寇特左侧的草丛被拨开，走出一具摇摇晃晃的骨骸。 淡黄的骨骼表面布满黑斑，这是没有一丝肉渣的骷髅。因为暴露在空气中太久，没有血肉的滋润，它的体表显得干涩。而它的关节在吱呀作响，好像随时都可能散架。 这是一具独自行走的骷髅！ 寇特对此没有太过吃惊，他已经不是第一次遭遇这种怪物了。骷髅，这是一种十分低级的亡灵生物。它们的力量从骨骼表面的颜色就能区分。 风化的淡黄色表示它的实力仅是普通人水平，甚至还不如。如果是较高级一点的骷髅，骨骼就会更加光滑，也更加坚硬。据说黄金阶实力的骷髅通体呈亮金色，连刀刃也无法砍动。 显然眼前骷髅只是最低级的那种，寇特觉得它根本不足为虑。只是四周的声音很快从单调变为了密密麻麻。这说明附近骷髅的数量不在少数。 亡灵对血肉的气息极其敏感。寇特能感觉到它们完全是在向自己奔来。联系到婕西卡方才所言的“它们”，寇特推测使这个臭娘们忌惮的东西，很可能就是眼前这群亡灵生物了吧。 “就算假装自己是男人，但心理还是女人啊……”寇特喃喃自语起来，然后看着走近的骷髅，脸上挂起不屑的冷笑。他所指的自然是婕西卡这个假小子。 虽然亡灵大多都十分弱小，但耐不住它们长得十分吓人，因此很多人都不敢面对亡灵。特别是面对僵尸一类的亡灵时，大多人都会吓得连武器都无法拿稳。 僵尸不像骷髅那样体表光滑，它们的表面包裹一层腐肉，这使它们看起来格外狰狞。很多战士在僵尸面前都会难以发挥实力，甚至有很多女性在面对僵尸时，只懂得发出高分贝的尖叫。 寇特举起长剑，朝越来越近的骷髅劈去。咔地一声，剑刃嵌入骷髅的头骨，轻易破开它的脑袋。骷髅最后摇晃一下，在原地化作了一对碎骨。 亡灵的要害基本都在头部。 像骷髅这样没有筋肉却能移动的怪物，根本不符合任何物理学原理。而使它能够运动起来的，正是它颅骨当中的火焰。这是灵魂火焰，那就像普通人的心脏一般。 亡灵一旦失去灵魂火焰，就会失去生命。而破坏灵魂火焰最简单的方法，就破坏亡灵的脑袋。因此对付大多数亡灵，必须砸碎它们的脑袋，或是砍断它们的脖颈，否则无法将它们彻底消灭。 寇特呼了口气，赶忙离开原地。 虽然亡灵十分脆弱，但一旦被它们包围，也会给人造成极大的困扰。因为它们不知疼痛，也不知畏惧，耐力上更是近乎变态。只要没有被彻底杀死，它们都不会停下追逐的脚步。 就在这时，寇特看到了一个全副武装的骷髅。它的骨骼呈亮白色，身上套着硬皮甲，脑袋顶着皮盔，一手持盾一手握刀，看起来就像职业的士兵。 这是一只具有黑铁阶力量的骷髅，而且它的装备非常精良，寇特顿时感到非常棘手，他总算知道婕西卡头疼的缘故了。如果对手是这样的家伙的话，确实比普通亡灵要麻烦许多。 正当寇特准备跨入一片草丛时，他发现正前方传来骨骼摩擦的怪响。 然后…… 寇特的脸色突然变得惨白，只见二十只全副武装的骷髅迎面向他走去。而四周的草丛都冒出了大量骷髅的身影，其中还掺杂了许多浑身溃烂的僵尸。 第七十三章 亡灵（二） 茂密的丛林间，奥兰多三人紧随婕西卡的团队后面。 “我们长话短说吧。”婕西卡挥刀劈碎拦路的荆棘，“我怀疑贾巴尔想要杀死我们，现在我们已经落入他的陷阱了，我们必须团结起来才可能活下去！” 看着少女言语诚恳，尽管她的话很符合现实，但奥兰多还是无法信任她。他冷冷道：“我们凭什么相信你？你又怎么知道贾巴尔的想法？” 经过先前卡莱尔的背叛，现在奥兰多已经吸取了教训，他不会再轻易相信他人了，特别是刚才还拔刀相向的敌人。 婕西卡似乎不在乎奥兰多的想法，只是淡淡道：“不管你信不信，但这就是事实。在遇上你们之前，我们遭遇了贾巴尔的亡灵军团。” 说完，她回头看向奥兰多一伙，“从来没人能从亡灵军团的手上活下来，他根本没想让我们活着回去！” “亡灵军团？”柏洛斯眉头一跳，感到不可思议，“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东西，就算亡灵存在于世，可贾巴尔如何能掌控它们？它们都是没有智慧的生物。” 柏洛斯自然是知道亡灵一族的存在，但由于大陆之上，亡灵的力量非常弱小，因此他也很少关注这种怪物的信息，对亡灵并没有太多的认识。 不过，根据野史记载，人界过去是由亡灵统治，但自从三千六百年前，亡灵之主通古斯失踪后，亡灵势力便开始一蹶不振，其他种族开始崛起。 之后在人类与各种亚人种族的奋战下，亡灵势力很快从大陆上被拔除。 随着千年来，由人类国度组织的一次又一次屠杀行动，大陆上的亡灵数量日益稀少，而成建制的亡灵军团更是千年都没有进入人们的视线。 目前，大陆上只有少数自然生成的亡灵，它们诞生于洞穴、森林、墓地或下水道，一般都是最低级的存在，一直由佣兵协会的佣兵前去清理，所以根本不成气候。 因此听到婕西卡提到亡灵军团时，柏洛斯不禁感到有些意外。 “天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婕西卡不耐烦地嚷嚷，“但别忘了，贾巴尔就是一个怪物，也许怪物和怪物之间，会有某种莫名其妙的联系吧。” 柏洛斯对她的解释哑口无言。 一行人跟随婕西卡的脚步，穿过茂密的丛林地带，很快来到一小片空地。 这片空地位于决斗场丛林的正中央，占地近百平米。这里的地面没有一丝杂草，漆黑的土地像是被烈火烤焦，透着一种古怪的味道。 在空地的一角，柏洛斯惊奇地看到了一间破旧的小木屋。此时，正有十几个人围在木屋旁边，用各种武器噼噼啪啪地敲打木屋的墙壁。 这些人的装备参差不齐。有些人套着比较齐全的护甲，拿着锋利的长剑或重锤，但还有一些人只是穿着普通的衣服，武器也只有短刀或木棍。 总而言之，他们看着就像一群乌合之众，毫无纪律性可言。 “这是决斗场里剩下的两支团队了。”柏洛斯推测道。 婕西卡撇了眼，却说道：“不，这只是维尔斯的团队，他总是秉承着多多益善的想法，所以一直在浪费积分兑换被淘汰的人。我记得他们进入决斗场的时候，还有二十人，但现在……” 说着，她的视线又转向奥兰多，“也许他们也遭遇了亡灵军团，如果是这样的话，我觉得我们应该联合起来。” “不，不是我们。”奥兰多立即纠正道，“会跟他们联合的只有你的人，我还没有答应与你的合作，现在我们也只是暂时的和平。” “暂时？”婕西卡板起脸来，对奥兰多没好气地点点头，然后又补充了一句，“很好！很好。”说完，她没再理会奥兰多，直接朝木屋方向走去。 见婕西卡一脸懊恼地走开，柏洛斯觉得奥兰多有些太过谨慎了，就算假意答应也好吧，这才最符合眼下的利益。 但想到奥兰多的性子，他似乎对他人的背叛非常反感。如此说来，要他假意合作，却时刻带着背叛之心，也确实太难为他了。 “你们可算是惹恼她了，我们确实没有恶意，如果你们不信任我们，那就算了。”一个独臂少年说道。 他是婕西卡的同伴之一，套着一件轻皮甲，腰侧挎着一把短刀。柏洛斯能看出他的等阶是黑铁阶上级，也算是决斗场少有的高手了。 见少年转身离开，奥兰多沉思一下，说道：“我们也跟过去看看吧。”柏洛斯点头，然后牵起艾娜的手。三人向木屋方向走去。 只见婕西卡还没走过去，那边破坏木屋的一帮人就停下动作。他们紧盯着婕西卡一伙，纷纷拿起手头的武器，一副如临大敌的表情。 “婕西卡，这里是我的地盘，你最好离开这里。”人群里走出一人，他说着来到婕西卡面前，“不要逼我与你为敌，要知道，现在可不是内斗的时候了！” 这是一个头发金黄，留着八字胡的中年人。他的身材颀长，套着一件灰色风衣，内里衬着灰扑扑的锁子甲，走路与说话给人一种老牌贵族的派头。 他的武器是一把别致的刺剑，虽然剑身非常狭窄，但厚度却比普通长剑厚上两倍。这让柏洛斯想起了卡普恩大师的佩剑，两者有不少相似之处。 “不知道卡普恩老师怎么样了？”柏洛斯忽然想到，如果莱恩没有取代他的位置，自己应该也不会沦落至此吧。稍微抱怨一下，柏洛斯便没再多想。 另一边，婕西卡没有多说废话，见男人没有敌意，便说道：“维尔斯，结盟吧！贾巴尔已经派出了他的亡灵军团，他不会让我们活着回去的，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柏洛斯打量了这个男人，原来他就是这支大型团队的队长，那个叫做维尔斯的男人。他的等阶是黑铁阶上级，也却是担得上团队的队长一职。 维尔斯捋了捋自己的翘胡子，金色的眼珠打量着婕西卡，然后说道：“结盟……这个提议值得考虑，虽然你只是一个女人，但你的信誉我信得过。” 听到维尔斯对女性充满轻蔑的言辞，婕西卡眉头一皱，攥起拳头好像就要殴打维尔斯，但一只手落在婕西卡的肩头，让她立刻冷静下来。 “冷静点，婕西卡。”说话的是那个独臂少年，“虽然他是一个混蛋，但我们现在还是需要与他合作才行。” 婕西卡“嗯”了一声，向独臂少年点点头，然后再次看向维尔斯，一脸嫌弃地朝他伸出手。不过这下她不是要殴打维尔斯，而是向他表示友好的握手。 “我还以为你又要打我了。”维尔斯没有急着与婕西卡握手，他摸着自己的脸颊笑起来，“啊哈哈，婕西卡，看来你也开始成长了呀，真让人感到欣慰。” “好了，维尔斯，你这个老混蛋，就算你是个老家伙，也不要用这种老爹的口吻说话啊。”婕西卡一脸不快地揪住维尔斯的领口，见他一脸无辜地高举双手，又只能无奈地把他推开。 “哈哈哈哈哈哈。” 后面，维尔斯的人哄笑起来。 维尔斯忽然一本正经地抬起手，后面的哄笑生立即消失。只见他飞快地整理了自己的衣领，向前一步来到婕西卡面前，随后微微躬身说道：“请接受我的歉意，美丽的小姐。” “好吧。”婕西卡非常爷们地拍了下维尔斯的肩膀，就从他旁边走了过去。 这时，维尔斯警惕地把视线落到奥兰多一伙，一手按住腰侧的佩剑，问道：“他们跟你是一伙的？”婕西卡停下脚步，回身看了眼奥兰多，然后板着脸朝维尔斯点了点头。 “哈哈，欢迎你们，我的朋友。” 维尔斯大笑起来，松开抓握剑柄的手，敞开胸怀走向奥兰多。 第七十四章 亡灵（三） 看台上，贾巴尔端坐高处，远远地眺望决斗场内的动静。 当看到奥兰多与婕西卡的团队出现在决斗场中央，与维尔斯的团队汇合后，他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布鲁，让你的亡灵向丛林中央聚拢，我要他们全部都死。”贾巴尔狞笑起来，然后他突然想起什么，连忙补充道：“除了那个叫安迪的小家伙。” “是的，尊敬的大人。”裹着黑斗篷的男人鞠躬。 这个站在贾巴尔一侧的男人，他的名字叫做布鲁。半年前，他突然出现，闯入贾巴尔的会议室，声称自己是一名魔法吟唱者，而且是少见的亡灵法师。 在贾巴尔面前简单地自述后，他才讲述了自己的所求。那时候，贾巴尔还不知道魔法吟唱者的存在，也不知道亡灵法师是为何物。 听到布鲁狂妄的言辞，贾巴尔毫不犹豫地下令抓捕这个不知所谓的骗子。 然而，布鲁确确实实是一名亡灵法师。在决斗场数十名看守的围攻下，这个瘦小的男人召唤了数十只骷髅战士。 虽然这些骷髅都是炮灰般的存在，根本不足以抵挡决斗场的看守们，但他奇异的魔法确实引起了贾巴尔的兴趣…… 此时，盯着正在隔空指挥亡灵的布鲁，贾巴尔眼里闪过凝如实质的寒光。 虽然生得粗鲁而丑陋，但贾巴尔的心思却非常细腻。对于这个莫名出现的亡灵法师，他一直抱着深深的戒备之心。 世上不会有免费的午餐，任何的利益都会有相应的代价。贾巴尔对此深信不疑。这个亡灵法师目前为止，几乎没有任何索取，这根本不合常理。 除非他在暗暗计划着什么，而且这个计划对他来说非常重要，以至于可以忽略一时的得失。贾巴尔如此推测，所以他对布鲁感到非常忌惮。 但考虑到布鲁有趣的能力，贾巴尔还是决定铤而走险。 “你的亡灵能解决他们吗？”贾巴尔问道。其实他不是真的质疑亡灵的力量，而是想借此掩盖刚才凶厉的眼神，生怕被眼前古怪的魔法吟唱者所察觉。 随后，布鲁发出苍老的笑声，冷冷道：“呵呵，一群黑铁阶的凡人而已，我的孩子们装备了大人赠予的武器与铠甲，它们的实力有了大幅的提升，我相信没人能活着走出丛林。” 说完，布鲁又道：“噢！除了那个叫安迪的小子，他可真是好运。” “哈哈哈哈哈嗝……”贾巴尔狂笑起来。 …… 婕西卡带着她的人走开，随后维尔斯接待了奥兰多一伙。简单的交流后，奥兰多与维尔斯达成了合作协议。 见奥兰多轻易就答应了维尔斯的合作请求，柏洛斯有些诧异。但他没有多问，他知道奥兰多是一个有主见的人。 “你们在做什么？”奥兰多询问。 此时，维尔斯的人还在继续攻击石屋。 但那座石屋建造得非常坚固，以至于这伙人拿着武器连续捶打了很久，还是没能在屋子的石墙上凿出一个洞来。 维尔斯望着自己的手下，愁眉苦脸道：“我们必须进入石屋，在那里与贾巴尔的亡灵交战。这次贾巴尔算是下了血本，我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的亡灵。如果与它们正面对抗，我们绝对没有一点胜算。” 说完，维尔斯戒备地观望四周。 此时，婕西卡正带着她的人在附近巡视，确保没有亡灵暗中接近。看着维尔斯阴晴不定的脸，还有彷徨的眼神，奥兰多推测他对亡灵似乎非常畏惧。 “为什么不原地构筑工事，它们只是一群没有灵智的怪物而已。”奥兰多说道。他过去清除过下水道的亡灵，因此对亡灵并不是特别陌生。 维尔斯摇了摇头，说道：“贾巴尔的亡灵和你所了解的亡灵不一样，与其说它们是一群没有灵智的怪物，倒不如说是一群没有任何感情的士兵。” “士兵？”奥兰多不能理解。 “没错，用士兵称呼非常恰当。”婕西卡正好一个人走了过来，她来到维尔斯与奥兰多中间，“我的伙伴已经和那群亡灵交过手了，它们大多都是由骷髅组成，但里面还掺杂了一些僵尸。” 她顿了顿，又说道：“与那些只懂一股脑往前冲的亡灵不一样，贾巴尔的亡灵懂得使用武器，甚至还会相互配合。如果不是知道它们是亡灵，我根本没办法将它们当做没有灵智的怪物。” “好了，闲聊告一段落，我想我们没有太多时间了。不管亡灵怎么样，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先进入石屋。”维尔斯说道，“这间石屋通往地下，我们可以据守那里，利用地形对抗亡灵。” “嗯。”婕西卡点头同意。 一旁，柏洛斯默默盯着石屋，脑袋里出现一个疑惑。 为什么这里会有一间石屋？贾巴尔应该不会无故地建造它，所以它的存在必定有它独特的意义。而且维尔斯为什么知道这么多？柏洛斯一头雾水。 “过去看看，真是帮没用的家伙。”说着，维尔斯带着婕西卡走向石屋。奥兰多示意柏洛斯牵着艾娜跟在后面。 此时，石屋表面已经伤痕累累，但显然这些损坏对厚实的石壁而言，根本构不成一丝威胁。想要在上面打一个能让人进出的洞，恐怕还是任重而道远。 “还是不行，可恶。”维尔斯走上去，狠踢一脚石屋的大门。砰的一声，石门传来浑厚的声响，却纹丝不动。 “老大，怎么办？这间石屋我们打不开。”一个精瘦的汉子扛着巨锤，站到维尔斯旁边着急地嚷嚷。 维尔斯撇了眼，说道：“怎么办？怎么办？你没有带脑子吗？你不会想吗？你问我我问谁？你觉得我打得开吗？如果我打得开还用得着你们？” 说完，他狠敲那精瘦汉子的脑袋，那汉子“诶哟”一声，捂着脑袋退到一旁。 一旁，柏洛斯打量了那扇石门。 灰色的石门高约两米，宽约三米，门缝在正中间，看起来有种莫名的厚重感。他记得典籍里记载过这种石门，这是用以封闭墓穴的石门。 为了防止墓穴主人被骚扰，这扇石门被设计的非常巧妙。虽然它看起来不是很沉重，但石门早就从内部被锁死，从外面是不可能打开的。 “我来试试。”婕西卡拔出腰侧的铁刀，走到石门前面。 维尔斯示意手下站远，一群人开始围观婕西卡，似乎对她抱有极大的希望。但唯一柏洛斯暗自摇头，他知道婕西卡绝对打不开石门。 “呀！”婕西卡娇喝一声。 只见她迅速蹲下身体，摆出一个夸张的蓄力姿态。随即手中铁刀横向斩向石门。呲的一声，铁刀在石门上留下一道不深不浅的划痕。 “打不开……”婕西卡丢下一句话，冷着脸走到一旁。 这时，维尔斯忽然像是想到什么，叫道：“婕西卡，你手下的大块头吗？也许他的力量足够推开这扇石门。” “你说多多洛？他还在巡视，我去喊他过来。”说完，婕西卡急匆匆朝空地边缘跑去。 见婕西卡消失在丛林中，柏洛斯隐隐有种不好的感觉。他想着，自己是不是要告诉维尔斯，这扇门是打不开的。但不知为何，他有些开不了口。 “敌袭！亡灵，是亡灵！它们来了！”忽然有人大喊起来。 只听附近的灌木传来密密麻麻的脚步声，腐臭的气息开始弥漫过来。维尔斯的手下纷纷举起武器，但他们的脸上却挂着不安的神色。 “准备战斗！”维尔斯高呼着拔出刺剑，然后转向奥兰多，“我会守住这里的！你去接应婕西卡，我们需要她手下的力量。” 奥兰多知道情况紧急，对柏洛斯说道：“走吧！”随后团队三人向婕西卡离开的方向追去。 第七十五章 亡灵（四） 距空地不远的一片草丛。 “你觉得奥兰多可以信任吗？”汉特说道，“他一点也不信任我们，可婕西卡好像决心要和他打好关系。” “相信婕西卡的判断吧，她可是霍顿村最优秀的女猎手。”说话的是一个眯缝眼的瘦高少年。 他长着狐狸似的长脸，身套暗灰色轻皮甲，腰侧挂着短刀，身上背着一根长弓。虽是典型的佣兵装束，却给人一种猎人的感觉。 “狄克，就算你这么说，我还是没办法信任他。”汉特低下头，看向自己的断臂，“我的手臂就是教训，轻易相信别人对我们没有好处。” “也许吧。”狄克耸了耸肩。 这时，一个大块头拨开草丛，出现在独臂的汉特身后，闷声道：“它们来了。” “它们？”汉特警惕地站起身。 狄克的眯缝眼微睁，咬牙道：“是那群亡灵！”说完，他噌地拔出短刀。 汉特也拔出腰侧的短刀。两人互视一眼，朝空地方向奔去。他们需要在亡灵抵达空地前，将情报传达回去。 汉特刚跑出两步，却发现大块头呆在原地，一动不动。他急喊道：“多多洛，你在磨蹭什么？快走。” 被唤作多多洛的大块头看向汉特，眼中透着坚毅之色，只见他向前迈出一步，却腿脚发软地单膝跪地。 这时，汉特才发现多多洛的大腿后侧插着三根粗大的箭矢。显然他已经遭遇了亡灵，并与它们发生了战斗。 汉特与狄克马上回头，来到多多洛旁边，想要帮助他站起来。就在这时，汉特听见一阵尖利的嘶吼声。 声音来自多多洛出现的方向，充满了狂暴的气息，而且距离此地越来越近。汉特知道这是亡灵的嘶吼。 一旦被它们包围，恐怕就没办法带多多洛突围了！但汉特绝不会丢下一个同伴，死也不可能。 “你去帮多多洛离开，我来殿后！”汉特冲狄克大吼，随即举起短刀，朝嘶吼传来的方向跑去。 “汉特，小心点！” 狄克见汉特离开，立马搀起多多洛，两个人往空地方向走去。 虽然多多洛身材庞大，体重接近四百斤，但狄克的等阶是黑铁阶下级，他的力量足以扶起这个沉重的大块头。 两人走了没多远，就与迎面跑来的婕西卡汇合。见多多洛负伤，婕西卡想要责怪汉特，却发现他不在。 “发生了什么？汉特到哪去了？”婕西卡有种不好的感觉。 狄克急忙道：“多多洛遭遇了亡灵，它们正在接近这里，我们必须把消息带回去……汉特的话，他还在后面……” “什么？这个白痴！”婕西卡惊呼，示意狄克带多多洛先行离开，然后拔出铁刀，独自朝丛林深处跑去。 “吼——” 盯着逐步逼近的三只骷髅，汉特气喘吁吁。经过短暂交锋，他发现自己无法干掉它们，竟然还陷入了苦战。 三只骷髅全部套着硬皮甲，头戴皮盔。两只抓握铁刀，一只抓握长枪，呈二前一后的战阵。 这是很简单的战阵，但却异常有效。汉特既要防备后排的长枪，又要同时抵挡两把铁刀的正面挥砍。这让他很难做出反击。 仅是尝试了几次进攻，他的大腿就被划出一道不深不浅的刀痕。所幸伤口没有波及血管与神经，汉特知道自己还能再坚持一会。 “如果我也有这样的皮甲，看我不弄死你们。”汉特一边往挪动身体，一边自言自语。腿上的刀伤很疼，他不得不以此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倒不是汉特真的敌不过三只骷髅，其实他是败在了双方的装备上。 要知道比起常见的轻皮甲，硬皮甲要高档许多，且有着非常出色的砍击抗性。这让汉特的斩击变得毫无作用。 这时，汉特的视线落到骷髅的头部。那里是骷髅的弱点所在，只要打碎它们的头骨，就可以破坏它们的灵魂火焰，将它们再次变为死物。 但目前来看，这很难做到。 骷髅的脑袋上戴着皮盔，汉特先前尝试过劈砍它们的脑袋，却发现自己的短刀还不足以劈碎皮盔。因此想要破坏颅骨几乎是不可能的。 对峙没有持续多久，四周很快又出现窸窸窣窣的声响。这时，汉特嗅到空气里飘来腐败的恶臭。他不禁皱起眉头，额上浮现出细密的冷汗。 “这股味道……难道是僵尸？” 就像是为了印证汉特的猜想，一侧的灌木突然发出轰然巨响。随着腰粗的树杆被推倒，一具全身腐败的尸体从荆棘丛中缓缓走出。 汉特暗叫不好，立即按住伤腿，也不顾三只骷髅的威胁，转身就往回蹦去。 只见那只僵尸套着与骷髅一样的硬皮甲与皮盔，虽然手中没有持握武器，但尖锐的利爪闪着锐利的寒芒。它五官太过腐烂，以至于无法被分清，看起来异常狰狞骇人。 如果是一对一的话，汉特有自信能慢慢弄死这只僵尸，但显然眼下的局面容不得他再多思考。三只骷髅加一只僵尸再不逃就是自寻死路了。 “吼——” 似乎是看到汉特转身逃跑，三只骷髅不再缓步逼近，而是迈开步子向前奔跑。它们的速度不是很快，但汉特伤了一条腿，因此很快就被三只骷髅追上。 长枪簌地捅向汉特的大腿。 听到身后的破空声，汉特匆忙转身挥刀，咔地击偏长枪。与此同时，他失去重心，狼狈地跌倒在地。 还没等他爬起身，两只骷髅已经举着铁刀砍向他的身体。汉特见状大喝一声，立即向后翻滚身体，避开骷髅的攻击。 噗噗噗…… 铁刀落空，斩到土地上。 汉特翻滚到一棵灌木旁边，背靠树杆缓缓爬起。此时，他浑身已经被汗水浸湿。三只骷髅再次包围而上，而那只僵尸也在缓步走来。 “咯咯咯咯……”一只骷髅突然发出怪声，朝着汉特摇头晃脑，好似在嘲讽他窘迫的处境。 汉特对此感到异常恼怒。 “来啊！你们来啊！”他大吼。 随即，一只骷髅摇晃一下，率先向汉特挥出铁刀。但刀锋没有奔向汉特的脑袋，而是劈向他受伤的大腿。 “怎么可能？难道它有意避开要害？”汉特大吃一惊。他想要闪避却无法挪动伤腿，只得举刀硬抗。 铛地一声，铁刀被汉特挡住，但还没等他缓过劲来，另一只骷髅突然举刀砍来。与此同时，那只持枪的骷髅也将长枪捅向汉特的小腹。 “可恶。”像是认命一般，汉特闭起眼睛。他已经无力反抗。 第七十六章 绝处逢生（一） 被砍的痛感迟迟不到。 汉特感到万分焦灼，然后听见身前传来咯吱吱的怪声，就像几扇腐朽的铁门一起被打开所发出的声响。 “现在是什么情况？” 他忐忑地睁开眼睛，视野恢复光明。只见三只骷髅动作生涩地面向一侧。 它们的武器定格半空，随后慢慢收回。汉特咽了口唾沫，僵硬地扭动脖子，朝骷髅们所向的方向看去。 只见不远处，一个英姿飒爽的少女站在僵尸旁边，手中铁刀已经嵌入它的脖颈。但铁刀只砍入一半就被卡住，没有将僵尸的头颅砍下。 如果活人被砍断一半脖颈，恐怕早就一命呜呼了。但对僵尸这种亡灵而言，这只是不算太严重的外伤，至少不会影响它们的行动。 没有彻底砍掉脑袋，或是破坏掉头颅，都无法结束僵尸的生命。 “呼——”深呼一口气。 婕西卡知道偷袭失败，立即抽刀后撤，跳到僵尸两米外。 虽然没有干掉僵尸，但她的目的已经达成——骷髅们停下对汉特的攻击，将注意力转移到了这个突然出现的短发少女的身上。 “吼吼……” 一只骷髅嘶吼，举刀朝婕西卡冲去。而被袭击的僵尸转身，挥臂砸向身侧的婕西卡。 “喝！” 婕西卡向后一跃，避开僵尸沉重的利爪。簌地一声，爪尖从眼前扫过，但她面不改色，连眼睛都没有眨。 随即一脚踢在僵尸腹部。 脚底的触感非常坚实，就如同踢到一块铁板。婕西卡顺势借力退开。只见僵尸退后两步，硬梆梆地倒在地上，由于僵硬的关节，一时间没办法爬起。 “真是丑陋。”少女抱怨一句。 虽然一脚踢倒了僵尸，但她的脚底也被硌得生疼。这种疼痛犹如针扎，若是一般的女孩子，早就娇滴滴地哭喊着寻求他人的安慰了。 但婕西卡不是那种脆弱的女性。 她一向对女性的娇弱感到反感。因此即使被疼出眼泪，她也只是快速抹掉眼角的泪花，然后若无其事地继续战斗。 见僵尸扑腾几下，没有爬起，婕西卡趁机绕过僵尸，大步朝汉特跑去。 但她还没跑出两步，就遇到一只迎面冲来的骷髅。骷髅举刀看向婕西卡。 “汉特，打起精神来，霍顿村的猎人决不轻言放弃！”婕西卡挡开迎头的铁刀，冲一脸颓丧的汉特大喊。 听到婕西卡的声音，汉特精神一振。想到婕西卡冒着生命危险来救自己，他就感动地几乎要热泪盈眶。 “噢噢噢噢噢噢噢。” 汉特突然发出豪迈的战嚎，随即如野牛般低下头，整个人飞扑出去，用肩膀撞向右侧持握长枪的骷髅。 砰的一声，硬皮甲非常坚硬，震的汉特直翻白眼。抓着长枪的骷髅倒飞出去，脸朝下摔到三米外。 汉特忍住肩膀的酸痛，挥刀砍向左侧的骷髅。但这只骷髅没有理会汉特的斩击，径直挥刀砍向他的肩膀。 汉特与骷髅的身影交错而过—— “呼哧……呼哧……” 汉特喘着粗气单膝跪地，短刀驻地。他的脸上多出了一道浅浅的刀痕，而他的嘴角微微翘起。 听到身后传来噗呲的倒地声，汉特知道自己干掉了那只骷髅。但他没有太过自负，立即扭头向后看去。 “成功了……”汉特抹掉脸上的血痕。 那只骷髅倒在地上，颅骨滚落三米外。一股淡绿的气体从颅骨内溢出。很快，骷髅的骨骼一点一点碎裂开，最后化作灰色的尘土。 解决一只持刀骷髅，汉特还没来得及高兴，那只被他撞飞的骷髅站了起来。它持着长枪走向汉特，下颌骨一张一合，发出嘶哑的吼叫。 “呼哧……呼哧……” 汉特紧盯骷髅的眼眶，举着短刀向后退去。再次背靠树杆，他假意挥刀逼退骷髅，视线迅速瞄向婕西卡那边。 此时，婕西卡就像一只迅捷的猎豹，在两只亡灵中间快速穿行。面对利爪与铁刀的围攻，她的动作游刃有余，很快就砍断了骷髅的手腕。 “不愧是我的婕西卡。” 汉特目光火热地盯着少女曼妙的身姿。其实他并不担心婕西卡，因为她的实力很强。即使是霍顿村最厉害的猎人，也无法与她相抗衡。 如果她不是一个女孩的话，恐怕早就接任村长的位置了。但一切没有如果……收回思绪，汉特再次看向逼近的敌人。 “来吧，霍顿村的猎人才不会被轻易打倒。”汉特咬牙说道，他准备拼死一搏了。 长枪骷髅的骨质灰暗，这说明它的等阶只是黑铁阶，就与下水道或是坟地自然生成的亡灵差不了多少。 但与那些毫无理智的家伙不一样，也许它们并不懂得思考，但绝对懂得随机应变。再加上身上的皮甲与武器，使得它们变得非常难缠。 而后，汉特与长枪骷髅战作一块，婕西卡与两只亡灵的战斗也非常激烈，但他们很快就占据了上风。毕竟是决斗场的佼佼者，他们的实力也是不容小觑。 咔—— 婕西卡斩飞骷髅的脑袋，然后一脚踏碎它的腿骨。现在她的敌人只剩下一只浑身布满刀痕，脑袋拢拉下垂几乎要掉到胸口的僵尸。 见婕西卡几乎要结束战斗，汉特闷哼一声，拼着被长枪刺中肩膀，一刀捅向骷髅的眼眶。 “啊！” 随着汉特的爆喝，刀尖插入骷髅的脑袋，淡绿气体从眼眶溢出，骷髅发出凄厉的哀嚎，随即解体散作一堆乱骨。 盯着贯穿左肩的长枪，汉特犹豫了一下，将短刀插回刀鞘，低吼着握住枪杆，猛地拔出染血的枪头。 这时，婕西卡正好砍下僵尸的脑袋。见汉特浑身鲜血淋漓，脸色异常苍白，她立即跑过去，撕下自己衣角的布料，替他包扎肩膀与腿上的伤口。 “我们回去！”婕西卡抓起汉特的手臂，绕过自己的脖子。 就在他俩准备往回走时，四周突然响起亡灵的啸叫。这次，声音不仅来自一处，而是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 “该死的！” 婕西卡叫骂一句，立即停下脚步，伸手抓向腰侧的刀柄，好似要与亡灵们一决死战，但汉特伸手阻止了她。 二人四目相对。 汉特知道婕西卡很强，但她的等阶也只是黑铁阶上级。对付三只亡灵可能就是她的极限了，要是被亡灵彻底包围，她将不可能再逃出去。 “婕西卡，你走吧。”汉特松开婕西卡的手，然后看向自己的断臂，“当初在艾尔斯森林我就该死了，多亏你们舍命相救，我才能从兽潮中存活下来。” “该是我离开的时候了！”汉特说着将视线投往丛林深处。 月光的照耀下，可见至少二十只摇曳的身影在逐步接近。似乎是嗅到了活人的气息，它们仓促地奔走几步，开始朝婕西卡这边狂奔而来。 然而，情况与汉特想的不太一样。 啪—— 婕西卡甩了汉特一记耳光，然后狠揪他的衣领，死盯着说道：“我不会让你死掉的！你不是一直说自己才是霍顿村最优秀的猎人吗？证明给我看啊，混蛋！” “不，婕西卡，你才是最优秀的猎人，我早就知道了。但我一直无法承认，因为你是一个女人。”汉特抿了抿嘴角，脸颊的刺痛让他有些迷糊。 他继续说道：“是啊，你天生就是一个柔弱的女人，可你凭什么变得如此强大……你知道我有多嫉妒你吗？我早就恨死你了，恨不得你早点去死，这样就没人比我更优秀了！”汉特咆哮起来。 “是……是这样吗？” 婕西卡喃喃地向后退去。看到她似乎就要转身走开，汉特心中暗喜。 但婕西卡仅是退了一步，立即醒悟过来，叫道：“不要说傻话了，你以为这样说，就会把我气走吗？我已经不是过去那个傻姑娘了！” 就在两人说话的时间，亡灵们已经出现的视野范围。它们紧盯着依偎在一起的少年与少女，举起各自的武器。 就在亡灵即将发起冲锋的前一刻，后方的咳嗽声吸引了它们的注意。 亡灵纷纷停止动作，将注意力转移到新的目标。婕西卡与汉特也注意到了不远处走来的两人。 红色的头发如烈焰燃烧，赤红的双瞳烔烔有神，为首的少年拿着一支长枪，脚步越走越快，最后飞身而起，撞进一群骷髅当中。 砰得巨响，如同一颗燃烧的巨石落入军团的方阵。碎骨飞溅。红发少年的周身两米范围内，所有骷髅顿时土崩瓦解，散作骨渣掉落一地。 仅一击，就干掉了四只骷髅。 “这力量……难道是白银阶？”婕西卡目瞪口呆。 第七十七章 绝处逢生（二） 盯着一地碎骨，婕西卡惊讶地张大嘴巴。那个少年半跪站在碎骨之间，浑身激荡蓬勃的力量。 “这就是白银阶吗？” 硬皮甲的坚韧她非常清楚，就算用铁刀全力斩击，也只能留下一道不深的划痕，根本无法穿透皮甲的防御。 但在红发少年面前，硬皮甲仿佛仅是比薄纸厚实一些，连一点抵抗都无法做到，就被他的长枪彻底打裂。 现在，婕西卡愈发确定自己的猜测，他绝对是一名白银阶强者。 “决斗场怎么会有这种等阶的存在？”婕西卡感到万分疑惑。 身为决斗场的资深角斗士，她一直都清楚，贾巴尔为了稳固决斗场的平衡，防止出现角斗士暴乱的情况，总是会有意削弱角斗士的力量。 就比如这次决斗，贾巴尔就将决斗场内实力过强的队伍集中起来，进行对决。借此消灭角斗士整体的力量水平。 至少婕西卡是这样理解的。 “也许他是刚晋级白银阶，贾巴尔不能容忍他的存在，所以想要把他干掉，因此才动用了亡灵军团。”婕西卡盯着红发少年，暗中推测。 另一边，见奥兰多一击干掉数只骷髅，柏洛斯放缓了脚步。 “果然是白银阶。”他暗想道。 现在他确定奥兰多一直在隐藏实力了，就如同他隐瞒自己的身份一样。虽然对他的举动感到不快，但想到自己也是如此，柏洛斯就平和下来。 一击击碎四只骷髅—— 若是一般的敌人见此，可能早就慑于奥兰多的力量，吓得落荒而逃了。 但这是一群冷血的亡灵，它们不会因威胁而恐惧，甚至连犹豫也没有。在奥兰多落地的下一刻，其他亡灵发出刺耳啸叫，随后蜂拥而上。 情况比想象中要糟糕许多。 奥兰多的长枪是C级积分兑换的，采用了廉价的木杆与柔软的生铁为材料。虽然平日勉强可以使用，但就在刚才，强劲的撞击使得这杆长枪寿终正寝。 它的木杆出现了三处断裂，枪头也像被蹂躏过一般，彻底扭曲变形，变成一坨废铁。这样的武器显然无法再用了。 “喝！” 把废铁砸向一只骷髅，奥兰多大喝一声举起拳头，与亡灵们战作一团。 他的身影在月光下如同鬼魅，轻易地闪过各种攻击。柏洛斯眯起眼睛。他看出奥兰多经过非常正统的训练。 他的步伐是来自上层社会才会习练的肉搏术，柏洛斯也曾简单学习过。但他不喜欢这种战斗技术。赤手空拳永远不是一个贵族该有的打斗方式。 “只有野蛮人才会用拳头打架。”柏洛斯小声嘀咕，然后看向奥兰多。 他的步伐非常娴熟，而且与柏洛斯过去学习的相比，掺杂了很多属于他自己的东西。这说明他时常使用这种肉搏术，以至于都有了自己的体悟。 亡灵对发出声响的物体有着本能地吸引，打斗中的奥兰多就像黑夜的灯火，对附近的亡灵而言异常醒目。它们纷纷奔向奥兰多，企图吞噬他的血肉。 看着亡灵们从面前跑过，却对自己时而不见，柏洛斯松开抓握剑柄的手。这时，婕西卡背着汉特走到柏洛斯旁边。 “多谢了。”婕西卡小声说。 柏洛斯微微点头，见婕西卡不时看向奥兰多那边，说道：“他不会有事的，走吧，他比我们想象中还强上不少呢。” 说完，三人往空地方向跑去。 奥兰多见柏洛斯三人脱困，立即飞身从一大群亡灵中跳出，落地后一个打滚，顺便拾起一把两米的长枪。 这把长枪与他先前的长枪完全不是一个档次。接近两米的枪身由硬木构成，枪头的材质非常坚硬，奥兰多推测这是由钢铁所铸。 有了趁手的武器，奥兰多的战力再次飙升。面对狂奔而来的亡灵，他冷笑一下，硬木的枪杆抖动起来，化作一道道残影，刺向企图逼近的亡灵。 亡灵大多是骷髅组成，其中参杂了几只僵尸。奥兰多且战且退，很快摆脱亡灵的包围。见柏洛斯已经不见身影，他立即扛起长枪，转身朝空地跑去。 “奥兰多没有跟上！”婕西卡大叫。 柏洛斯向前奔走，没有回头，只是冷冷道：“不用管他，他不会有事。” 婕西卡似乎对柏洛斯的态度很不满，哼了声，说道：“他可是你的同伴，难道你就一点也不关心他吗？” “关心别人？你还是先关心你自己吧。”柏洛斯回头瞅了一眼，眼中带着玩味。他没想到外表冷酷的婕西卡，竟然会说出如此天真的话。 婕西卡似乎不服，嘲讽道：“是呀，你确实不用关心他，他现在可是白银阶强者了，用不着一个弱者替他瞎操心。” 柏洛斯不由眉头一皱。 他自然听出婕西卡言语的不屑，暗想：“她不会是把我当做那种抱着奥兰多大腿才活到现在的垃圾了？” 被蔑视的感觉让柏洛斯很不舒服，就像一口气堵在胸口，让人烦闷又焦躁。他想狠抽婕西卡一记耳光，但理智告诉他必须忍住冲动。 所幸婕西卡没有再说什么，柏洛斯也懒得再与她废话。三人一路无语，很快奔到空地附近。前方已经能听到打斗的声响，还有怪物的嘶吼声。 “跟在我后面，我带你冲过去！”婕西卡跑到柏洛斯身前，略微侧头对他说道。 看着少女非常认真的表情，柏洛斯勉强算是原谅了她刚才的无礼。尽管她有点喜欢多管闲事，但却始终是一个好人。 “不必了，还是看我的吧！”柏洛斯加快步伐，跑到婕西卡前面。 黑铁阶的力量很难对骷髅与僵尸造成伤害，想要一鼓作气突破亡灵的包围圈，就必须拿出白银阶的力量才行。柏洛斯知道不能再保留实力了。 如果说黑铁阶的力量是四百斤，那么白银阶的力量就是八百斤，力量的提升不仅仅体现在破坏力上，还体现在敏捷、抗击打与反应力上面。 此时，柏洛斯速度飙升，很快超到婕西卡前面，并把她远远甩到身后。看到前方绝尘而去的少年，婕西卡惊愕地张大嘴巴，却说不出话来。 柏洛斯率先冲出丛林，来到空地的边缘地带。空地已经被亡灵们彻底占据。它们大多都聚拢在石屋方向，打斗的声响也是从那边传来。 有三只骷髅察觉到身后的气息，返身冲向柏洛斯。盯着跑来的三只骷髅，柏洛斯停下脚步，按住腰侧的长剑，俯身做出拔剑的姿态。 第七十八章 绝处逢生（三） “桀桀桀桀桀桀。” 黑袍下的男人狂笑，肩膀上下抖动，刺耳的笑声比哭还要难听。 “打开了，真的打开了，那个预言成真了！”黑袍的布鲁陷入狂喜，以至于完全忽略了旁边的贾巴尔。 “是什么让我的朋友如此开心？”贾巴尔说着，皮笑肉不笑。 布鲁猛地回过头，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急忙解释道：“我听说石屋藏着值钱的宝物，现在石屋被打开，那些宝物全部都是我们的了。” “我们？”贾巴尔眯起眼睛。 布鲁连忙改口：“噢！不，全都是大人您的了。”见布鲁一副刻意奉承的模样，贾巴尔自然不信他的鬼话。 “哈哈，其实我对这个石屋也很好奇，里面究竟放了什么东西？希望不会让我失望。”贾巴尔大笑道。 “桀桀。”布鲁怪笑两声，“相信不会让大人失望的。” 贾巴尔看向决斗场中央。维尔斯的团队已经进入石屋。借助石屋狭窄的大门，他们抵御住亡灵的进攻。 石门就是如何打开的，贾巴尔也不是太清楚，他只看到一个大腿负伤的大块头触摸了石门，石门便打开了。 那个大块头叫做多多洛，是婕西卡的伙伴，他生性木讷，简直就是个傻瓜。所以，贾巴尔觉得他能打开石门完全是一个巧合，其中也许另有玄机。 说起来，他对石门的好奇已经持续了很久，从他当上艾格拉斯决斗场的管理者，他就一直想打开那扇石门。 他查阅过决斗场的相关典籍。石屋是一开始就存在的。在决斗场建立之前，就已经矗立在那里。很多人都企图打开它，但至今没有谁成功过。 通过典籍的描述，以及他自己的推测，他觉得石屋的存在具有特殊的意义。他甚至大胆猜测，决斗场的建立，说不定也只是为了掩盖石屋的存在。 但石屋里就是有什么？ 这个疑惑困扰着贾巴尔，直到布鲁的意外到来，使他看到了解开这个谜团的可能。 “贾巴尔大人，我愿为您效力，但作为交换，我希望得到自由接触石屋的权力。”布鲁曾如此说到，贾巴尔对他的话还记忆犹新。 决斗场对石屋的存在一直没有隐瞒，但对外也只是解释为，这是为了让决斗更加精彩而特意搭建的道具。 因此从来没有人过问石屋，也没有人对它太过在意。但事实上，贾巴尔一直都有派人暗中保护石屋，生怕有谁破坏了这个令他好奇不已的地方。 布鲁对石屋有着特殊的认识。贾巴尔相信自己的直觉，他觉得布鲁一定有办法打开这扇石门，因此他才选择接纳布鲁。 现在看来，一切等待都是值得的，石门确实打开了。 贾巴尔曾向布鲁询问过如何打开石屋，但布鲁含糊其辞。贾巴尔觉得他应该也不清楚，但布鲁其中的一段话还是引起贾巴尔的注意。 “……开门的契机也许在角斗士之中……”贾巴尔暗暗记下了这句话，并开始在角斗士中培养自己的心腹。 现在看来，布鲁的话非常正确，这也恰恰证明他对石屋有着不菲的认识。特别是他刚才看似无意透露的“预言”二字，贾巴尔可对此有些在意。 不过，他并不担心布鲁的阴谋，除了光头阿布扎尔的团队，他还有其他的后手，这足以确保石屋里的宝贝不会轻易落到布鲁的手上。 …… “斩！” 柏洛斯一剑掠过，瞬间削下三只骷髅的脑袋。随着灵魂火焰消散，三只骷髅砰得散架，骨骼散落一地。 柏洛斯低头看去。骷髅的装备相当不错。长剑虽然有些锈迹，但透着钢铁的寒光。皮甲也是料质不错的硬皮甲。 他当即丢掉自己的武器，俯腰拾起硬皮甲与长剑。 后面，婕西卡也来到空地。她背着汉特，脚步却十分轻盈。身为一个女猎手，自然经常背负沉甸甸的猎物。 见柏洛斯冲向石屋，面对重重包围石屋的亡灵，他手中长剑挥动，几乎每一剑都能砍碎两只骷髅。 “怎么可能？” 婕西卡几乎要惊掉下巴，“这种力量……难道他也是白银阶强者？”想到刚才自己的冷嘲热讽，她顿时涨红了脸，感到无地自容。 “跟紧我！”柏洛斯大吼。 婕西卡没有犹豫，赶忙追了上去。就在这时，她发现不远的丛林窜出几人。他们打倒几只拦路的骷髅，也开始朝石屋冲去。 为首者是一个光头，后面跟着一个黑发独眼的少年，再往后是三个被捆绑双手的少女。婕西卡不认识他们，但对这种奴役同伴的人，她一向没有好感。 “喝！”柏洛斯斩碎一只骷髅。 手中的长剑还算好使，至少不会轻易卷刃。将硬皮甲当做盾牌，柏洛斯挥舞长剑砍出前行的道路。 很快，他看到石屋的入口。 此时，石门已经被打开，维尔斯带着他的人据守石门，将亡灵们挡在门外。 那边战斗非常激烈，石门前堆满了碎裂的骸骨，还有各种掉落的护甲与武器。维尔斯的人也出现了伤亡，但由于狭窄的地势，他们的情况并不危急。 “门居然打开了……” 柏洛斯略有惊讶。如果这是一扇墓穴的石门，它就不可能被打开。但事实证明，它也许并不是一处墓穴。 收回思绪，柏洛斯继续开路。 他可不敢掉以轻心，虽然现在看似轻松，但他已经感到手腕微酸，脚肚子也开始微微抽搐。连续挥剑使他的身体疲惫，但他不能停下脚步。 正是一直向前冲杀，他所要面对的只是前方拦路的敌人，一旦原地停下，后面的亡灵就会包围上来。 婕西卡背着汉特，没办法提供足够的战力。一旦被亡灵彻底包围，她与汉特必死无疑。面对四面八方的攻击，就算是柏洛斯，也会被一瞬间砍成肉泥。 “安迪！” 听到身后突然有人大叫，柏洛斯没有回头，但心中却是一喜。婕西卡匆忙回头，只看见一抹火红极速逼近。 来者正是奥兰多，他的红发在月色下非常醒目。只见他挥舞长枪，化作一把无坚不摧的利刃，一头扎入亡灵之中。 砰砰砰，声响不断—— 长枪裹挟着巨大的力量。骷髅只要擦到就会被打断骨骼，僵尸直接就被掀飞出去。奥兰多一刻不停地飞速突进，很快追到婕西卡旁边。 “冲过去！” 奥兰多在后保护婕西卡，四人稳步推进，很快就来到石屋前面。但石屋前的亡灵太过拥挤，柏洛斯连续杂碎数只骷髅，也无法打开通路。 石屋那边，维尔斯看见亡灵后面的动静，还有奥兰多的呼喝声，立即举起刺剑，“兄弟们，随我杀出去！”他高呼着冲向亡灵。 “噢噢噢噢噢噢！” 石屋传出震耳的战嚎，维尔斯的手下们高举各自的武器，纷纷冲出石屋。 第七十九章 石屋（一） 咚咚声沉闷，接连不断。 维尔斯的手下中，有几人装备有铁锤与巨斧。他们狂呼着挥舞武器，往亡灵身上使劲招呼。 由于他们大多连黑铁阶都没有达到，因此即使全力一击，也无法像柏洛斯一样，轻易将亡灵消灭。 但铁锤与巨斧属于重武器，具有极强的击退效果。也是如此，亡灵们被铁锤或巨斧命中后，即使不会受到致命伤，却也会被直接打飞出去。 在众人迅猛的攻势下，密集的亡灵很快被砸出一条通路。 “红发小鬼！往这边！” 维尔斯大吼着冲在最前面，刺剑疾刺出去，呲地贯穿一只骷髅的颅骨。 刺出、收回不足一秒。虽然刺击的伤害不是很高，但若是能刺中要害，也能轻易将敌人毙命。对付亡灵这种要害明显的怪物，却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一起冲过去！” 奥兰多大吼，随即与柏洛斯齐头并进。二人默契地并肩战斗，长剑与长枪交织，将拦路的亡灵一一打倒。 “两个白银阶？！”维尔斯见状暗暗惊讶，神色有些不自然，但他没有多说什么，立即招呼他们往石屋里奔去。 “撤退！撤退！” 一个扛着铁锤的汉子大叫。石屋门口的角斗士们开始回缩，向石屋内退去。 他们再次据守石门，将企图冲进石屋内的亡灵一一绞杀。虽然亡灵数量众多，但一次进入石门内的只有三两只。 面对七八个人的围攻，它们几乎没有反抗之力，就被砍断四肢，放倒后又被斩断脖颈。维尔斯的人似乎习练过合击，因此他们的配合非常娴熟。 柏洛斯在石屋内看到了艾娜。 早在前往援助婕西卡的时候，他们就在半途遇到了负伤的多多洛。考虑到亡灵越来越多，奥兰多索性就让艾娜跟着他们一起返回石屋了。 婕西卡与她的伙伴汇合。 多多洛的箭伤已经包扎，正躺在石屋的角落休息。见婕西卡走过来，他端坐起来，朝婕西卡嘿嘿傻笑。 “汉特怎么样？” 狄克看起来很紧张，从婕西卡手里接过汉特。此时，汉特的脸色苍白，腿上的刀伤与枪伤由于一路奔波，从包扎的麻布底下渗出鲜血。 婕西卡连忙替汉特按压伤口，更换包扎的布条。狄克在一旁给汉特的嘴里塞进一块木头，免得他因为剧痛咬裂了自己的牙齿。 “不要后退！坚持住！” 维尔斯在指挥手下组织防御，不时挥舞刺剑，杀死几只没有死透的亡灵。 局势开始趋于稳定，但不时有人被临死反扑的亡灵弄伤。这让维尔斯十分担忧。照这样下去，就算坚持到决斗结束，恐怕他的人也所剩无几。 “喝啊！” 屋外突然传来一声暴吼，显然还有人在外面与亡灵交战，没有进到石屋内。维尔斯故作紧张地向外张望。 “那不是我们的人。”一个扛着铁锤的汉子汇报道。 众人向外看去，距离石门不远的地方，亡灵变得异常密集。 那里的战斗还在持续。 “他们死定了。”维尔斯的目光冰冷，“把石门关起来！只要在石屋里等到决斗结束，我们就胜利了。” 刚说完，他的手下就有几个绕过亡灵，跑过去奋力推起石门。只听石门发出闷响，开始一点点闭合起来。 屋内的光线渐渐变暗。有人点起了火把，火光在每一个人脸上摇曳。 “等一下！”奥兰多走过去。 维尔斯盯着走来的红发少年，脸上流露一丝忌惮，但神色只是一闪即逝，没有被其他人察觉。 “我们不能见死不救。” 对奥兰多的话，维尔斯冷笑一下，嗓音低沉道：“见死不救？我不会让我的人去送死的，他们的血已经流的够多了！” 维尔斯的手下们显然非常感动，更加卖力地推动石门。还有几个舞动铁锤，大叫着将冲进石屋的亡灵打飞出去。 柏洛斯觉得维尔斯说得不错，他没有责任为陌生人付出牺牲，甚至对方还可能是他潜在的敌人。帮助敌人？这种事情不管是谁都不会去做。 但奥兰多没有死心，见维尔斯不肯帮忙，他二话不说，提起长枪就往石屋外冲去。众人顿时露出惊愕的表情。 “奥兰多，你要干什么？”柏洛斯大叫，想拦住这个一意孤行的家伙，但奥兰多的速度很快。他伸手去抓还是慢了一拍。 只见奥兰多纵身一跃，从几个角斗士的头顶飞过，直接飞出石屋，扑入亡灵之中。下落的一刹那，他的长枪猛地向四周扫去。 但凡擦到长枪的亡灵，无一被扫飞出去。以奥兰多为轴心，四周被清出一片空地。但旁边没被波及的亡灵迅速填补空缺，疯狂地涌向奥兰多。 “啊！” 奥兰多怒吼连连，长枪连刺带劈，将靠近的亡灵尽数击退。 石屋内，见到奥兰多一往无前的强悍身手，维尔斯的手下有几人大声叫好。但在维尔斯的呵斥下，他们不得不闭上自己的嘴巴。 “可恶！”柏洛斯犹豫一下，也拔出长剑追了出去。 尽管他不想救援外面的倒霉蛋，但他也不能放任奥兰多被打倒。如果奥兰多被杀死，这对团队而言是极大的损失。 柏洛斯纵身一跃，离开石屋。 “我也去！”婕西卡拔出铁刀，不顾狄克的阻拦，向石屋外跑去。但她还没跑到石门前，就被维尔斯一把揽住了肩膀。 “别去！傻姑娘。”维尔斯的手臂紧紧箍住婕西卡，一点也不放松。 婕西卡使劲挣扎几下，见挣脱不开，只好安静下来。她恶狠狠地瞪向维尔斯，叫道：“你松手！我可不是你的人，用不着你来管！” “别闹。”维尔斯松开手，“你应该也看出来了，他们都是白银阶的强者，而你是什么？一个黑铁阶的女猎手！难道你要我看着你去送死吗？” 婕西卡顿时沉默下来。 看着少女颓然而去，维尔斯摇了摇头。他知道婕西卡是个非常要强的女孩。她似乎一直想证明，虽然自己天生是个女孩，却并不比那些男人弱。 这一点她做到了，她已经成为了决斗场首屈一指的角斗士。但在维尔斯看来，她的执念根本毫无意义，因为她不论如何不愿承认，她始终都会是一个女人。 “喝！” 奥兰多扫过长枪，击飞眼前的两只骷髅。前方的躁动已经不如先前，显然被围困的家伙已经危在旦夕。 这时，柏洛斯避开一只僵尸的扑击，踏着它的肩膀高高跃起。视野顿时开阔起来。借着皎洁的月光，柏洛斯看到了那几个被围攻的倒霉蛋。 为首者是一个光头，柏洛斯一眼就认出他的身份——诺夫曼人阿努扎尔。 此时他浑身浴血，脸上被看出一道狰狞的刀疤，他的后背插着几根箭矢，虽然身负重伤，却如同凶猛的恶狼，愈战愈勇。 而他的后面，那个黑发独眼的少年更是凄惨。 三根长枪刺透他的胸口，将他固定在原地，几只骷髅正拿着铁刀朝他劈砍。若不是他穿着硬皮甲，恐怕早就被乱刀分尸了。 “是阿努扎尔的团队！” 柏洛斯大喊着落下，劈碎一只偷袭奥兰多的骷髅，来到奥兰多旁边，与他背靠背。两人挡住四面八方的攻击，一点一点朝阿努扎尔的方向挪去。 第八十章 石屋（二） “多谢，我还以为自己死定了呢，哈哈哈。”阿努扎尔狼狈地躺在地上，脸上挂着无所谓的笑。 他浑身布满刀痕，却没皱一下眉头，自己撕下衣服，一点一点包扎伤口。 这种充满男子气概的举动引起维尔斯手下们的好感，他们纷纷朝阿努扎尔竖起大拇指，以示自己的钦佩。 而另一边，阿努扎尔的伙伴，黑发独眼的达伊就没有这种男子汉气概了。他蜷缩在地上，发出杀猪般的惨叫，浑然没有了与亡灵拼杀时的狠劲。 不过，就算是这样，也没有谁敢小瞧他。在奥兰多带着他们杀回石屋时，达伊的凶狠可是有目共睹的。 被三根长枪贯穿身体，双腿也中了数箭，浑身浴血如同死人，但就算是这样，他还是挥舞长剑，紧跟奥兰多后面，在亡灵中杀出一条血路。 此时，扎入他身体的长枪与箭矢已经被拔出，露出骇人的贯穿伤。这样的伤一般人早死了，但他的惨叫依旧铿锵有力，这恰恰证明了他顽强的生命力。 石屋的大门已经被闭合。 有人用火星点起篝火。摇曳的火光将石室映得通红。篝火的材料不是枯树枝，而是亡灵的骸骨。被点燃后，骨骼不时发出轻微的爆裂，空气飘着难闻的气味。 “安迪……”奥兰多欲言又止。 柏洛斯看向这个红头发的少年，大概能猜到他想要说些什么。无非就是自己突然显露的白银阶实力，还有他一直刻意隐瞒的真实身份。 “奥兰多，我的等阶是白银阶下级，我知道你是白银阶中级，这个话题就让它告一段落吧，现在我们需要知道，如何才能活着出去。”柏洛斯低声道。 奥兰多盯着柏洛斯，问道：“你能看出别人的等阶？” “是。”柏洛斯干脆地点头。 奥兰多的红瞳凝重，沉声道：“我一直以为自己藏得很深，没想到你才是那个藏得最深的人。看穿其他人的等阶，这是极少数贵族才有机会习得的能力。你绝对不是一个佣兵！” “你也不是佣兵。”柏洛斯立即回呛。 奥兰多眉头一跳，盯着柏洛斯冷漠的脸，冷冷道：“确实，我不是。”说完，他警惕地观望四周，见没有人注意这边，这才再次看向柏洛斯。 “其实，我是一名检察官……见习检察官。我混入决斗场是为了搜集情报。据说多瑙平原一带，时常有旅人失踪，经过我们的调查，怀疑是贾巴尔搞的鬼。” “经我们的线人汇报，他麾下的奴隶贩子经常掳掠路过的旅人，将他们当做奴隶带到决斗场。为了确认情报的准确，我想办法混进他的奴隶队伍。” “之后的情况你应该也了解了。我怀疑贾巴尔已经知道我的身份，我猜测这也是他想要对付我们的原因。” 说完，奥兰多充满歉意地望着柏洛斯，好像在说，虽然这是我的错，但事已至此，我们别无选择。 见奥兰多说出他自己的秘密，柏洛斯神态自若，说道：“安迪?卡佩，这是我的名字，我只是准备出来历练的，却没想被人下了药，卖给了奴隶贩子。” “卡佩？”奥兰多瞪起眼睛。 “多瑙平原的卡佩家族？多利亚王国四大家族之一的卡佩家族？”奥兰多对这个姓氏格外关注，且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见奥兰多露出惊讶之色，柏洛斯没有太过奇怪。在多利亚王国，贵族的地位非常崇高，而且享有各种特权，是普通人只敢仰视的存在。 哪怕是黄金阶强者，在普通贵族面前也必须低下头颅。因此奥兰多的反应非常正常，这样想来，反倒是那些反应过于平淡的家伙，一个个都是各怀鬼胎。 柏洛斯想到了马约尔商队的护卫头领汤姆，他在知晓自己的身份后，就表现得非常淡定。现在想来，除了因为他是一个傻子外，还因为他的不怀好意。 “只是旁系的小角色而已。”柏洛斯说道，然后他发现奥兰多看向自己的眼神改变了。与其说是充满敬意，倒不如说是那种发现宝藏的贪婪目光。 此时，这间不过五十平米，空气混浊的石屋内，聚集着决斗场的四支团队。 他们本该在决斗结束前相互厮杀，夺取对方的军旗。但由于亡灵军团的出现，他们不得不暂时团结起来，一起对抗共同的敌人。 维尔斯，一副贵族派头的八字胡的金发中年人，他的团队目前似乎占据着主导地位。他与他的十二名手下蹲守在石门旁边，确保这扇门不会被亡灵推开。 门外都是密集的抓挠声。显然亡灵们还没有放弃血肉的欲望，还在企图吞噬门后的活人。因此维尔斯的团队把控着石门，也算是捏住了所有人的命脉。 婕西卡一伙人聚集在石屋的一角，与维尔斯的团队比较接近。他们四人中有两人受了伤，分别是大块头多多洛与独臂的汉特。而婕西卡与眯眼发狄克只是看起来有些疲倦。 至于光头阿努扎尔，他倒是大大咧咧地躺在石屋的中央，四肢张开，若不是他的胸口还在上下起伏，别人只会以为这是一具血淋淋的尸体。 而黑发独眼的达伊在短暂地休憩后，就一副没事人的模样，走到篝火旁边烤起火来。他身上的血洞还在，但血已经止住，甚至伤口也比先前缩小许多。 在柏洛斯与奥兰多交换秘密后，艾娜随后也回到柏洛斯旁边。 对这个沉默寡言的小姑娘，柏洛斯对她有着些微的亲近感，就像对待自己豢养的宠物。特别是知道艾娜天赋异禀，柏洛斯就更加期待她的成长。 …… “局面有点脱离控制。” 贾巴尔陷入沉思。他没有想到奥兰多竟是一名白银阶强者，更没想到柏洛斯也是一名白银阶强者。 原本在他看来，柏洛斯，也就是所谓的安迪?卡佩，他就是普通的黑铁阶实力，尽管他先前隐瞒了力量，但这也没有超出原先的想法。 “那群混蛋！”贾巴尔现在恨不得将手下的奴隶贩子一个一个掐死。 平时乱抓旅人充做奴隶也就算了，现在居然连奴隶的身份都弄不清楚。贾巴尔决定在这次决斗结束，将手下的奴隶贩子们全部清理掉。 废物没有存在的价值！ “布鲁，你的亡灵对付得了两个白银阶吗？如果不行，我会让我的卫队出手。”贾巴尔低吼着，眼中透着狂意，“你要记住，我手下不需要废物。” 贾巴尔的话另有深意，布鲁打了个寒颤，连忙说道：“我会做到的，石屋里的东西谁也夺不走！” “很好。”贾巴尔狞笑起来。 第八十一章 石屋（三） 篝火旁坐着四个团队的队长，分别是奥兰多、阿努扎尔、维尔斯与婕西卡。见无人说话，奥兰多率先开口。 “你们有什么想法？” 维尔斯理了理衣襟，一脸轻松地说道：“决斗已经过去了一半，现在亡灵都被堵在外面，我们只需要坐在这里，等到决斗结束就安全了。” “老大说得对！” “是啊，我们哪也不去了。” 维尔斯的手下在后面大呼小叫。他们已经不想再面对外面可怕的亡灵，这些极难被杀死的怪物已经干掉了他们一半的兄弟，几乎吓破了他们的胆子。 “一群没用的男人！” 婕西卡不屑地哼了声，说道：“你以为贾巴尔会放过我们吗？维尔斯，你看看在场几支团队，有哪一支是弱者？贾巴尔已经决心要清理掉我们了。” “臭娘们，你说谁没用！”威尔麾下，一个扛着铁锤的汉子大叫。 “谁是臭娘们！你再说一次试试？”婕西卡噌地站起，按住腰侧的刀柄。 维尔斯瞪了那个汉子一眼，然后对婕西卡笑道：“抱歉，婕西卡，我替他向你道歉。你刚才说得对，我们就算熬过这次决斗，贾巴尔也不会放过我们。” 柏洛斯坐在后面，听着几人的言辞，心中冷笑不已。 他暗暗猜测，贾巴尔大费周章地派出亡灵军团，可能更多的是为了干掉奥兰多，毕竟他可是潜入的检察官。 那边，奥兰多只是旁观，却没有说话。想来他也与柏洛斯是同一种看法，贾巴尔的行动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奥兰多在思索下一步的计划。 他不准备向其他人公布自己的真实身份。若是让他们知道自己是检察官，只会出现两种情况。 要么他们决定联合自己，与贾巴尔对抗。要么就是将自己出卖，向贾巴尔换取活下去的机会。奥兰多觉得他们只会选择后者，毕竟这才是最稳妥的做法。 “奥兰多，你怎么看？” 这时突然有人询问，这下维尔斯与婕西卡安静下来，一起望向奥兰多。 询问的人是阿努扎尔，他方才的勇敢与血性引起很多人的敬重，所以当他开口，其他人都表现出足够的尊重。 奥兰多扫视几人，一字一句道：“贾巴尔不会放过我们的，如果不想死在这里，我们就必须打倒他。” “打倒贾巴尔？”维尔斯捋了捋翘胡子，眉头紧蹙，“这太不现实了！就凭我们这些人吗？现在我们连这间石屋都出不去，谈何打败贾巴尔。” “也许在石屋里等待也是一个好主意。”柏洛斯突然开口。众人的视线纷纷落到这个头发棕黄的少年脸上。 就在奥兰多述说自己看法的时候，柏洛斯想到了奇怪的地方。 就比如，如果贾巴尔真的一心弄死所有人，他完全可以暗中下手，而不是组织一场没有观众的决斗。这不仅浪费时间，还会消耗他的力量。 但他就是这么做了。 柏洛斯推测，也许有什么在牵制着贾巴尔，使他不得不做出如此选择。 也就是说，不管是奥兰多还是其他人，即使会被贾巴尔弄死，也只会是死在下一场决斗中，而不是被暗中迫害。 只要熬过这次决斗，所有人都有三天的休息时间。根据决斗场的规矩，他们在这段时间内，可以不必参与决斗。 柏洛斯想到这点，很快向众人阐述了自己的看法。由于他先前显露的强悍实力，使得即使他不是队长，也没有人对他的话感到不屑一顾。 “你的意思是，我们就干坐这里，等到决斗结束吗？”奥兰多扭头看向柏洛斯，眼中流露出一丝质疑。 柏洛斯能体会奥兰多的感受。 如果他的身份被贾巴尔发现，也许贾巴尔还真的可能直接杀掉他。毕竟奥兰多的存在已经威胁到了贾巴尔的生存。 目前知晓奥兰多真正身份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柏洛斯。因此他知道，奥兰多至少还是信任自己的，否则他就不会将秘密告诉自己。 而且掌握着奥兰多秘密的自己，已经可以轻易威胁到他的安全，所以奥兰多露出质疑的眼神也是可以理解的。 “你们有什么更好的注意吗？”柏洛斯看向所有人。 “等到决斗结束，或是出去与亡灵们决一死战，我们还要其他选择吗？”说着，维尔斯将目光扫向石屋的四处。 灰暗的石屋落满灰尘，四壁刻满了繁杂的文字，天花板上还有一副战争的画卷。只是光线太过昏暗，以至于很难看清上面的内容。 众人沉默下来，似乎默认了柏洛斯的计划，也就是等到决斗结束，先活着脱离亡灵的包围，然后再做打算。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门外的抓挠声还在持续。亡灵都是不知疲倦的生物，只要嗅到生者的气息，就会激发它们的食欲，在将生者彻底杀死前，它们绝对不会停下。 柏洛斯将硬皮甲套起，然后检查了自己的装备。虽然硬皮甲看起来很脏，但现在柏洛斯已经免疫了肮脏的环境。 长剑出现了几处豁口，尽管是钢铁所铸，也没办法承受白银阶强者的力量。这时候，柏洛斯想起莱恩的巨剑。 就与莱恩一样，每个强者都有自己的武器。这些武器与寻常的武器不一样。它们要么是由特殊金属打造，要么是加持了祝福或诅咒，亦或是特别巨大。 柏洛斯突然又想起马约尔商队的护卫队长汤姆，他的那把无名长剑就非常特别。虽然非常轻盈狭长，却异常坚固耐用。不愧曾是黄金阶强者的武器。 胡思乱想一阵，柏洛斯开始观望四周。这时他才发现四壁上密密麻麻的文字。借着摇曳的火光，他勉强可以看清文字的模样。 这是千年前使用的文字！ 柏洛斯一眼就认出它们的身份。他曾经学习过这种文字，尽管不是非常精通，但却勉强能够理解文字的内容。 “这是一份历史记录？”柏洛斯走过去，凑到石壁上仔细阅读。 第八十二章 石屋（四） 柏洛斯寻到文字的起始处。 他用手擦掉遮掩字迹的灰尘，仔细端详着，脸上很快露出凝重之色。 “亡者历，246年，亡灵之主，通古斯陛下打败七大联军，统一大陆。” “亡者历，248年，无名勇者出现，率领人族军团作乱，并联合叛国者与六族强者，重组七大联军。” “亡者历，256年，联军绕过包围，突袭魔都。勇者连同六族至强者，共计十人突入王宫，皆被陛下以无上魔力所灭杀。陛下获勇者所持圣剑。” “亡者历，260年，野蛮人残余被驱逐至极北之地，精灵、矮人、兽人等五族被尽数剿灭。为保亡灵一族昌盛，陛下留存人族一脉。” “……” “亡者历，1346年，亡灵之主，通古斯陛下自号冥王，于魔都建造此石屋，并封印勇者之剑……” 后续的文字被刮花，柏洛斯无法被看清，但他还是感到异常震惊。在他所受到的教育中，人族一直都是大陆的主宰。 而其他种族，例如野蛮人，矮人或精灵一族等等，都是低等又少见的种族，它们大多都是奴隶或劳工，是社会最底层的存在。 但从这份记录来看，这些种族过去也是与人族一样强大的存在。而导致它们变得如此衰弱的，正是那个名为通古斯的家伙。他似乎是亡灵的领导者。 而且如果这份记录不是胡编乱造的话，过去的大陆，至少有上千年确实是由亡灵一族所主宰。而这间石室的年代远在多利亚王国建国之前。 石室中似乎封印着宝物？ 柏洛斯眉头一跳，他感到自己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看着最后的记载，似乎封印着勇者之剑。 虽然不知道是一件怎么样的武器，但既然能被传说中的勇者所掌控，想必也是首屈一指的强大武器吧。 就在柏洛斯陷入震惊时，他听到身后有人接近。“安迪，你发现什么了？”奥兰多从后面走来，问道。 “没什么。”柏洛斯回头，“石壁记载了大陆历史，还有这间石屋的来历。” “哦？”奥兰多惊呼，似乎想到了什么，他来到石壁一旁，“上面有记载其他的通路吗？” 柏洛斯无奈地摇摇头。 这时，他的目光落到石屋的一角。在那个角落，有一口类似枯井的存在。由于井口极小，且被一块巨石压着，所以被所有人所忽略。 “你能看得懂上面的文字？”维尔斯也走了过来，“这可是数千年前的上古文字，早就没有在大陆流传了。” “是的。”柏洛斯点点头。 维尔斯上下打量着柏洛斯，说道：“小鬼，你的身份很不简单，说吧，你到底是什么人？能够掌握这种文字的人很少。据我所知，除了上等贵族以外，几乎没谁能看懂这种文字了。” “安迪?卡佩，我是卡佩家族的旁系成员，这种文字我也只是略有涉猎。”柏洛斯轻描淡写道。 “噢！卡佩，居然是卡佩家族！”维尔斯大叫，“这可是多利亚首屈一指的大贵族，我的天，贾巴尔为什么会把你关到这里？他是不想活了吗？” “我也不知道。”柏洛斯一脸无奈。 “我叫维尔斯，过去也是多利亚的小贵族，但后来被剥夺了贵族的头衔与姓氏，最后沦为了一名角斗士。”维尔斯向柏洛斯介绍自己。 婕西卡见这边喧哗，也走了过来。见维尔斯一脸谄媚，她顿时心生不悦，上去就踢了维尔斯的屁股。 啪—— 维尔斯挨了婕西卡一脚，整个人跳了起来，愤怒地回头看去，见是婕西卡，脸上的怒意才渐渐消退。 “婕西卡，这位可是卡佩家族的少爷，安迪大人，他可是身份高贵的大贵族。”维尔斯说道。 “大贵族？”婕西卡一脸不相信，“我不知道什么大贵族，我只知道他与我们一样是一名角斗士。” 刚说完，婕西卡好像想起柏洛斯不仅是一个角斗士，还是一个白银阶强者，她又说道：“反正他现在与我们一样了，你说这个又有什么用？” “不，你不懂，也许贾巴尔只是不知道他的身份。如果我们能让贾巴尔知道，也许他就会放了安迪。”维尔斯急忙解释。 “那与我们有什么关系？” 婕西卡的迟钝让维尔斯无言以对，只好耐着性子说道：“安迪可是多利亚的贵族，只要他一句话，贾巴尔就会放了我们啊。” “不，还不能这样做。”柏洛斯说道，“虽然不确定贾巴尔是否知晓我的身份，但一旦他知道我的身份，也许会为了防止被报复，而选择杀人灭口。” 随即，维尔斯沉默了。 他知道柏洛斯说得没错，贾巴尔就是那种什么事都能做的出来的怪物。 柏洛斯盯着维尔斯，他的眼中闪烁如同见到宝藏的贪婪目光，就与奥兰多刚知晓时的模样分毫不差。 “情况不对！” 说话的人是阿努扎尔，众人纷纷看过去。只见这个光头少年指了指石门，说道：“你们还没注意到吗？决斗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 “时间？”维尔斯瞪大眼睛。 柏洛斯略一思索，说道：“确实如此，决斗时间只有一个小时，应该已经过去了，但外面的亡灵还在，决斗结束的钟声也没有敲响！” “看来贾巴尔已经起了杀心，他不会让我们有喘息的机会了。”奥兰多咬牙道。 “怎么办？我们不可能永远呆在这里！”说着，维尔斯看向柏洛斯，似乎在等待他拿注意。 奥兰多也没有说话，似乎也将柏洛斯当做了主心骨。他们俩微妙的变化落入婕西卡眼中，顿时惹得她一阵懊恼。 “杀杀杀，我们杀出去，砍下贾巴尔的狗头！”她突然大叫。 柏洛斯无奈地撇了一眼，说道：“也许我们还要其他办法。”说完，他的目光落到石屋一角。 “据石壁上所说，这间石屋当初建造，就是用以避难的地方，也许在它的地下，还有其他通路可以让我们离开。”柏洛斯笑道。 第八十三章 逃生（一） 众人围在石屋的角落。 堵住井口的石头不是很大，在柏洛斯与奥兰多的合力下，轻易就抬到一边。当石头被彻底搬开，底下果然露出了一个窄小又深邃的洞口。 确认洞口的存在，很多人都露出欣喜之色。因为在成为角斗士以后，他们大多人都已经知道自己的下场，无非就是在某一次决斗中被杀死。 但现在，这个可能通往外面的洞口，给予了他们崭新的希望。 但洞口很小，一次只能容一个人通过，也许这对大多数人来说不算什么，但对于大块头多多洛而言，就成为了难以逾越的鸿沟。 “多多洛下不去。”婕西卡蹙起眉头，“我们不能把多多洛一个人留在这里，我们是生死与共的伙伴。” “我留下陪着多多洛，你们走吧。”汉特虚弱地说道。眯缝眼的狄克一声不吭地走过去，一屁股坐到汉特旁边，假装瞌睡地闭起眼睛。 婕西卡来到汉特面前，说道：“汉特，我们不会丢下任何人的。”她蹲下后，把额头贴紧汉特的额头。 婕西卡的举动让汉特羞红了脸，尽管他知道这只是表达决心的方式而已。 “一群傻瓜。”柏洛斯暗想，然后凑到井口旁边，向下张望。 漆黑的井口内完全没有一丝光亮，柏洛斯想到了卡莱尔的天赋技能『夜视』，他的能力在这时候就能派上用场了。 不过即使没有这种能力，也不是没办法探清底下的情况。 很快，奥兰多拿出一根缠绕麻布的大腿骨，腿骨上似乎沾染了僵尸的尸油，因此火焰非常旺盛。他来到井口旁边，把火把丢了下去。 噗—— 火焰撞击井壁，落到坑底。 火把砸到底下后，尸油撒开将火苗播散出一片燃烧的火堆。但火堆只是燃烧半分钟，就渐渐熄灭了。借着这段时间，奥兰多得到不少信息。 这个井是垂直向下的，井壁非常粗糙，深度大约是二十米，底下并不潮湿。最重要的是，井内的空气非常充足，不会出现让人窒息昏迷的情况。 “怎么样？”维尔斯询问。 奥兰多点下头，说道：“我们可以下去。底下没有危险，也许真的会像安迪所言，还有其他的通路。” 奥兰多的话引起欢呼。 这时，维尔斯走到婕西卡旁边，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傻姑娘，难道你真的要留在这里？这扇石门非常坚固，亡灵或许没办法进来，但没有水和食物，你们也撑不了多久的。” “多谢了，维尔斯，我知道你在关心我，但我不能离开。”婕西卡看向汉特，然后是多多洛与狄克，“他们都是我的兄弟，我不会丢下他们。” “婕西卡，其实你不必如此。”汉特说道，“我们三个一直在拖累你，从离开村子到现在，我们给你制造了许多麻烦，现在也该是我们还你的时候了。” “你什么意思？” 婕西卡话音未落，后颈就挨了一记手刀，顿时眩晕过去。 “谢谢你。”汉特低下头。 维尔斯从后面搂住婕西卡，认真地说道：“我也不希望她死在这里。接下去的旅程，我会照顾她的。”他将婕西卡扛到肩上，开始指挥下属准备撤离。 他们制作了大量的尸油火把，然后替换了一些亡灵的优质装备，最后确认没有遗落后，这才站到窄井一侧待命。 “谁先下去？”柏洛斯问道。 奥兰多把长枪背到身后，接过一根熄灭的火把说道：“还是我来吧，这里我的等阶最高，由我先下去比较稳妥。” “小心点。”柏洛斯朝奥兰多点头，然后示意其他人让开。维尔斯听从柏洛斯的指挥，让自己的人退后两步，给奥兰多留出活动的空间。 奥兰多站到井口的边缘，慢慢让自己滑落下去。窄井有二十米左右，这个高度足以摔死大多数人，就算是白银阶强者，也会被摔断骨头。 所幸井内的石壁非常粗糙，也没生长滑润的苔藓，因此奥兰多向下的挪动非常顺利，很快就滑到了最底下。 他在底下点起随身的火把，然后示意上面的人下来。见奥兰多已经安全到底，一旁的阿努扎尔毫不客气地跳了下去，之后是黑发独眼的达伊。 随后，艾娜也跳了下去。 “维尔斯，你的人先下去。”柏洛斯说道。维尔斯听从柏洛斯的安排，但就在他们刚下去几人的时候，石屋的大门突然发出巨响。 砰—— 整间石屋都被震下灰尘。 这种撞击并非只有一下，在停顿了五秒后，撞击再次袭来。又是一声巨响，维尔斯立即让他的手下加快了速度。 石门似乎在被打开一次后，便失去了原本的坚不可摧。仅是开始的几次撞击，上面就出现了细密的裂纹，仿佛随时都可能碎裂倒下。 “可恶。”维尔斯拔出刺剑，然后把婕西卡推给柏洛斯，“安迪大人，你先带婕西卡下去！来不及了。” “那你……”柏洛斯犹豫道。 “我不会有事，您是贵族，我们必须保证您的安全。”说着，维尔斯走向石门，几个手下跟随他的后面。 “吼！” 多多洛突然大吼着站起，大步走到石门旁，用宽厚的身体堵住摇摇欲坠的门扉。汉特在狄克的搀扶下，也站了起来。 “你们走吧。”汉特噌地拔出短刀，“我们会守住这里，绝不让亡灵占领石屋，你们也一定要保护好婕西卡！” 他们仿佛已经做好了战死的准备，脸上带着无所畏惧的神色。柏洛斯看着那个死死抵住石门的大块头，眼中透着惋惜之色。 他听其他人说，石门先前正是被这个叫做多多洛的大块头所打开。也许他与这间石室有着莫大的渊源，就这样把他轻易丢下，也许会失去许多机会。 但此时，柏洛斯知道自己没有太多选择。面对悍不畏死的亡灵，仅凭自己白银阶的力量，根本不足以改变战局。 砰—— 又是一记重击，石门开始碎裂，一角最先断裂崩塌。石门的碎块掉落，从中伸出数只骷髅的骨臂。 汉特举刀砍断骨臂，扭头看向柏洛斯等人，嘶声大吼：“快走！” 在他喊话的时候，石门再次崩塌，甚至有亡灵已经探进了半边身体。汉特与狄克大吼着挥舞短刀，将企图进入石屋的亡灵一一斩杀。 “走！” 柏洛斯知道情况紧急，立即拎起婕西卡跳入井口。两个人紧贴着向下滑去。由于婕西卡的胸肌非常发达，挤的柏洛斯有些喘不过气来。 不过他对此倒没有太多不满，看着黑暗中巨大的轮廓，他非常好奇地捏了捏那对发达却不够坚硬的胸肌。 然后…… 婕西卡睁开了眼睛。 第八十四章 逃生（二） “你想干什么？！” 婕西卡紧张地小声叫道。她也不是那种什么都不懂得小姑娘了，自然知道刚才自己经历了什么。 “抱歉。”柏洛斯低声道。 “贵族都是这样无耻吗？”婕西卡懊恼地哼了声，挣开胳膊想要推开柏洛斯。 但狭窄的环境下，她一用力，反倒与柏洛斯贴的更紧了，就连小腹也紧紧与柏洛斯贴合一起。 “真是柔软的身体。”柏洛斯这样想着，悄咪咪地把视线挪开，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其实他对婕西卡没有太大兴趣，毕竟身为卡佩家族的唯一继承人，美女对他而言，不过是呼之而来的玩物。 更何况婕西卡的容貌只能算一般，虽然身材还算火辣，但男人婆一样大大咧咧的性格丝毫也不讨喜。 两人很快滑落到井底。 婕西卡推开柏洛斯，揪着自己的衣领走开。柏洛斯尴尬地挠了挠自己的头发，然后四下看去。 与上面狭窄的井壁完全相反，虽然底部高度仅有两米左右，但四周非常宽阔，火光都无法触及尽头。 很快，维尔斯的人也都下到井底。当最后一个人下去，头上的井口处突然传来一声剧烈的轰鸣。 “他们把井口堵住了。”一人说道。 柏洛斯知道他的意思，显然汉特三人为了阻止亡灵进入窄井，再次搬动那块巨石，堵住了唯一的通路。 柏洛斯看向旁边的婕西卡。 此时，这个短发姑娘似乎还没弄清楚状况，她的脸蛋被火光映得红扑扑，正低着头站在不远处一声不吭。 柏洛斯觉得她应该表现得更加难过，就比如失声痛哭，或是发了疯似的追打维尔斯。但她却什么也没有表示，只是安静地站在原地。 “婕西卡，他们都是勇士。”维尔斯安慰道，“这也是他们的心愿，他们希望你能好好地活下去。” “我知道的，谢谢你，维尔斯，你是一个好人。”婕西卡点点头，转身背对所有人，“我们继续前进吧。” 这时，柏洛斯看到奥兰多举着火把走来，他打量着四周，然后说道：“安迪，这里是什么地方？石壁上有记载吗？我们不能在原地耽搁太久。” “我也不是很清楚。”柏洛斯沉思一下，又说道，“我们现在应该先找到尽头，沿着边缘行进，应该可以找到离开的路。” 虽然这么说，但柏洛斯知道继续前行，绝对没办法离开决斗场。 根据石壁所描述，这里是封印勇者之剑的地方，又怎么可能会有其他离开的路。而且既然是封印宝物的地方，相比也会有相应的陷阱与怪物。 如果是亡灵一族修建的地方，那么这下面必定有不少亡灵一族的守护者。柏洛斯记得，亡灵基本都是永生不死的。 也就是说，继续前行很可能会遭遇亡灵的袭击。而且那些袭击的亡灵应该不是那种三两下就可以干掉的弱鸡。 当然，柏洛斯不可能把这些告诉其他人。他对底下的宝物有着莫大的兴趣，以至于脑袋里只想得到那把圣剑。 因此他需要其他人的帮助。 维尔斯要求兵分两路，他认为这样才能更快地寻到离开的通路。奥兰多同意了他的看法，光头阿努扎尔也没有意见，而婕西卡选择跟随维尔斯。 但柏洛斯考虑到潜在的危险，如果维尔斯分走一半人，就意味着己方力量的削弱。一旦遭遇敌人，就很可能会被各个击破。于是他反对了维尔斯的意见。 “虽然这是避难所，但它的构造我们还不清楚，一旦走散，很可能就没办法再碰上了，这样太危险了。” 柏洛斯如此说道，尽管他的言辞有诸多不妥，但维尔斯与奥兰多都没有提出异议，直接选择听从柏洛斯的意见。 而阿努扎尔与婕西卡没有说话，似乎默认了柏洛斯的注意。 于是队伍没有分散，在维尔斯的带领下，开始向前行走。 四周非常黑暗且空旷，声音远远传开却得不到回声。维尔斯的人分成两队，一队人走在最前方，一队人走在最后面。其他人都在队伍的中间。 “真是古怪的地方。”阿努扎尔说道。 奥兰多看了他一眼，回答：“确实如此，没想到温格的地下竟然被挖空了。” “不，我只是很好奇，数千年前的家伙，究竟是如何修建如此庞大的工程？”阿努扎尔用脚踏了踏坚实的地面，“地面完全是大理石构造，有明显的打磨痕迹。” 说着，他又看向头顶，“这里距离地表有二十米左右，挖出的石块与泥土，他们是如何搬运出去的？这种工程量，就算放到诺夫曼帝国，也要消耗大量的国力也能办到。” 众所周知，诺夫曼帝国具有强大的科技力量，在建造上更是远强于多利亚王国，因此阿努扎尔的话让众人有些惊讶。如果真的与他说得一样，这里真的还是避难所吗？ 费那么大的力气挖掘地下空间，只是为了逃避某些威胁，这实在有些说不通。柏洛斯也察觉到了自己的疏漏，他现在还不能让其他图意识到他在说谎。 “这里是亡灵建造的。”柏洛斯说道，“亡灵都是不知疲倦的怪物，如果由它们日夜不停地挖掘，就算这种庞大的地下空间，应该也不算什么吧。” 柏洛斯倒也不是空穴来风，他参考了石壁的资料，再加上自己的猜测，才给出了这样的结论。 “哈哈，有道理，不愧是我们的贵族大人呢。”阿努扎尔语气怪异地叫道。 奥兰多与维尔斯没有再说什么，但柏洛斯从他们的表情能看出，他们已经不再是将这里当做避难所那么简单了。 “这个讨厌的光头。” 柏洛斯对阿努扎尔有些忌惮了，他感觉这个光头少年也许看出了什么。这时，柏洛斯生出来干掉阿努扎尔的念头，但他很快抛掉这种想法。 尽管阿努扎尔只是一名黑铁阶，但他的实力并不算太弱。留着他还有很多用处，而且在这种危险的地方，内斗绝对是最愚蠢的做法。 “阿努扎尔，你似乎对建筑很有了解？”柏洛斯突然说道。 阿努扎尔得意地一笑，说道：“那是当然，我的父亲可是诺夫曼著名的工匠，我跟他修建过很多建筑，就连诺夫曼的皇宫我也参与了修缮。” 柏洛斯淡淡地笑了笑，心中却暗骂阿努扎尔的狡猾，虽然看似非常坦诚的言辞，却尽是在说些没用的废话。 “我记得你之前说过，你是诺夫曼帝国第三军团的军官？”柏洛斯努力引导着话题。 阿努扎尔沉默一下，说道：“那是过去了，我现在只是一名四处流浪的旅行商人，没想到在多利亚被一群佣兵袭击了，之后就被丢进了决斗场。” “是这样吗？”柏洛斯收起笑脸。 他知道自己没办法从阿努扎尔的嘴里套出自己想要的东西了。这家伙远比他的模样要狡猾许多。试探阿努扎尔，其实柏洛斯有两个目的。 其一，是为了确认诺夫曼帝国的动向，确认帝国是否真的要入侵多瑙平原。身为多瑙平原未来的领主，柏洛斯自然不希望自己的领土遭到侵害。 其二，他想要利用阿努扎尔的诺夫曼人身份，使得其他人对他产生排斥心理。因为很多多利亚人对于诺夫曼人，都有着本能地排斥。 只有让阿努扎尔被孤立，自然也就没有人再会相信他的鬼话。 这时，柏洛斯把目光落到那个黑发独眼的少年身上。柏洛斯听过阿努扎尔与他的对话，这个独眼的少年似乎叫达伊，是一个阉人。 在诺夫曼帝国，阉人都有着特殊的地位，因此达伊的身份绝对不简单。柏洛斯决定从他入手，挖出他们潜入多利亚的真正目的。 第八十五章 逃生（三） 队伍继续朝前行进。 维尔斯走在队伍的最前方，他的旁边站着一个拿着铁锤的汉子。 “老大，你干嘛要听一个小鬼的话？”那汉子压低声音，“你咋晓得他说的是真的，也许他就是一骗子。” “嘘。”维尔斯用眼神示意汉子闭嘴，“就算他不是贵族，也不是个简单的角色。他能阅读石壁的上古文字，还拥有白银阶的实力。” “好吧，就算是这样，我们有必要这样巴结他吗？这对我们有啥好处啊？”汉子不解地问道。 维尔斯不耐烦地敲了下汉子的脑袋，低声骂道：“你就不能长点脑子？把眼光放长远点，别整天问些没用的问题！” “哦……”汉子捂着头退到后面。 这个拿铁锤的汉子是维尔斯的副队长，等阶是黑铁阶中级。维尔斯曾经救过他的性命，因此他对维尔斯非常忠心。 维尔斯对他也曾寄予厚望，希望他能成长为一个优秀的助手，然而他憨实的本性决定他无法像维尔斯一样，成为一个出色的领导者。 “达伊？” 黑发独眼的达伊听到身后有人叫自己，便回头看去，仅存的独眼流露疑惑之色。那是头发棕黄色的少年，他的名字叫做安迪，貌似是一个多利亚贵族。 “你在叫我？”达伊指了指自己的脸。 柏洛斯点点头，露出善意的笑，然后说道：“这里只有你叫达伊了。” “好吧。”达伊不解地望着柏洛斯，尽管他的脸上带着些许不耐烦，但他还是非常克制地等待对方的问题。 “如果我没有猜错，你不仅是一个诺夫曼人，还是一个向诺夫曼皇帝效忠的阉人。”柏洛斯没有再向先前一样拐弯抹角，而是直入主题。 显然柏洛斯的话题有些惊人。 不论是奥兰多、婕西卡，还是维尔斯的一些手下，都纷纷把注意力落到这边。毕竟是关于诺夫曼帝国的事情，这与多利亚的生存与和平息息相关。 达伊也是被柏洛斯的话惊到了，他扭头看向阿努扎尔，两人四目相对。 只听阿努扎尔笑道：“虽然现在我是队长，但你才是那个任务的执行人，一切由你来决定吧。”他这种甩脱责任的言辞引起达伊的不满。 达伊狠瞪了阿努扎尔一眼，再次转向柏洛斯，犹豫了下说道：“是，你说得没错，我是一个阉人，然后呢？你想说明什么？我知道多利亚对阉人有着特殊的看法，觉得我们都是一群变态，但有时候这也不是我们自己的决定。” 显然达伊有些不愉快，就像被人戳到了痛处。柏洛斯见达伊爽快地承认，暗笑一下说道：“我对阉人没有什么看法，你不要误会了。我只是听说，阉人在诺夫曼帝国都有着特殊的地位，也有一些特殊的职责，就比如替你们的皇帝传递信息，或是为他执行特别的任务。” “你是什么意思？阿努扎尔刚才说了，我们只是到来自诺夫曼帝国的旅行商人，就算我是阉人，这也不代表什么。”达伊终于忍不住叫道。 柏洛斯眯起眼睛，眼中透着寒芒，冷冷道：“希望如此吧。”对方死不松口，让柏洛斯也无可奈何，他现在还不能让内部产生矛盾，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停！” 前方传来维尔斯的声音。队伍很快停下，扛着铁锤的汉子从前面走到队伍中间。柏洛斯看到他朝自己走来。 “发现什么了吗？”柏洛斯问道。 “我们找到了一扇门，就在前面，老大让我过来喊你。”汉子闷闷地说道，铁锤从左肩放到右肩，板着脸一副不耐烦的模样。 柏洛斯没有在意他的态度，很快来到队伍的最前方。奥兰多与阿努扎尔等人跟在后面，也来到队伍前方。 “那里。”维尔斯指向不远处。 柏洛斯凝神看去，只见十几米外可见漆黑的尽头。火光很难找到这个距离，但柏洛斯已经渐渐适应了黑暗的环境，因此勉强能够看见。 在尽头的石壁一处，有一道不起眼的石门。石门只有两米高，门的两侧雕刻有两只模样狰狞的兽头。柏洛斯带着一行人走过去。这时，一个瘦小的青年跑到队伍前面，拦住柏洛斯。 “可能有陷阱，安迪大人。” “陷阱？”柏洛斯再次打量了石门，愈发觉得青年的判断没有问题。 那青年说道：“我过去是一个盗墓贼，擅长布置陷阱与破解机关。这种石门我曾经在一处上古的墓地见过。那两边雕刻的兽首是象征了无上王权的上古君王，以我的经验判断，它们的嘴巴里应该装有弩机。” “如果贸然打开石门，弩机就会射出箭矢，把开门者直接射杀，而且这种石门很可能不只一个陷阱，也许石门后面还有机关，一旦打开就会触发，究竟会发生什么，我也不是太清楚。” “谁去破解机关？”柏洛斯问道。 其实他想让这个瘦小的青年去，但考虑到他是维尔斯的人，擅自指挥的话，这会引起他人的反感，而且维尔斯的手下们似乎并不喜欢维尔斯卑微的姿态。 “我去吧！只要小心一点，应该不会有事。”奥兰多走到柏洛斯前面。 对这个自告奋勇的红发少年，柏洛斯感到异常头疼，就算他是白银阶强者，但面对暗处的弩机，恐怕也是不够看吧。 “让我的人去吧，破解机关还是需要专业人士，这与个人实力没有关系。”维尔斯说着，推出把那个瘦小的青年，示意他前去打开石门。 青年似乎早就做好了准备，与他一同出来的还有一个中年人。他们的装备很接近，一根铁棍以及一件破烂的轻皮甲。在向维尔斯点头回应后，青年带着中年人走向石门。 …… 漆黑的最深处。 一具冰冷的钢铁沉浸在黑暗中。它的表面布满厚重的灰尘，仿佛千百年都没有被挪动过。 呲—— 钢铁关节发出轻微之声。 这是一具人形铠甲，全封闭的构造使得外面无法看到里面的情况，但毫无疑问的是，里面绝不会是一个活人。 “来了……终于来了……”铠甲下发出来自空旷而悠长的低吟。 第八十六章 骷髅海（一） 青年在前，中年人在后。 虽说年轻人往往不如年长者经验老道，但那个中年人似乎完全在按照青年的指示行动。 此时，两人以匍匐的姿态在地上缓慢爬行，不时用铁棍触碰前方的地面。虽然动作看起来非常猥琐，但认真的态度却让人生不出轻视之感。 “他们在做什么？”柏洛斯询问。 维尔斯示意其他人后退，然后说道：“应该是确认地面的陷阱吧，用铁棍去触碰，如果有暗坑或是机关就会被触发。安迪大人，我们站后些吧，免得被触发的陷阱波及。” “嗯。”柏洛斯点点头。 青年与中年人继续匍匐前进，他们很快来到石门前。然而铁棍没有触发任何陷阱。随后，青年观望了左右的兽首，挥手示意中年人先过去。 “不……不要，求求你。” 中年人面露惊恐，使劲摇头。见中年人畏缩不前，青年拿铁棍使劲戳了下他的后背。中年人发出“呜”的哭腔，抿着嘴巴把头摇得更厉害了。 “过去！不然现在就弄死你。”青年冷着脸喝道。 中年人没有把这话当做戏言，他相信青年做得到。就像他过去弄死其他人一样。中年人艰难地把视线投往石门，一点一点爬了过去。 后面，维尔斯的手下们纷纷发出讪笑。柏洛斯看着这一幕，好奇地问道：“那人不是你们的同伴么？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他？” 虽然这么询问，但在柏洛斯眼中，这种行为没有毛病，毕竟想要继续前进，总要有人为此做出牺牲。 “他是从失败团队兑换来的人，曾经算是我们的敌人吧，而且他也没有什么价值，用来探路再合适不过了。”维尔斯语气平淡地说道。 “这样的废物死了就死了，留着也是浪费我们的粮食。”扛着铁锤的汉子在一旁嚷嚷起来。 维尔斯回头瞪了一眼，又继续说道：“这个家伙算不得我们的同伴，只能算是我们的俘虏吧，真正的同伴之间当然是要亲如兄弟了，哈哈哈。” 柏洛斯听着维尔斯看似恳切的话，心里却不是很相信他的言辞。 那边，中年人还在爬向石门。 他爬的很慢，青年在后面催促了他数次，他才稍微加快一点速度，然后沿着石门正中爬过去。 距离石门还有三米远，他停下来左顾右盼，这才拿出铁棍探向石门。 铁棍有两米长，加上他的胳膊，勉强够到了石门。他先是用棍头轻轻触了触，发现左右没有动静，于是又加大了棍头的力度，试图直接戳开石门。 “两个兽首里可能装有弩机，但这种弩机的射击高度是固定的，一般也就是瞄准开门人的位置。他这样利用铁棍远距离开门，就可以避免被弩箭射中。”维尔斯在一旁解释道。 “原来如此。”柏洛斯颌首。 一旁，奥兰多似乎对维尔斯的做法非常不满，但却没有做声。 婕西卡站在维尔斯后面，板着一张脸，眼睛盯着那个中年人，视线中透着怜悯之色。但她也没有吭声，似乎还沉浸在失去伙伴的悲伤之中。 咯吱—— 铁棍仅是轻轻一戳，石门便打开一个小口。中年人显然没有料到会是这样，明明是一扇看起来非常沉重的门，推起来却是轻如羽毛。 也是如此，中年人由于用力更猛，身体受不住探向前方。 他当然深知这是大忌，一旦前方有陷阱，自己就很可能会触发，而且这种状态下，躲闪是不可能的。 噗地一声，中年人僵硬地趴倒在地，铁棍铛地掉落地上。情况突然，后面的青年被吓得不轻。只听他轻喝一声，连连后退才稳住身形。 队伍这边也被声响惊到，维尔斯第一时间按住剑柄，迅速站到柏洛斯前方，如同一名专业的护卫。其他人纷纷后退，摆出严阵以待的模样。 “白痴，你想害死我们吗？！”青年低声骂道。 中年人在地上趴了几秒，见石门后似乎没有机关，两边的兽首也没有吐出弩箭，便松了口气，回头看向青年，露出难看的笑脸。 “可以前进了？” 柏洛斯看了眼维尔斯。 “不，还没有结束。”维尔斯指着石门说道，“这扇门还没有完全打开，不能保证真的没有机关，贸然过去实在太过危险，我们必须再等一会。” 就在维尔斯说话的时间，中年人像条狗一样，狼狈地爬到石门旁边，伸手推向石门。就如先前一样，石门看似很重却实际很轻，被轻轻一推便打开了。 打开的半边门内漆黑一片，火光很难射入其中。中年人打开半边门后，犹豫了几秒，伸手推向左边石门。 当他刚刚触及石门的一瞬间，门内突然发出咔地一声。声音在空旷处非常显眼。青年听到这个声音，立即大喊：“有机关，全部后退！”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石门被打开的一侧突然亮起灼目的火光，随即一道及腰粗的火柱突然出现，从门扉内激射而出。但火柱仅是射出两米远，便迅速散去。 中年人把头伏在地上，抓着铁棍瑟瑟发抖。他还能感到火柱擦过头顶的灼烧感。在火柱出现的前一刻，他立即紧趴地上，正好避开了火柱的攻击。 “这是什么？”柏洛斯有些惊讶。 在他的印象中，陷阱无非就是暗箭，土坑或是兽夹之类的，像这种能喷出火柱的陷阱，倒是让他大开眼界。 维尔斯眉头紧蹙，说道：“我也不太清楚，但这火柱出现的很奇怪，也许是某种奇怪的把戏。我听说诺夫曼帝国那边，就有人能做到这种事情。” 一提到诺夫曼帝国，队伍中的阿努扎尔说道：“这是什么鬼东西，我也不太清楚，但它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反正我一点也不想被火焰撞到。” 见阿努扎尔也认不出火柱的来头，众人只能沉默下去。他们惴惴不安地盯着半开的石门，等待中年人的下一步动作。 他们不知道，火柱其实是一种魔法造物，来自数千年前的一名魔法吟唱者。 由于魔法的失传，时至今日，魔法吟唱者的存在也只有极少数人知晓。因此，谁也无法将火柱与魔法联想一起，只当是某种不为人知的先进技术。 第八十七章 骷髅海（二） “你先进去！” 青年的声音响起。中年人回头看了眼，然后抱起铁棍，缓慢地朝前爬去。 他没有去开另半边门，而是非常机智地爬往已经打开的那边。 门内非常漆黑，很难看清里面的情况。中年人只是探了下头，就从身后拿出一根长长的腿骨。 骨头的一端包绕着麻布，麻布被尸油浸润。中年人很快将火把点着，尸油冒着淡淡的灰烟，燃起不算太亮的火焰。 中年人把火焰伸入门内。 有了光线，门内的景象也落入所有人眼中。里面是一条三米宽，四米高的隧道，左右墙壁非常粗糙。由于火把的火焰虚弱，光线只能够到十几米远。 “隧道有二十米长，两壁可能有暗箭陷阱。”青年朝向维尔斯，说道。 他的职业是盗贼，长期在黑暗中专注，使他即使不具备技能『夜视』，也能比普通人在黑暗中获取更多视野。 “让他快点进去。”维尔斯督促道。 青年点点头，提起铁棍戳了下中年人的屁股，示意他进入门内。 中年人知道自己没有退路。维尔斯虽然看似是一个体恤下属的领导者，但他折磨人的手段也是非同一般。 中年人不敢违抗维尔斯的命令，于是战战兢兢地扑腾着，爬入门内。 然后，他发现门内的地面比外面要粗糙许多。凹凸不平的表面丝毫不像有人工的痕迹。这也许是一个好消息，但也可能是一个坏消息。 如果这是一个好消息，就说明地面没有机关，不需要担心踏到地面的机关，而出现致命的陷阱。 如果这是一个坏消息，就意味着这里刻意地制作成这样，用以迷惑入侵者。也就意味着，这里绝对有致命的陷阱。 四周是粗糙的石壁，就连头顶也很粗糙，这样的构造加上光线昏暗，使得肉眼很难发现陷阱的存在。 中年人发出谨慎地站起身，举着火把往前走。随着火焰的深入，隧道的尽头也显露出来。正如青年所言，这条隧道不长，仅有二十米左右。 中年人已经走了十五米远，几乎要达到隧道的尽头。其间没有遇到任何陷阱，于是他停下来，朝身后挥了挥手，示意这里没有危险。 “我们过去？”柏洛斯问道。 “不，再等等。”维尔斯按住柏洛斯的肩膀，示意他先等一下，然后挥手让青年跟过去，再探查一下情况。 青年点点头，匍匐着朝前爬去。 有了中年人的先例，他知道从哪里经过是安全的。迅速爬到石门旁边，青年停下来。他没有急着爬入隧道，而是伸手推向另一半没有打开的石门。 咯吱—— 与先前一样的声音，随即隧道内亮起一道刺眼的火光。一条粗大的火柱从石门内喷涌而出，然后从青年的头上烧过，冲出石门三四米远，才消散开。 当火柱出现的那一刻，隧道内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是那个中年人的声音。声音仅持续了不足一秒，便戛然而止。显然那个中年人已经凶多吉少。 虽然中年人的惨叫非常骇人，但有了先前的例子，维尔斯一行人没有太过慌张。待到火柱完全散去，维尔斯挥了挥手，示意手下们往前走。 “那家伙去哪了？”奥兰多说道。 只见隧道内空无一人，不见了中年人的身影。但在隧道的一角，可见一条几乎被燃尽的火把。 “哈哈，你看那里。”阿努扎尔指向火把旁边的地面，那里有一片灰黑，“那堆灰烬，应该就是刚才那个家伙了，他的运气不错，死的不算很痛苦。” 青年拄着铁棍爬起，然后踏入隧道。沿着中年人先前走过的地方，他来到那堆灰烬旁边，用手指抹了一下，塞进嘴巴里一吸，然后点了点头。 “那个家伙被烧成灰了，灰烬的口感很润滑，那条火柱的温度可能超过一千度。”青年说着，拿出一根火把，点燃后继续向前行进。 他走到了隧道的尽头，刚探出头观望一下，就立即缩了回去，然后返回隧道的入口。柏洛斯看得出他的惊慌，显然隧道外面的情况非常不妙。 “怎么回事？”维尔斯沉声道。 青年目光慌乱地扫过维尔斯与柏洛斯，深吸一口气，说道：“骷髅，外面全部都是骷髅，可能有数千，也可能有数万……” 维尔斯眉头一跳，直言：“你确定你没有看错？”他显然对青年的话存在怀疑，毕竟对方的话实在太过夸张。 “绝对没有，维尔斯老大，你要相信我，就与先前的骷髅亡灵一样，只是它们没有装备武器与铠甲。”青年信誓旦旦地指着隧道的尽头。 “安迪大人，你觉得怎么办？”维尔斯看着柏洛斯，问道。 柏洛斯没想到维尔斯会把难题丢给自己，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说道：“再去确认一下情况吧，外面*静了。” “谁去？”维尔斯看向自己的手下。那个扛着铁锤的汉子向前一步，示意自己可以前去探查。 但柏洛斯制止了他们，说道：“我自己去。”他拔出腰侧的长剑，拿过青年的火把，就朝隧道深处走去。 维尔斯想拉住柏洛斯，但奥兰多立刻紧跟上去。看着这个实力强悍的红发少年，维尔斯这才想到，那个贵族小鬼也是一名实力强悍的白银阶强者。 柏洛斯很快来到隧道尽头，手中的火把光线昏暗，能够照亮的距离不远，但凭借白银阶的身体能力，他的视野范围还是会比普通人强上一点点。 走出隧道，头顶豁然开朗起来，火光照耀到最上方，留下淡淡的灰影。 柏洛斯看向前方，身前是一条45度的陡坡。陡坡倾斜向下，有三米宽，十几米长，一直通往一片巨大的空间。 在陡坡的底部，柏洛斯看到了一大片黑影。黑影如同一片稻田，直至达到火光的尽头，依旧连成一片。 由于视野昏暗，柏洛斯无法确认眼前的情况。他只好眯起眼睛，凝神看去。 然后—— 第八十八章 骷髅海（三） “这些怪物……” 柏洛斯的惊愕无以复加。 此时，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片灰色骷髅组成的海洋。看不到尽头的海面尽是密密麻麻的骸骨。 用海来形容非常恰当。 似乎是被生人的气息所吸引，骷髅群中突然发生了轻微的骚动。从柏洛斯的角度看去，就如同波涛汹涌的海面。 骷髅们站位密集，一只紧挨着一只，占据了这片巨大的空间。 灰暗的骸骨之海蠕动着，柏洛斯不知道眼前究竟有多少骷髅，但他知道自己就算是砍到精疲力竭，也不可能让它们的数量减少千分之一。 “退回去，不要惊扰它们！” 柏洛斯脚步缓慢地向后退去。身后，奥兰多也是动作轻缓地后退。 很快，二人再次回到隧道之中。柏洛斯发现，维尔斯的手下已经撤出隧道。只留下婕西卡以及阿努扎尔的人。 看到柏洛斯脸上遗留的一丝惊愕，维尔斯走上去，认真地说道：“我们必须再寻一条路，如果真是成千上万的骷髅群，就凭我们这些人，是不可能过去的。” 柏洛斯蹙起眉头，没急着给出自己的看法。他想到那把封印于此的圣剑。既然是封印于此，就必定会有守护者。 按照那些英雄传说的描述，英雄们在获得自己的宝物前，都必须经历各种困难与险阻。也就是说，这些骷髅很可能就是守护宝物的存在。 不能穿过这片骷髅海，就不可能取得宝物。柏洛斯暗想着，然后想要鼓动其他人尝试冲击一下这片骷髅海。 毕竟是连装备都没有的亡灵，也许穿过去也不是那么困难。 但他很快就否决了自己的想法，倒不是觉得无法做到，而是他还不想被其他人猜测到自己的意图。 因为显而易见，再寻出路才是最明智的做法。如果自己刻意地想要否决它，就会被人当做看不懂情况的傻瓜，亦或是有着特殊的目的，然后被人猜疑。 虽然柏洛斯不怕被人看穿想法，但一旦如此，自己就很可能会失去其他人的信任。没有维尔斯等人的帮助，想要独自穿过骷髅海，这是不可能的。 “我们撤出去吧，希望还有其他的通路。”柏洛斯点点头，同意了维尔斯的看法，然后一行人离开隧道。 再次回到石门之外，众人没有迷失方向，而是在维尔斯的率领下，沿着石壁前行。当然，在离开石门前，石门的门扉被有意地关闭。 柏洛斯好奇地询问缘由，维尔斯给出了自己的想法，“避免里面的亡灵嗅到生人的气息。”他如此解释道。 队伍继续前行着。 如果有一扇门，就很可能还有第二扇。抱着这种想法，众人没有因为一时找不到前路而感到慌乱。 从进入决斗场到现在，时间也不过是过去了两个小时左右。因此还没有人因为饥饿或其他因素而倒下。 但显然没有食物与水，他们撑不了多久。柏洛斯很快意识到这个问题。想要回头从那个窄井上去，这显然不现实。 也就是说，不能找到出路就是死路一条。与其因为缺少食物与水而等死，倒不如去拼上一把，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如果可以将此作为理由，不就可以不引起怀疑，还能让所有人前去冲击骷髅海。柏洛斯对自己的机智感到得意，但他没有马上提出自己的想法。 还缺少一个契机…… 柏洛斯不想自己提出这种想法，他需要一个机会让自己自然地达成目的。 就在这时，不远处突然传来啪地碎裂声。就像有某种易碎的东西就高处坠落。这种声音没有停止，而是连续不断。 其间还夹杂铁器碰撞的声响。 “什么情况？”维尔斯示意队伍停下，然后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但除了火光照耀处，远处的情况根本无法看清。柏洛斯隐隐有不妙的感觉。就现在的情况来说，这种怪响完全能够被猜测。 柏洛斯大概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而他确信维尔斯以及奥兰多等人也知道了情况。毕竟他们可不是头脑简单的傻瓜。 贾巴尔的亡灵从窄井下来了！ 虽然已经猜到那边的情况，但柏洛斯还是选择闭口不言，而其他人也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拔出自己的武器。 “吼——” 不远处传开亡灵的嘶吼。 就像拉开了某种奇怪的序幕，混乱的脚步声轰然响起。整个地下空间都充斥着震耳的轰鸣。维尔斯俯下身，感受了一下地面的波动，然后跳了起来。 “它们过来了！它们嗅到我们的气味了！”维尔斯大吼着，开始指挥手下排列起迎敌的战阵。 他们背靠石壁，排成一个双层的半圆形。柏洛斯认识这种战阵。这是一种防御型的战阵，适合面对四面八方的围攻。 只是维尔斯的战阵还不够完善，他们缺少配合战阵的武器装备。就像一个强者需要强大的武器，才能发挥出自己的力量。一个战阵也需要合适的装备。 就譬如这种战阵，前排者就必须手持宽面盾，才能抵挡正面的围攻而不倒下。而后者必须拿着长矛或长枪这样的长武器，才更好地杀伤敌人。 然而，维尔斯的人基本没有人配备盾牌，就连长武器的人也不是很多，他们大多拿着铁刀、短刀或巨斧、铁锤，因此大大削弱了战阵的防御能力。 最重要的是，他们又能撑多久呢？贾巴尔的亡灵数量巨大，一旦被真得团团包围，恐怕所有人都会毙命于此。 “走！我们回石门那里，在这里防守只会全军覆没。”柏洛斯吼道。 维尔斯没有犹豫，立即指挥下属撤离。众人开始往来的方向跑去。 由于已经走出很远，因此众人没有抵达石门。但他们已经能感受到僵尸身上飘来的腐臭味。密集的脚步声也在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 “可恶！”维尔斯看向身后。 他的团队大多是连黑铁阶都没达到的普通人，这些人都落到了队伍后面。而且与前面具有等阶的人越落越远。 如果继续跑下去，他们显然会彻底掉队。没有那些黑铁阶强者的支援，这些普通人恐怕连一刻钟都无法抵抗，就会被亡灵们直接吞没。 虽然都是些普通人，但若是能装备合适的武器，也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维尔斯不希望丢下这股力量，这会大大削减自己团队的价值。 “安迪大人，你们先走！”维尔斯突然大吼起来。 第八十九章 牺牲（一） 密集的踏步声越来越近。 柏洛斯一边奔跑，一边扭头看向一侧，借着十几支火把明灭的火光，可以看到数十只亡灵奔袭而来。 最前方的亡灵基本由骷髅组成，这种身体轻盈的骸骨怪物虽然不如僵尸抗打，却拥有得天独厚的速度优势，以及对普通刺击的抗性。 看见维尔斯突然停下脚步，柏洛斯也停了下来，喊道：“维尔斯，快跑！” “不！我不能丢下他们。”维尔斯看向落在队伍后面的十个人。 这些人还在努力奔跑，但从一侧袭来的亡灵正在接近他们，如果不加干预，完全可以想象，这些人在与维尔斯汇合前，就会被亡灵们彻底吞没。 这些都是连黑铁阶都不到的普通人。柏洛斯能看出他们的实力。一旦被亡灵吞没，他们恐怕连一分钟都撑不住，就会全部惨死在亡灵的脚下。 柏洛斯能理解维尔斯的决定，毕竟这个金发中年人的麾下也仅剩了十四个手下。如果失去了这十个人，他的力量可以说是极大地缩水。 虽说只是普通人，但只要配备强弩，他们的作用也完全不亚于黑铁阶强者。 “拦住那些亡灵！”维尔斯高呼着举起武器，带领着身旁四人返身杀去。 这四个人都是黑铁阶强者，柏洛斯扫了一眼，除了一个扛着铁锤的汉子是黑铁阶中级，其他三人仅是黑铁阶下级。 这时，柏洛斯看到婕西卡也跟了上去，与维尔斯的人一起冲向亡灵。 “我们是不是也应该过去帮忙。”光头阿努扎尔磨拳擦掌。但他身后的达伊依旧是一副旁观者的态度。 奥兰多提起长枪，盯着突入亡灵之中的维尔斯一行人，说道：“安迪，我们也去吧，维尔斯可撑不了多久。” 此时，柏洛斯突然发现自己似乎成为了所有人的领导者，他们都在询问自己的意见。这下，柏洛斯陷入两难的境地。 如果是一个看重大局的领导者，此时就会丢下维尔斯一行人，率领剩下的人前往石门，毕竟与亡灵们对抗，可能损失的人还会更多。 但如果想要受到其他人的爱戴，就无法做出前者的选择，抛弃同伴永远都是无法被原谅的做法。 他思索一下，很快做出决断。如果做出前面的选择，也许自己会很安全，但必定会让奥兰多以及其他人心寒。 所以，选择后者会是更好的做法，就算付出更多的牺牲，也是必要的。这不仅能笼络人心，还能抱住维尔斯的力量。唯一的麻烦就是十分危险。 但想到自己白银阶的力量，柏洛斯对自己的安危倒不是太过担心。 “我们走！”柏洛斯举起长剑，“去支援维尔斯，我们不能让他们白白送死。” 砰—— 拳头大的铁锤砸上皮甲，发出沉闷的巨响，留下淡淡的凹痕。 与轻皮甲的柔韧不一样，硬皮甲虽然要坚硬许多，却失去了柔韧性，变得很脆，也很容易被砸裂。 但显然持锤者的力量还不足以击碎硬皮甲，只是凭借铁锤的特性，这一击还是取得了显著的效果。 “喝啊！”持锤者的暴吼。 粗旷的肌肉膨突，铁锤推动骷髅的身体，将它击飞出去。被打飞的骷髅撞到旁边的骷髅，哗啦啦倒下一片。 这一击，击退了四只骷髅。 身为维尔斯团队的副队长，举着铁锤的汉子非常勇猛，他的表现也激起了其他三人血性。四个黑铁阶强者挥动各自的武器，奋力砍向眼前的亡灵。 维尔斯冲在四个人的前面，他的武器是一把刺剑。这种狭长的轻武器并不适合大军团作战，甚至面对身着铠甲的敌人，也会变得束手束脚。 它更适合街头的斗殴，或是贵族间优雅的比斗。不过，在维尔斯的手中，刺剑却变成了一件可怕的武器。 此时，刺剑就如同一条阴险的毒蛇，不断地向前方发起突袭。 簌簌簌…… 每一下刺击都快如闪电，对准了骷髅的眼眶，刺入拔出，刺入拔出，从一侧看去，只能看到一片模糊的残影。 骷髅们往往才举起铁刀，就被刺剑扎入颅骨，破坏灵魂火焰而失去生命。不过，这仅是对拿着铁刀的骷髅而言，刺剑虽然很快，但攻击距离却是有限。 手持长枪的骷髅很快出现，开始站在刺剑的攻击范围之外，向维尔斯发起进攻。这些持枪骷髅并不是散兵游勇般，分散又稀疏地突刺长枪。 它们三两成群，站在铁刀骷髅后面，每一次攻击都同时出手，刺向维尔斯的四肢与身体。长枪有时非常突兀地从铁刀骷髅的肋骨间刺出，令人防不胜防。 维尔斯的刺剑由于太轻，因此无法进行格挡，面对长枪骷髅的密集刺击，他只能利用步伐进行闪避。维尔斯左右闪躲，一次次避开刺向要害的攻击。 由于注意力都落到了对长枪的闪避，维尔斯的攻击变得稀疏起来。前排的铁刀骷髅开始疯狂地包围上来，数把铁刀劈下，企图将维尔斯砍作肉泥。 “可恶！”维尔斯终于抵挡不住。 他不得不开始向后闪避，而亡灵脚步不停，持续朝他发起猛攻。面对铁刀迎头的劈砍，以及长枪的偷袭，维尔斯顿时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就在这时，婕西卡从后面赶来，她来到维尔斯旁边，与他并肩作战。有了婕西卡的协助，维尔斯这才站稳脚跟。 “维尔斯老大，撑不住了！” 挥舞铁锤的汉子与其他三个黑铁阶强者陷入困境。虽然论起个体实力，他们远比骷髅强大，但面对密集的刀枪，也被打得寸进不得。 另一边，已经陷入亡灵包围的十个人，他们背靠石壁展开战阵。面对如同潮水涌来的亡灵，高呼着奋起反抗，一次次将亡灵击退。 但他们的实力太过低微，不一会就有人负伤倒下。但在这种生死关头，倒下的人也不敢懈怠。他们很快又再次站起，互相搀扶着继续作战。 “怎么办？维尔斯老大，”持锤的汉子哭丧着脸，“我们冲不过去了，他们要撑不住！他们就要死了！” 维尔斯眼睛通红，回身抽了汉子一巴掌，低声吼道：“闭上你的臭嘴，给我杀过去，给我砸碎这群狗杂种！” 被维尔斯打了耳光，那汉子一脸委屈，脸上的横肉一阵颤抖，眼中顿时涌现一股疯意。他撇开维尔斯几人，独自朝密集的刀枪扑去。 “啊！卧槽你马勒戈壁。” 第九十章 牺牲（二） 持锤的汉子疯了般，越过维尔斯，朝前方的骷髅群直扑过去。 维尔斯看着他鲁莽的举动，脸上却没有露出担忧之色。婕西卡见状，伸手想要阻拦，却被维尔斯制止。 “他这是在送死！” “不！相信他，他能打开通路。” 见维尔斯目光炙热，婕西卡冷冷“哼”了声，继续挥舞铁刀。 “喔喔喔喔喔喔！” 那汉子朝前猛冲，丝毫也不避让刺来的长枪，噗地一声，一根长枪刺中他的轻皮甲，猛地扎入他的小腹。 “喝！”汉子大吼，掷出铁锤。 此时，他的铁锤变成了远程的杀器，沉甸甸的重量使它比箭矢更具备破坏力，也许唯一的弱点就是速度偏慢。 但汉子与骷髅相距不足一米，因此铁锤仅是眨眼就飞进骷髅群中。也许它们的硬皮甲足以抵挡铁锤的撞击，但强大的动能却无法阻挡。 随着一声巨响，铁锤砸飞数只骷髅，汉子前方被开出一条路来，长枪与铁刀的防御圈被一击打破。 “冲啊！”汉子大吼着倒下。 趁着这个空档，维尔斯俯身疾速冲去，闪电般突入亡灵之间，腾挪跳跃，刺剑洒下朵朵死亡之花，将企图措手不及的骷髅一一击杀。 “噢噢噢噢噢噢噢！” 其余三个黑铁阶强者发出战嚎，挺身冲向骷髅群，挥舞各自的武器，死命砸向骷髅的脑袋。 看着倒在碎骨上的汉子，婕西卡不忍看他被亡灵吞没，便俯身将他拎起，紧追其他人后面。 维尔斯迅速突破，很快打穿骷髅的包围，来到十人的战阵前方。 “老大来救我们了！” “拼了啊！” 此时，十人已经负伤累累。当他们看到维尔斯无畏的身姿，顿时感动得热泪盈眶，再也不顾身体的疼痛，狂吼起来，挥动武器，将亡灵再次击退。 “坚持住！安迪大人不会放弃我们的。”维尔斯举剑高呼。 “噢噢噢噢噢噢噢！” 十个人发出战嚎，士气极度高昂。维尔斯，婕西卡等人也迅速融入战阵。有了他们的加入，原本摇摇欲坠的战阵，顿时变得坚不可摧。 小腹受伤的汉子被婕西卡丢入战阵中，但他很快拔出断在腰侧的枪头，自己简单包扎后，又再次来到维尔斯旁边，与他并肩作战。 “你想死吗？”婕西卡大叫。 “死，我才不怕！就算死也要死在老大旁边啊……”汉子一边咳血狂呼，一边挥刀砍向亡灵。 维尔斯沉默地看了眼汉子，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四周漆黑深邃，亡灵的数量仿佛无穷无尽，他知道随着时间到推移，己方的力量只会越来越弱。 而且，僵尸也渐渐围拢过来，这些浑身挂着腐肉的怪物行动迟缓，却要比骷髅难缠许多。也许骷髅装备了武器，攻击力会比僵尸高上些许。 但毫无疑问，套着硬皮甲的僵尸绝对是肉盾般的存在。一旦让僵尸群包围上，仅仅依靠铁锤与一些轻武器，根本无法与它们相抗衡。 再加上后面骷髅的攻击，维尔斯确信，自己的团队恐怕连一分钟都支撑不住。他开始懊悔自己的大意，并怀揣最后一丝希望，看向石门的方向。 然后—— 维尔斯的眼瞳出现一抹火红的影子。是奥兰多！他如同破冰的战船，在亡灵中犁出一条通路。更换了坚固的钢枪后，他的攻击比以往更加犀利。 再加上他也套了从骷髅身上扒下来的硬皮甲，因此他的攻击也变得更加肆无忌惮。只要不是针对要害与四肢的攻击，奥兰多根本不管不顾。 也是如此，他的长枪此时就如同一只飞动的巨蟒，每一次剧烈摆动，都会击飞数只骷髅，就算遇到僵尸的阻拦，他也能轻易将其挑飞出去。 “这就是白银阶的力量！” 维尔斯看得非常眼红，但他也知道身为一个普通人，黑铁阶就已经是巅峰了，想要达到白银阶几乎不可能。 维尔斯是平民出身，他时常假装自己是一个落魄的贵族，就对其他人也是如此介绍自己，但他知道自己永远无法成为一个真正的贵族。 贵族之所以为贵族，正是因为他们强于常人的血脉。他们只需要付出更少的努力，就会得到更多。也许平民中也有强大的存在，但那也是万中无一。 至少维尔斯清楚，自己与奥兰多不一样，自己只是一个平凡的普通人。 突然，一片凌厉的剑影出现。 维尔斯的视线穿过骷髅群，昏暗的视野中，隐约可见一个小个子少年双手抓握长剑，用极其娴熟的左右挥砍，将接近的亡灵劈作数段。 “这是基础剑技……” 维尔斯越看越是心惊，少年使用的剑技是很大众化的基础剑技，甚至连街头的小混混，很多也会这种挥剑的动作。 也许这是一种粗鄙又简单的剑技，但在少年的手中，却变得赏心悦目起来。 如果仅仅是赏心悦目，维尔斯只会称赞少年的优秀，因为只要经过正统的剑技训练，就算是一般的士兵，也能挥出这样流畅的斩击。 但少年的挥砍并非如此简单。 奥义就在于他的步伐！维尔斯仔细观察，少年在挥砍时，脚下都会朝攻击的方向挪动。虽然动作细微，却能调动全身的力量，将斩击的威力最大化。 而在格挡攻击时，也会朝对侧挪动脚步，卸去敌人攻击的力量。 这不是很高超的技巧，但却不是普通人能够轻易掌握的东西，没有仔细的教导以及长期的学习，即使学会这种技巧，也不可能随心使出。 “不愧是多利亚的贵族啊。”维尔斯感慨，然后刺剑迅速撩起，挑开企图刺向同伴的长枪。 “坚持住！”汉子高呼起来。 战阵中的所有人都激动起来，仿佛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 “他真是一个优秀的指挥官。” 柏洛斯一边在亡灵中穿行，一边打量着维尔斯那边的情况。看到维尔斯不慌不忙地指挥着下属，还能不断对亡灵发起攻击，柏洛斯发出由衷的称赞。 第九十一章 牺牲（三） 阿努扎尔身后站着两人。 一个是他的老伙计，黑发独眼的达伊，还有一个是奥兰多团队的成员，体格娇小的棕发少女艾娜。 达伊的情况很糟糕。 他先前才受过重伤，虽然凭借强悍的血脉，伤口已经完全愈合，但身体还处在虚弱期，实力可能连黑铁阶都不到。 他跟着阿努扎尔拼杀一阵，身上又添了几处新伤，就连一条胳膊也几乎要被砍断，若不是靠着极其变态的生命力，恐怕他早就一命呜呼了。 而艾娜的表现出人意料。 虽然只是一个娇小的女孩子，面对致命的威胁却能冷静对待。她除了体力消耗较大外，也就肩膀被长枪擦破了皮。 此时，三人背靠石壁防守。面对仿佛无穷无尽的亡灵，如同大海的孤岛。他们一开始跟随柏洛斯，但随着亡灵的聚拢，他们渐渐跟不上柏洛斯的脚步。 看到柏洛斯一个劲往前冲，却丝毫不顾身后的队友，阿努扎尔暗暗叫骂，却又无可奈何。为了不被完全吞没，他不得不选择停止前行，背靠石壁进行防御。 “啊！” 阿努扎尔的铁刀左劈右挡，将达伊与艾娜护在身后。虽然他习练过古武技，刀法也是十分精湛，却也无法完全挡住亡灵的攻击。 这些亡灵大多由骷髅组成，其中还掺杂了不少僵尸，但那些僵尸出奇地只是站在后面，并没有参与围攻，否则阿努扎尔也坚持不到现在。 而且，骷髅没有排出对付维尔斯一行人的战阵，而是非常散乱地挤在一起，胡乱挥舞各自的武器，就像一群没有经过训练的乌合之众。 但即使如此，阿努扎尔也负伤累累。若不是套着硬皮甲，他可能早就倒下。窘迫的处境使他们忙于应对，因而没有注意到亡灵们的奇怪之处。 达伊靠在石壁上，盯着艾娜的侧脸，恶狠狠道：“该死的，要不是带着这个女人，我们早就冲过去了！” 显然这是达伊的借口，他可不会承认是由于自己的弱小，才导致现在的局面。抱怨一句，他目光幽幽地闭上嘴巴。 然后，他惊讶地发现，这个叫做艾娜的矮个少女非常淡定，脸上的表情也是波澜不惊，仿佛是一个置身事外的看客，在观看一场无趣的演出。 “啊哈，真不敢相信，我们竟在跟一群死人作战。”说着，阿努扎尔挥舞着铁刀，“就算是诺夫曼的正规军遇到它们，恐怕也占不到一点便宜吧。” 才刚说完，他的大腿就挨了一刀，身子一歪，噗地倒在地上。 光头少年虚弱地躺在地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亡灵吞没自己。他想在临死前闭上眼睛，回忆一下自己的家乡，还有那个等待自己的未婚妻。 但眼前出现了令人惊讶的一幕。 在阿努扎尔倒下后，亡灵们便放下各自的武器，只是紧紧围在四周，却没有继续发起攻击。达伊扶起阿努扎尔，两人疑惑地看着静立不动的亡灵们。 “它们不攻击吗？”达伊低声道。 阿努扎尔沉思一下，说道：“他们是贾巴尔的亡灵，也许他正在外面指挥它们吧。你知道的，贾巴尔还需要我们替他办事，所以他不会想我们死在这里。” “真的是这样吗？”达伊说道，“悍不畏死却又数量庞大，还能轻易地从远处指挥，亡灵军团真是可怕的存在。” 要知道，在数千人乃至数万人的大军团作战中，命令的传达是非常重要的。但由于传达命令需要时间，使得军团的行动往往很难跟上指挥官的想法。 指挥官在控制军团战斗时，也时常会因为命令的延误，而出现不可避免的指挥失误，这种错误有时非常致命，甚至可能直接导致战争的败北。 因此，一支强大的军团，除了有一个优秀的指挥官，还必定有一个高效的命令传达体系，否则只会是一盘散沙。 然而对亡灵而言，这些麻烦就完全不存在了。亡灵的掌控者可以远程控制，知晓亡灵们所知晓的一切，因此能在第一时间做出指挥，不用担心延误战机。 达伊虽然不是一个军人，但也看出了亡灵军团的可怕之处。而阿努扎尔显然也清楚亡灵军团的不同凡响，但此时他没有太多心思关注这些。 因为他听到不远处传来了战斗的声响。呼喝声非常剧烈，还伴随着激动人心的战嚎。他的视线透过亡灵，只见一群人正沿着石壁拼杀过来。 为首者是一个骨骼粗大的红发少年，钢枪在他的手上如同活了一般，灵活地穿梭着，每一下攻击都能将亡灵扫飞出去，为整支队伍开辟前进的道路。 阿努扎尔四周的亡灵骚动起来，开始朝那边纷涌而去。它们有意地避开阿努扎尔，但阿努扎尔却再次挥动铁刀，向背对自己的亡灵们奋力砍去。 很快，奥兰多的队伍来到阿努扎尔这边，两支队伍立刻整合起来，开始朝石门杀去。但显而易见的，四支团队的总人数变少了，少的全部都是维尔斯的人。 一行人跟随奥兰多的身后，再次来到石门前。与先前的谨慎小心不同，这回他们不再顾忌隐藏的陷阱，所有人一股脑冲了进去。 “关门！快关门！” 维尔斯大喝着挥动刺剑，将企图冲进石门的亡灵一一击退，然后在几个手下的协助下，开始关闭石门。 然而，石门与先前的轻盈完全不同，它不知为何变得异常沉重，几个黑铁阶花了很大的力气，才能缓慢地推动门扉。 但在外面亡灵的推挤下，才关上一半的石门再次被挤开，亡灵们将四肢探入门内，疯狂地向石门内挤去。 “斩！” 柏洛斯大喝一声，举剑劈下，顿时门内残肢四溅。他顺势抬起一脚，踏在门扉上，石门立刻发出咯咯怪响，然后开始闭合起来。 很快，石门终于彻底关闭。 外面响起铁刀砍击石门的声音。维尔斯的几个手下慌张地贴紧石门，原本摇晃的门扉渐渐稳定下来。 “我们安全了。” 奥兰多倚靠在隧道一侧，浑身大汗淋漓，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维尔斯抖着手将刺剑入鞘，然后十分颓然地坐在地上，丝毫没有了过去刻意保持的贵族派头。婕西卡蹲在维尔斯旁边，把额头贴紧这个金发中年人的额头。 而阿努扎尔与达伊如同死狗一般，丢下武器便瘫倒在地，不再动弹。 柏洛斯观望着所有人，然后视线落到艾娜的身上。她仅是肩膀有些血迹，除此之外竟没有受伤。柏洛斯对此没有太过惊讶，他知道艾娜的天赋就是如此可怕。 这时，他想起维尔斯手下的那个汉子。虽然他的等阶仅是黑铁阶中级，但他的勇敢与决绝实在令人钦佩。 当奥兰多赶到，维尔斯的人至少有一半已经重伤，就算他打开前进的通路，那些人也不可能跟上脚步。 这时，那个汉子挺身而出，率领着几个重伤者扑向亡灵，用自己的血肉吸引亡灵的注意力。正是他们的牺牲，才让奥兰多成功带着一行人杀回石门。 第九十二章 突击（一） 隧道内火光昏暗，柏洛斯靠在石壁上，紧盯隧道深处的漆黑，思索着接下来的出路。 石门外是装备精良的亡灵军团，而另一边是无边无际的骸骨之海。不管选择哪条道路，似乎都是有死无生的绝路。 可是就算据守隧道，也根本毫无意义。没有水源，没有食物，没有任何的支援与补给，就算能躲过一时，也与等死无异。 现在，柏洛斯基本已经确定了自己领导者的身份。 虽然他没有表示什么，但几支团队中最强大的两股力量，奥兰多与维尔斯二人的顺从，使得没有谁敢质疑他的地位。 更何况，他本身也是一名强大的白银阶强者。弱者服从于强者，面对残酷的局面，这种做法也是无可厚非。 “维尔斯，清点下人员与物资。”柏洛斯终于行动起来。 维尔斯从悲伤中恢复过来，命人利用现有物资，尽可能多地制作火把，以替换逐渐消耗的火把。随后他清点了人数，并明确了物资情况。 “我的团队还有九人。奥兰多团队三人，阿努扎尔两人，婕西卡一人，我们一共还有十五人。” “物资方面，还能燃烧的火把还剩下五十根，食物方面只有一小袋干面包与一壶水，我们可能撑不到明天了。” 维尔斯的话有些悲观，但这就是现实。如果再不做出应对，等到所有人都饥渴交加，饿得连武器都抬不起来，就更加没有了活下去的可能。 谁也没有说闲话的功夫。 “必须做出选择了。”柏洛斯说道，“要么从石门出去，再寻一条通路，要么就面对骷髅海，我们已经别无选择了。” 维尔斯说道：“我们根本不知道是否还有其他的通路，走出石门恐怕没有人可以再回来，我们不赞成离开石门，这根本就是送死。” “那你支持后者喽？”阿努扎尔笑道。 维尔斯看了眼秃头的诺夫曼少年，冷冷道：“不，我觉得冲进骷髅海也是在寻死，就算它们没有装备武器，但庞大的数量我们根本撑不了多久。” “难道你有其他的计划？”柏洛斯看着维尔斯，问道。 维尔斯摇了摇头，叹道：“我没有更好的想法，我只是觉得两边都是死路，我们可能已经必死无疑了。” 他的话引起男人们的一阵哽咽。没有比知道自己必死更让人感到难过了。火焰终会燃尽，生命也将走向尽头，没有希望的等待无比可怕。 “不，我们不会死的！”奥兰多举起长枪，“我们还有机会，不能就这样轻易放弃，别哭了！你们这群懦夫，你们根本不配做多利亚的男子汉！” 奥兰多怒斥哭哭啼啼的男人们。一旁，婕西卡也对他们抱以嘲讽的讪笑。这个胸肌发达的女猎手擦拭自己的铁刀，然后套起从亡灵身上扒下的硬皮甲。 显然她已经在准备下一场危险的战斗，而她的举动也给其他人做了榜样。原本不知所措的男人们开始检查自己的装备，或是包扎起自己的伤口。 柏洛斯的决定毫无疑问，就是穿过骷髅海，寻找那把封印于此的圣剑。因此他在心中早就做出了选择，只是碍于不愿被人发现自己谎言，因此努力掩饰。 这里并不是柏洛斯一开始所言的避难所，而是一处封印宝物的地下空间。所有人怀揣着逃离决斗场的想法，跟随柏洛斯下到这里。若是让他们知道真相，恐怕会恨不得扒下柏洛斯的皮。 柏洛斯也清楚这个情况，因此他非常小心地注意自己的言行。 “安迪大人，您做出决定吧，我们都会追随您。”维尔德说道。 其他人对此没有意见。 柏洛斯点点头，似乎早知道会是这样，然后一脸为难地说道：“离开石门是不可能的，贾巴尔的亡灵军团究竟有多强，你们也非常清楚。” “在那群亡灵中寻找一个不知道是否存在的通路，这与找死没有区别。” “所以我决定穿过骷髅海。也许你们会觉得我的决定太过莽撞，但我们已经没有选择，我不会坐以待毙的，不能继续向前，就只能原地等死！” “可是穿过骷髅海，我们又能去到哪里？也许那就是一条死路，我们会像无头苍蝇一样，在亡灵中绕圈，然后一个一个被杀掉。”维尔斯的一个手下说道。 “这也好过在隧道里等死！”柏洛斯反驳道，“不管你们是什么想法，不想拼一把的人，尽管可以留下等死，我不会强迫任何人。” 维尔斯拔出刺剑，沉声道：“够了！我相信安迪大人的决定，我会追随安迪大人穿过骷髅海。” …… 咕噜姆是一只骷髅。 它知道自己的身体是由于骨骼组成，也知道自己属于亡灵一族，甚至还知道这个世界上，除了亡灵之外，还有着其他许多奇形怪状的生物。 这些知识都来自于血脉的传承。 也许你会说骷髅怎么会有血脉，但事实上，它们颅骨中的灵魂火焰就承担着此种功效。只是想要唤起灵魂的血脉非常困难，咕噜姆也是机缘巧合，才获得了血脉之力。 在唤醒亡灵一族的血脉后，它拥有了自我意识，也知道了自己与其他亡灵的不同。跟那些呆头呆脑的同类不一样，咕噜姆懂得如何思考与执行，以及为自己获取最大的利益。 亡灵一族有着一套自己的等阶体系，骷髅根据骨骼的颜色，可以分为灰骨、白骨、铜骨、钢骨。目前，咕噜姆的等阶为铜骨，换算到人类的等阶体系，也就是黄金阶。 由于亡灵的肢体完全由灵魂火焰操纵，因此对力量的运用也是极其娴熟。也就是说，咕噜姆的等阶不仅仅是黄金阶，而是还是黄金阶上级。 不过，咕噜姆的同伴们就没有它这样的实力了。它们还都是最低级的灰骨，对应人类的黑铁阶，但灰骨的骨质脆弱，与人类的黑铁阶相比要弱上很多。 咕噜姆在地下游荡千年，它希望离开这里，找到属于亡灵一族的聚居地。 但咕噜姆所处的骷髅海位于两扇门之间。通过血脉传承的记忆，咕噜姆知道这两条路都非常危险。 一条路被亡灵法师布置了地狱火陷阱，以及针对了骷髅一族的诅咒。 而另一条路的尽头，存在着一个极其恐怖的存在。这个存在即使过去了千年，那股可怕的气息依旧没有一丝褪去。 但现在，咕噜姆似乎看到了离开这里的希望。就在几个小时前，一群人族战士突破了被地狱火与诅咒控制的隧道。在石门被打开的那一刻，地狱火被消耗殆尽。而诅咒的力量也被人类的气息所冲散。 “他们想做什么？” 咕噜姆希望弄清楚这些人都来历。它来到一间意外发现的密室，套起一身银色钢甲，戴上附带面罩的全封闭钢盔。 此时的它看起来就像一个人族的重甲战士，丝毫发现不了银色的铠甲之下，竟然是没有血肉的骸骨。 第九十三章 突击（二） 隧道内光线暗淡，十五人面相骷髅海一侧，严阵以待。柏洛斯站在队伍的核心，俨然已是所有人的领导者。 “都准备好了吗？这可能是条不归路。”柏洛斯低声道，“我们可能都会死，现在我允许你们任何人退出。” “我的兄弟都不是胆小鬼！”维尔斯低吼，然后拔出刺剑。他的手下也举起各自的武器，发出无声的呐喊。 “诺夫曼人不惧死亡！”阿努扎尔举起铁刀，露出久违的严肃表情。 “出发吧！”奥兰多举起长枪，走在队伍的最前方，后面的人纷纷跟上。 虽然大多人都保持着平静的神态，但从他们黯淡的目光可以看出，他们对前方的道路感到无比绝望。 只是连续不断的战斗与杀戮，使得他们即使感到害怕与无助，也不知道该如何宣泄内心的恐惧。 柏洛斯看得出许多人忐忑的心情。他们绝大多数人可能都会倒下，然后被亡灵吞没。这种死亡非常痛苦与漫长。 亡灵会掏出你的内脏，挖掉你的眼镜，撕扯你的肌肉，将你彻底变成一堆恶心的烂肉。没人想经历这种痛苦。 队伍跟随奥兰多走出隧道。 一行人站到斜坡之上。脚下的地面灰暗无比，散发着阴寒邪恶的气息，令人遍体生寒，犹如被毒蛇爬过身体。 “真希望这是一场噩梦。” 望着底下无边无际的骸骨之海，柏洛斯扫视身旁的人，他们几乎都露出难堪之色，不安的情绪在他们内心生根发芽。 即将面临死战，怯懦会害死所有人。柏洛斯在学习战略与指挥时，曾经接受过这样的教导——胆怯是一种传染病，会将勇猛的斗士也变成胆小的弱者。 “我们都会活下去的！” 柏洛斯忽然大喊起来。他想要鼓舞所有人，给他们带去一丝希望，同时也借此断绝怯弱者退缩的念想。 破釜沉舟，向死而生！ 随着声音迅速传开，底下如深渊般死寂的海面骚动起来。 骷髅纷纷转向斜坡，发现鲜活的血食，短暂的停顿后，一个接一个发出嘶哑的尖啸，然后发起冲锋。 奥兰多没有一丝迟疑，率先奔下斜坡，迎向奔腾而来的骷髅海。 “噢噢噢噢噢噢噢！” 后面，婕西卡与维尔斯紧跟上去，与奥兰多形成铁三角。三人如同破冰的战船，一头扎入涌上斜坡的骷髅群。 他们将作为开路者，在亡灵中开辟一条通路。为节省体力的消耗，柏洛斯安排婕西卡与维尔斯从旁协助奥兰多，分担他面临的压力。 在三人的后面，是维尔斯的人。 在柏洛斯的提议下，他们统一了各自的装备，全部拿上硬皮甲改装的盾牌与一把铁刀。他们围成一圈，将盾牌一致向外，紧随在奥兰多三人后面。 这种椭圆的战阵如同龟壳一般，可以抵御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每一个人只需要面对正面的攻击，而不用担心遭到来自背后的偷袭。 借助盾牌的坚固，他们不会被轻易打倒，至少在体力消耗殆尽之前，这些没有装备任何武器与甲渭的骷髅，都很难对他能造成有效的伤害。 柏洛斯与两个男人被护在中间。那两个男人高举火把，是整个战阵的眼睛，负责寻找队伍突围的方向。他们曾是盗贼与弓箭手，因此有着过人的目力。 先前的盗墓贼青年已经死在石门外，因此柏洛斯没再发现他的身影。 身为一个白银阶强者，柏洛斯不会允许自己无所事事，所以他不断刺出长剑，协助周围的人摆脱来自骷髅的纠缠。 而队伍的最后面，是阿努扎尔，艾娜与达伊三人。 把艾娜留在队伍的最后方，这是柏洛斯经过深思的决定。也许这种安排对艾娜而言非常危险，但一个人想要快速成长，就必须经受巨大的压力。 柏洛斯希望她能快速成长起来，成为一把能够替自己斩杀敌人的利剑。他发现艾娜虽然看似呆傻，却对自己言听计从，这也是柏洛斯乐意培养她的原因。 “朝前推进！我们必须抵达对面，也许那里有离开这里的出口。” 柏洛斯举剑高呼着，此时队伍已经完全没入骷髅海。虽然四面全部都是骸骨，但有了奥兰多三人的突进，整支队伍的推进非常快速。 每个人都在奋勇作战，用武器砸倒眼前的骷髅，然后努力保持战阵的同时，快步通过奥兰多三人开辟出的通路。 近距离观看密集的亡灵，柏洛斯发现它们与贾巴尔的亡灵有着很大的差别。 如果说贾巴尔的亡灵军团是一支极其高效的军队，那么这些亡灵只能算一群毫无组织的杂兵。贾巴尔的骷髅战士，它们有着全套的甲渭与武器。 而且它们还会排列战阵以及一些基础的刀法，这与人族士兵几乎已经没有区别。再加上它们悍不畏死的打法，它们的战力甚至要比普通军团高上不少。 然而这些骷髅海的骷髅，它们在等阶上与贾巴尔的骷髅差不多，但它们没有任何武器装备，就连攻击方式也是非常单一，除了抓挠以外，就是用牙齿撕咬。 但它们不像僵尸一样，具有锋利的爪子，也没有野兽一样尖锐的牙齿。因此，它们的攻击力非常低微。 也许它们的力量会比普通人大上一点点，但没有头脑的攻击方式，使得它们的进攻连农夫的庄稼把式都不如。 指骨抓挠皮甲的声音络绎不绝，发出那种叽叽的刺耳怪响。但连铁刀都无法砍破的硬皮甲，又怎么可能被骷髅抓破。 因此，男人们根本不顾骷髅的攻击，只是挥动铁刀，使劲劈向骷髅。脆弱的骨骼被纷纷击碎，散落一地后，又被它们的同伴踏在脚下，化作齑粉。 “看到出口了吗？”柏洛斯大叫。 身旁的盗贼高举火把，答道：“还……还没有。”他的神色非常慌张，双手也是哆哆嗦嗦，但还是脚步不停，跟紧其他人的步伐。 很快，队伍出现了伤亡。 倒下的男人是维尔斯的手下。他拿着盾牌与铁刀，身上套着硬皮甲。理论来说，骷髅的攻击根本不足以将他打倒，但有时谁也猜不到意外的发生。 一声非常凄厉的惨嚎。 柏洛斯被这一叫声吓了一跳。因为一旦有人倒下，战阵就很可能被破坏。柏洛斯扭头看去，只见一个男人倒在地上，哀嚎着消失在骷髅海中。 所幸男人刚一倒下，就有人顶替了他的位置。虽然战阵缩小一些，但还是保持了整体的完整性。队伍继续朝前飞奔，没有因为一个人的倒下而停止。 “真是倒霉。” 柏洛斯将男人的倒下归咎于他的霉运。也许他是一不小心被骷髅绊倒，也可能是因为脚下一滑。总而言之，现在没有人能救得了他了。 也没有谁去在意一个可怜虫的消失，毕竟深陷于骸骨之海，他们一开始就做好了死亡的准备。然而，谁也没有料到的是，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第九十四章 突击（三） “啊……” 又是一声惨叫，柏洛斯身侧的一个男人倒下，而后被骷髅海淹没。 但这次，由于这个男人挣扎了一下，柏洛斯借此看清了他被打倒的缘故。 打倒他的不是霉运，而是四周数量众多却看似弱小的骷髅。 这些骷髅的智慧极低，进攻也完全是本能驱使。它们挥舞骨臂使劲抓挠，攻击都是朝向敌人的头部或身体。即使一次次被盾牌挡下，也完全不知变通。 也是如此，在骷髅海中作战一会，维尔斯的手下们也摸出了骷髅们战斗的习性。他们所性就将盾牌抬起，护住身体与头部，却忽视了对下半身的防御。 也许骷髅们确实不知道改变攻击部位，但现实却迫使它们转变了自己的行为模式——很多骷髅被打断了脊柱或腿骨，不得不在地面爬行。 爬行的骷髅很多都被踩踏而亡，但还有少数继续向队伍发起攻击。由于身高限制，它们不可能再向头部发起攻击，因此下肢变成了唯一的选择。 也许骷髅不知道思考，但攻击要害是野兽的本能。硬皮甲的防御非常强悍，但也仅限于皮甲覆盖的部位，对于覆盖之外的区域，自然是无可奈何。 柏洛斯看见那个倒下的男人下半身趴着一只残破的骷髅。骷髅的手臂死死缠绕，指骨深深抠进他大腿的肌肉，随即鲜血渗出，染红他的裤子。 但腿上的抓伤并不是男人倒下的原因。在男人消失的前一刻，柏洛斯的注意力落到他的裆部。那颗骷髅头紧贴他的下体，齿间喷出鲜血，将裤裆染红。 “竟然是这样……” 柏洛斯看得裆下生寒，顿时两腿夹紧。很快，又有一人倒下，柏洛斯看过去，发现那人也是被攻击了下身。 “啊……呃啊……” 这人比先前那个还要凄惨许多，他的下体连同体内的血肉筋膜被一同扯出，嘶啦一声，鲜血喷涌出来，伴随着浓浓的丑尿味，然后被拖入骷髅海。 血肉的气息散开，激起亡灵们的阵阵咆哮。这下，其他人也发现了这一情况。看到亡灵的袭击部位，所有人都使劲夹紧了裆部，然后把盾牌下移，挡住下身。 当然，这种粗陋的攻击仅仅是对普通人有效。黑铁阶的强者拥有超出普通人的观察力，因此被偷袭的概率会很低，更不可能被轻易拖走。 但考虑到骷髅们偷袭的部位，一旦受伤就是相当致命，因此男人纷纷加强了对下身的防御。众人之中，也只有婕西卡、艾娜与达伊三人对此毫不在意。 “哈哈，你的运气可真好，不用担心被骷髅偷袭要害了。”阿努扎尔坏笑着，对旁边的达伊说道。 达伊是一个阉人，自然不用害怕被掏裆了，但阿努扎尔的话令他感到十分恼火。他变成这副样子，说起来可完全都是阿努扎尔的错。 但此时，达伊没有理会阿努扎尔的调侃，他感到已经已经快要到达极限。 他的脸色非常苍白，手里握着铁刀却没有发起攻击，只是一直躲在阿努扎尔的后面，跟随队伍前行。 队伍后方的情况不是太糟，由于中部的圆形战阵牢不可破，队伍周围的骷髅海被撕开一条裂缝，阿努扎尔几人在骷髅们合拢之前，就可以快速通过。 至少以黑铁阶的速度来说，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但达伊身体虚弱，无法发挥自己的力量，而艾娜仅是一个普通人，所以阿努扎尔的负担就变大了。 他必须时刻劈退扑向自己的骷髅，又要帮助艾娜解决背后的麻烦。 关键是为了保护身后的达伊，即使面对数只骷髅的撕咬，他不可能选择闪避，否则骷髅们将扑倒他身后的达伊。 也许阿努扎尔总是热爱调侃这个黑发独眼的少年，但关键时刻却从来没有选择放弃过他。哪怕深陷死局，也没有一丝退缩与迷惘。 阿努扎尔的武器只有一把铁刀，面对左右的袭击，他只能用身体硬抗。有了那些被掏裆者的先例，现在他在挥舞铁刀的同时，用另一只手捂住裆部。 滑稽的动作足以惹人发笑，但紧迫的局面却使人神经紧绷。 艾娜有了阿努扎尔的掩护，因此没有受到一点伤害。她的武器是一把铁刀，早先柏洛斯给她的短匕被她藏到了腰间。 虽然她没有学习过铁刀的运用，但这似乎并不影响她对战斗的认识。 面对骷髅伸来的骨臂，她都是毫不犹豫地一刀斩断，然后狠狠补上一脚，将骷髅踢倒。但她始终还是一个小女孩，跟随队伍一阵，她便开始气喘吁吁。 但她没有抱怨，甚至没有吭声，继续挥动铁刀，机械地一下一下劈退骷髅。 阿努扎尔不时看向艾娜，对这个身材瘦小，胳膊细嫩的女孩感到不可思议。 队伍很快行进到骷髅海中央，这时柏洛斯旁边的盗贼们似乎有了发现。 “我看到了！”一个盗贼大喊起来。与此同时，另一个人也大叫：“我也看到了，那是出口，一个隧道。” 激动人心的消息鼓舞了所有人。盗贼很快开始为团队确认方向，队伍最前方的奥兰多三人朝他们示意的方向杀去。 一路上，又有两个人倒下。 原本的椭圆战阵也就由六人组成，现在一连失去五人，战阵直接荡然无存。 失去战阵的保护，负责指路的两人也遭到骷髅的攻击，再也无法发挥他们的作用。情况万分紧急，柏洛斯清楚，如果失去方向，整支队伍将陷入骷髅海中。 用不了多久，所有人都会死。就算是奥兰多这样的强者，在体力耗尽后，面对潮水般的亡灵，也会束手无策。 柏洛斯看向奥兰多那边。 奥兰多的体力已经所剩无几，正气喘吁吁地挥舞长枪，手臂与大腿也添了几道新伤。而维尔斯与婕西卡也是狼狈不堪。 他们两人本就黑铁阶上级，与白银阶中级的奥兰多实力相差巨大。若不是奥兰多分担了前方大部分的压力，他俩恐怕早就淹没于骸骨之海了。 无法向奥兰多三人求得支援，柏洛斯只得看向身后。但那边的情况也是相当糟糕，达伊与艾娜几乎已经失去作战能力。唯一还在战斗的只有光头阿努扎尔。 柏洛斯不由面露难色。 他先前便有意地让所有人疏远这个诺夫曼人，而将他安排到队伍的最后方，也是为了使他没有机会与其他人发生交集。 现在要让柏洛斯向他们求援，他感到自己不论如何都难以做到。 第九十五章 突击（四） 柏洛斯感到非常为难。 眼前的抉择就如同独自行走在泥泞的森林，明知道继续向前就能摆脱困境，却因为不想让鞋子沾染泥垢，而固执地选择原地等待。 “我真是一个愚蠢的傻瓜。” 柏洛斯知道自己可以做得到，只需要简单地示意，阿努扎尔应该就会理解自己的意思，可是…… 明明一心想要疏远他们，却在危急关头向他们求援，柏洛斯自认自己的脸皮还做不到这种程度。 然而—— 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负责辨别方向弓箭手与一个男人被十几只骷髅包围，混战之下，很快被扯进骷髅海中。 柏洛斯后知后觉地看过去。 那个弓箭手已是不见踪迹，只能看见一片蠕动的骸骨之下，正在四下喷洒鲜血，其间还夹杂碎裂的内脏与血肉。 而另一人还在奋力挣扎。 但他的四肢全被掰断，露出半截粗糙的骨茬。他只能张大嘴巴，嘶声尖叫。但他的尖叫声很快停止。 一只骷髅用骨爪插入他的后穴，从里面掏出了一截膨胀的直肠。 柏洛斯强忍住呕吐的冲动，面容僵硬地把脸撇开。 “安迪大人，怎么办？”盗贼惊恐地大叫起来，胡乱地挥舞铁刀，然后举着盾牌来到柏洛斯身后。 柏洛斯知道情况紧急，却无法开口向阿努扎尔求援，只能沉默地舞动长剑，将四面八方涌来的骷髅一一砍碎。 队伍的尾部，阿努扎尔劈碎几只冲来的骷髅，突然发现几具被蹂躏的尸体，这才注意到柏洛斯那边的情况。 这下，除了柏洛斯与一名盗贼，队伍中部几乎全军覆没。所幸柏洛斯的实力很强，即使被骷髅包围，也能屹立不动。 可是缺少了椭圆战阵的缓冲，骷髅海被开辟的通路明显开始提前合拢，几乎要把整支团队从中间截断。 照这样下去，也许奥兰多三人还能继续冲杀，但队伍的尾部绝对会被骷髅海吞没。阿努扎尔非常清楚现在的情况，他可不想就这样死在这里。 看着那个贵族少年仍在奋力拼杀，阿努扎尔有些弄不懂他的想法。 这种时候，如果他能够将队伍的中部与尾部结合起来，就可以挽回局面，但他迟迟却没有这么做。 他可不是一个傻瓜。 阿努扎尔联想起先前的情况，当自己谈及地下空间的不同凡响时，这个叫做安迪的小贵族就开始有意地针对自己。 也许他在隐瞒什么。如此作想，阿努扎尔眼中闪过阴狠之色。 “我们必须联合起来！” 阿努扎尔大吼，并向柏洛斯靠拢。他身后的艾娜与达伊互视一眼，也努力加紧步伐，但他们的脚步蹒跚，看起来随时都可能倒下。 那边，柏洛斯听到阿努扎尔的声音，不由松了口气，立刻带领盗贼向队伍尾部靠近。与阿努扎尔三人碰见后，六人再次组成战阵。 柏洛斯根据情况，迅速布置了最适宜突进的三角战阵。 柏洛斯站在战阵的最前方，而他的左侧站着阿努扎尔，右侧站着达伊。三人作为战阵的核心战力，沿着奥兰多开辟出的道路前进。 艾娜与盗贼躲在三人后面。有了柏洛斯三人的保护，盗贼再次发挥眼睛的作用，为队伍前方的奥兰多指示方向。 这时，柏洛斯注意到身旁的黑发少年。他的面色苍白毫无血色，左手拢拉着几乎断掉，而右手却舞动铁刀，砍杀着靠近的骷髅。 明明刚才还是一副要死的模样，现在却又能生龙活虎的战斗，这就是稀有天赋的强大吗？就如同英雄传说里的主角一般，不管怎么作也死不掉，危难时刻还能绝地反击。 过去柏洛斯曾以为这都是吟游诗人的杜撰，但现在看来，却是确有其事。 而另一边，阿努扎尔的身形也是踉踉跄跄，几乎每挥一刀，他都要被骷髅抓上两三下。这些攻击基本落在硬皮甲上，所以没有对他造成太大伤害。 柏洛斯看着阿努扎尔的步伐，虽然看似混乱，却又极为有章法。每次看似踉跄的脚步，都能避开骨爪对头部的攻击。 只是他的一只手一直捂住自己的裆部，使得他的模样看起来十分滑稽。 柏洛斯只是看了一眼，便不再关注阿努扎尔，他的步伐应该是来自所谓的古武技，但这种步伐也是相当基础，至少柏洛斯并不把这当一回事。 然后他目视前方的黑暗。 茫茫的骷髅海仿佛没有尽头。由于火把都在维尔斯的手下身上，随着他们的一一死亡，队伍中所剩的火把不多了。 盗贼高举着一支火把，而他的腰侧绑着三根火把。这些就是队伍仅存的光源。没有僵尸的存在，他们没办法再获取提供燃烧的油脂。 一旦这些火把全部燃尽，所有人都将陷入黑暗。柏洛斯想要无尽的漆黑中，四周都是蠕动的骸骨，便浑身泛起鸡皮疙瘩，内心也出现了恐惧。 就在这时，盗贼忽然惊喜地大叫起来。很快，柏洛斯的视野尽头出现了一条裂缝。裂缝并非天然形成，而是被非常刻意地修成垂直向上的构造。 “冲过去！” 前方传来奥兰多的怒吼。 队伍开始加速前进，所有人都卯足了劲向前冲杀。这时，柏洛斯突然发现，越是向裂缝靠近，骷髅就越是稀疏。 当众人来到裂缝十米方圆时，紧追的骷髅纷纷停下脚步。它们拥挤一起，发出疯狂地咆哮，却不敢再踏出一步。 “这是什么情况？”柏洛斯喃喃道。 “呵，也许它们被下了禁制，也可能是在害怕什么。”阿努扎尔冷笑一下，看向柏洛斯，“多利亚的小贵族，你究竟对我们隐瞒了什么？” 阿努扎尔的声音压的很低，因此听到的人除了柏洛斯，也就是艾娜与达伊。 “闭嘴吧，诺夫曼人。”柏洛斯不理会阿努扎尔，转身朝奥兰多三人走去。 “该死的多利亚贵族。”达伊喘了半天，终于吐出一句话。 艾娜看了眼达伊，甜甜地笑了一下，然后踏着小碎步，紧跟柏洛斯后面，留下一脸茫然的达伊。 那边，奥兰多丢下长枪，坐在裂缝旁边，狼狈地靠着石壁。他的头发结成一条一条，湿漉漉地披垂下去，汗水一点点淌下，散发炙热的气息。 柏洛斯仔细看过去。 只见他的硬皮甲布满深浅不一的抓痕，密密麻麻。可以想象他遭到了多少次攻击。而他的大臂鲜血淋漓，鲜血还不断地从小臂流下。 柏洛斯快步上前，从裤腿撕下一截麻布，替奥兰多包扎起伤口。奥兰多抬眼一看，咧开嘴笑了笑，却没吭声，最后只是朝柏洛斯点了点头。 “你们的情况怎么样？”柏洛斯看向旁边的婕西卡与维尔斯。 他俩看起来比奥兰多好不了多少。维尔斯的半张脸被扯去了脸皮，看起来就像裹着肌肉的骷髅。他左侧的牙齿露在外面，口水止不住地往下流淌。 他的左眼失去了眼皮，圆圆的眼珠光溜溜地在外面打着转。柏洛斯看了一眼，就有一种反胃的感觉。维尔斯似乎对自己的惨状感到异常绝望。 在抵达裂缝的安全区域后，便丢下了刺剑，失魂落魄般坐在地上。 婕西卡蹲在维尔斯旁边，似乎在安慰着他。柏洛斯把目光落到她的身上，她的硬皮甲布满抓痕，手臂也是伤痕累累。 最引人注意的是，她的裤子几乎被撕裂，露出半边白花花的屁股。 但婕西卡对此好像并不在意。 “继续前进吧。”柏洛斯在休憩了十分钟后，走到几人中间说道。 “他们太累了！”婕西卡喊道。 柏洛斯冷笑着说：“继续等下去，只有死路一条。别忘了，我们没有食物，没有水源，也没有谁会来救我们！” “火把也快燃尽了。”盗贼附和，然后拿出仅剩的两根火把，摆在所有人面前。 队伍的情况似乎十分严峻。 奥兰多撑着长枪站起，半长的红发全部揽到头上，目光坚毅道：“我们继续前进吧！我们不能在这样停下。” 奥兰多与柏洛斯都是白银阶强者，他们的决定显然可以代表所有人的意志。而维尔斯已经失去了他的手下，这也使他的话语权完全丧失。 很快，队伍再次开始前行。 阿努扎尔与盗贼走在队伍的最前方，后面是维尔斯，艾娜与婕西卡三人，最后面是柏洛斯，达伊与奥兰多三个。 这种安排出自柏洛斯之手。 看着身前一瘸一拐的独眼少年，柏洛斯暗暗冷笑。支开阿努扎尔，便没有人再会保护这个虚弱的阉人。 柏洛斯希望再次找机会，从这个家伙的口中撬出关于诺夫曼帝国的动向。 第九十六章 上位者（一） 头顶一片漆黑，犹如被乌云遮蔽的夜空。只是左右的石壁告诉柏洛斯，自己正身处一条裂缝之中。 裂缝的左右宽四米左右，高度却无法判断，因为火把光亮还不足以照到顶部。但根据盗贼所说，裂缝的高度远比想象中要高处许多。 这让柏洛斯不禁产生疑惑。 从石屋的窄井下到地下空间，最多不过二三十米。就算在杀入骷髅海之前，有经历过一个下坡，但这个地下的深度也不该超过五十米才对。 但柏洛斯的视线沿着石壁向上看去，直到火光的尽头，高度已经超过了五十米，而再向上似乎还有很大的空间。 这种情况根本不合常理。 柏洛斯推测，也许在下到窄井后，在地下空间寻找出路的一段路程，他们是在向下行走，也就是说，整个空间的地面很可能是倾斜向下的。 但由于倾斜的角度太小，也没有任何代参照物，以至于没有一个人察觉到。但随着他们来到石门前，这种角度使得所有人都来到了更深的地下。 得到结论，柏洛斯没有告诉任何人，因为这始终只是一个猜测。而且即使知道这个情况，对所有人来说也没任何帮助，说不定还会让他们更加绝望。 队伍在往前行走，有着盗贼在前方带路，柏洛斯不担心遭到陷阱的袭击。而且前方还有维尔斯与婕西卡几人，就算有意外的陷阱，也有他们先顶着。 “奥兰多，还记得我们之前提过的，关于诺夫曼帝国的情况吗？”柏洛斯看了眼达伊，“我们应该从他的嘴里套出些情报，这事关王国的利益，你身为检察官不该置身事外。” 奥兰多点点头，低声应道：“您说得对，我记得阿努扎尔是帝国第三军团的军官，我之前就怀疑他前来多利亚王国，是为了打探情报，意图挑起战争，我们绝不能让他们得逞。” 柏洛斯凑到奥兰多耳边道：“阿努扎尔的嘴巴太紧了，我们可以从这个家伙入手。“说着，柏洛斯指向前面的达伊。 “阉人已经不算是男人了，他们可不会在意什么男子汉气概的东西。我们只需要让他吃上一点点苦头，他就会把情报交出来吧。”柏洛斯阴鸷地眯起眼睛 “可是现在的情况，如果内斗的话，我们可能全都会死在这里。”奥兰多蹙起眉头说道，“安迪，我们应该先考虑离开这里，之后的事情再说吧。” “不，我觉得现在就是好时机。”柏洛斯解释道，“你确定阿努扎尔他们能活着离开这里吗？也许他们会死在下一个陷阱，或某些怪物的手上。” “某些怪物……”奥兰多喃喃。 “而且你觉得离开这里，我们还有机会从他们嘴里撬出话吗？”柏洛斯说道，“他们会想办法逃走，而且我们也没办法确认情报的真伪。” “可现在你有什么办法？难道真的要逼迫他们说出实情，否则就杀掉他们吗？”奥兰多问道。 “不，他们可是我们的重要战力，若是他们死了，对我们可以说是重大的损失。”柏洛斯笑起来，笑容有些渗人，看得奥兰多直皱眉头。 见奥兰多沉默不语，柏洛斯继续道：“在他们知道真相之前，我们还有筹码跟他们做一笔交易，就比如关于这片地下空间存在的真相。” 这下，就算奥兰多再迟钝，也听出了柏洛斯言辞下的意思，也就是这片空间有着其独特的价值。 “你究竟隐瞒了什么？”奥兰多难以置信道，“我知道这里很可能不是避难所，但我一直觉得前方会有离开决斗场的出口，我是这样信任你啊！” “抱歉，奥兰多。我也不想对你撒谎，但这都是为了让他们跟随我们来到这里。你觉得没有维尔斯他们的帮助，我们能活着来到这里吗？” 听到柏洛斯的解释，奥兰多沉默一下，只得回答：“你说的对。” “我们是一个团队的人，你一定会得到真相的，但现在还不是时候。”柏洛斯说道，“你要相信我，我会给你一个你满意的答复，但在此之前，你必须先照我的安排行事。” “可以。”奥兰多点点头。 与奥兰多的对话告一段落，柏洛斯的注意力落到达伊的身上。对于诺夫曼帝国的阉人，他还是有一些兴趣的。 据说这些人都是从小就被割去器官，因此即使身体成长，骨骼也不会像男人一样变得粗旷，但与普通的女人相比，盆骨又要狭小许多。 柏洛斯会了解这些，倒不是从书本中知晓，而是多利亚王国也存在这样的阉人。只是与诺夫曼帝国的阉人不太一样，多利亚王国的阉人地位非常低下。 他们大多是奴隶身份，为了满足主人的变态嗜好，而自幼被人割去器官。为了保住贵族的颜面，他们几乎都被饲养在隐蔽的地方，不会被人所知晓。 柏洛斯知道他们的存在，还是因为他的一个表兄就有饲养阉人的嗜好。 但还有一小部分阉人，他们的地位会略高一些。他们是由歌剧院培养的阉伶歌手，为了能永远保持美妙的童声，并在此基础达到更加完美的音色。 每过几年，歌剧院都会网罗具有天赋的孩子，并花高价从他们的父母手中获取他们的抚养权。歌剧院会培养他们很久，直至变声期前，才会做出决断。 那些天赋极佳，被观众所喜爱的少年歌手将会被带到特殊的地方，自由专人帮他们麻醉后彻底去势，并在此后经过专人的*，变成歌剧院老板的摇钱树。 而那些被淘汰的少年就要悲惨许多，他们当中有些姿色的，会被高价卖到红灯区的妓院，变成嫖客们的玩物。而长得不好看的就直接卖给奴隶贩子。 在柏洛斯的印象里，那些阉人少年倒是都长得不错。如果他们能穿上女装的话，光看样貌其他人都只会把他们当做漂亮的女性来对待。 说起来，达伊其实长得也不错，若不是他的头发乱糟糟，还带着一只难看的眼罩，他的姿色倒也算得上上乘。 只是柏洛斯对阉人没有兴趣的，也无法理解那些喜好阉人的家伙。在他看来，阉人毕竟不是女人，需要的东西一件都没有，根本没有交合的价值。 队伍继续在黑暗中前行。 柏洛斯在等待一个机会，在与阿努扎尔交易之前，必须先支开维尔斯与婕西卡几人。关于地下空间存在的真相，知道的人还是越少越好。 不过在此之前，柏洛斯希望先尝试从达伊嘴里撬出话来，能够不付出代价就获得答案，这样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了。 第九十七章 上位者（二） 脑袋昏昏沉沉，如遭锤击。 男人慢慢睁开眼，视野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细小的眼珠颤抖，然后惊恐地转向左边，之后是右边。 看不见，什么也看不见…… 这是种堕入了无尽深渊的感觉，只有耳畔传来令人绝望的吱吱声。下身是湿漉漉的沾黏感，双腿从膝盖以下似乎失去了知觉。 男人想要挪动身体，却无法感到自己的双臂，肩膀也是无比沉重，就仿佛被巨石压住，连挺起上身都无法做到。 后背是坚硬的冰凉，还有大量硌人的碎物。头部一阵刺痛，记忆渐渐回归。男人记忆的最后一刻，是无数双骨爪汹涌而上，几乎要将身体撕扯粉碎。 “这就是死后的世界吗？” 男人忽然感到无比恐惧，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宣泄。心脏在噗突噗突地撞击胸膛。不知所措的恐慌感油然而生。 他想要立刻逃离这个地方，哪怕是接受殴打或囚禁，总比呆在这个没有光亮，没有温暖，四周透着诡异的地方要好。 但男人却丝毫也无法动弹。 这种时候，正常人就会吓得屎尿齐流，连话也说不出来。但男人隐隐感觉自己早已排尽了尿液，就连稀屎都拉在了裤裆。下身的湿凉感就是佐证。 “死人也会屙屎吗？” 如此现实的感觉给予了男人惊吓般的提示，也让他的脑袋嗡嗡作响。他突然感到自己还没有死。可是深陷骸骨之海中，又怎么可能会存活呢？ 男人完全弄不清楚状况。 过了片刻，猛地打了个冷颤，想起了被骷髅群撕扯时发生的一幕幕。 血色的惨象……双腿被无情掰断，双臂也被啃噬殆尽，就连下身的排泄器官连同内脏都被拉扯出身体。随着队伍的火光离去，一切都回归黑暗。 骷髅们如同附骨之疽，不断啃噬啃噬啃噬啃噬，直到连疼痛也吞没在恐惧的海洋中，化作虚无的食粮，只剩一具被绝望统治的可怜躯体。 “杀了我……” “谁都好，杀了我吧……” 男人不知道有谁能听到自己的诉求，但他还是发出如此恳切的请求。此刻，他已经完全失去了活下去的信念。 没有四肢，他将不可能再站起，再挥舞武器战斗。失去了下身的排泄器官，他无法再像男人一样，站着撒尿亦或是趴在女人身上耕耘。 而且一些内脏也被拖出体外，也许失血不是过多，但死亡已经不可避免。 在黑暗中的等待死去，这实在太让人焦灼。与其在漫长的痛苦中死去，倒不如求一个痛快的死法。 就在男人继续乞求时，他的视野突然出现一丝光亮。光亮非常稀微，但在他的眼中却如同结束痛苦的希望。 接受了死亡的觉悟，男人反倒更加冷静。他见光亮越来越近，很快就来到几米之外。从火光的亮度与质感判断，他猜测这是尸油点燃的火把。 可是，他完全无法理解，随着火把的接近，骷髅海却没有发生骚动。 男人是资深角斗士，他非常清楚，亡灵对活物有着本能的欲望。它们会不留余力地撕咬活物，直至将其彻底撕碎。 但眼下的情况很不正常。 男人判断自己的四周全部都是骷髅，从那些古怪的吱吱声可以得出结论。他熟悉这些骨关节发出的摩擦声。 可它们却没有发起攻击。就算自己已经被折磨到临近濒死，但还算是一个活物吧。而且，那个持着火把而来的东西，究竟是什么怪物。 能够不被亡灵袭击，说明它肯定不是活物。但它懂得利用光源，说明它的智慧不算太过低下。 结合贾巴尔的亡灵军团，男人推测，这个走来的怪物很可能是一只有着智慧的亡灵。男人曾经听说过，世界过去是由亡灵所统治。 那时候他还不信，但自从在石屋发现亡灵留下的遗迹，他就不得不承认，亡灵并不都是头脑简单的怪物。 它们之中必定也有着高等的存在。从眼下的情形来看，也许高等亡灵对低等亡灵还有着控制与指挥的能力。 想到这里，男人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对于亡灵生物，他此刻有着深深的恐惧。在过去的传说中，亡灵的形象一向是残忍、愚昧且疯狂的。 一想到自己的命运已经沦落到一个不死怪物的手中，男人就有一种发自心底的悲哀。他恨不得立刻死去，也许这样还可以少遭一些折磨。 终于，骷髅海中出现了火把，还有持着火把的怪物。骷髅们似乎对这个怪物十分畏惧，以至于不敢靠近它的身周。它们纷纷退让，为这个怪物让出前行之路。 盯着出现在眼前的东西，男人有些震惊又有些疑惑。他有些分不清这个家伙的身份了。此刻，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具全封闭式钢甲。 这是一具做工极其精美，防御能力无比出众的战甲。不过这样的铠甲也是相当沉重，从怪物每一步都会踏碎脚下的碎骨就可以看出。 它的左腰悬挂一把宽刃剑，后背还挂着可以容纳半身的扇形盾。这两件武器做工精致，男人只是略微一看，就知道绝对是少见的上品。 他所见过最好的装备，也仅是一把黄金阶强者的佩剑，那是一个叫做约翰?亚当斯老头的佩剑。虽然约翰只是一个落魄的老酒鬼，但他的佩剑确实是黄金阶都可以肆意挥舞而不会断裂的高级武器。 不过，男人确信，这个怪物的盾牌与宽刃剑的品质，不会在约翰?亚当斯的佩剑之下。而它的全身铠更是极其稀有的宝物，至少男人从来没有见过。 披覆铠甲的怪物停下脚步，封闭的钢盔下闪出暗红的火光，如同暴雨之夜的闪电，暗色红光只是一闪即逝，却没有逃过男人的眼睛。 “快杀了我吧，我知道你听得懂。”男人低吼，然后朝怪物吐了口带血的唾沫，“该死的鬼东西，来啊来啊来啊！弄死我啊！我才不会怕了你。” “咕咕……”面罩下发出怪响。 男人歇斯底里地狂笑起来，大喊：“原来你是连说话都不会的东西，真是太可笑了。” 正当男人暗暗感叹自己的悲惨下场时，他突然感到有什么刺入了自己的脑袋。并不是被硬物扎入的疼痛，更像是一种无形的力量侵入了思想。 “人类的战士，你很勇敢。” 一个嘶哑的声音从脑海诞生，男人知道这个声音不是自己的臆想，源自于一种本能，他能感受到这股声音的源头。 没错，说话的正是眼前的怪物。 没等男人从震惊中清醒，嘶哑的声音再次传来，“告诉我那些人的情报，还有他们的目的，我赐你死亡。” “好，我说，我说！但你必须信守承诺！”男人毫不犹豫地答应。他想要立刻摆脱痛苦而漫长的等待，而且他也没有其他选择了。 很快，男人将自己所知的一切都全盘托出。贾巴尔的决斗场，这场决斗的情况，进入石屋的契机，以及队伍中强者的姓名与实力。 从男人口里得知这些情报，咕噜姆感到非常兴奋。在它传承的知识中有提及相关的描述，那就是能够控制亡灵的家伙，必定也属于亡灵一族。 从男人的表述中，对方显然拥有着极高的智慧。咕噜姆有一种寻到伙伴的喜悦感。它早已经厌倦了身周白痴一样的同类，它希望得到真正的交流。 咕噜姆望着裂缝的方向，思索着自己接下来的打算，然后拨开还没来得及退开的骷髅，消失在骸骨之海深处。 没有咕噜姆的压制，骷髅们再次恢复了本能。它们没有在意离去的咕噜姆，而是向眼前新鲜的血食围拢上去。 “可恶，你还没有履行承诺！啊！啊……”痛苦地惨嚎很快消失，淹没在骸骨之海深处，化作滋养亡灵的肥料。 第九十八章 上位者（三） 咕噜姆在盘算自己的计划。 它想要离开这个呆了千年的地下空间，然后与外面掌控亡灵的家伙取得联系。但眼下它正面临一个困难，就是对外面的情况，它根本一无所知。 在传承记忆中，亡灵还是大陆最强大的主宰者，而人族还是在亡灵的统治下瑟瑟发抖的弱小种族。可是从刚才的男人口中得知，外面的一切都发生了转变。 亡灵一族似乎已经没落，现在统治大陆的，竟然是曾经最弱小的人族。 而且，对于离开这里的道路，咕噜姆也不是太清楚。它推想着，也许那些入侵者会知晓离开此处的办法。 “我现在需要一个向导。” 咕噜姆暗想着，跟随活人遗留下的气息，朝裂缝深处走去。虽然前方有着令人畏惧的感觉，但咕噜姆可不是那些只懂得遵循本能的骷髅。 它有着只属于自己的想法，因此为了达到目的，它甘愿接近那个未知又危险的存在，即使自己可能会为此陨落。 这时，咕噜姆开始分析那些入侵者的实力。要将他们当做向导，无非只有两个办法，一个是与他们结伴而行，还有一个就是将他们变成自己的俘虏。 前者是不可能的做到的。 从那个男人的态度可知，人类对亡灵有着极大的敌意。咕噜姆不觉得自己套着铠甲，就可以骗过那几个的眼睛，毕竟人类才是最狡诈的生物。 所以咕噜姆只能选择第二个选择，也就是将他们变作自己的俘虏。 这才是最稳妥，也是最符合亡灵一族作风的做法。但咕噜姆对杀戮有着本能地排斥，长期与无脑的骷髅一起，使它生出来一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久而久之，它便产生了一种念头，也就是自己是高贵的，而那些无脑的亡灵都是低贱的。它还将二者做出了区分。 何谓高贵？何谓低贱？ 咕噜姆认为，高贵也就是能够抑制自己的本能，不被简单的思维所主导，能够做到真正的控制自己。而不是向低阶亡灵一样，只有破坏与嗜血的本能。 也许咕噜姆有些极端了，因此它几乎全面推翻了本能的习性。它克制自己对血食的冲动，克制自己对上位者的畏惧，以及克制自己的破坏欲。 但现在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它必须做出一个决断。也就是打倒那些入侵者，将他们变成自己的俘虏。这也是遵循自己的意志，而不是遵循本能。 那几个入侵者的实力不强。 咕噜姆还记得那个男人的描述。队伍的最强者是一个叫做奥兰多的白银阶强者。只是区区白银阶而已。 咕噜姆知道自己的等阶在人族中是黄金阶水平，因此打败他不算难事。 队伍中还有几个黑铁阶的家伙。在咕噜姆的记忆传承中，黑铁阶都是炮灰般的存在，是最弱小的战士。因此它不屑于将他们当做自己的敌人。 但在队伍之中，有一个让咕噜姆感到在意的存在。从那个男人的言辞中，它知道那是一个叫做安迪的小贵族。 咕噜姆隐隐约约地，能够从他身上感到一股阴暗的力量。这力量与地下空间深处的那个存在的力量十分相像。但相比之下，安迪身上的力量要更加可怕。 如果说地下深处的那个存在让咕噜姆有种臣服的感觉，那么安迪身上的气息就使它连远远遥望都感到战栗。 咕噜姆确信这股力量不是安迪的力量，因为这股力量绝对不会被一个白银阶强者所掌握。也就是说，这个叫做安迪的家伙身上有着某个强者的印记。 而这股可怕的气息更像是某个强者有意留下的证明，在告知那些窥视者们，自己拥有这个少年的所有权。 咕噜姆思索着有了决断。 …… 一行人在黑暗中摸索前行。 走在最前方的是盗贼。他的目力最强，即使四周漆黑一片，也能勉强看清物体的轮廓。其他人紧跟后面。 在裂缝间行走了十几分钟，似乎还没有到达尽头。为了确保不会在黑暗中与敌人战斗，柏洛斯要求暂时灭掉火把。 就这样，一行人在黑暗中继续前行。黑暗的视界什么也看不见，凭借过人的观察力，柏洛斯听着四周的动静，也能判断出前后人的位置。 所幸地面十分平整，即使看不见脚下，也没有人因此而跌倒。 “还有多远……我们已经走很久了。”奥兰多低声说道，他对黑暗似乎十分敏感，不断扭头看向四周。只是他的视野一片漆黑，因此他什么也没有看见。 盗贼警惕地握着铁刀，眼睛不断巡视前方。此时唯一能从黑暗获取视野的他，俨然成为了所有人的眼睛。 发现敌人并发出警告的重任全部落在他的肩头，这事关队伍的存亡。他只是一个实力不算太强的黑铁阶下级，但能存活到这里，除了依靠运气外，还有其他人有意地照顾。 盗贼清楚自己的定位，发挥自己的价值，能够被其他人所利用，身为一个弱者，只有这样才能获得活下去的机会。 “看不到尽头，但这里没有怪物，也没有陷阱。”盗贼慢慢说道。他尽可能平缓自己的语气，但紧张的情绪使他的声音都有些发抖起来。 因为他知道情况很不对劲。 眼前的裂缝很长很长，而且显然经过人工的修整。这需要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修筑者不会无缘无故地弄出一条通路，对方必定有所目的才会如此。 似乎正是为了印证盗贼的猜想。 一行人的前方传来了嗡嗡的轰鸣，就如同野牛在荒原上奔腾所发出的震响。但这里是地下，发出这样声音的不会是野牛群，但绝对是某种巨大的生物。 “快点燃火把，前方有情况！”奥兰多第一时间大喊起来，随后压低重心，紧握着长枪做出迎战的姿态。 盗贼的反应也相当快速，他立刻取出火苗，点燃一根火把后高高举起，而后退到队伍的中央。火光再次出现，照亮附近十几米范围。 “准备战斗！” 柏洛斯噌地拔出长剑，冲到队伍最前方，站到奥兰多一侧。艾娜看见柏洛斯的动作，也举着武器跑到他旁边。 婕西卡自然不甘示弱，她将虚弱的维尔斯推到盗贼怀里，拔出铁刀来到艾娜旁边。而阿努扎尔带着达伊退到队伍最后，似乎没有一点战斗的打算。 奥兰多看了眼柏洛斯，见他一副沉着的模样，便想到他的欺瞒，于是气恼地问道：“你还知道什么？告诉我，我不想死的不明不白，我们究竟要面对什么？”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你在怀疑什么？我也不知道前方是什么情况？我们都是被贾巴尔逼到这里的，难道我强迫你们跟着我吗？”柏洛斯反问一句。 奥兰多顿时哑口无言，他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冲动，只得低下头不再言语。他们对话显然被其他人听见，但这种关头，似乎也没有谁在意他俩的对话。 但唯独维尔斯眯着眼睛，似乎在回味柏洛斯与奥兰多话里的意思。 “它们来了！”盗贼最先发现情况。 第九十九章 交易（一） “它们来了！” 盗贼话音落下，火光的尽头出现一片跃动的阴影，如同深渊中挣扎的鬼魅。柏洛斯凝神看去，只见黑暗的布幕下，涌来一群面目狰狞的怪物。 “山猪兽？”柏洛斯眉头一跳。 但他很快意识到，这些不是艾尔斯森林常见的野兽山猪兽，但它们也不像柏洛斯过去所知道的任何动物。 山猪兽的体格很庞大，成年的力量不亚于白银阶强者，它们高度接近两米，如同一座移动的小山，獠牙又尖又粗，可以轻易刺破硬皮甲。 此时，奔来的怪物与山猪兽的体型十分相像，但它们的四肢末端生有利爪，嘴巴里除了两根尖锐的獠牙外，其他的牙齿也是异常锐利且狰狞。 这些怪物移动很快，拥挤着相互推攘，如同奔涌的潮水。看着汹涌而来的怪物，柏洛斯很快意识到，与它们硬抗只会自寻死路。 虽然不清楚这些怪物的实力，但从它们庞大的体格可以推断，一旦被它们撞上，可怕的冲击力会撞断人的骨骼，加上纷乱的践踏，没人可以存活下去。 “跑，快跑！” 还没等柏洛斯发号施令，奥兰多的声音就先传开。柏洛斯没有迟疑，立即返身往来时的方向奔去，后面维尔斯一行人也转身夺路而逃。 柏洛斯与奥兰多是白银阶强者，因此他们很快就跑到了队伍最前方。 而像达伊、维尔斯几个受伤的人，则落在了队伍的最后面。阿努扎尔没有放弃达伊，在后面使劲推着他奔跑。 婕西卡也没有将维尔斯丢下，反倒是维尔斯唯一幸存的手下，那个盗贼反倒是没去搭理维尔斯，一个劲地追在奥兰多后面，生怕被落下。 艾娜跑在盗贼后面，她是一个普通人，体力也很一般，但有了先前的休憩，她的体力也恢复了不少。 一行八人在裂缝中狂奔，但他们的速度显然不如后面的怪物潮。 很快，借着盗贼手中的火光，婕西卡已经能看清怪物脸上的粗毛，以及怪物眼中的狂暴之色。 盯着怪物的样貌，婕西卡有些吃惊。身为霍顿村的女猎手，她见识过大量的野兽，也与那些危险的野兽战斗过。 但眼前的这只怪物，她竟然完全无法从记忆里找到熟悉的身影。 不过通过反复的对比，婕西卡很快找到了一丝端倪。虽然身后紧追的怪物过去从未见过，但她还是从怪物身上找到了熟悉的影子。 怪物的脑袋与身体几乎与山猪兽没有区别，而它的眼睛有些像猎鹰的双眸，而它的牙齿与剑虎兽非常相似，都是粗大、尖锐且锋利。 不仅如此，它的四肢的爪子，与森林魔狼的利爪看起来似乎也没有区别。 但它究竟是什么呢？婕西卡联想到之前遇到的亡灵生物，便自然而然地将这种怪物归入了亡灵一类的存在。 不过想来也是，这样庞大的怪物群，它们所需的食物也必定是庞大的。但在这样荒凉又死寂的地下，怎么可能会有供给它们的食物。 也只有亡灵才不需要摄取食物就能存活下去，因此婕西卡愈发确定这些硕大的怪物就是亡灵的一种。 此时，婕西卡已经能嗅到怪物身上的恶臭，还有它们身上破裂的皮肤，以及从两排牙尖垂涎而下的口水。 婕西卡知道继续下去，她与身旁的维尔斯，还有前面的光头一伙都要死在这里。必须想办法解决困境。 忽然，婕西卡鼓起勇气，大吼：“把火把给我！”前面奔跑的盗贼也不知道是否有听到，还是继续奔跑，没有理会婕西卡的话。 这时，维尔斯猛地拔出刺剑，朝前方甩了过去。刺剑如同一根利箭般，从艾娜的身旁飞过，噗地刺入盗贼的后背。 “呃啊……” 盗贼惨叫一声，身体顿时变得僵直，在缓慢奔走几步后，他的膝盖陡然弯曲，然后沉沉地跪倒在地。 婕西卡从他身旁跑过，夺过他手里熊熊燃烧的火把，顺带抢走他腰间的两支没有用过的火把。维尔斯跑过他旁边，只是回头冷漠地看了一眼。 下一刻，盗贼被怪物潮淹没。 “婕西卡，你有什么办法？”维尔斯忍着身体的疼痛奔跑。 婕西卡将一根火把点燃，两手各持一根火把高高举起，大喊：“我们跑不掉的，都到我的身后！” 维尔斯显然对婕西卡的话抱着怀疑的态度，但他没有别的选择。前面的阿努扎尔与达伊没有多说什么，立刻减慢速度，与婕西卡汇合。 只见婕西卡迅速刹住脚步，返身面对汹涌而来都怪物潮，然后举起双手的火把狠狠交错。火焰在碰撞下散落大量火油，飞溅的火花一闪即逝。 “我真是疯了！”阿努扎尔看着越来越近的无数怪物，脸上露出难看的表情。 队伍前方，柏洛斯没在意婕西卡的呼喊，他见婕西卡带着阿努扎尔几人停下脚步，只感到这个傻女人一定是脑袋锈逗了，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正如柏洛斯的预想，婕西卡四人很快消失在怪物潮中。这时候，柏洛斯也没办法理会他们的死活，只是稍稍降低速度，拉住艾娜的手继续朝前奔逃。 “他们都完了！”柏洛斯说道。 奥兰多咬紧牙关，低吼道：“该死的，我会让贾巴尔付出代价的。” 没有了火把的照明，柏洛斯三人只得在黑暗中奔跑。但凭借对声音的感知，柏洛斯勉强能判断前方的情况——前方距离裂缝的入口不远了。 但冲出裂缝就安全了吗？ 柏洛斯对眼下的情况深表不安，甚至开始质疑起自己的决断。 如果一开始没有贪图此地的封印之物，很可能就会是另一个结局。尽管情况也许还会很糟，但指不定也会有新的出入。可是现在，后面是无法抵御的怪物潮，前面是无边无际的骷髅海。 柏洛斯就算知道前面是条绝路，也没办法停下奔跑的脚步。 奥兰多的呼吸有些急促，显然他也意识到了情况的不妙。柏洛斯不知道他是如何作想，但他肯定也不想死在这里。 就在柏洛斯愁眉不展时，他惊讶地发现视野中出现了一道光。那是来自火把的光焰。在柏洛斯疑惑的目光中，火光摇曳着徐徐前行，越来越近。 第一百章 交易（二） “谁！谁在那里！”柏洛斯有些急迫，也容不得考量贵族的仪态，连忙大声吼叫，神态如同穷途末路的亡命徒。 还没等对面给出答案，他的视野中便展现一具精致的铠甲。 这是一个套着重甲的家伙，华丽的甲渭看似浮夸，但柏洛斯还是能一下就认出其高档的材质与做工。 虽然不明白对方的身份，但柏洛斯知道自己的处境。不管对方是什么存在，只要不是敌人就足够了。 为了表明自己的善意，他大声提醒道：“后面有一群怪物，快跑！” 似乎察觉到柏洛斯的声音，铠甲却选择了原地止步。面对汹涌的“浪潮”，它没有退缩，或是表现出一丝惧意。 最重要的是，柏洛斯没有从他身上感受到敌意。既然不是敌人，那么便是可以利用的朋友，亦或是其他什么东西。 总而言之，柏洛斯拉着艾娜从它身旁跑过，奥兰多紧随其后。 这时，柏洛斯发现怪人还是站在原地，对汹涌的怪物视视若无睹。柏洛斯出于好奇，最先停止步伐，奥兰多看到柏洛斯不再奔逃，也停了下来。 三人站在怪人身后十几米外。 “他是什么等阶？”奥兰多问。 柏洛斯凝神看去，却无法看穿对方的等阶。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对方的实力远强于柏洛斯。 “是黄金阶，他一定是黄金阶强者！”柏洛斯思索后惊呼。 “为什么这里会出现一个黄金阶强者，他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是贾巴尔派他来的？安迪，我们快走！”奥兰多催促柏洛斯。 “等等！” 柏洛斯也无法猜到这个家伙的身份。能够做出与人相似的行径，柏洛斯无法将他当做亡灵。但他如果是贾巴尔的人，那么他完全没有救自己的必要。 他究竟是什么人？疑惑在柏洛斯与奥兰多的脑海中萦绕。 然后—— 铠甲的铁手套握住腰侧的剑柄，在怪物潮临近的一霎那，宽刃剑嚓地出鞘。犹如刮过寒冬的劲风，怪物潮忽然被冰冻般停滞，随即炸裂出一片腐臭的血汁。 这一斩从两只怪物的脸上划过，瞬间就将它们的头颅横向划作两段。恶臭的血液喷出，溅射在以银色为主色调的铠甲之上，留下大片丑陋又血腥的图案。 怪物潮的势头被一击扼止。 倒下怪物的尸体变成了后来者的阻碍，但随着宽刃剑再次舞动，血肉飞溅，怪物们竟开始出现后退的势头。 “吼！”全封面罩下响起怒吼。 如同遇到了天敌，怪物们纷纷扭头朝裂缝深处逃去，并发出野狗被殴打时发出的可怜兮兮的哀鸣。 听到粗旷的嘶吼声，柏洛斯几乎确定面罩下绝不是一个人类。人类不可能发出这样可怕的声音！也许是某种野兽，或是北地的野蛮人。 “跑！快跑！”柏洛斯放弃了交流的念头，再也不敢逗留，急忙拉起艾娜就朝裂缝的入口奔逃。 他不想把性命交给一个可能威胁自己生命的存在。就算前路也一样是毫无希望，但至少比坐以待毙要强上不少。 柏洛斯刚奔出十几米，他忽然感到脑袋嗡地一声，随即脑海里响起嘶哑的声音，“站住！人类，否则，死。” 语调冰冷，毫无感情，令人毫不怀疑它的执行力。特别是那句“人类”，柏洛斯借此推测对方可能是人族外的种族。 虽然不太清楚情况，但柏洛斯还是莫名知道，呼唤自己的正是背后的怪人。他略一迟疑，然后缓缓停下脚步。 “怎么了？”奥兰多刹下脚步。 柏洛斯眉头蹙起道：“你没听到声音吗？”奥兰多只是摇了摇头。柏洛斯这下知道了，对方可能是直接将信息转入自己脑袋，而不是通过声音。 这是种奇妙的交流方式！ 柏洛斯顿时感到既不可思议，又有些忧虑。既然对方能将信息传入他人的脑袋，那它是否能读取想法呢？ 于是，柏洛斯在脑袋里暗暗叫道：“你是什么人？你想做什么！”过了片刻见对面没有反应，柏洛斯推测它可能只能传递信息，但无法窥视对方的想法。 此时，怪物潮已经退去，轰鸣渐渐远去。怪人收剑入鞘，然后转身朝柏洛斯走去。它的动作看似没有敌意，但柏洛斯还是不敢掉以轻心。 一个黄金阶强者就算是赤手空拳，也能轻易地将白银阶强者打倒。 “我们快跑，它可能也是某种怪物。”奥兰多紧张地说道，然后举起长枪，对准缓步接近的怪人。 奥兰多说得没错，但联想到对方的警告，柏洛斯还是决定冒险一试。 他深吸一口气，说道：“也许我们可以跟它谈判，刚才它向我传递了信息。既然可以交流，那就好办多了。” “信息？为什么我没有听见？”奥兰多问道。柏洛斯将长剑纳入剑鞘，面向怪人摆出严谨的站姿，低声道：“不清楚，它可能只向我传达了信息。” “它说了什么？”奥兰多追问。 柏洛斯说道：“它称呼我们为人类，这说明它应该不是人族。刚才它让我们停下，我觉得现在最好顺从它的意思，既然是高智慧的怪物，我们应该还有与它谈判的机会。” 本以为奥兰多会放下武器，但他却没这么做。柏洛斯见状暗叫不好。只见奥兰多微蹲身体，摆出蓄力出击的姿态。 “安迪，你还有什么在隐瞒我。你知道我不能容忍背叛。你说吧，它到底是什么东西？”奥兰多突然低吼。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柏洛斯额上冒出冷汗，“我与你一样，也不清楚它是什么，也许它是野蛮人，也许是独眼巨魔或是亡灵什么的……不管怎样，你都不该怀疑我！” “不！我已经没法信任你了。”奥兰多大叫，“不管他是什么，非我族者，其心必异，我信不过它！也许它让你放下武器，只是想更轻松地杀死你。” “不要无端猜疑了，放下武器吧，奥兰多，你这样只会激怒它！”柏洛斯朝奥兰多大吼，然后按住腰侧的剑柄，好像要发起攻击。 “你想对我拔剑？”奥兰多突然瞪起双目，“安迪，清醒一点！你一定是被这个怪物控制了，我会让你知道，我才是对的！它根本不可信。” 怒吼完，奥兰多挺枪冲向怪人。 枪尖抖动，散出千百银芒，如瀑雨般洒向怪人。怪人没闪避也没做出任何反应，任凭奥兰多的长枪刺中自己。 叮叮叮…… 枪尖落在钢甲上，划出道道火光，却连一道划痕都无法留下。铠甲的做工细密，正面几乎没有一条接缝，奥兰多的攻击根本毫无作用。 “让他停止，否则，死。” 声音再次出现在柏洛斯的脑海中，随即怪人握住剑柄，摆出拔剑的姿态。 柏洛斯知道它不是在说笑。如果奥兰多继续攻击，它一定会拔出宽刃剑，砍下奥兰多的头颅。以它黄金阶的实力，杀死一个白银阶恐怕只需要一击。 “住手啊！”柏洛斯大喊。 奥兰多见自己无法伤害对方，向后跃开，然后朝柏洛斯喊道：“安迪，我们合力就可以打败它，不要再受它的蛊惑了，我们已经无路可退！” “不，我们还有机会！” 柏洛斯还想继续劝说奥兰多，至少阻止他继续发起不自量力的攻击。但还没等柏洛斯伸手阻拦，奥兰多再次挺起长枪，凶猛地扑了上去。 但这一次，怪人没有任由奥兰多攻击了。它迅速后退半步，避开刺向面甲的长枪，同时拔出腰侧的宽刃剑。厚重而锋利的剑刃向上撩起，斩向奥兰多。 虽然是粗浅的剑技，但在黄金阶力量的加持下，这一记斩击还是令奥兰多措手不及。就连柏洛斯也只看到一道银光闪过，随即耳边响起一声凄厉的惨嚎。 第一百零一章 交易（三） “啊……” 奥兰多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就像一截破烂的木头倒飞出去。 看着眼前惨状，柏洛斯感到头皮发麻。奥兰多的左腿被连根砍断，滚热的鲜血喷射。残肢被直接掀飞出去，砸上一侧的石壁，然后啪地掉落地上。 奥兰多摔在地上，似乎撞到了后脑，还处在浑浑噩噩的状态。 那边，怪物结束一记挥砍，立即又迈出一步。宽刃剑自上而下劈砍，砸向地上的奥兰多。霎时，柏洛斯眼瞳骤缩。 失去一条腿，无法继续战斗的奥兰多已经变成了累赘。接下来的战斗，他非但不能起到作用，还可能拖后腿。 这种情况，就该放弃他，但柏洛斯却犹豫了。虽然奥兰多已经变成了废物，但柏洛斯对他仍旧无法放弃。 究竟是出于怎样的心态？ 柏洛斯也无法形容，只是不愿让他就此陨落。于是在怪人挥剑的同时，柏洛斯拔剑出鞘，以一记上撩斩迎上。 柏洛斯的等阶是白银阶下级，硬抗黄金阶强者是非常愚蠢的。 柏洛斯也深知如此，因此这一记上撩斩的目的并非是为了与对方硬抗，或是给予对方伤害。柏洛斯的目的就是保住奥兰多，至少不要让他死在这一剑下。 咔—— 金属交鸣，昏暗中诞生火花。 宽刃剑与柏洛斯的长剑交错，随即以一种势不可挡的势头继续往下。柏洛斯闷哼一声，单膝跪地。但他的长剑却没有被击溃，或是被弹飞。 柏洛斯的基础剑技非常扎实。每一记挥砍与站姿都经过严格的专人教导。因此他的挥砍要比普通人更加迅猛。 不仅如此，在招式的转换上，他也有着自己的想法。尽管他提升等阶的天赋只能算中上，但在招式的学习上，就连卡普恩大师也不得不承认他超强的天赋。 此时，柏洛斯看似是使出了一记上撩斩，但当他的剑刃与宽刃剑接触，长剑便向一侧倾斜，借助角度的偏移，将宽刃剑的力量导向一边。 呲—— 随着火花四溅，刺耳声交鸣。宽刃剑生涩地与长剑摩擦而过，随即向下落去，砍在奥兰多的头侧，将石制地面砸出一条裂缝。 “可怕的力量……” 柏洛斯感到胸口如遭锤击，手也在微微颤抖。虽然利用技巧导偏了斩击，但他的身体也承受了至少五层的力量。 手腕针扎般刺痛，连抓握剑柄也变得困难，但柏洛斯不敢有一丝迟疑。 趁着对方还没拔出嵌入地面的宽刃剑，他迅速抓起奥兰多的衣襟，把他向后拖行数米，远离怪人的攻击范围。 “住手！够了。”柏洛斯大声叫嚷，然后护在奥兰多身前。 怪人没再发起攻击，而是拔回宽刃剑，将剑刃插下，拄剑而立。柏洛斯盯着怪人布满缝隙的面甲。昏暗的光线使他无法看清面甲下的真面目。 但不知为何，柏洛斯感到视野的交错，随即脑海里响起嘶哑的声音。 “报上你的来历，人类，我或许可以饶过他的性命。” “我叫安迪，我只是一个来自多瑙平原的普通人”柏洛斯如此说道。 “欺骗者，死！” 声音刺耳，柏洛斯能感到明显的情绪波动，而且显然对方对自己有着一定的了解，并且对欺骗有着极大的反感。 看到宽刃剑又要被举起，柏洛斯吓得连忙叫道：“等等！请等一下，好吧，你赢了，我会告诉你想要知道的东西，请您先冷静下来。” 他暗想，自己竟然对着一个怪物讲话，然后还请求对方冷静，真是蠢透了。但虽然这样作想，可眼下的局面却又没有给他任何选择的余地。 “你的身份。” 还是与先前一样的问题，这下柏洛斯陷入了焦灼。他想要告知对方自己伪造的身份，也就是所谓的安迪?卡佩，可是又担心对方能察觉自己的谎言。 他是如何知晓自己撒谎的？ 柏洛斯推测，对方无非是两种情况。一种是它能够从对方的言语中判断真伪，还有一种则是它已经从其他人口中得知了自己一行人的情报。 如果是后者，那么便可以报上安迪?卡佩的身份，毕竟这也是目前其他人认为的真实身份。但若是前者的话，一旦报上安迪的名号，就会彻底激怒这个家伙。 柏洛斯环顾四周，除了昏迷的奥兰多，就是一直保持沉默的艾娜。 思索一下，柏洛斯说道：“我叫柏洛斯?卡佩，是多利亚王国的大贵族。当然，他们一直叫我安迪，因为这是我告诉他们的假名。你知道的，我不可能过多地向他们透露自己的身份……” “……向一群低贱的奴隶。” “但与您就不一样了，您是一名尊敬的黄金阶强者，我怎么可以用假名来欺骗一个强者呢？”柏洛斯盯着怪人，脸上挂着诚恳的笑容。 “我相信你的话。” 怪人很快给予回复，这让柏洛斯略微松了口气。他暗想，既然对方愿意与自己交流，必定就有着他的理由。 否则以它黄金阶的力量，根本没有与一群弱者对话的必要。但它究竟需要什么，而自己又能给予它什么？柏洛斯知道自己必须弄清楚这个。 “我叫咕噜姆，我需要一个引路人，你明白我的意思。我要离开这里，去到地面，找到控制那些亡灵的人。”声音再次传入柏洛斯脑海。 这段话的内容量很大，柏洛斯细细思索。咕噜姆，这是一个古怪的名字，就像那种胡乱取的名字。甚至还有点可笑。但柏洛斯是不敢取笑对方的。 至于对方提出的要求，一个引路人。这就让人深思了。柏洛斯推测，这个家伙很可能已经在地下呆了很久，以至于不记得出去的方法。 至于要找控制亡灵的人，也就是贾巴尔。柏洛斯推测，它可能要找贾巴尔的麻烦。如果是这样就再好不过了。 一个黄金阶强者的怒火，绝对可以让决斗场付出巨大的代价。而自己也有机会趁乱逃出决斗场。柏洛斯决定成为对方的引路人，这是很好的机会。 但从它的意思中，显然它是要离开这里，而不是前往地下空间的深处。柏洛斯觉得自己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就此放弃还是太可惜。 那可是数千年前，传说中的勇者使用的圣剑！柏洛斯现在只想得到它，就算身赴险境也在所不惜。他还惦记着自己的责任与离开卡佩城堡的初衷。 他要变得比现在更加强大，然后在成人礼上，用绝对性的力量打败旁系的挑战者。不仅如此，还要弄清楚诺夫曼帝国的计划，否则多瑙平原将陷入陷阱。 综上所述，柏洛斯不能就此离开。他必须想办法留下，弄到那把圣剑以及向生死未卜的阿努扎尔问清一切的来龙去脉。 “我愿意成为您的向导，但我有一个条件。您知道的，我是多利亚的大贵族，有我的协助，您会得到很多预料之外的帮助。”柏洛斯说道。 “交易？”咕噜姆说道。 柏洛斯吃了一惊，但脸上却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对方的智慧，以及对利益的判断力超乎了他的想象，这也意味着这个叫做咕噜姆的家伙，可不是一个好糊弄的傻瓜。 柏洛斯勉强地笑道：“是的，是交易。我成为您的引路人，而您只需要帮助我完成一件事。”柏洛斯紧盯着咕噜姆的面甲，眼神不敢松懈分毫。 “人类卑劣狡诈，我不会与人类交易。我允许你成为我的引路人，但我不可能替你办事。”咕噜姆传来回应。 “这很不公平，不是吗？”柏洛斯低声道。随即，他的话引起面罩下的怪响。叽叽叽——是那种如同用勺子刮磨瓷碗的声音，刺耳又让人浑身发毛。 但从语调来判断，柏洛斯确信这是一种极具嘲弄意味的笑声。 “你成为我的引路人，而我饶过你的性命，这很公平，不是吗？”咕噜姆传递信息，然后将宽刃剑纳入剑鞘。 第一百零二章 高阶亡灵（一） “狡诈的鬼东西！” 柏洛斯有种想掐死人的冲动。公平？这确实很公平。现在他算知道了，这个叫咕噜姆的家伙，不仅不是个容易糊弄的傻瓜，而且还是个很有头脑的混蛋。 虽然心中非常懊恼，但考虑到双方绝对的实力差距，柏洛斯不得不选择妥协。他清楚地知道，在两边实力不对等的情况下，自己根本没有谈判的筹码。 传说中勇者的圣剑…… 想到这件宝物，柏洛斯就感到万分不舍，但他不得不抑制内心的贪欲。 不过，他一想到自己若是能离开这里，恢复大贵族的身份，就可以利用卡佩家族的力量再次进入地下空间，到时候宝物也将垂手可得。 于是柏洛斯决定暂时离开。至于阿努扎尔几人的生死，他认为还是要确认的，因为这事关多瑙平原的存亡。 思索片刻，他朝咕噜姆微微躬身，然后用严肃的语调说道：“我接受交易的内容，但在离开地下空间之前，我必须确认几个伙伴的死活，他们就在不远处。现在请允许我为我的同伴治疗。” “可以。”咕噜姆很快回应。 柏洛斯连忙点头道谢，然后蹲下身，开始替奥兰多处理腿部的伤口。他先是让艾娜摆正奥兰多的身体，然后低下头，仔细观察起伤口的断面。 尽管他曾经有过许多老师，也学习过各方面的知识，但在医学方面，却也仅学了一点皮毛。像奥兰多此时的情况，他就感到异常扎手。 外伤处理必须顾及伤口的感染、失血与痛感。而奥兰多的创伤远比看起来要严重许多。咕噜姆的斩击直接从根部截断了他的大腿，巨大的创面使血液的流失非常迅速。 所幸奥兰多拥有着野蛮人的血脉，这使他的愈合能力远高于普通人。此时他大腿的动脉已经闭合，停止了喷射鲜血。尽管情形略有好转，但仍旧有暗色的静脉血从创口缓缓流淌而出。 如果再不止血，奥兰多很快就会因失血而休克，他的脸色已经苍白如纸。 “奥兰多，你还不能死！” 柏洛斯使劲晃了晃奥兰多的身体，见他还处于昏迷的状态，便胡乱扯下一截衣袖，一把堵住他大腿根部的创面。 血流被渐渐止住。按照外伤的急救原则，止血之后，必须先清理伤口及周边，以防止伤口的感染。柏洛斯二话不说，立即撕扯起奥兰多的裤子。 裤子是麻布质材，虽然结实耐用，却无法阻挡白银阶的力量。 柏洛斯仅是稍一用力，就把裤子彻底撕裂。然而，随着裤裆处布料的消失，一头庞然巨物猛然间暴露在空气之中。 失去了裤子的束缚，盘旋的巨物霎时展开，几乎要甩到柏洛斯的脸上。 柏洛斯吓得往后仰头，一时间以为自己遭到了袭击，但他很快意识到这是什么，于是略显尴尬地挠了挠头。 只见在短暂的活跃后，也许是受了寒冷刺激的缘故，巨大的怪兽很快缩水下去，只是绵软拢拉着，丝毫也没了刚才的霸气与威武。 柏洛斯低头又撇了一眼，然后假装没有看到，心中却感到非常吃惊。他还没有见过这样强健的怪兽呢，这是正常人的尺寸吗？这不可能！ 然后他想起奥兰多的血统。 这个红发红瞳的少年是一个混血儿，掺杂了北地野蛮人血统与多利亚人血统的他，自然也拥有两种血统的特征。 就比如多利亚人聪明的头脑与俊朗的外貌，还有野蛮人粗犷的身体与火红的瞳色。但很显然，他的胯下之物自然是继承了北地野蛮人的血统。 收回思绪，柏洛斯把奥兰多的裤子揉成一团，擦拭伤口的周边，将上面凝固的血污以及漆黑的污秽擦拭干净。 若是从前，柏洛斯打死也不会做这种事，但自从经历过铁笼的洗礼，他现在对肮脏已经有了十足的免疫力。就算这会大大影响他贵族的风范，但现在的他更愿意以大局为重。 “艾娜，你过来。” 柏洛斯示意艾娜站到自己旁边，然后将堵住创面的布团交到她手中。 柏洛斯清楚，仅靠一块破麻布是不可能堵住伤口的，必须采取其他更有效的手段。如果是膝盖以下被截断，只需用绳子勒紧大腿根部，就能彻底止血。 但奥兰多的伤口非常特殊，他的断面就处在大腿根部，根本没有提供止血的位置，无法利用压迫的止血方法。 见艾娜手中的破麻布越来越红，柏洛斯有些焦急起来。就在这时，他的脑海里突然响起嘶哑的说话声。 柏洛斯昂起头，看向咕噜姆。 “这种断面的伤口止血，可以用火焰灼烧使血管收缩，虽然有一点痛苦，但却可以救他的性命。”说着，咕噜姆递出火把。 柏洛斯的眼瞳里映出火光。他稍加思索，便确认咕噜姆的说法没有问题。 用火焰止血的手段在荒蛮的区域较为常见。柏洛斯也是缺乏经验，才没想到这种办法。得到咕噜姆的提示，他很快有了具体的做法。 “多谢了！” 柏洛斯接过火把，视线瞄向跃动的火焰，又看向奥兰多的下身，瞟过那只绵软的巨兽，最后落到艾娜的脸上。 这个一向安静的女孩轻咬着薄唇，眼睛死盯着奥兰多的下面，面色涨红得就像一只熟透的大苹果。 柏洛斯笑了一下，没有多说什么。想来也是，一个懵懂的女孩看到如此场景，又是这般狰狞的巨兽，又怎会没有一点惊恐呢？就算是艾娜这般不懂人事的女孩，也难抑制住内心的情绪啊。 “用麻布把奥兰多的手捆起。” 柏洛斯没有理会艾娜的模样，而是立马交予她任务。艾娜点点头，最后看了眼奥兰多的巨兽，又偷偷看了眼柏洛斯，这才搂着血淋淋的布团，爬到奥兰多一侧。 很快，艾娜将奥兰多的双手捆起，并将他的双臂举过头顶。柏洛斯将一块麻布塞进奥兰多的嘴巴，防止他已经剧痛而咬碎自己的牙齿。 见一切准备就绪，柏洛斯按住奥兰多仅剩的大腿，将火焰缓慢地伸向断面。看着血糊糊的断口倒映血光，柏洛斯立刻屏住呼吸，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 嚓—— 血液被蒸发汽化，混杂着被高温碳化的肉渣，化作几缕黑烟散开。 火焰的灼烧效果显著，巨大的创口顿时止住了流血。与此同时，这个还没弄清楚状况的红发少年也从昏迷中苏醒。 “啊！” 奥兰多惨叫着扑腾起来，但双手被麻布捆绑，使他没办法支撑起身体。仅是挣扎了几下，奥兰多就停了下来。 他先是看向艾娜，然后是柏洛斯，最后，当他的视线落到咕噜姆的铠甲上时，他的身体猛地一个激灵，如同一只猎豹般，几乎要从地上弹起。 但柏洛斯立刻将他按了下去。 “冷静点，奥兰多！现在它不是我们的敌人了。”柏洛斯死死按住奥兰多的双肩，半边身子跨在他的身上，视线向下与疲倦的红瞳对视。 此时，柏洛斯与奥兰多的姿势看起来颇有暧昧，但他俩都是心思单纯的男人，自然没感到什么异样。只是，一旁的艾娜眼里闪过一丝怨毒的目光。 “好的，我明白了，现在可以把我的手松开了吧。”说着，奥兰多朝柏洛斯眨眨眼，然后故作轻松地笑起来。 看着奥兰多一副不清醒的样子，柏洛斯猜想他恐怕还不清楚自己的情况。对于一个战士而言，失去一条腿就意味着无法战斗，这对战士而言恐怕比死还难受。 虽然多利亚王国的科技已经足以制造支持战斗的假肢，但这是极其昂贵的奢侈品。至少对大部分普通人而言，是绝不可能买得起的东西。 就算是一些小贵族，也会为这笔花费心疼很久。如果奥兰多真的只是一个检察官的话，恐怕他这一辈子的薪水，都不可能买得起假肢的边角料。 但现实是必须面对的。 柏洛斯沉默地松开手，从奥兰多身上爬开，然后把视线落到几米外。奥兰多的断腿还落在那里。失去了血液的供给，那条腿已经变得苍白而僵硬。 奥兰多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跟随柏洛斯的视线，将目光投往几米外。 第一百零三章 高阶亡灵（二） 视线扫过一条蜷曲的断腿。 奥兰多对它感到有些熟悉。虽然他的内心强烈地反驳这个观点，但当他低下头颅，将视线落在被截断的部位，他脸上的表情顿时凝固起来。 记忆开始回溯—— 就在刚才，自己鲁莽的攻击激怒了敌人，双方巨大的实力差距使自己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仅是一个简单的照面，就被一剑砍断了左腿。 疼痛不算难以忍受的痛苦。也许是受到野蛮人血统的影响，奥兰多对疼痛与伤病有着超强的抗性，但他也受到了多利亚人血统的影响，容易变得患得患失。 此刻，他的脑袋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如何存活下去，而是失去一条腿对自己意味着什么。奥兰多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明明心怀抱负，希望成就一番大事业，却意外地失去了一条腿。 “阿克曼家族……” 奥兰多想到了自己的家族。那个在多利亚王国也算是首屈一指的大家族。虽然他只是阿克曼家族族长的私生子，在家族之中也是毫无地位，但出众的天赋还是使他得到了许多出路。 但现在，这些出路都毁了…… 没人会欣赏一个残疾人，也没人会将重任委托给一个残疾人。一个连独立行走都做不到的废物，怎么能指望别人的期待。奥兰多眼神黯淡下去。 即便他知道假肢的存在，但他也清楚那是极其昂贵的奢侈品。 尽管他是阿克曼家族的一员，但私生子的身份是非常卑微的，再加上他母亲遗传下的野蛮人血统，使他在阿克曼家族的地位还不如一个洗碗的女佣。 不过，奥兰多也是幸运的。 在一次巧合的机遇下，他结识了一个改变他命运的男人。奥兰多找到了自己的价值。为报答那位大人的恩情，他毅然决然地投身于检察官事业，并多次为那位大人出生入死。 就连这次进入艾格拉斯决斗场搜集证据，也是应了那位大人的请求。 奥兰多一点也不想让那位大人失望。虽然此刻他对自己的未来感到绝望，但只要一想到那位大人爽朗的笑容，他的内心就仿佛有了支柱，变得坚毅起来。 “不过是断了一条腿而已。” 他暗想着，并强迫自己相信这句话，然后嘴角微翘，露出辛酸的苦笑。 “安迪，谢谢你救了我，等我们离开这里，我一定会带你去黑加仑酒吧开怀畅饮……”奥兰多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虚弱的身体使他再也开不了口。 柏洛斯没说话，只是一把拉起奥兰多，偷看一眼他平静的面容，心中猜测他可能是受了刺激，所以脑袋也变得有些不正常了。 只是柏洛斯有点不懂自己了。帮助解救奥兰多并不符合眼下的利益，甚至还可能为此惹怒咕噜姆。但自己还是做出了如此决定。 羁绊…… 柏洛斯的脑袋里忽然跳出这个词汇。然后，他想起来与奥兰多最初的相识。 这个红发少年虽然一副邋遢的模样，但却有着与生俱来的领导者风范。 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声音便消失了。他不再作为团队的领导者，而是变成了他人的附庸。 …… “哈哈，我还没死！” 阿努扎尔狂笑，从地上爬了起来。他的模样狼狈异常，灰头土脸的样子活像一只刚从地里刨出来的地瓜。 只是没有谁嘲笑他的模样，因为其他人的样子也好不到哪去。 婕西卡还是保持最初的姿势。身体半跪着，双臂高举两只火把。也许这样的动作有些愚蠢，但却正是这样的动作，拯救了她与她身后的三人。 “你是怎么做到的？”阿努扎尔摸着自己的秃头，笑着问。 婕西卡似乎还惊魂未定，在阿努扎尔又重复了一遍后，她才一惊一乍地回过神来，瞪着眼睛说道：“太好了！我们都还活着！都还活着……” “是的，是你救了我们。” 维尔斯艰难地撑起半身，他似乎想露出过去一样的微笑，但失去半张脸皮使他根本没办法做出任何表情。 再加上脸上裸露的组织被尘土污染，可能还导致了不同程度的感染，因此维尔斯的痛苦比先前又加重了几分。 但由于劫后余生，维尔斯还在回想方才的一幕，以至于连疼痛都忽略了。 当怪物汹涌而来，婕西卡将火把交错，大量散开的火花似乎惊到了那些怪物，使它们纷纷选择避让。 婕西卡就仿佛分开洪水的堤坝，将凶猛的怪物潮一分为二，而她的身后一小块区域也变成了安全地带。这也是四个人能存活下来的缘故。 “你认得这种怪物？”一只沉默的达伊忽然开口询问。 婕西卡回答：“不，我没见过这样的怪物。我只是把它们当做了山猪兽。我记得山猪兽是极怕火光的，所以……” “所以？这就是你的鬼主意？你在拿我们的性命开玩笑吗？”达伊大叫起来，似乎对婕西卡的做法非常不满。 “闭嘴吧！我们也没有其他选择，没有婕西卡的帮助，我们谁也活不了。”维尔斯目光冰冷。 那边，阿努扎尔一把搂住达伊的肩膀，低声道：“够了，你想惹怒他们吗？这对我们可没有好处。” 在阿努扎尔的提议下，达伊决定暂时承认自己的错误。尽管他还是为婕西卡的冒险而感到愤愤不平，但他也不是看不清形势的傻瓜。 但还没等达伊说话，维尔斯便先开口了，“卑劣的诺夫曼人，我想我们的合作可以告一段落了！我不想再看见你们，滚远点吧，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说着，维尔斯握住腰侧的剑柄。 达伊见状，刚想破口大骂，阿努扎尔立即捂住他的嘴，笑道：“哈哈，请原谅我朋友的过错，他就是这样一个鼠目寸光的傻瓜。而且你也知道现在的情况，我们只有团结起来，才更容易存活下去。” 维尔斯思索了阿努扎尔的话，然后看向婕西卡，问道：“你觉得呢？”虽然他似乎已经同意了阿努扎尔的看法，但婕西卡却没有察觉他的意思。 “诺夫曼人不可信！我的村子曾经被诺夫曼人洗劫多次，他们都是一群言而无信的混蛋。”婕西卡愤愤不平地拔出铁刀，对准阿努扎尔与达伊二人。 那边，达伊也毫不示弱，抓住刀柄就要拔出。所幸阿努扎尔与维尔斯二人及时拦住他俩，这才让战斗没有展开。 “都冷静点吧，我知道你们对诺夫曼人有着偏见，但现在这种时候，内斗可不是聪明人的做法。”阿努扎尔说道。 “这都是你们挑起的，不是吗？”婕西卡反驳。她刚说完，阿努扎尔就谦恭地低下头，说道：“抱歉，这确实是我们的错，还请您原谅我们的失礼。” “算了，现在也确实不是内斗的时候。”维尔斯松开握剑的手，同时示意婕西卡收回铁刀。 阿努扎尔见形势缓和，说道：“我们与奥兰多他们失散了，现在找到他们才是最重要的，至少我们还需要他们的力量，不是吗？” “嗯。”维尔斯面色古怪地点头。 就在四人准备出发前去寻找奥兰多与柏洛斯时，他们忽然发现裂缝的入口方向出现了一点火光。 火光摇曳着越来越近，伴随着铠甲摩挲发出的嚓嚓怪响。 第一百零四章 高阶亡灵（三） 柏洛斯跟随咕噜姆身后，很快看到了前方的火光，以及几个熟悉的身影。 是阿努扎尔四人。他们虽然一个个都是灰头土脸的模样，但却没有那种被踩踏的惨状。显然他们侥幸逃过了一劫。 “见到你们真让人高兴。” 柏洛斯走过去，笑着朝几人打起招呼，却发现他们紧紧抓握武器，保持警惕的状态。想来也是，突然出现一个全副武装的陌生人，难免会引起心中的警惕。 维尔斯一声不吭地盯着咕噜姆，婕西卡站在他旁边，铁刀几乎要拔出刀鞘。阿努扎尔打量了柏洛斯与咕噜姆，示意达伊安静后，将目光落在柏洛斯脸上。 “他是什么人？” 对阿努扎尔的询问，柏洛斯沉思一下，却不知该如何回答。 因为咕噜姆的确切身份对他而言也是一个未知数。而且迫于双方巨大的实力差距，他也不敢向它询问太多。 阿努扎尔看着柏洛斯阴晴不定的脸色，似乎明白了什么，又转口问道：“安迪大人，他不是我们的敌人吧？” “不是。”柏洛斯点点头，然后又补充一句，“至少现在不是。” 这时，婕西卡的注意力落在奥兰多身上。她盯着奥兰多被砍断的部位，先是惊讶地瞪大眼睛，就像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而后又急忙撇过头，羞红了脸。 由于伤口部位的特殊，加上缺乏物资，现在奥兰多连一件遮羞的布条都没有。毫无遮拦的巨兽在半空晃晃悠悠。奥兰多显然也意识到自己的不妥。 “抱歉……” 婕西卡没有接受奥兰多的歉意，只是冷哼一声，小声嘀咕着什么。 阿努扎尔对奥兰多的情况不太在意，在确认咕噜姆没有危险性后，他便与达伊以一种旁观的姿态站到一旁。 与阿努扎尔置身事外的态度不同，维尔斯走过去，面色凝重地问道：“你的脚……这是发生了什么？”显然维尔斯更关注是什么弄断了奥兰多的脚，毕竟他可是一名强悍的白银阶强者。 那个能弄断一个白银阶强者一条腿的东西，必定是非常危险的存在。 确认可能遇到的敌人，才能事先做出准备。维尔斯的经验告诉他，这件事并不像看起来的那么简单。 这时，奥兰多用眼神瞟向旁边的咕噜姆，朝维尔斯略微摇了摇头。 维尔斯察觉奥兰多的意思，盯着了眼咕噜姆腰侧的宽刃剑。如果是这种重武器，一击砍断大腿确实不再话下。 “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维尔斯看向柏洛斯，似乎在询问他的意见，但他的视线不时在咕噜姆与柏洛斯之间徘徊。 他在判断柏洛斯与这个重甲战士的关系，究竟是从属，还是平等。 很快，维尔斯就有了答案。 只见柏洛斯没有马上得出结论，而是先看向重甲战士，然后才收回目光。由此可见，柏洛斯已经失去了主动权，而这位重甲战士才是决定一切的人。 “我们离开这里，按原路返回，咕噜姆会保护我们离开这里。” 没有谁对柏洛斯的话有异议。 一行人跟随咕噜姆身后，开始朝裂缝的入口方向前行。沿途柏洛斯向众人介绍了咕噜姆的实力与它的目的。 “它究竟是一个什样的怪物……”维尔斯的眼中露出忌惮之色。 “反正能活着离开这里就好，我才不管它是什么怪物，只要它能与我们站在一边就行。”阿努扎尔倒是一脸不在意。 他们的声音被刻意压低，但柏洛斯却能隐约听见。因此，他猜想咕噜姆也听到了他们的言辞，毕竟黄金阶强者的五感要更加敏锐。 所幸咕噜姆没对几人的言辞做出表态，只是保持沉默地朝前走着。 他们很快来到裂缝的入口位置。 前方还是一如既往的漆黑。一行人离开裂缝后，四周的空间豁然开朗，但这种开阔却被一层黑色的布幕所笼罩，黑暗的视野显得更加压抑与深沉。 婕西卡将火把分给柏洛斯，两人互视一眼，一起将火把举高，烈焰的火光扩散开。视野顿时变得开阔。毫无悬念的，四周依旧是涌动的骷髅海。 似乎是嗅到了生人的气息，原本安静的骷髅海突然骚动起来。 想到自己要再次穿越这片地方，维尔斯便吓得哆嗦起来。其他几人的脸色也是非常难看。他们的体力与人数已经很难再支持他们再次打穿骷髅海。 若不是有了一个黄金阶强者的加入，他们绝不会再选这条路。现在他们把希望全压到了咕噜姆身上，只希望这个神秘的强者能发挥自己真正的力量。 咕噜姆向柏洛斯的脑袋传递了信息。柏洛斯对它的想法感到异常吃惊。 但吃惊归吃惊，柏洛斯还是按照咕噜姆的要求行事。他转身面相一众人，酝酿了言辞后，说道：“跟紧咕噜姆大人，我们……似乎，什么也不用做。” 柏洛斯情不自禁地在言辞中加入了“似乎”，因为他也不相信咕噜姆的做法，只是迫于形势的无奈，只能乖乖地听从他的要求。 很快，在柏洛斯的安排下，一行人排着整齐的队伍站到咕噜姆身后。 柏洛斯背着奥兰多站在最前，后面是艾娜与婕西卡，再往后是维尔斯，而阿努扎尔与达伊跟在维尔斯后面。 “它想要做什么？” 维尔斯对现状深感不安，显然这种队伍的站法并不是某种战阵，一旦被骷髅海包围，就算咕噜姆能脱困，恐怕其他人也会难逃一死。 柏洛斯说道：“也许它有自己的办法，相信它吧，我们没有其他选择。” 话音落下，咕噜姆迈开步子，径直朝骷髅海走去。柏洛斯没有犹豫，直接跟上它的脚步，后面的艾娜也丝毫没有拖沓，紧随着柏洛斯。 而维尔斯、婕西卡、阿努扎尔与达伊四人在短暂犹豫后，才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骷髅海还是与先前一样，紧密地围拢在裂缝四周，却不敢再靠近一步，就仿佛有一扇隐形的大墙将它阻隔在外。 咕噜姆来到骷髅海前，连宽刃剑都没有拔出。而它的双臂垂在两侧，丝毫也没有拿出武器的意思。 柏洛斯一行人不理解它的意思。难道它在等待这些低智商的亡灵主动让路吗？柏洛斯感到有些尴尬，他在卡佩家族的藏书室里曾经涉猎过亡灵的知识。 这些书都是近百年来编撰的，作者大多是一些游手好闲的吟游诗人。 上面记载了亡灵的种类与习性，但无一例外，亡灵都是低智慧的怪物。除了遵循本能，根本不会听从任何人的指挥。 但自从看到了贾巴尔的亡灵军团，他才意识到，那些书籍都是胡扯淡，都是些目光短浅的吟游诗人的胡编乱造。 然后，柏洛斯想起曾经看过的一本破书。那本书是在藏书室最角落的地方找到的，上面落满灰尘且非常陈旧。柏洛斯只看了少量内容，便放弃了阅读。 因为上面对亡灵一族的描写完全颠覆了柏洛斯过去的认识。 据书上描述，亡灵有着自己的社会体系，也有高低的社会等级。最重要的是，亡灵的智力很高，它们也无需后天繁杂的学习，就可以掌握各种知识。 除此之外，高阶亡灵对低阶亡灵有着本能地压制，可以轻易操控它们。因此亡灵的社会非常高效且和谐。 对这些说辞，柏洛斯曾经嗤之以鼻，但现在他却不敢再加以否定。 盯着咕噜姆的背影，柏洛斯忽然猜测到，难道它就是一只拥有高智力的亡灵。想到它的出现，以及它的交流方式，柏洛斯愈发相信自己的预感。 “看！”婕西卡忽然大叫起来。 众人望向咕噜姆的前方，只见那一片的骷髅海突然安静下来，随即距离咕噜姆最近的几只骷髅从两侧散开，为它让出前行的道路。 很快，骸骨之路便彻底形成。 骷髅们如同雕塑一般，一动不动地组成通道的两边。这时，咕噜姆抬起一只手，示意其他人跟随，而后它踏出步子，走入这条由骸骨组成的通路。 “走！” 柏洛斯毅然决然地跟上。现在他有八层的把握可以确定，咕噜姆是一只极其稀有的高阶亡灵，而且还是一只具有极高智慧的亡灵生物。 第一百零五章 背叛者（一） 一路有惊无险，一行人很快穿过骷髅海，走上斜坡来到隧道前。由于之前检查过里面的情况，因此他们并不担心会遭到陷阱的威胁。 反倒在进入隧道时，一直表现沉稳的咕噜姆显得犹豫再三，就好像里面有着什么可怕的禁制。不过在所有人进入后，它也跟着走了进去。 众人来到厚重的石门前。 外面还能听到不时响起的砍击声，显然贾巴尔还没放弃追杀。他的亡灵军团还在破坏这扇石门，只是石门太过坚硬，以至于它们到现在都没能将其打开。 “打开石门？” 柏洛斯回身看向其他人，似乎在向他们征求意见。几人经过简单商讨，柏洛斯与阿努扎尔走出队伍，他们走近石门，向外推搡几下，却发现无法推动。 这时，柏洛斯才想起这扇门的结构。一开始进入时，是朝里推的。 也就是说，现在想要打开这扇石门，就必须向内里的方向拉开。但石门里面根本没有把手，而且门扉极其厚重，就眼下的情况来看，想要打开根本不可能。 “该死，怎么会这样。” “这扇门竟然也是陷阱吗？” 阿努扎尔几人显然对现状无可奈何，纷纷将目光转向雕塑似的咕噜姆。 柏洛斯转身走过去，恭敬道：“咕噜姆大人，这扇石门是通往外面的之路，我们的力量太过低微，无法将其打开，所以希望大人能出手打开它。” 说着，柏洛斯退到旁边。咕噜姆没有传话，而是直接拔出腰侧的宽刃剑，向前踏出一步，挥剑劈向石门。 嚓地一声，剑身在石门上留下一道深刻的刀痕，却没有撼动石门一分一毫。 “怎么可能！”柏洛斯暗暗惊讶。 要知道黄金阶的力量非常强大，就算是以坚硬著称的大理石，遇到黄金阶强者的攻击，也会被如同豆腐块一样砸的粉碎。然而这扇石门却没有被击碎。 石门的材料恐怕非同一般。 就在维尔斯几人陷入焦灼时，他们再次听到了斩击的破空声。咕噜姆似乎没有因为第一次的失败而气馁，再次挥舞宽刃剑，重重斩向石门。 一下，一下…… 沉重的斩击，每一剑都能削下一小片石块。若是一般人遇到这种情况，恐怕早就对此感到绝望了，但咕噜姆却没有停下，就连动作也没有一点迟疑。 终于，在第一百三十下时，石门被砍击的位置发出一声裂响，逐渐浮现出大片密集的纹路。随着咕噜姆再次斩下宽刃剑，这片裂纹迅速扩散开。 在宽刃剑从石缝拔出的一霎那，石门颤抖一下，轰然倒下。几乎是同一时间，门外的骷髅也涌入了门内。 是贾巴尔掌控的亡灵军团！ 只见它们进入门内，举起各自的武器，距离朝最近的咕噜姆砍去。厚实的铁甲被击中，发出噼噼叭叭地声响。 虽然被攻击，但咕噜姆没有理会，而是张开双臂朝前推挤，三两下就将进入隧道的几只骷髅推到外面。 此时，只见咕噜姆一动不动地立在隧道的入口处，铠甲宽厚的造型如同门板，将亡灵们严严实实地堵在外面。 但贾巴尔的亡灵军团又怎是乌合之众。它们很快停止挥舞武器，而是直接扑到咕噜姆身上，用牙齿与爪子抠抓铠甲的接缝，企图直接令铠甲解体。 这下咕噜姆的模样有些狼狈了。骷髅们攀附到它的身上，几乎要将它掩埋。 柏洛斯知道就凭这些低阶亡灵，是不可能撼动咕噜姆的，因此他只是默默站在后面看着。而其他人也出于各种原因，只是选择袖手旁观。 这时，婕西卡站了出来，拔出铁刀就要往上冲，却被一旁的维尔斯给拦住了。他朝婕西卡摇摇头，示意不要出手。 “呵，自以为是的蠢女人。”躲在后面的达伊冷不禁嘀咕一句。 也许这只是达伊的无意之举，但他的话还是一下惹恼了婕西卡。 特别是当他提到蠢女人时，这个性情刚烈的女猎手直接挺起胸膛，用极其凶狠的目光瞪了他一眼，好似在说：“有本事你再说一句！” 达伊见状，立刻闭起嘴巴。 对于婕西卡与达伊那边的情况，柏洛斯才懒得搭理他们。他盯着一动不动的咕噜姆，心中揣测起它的意图。 它可不是愚蠢的亡灵。 因此它的举动必定有着自己的目的。可是它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柏洛斯猜想，也许它在尝试控制外面的亡灵，就如同它控制骷髅海一样。 很快，柏洛斯得到了答案。 攀附在咕噜姆身上的骷髅爬了下去，不再对它发起攻击。先前骷髅海的那一幕再次出现了。骷髅们左右分开，为咕噜姆让出通路。 这次，柏洛斯一行人没再露出惊讶之色，只是警惕地把手搭在武器上，排着队伍紧跟咕噜姆的脚步。一行人走出隧道，来到外面广阔的地下空间。 这时，柏洛斯环顾四周。 借助昏暗的火光，他发现亡灵军团的规模远比想象中要小，可能也就近千的数量。虽然近千的数量已经不少，但自从见识了无边无际的骷髅海，柏洛斯的眼界自然是开阔了不少。 咕噜姆很快走出亡灵的包围，柏洛斯一行人也陆续跟了出来。继续行走了一段路，咕噜姆忽然停下脚步。 “出口在哪里？” 得到咕噜姆的疑惑，柏洛斯连忙应道：“这里是地下空间，出口就在我们头上，但那是一个很窄的井口，四周太黑了，我们很难找到井口的位置。” 话才刚完，柏洛斯就看见一只全副武装的僵尸缓步走来。 僵尸来到咕噜姆面前，朝着它低吼了几句，然后就朝一个方向走去，而咕噜姆紧跟后面。柏洛斯忽然感到不妙。 他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对现在的咕噜姆而言，已经失去了存在的价值，也就是说，刚才的交易已经形同虚设。 交易的内容是，柏洛斯作为引路人，而咕噜姆会保证他们的安全。 但双方的交易依靠的完全是是柏洛斯一行人的利用价值。现在咕噜姆遇到了能替它指引方向的亡灵，于是乎，柏洛斯的存在似乎变得多余起来。 而且显然与其跟人类合作，与同族的合作才是首选。再加上亡灵与人族一向是死对头，失去了自身的存在价值，柏洛斯有种如坐针毡的焦躁感。 柏洛斯猜测，对咕噜姆而言，杀死自己一行人应该非常简单。也许它只需要传达一个意思，身后的亡灵军团就会为它解决一切敌人。 就在柏洛斯感到苦恼的时候，他的脑袋里响起咕噜姆的声音，“跟上我，人类，我们的交易依旧有效。亡灵不是言而无信的生物，我们与你们不一样。” 得到咕噜姆明确的回应，柏洛斯深深松了口气，回头看了眼其他人。 “它不会违背交易。” 柏洛斯的话让所有人都松了口气，一行人继续跟随咕噜姆的身后。 只是柏洛斯突然有些疑惑。 从与咕噜姆最初的对话可知，它从一开始就知道外面还有一群亡灵。那么它完全可以向那些亡灵询问离开的方法，而不是让一群人类作为自己的引路人。 难道它还有其他目的？一个亡灵除了对血肉有欲望外，还有什么意图呢？柏洛斯百思不得其解。他盯着前方移动的重型铠甲，心中不禁毛骨悚然。 最让柏洛斯感到恐惧的是，在咕噜姆的价值观中，人类究竟是什么？是敌人？是食物，亦或是……家畜？ 交易总有结束的时候，到时又该怎么办？柏洛斯不知该如何应对，他想向其他人寻求帮助，但回头看去，维尔斯与阿努扎尔的脸色也是一样难看。 柏洛斯感到无可奈何，也许这就是弱者的宿命。只能在强者的宽容下苟且存活。但柏洛斯不愿如此，“变强，我还要变得更强……”他盯着咕噜姆的背影，掌心紧紧攥起。 第一百零六章 背叛者（二） 有了僵尸引路，众人没有在黑暗中迷失方向，直接就来到了窄井下方。柏洛斯昂起头，看着眼前的窄井，不得不暗暗夸赞亡灵一族的高效。 此时，窄井已经不能称之为窄井了。数十只亡灵正系着麻绳，吊窄井内，用简陋的工具一点一点挖掘石壁。现在的窄井至少也能容得下三两人并行。 但这样也出现了一个问题。 按照柏洛斯的设想，只需要手两边撑着井壁，就可以一点一点爬上去，但现在窄井变成了宽井，左右两边的距离已经不足以攀爬，原本的想法已经不切实际。 正当柏洛斯对此感到困扰时，一只骷髅从上方抛下了一根粗大的麻绳。 盯着晃荡的麻绳，柏洛斯与其他人顿时面面相觑。对于亡灵看似好意的举动，他们感到不可思议。出于谨慎的心思，他们谁也不敢触碰麻绳。 柏洛斯暗想，也许是咕噜姆用某种特殊的方法与贾巴尔达成了某种协议，才使得亡灵军团改变了态度。 但他们究竟商量了什么？咕噜姆对自己一行人，究竟是一个怎样的态度呢？ 柏洛斯感到忧虑，没办法把握自己命运的感觉令他很不舒服。 正当他眉头紧蹙时，只见咕噜姆抓起麻绳就往上爬。别看它套了一身厚重的铠甲，但爬起麻绳来，却丝毫也不显得笨拙。 柏洛斯知道，这除了是因为咕噜姆强大的力量外，还是因为那件铠甲极其精致的做工。就比如甲渭关节的设计。一些低劣的铠甲往往做工简单，这会导致穿戴者变得迟钝与缓慢。 而咕噜姆的这件铠甲，在关节处的设计是非常精妙的，这种做工柏洛斯可从未见过的。他完全不明白其制作的原理，但有一点可以确定，那就是这件铠甲绝对是一件稀世的珍宝。 见咕噜姆越爬越高，柏洛斯晃了晃背上的奥兰多。奥兰多紧紧了双臂，示意柏洛斯自己没有问题。于是柏洛斯伸手抓住了晃晃荡荡的麻绳。 虽然对亡灵军团感到担忧，但对咕噜姆，柏洛斯却有莫名的信任感。 也许是因为它早有杀死所有人的机会，却不知为何没有动手，使得柏洛斯对它放松了警惕。 见咕噜姆消失在视野中，柏洛斯也开始顺着麻绳向上爬。只是他的背上还挂着奥兰多，这让他的动作极不顺畅。 说起来，爬绳也是一种技术活了，不是你力气大就爬的快。柏洛斯在溜出卡佩家族时，曾爬过一次麻绳，因此对于攀爬麻绳，他还是有一点心得。 更何况柏洛斯还是一名白银阶强者，背负一个人对他而言不算什么。 很快，柏洛斯爬到井口位置。这是一个很尴尬的位置，出于对贾巴尔的不信任，他才不敢直接把头伸出井口，生怕遭到当头一刀。 这个时候遭到攻击，柏洛斯恐怕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就会直接摔下深坑。 只见他在井口犹豫一下，便把奥兰多甩了上去。奥兰多浑身带着浓浓的血腥味，如果亡灵们带有敌意，必定无法抗拒血的气味，然后发起攻击。 噗地一声，柏洛斯听到奥兰多落地的声音。而井外依旧安静异常，除了奥兰多的哀嚎外。柏洛斯推想亡灵们也许没有敌意，便快速从井口爬了出去。 当柏洛斯爬出井口，他忽然看到几个熟悉的面孔。独臂，眯缝眼，大块头。是婕西卡的那三个伙伴。柏洛斯对他们的名字还有一点印象。 独臂的少年叫做汉特，他原本就身负重伤，此时更是狼狈不堪。眯缝眼少年叫做狄克，他的模样灰头土脸，但身上却没见有什么伤痕。 最让柏洛斯在意的是那个大块头。他叫多多洛，正是他打开了石屋的大门。柏洛斯暗暗有种预感，若是想获取下面的宝物，就必须先将多多洛笼络到手。 缓缓扫视过去，柏洛斯的视线忽然落到三人旁边，一个奇怪的男人身上。 他浑身裹着漆黑的斗篷，面容藏在兜帽之下，唯一暴露在外的就是干枯如树枝的双手。他的右手握着一根造型别致的木棍。曲折的条状看起来非常随意。 柏洛斯确信，这样的木棍用来砸人，只需三两下就会断成两截。但当他看到镶嵌在木棍顶端的一颗类似宝石的透明晶体后，立刻否决了自己的猜想。 这不是一根简单的棍子。 柏洛斯开始迅速在脑海里搜寻相关的信息，很快，一个传说中的形象出现在他的头脑中，并与这个黑袍男人的形象渐渐吻合。 信息来自一本英雄史诗。柏洛斯还记得里面的描写——漆黑的斗篷，干瘪的身体。它们献祭了自己，只为追寻光明的未来。它们是通古斯的奴仆，是亡灵的召唤者，也是灾厄的前兆。 这是描写亡灵法师的篇章，但柏洛斯过去都只把它当做一篇有意思的故事来理解，而对亡灵法师的存在，他自然是不相信的。 尽管这个世界有着亡灵这种不可思议的存在，但魔法却又是更加空乏而难以想象的东西。柏洛斯虽然时常在英雄史诗里看到类似魔法的能力，但他基本都将其当做了吟游诗人的杜撰。 但现在，他却有着开始相信亡灵法师的存在。至少眼前这个古怪的男人就完全符合亡灵法师的特征。也许就是他在操控那支亡灵军团，而不是贾巴尔。 “欢迎你！我的兄弟！” 黑袍男人忽然张开双臂，朝咕噜姆敞开胸膛。他的声音非常难听，就像破烂的鞋拔子摩擦发出声音。看着黑袍男人充满善意的举动，柏洛斯顿时感到不妙。 他开始意识到了形势的转变。那就是咕噜姆已经离开地下空间，这意味着它现在不需要引路人了，交易宣告结束。 柏洛斯暗想，它会如何处置自己一行人呢？是作为敌人，还是俘虏？ 只见咕噜姆走到黑袍男人身前，没有表现出一点情绪的变化，只是略微点了点头。也许它向黑袍男人传递了信息，只是这种交流太过保密，以至于没有第三者能窥探到信息的内容。 而后，咕噜姆站到了黑袍男人的身后。虽然它什么也没有说，但它的举动已经表明了它的立场。也就是说，现在的它与那个黑袍男人是同一战线。 环顾四周，石屋内站满了亡灵。 唯一的出口，也就是石门那里，也堵着十几只全副武装的骷髅。 “糟了！”柏洛斯暗叫不妙。 如果黑袍男人听从贾巴尔，那也就是说，咕噜姆也归到了贾巴尔麾下。柏洛斯迅速想到这些，然后悄悄退到井口旁。 只要一点风吹草动，他就会跳下去。虽然下面也有大量的亡灵，但总归还有逃走的可能。而如果直接面对咕噜姆，恐怕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就会落得与奥兰多一样的下场。 说起来奥兰多，此时他还趴在井口一侧，虚弱地连爬起的力气都没有。虽然腿上的伤口已经止血，但缺少包扎让伤口接触到外界，被感染已经不可避免。 就在柏洛斯纠结万分时，身后的井口陆续爬出来几人。 最先上来的是阿努扎尔。这个光头少年警惕地探了探头，见外面的情况并不紧张，才翻身爬出井口。独眼的达伊跟在他后面，也爬了出来。 之后是身体娇小的艾娜。虽然她的天赋异禀，但仍旧是一个小女孩，攀爬需要的力气很大，因此艾娜爬的非常吃力。所幸维尔斯在她后面，不时给她提供帮助，才让她爬了上来。 爬在最后面的是婕西卡。当她爬出井口，第一时间就发现了被捆绑的汉特三人。见到自己的伙伴还活着，她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脸上露出止不住的欣喜。 “汉特！”婕西卡大叫，跳出井口就朝汉特三人直冲过去。但她还没跑出两步，就被旁边的维尔斯一把拦了下来。 “你冷静点！”维尔斯紧紧揽住婕西卡的后腰，让她无法动弹。 见婕西卡与维尔斯二人相互拉扯，达伊冷笑一下，刚想开口又似乎想到了什么，很快收起笑脸，闭紧嘴巴。 石屋内，黑袍男人与咕噜姆站在正中间，一侧跪着汉特三人，亡灵们拿着武器对准他们。 柏洛斯站在井口旁边，左边站着阿努扎尔、达伊与艾娜，右边站着维尔斯与婕西卡，而奥兰多趴在柏洛斯前面，头朝下一动不动。 现在的形式显而易见。 “我们被包围了……”柏洛斯面色阴沉，伸手按住腰侧的剑柄。 第一百零七章 背叛者（三） 柏洛斯感到进退两难了。 前方是强大的亡灵军团，一旦发生战斗，结果显而易见，没人能存活下来。 可就算跳下井口，摆脱亡灵的追杀，也将面临物资匮乏的困境，最好的结局就是被活活饿死。 “他们这样子，似乎早知道了一切，所以早早就布下埋伏。”柏洛斯暗想，然后看向黑袍男人的身侧，“是咕噜姆？应该是它透露了我们的情况。” 亡灵果然不可信…… 柏洛斯面如寒霜，慢慢将长剑出鞘。钢铁的剑刃与剑鞘摩擦，发出嘶嘶嘶轻响。银色的剑身已呈现凹凸的变形。 尽管这把长剑质量不错，但经历长久的战斗，就算是钢铁也无法承受。 “我们不会束手就擒的！” 柏洛斯朝黑袍男人大喊，不过虽然他喊得很大声，但更多的是为了掩饰内心的惊恐。他还不想死在这里。 身为多利亚的大贵族，以奴隶的身份死在这里，不要说笑了啊！ 柏洛斯已经暗下决定，一旦发生危机情况，就直接公布自己的真实身份，也就是卡佩家族的唯一继承人。 这也是无奈之举。除了这个与生俱来的身份，他根本毫无筹码可谈。 与柏洛斯一样，其他人似乎也深知目前的情况，在柏洛斯拔出长剑后，也纷纷拔出自己的武器。 就在气氛剑拔弩张之时，黑袍男人突然狂笑起来。他发出“桀桀桀桀桀桀桀桀桀桀桀桀……”的奇怪笑声，然后用一只手捂住兜帽下的脸。 “放下武器吧，人类，我们已经见识了你们的勇敢，如果你们愿意臣服于我，我很愿意放过你们的性命。” 绝境之下竟出现了生机。 柏洛斯暗骂对方的狡猾。现在的情形，就犹如溺水者遇到了途经的木舟，正常人根本无法阻止内心求生的欲望。 虽然代价是要向一个古怪的家伙效忠，但也总好过自寻死路呀。 柏洛斯大概猜到了其他人的想法。阿努扎尔对臣服应该是没有负担的。婕西卡有同伴被俘虏，恐怕也会选择臣服。 一旦他们两人离开队伍，剩下的人恐怕也会放弃抵抗。但柏洛斯知道，自己是不可能选择臣服的。 身为一个大贵族，他有自己的坚持与底线。他可以被侮辱，可以被嘲弄，但绝不可能向任何人臣服。 不过，想到这些人并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因此也并不会影响到自己大贵族的形象。如果假意臣服，然后再找机会逃跑，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这么一想，柏洛斯忽然又有点动摇起来。他知道对方给予考虑的时间不会太多。毕竟在黑袍男人的眼中，自己一行人不过只是一群角斗士而已。 这时，阿努扎尔忽然开口道：“臣服就可以活命吗？我们是人类，而你们是亡灵，你觉得我们可以信任你吗？” “呵呵，难道你们还有选择？”黑袍男人冷笑，“要么臣服，要么死。我也只是仁慈地赐予你们一个机会。想清楚了吧，亡灵的耐性是有限度的。” 对黑袍男人的言辞，柏洛斯有种难以言喻的懊恼。特别是对它高高在上，仿佛掌握了他人生死的骄傲态度，柏洛斯感到极度反感。 但他转念一想，自己过去又何尝不是这一副样子呢？在遇到奴隶的时候，自己也是这样同别人说话的啊。 旁边，婕西卡似乎已经动摇了。毕竟三个伙伴的性命就掌握在她的手中。选择必死无疑的反抗，就意味着自己亲手葬送自己的伙伴。 她已经失去了他们一次，这一次，想必她绝对不会再将他们丢下。 阿努扎尔得到黑袍男人的回应后，却显得毫不在意，没有因为情况危机而露出一丝惧意，或是紧张的感觉。而他旁边的达伊也是如此。 至于维尔斯，现在已经很难从他的脸上看出他的想法了。 毕竟失去了半张脸皮，而且伤口还非常糟糕。现在他就连张嘴说话都会刺激到脸部，从而导致刀割般的疼痛。 至于默默站在旁边的艾娜，她板着脸一动不动，眼神非常空洞，完全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也许现在也只有柏洛斯的话，才能真正引起她的注意了。 “我想我已经给足了你们思考的时间。”黑袍男人将视线落到身前，冰冷地看着跪在地上的汉特三人，然后又将视线转回到柏洛斯一行人身上。 只见它微微抬起一根手指，汉特三人身后的骷髅纷纷举起武器。见到这一幕，婕西卡再也忍不住了，她一把甩开维尔斯，然后把铁刀丢到地上。 “你住手！不要伤害他们……”婕西卡大喊起来。见骷髅们没有继续动手，她拢拉着脑袋，脸颊渐渐涨红起来。 “我……我愿意臣服。” 她的声音很小，但还是传入了黑袍男人的耳中。它满意地点点头，而后轻轻挥手。骷髅们立即放下武器。 随后在黑袍男人的示意下，婕西卡离开队伍，慢慢走过去，站到它身后。 “必须做出决断了。” 就在柏洛斯还在纠结时，他发现阿努扎尔突然露出狰狞的表情。就像吞了一口难以下咽的狗屎。他紧紧皱着眉头，眼神却透着凶狠的杀意。 这股杀意非常浓烈，犹如实质，柏洛斯猜想阿努扎尔要有大动作了。 与亡灵军团战斗？还是臣服？ 就在柏洛斯还在猜测阿努扎尔的意图时，他忽然发现自己的身体被两条有力的胳膊死死环住，一时间竟动弹不得。这种力量，至少也达到了白银阶的水平！ “你……” 柏洛斯扭头看去，发现环住自己的人竟然是一直表现赢弱的达伊。但此时，他所展露出来的强大力量，丝毫也不像一个身负重伤的伤员。 难道他一直都在佯装虚弱？ 柏洛斯心中一惊，脑袋飞速运转。现在阿努扎尔应该与自己在同一阵线才是。如果他真要臣服于那个黑袍男人，那也没有朝自己动手的必要啊。 除非…… 柏洛斯忽然有了超级不好的预感。除非他与达伊一开始就是贾巴尔的人！这种想法一出现，柏洛斯顿时对其他人也生出一样的怀疑。 维尔斯呢？还有婕西卡呢？ 至于奥兰多与艾娜，柏洛斯目前还是信任他们的。以奥兰多的立场来说，他不可能与贾巴尔妥协。如果他真的是一名检察官的话，贾巴尔应该是他的敌人才对。 至于艾娜，虽然柏洛斯没办法猜透她的心思，但又有谁能猜到一个傻子的想法。也许正是因为艾娜看起来就像个傻子，所以柏洛斯对她没有太大的戒心。 此时，柏洛斯一言不发地盯着阿努扎尔，只是喉咙发出愤怒的嘶吼。他的身体左右扭动，想要挣脱达伊的束缚，但交错的胳膊非常牢固，根本无法挣脱。 由于阿努扎尔的动作非常突然，显然大多人都对此感到意外，就连对面的黑袍男人，也是一副绕有意思的模样，默默望着柏洛斯，似乎在观看一场闹剧。 维尔斯看到柏洛斯被控制，第一时间是抓握腰侧的剑柄，但不知为何在摸到剑柄后，却又把手缩了回去。只是向后退了一步，与柏洛斯拉开距离。 只有艾娜尖叫起来，举起铁刀就朝达伊的脑袋劈去。但她的刀刃还没有砍中达伊，就被阿努扎尔从一旁偷袭，一脚踢中侧腰，直接飞了出去。 噗地一声，艾娜像一只破麻袋，摔进一只僵尸的怀中。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在黑袍男人的示意下，僵尸的双臂死死箍住艾娜的身体，令她没办法再动弹。 柏洛斯冷眼看着这一切，他知道现在没有谁能帮得了自己了。 就连一直对自己言听计从的维尔斯，也在这个关头选择了沉默。而唯一能完全信任的奥兰多，却变成了一个废物。 柏洛斯停止挣扎，死死瞪着阿努扎尔，冷冷问道：“你们想干什么？现在我们的敌人难道不是贾巴尔吗？” “哈哈，抱歉了，安迪大人，其实这也不是我的本意。”阿努扎尔突然笑了起来。但虽然看起来是一张笑脸，柏洛斯却从他的眼里看到了愤怒与不情愿。 这时，达伊把脸贴着柏洛斯的耳边，轻轻吐气道：“是贾巴尔的意思哦。在决斗一开始，我们就与他达成了协议。我与阿努扎尔的任务就是保护你啊。” 嗅着从达伊身上散发出的血腥味，柏洛斯有种反胃的恶心感，但他努力让自己保持一副冷静的模样，至少要给人一种沉着的感觉。“保护我？你是什么意思？”他冷冷地斜视身后。 “咯咯咯……” 达伊突然发出轻笑，就像被阉割的公鸡发出的怪叫，然后转向阿努扎尔，脸上的笑容立马消失，冷酷道：“动手吧，我们也必须做出选择！杀了他。” 阿努扎尔极不情愿地“嘁”了一声，随即走到奥兰多旁边，默默举起铁刀。柏洛斯看得清楚，这一刀若是刺下，将刺中奥兰多的左背部。 那里也是心脏所在！ 等一百零八章 背叛者（四） “你住手啊！混蛋！” 柏洛斯再次扭动身体，企图摆脱达伊的束缚，但仍旧无可奈何。只能看着铁刀迅速刺向奥兰多。 阿努扎尔瞄准了心脏的位置，倘若真的刺中，没谁再能救得了奥兰多。 忽然，柏洛斯感到懊恼，又非常可笑。一个连自身都难保的人，居然还有闲工夫担心别人的死活。 就在柏洛斯以为奥兰多死定了的时候，一直一动不动的奥兰多忽然翻身，避开阿努扎尔的铁刀，然后用仅剩的那条腿踢中阿努扎尔的膝盖。 “呃……” 阿努扎尔失去平衡，跌倒在地。奥兰多立即按住他的上身，令他无法爬起，同时伸手抓向阿努扎尔的右手，企图夺走他的铁刀。两人在地上扭打一团。 “混蛋，你这个背叛者！” “背叛？就算是背叛吧，奥兰多，你还是快点去死吧！” “我才不会死，要死的是你。” 很快，缠斗一起的两人静止不动，似乎已经分出了胜负。 柏洛斯的心吊了起来，而他能感到达伊勒住自己的手也松了一下。显然达伊对战斗的结果也是非常在意。 随即，阿努扎尔站了起来，脸上挂着沮丧的神色。奥兰多依旧趴在地上，只是他的侧腰插着一把匕首。 “奥兰多！” 柏洛斯瞪大眼睛怒吼。愤怒使他的力量突然暴增，加上达伊的一时松懈，竟一下就挣开了达伊的手臂，挥舞长剑扑向奥兰多的方向。 达伊看见柏洛斯气势汹汹，大喊：“小心！阿努扎尔。”但还没等他的声音传到阿努扎尔的脑袋，柏洛斯已经挥剑砍向阿努扎尔。 虽然有些猝不及防，但阿努扎尔还是本能地抬起手臂，去阻拦砍来的长剑。 但血肉之躯又怎能抵挡剑刃。 呲地一声，柏洛斯一剑砍断阿努扎尔的小臂。滚热的血柱从断茬喷出。残肢直接落地，掉在阿努扎尔脚下。 “啊！”阿努扎尔惨叫起来。 柏洛斯紧接着飞起一脚，踢中阿努扎尔的胸口，把他踢飞出去。 后面达伊举起铁刀，狂吼着砍向柏洛斯。呼呼的刀声非常刺耳。柏洛斯立即向一侧闪避，然后回首一剑斩去。 还算锋利的剑刃扫向达伊的脑袋，吓得连忙一个后仰，这才恰恰避开长剑的挥砍。但没等他站稳，柏洛斯上面长剑虚晃，下面抬腿就是一脚。 这是他在多瑙镇时，从马约尔商队的汤姆那里学来的伎俩。 达伊看见上面砍来的长剑，立即举起铁刀格挡，却不料下面的一脚。啪地一声，柏洛斯的一脚踢的很重，径直踢在达伊的裆部。 “唔……” 达伊被一脚命中不存在要害的要害，铁刀顿时脱手，两手捂裆跪倒下去。 收拾了阿努扎尔二人，柏洛斯看向咕噜姆，还有它旁边的黑袍男人。只见它们还是一副围观的姿态，似乎对柏洛斯几人的内斗颇感兴趣。 “奥兰多？”柏洛斯把视线落下，落到奥兰多的身上。 他的模样凄惨无比，在与阿努扎尔缠斗当中，他的牙齿被磕飞了数颗，嘴角还残留着血迹。他的耳朵少了一截，想必也是被阿努扎尔咬掉的。 最致命的还是侧腰的短匕。阿努扎尔并非只扎了一下，而是连续突刺三五下，最后才把短匕留在奥兰多的身体上。 此时那些伤口还在流血，但柏洛斯却没办法再帮奥兰多止血。这样的伤口已经不是几块麻布就可以解决的，而且现在的形式也容不得柏洛斯大意。 阿努扎尔被砍断小臂，又被踢飞后，只是在地上翻腾了几下，就冷静地爬起，开始替自己包扎断臂。 达伊拄着铁刀，蹲在柏洛斯一旁虎视眈眈，如同一只狩猎的森林魔狼。 而黑袍男人那边，似乎还处在观望的阶段。对于几人的战斗，它好像没有一点参与的意思，还不时凑近咕噜姆，似乎跟它在进行细声的交流。 柏洛斯只是扫视一眼四周，就判断出了局势。虽然贾巴尔麾下黑袍男人是最大的敌人，但眼下最需要戒备的反而是阿努扎尔一伙，以及态度奇怪的维尔斯。 “奥兰多？” 托起他的上半身，柏洛斯半跪一侧。看着那种毫无血色的脸，柏洛斯有种难言的悲哀。就在柏洛斯以为奥兰多不会再睁开眼睛时，奥兰多突然睁开眼睛。 还是一如既往的火红双眸。 只是眼神中再没有那种自信与沉着，有的只有老人垂暮般的失意与哀伤。柏洛斯把奥兰多搂入怀中。 “安迪大人，我也许真的要死了，真是不甘心呐……”奥兰多低声喃喃。 柏洛斯警惕着四周，故作轻松道：“别说了，你只需要休息一会，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相信我！” 话音刚落，奥兰多艰难地摇了摇头，然后使劲把头凑到柏洛斯耳边。“安迪大人，您真美……”奥兰多说着，竟伸出舌尖，轻轻舔了下柏洛斯的耳坠。 感受到耳边的湿热，柏洛斯浑身泛起鸡皮疙瘩。没想到奥兰多竟然是一个同性恋，真是恶俗又低劣的混蛋。 “你……”柏洛斯感到无比恶寒，但见奥兰多仿佛回光返照，只得暂时容忍他的无礼，“你好好休息吧！” 突然，奥兰多话锋一转，压低了语调说道：“那位大人就要来了。贾巴尔马上就要付出代价。按照计划，他应该已经包围了决斗场。只要再撑一会，我想安迪大人会得救的……” “那位大人？谁？”柏洛斯早知道奥兰多是奉命潜入决斗场，但对他所执行的计划，却还是一无所知。 “特洛夏?艾弗森，温格检察官，也是我的上司。我们约定好了，如果明天太阳升起，我还没逃出决斗场，他就会率领银狼军团直接逮捕贾巴尔。” “是这样吗？”柏洛斯暗暗惊讶。 突然，奥兰多扯住柏洛斯的衣领，艰难地吐气道：“情报……在我的身上，帮我……帮我交给他，说我已经尽力了……” “不，你应该亲口跟他说。” 柏洛斯瞪大眼睛，使劲晃荡奥兰多的身体，想让他清醒一些。但他最后只留下了一句“抱歉……”，便猛地垂下头去，身体也变得绵软起来。 “混蛋！” 柏洛斯放下奥兰多，缓慢地站了起来。他先是看向达伊，慢慢举起长剑。随即脚下飞速移动，一剑斩向达伊的头顶，好像要将他一分为二。 达伊的真实力量连黑铁阶都不到，只是特殊的血脉使他具有超强的恢复力与爆发力。连番激战也已经耗尽了他的体力，面对柏洛斯迎头一剑，他连举起铁刀格挡的力气都没有了。 就在这时，一直处在观望态度的维尔斯突然出手，他的刺剑出鞘，以闪电般的速度刺向柏洛斯的手腕。若是柏洛斯继续斩下，就会被刺剑挑中手腕。 柏洛斯看到维尔斯的举动，以及收剑后撤，避开维尔斯的攻击。就在这一时间，阿努扎尔也包围上来。三人呈三个角度包围了柏洛斯。 “安迪大人，一切都结束了，我们的任务是保护您，然后杀死奥兰多。我们不是敌人。”阿努扎尔说道。 柏洛斯冷笑道：“你以为我会信你吗？我不会放下武器的，你以为就凭你们三个人，就可以对付得了我？” “这是贾巴尔的意思，一切都结束了，只要安迪大人放下武器，我们就可以离开这里。”阿努扎尔继续劝说。 柏洛斯不再理会阿努扎尔，而是转向维尔斯，说道：“如果阿努扎尔原本就是贾巴尔的人，那么你呢？维尔斯！你现在也投靠了贾巴尔？呵呵，别说笑了，贾巴尔会杀了你的！” “我……”维尔斯没有做出解释，他这么做也有着自己的缘故，但出于与某人的契约，而无法暴露自己的身份。 对话以维尔斯的沉默而宣告终结，但战斗却没有立即爆发。虽然柏洛斯是白银阶实力，但面对三个黑铁阶的顶尖强者，却也有着不小的威胁。 因此他们陷入了对峙的局面。 第一百零九章 背叛者（五） 对峙并没有持续多久。 形势尽管对柏洛斯非常不利，但阿努扎尔三人的压力也是颇为巨大。 阿努扎尔的手臂还在出血，也许他已经撑不了多久。达伊也已经快要达到极限，刚才控制柏洛斯耗尽了他的力气，现在也只是靠着一口气强撑着。 至于维尔斯，他脸上的伤口感染严重，刺痛感令他无法冷静下来。 终于，阿努扎尔按耐不住了。 “既然我们都是听从贾巴尔命令，我想你有必要帮我们一把。”他扭头看向一旁的黑袍男人，然后大声喊道。 黑袍男人语调怪异道：“可以哟，桀桀桀，真是一个有趣的游戏，越来越有意思了。”他说完，亡灵们在它的示意下，开始朝柏洛斯包围过去。 “不要伤害他，你协助我们制服他就可以了！”阿努扎尔指着柏洛斯，刻意地强调了注意柏洛斯的安全。 “好的好的。”黑袍男人耸了耸肩膀，“这也是贾巴尔大人的意思吧，我会遵照他的意思的，毕竟他可是我现在的老板呢，桀桀桀。” 奇怪的笑声让人很不舒服，就像意图不轨者发出的奸笑，但阿努扎尔没有露出不悦的神色，只是看了黑袍男人一眼，就再次将注意力放到柏洛斯身上。 柏洛斯看到黑袍男人与阿努扎尔达成合作，顿时感到压力剧增。 一旦周围的亡灵发起攻击，柏洛斯自认仅凭自己一人，根本抵挡不了多久。跟何况对方手下还有咕噜姆这样的黄金阶强者，而且黑袍男人的实力也是不弱。 柏洛斯看不清它的等阶，但它的气息不强，也许只是白银阶强者，但它能够指挥亡灵作战，因此从战略意义而言，它的威胁远大于一个黄金阶强者。 “只能最后一搏了！” 柏洛斯暗想着，准备公布自己的身份，也许贾巴尔会顾忌卡佩家族的强大，而暂时放过自己的性命。 柏洛斯不指望自己会得到释放。就算是卡佩家族的大贵族，如果贾巴尔不是一个傻瓜，他就不会放走自己。毕竟自己知道的实在太多了。 决斗场隐藏的地下空间。 黑袍男人指挥的亡灵军团。 还有贾巴尔的奴隶贩子队伍。 任何一条信息对贾巴尔而言都异常致命。多利亚的检察官们只需要得到这些信息，就可以明目张胆地对贾巴尔进行调查，到时候一切都会水落石出。 现在柏洛斯只想拖延时间了。按照奥兰多的计划，只要撑到天亮，他的上司就会带领银狼军团杀入决斗场。 希望这是真的…… 柏洛斯看了眼石屋的大门，视线越过低矮的门扉，穿过茂密的枝丫。只见天色已经不再是漆黑一片，距离天亮也许用不了多久了。 黑袍男人的态度悠闲。如果它跟贾巴尔一伙，那么显然贾巴尔还不知道奥兰多计划，也不知道决斗场即将遭到攻击。 现在柏洛斯决定赌上一把，相信奥兰多最后留下的情报。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么这也是他目前最好的选择了。 这时，柏洛斯忽然想到阿努扎尔对黑袍男人的交待。他有意地让黑袍男人不要伤害自己。难道贾巴尔的命令真的是杀死奥兰多，而要保护自己？ 柏洛斯有些疑惑起来。他不明白自己对贾巴尔有什么特殊的价值，难道是因为自己的贵族身份？ 无法确定真实情况，柏洛斯还是决定抵抗到底，至少也要撑到天亮为止。 柏洛斯将注意力放到四周。阿努扎尔达伊与维尔斯三人还是保持着原本的姿态。而黑袍男人在接受阿努扎尔的请求后，却没有指挥亡灵发起攻击。 石屋内只有一只僵尸在缓步行走。柏洛斯的视线落到僵尸身上。只见它的双击紧紧搂着一个少女的身躯，少女还在不断地挣扎，但却无法挣脱僵尸的束缚。 僵尸的力量比骷髅要强大。越是高级的僵尸腐烂就越是轻微。这只僵尸腐烂得连五官都难以分清，显然是最低等的那种亡灵，也就是黑铁阶水平。 但它怀里的少女显然连黑铁阶也没有。不过她的意志非常坚定，不断用手指抓挠僵尸的脑袋、胸口，却也只能划破僵尸腐烂的皮肤。 柏洛斯见状，眼中闪出寒芒。 是艾娜！ 僵尸将她带到了黑袍男人面前，但刚一放开束缚的双臂，艾娜就飞扑过去，同时从怀里掏出一把铁皮短匕，猛地刺向黑袍男人的胸口。 这是柏洛斯最初送她的武器。 呲的一声，短匕扎入黑袍男人的胸口，但它却没有做出吃疼的反应。就好像艾娜的攻击根本没有伤害到它。可短匕确实是扎入了它的身体。 柏洛斯知道艾娜没有机会了。 果不其然，还没等艾娜拔出短匕，黑袍男人的左手就掐住了她的脖颈。艾娜的脚渐渐离开地面。她被黑袍男人缓缓举了起来。 双脚使劲扑腾，艾娜还在不断挣扎，但她的反抗是那么的无力。柏洛斯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看着垂死挣扎的少女。 很快，艾娜的扭动变得无力。她的裤裆被冒着热气的尿液浸湿一片，舌头从嘴边吐出，垂涎剔透的口水，而她的眼睛瞪的老大，向上翻着白眼。 如果凑得很近，就可以听见艾娜喉咙发出的娇吟。要是用手去触摸她裆下浸湿的液体，除了滚热的潮湿感外，还有粘稠滑润的感觉。 察觉到艾娜渐渐绵软，黑袍男人慢慢将她放下，但手还掐着她的脖颈。 “放下武器，否则她会死。” 听到充满威胁意味的言辞，柏洛斯的脸上顿时密布阴霾。艾娜对他而言，就像是家养的宠物。柏洛斯很期待她的成长，希望能看到一个不一样的她。 但宠物就是宠物，为了一只宠物让自己涉入险境，柏洛斯自认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但真的要放弃艾娜吗？柏洛斯对此又感到有些不舍。 也许是留恋那种被信任的感觉，又或者是出于对所有物的自私。 总而言之，柏洛斯一时间竟无法做出决定。他的脸色变得凝固，而这一变化也落入了黑袍男人的眼中。 他动了动手指，一旁的僵尸忽然上前，一把抓向艾娜的裤子。呲啦一声，艾娜裤子被彻底撕碎，裸露的下身不算白净，但女孩纤细的体格却被一览无遗。 “把她带到角落去，让她变成一个女人！去吧，用你腐烂的身体占据她，让她感受到我们亡灵一族的力量！”黑袍男人对僵尸说道，但显而易见，他的话是说给柏洛斯听的。 僵尸再次搂住艾娜，带她朝石屋的角落走去。作为智慧极其低下的亡灵，它会全力以赴地执行主人下达的命令。 艾娜已经无力反抗，只是软软地趴在僵尸的肩头。她的眼睛一直看着柏洛斯的方向，空洞的眼神没有一点神采。 柏洛斯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他也知道自己没办法解救艾娜。 啪地一声，僵尸把艾娜丢到地上，然后撕碎自己的裤头，露出胯下狰狞又丑陋的怪物。艾娜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任凭僵尸摆弄自己的身体。 柏洛斯的呼吸急促起来，与艾娜的视线交错而过，然后撇过头去。 突然，石屋内响起一声轻喝。 一个矫捷的身影快如同鬼魅，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僵尸身后。刀光闪过，嚓地砍断僵尸的头颅。 第一百一十章 背叛者（六） 僵尸的脑袋咕咚落地。 石屋的气氛霎时凝滞。所有人的视线都瞄向那个砍下头颅的身影。 这是一个臀部肥圆，胸肌健硕的少女。也许她的皮肤有些黝黑，但却遮掩不住她散发的青春气息。 此时，她身上的硬皮甲布满抓痕，手中的铁刀也是坑坑洼洼。她棕黄的头发很短，但看起来却很精神。 “婕西卡？”柏洛斯不由惊呼。 她投靠了贾巴尔，现在又出手斩杀贾巴尔麾下的僵尸。她究竟是什么意思？柏洛斯不禁疑惑。然而同样的疑惑也出现在许多人的心中。 阿努扎尔只是撇了一眼，便没再理会婕西卡，而是把注意力放在柏洛斯与维尔斯的身上。而达伊死盯着被无头尸体压在身下的艾娜，脸上露出病态的窃喜。 维尔斯则表现出一瞬间的惊慌。他脸上的肌肉抽搐一下，随后便因为刺痛而不得不板着脸，但从他的眼神也能看出，他在担忧婕西卡。 而跪在地上的汉特三人，也与维尔斯一样露出担忧之色。但他们的嘴巴被堵着，只能发出“唔唔唔”的声音。 而另一边，黑袍男人没有因为一只僵尸的死而露出任何情绪的变化。他抬起一根手指，只见十几只骷髅从四面八方朝婕西卡包围上去。 “我讨厌背叛！抓住她，剥光她的衣服，我要让她受尽羞辱再慢慢死去。”黑袍男人语调冰凉。 婕西卡没有说话，但她的表情变得非常难看。眼下这种局面，若是没有特别的转机，黑袍男人的话将变为现实。 “不，你不能这样做！”维尔斯突然大叫起来。然后，他似乎是察觉到自己激动的语气，连忙改口道：“求求您放过她吧，我愿意臣服，只求换取您的原谅。” 此时，这个面貌狰狞的中年人陷入了焦灼。其实他有着一个特殊的身份，就是贾巴尔的爪牙。至于他为什么会变成一个角斗士，这也是贾巴尔的意思。 目的是为了探索决斗场中央的石屋，却不被黑袍男人发现。如果维尔斯公布自己的身份，也就是贾巴尔的爪牙，也许黑袍男人会顾忌贾巴尔，而选择妥协。 但一旦公布自己的身份，这就意味着违背了贾巴尔的命令。一旦贾巴尔知道自己泄露了他的计划，必定会惹怒这个残暴的决斗场管理者。 到时任何与自己有牵连的人，都会遭到贾巴尔无休止的报复。 维尔斯不敢透露自己的身份，只好以臣服为筹码，向黑袍男人乞求原谅。但黑袍男人似乎对维尔斯的投诚不感兴趣，他没有理会维尔斯，继续挥舞木杖，指挥亡灵攻击婕西卡。 婕西卡在先前的战斗没有受到太重的外伤，因此面对十几只亡灵的围攻，一时间也没有倒下。但她的体力是有限的。面对无休止的攻击，她的败北毋庸置疑。 很快，婕西卡的速度变慢下来，紧接着被一只骷髅划伤了大腿。鲜血开始从伤口溢出，刺痛感刺激着她的神经，失血使她的体力加速消耗。 见婕西卡已经快到极限，维尔斯像是做出了巨大的决定，狰狞的脸上露出可怕的表情。然后他朝柏洛斯冲了上去。 柏洛斯一直在冷眼旁观。看到维尔斯冲来，他抬手就是一剑，挑向维尔斯持剑的手腕。本想将他逼退，却不料维尔斯似乎根本不在乎受伤。 柏洛斯的长剑挑中维尔斯的手腕，锋利的剑刃轻易地破开血肉，将维尔斯的手腕斩断半截。这是持握刺剑的右手。虽然手腕没有完全断掉，但这样的剑伤，恐怕他一辈子也不可能再握剑了。 刺剑脱手，但维尔斯没有停下，也没有在乎被砍断的手腕，如同一只护犊的恶狼，疯狂地扑向柏洛斯。 “你滚开啊！” 柏洛斯这下害怕了。他还是第一次遇到对自己如此残忍的对手。心中一慌乱，手中的剑也慢了下来。 若是按照柏洛斯的实力，此时就算被维尔斯近身，也能轻易将他打飞。 但由于他的经验不足，使得维尔斯有了可乘之机。这个金发中年人迅速钻过柏洛斯的腋下，绕道背后的同时，从腰间掏出匕首，持握着指向柏洛斯的脖颈。 维尔斯不是一个傻瓜，相反他对局势的判断非常准确。柏洛斯的存在非常特殊，贾巴尔不想要他的性命。因此只要能拿捏住贾巴尔的弱点，就能迫使贾巴尔的下属做出妥协。 也是如此，他决定挟持柏洛斯，用这个贵族的性命为要挟，来迫使黑袍男人放过婕西卡。也许这个方法很蠢。因为这里是贾巴尔的地盘，只要贾巴尔想，婕西卡任何时候都会遭到危险。 但维尔斯顾不了那么多了。 婕西卡已经撑不了多久，犹豫只会让事态变得更糟，因此维尔斯朝柏洛斯发起了迅猛的攻击。然后，他成功了。 “给我住手！否则我杀了他。”维尔斯朝黑袍男人大吼起来。 黑袍男人冷笑一声，说道：“你以为我在乎贾巴尔的命令吗？也许贾巴尔不想要他的性命，但对我来说，他的死活根本无所谓。” 黑袍男人的态度对局势的影响很大。维尔斯的脸色顿时就难看起来，他忽然发现自己的牺牲都成为了白费，一种气急败坏的狂意从他的心底发出。 阿努扎尔那边也陷入两难的境地。身为贾巴尔的人，他们必须保护柏洛斯的安全。但面对维尔斯的胁迫，他们却无能为力。而唯一能解救柏洛斯的黑袍男人，却选择了熟视无睹。 “你放开我！”柏洛斯低吼，“你也听到了，这个怪物根本不停贾巴尔的话，你挟持我也是没有用的！” “我不信！我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他，让你们见鬼去吧。”维尔斯的神态如同恶鬼，手中的短匕颤抖着，好像随时都会刺下。 柏洛斯的后背冷汗淋漓，连忙叫道：“冷静点！你冷静点，维尔斯，我们还可以商量一下是不是？你不用杀了我也可以保护婕西卡的，相信我！” 柏洛斯还没等来维尔斯的回答，石室内突然爆发一声令地板震颤的轰鸣。 柏洛斯的耳朵只听见嗡地一声，一个巨大的身影扑面而来，吓得他立即缩起脖子。随即一把巨大的宽刃剑出现，从柏洛斯的脸侧擦过。 呲！刺骨的寒意划过。 随即，一股滚热的鲜血喷溅到脖颈、耳后与后背。湿热的感觉令心跳加速。随着宽刃剑再次抽回，柏洛斯双腿一软，竟直接坐到地上。 他战战兢兢回过头，只见…… 第一百一十一章 亡灵之主（一） 那已经不能称之为脸了。 巨大的宽刃剑从嘴部灌入又拔出，宽大的剑刃竖直切开了嘴部、鼻子与脖颈，甚至还贯穿了头部。 也许是拔出时太过用力，扭动的剑刃一时间将五官绞做一团。 一颗眼球从眼眶中脱出，另一颗落到了嘴里，被磕歪的牙齿摇摇欲坠，混杂血丝的唾液与*一起融入巨大的伤口，然后沿着胸口汹涌而下。 维尔斯站立了两秒，随后身体轰然倒地。柏洛斯看得浑身一个激灵，持剑的手颤抖起来。虽然早知道战斗的残酷，但近距离观看如此惨状，还是让柏洛斯感到无比震撼与胆寒。 把视线从扑倒的尸体挪开，柏洛斯抬起头，看向那个杀死维尔斯的家伙。 精致奢华却无比坚固的铠甲，沉重宽厚却又锋利的宽刃剑。 是咕噜姆！ 这下，柏洛斯又有些弄不懂情况了。自己与咕噜姆的交易已经结束，作为一个亡灵，它完全没有义务解救自己，甚至作为敌人都是理所应当。 可是咕噜姆却救了自己。 难道自己对它而言还有着其他的意义？柏洛斯的脑袋迅速思索，他很快为咕噜姆的行为找到理由。譬如是为了索取更大的利益，或是为了向贾巴尔表示忠心，又或者仅仅是出于无聊。 柏洛斯没有将咕噜姆当做一只亡灵来思考。此时在他的眼中，这个套着精美战甲，拿着宽刃战剑的亡灵，根本就是一个沉默寡言的奸诈之辈。 石屋内，局势突然微妙起来。 在阿努扎尔眼中，维尔斯的死无疑是一记猛锤，狠狠砸在他的心头。作为刚才还在与维尔斯并肩作战的人，他与达伊很可能也会遭到咕噜姆的攻击。 一个黄金阶强者的攻击。 这无疑非常致命。 于是乎，阿努扎尔扯着达伊退到一旁，与黑袍男人的亡灵们站到一块，以此表明自己的立场——我与你们一样，都是与贾巴尔一伙的。 “啊！” 另一边，婕西卡发出悲怆的惨嚎，发了疯似的想要扑向咕噜姆。 但失去理智的她很快就被旁边的亡灵制服。骷髅们没有将她砍死，只是抓住她的手脚，把她死死按在地上。 这些骷髅还在执行黑袍男人先前下达的任务，也就是剥光婕西卡的衣服。 嘶啦一声，骷髅最先撕碎了婕西卡的裤子。她感到下身一凉，顿时发出惊吓的尖叫，并使劲扭动身体，但这丝毫没有阻止骷髅们的施暴。 相反，它们开始更加用力地按住婕西卡的四肢，然后疯狂地撕扯起她的硬皮甲。虽然硬皮甲很牢固，但这并不意味着不能被损坏。 很快，婕西卡的硬皮甲就被撕掉了一半，露出下面单薄的灰色麻布衣。 “不要！不要这样！” 婕西卡大叫着，眼睛流出泪花。但她的哭喊丝毫没有引起亡灵们的怜悯，反而因为她不断的挣扎与扭动，让骷髅们的动作也愈发粗暴起来。 这时，一只骷髅将骨爪抓向了婕西卡的臀部。丰腴的部位在骷髅的手中被挤压，变形成各种形状。随之而来的，是婕西卡近乎娇嗔的吟叫。 “呃……啊……唔……” 达伊看着婕西卡的痛苦，张大嘴巴，发出单调又愚蠢的笑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声持续了不到五秒，就被阿努扎尔一巴掌打断了。 柏洛斯听到吟叫，看了婕西卡一眼，便挪开视线，不再理会这可怜的少女。 惟有汉特三人发出撕心裂肺的“唔唔”声，在地上翻腾着，企图朝婕西卡爬去，但几只骷髅踩住了他们的脑袋，将他们死死按在地上。 艾娜还在被僵尸的尸体压着，只是目光空洞地扫视石屋，就好像一具没有了灵魂的肉体。唯独在看到柏洛斯时，她的眼神会流露出与人相似的神采。 “很好，很好。” 黑袍男人持着法杖走到婕西卡身后，示意那只揉捏她臀部的骷髅走开。只见它蹲下身，左手探向婕西卡的臀部。如枯枝般的手指在滑嫩的肌肤游走，很快便落入沟壑之间。 缓慢下落、下落…… 直到来到被密林遮挡的洞穴。 婕西卡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身体顿时僵住，停止了挣扎与扭动，就连哭喊也消失了。随即一阵撕裂的痛感从下身传来，仿佛有什么钻入了身体。 婕西卡的两只脚开始抽搐，但在骷髅们的压制下，只能做出近乎静止的颤抖动作。婕西卡的嘴巴张开，发出凄厉的声音，但声音却渐渐从痛苦变成了欢愉。 她感到万分屈辱，可诚实的身体却令她对此有种欲罢不能的快感。 物体噗地一声，离开身体。 黑袍*起身，双肩耸动，发出骇人的笑声。只见它把左手平放胸前，上面沾染了粘稠的滑液以及丝丝血迹。 “处女之血，这就是处女之血！看来可以开始祭祀了，桀桀桀。”它朝向咕噜姆，“把他杀掉，我们不需要遵循贾巴尔的命令，他不过只是一颗棋子而已。” 说着，黑袍男人指向柏洛斯。 却见咕噜姆没有执行黑袍男人的计划，而是向他传递了一段信息。 “不能杀他，他的身上有特殊的力量加持，这股力量远超我们的想象。如果将他杀死，可能会惹怒他背后的强者。” 得到咕噜姆的信息，黑袍男人立即露出不相信的态度。他仔细观察柏洛斯的一举一动，但怎么看都只觉得他是一个普通人，而没有所谓特殊力量的加持。 但黑袍男人似乎并不在意。 “那就算了吧，惹怒一个强者对我们没有好处。”他说着开始在地上涂抹。婕西卡的丝丝血迹在他手中变得非常耐用，很快就划出了大量复杂的符号。 柏洛斯盯着黑袍男人的举动，在看到地上的符文后，脸上露出担忧之色。他并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但本能的恐惧使他已经提不起一点反抗之心。 然而事实上，这也确实是一件可怕之物。这是一种远古的献祭仪式。用处女之血灌注魔力，向亡灵之主做出献祭。以求得到亡灵之主的指引。 第一百一十二章 亡灵之主（二） 石屋内的混乱告一段落。 现在作为屋内的最强者，黑袍男人完全掌握了主动权。尽管它的举动令所有人都深感不安，但却没谁敢多说一句。 “等到了，终于等到了打开石门的一天，通古斯大人的归来已经指日可待。我亡灵一族的复兴终于看到了希望！” 黑袍男人兴奋地涂抹着符文，一边还喋喋不休地说着自己的想法。 他的声音很大声，石屋内的众人都清晰地听在耳中。但黑袍男人似乎一点也不在意自己的秘密被其他人听见。这让石屋里的几人顿感不妙起来。 秘密只有两种人能够知晓。 一种是自己人，还有一种是死人。 阿努扎尔感到自己可能会遭到迫害，显然此时贾巴尔手下的身份已经保护不了自己。这个黑袍男人的真实身份更加可怕，就连贾巴尔也不过只是它的棋子。 因此，在黑袍男人还在涂画符文时，阿努扎尔已经拉起达伊，两人偷偷摸摸地朝石屋的大门走去。 但他们还没走出几步，就被几只骷髅团团包围。阿努扎尔与达伊被缴走武器与硬皮甲，并与汉特三人一样，被捆绑后强行按在了地上。 艾娜依旧压在僵尸的尸体下面，就好像被所有人所遗忘。而婕西卡被两只僵尸架住身体，左右两条腿分得很开，露出下面潮湿的密林。 她拢拉着脑袋，口水还垂在嘴边，完全没有了之前英姿飒爽的感觉，若不是她还套着战士的硬皮甲，其他人只会把她当做温格红灯区被轮番折磨的娼妓。 “咕噜姆，只要你能带我离开决斗场，我一定会报答你的恩情，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柏洛斯稳住自己的心神，小声朝身前的咕噜姆叫道。 柏洛斯不知道咕噜姆解救自己的缘故，但他判断自己的存在也许对咕噜姆而言很重要，而这完全可以作为自己与这个高智慧亡灵谈判的筹码。 焦急地等待几秒，柏洛斯没有等来咕噜姆的答复。它就跟没有听见柏洛斯的话一样，沉默地收起宽刃剑，然后一步一步退到黑袍男人的身后。 这时，黑袍男人正好结束了符文的刻画。它大功告成地拍了拍手，然后抬起头，漆黑兜帽下的视线扫过石屋。 它先是看向汉特三人，而后是阿努扎尔与达伊，再然后是艾娜与婕西卡，最后视线落到柏洛斯的身上。看得柏洛斯浑身发毛。但它的视线仅在柏洛斯的身上停留了两秒，就再次挪开。 这下，黑袍男人的视线落到了奥兰多的尸体上，在停顿片刻后，它径直走了过去。柏洛斯的眉头一皱，但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选择了围观。 只见黑袍男人蹲在奥兰多的尸体旁，将手伸向奥兰多的脖子。它的手指刚触到奥兰多的皮肤，却像是触电般飞快地缩了回去，而后站了起来。 “居然还没有死……” 听到黑袍男人的话，柏洛斯心中竟冒出欣喜的情绪。他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有这种感觉，明明眼下的情形是如此糟糕。 黑袍男人放弃了奥兰多，起身来到维尔斯的尸体前，但这次它没有再去触碰维尔斯的脖子，而是直接抓起他的脚，将他的尸体拖向画在石屋中心的符文。 显而易见，它要对维尔斯的尸体做一些不为人所知的事情，但却没有人再能阻止它了。柏洛斯看着四周的几人，也选择了沉默以对。 他知道至少自己暂时是安全的，有着咕噜姆的保护，显然没有人能伤害自己。虽然不知道咕噜姆又是何种意图，但柏洛斯现在可没闲工夫想那么多了。 只见黑袍男人将维尔斯的尸体拖到符文中央，便开始嘀咕起奇怪的语言。 柏洛斯没有听过这种语言，但里面极其生涩的腔调倒是像极了某种古老的语言——某些热衷于显摆的吟游诗人就会去学习，然后向贵族们表演。 柏洛斯也是听过几次，因此感到有些熟悉，但至于语言的内容，他是完全没办法听懂的了。 就在柏洛斯胡思乱想时，维尔斯的尸体发生了异变。符文忽然泛起奇异的光线。一股无法用言语表达的压抑感顿时笼罩石屋，就如同身体被泡进了水里。 每一个细胞都仿佛感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压迫感。黑袍男人在念完最后一句咒语，立即退到符文之外，以一种五体投地的姿态跪倒在地。 四周的亡灵也纷纷放下武器，并以跟黑袍男人一样的姿势跪倒。 没有了亡灵们的压迫，阿努扎尔几人想要逃跑，但他们忽然感到身体根本无法动弹，仿佛后背被一块巨石压着，根本无法动弹，连移动一根手指都十分困难。 而作为石屋内个体战力最强的黄金阶强者，咕噜姆在坚持了一秒后，选择了单膝跪地，但它拔出宽刃剑，双手死死抓握剑柄，以此抵抗四周的压力。 它的头颅高昂着，直面符文强大的威压，如同面对惊涛也不退缩的勇士。 符文散发炙热的光。随即，四周两米方圆的石板变成了沼泽。气泡从粘稠的土地冒出，然后迅速将维尔斯的尸体吞没下去。当维尔斯的尸体彻底消失，符文的光变得愈发强烈起来。 “出现啊！伟大的指引之光，唤醒吾等的主人吧！”黑袍男人脸朝下，发出嘶哑的声音，还是保持着先前匍匐的姿态。 就在它话音落下的一瞬，符文的中心射出来一道光。暗色的光线径直射向咕噜姆，最后落在它的胸口。 黑袍男人顺着光线看去，最后当它看到咕噜姆时，却一下子愣住了。 为何指引之光会指向一只亡灵？ 这道光线是指引亡灵之主的秘法，能够指引他人寻到亡灵之主的线索，甚至能直接唤醒某些宝物上属于亡灵之主的力量，强行将其的意识拉回人界。 这是亡灵之主自己创造的仪式魔法，是为了防止自己陨落，让下属有机会复活自己而创造契机。当然，除了黑袍男人，并没有谁知道这件事。 咕噜姆发现自己被光线照射后，立即向一侧闪避，却发现光线也跟了过来。并直直地照射在铠甲的护臂之上。 不知出于何种想法，咕噜姆突然拆下战甲的护臂，露出底下没有血肉的骨臂。随后将护臂丢到地上。 这时，光线落到了护臂上。 第一百一十三章 亡灵之主（三） 显而易见，问题出在战甲的护臂，而不是咕噜姆本身。柏洛斯不知道那光线意味着什么，但看到光线离开咕噜姆，还是令他莫名松了口气。 只是令他不解的是，当符文光芒大涨的时候，周围所有人都趴到了地上，就像是身体受到极大的压力，可自己却丝毫没有感觉，反而感到颇为轻松起来。 “啊！就是它了！” 黑袍男人发出狂喜的尖叫，就像一条哈吧狗一样，以四肢着地的姿态前行，爬向几米外的护臂。但当它距离护臂还有一米远时，却再也无法接近了。 他愈是接近，就愈是感到一股巨大的威压扑面。当一米多距离时，威压已经凝如实质，仿佛一面无法逾越的高墙，令他只能选择原地观望。 “臣服主上！” 黑袍男人再次匍匐，并发出虔诚的呼喊。随着他的声音，四周的亡灵愈发将头贴紧地面，就好像要钻进土地一般。 看着四周的亡灵虔诚如同教徒，柏洛斯的脸上突然挂起一丝冷笑。 面对劣势的局面，弱者想要挽回是相当困难的，但这并不意味着做不到。特别是对于经过高等教育的柏洛斯，挽回局面需要的只是一个合适的契机。 现在契机就在眼前。 对其他人敬如神明的护腕，在柏洛斯眼中却仅仅是一只护腕而已。尽管它的周身被打上了一圈暗色的光圈，看起来非常诡异又可怕。但柏洛斯隐隐有种预感，就是它根本伤不了自己。 面对强敌，就要一击扼住他的咽喉，令其丧失战斗力。而这护腕便是改变局势的契机，也是黑袍男人的咽喉！ 没有再犹豫，柏洛斯快步上前，伸手抓向护腕。黑袍男人看见柏洛斯做出如此大不敬的举动，立即朝他怒目而视，并想要将他驱逐。 但四周的威压十分强大，黑袍男人尝试了站起，却被再次压回地面。 就在这时，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那层凝如实质的威压在柏洛斯面前比薄纸还有要脆弱。在柏洛斯接近后，护腕的光晕先是如同毒蛇般缠绕过去。 但在接触到他的一瞬间，却立即将春雪般消融，化作淡淡的气体消失。 就这样，柏洛斯伸手抓住了护腕，并将它高高举起。在护腕被举起的一瞬间，威压的力量瞬间缩小了十倍，与此同时，咕噜姆立刻站了起来。 它拔出宽刃剑，身体如同炮弹般射出，挥剑朝柏洛斯斩去。但能发现，它的目标非常明确，剑刃所向的，正是那只令它不得不低头的护腕。 但剑刃还没砍中护腕，一股黑色的能量球便先抵达，击中了咕噜姆的胸口，碰的一声将它打飞出去。咕噜姆在地上打了两个滚，立即翻身起来。 它的铠甲没有破损，甚至连一点痕迹也没有留下，但它却摇摇晃晃无法站稳。在过了三两秒之后，将宽刃剑拄地，咕噜姆也勉强地站稳脚跟。 柏洛斯见状感到心惊。 要知道咕噜姆可是黄金阶强者，再加上它超高级的战甲。理论来说，就算是精钢阶强者，它都完全有一战之力。 可它却被击退了，似乎还受了伤。仅仅一击，就让黄金阶强者受伤。 而且—— 那个黑色的球体究竟是什么？ 柏洛斯还从来见过这样的东西。像是一个气态的圆球，但又蕴含着可怕的力量。以白银阶的感知力，柏洛斯只能感到如同深渊般深暗的力量存在其中。 要是被砸到，恐怕自己连一击都扛不住，就会被球体吞没杀死吧。 柏洛斯的牙齿发颤，咕噜姆的失利使他失去了安全感。若是对方朝自己发射这种球体，以球体飞行的速度，自己想要躲避也是非常困难的吧。 视线瞄向发射球体的家伙。 正是那个身披黑袍的男人。明明只是白银阶的力量，却拥有这样可怕的破坏力。等阶的存在究竟还有什么意义？ 这时，柏洛斯忽然想起一个老师的教导——“一个人的实力并不只是力量等阶，还有他的金钱与权势。” “就比如一个拥有着金钱的人，他可以雇佣强者为自己所用，也能购置强力的装备与武器，借此让自己变强，这就是金钱的力量。” “而譬如您，卡佩家族的唯一继承人。虽然您的等阶仅是白银阶，但就算是精钢阶强者，也不敢轻易向您出手。而这，便是权势的力量。” “除了金钱、权势，这个大陆的力量分级也不可能仅仅靠等阶来判断。这个世界很大，有着各种各样的锻炼方法。虽然大体都是靠等阶体系来区分，但真实实力却是大相径庭。” “就比如北地野蛮人，他们拥有着强大的血脉之力，即使是低等阶的人，也具备超强的实力。还有诺夫曼帝国的古武技，能最大程度地运用自身力量，以达到以弱胜强的效果。” 柏洛斯大概猜到了，黑袍男人的力量也超脱了等阶体系。至少不能简单将它当做一个白银阶的强大。以它一击打飞黄金阶强者的力量，它的实力至少也在黄金阶水平。 就在这时，柏洛斯发现黑袍男人再次举起木杖，嘴巴哆哆嗦嗦念着什么。 这一过程持续了五秒。 很快，木杖顶端闪耀起黑色的光晕，似乎在凝聚着力量。随即，顶端出现了一团暗色调能量球。可怕的氤氲缠绕在球体四周，仿佛一具具哀嚎的幽灵。 “死亡缠绕！” 黑袍男人发出嘶哑咆哮，挥舞木杖，将能量球对准咕噜姆。 能量球激射出去。 但这次咕噜姆有了防备，见黑色球体朝自己射来，立即拔剑斩下。 它的剑法非常精湛，虽然能量球的射速极快，但剑刃还是准确无误地砍在球体中心，将球体一分为二。 但球体没有就此消失。 在被劈做两半后，能量球开始变得不稳定起来。激荡的能力开始扩散。这一过程非常快速，以至于咕噜姆一点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轰地一声，能量球炸开。 奇异的纹路如海啸扫荡四周。柏洛斯提起长剑，做出格挡的姿态，只感到一阵阵阴风袭来，吹得耳后发凉。 而站在爆炸最中心的咕噜姆，在爆炸的一瞬间就被扫飞出去，摔在三米之外。一时间竟无法爬起。 第一百一十四章 亡灵法师（一） “愚蠢的人类，放下护腕！” 黑袍男人挥动法杖，暗色的力量再次积聚，在木杖顶端诞生一团黑色球体。只是这次，木杖不再瞄向咕噜姆，而是朝向了柏洛斯的方向。 “可恶！”柏洛斯看到朝向自己的黑色球体，吓得缩起脖子拔腿就跑。 他没有愚蠢地转身逃跑，而是采用了绕圈的奔跑方式。这种方法是用以躲避弓箭手的战斗技巧，但在用以躲避这种远程攻击倒也合适。 见柏洛斯移动起来，黑袍男人举起黑色球体，竟没办法轻易甩出。 毕竟它正处在石屋之内，四周都是它麾下的亡灵，一旦球体没能砸到柏洛斯，就会落入亡灵之中。 以球体的力量，连黄金阶的咕噜姆都会受伤，更何况黑铁阶的下等亡灵。 『死亡缠绕』是一种独有技能，与普通人可能觉醒的技能不太一样。 大多数人觉醒的技能都是来自于运气与长久的锻炼，因此技能大多都是『夜视』、『冲锋』、『硬化皮肤』、『重击』等等这样粗陋的能力。 但『死亡缠绕』的技能是来自于黑袍男人的职业。它的职业是亡灵法师。在它成为亡灵法师的时候，就会自动领悟自身的技能，并掌握技能的使用方法。 『死亡缠绕』是一种魔法攻击。 它能汲取四周的黑暗元素，凝聚成球体进行攻击，相当于黄金阶强者的全力一击。而且无法被格挡，只要接触到物体就会发生剧烈爆炸，释放黑暗能量。 这种黑暗能量的爆炸不仅会造成物理伤害，还会产生巨量的辐射波，产生无法被物理格挡的魔法伤害。 虽然柏洛斯对『死亡缠绕』一无所得，但他能感受到球体的威胁。 现在他处在一个很尴尬的境地，继续这样绕圈跑显然不是办法。且不说体力能撑多久，一旦被对方掌握奔跑的节奏，这种绕圈跑也就失去了意义。 但除了继续绕圈跑，柏洛斯竟想不出自己该如何改变局面。虽然已经拿到了令黑袍男人在意的护腕，但它似乎并不在意护腕落入他手。 必须想办法改变局势了。 柏洛斯一边跑着，一边环顾四周。他知道自己的力量还远远不够。指望自己来逆转败局只是自以为是者的妄想。 奥兰多是指望不上了，虽然他好像没死，但也处在生死未卜的阶段。而艾娜与婕西卡也根本无法指望，且不说她们的实力，此时她们也没有了战斗的可能。 柏洛斯可不指望让两个女人赤果着身体与敌人战斗。在柏洛斯眼中，艾娜可是自己的所有物。让自己的东西被其他人看光？不，这种事连想都不用想！ 至于阿努扎尔与达伊，他们虽然现在与黑袍男人对立了，但柏洛斯已经不能再信任他们。背叛者是无法被相信的，特别是在这种生死关头。 最后，柏洛斯看向咕噜姆。 从它拆下护臂的位置来看，那是一截骨臂，这正好印证了柏洛斯先前的猜测。他料想咕噜姆就是一只亡灵。只是见到骨臂后，柏洛斯还是略有惊讶的。 没想到咕噜姆竟是一只骷髅。 柏洛斯无法想通，连骨骼肌肉都没有的骷髅，究竟是如何移动的。就算强行用魔法的力量来解释。那么咕噜姆的智慧又该如何解释呢？ 柏洛斯可不相信它空荡荡的脑壳里会有类似脑子这样的东西。 想起刚才咕噜姆对护臂敌视的模样，似乎对黑袍男人口中的主人，它并没有一丝敬意，反倒将那个所谓的主人视作了自己的敌人。 再沿着黑袍男人跑了一圈，柏洛斯跑过咕噜姆旁边，低声喝道：“咕噜姆，我们合作吧，必须干掉这个家伙，现在它是我们共同的敌人！” 说话的功夫，柏洛斯的速度慢了几分，黑袍男人趁机发起了攻击。 黑色球体激射过来。 柏洛斯见状吓得原地跳起，球体落在脚下，将坚硬的石制地面炸出一条条裂缝。这可是坚硬的大理石地面啊，这可要比钢铁的盾牌要坚固许多。 也就是说，那个黑色球体的破坏力，完全可以一击打碎钢盾。 柏洛斯可不觉得自己的脚比钢盾还要结实。若是下肢被打中，恐怕双脚都会被直接打断吧。柏洛斯顿时感到浑身发毛，脚步不禁也快了几分。 就在这时，他感到自己的力量在体内的运转变得愈发流畅。这种感觉似曾相识。是白银阶中级！柏洛斯终于恢复了自己原本的力量。 虽然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但对眼下的局面却没有太大的帮助。 哪怕是白银阶上级，在这样的力量下，恐怕也没有还手之力，更何况只是中级的水平。现在柏洛斯把希望完全放到了咕噜姆的身上，他已经没有了与黑袍男人谈判的筹码。 原本他还指望着靠公布真实身份来与贾巴尔谈判，但事态的发展已经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现在的情况非常复杂。貌似这个黑袍男人并不听从贾巴尔的命令。 也就是说，现在的矛盾完全就是建立在人族与亡灵一族的种族上，根本没有缓和的可能。除非自己有足以令对方动心的利益，但产生这种情况的前提就是信任。 显然这是没办法成立的。 除了将它打倒，没有第二条路可走。就算拿到了那个奇怪的护腕，似乎也没有任何效果。柏洛斯一边跑着，注意力一直在黑袍男人与咕噜姆身上徘徊。 黑袍男人似乎已经掌握了柏洛斯奔跑的规律，在凝聚出黑色球体后，便朝他的脚下丢去。所幸柏洛斯的观察力非常敏锐，每次都能及时跳起，恰恰避开球体的攻击。 但炸裂的石屑飞溅，打得柏洛斯小腿生疼，也让他的脚步变得慌乱。 他知道黑袍男人每次攻击都要酝酿五秒，这个时间足够自己来到黑袍男人面前，并发起攻击。但考虑到黑袍男人本身的身体实力，柏洛斯又犹豫起来。 如果自己没办法制服它，一旦在短距离被球体攻击，根本没有躲避的空间。 出于谨慎的心态，柏洛斯没敢距离黑袍男人太近，一直与它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所幸石屋内的其他亡灵没有发起攻击，它们依旧趴在地上瑟瑟发抖，这也让柏洛斯有了继续拖延时间的可能。 第一百一十五章 亡灵法师（二） “合作，我们干掉它。” 柏洛斯的头脑中突然冒出这句话。在迟疑了半秒后，他才想到这是咕噜姆的声音，顿时生出惊喜的情绪。 虽然咕噜姆看起来似乎身负重伤，但它始终是一个黄金阶强者，若是能有机会接近黑袍男人，还是很有机会将它打倒。 这也是唯一的机会了！ 很快，咕噜姆交代了作战计划。柏洛斯对它的想法感到惊奇。随着咕噜姆从地上爬起，柏洛斯知道作战开始了！ 黑袍男人的攻击方式，目前来看只出现了一种，也就是『死亡缠绕』。 但它只有这一种攻击方式吗？柏洛斯才不会相信。虽然目前它麾下的亡灵似乎因为某种原因无法战斗，但从它镇定自若的姿态判断，柏洛斯确信它还有后手。 “真是太鲁莽了！” 柏洛斯看着黑袍男人，心中颇为忐忑。没办法摸清楚敌人的资料就制定作战方案，这是既愚蠢又鲁莽的举动。 虽然战斗本就是凶险万分，不可能只想着一帆风顺。但针对眼下的局面，柏洛斯没办法承担失败的后果，因此他更愿意有一个稳妥的方案。 可是咕噜姆已经定下了作战方案。它是战斗的主力，柏洛斯不敢轻易反对它的想法，只能尽可能地配合它的计划。 “去死吧！” 黑袍男人舞动木杖，一颗黑色球体飞掷而出，疾射向柏洛斯的脚下。 柏洛斯眼瞳骤缩，只见球体在视野中极速放大。他呼喝一声，立即纵身一跃，在半空使劲收拢双腿。 砰！石屑飞溅—— 球体在脚下炸裂，劲风鼓动，吹得柏洛斯裆下发凉。但他没来得及多想，落地后朝黑袍男人狂奔而去。 时间，只有五秒！ 经柏洛斯推算，黑袍男人释放黑色球体的间歇时间为五秒，也就是说，想要接近它只有这五秒钟的时间。若是在五秒内没能靠近，就会遭到对方短距离的球体攻击。 短距离之内，柏洛斯自认是没办法应对球体的速度的。根本无法躲开！但因为有咕噜姆的支援，他还是决定放手一搏。 与黑袍男人的距离为四米。 这个距离很近，但也也很远。如果是直线奔跑的话，柏洛斯相信自己从启动到发起攻击，只需要不足一秒的时间。 但黑袍男人不是那种只会站在原地的木桩。相反，它的战斗意识非常敏锐。柏洛斯只要一显露出接近的意图，它就会在第一时间向后移动，与柏洛斯拉开距离。 跑出两步，见黑袍 对方的举动显然不会毫无意义，既然它必须靠后退来躲避，就意味着它不想被人接近。也就是说，一旦被人接近，就会对它造成一定的困扰。 柏洛斯不知道会造成何种困扰，但只要是能对它造成麻烦的事，就要不遗余力地去达成。对待敌人，就要冷酷无情！ 虽然知道黑袍男人会向后移动，但柏洛斯还是毅然决然地朝它跑了过去。 也许是情况危急，柏洛斯爆发的速度比他过去任何时候都要迅捷。只见一道残影晃过，笔直奔向黑袍男人。 与此同时，咕噜姆也动了。 它抓起掉落一旁的宽刃剑，双腿蹬地，如同炮弹一般，从后面朝黑袍男人冲去过去。与柏洛斯一前一后，形成了前后夹击的局面。 这下，黑袍男人不能再后退了。一旦后退，就会与咕噜姆相遇，遭到宽刃剑的无情斩击。但不退的话，又会遭到柏洛斯迅猛的攻击。局面虽然看似恶劣，但黑袍男人却没露出一丝慌乱。 “去死吧！” 柏洛斯看见黑袍男人原地站住，心中一喜，挥起长剑就朝它的侧腰斩去。 咕噜姆的速度也是飞快。 在柏洛斯挥剑的同时，它也出现在黑袍男人身后，宽刃剑斜劈，斩向黑袍男人的肩膀。剑刃呼啸，仿佛要将人一分为二。 面对前后的斩击，一般人恐怕早就吓得动弹不得，只能原地等死了。但显然黑袍男人不在一般人之列。只见它突然凭空跃起，身体摆出一个奇怪的姿势。 这确实是难以言喻的奇葩姿势。 它的双腿高高收拢起来，几乎要抬到胸口。借助抬腿的惯性，它的身体向后倾斜，并往一侧斜转过去，就如同暴风中凌乱飞舞的枫树叶。 柏洛斯的长剑落空了。从黑袍男人的脚下擦过，只切下了它黑袍的一缕布料。 咕噜姆的斩击也落空了。它的宽刃剑从黑袍男人的肩膀一侧斩下，显然是没办法再起到作用了。但黑袍男人时候的举动令柏洛斯感到心惊不已。 它在避开宽刃剑后，一掌拍响宽厚的剑身。只听铛地一声，宽刃剑被击偏，与此同时，黑袍男人借着拍击的反作用力，在半空改变了身形。 它的一只脚踏中咕噜姆的胸口，将咕噜姆击退后，身体如利箭般疾射向柏洛斯。 这下，柏洛斯正处在挥剑未收的阶段，面对黑袍男人出人意料的进攻，根本没有一点反抗的手段。虽然眼睛看得清晰，但脑子却一时陷入了当机。 但靠着战斗本能，他还是及时抬起手臂，格挡黑袍男人踏向面部的踢击。 然后他才注意到，自己的小臂正套着从咕噜姆身上脱下的护臂。护臂正散发阴暗的辉光。黑袍男人的木杖砸向柏洛斯的脑袋，却被抬起的护臂挡下。 木杖与护臂碰撞，发出咚地轻响。当木杖被弹开，护臂的辉光突然大涨。暗色的光晕几乎笼罩柏洛斯全身。随即，黑袍男人发出一声惨叫，身体毫无征兆地倒飞出去。 咕噜姆被击退后很快站稳脚步。它见黑袍男人朝柏洛斯发起攻击，立即从后面冲了过去。却看见黑袍男人莫名地倒飞而来。 身为一名黄金阶强者，对战斗时机的把握自然也是炉火纯青。咕噜姆立即刹住脚步，身体扭转，宽刃剑以极大的威势横斩过去，劈向黑袍男人的后腰。 就这样，倒飞的黑袍男人与宽刃剑迎来了一次亲密的接触。它没有一点躲避的机会，就被剑刃直接扫过身体，在半空断做了两截，就连它的木杖也被一分为二。 “干得漂亮！” 看见黑袍男人的惨象，柏洛斯感到胜利的降临。但现实很快给他泼了一盆冷水。只见黑袍男人的上半身摔在地上，却没有像被腰斩的人类那样，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嚎。 它在落地的一瞬间，两只手便支撑起身体，然后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朝石屋的角落狂奔而去。地上没有一点血迹，只有一些从黑袍男人体内掉落的内脏。 那些内脏干瘪地如同晒干的鲜货，总而言之，很难想象它们才刚刚离开身体。 第一百一十六章 亡灵法师（三） 形势突然逆转—— 失去下半身与木杖的黑袍男人只剩下逃跑的力气。咕噜姆挥舞宽刃剑紧追后面，不给它喘息的机会。若不是黑袍男人一直在亡灵间逃窜，恐怕早就命丧咕噜姆剑下。 柏洛斯略松口气，扫视石屋。 亡灵们似乎已经无法*纵，只是一动不动以臣服的姿态趴在地上。哪怕黑袍男人身陷险境，也没有做出任何动作。 至于阿努扎尔与达伊，柏洛斯只是看了他们一眼，见他们趴在地上动弹不得，便不再去搭理。虽然很在意诺夫曼帝国的情报，但显然解决眼前的问题更加重要。 然后是婕西卡、艾娜几人。 柏洛斯对婕西卡稍微有些在意。她的天赋其实很不错。虽然与艾娜不能相提并论，但若是能经过正规的训练，十有八九都能达到白银阶上级的水平。 可惜了……看着婕西卡颓废的姿态，失神的眼眸完全没有了活力。柏洛斯知道她的内心遭到了重创。 从她一路的表现来看，她是一个要强的少女。但现在的她，更像是一个被老鸨夺走一切的娼妓。嘴角挂着干涸的口水，一丝不挂的下身还流淌淫靡的粘液。 一声无奈的叹息…… 最后，柏洛斯将视线落到自己的护臂上。左臂佩戴的钢铁质材有些冰凉，上面暗色的光晕光是看着就能感到不凡的气息。这绝不是一件普通的装备。黄金阶强者的武器都不可能达到这种威势！ “难道它属于……”柏洛斯的目光渐渐凝重。结合黑袍男人先前的话，他大胆做出推测，这只强大的护臂很可能属于黑袍男人的主人。 尽管不知道它的主人究竟是何方神圣，但是能让黑袍男人这样的强者心悦诚服的人，想必也不会是一个弱者。 也许是一名精钢阶强者？ 虽然暂时放弃了地下的宝物，但若是能得到一名精钢阶强者的装备，也足够满足柏洛斯心中的贪欲。抚摸着光滑的暗色调臂甲，柏洛斯想起刚才的一幕。 当黑袍男人的木杖砸来，护臂的表面涨开暗色的锋芒，如无数利刃四下飞散。 柏洛斯能隐约感到上面的力量，这种力量非常阴暗深沉，但却有种莫名的确切感，就好像与自己有着同根同源的联系。 最重要的是，柏洛斯能感到依附在护臂上的力量虽然不属于自己，却能被自己所用。这种联系非常古怪，就好像是……仆人见到了自己的主人。 柏洛斯甚至隐约能感到一种惊恐的情绪从护臂发出，就好像护臂中寄居着什么能够思考的东西，而不知缘由的，这个鬼东西对自己有着极大的恐惧。 护臂的力量非常强大，却非常顺从。柏洛斯无法解释这种情况，也从来没有听说过关于这种情况的情报。强大却屈服于弱小，这根本不合常理。 但一件事情的发生，必定有其前因后果。因此在接受现实后，对自己为何能控制臂甲这个疑惑，柏洛斯反倒不太在意了。 细细感受这股力量—— 臂甲的力量似乎非常高端，尽管残余的量非常稀少，但其精纯的程度足以令任何人感到不可思议。但这是没有源头的力量，也就意味着它终有耗尽的一天。 就譬如刚才击飞黑袍男人的那一下，消耗了这只护臂大约百分之一的能量。虽然看似消耗并不多，但这样的消耗根本经不起几次激烈的战斗就会消耗殆尽。 不过，就现在来说，柏洛斯看到了离开决斗场的希望。借助外在的力量，他拥有了可以媲美黄金阶的力量。尽管对外在力感到有些难以信任，毕竟它曾经不属于自己，但这样的变强却是实实在在的。 “现在它是我的了！” 柏洛斯冷笑起来，然后提起长剑，把视线投向狼狈逃窜的黑袍男人。 第一百一十七章 贪欲（一） “吼——” 咕噜姆发出低吼，举剑挥下。 银亮的剑刃破开空气，浑厚的剑身虽然沉重，但在巨大的力量催动下，却轻盈如同木剑，在空气中斩出一道残影。 斩击如此之快！ 但黑袍男人的速度却完全不亚于这样迅猛的斩击。虽然失去了下半身，但它没有因此而露出衰弱的迹象。只是由于失去了攻击手段，而不得不变选择被动地逃窜。 它的双手撑起身体，双臂快速摆动。移动速度极其惊人，以至于能够轻易避开来自身后的各种斩击。而这一记斩击也没有出乎预料。剑刃在完全落下之前，就被黑袍男人远远地甩到了身后。 “就凭这样是休想打败我的！”黑袍男人朝身后狂吼，似乎想激怒对方。但回应它的只有一只亡灵毫无感情的嘶吼。 也许是它的注意力都放到了身后的攻击，因此没有注意到正在从一旁接近的柏洛斯。也是如此，当柏洛斯来到它的必经之路上时，它还没有发现前方的危险。 “呼……” 柏洛斯纳剑入鞘，然后缓慢地半蹲下去，单膝跪地。他的右手按住剑柄。当黑袍男人来到三米外，他的双目闪过从未有过的狠辣之色。 只见这个棕黄色头发的少年朝前迈出一步，同时五指紧握，拔剑出鞘。噌地一声，布满坑坑洼洼的长剑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用斜下方奔向黑袍男人的腋下。 剑刃的斩击速度奇快，却没有发出太大的声音。这是一种罕见的拔刀术。 柏洛斯并没有学过这种技术，但他却见识过别人使用。就在不久之前，卡普恩大师对决莱恩时，卡普恩大师使用的就是这样的技术。柏洛斯只是看了一眼，就已经记住了这样的动作。 借助白银阶的身体掌控力，以及自身对剑技的感悟，柏洛斯很快就领悟了这样的剑技。虽说是第一次使用，但却没有表现出一丁点的生疏，就仿佛经过千锤百炼。 呲地一声，剑刃轻易钻入黑袍男人的腋下，撕裂它的皮肤、肌肉与骨骼。 柏洛斯感到剑刃有种凝滞感，就像是砍到了干枯的木头。当长剑破开阻物，黑袍男人才后知后觉地发出一声惊呼，随即一头栽倒，朝一侧翻滚出去。 它的右臂连同肩膀被一剑斩下。 看着自己的成果，柏洛斯冷笑着收回长剑，摆出娴熟的短臂式剑架。与此同时，断臂也从半空落到地上，发出咚地脆响。 “可恶！卑鄙的人类……” 黑袍男人如同舔舐伤口的恶狼，蜷缩在石屋的角落。黑袍包裹了它的全身，此时却再也没有遮住它的脸。 柏洛斯看了眼，便挪开视线。 这是一张极其枯燥的瘦脸，干瘪得就像一张晒干的老树皮。惟有它的双目散发绿色荧光，淡淡得如同夜之森闪烁的兽目，与来自坟墓的幽幽鬼火。 柏洛斯没急着斩杀这个家伙。 他想要从它的口中撬出一些情报，毕竟这可是一个少见的高智慧亡灵。与那些混迹于下水道的亡灵根本不是一种货色。而且柏洛斯推断，与它一样拥有智慧的亡灵，应该还有很多很多。 他还记得石屋的石壁所记载的文字。上面述说了数千年前，大陆是由亡灵所统治。柏洛斯相信这一情报。如果真是这样。能够统治大陆，并凌驾于其他种族之上的存在，必定拥有极高的智慧。 柏洛斯不明白现在大陆所能见到的亡灵为何都如此愚钝，根本就是只懂得依靠本能的怪物。而拥有智慧的亡灵过去更是闻所未闻。若是不是今日所见，柏洛斯恐怕根本无法相信这个事实。 现在他对亡灵有着别样的兴致。 若是能找到它们的巢穴，就可以抓到其他的高智慧亡灵。对于这种奇妙的生物，柏洛斯希望能研究它们的存在。而且对于黑袍男人刚才奇特的攻击方式，他也感到既忌惮又好奇。 就在柏洛斯准备开口时，咕噜姆的宽刃剑却先一步砍向黑袍男人。只听耳边呼地一声，吓得柏洛斯连连后退。这下黑袍男人再也没法躲避了。剑刃随即砍中它的脖颈，削飞了它的脑袋。 第一百一十八章 贪欲（二） 咚—— 耳边只剩擂鼓的轰鸣。视野旋转、跳跃，最后陷入黑暗。但黑暗仅持续了几秒，视野便再度回归光明。 黑袍男人看向前方。倾斜的视野非常难受。它想扭一下头，让自己摆一个舒服的姿势，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做到。 然后—— 记忆回溯，它终于想起那记凶厉的斩击，还有剑刃破开肌肉的撕裂感。 头颅……被砍下了…… 虽然失去了身体，但它却没有就此死去。它的意识还非常清醒。大多时候，强大的生命力都是一种足以自傲的能力，但此时却变成了一种难言的折磨。 亡灵是一种奇异的生物。 它们的灵魂被封印于颅骨，惟有打碎头颅，才能释放灵魂。也就是说，破坏身体根本无法结束一只亡灵的生命。 “杀了我！杀了我！” 黑袍男人嘶吼着，随即感到头顶被一只冰冷的大手握住，紧接着脑袋凌空，被直接拎了起来。视野无法控制地扭转，直到眼前出现了一只身着铠甲的亡灵。 是咕噜姆！ 黑袍男人圆瞪着眼睛，盯着近在咫尺的面甲，声音嘶哑道：“咕噜姆，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背叛我？背叛你的同族！”直到现在，它还弄不清楚情况。 亡灵不该背叛亡灵！这是源于灵魂的传承，也是上等亡灵必须恪守的准则。 而且黑袍男人还记得，咕噜姆一开始就表示了自己的态度——希望能找到同伴，融入亡灵一族。因此黑袍男人对咕噜姆，也是选择了无条件的信任。 但它却选择了背叛。 究竟是什么让一只亡灵背叛了自己的同族……黑袍男人无法想通这个问题。当它的视野中出现了一个头发棕黄的少年时，它忽然猜到了一个可能。 正是这个人类，让咕噜姆选择了背弃同族。然后，黑袍男人的想起了咕噜姆先前说过的话——“……他的身上有特殊的力量加持，这股力量远超我们的想象……” 黑袍男人大概猜到了缘故。 但它的想法也仅仅是猜对了一小半。咕噜姆的突然背叛并非它想的这样简单。事实上，这只独自开启灵智的骷髅有着超乎别人想象的自尊心。 当它被臂甲的力量强迫下跪时，便与黑袍男人之间彻底决裂了。这便是它攻击臂甲的缘故，也是它与黑袍男人矛盾的起点。 至于柏洛斯身上的力量，咕噜姆并没有考虑那么多，它根本不在乎得罪任何人。 此时，它捏着黑袍男人的头颅，正思索着如何处置这个与自己为敌的同族。咕噜姆知道它对自己的袭击，源于它对主人的忠诚，这根本无可厚非。 咕噜姆对它也并无怨恨。 但事已至此，若是放过它，它会放过自己吗？亡灵是一种怎么样的怪物，咕噜姆非常清楚。也许对同族它们非常友善，但对异族与背叛者，它们绝不会手下留情。 此时惟有斩草除根，才能免除将来的麻烦，避免被这个亡灵法师所报复。 如此作想，咕噜姆的手指开始收缩，手指一点点压入黑袍男人的颅骨，似乎马上就要捏碎它的头颅。 “啊……呃……” 黑袍男人发出惨嚎，眼神中只剩下惊恐。也许刚才它还在一心求死，但真正面临死亡的威胁，恐惧又支配了它的灵魂。 “咕噜姆大人，请等一下！” 少年熟悉的声音传来，咕噜姆犹豫片刻，还是略微地松开手指。 柏洛斯来到咕噜姆一侧，看了眼黑袍男人的头颅，脸上带着惊奇的神色。 仅剩一颗头颅，竟然还能不死。没有氧气与血液的供应，它的生命如何存活？柏洛斯眯起眼睛，与黑袍男人发生对视。 绿荧荧的双目飘忽不定。 柏洛斯从中看到了恐惧与不安。只要心生恐惧，就会被人抓住弱点。 “咕噜姆大人，能将它交给我吗？”柏洛斯微微躬身，“我，柏洛斯?卡佩，卡佩家族的唯一继承人将欠您一个人情。” 第一百一十九章 贪欲（三贪） 视线从枯槁的瘦脸挪开，柏洛斯转而看向咕噜姆的面甲，安静地等待它的决定。作为目前石屋内的最强者，柏洛斯可不敢轻易与它发生矛盾。 黄金阶始终是黄金阶，这是源于身体最根本的力量。仅依靠装备的提升，柏洛斯不敢太过托大，只得保持着谦恭的态度。 与柏洛斯所想的不同，咕噜姆没有一丝犹豫，非常爽快就交出了首级。 咕噜姆究竟是何种立场？ 柏洛斯暗想，也许它根本就没有亡灵的归属感。不论是对人族还是亡灵一族，它起初的表现都是善意，这说明对它而言，不同种族的矛盾可能根本不存在。 也就是说，在石屋的局势中，它应该是属于第三势力的存在，并不属于人族势力，也不属于亡灵一族的势力。 不过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咕噜姆似乎更偏向人族的势力。至于使它发生变化的缘故，柏洛斯不太清楚，而他也不在意这个，他在意的只是结果。 “人类，是你赢了，提出你的要求吧，我会尽可能满足你，但作为交换，你必须保证我的性命，用你的姓氏起誓！”黑袍男人朝柏洛斯低吼起来。 柏洛斯点了点头，冷冷道：“闭嘴吧，如果你还不想死的话。你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如果你的答案让我满意，我会考虑放过你的性命。” “人类不可信！我……”黑袍男人龇牙咧嘴地大叫，但它话还没说完，脸上就挨了一记耳光，抽得它眼冒金星。 没有筹码，也敢大呼小叫？ 柏洛斯甩了甩手，脸上挂起戏谑的笑，低声道：“安静点，失败者就要有失败者的样子，不要让我听到多余的声音，否则我不介意再给你一巴掌。” 话音落下，黑袍男人顿时闭紧嘴巴，但它的眼神非常凶狠，死盯着柏洛斯。 柏洛斯不敢太过拖沓，虽然目前石屋内的局势稳定，但决斗场的情况依旧不容乐观。贾巴尔不是一个傻子。若是让他知道石屋内的情况，想必不会无动于衷。 而奥兰多所言的计划也是虚无缥缈。因为直到现在，石屋外的天色还是一片漆黑。按照奥兰多所言，他的上司应该还没有率领银狼军团包围决斗场。 柏洛斯深呼一口气，把视线投向身周。屋内的亡灵仍旧趴在地上，而屋外的亡灵没有进入石屋。旁边是立场不明的咕噜姆，虽然它一言不发，但柏洛斯能感到它对自己毫无敌意，甚至还有意地保护自己。 一个黄金阶强者的保护…… 想到这，柏洛斯不禁想起了那位不靠谱的老师莱恩。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但柏洛斯很快抛开这个念头，将心思放到现在的局势。就目前的情形来看，局势一片大好。自己不仅有着黄金阶强者的保护，还得到了一件媲美精钢阶使用的武器。 现在就算贾巴尔率领看守们攻入石屋，柏洛斯也有很大把握将他们击退。 再次将视线转到黑袍男人的脸上。只见黑袍男人圆瞪着双目，一副宁死不屈的神色，就好像绝不妥协的死士。 已经露出了怕死的模样，再假装一副宁死不屈的样子，只会惹得他人发笑。 但柏洛斯没有露出嘲讽的笑脸，而是转而说道：“我以卡佩的姓氏发誓，我绝对会保证你的安全，直到我离开决斗场。但前提是你必须提供给我满意的答案。” “好的！” 得到柏洛斯的承诺，黑袍男人立马改变了态度，眉眼间露出讨好似的笑意。但它的容貌实在太过丑恶，以至于它的笑容比狰狞的鬼脸还要吓人。 “够了，回答我的问题吧。”柏洛斯思索了一下，“告诉我，你的名字。” “布鲁，我的名字叫布鲁，是大领主加西亚麾下的头目。”黑袍男人立即回答，还顺带加上了自己的归属。 见柏洛斯为此露出好奇之色，它的嘴角翘起，露出难以察觉的冷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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