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者的明末生活 - xp1024.com
《穿越者的明末生活》


1.矿奴

明末,就像一锅混乱且充满了馊味儿的泔水。

李自成想要人人平等,世界大同,但结果却不怎么尽人意,等于是给后世的大清国趟了一遍前路。

内忧外患之下,即使崇祯皇帝再怎么勤勉,也无法修补这艘破烂的大船了。

至少方凯所知的历史走向是这样的,大明就像一棵腐朽的巨木,内部有李自成这只老鼠在刨根儿,外面又有即将崛起的大清磨刀霍霍。

可即使知晓历史走向,明白国将不国,方凯还是在做着一件更加重要的事情。

“咔嚓!”

鹤嘴锄被粗壮手臂带动着挥下,那尖尖的前端准确的落在了一道细小的裂口上。

方凯手臂一提一掘,一块硕大的矿石就成了两瓣。

山东莱芜监冶铁所的矿场,这是方凯穿越几天后弄明白的名称。

矿工大多是一些健壮的罪犯和逃兵,不出意外的话,他们跟方凯最后会跟矿石一样长眠在这里。

方凯不想死,即使穿越到了倒霉的明末,即使马上就要国破家亡,方凯依然想要活下去。

至少在这半年里,方凯一直朝着这个目标努力。

“啪!”

沾了水的鞭子落在身边不远处的石头上,即使是腊月天里,也溅起了一团灰尘。

“都快点,若不然今天就别想吃饭了!!”监工恶声恶气的催促着,可如果细看,就能发现他们的动作比起往日里可要小心多了。

半年前,那鞭子绝不会落在石头上,肯定会有倒霉的矿工疼上十天半个月的。

可现如今,即使真的有矿工偷懒,这些往日里凶神恶煞的监工也不敢直接落鞭子了。

没听说上个月的消息吗?孔有德叛乱,连登州府都攻下来了,传闻他就是一个矿奴啊。

谁知道眼下这些矿奴们是不是在计划着什么,万一要是成功了,你多抽的那一鞭子被人记住,可能就是掉脑袋的罪孽了。

如今时局动荡,谁也不愿在这个风头上乱来,所以双方就形成了一种默契,尽量互不干涉。

那些监工猜对了,方凯还真的准备搞事情。

来到这里半年了,方凯无时无刻不想脱离这种奴隶一样的生活。

“咣!”

手中铁锤用力砸下,矿石四分五裂,反震的力道也被方凯轻松卸去。

轻轻呼了口气,腊月天的空气有些干冷,可劳作了半晌的方凯身上却热乎乎的。

只是腹中空荡,喉舌间总是有种淡出鸟来的感觉。

这种鬼地方的伙食可以想象,逢年过节才能吃到一点菜梗汤,更甭说什么荤腥了。

下大力,吃不饱,经常还要遭受监工的勒索与鞭打,这就是矿场生活。

阴沉,灰暗,根本看不到前路,很多矿工都累死在了这里,也有很多矿工得了肺痨,被悄悄埋在了后山沟里。

搬着一块大矿石,方凯不动声色的来到了几名矿工不远处。

“嘭!”

矿石落地,砸起了一片烟尘,引得一名监工闻声望来,看到是方凯,这名身材敦实的监工顿时有些挑眉。

方凯身材真的很魁梧,力气大,还经常维护那些受难的矿工,在这些贱种中间很是有些威信。

监工不愿生什么事端,只是恶狠狠的瞪了一眼方凯,手臂上盘着鞭子就走开了。

方凯压低了身体,装模作样的敲打着矿石。

“方大哥,只弄了几件兵器,那些匠人胆子忒小了。”说话的人叫李四,是一名辽东逃兵,此时正一脸愤恨的低声咒骂道。

方凯手上动作不断,故意制造出大量噪音,把两人的谈话声隐藏了起来:“能凑齐多少人?”

李四闻言,顿时感到了牙根一阵发痒,就想出声咒骂,可看了看周围,还是压低了声音说道:“只有三四十人。”

李四觉得很窝火,一千多人的矿奴,居然只有三四十个敢战之人,真给大明朝的爷们儿丢人。

方凯并未有什么意外之色,毕竟是杀头的大事儿,谁还不得掂量掂量?

砸下一块矿石边角,随手扔进矿篮里,方凯安慰道:“矿场里有千多壮丁,即使不敢冲杀,但一旦乱起来,肯定都要跑。”下面话方凯没说,想来对方也明白,一旦真正乱起来,这筹划了半年的逃亡计划也就成功了大半了。

“兵器都凑够了?”

加上刚刚获得的几把兵器,方凯他们也差不多凑足了。

李四点点头,隐蔽的望了一眼周围:“都凑足了,人手一把短刀。”

这些短刀都是好不容易从匠作坊里弄出来的,还有上个月方凯几人凑钱贿赂了匠作坊的监工,把一名叫李焦的矿工给安排进匠作坊。

有了李焦这个内应,一直持续半年的渗透和手段,终于凑足了兵器。

方凯点点头,深深吸了口气,好似要把一直积存在体内的郁结吐出去一样:“通知大伙,今晚后半夜丑时动手。”

望着李四离开的背影,方凯知道自己没有退路了。

一旦踏出这一步,到底是自由着吃肉,还是长眠在矿场后山沟里,都看今晚这一遭了。

大年除夕的夜晚,家家户户里都多少传出了一丝过年的喜庆劲儿。

虽然战乱不断,但明末的老百姓是容易满足的,只要有口吃的,谁也不想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

可冶铁所的矿场中,却有三四十人正准备把脑袋别在腰带上。

寒风凛冽,破旧单薄的冬衣根本挡不住一点风寒。手脚僵硬,原本充满菜色的脸盘上,也被冻得青紫。

可这群躲在昏暗中的汉子们,却仿若一点都感觉不到寒冷一样,目光炯炯,体内有股热浆在滚滚沸腾着。

紧张,亢奋,明明被冻得瑟瑟发抖,掌心却还是汩汩往外冒汗。

李焦喉咙不断滚动着,吞咽着恐惧和担忧:“方大哥,咱们这次能成吗?”

方凯正低头擦着短刀,刀锋熠熠,寒芒闪烁,这把短刀寄托着方凯对自由的向往,也是他即将饮血的伙伴。

听到李焦询问,方凯还未回应,李四就不耐烦的打断了:“瞧你那怂样?咱们肯定能逃出去,其余几个大矿也准备好了,只要咱们这边一起,他们肯定跟着闹起来。”

2.饶命

刘四冷嘲热讽了一句,专挑李焦的刺,好在两个打诨久了,李焦瞪眼懒得搭理他。

不过刘四说得也是事实,今下午准备起事前,其余的矿也传来消息,原先犹豫不决的见这边今晚铁定起事,倒也大多下了决心,答应到时候一块发动,以烟火为讯,成功把握相对大得多。

崇祯四年的最后一天,莱芜里城显得一片安静,没有人知道一场以矿奴为主的骚动正在准备发动,至于靠北面登州的孔有德作乱如火如荼,以人相食,这些和他丁旭关系都不大,他丁旭只要管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顺带上供朝廷要求的物资,这莱芜城就是他说了算了。

至于登州武备松弛,是否能抵挡这些辽东叛军,丁旭管不着,也不会去管,他是皇帝近臣,权利虽大,也大不过莱芜去,即使山东附近的驻军被调集一空,四处风声鹤唳,惶惶不可终日,那也是山东巡抚和莱芜巡抚的事。

这些矿奴们一个个紧张的四处张望,生怕被来回巡查的监工寻见,大概因为个个犯得都是会死的罪过,逃出莱芜冶铁所不算什么,只要四处躲避然后再改头换面就成,但若是骚动后被镇压了,怕都是诛九族的大罪,众人若不是觉得在矿中没有活路,大多不想走到这一步。

兴许这就是*?方凯心道,最后笑笑,若不是大明,还有莱芜冶铁所的矿监丁旭,自己如何能有机会逃出牢狱般的矿山,难不成要挖一辈子矿不成?

这不仅仅是方凯这么想,想跑的人全都这么想,挖一辈子矿自然是不成的。

因故巧合,说到底还是大明的腐朽,自己所做的无非是在这个千疮百孔的巨树身上摘几颗种子,让它重新成长为庞然大物,不至于被满清dá zi去把它变成东亚病夫。

而这些矿奴都把脑袋寄在了裤带上,也没什么顾忌了,众人只等着丑时一到,和其他几个矿一起发动,然后在莱芜城外会和,到时候足足上千人,还怕莱芜城里区区一百监工?

方凯画了一个大大的肉饼,美好到一塌糊涂,但是否能做到方凯心里也没底,可他偏偏是所有人里最镇定的一个。

将是兵胆,一将无能,累死三军,也是一个道理。

少不得会和几个矿先合计一番,一百个监工至少得留下性命,总不能让他们逃回莱芜城告密去。

至于攻打不攻打莱芜县城却是下一步,有明一代,农民起义从未断过,因为体制原因,上报到皇上那的只有流贼已经做大,开始攻城掠地,其余小打小闹,大多被地方官掩盖,要么不成气候,沦为山贼,要么被当地驻军剿灭,甚至从新为民的也大有人在。

大明体制从根基上已经腐烂,不管是阉党专政,还是东林党,甚至是当今崇祯那般事事过问,勤勉到可比秦皇汉武,那也不可能得到唐宗宋祖的功绩,一来崇祯皇帝的个人能力限度,最基本就是大明的根基,已经彻底的腐烂到骨髓。

这种腐烂需要的推到从建,而不是让他长出一层割一层,那只会源源不绝。

“点烟。”丑时一到,方凯沉声的道,随即一谷黑烟冲天而起,弄湿的柴火最容易烧出黑烟,即使是半夜丑时,搭配着烟火的亮度也足够让所有人看的一清二楚。

十几个连甲都没有的矿奴个个吼叫几声,冲着监工在矿里的居所冲杀过去,这帮人里有辽东退下来的败兵,比如刘四,要么也是犯了事被罚做劳役,而李焦则是在老家过失杀人,最后被押送到莱芜冶铁所,他们都不想挖一辈子的矿,此时倒也个个算得上亡命之徒,手中兵器也还算趁手,更别说这番起事不是只有自己十几个人,其余二十人都在矿奴中鼓动人手,只要杀了那几个守夜的监工,瞬间就能拉起上百人。

监工们见火光凭空冒起就心知不对,这些人倒也不怕,莱芜冶铁所本身就能打造兵器,矿监丁旭给这些监工们配备了京城里禁军才能用的全身铁甲,连脖颈都覆盖的住,火铳,单刀一个不缺,虽然这些监工没经过什么军事训练,手中平日却也没少沾血,都是些杀惯了人屠夫。

七八个监工提着单刀,手中火铳不停的射击,一众刚刚闹腾起来的矿奴被吓得吓,唬的唬,连敢动弹的都不多,局势顷刻间扭转,两三个被火铳打上的人躺在地上哀号不已。

方凯提着单刀,身后是刘四和李焦,至于其他十几个人,要么被群起的矿奴们挤散,吓的停了脚步的也有几个。

刘四眼见火铳,还想继续往前冲,被李焦一把拉了回来。

“四哥,是火铳,一枪一个准,你想死啊。”

他还想拉住方凯,可方凯冲得快,离最靠前的监工只有三四步,根本拉不住。

刘四眼中犹豫了犹,最后一下狠心,火铳的威力虽然大,近距离开枪几乎一开一个准,可那是指熟稔的火铳兵,这还得时常清理火铳,要不然炸膛的几率可比打中人来得高。

刘四在赌,赌这些监工对这些火铳没那么熟稔,拿自己的命去赌,赌赢了万事大吉,赌输了也不过一条命,总比累死在矿里强,他是辽东兵出生,对火铳熟悉的很。

心中一横,刘四的这番考虑只在瞬息之间,方凯已经冲到了最前面的监工跟前,那个监工仿佛还没有适应,眼中一阵错愕,一把单刀的刀背敲在咽喉,死的干净利落。

咽喉是要害,那里的锁骨如果被打碎,神仙在世怕也难救得活。

这个监工右手的火铳也顺势被方凯拿到手上,举起来就是一枪,巨大的反坐力险些让方凯握不住。

这辈子方凯只在军训时候摸过枪,但好在距离很近,打的又是要害。

第二个监工被打在胸口,错愕的眼睛睁得很大,歪歪扭扭的倒在地上。

只可惜火铳只能打一次,这个时候根本不允许方凯去拿huo yào罐装填,第三个监工被前面两个同僚的死吓得停了眨眼的功夫,眼见对面的叛贼手中只有一把单刀,随即做出了一个再正常不过的反应,抬起火铳的手来开枪,眼前的矿奴足够强壮,若是只拿单刀,未必是对手,还不如火铳一枪毙命来的划算。

这个监工打得好主意,但他记错了时间地点,如果拿起单刀和方凯实打实,胜负还在五五之数,毕竟矿奴平日伙食有限,防的就是这些年轻力壮闹事,方凯又是个银枪腊样头,虽说穿越过来的身体也算强壮,可毕竟上辈子只是个办公室青年,这副身体又不是自己的,能够敲碎第一个人的咽喉那也是大学时练过一点国术的功劳,真刀实枪的干,输的概率大得多。

抬起火铳时间足够方凯多跨两步,多跨这两步的结果正好相反。

监工错愕的眼神倒了下去,甚至他的右手还没有抬起来,因为一把单刀从胸口直chā jin去,仿佛拔都拔不出来。

这一刀插的实在,第三个监工甚至没得来及抬起右手的火铳就死了。

这一下场面顿时逆转,即使监工剩下五个,死了的只有三个,但也丧失了冲上去的勇气,眼前的三个同僚短短几十秒bèi gān净利落的干掉震撼太大了,让剩下的监工只有力气转身逃跑。

死去的三个监工甚至没有挡住眼前这个人眨眼的功夫,而如今矿里dong luàn至少数百人,隐隐约约的还有不少拿着兵器的,这些监工又不傻,刚刚天色黑看不清楚,现在都死了三个了,靠的又近,自然看的分明。

这哪里几个矿奴闹事,根本就是矿里炸营了,从其他几个矿的方向看,也没好到哪去。

这些监工们掉头就跑,除了闹事的矿工人多势众的缘由,方凯的出手狠辣也让这些监工们胆寒,速度慢的两个一个被方凯一刀砍翻,另一个挨刘四从脑袋部分分了家,硕大的头颅丢在地上,眼睛睁得老大。

方凯平生第一次杀人,上辈子的办公室青年,还是这一世的矿奴,动手杀人毫无疑问都是头一次,更别说看着一个脑袋落在自己眼前,心里一阵犯恶心,但他不能露出一丝的犹疑,硬生生挺在那。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其余的三个监工眼见跑不掉,刚刚那般神气十足的表情立时没了踪影,就这一眨眼间,五个同伴被毫无声息的杀死,自己更是被那么多人团团围住,精神终于崩溃,屁滚尿流的躺在地上求饶。

这些监工平日里算不上恶贯满盈,真正拿主意的多是莱芜监冶铁所的官吏,只是这些监工们也没少狐假虎威,手上也是血债累累。

只是这个称谓听在方凯的耳朵里就有些滑稽,难免想起前世的一部名著,那帮梁山好汉的大碗吃肉大碗喝酒。

“狗贼、、、我杀了你们。”自然不会有人放过这些狐假虎威的监工。

李焦赤着眼球摸起刀砍向三个还活着的监工,和他一起被充作劳役的弟弟上个月死在矿上,除了莱芜城里的官吏照例加了活计,这些监工也是十足的帮凶,让已经病怏怏的李家小弟死的时候连块埋骨地都没有,这是李焦最后一个弟弟,其他的要不在荒年饿死,要不就毫无所踪,只留这一个贴心的,可也是死得最惨的一个。

要不然李焦也不至于和方凯一块闹事,不管是行事和胆子,都和刘四这些亡命徒的军汉截然不同。

三个监工被千刀万剐,死的彻底,一众矿奴们纷纷发泄受到了苦难,撕扯的碎肉满地都是,血腥十足。

方凯闭着眼睛缓了缓,总算驱赶了些杀人后的不适应。

这个世道,如果不杀光这些祸国殃民的祸害,那也只有被杀被虐死的份,这些道理方凯都懂,所以不管以后的路有多难走,又有多少人要杀,都总要走下去。

想通了这个道理,这些监工死也无足轻重,现在重要的是和集合所有闹事的矿奴,如果能打下莱芜城得到足够的给养,不管是扬帆海外还是笑傲山林那都有了本钱。

至于招安,方凯想都不敢想,杀人放火受招安,那是北宋的前例,先不说到了南宋就失了效用,有明一朝,对内对外都已剿为主,抚为辅,不管是督师杨嗣昌还是崇祯皇帝,安抚都是可有可无,除非实力强大到让朝廷都惧怕。

太阳从远远处露出一点余暇,逐渐将整个矿山染成红色,莱芜铁矿山已经逐渐恢复了平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太阳没出来之前,方凯他们也到达了莱芜城城外,说是县城,充其量几千户人家,除了莱芜冶铁所官吏亲属家仆外,也和莱芜冶铁所的一众监工沾亲带故,莱芜县令和衙役都要听从矿监丁旭的指令。

昨夜矿区的暴动早就被莱芜城里知晓,起初不管是莱芜县令和监工首领都建议镇压下这次乱事,在凑齐了剩余的监工和城里的衙役庄丁二百多人后刚刚准备出城,矿里跑掉的监工禀明了实情。

带兵的千总吓得缩回城里,本以为像往年一样只是几个低贱的矿奴借机逃走,即使闹大,也就一个矿区的范围,两百个武装监工足够镇压,但如今从逃回来的监工口中得知,几个矿区一起暴动,上千人的青壮簇拥着朝着莱芜城而来。

这些人都是方凯临时聚起来的,危言耸听加上人的贪婪性,洗劫一把莱芜城就是方凯拿出来的招牌,着实让几乎所有矿奴都跟着方凯一块。

矿奴们手无寸铁,人数虽然多,但有趁手兵器的不足一百人,其他的人手中铁器都不完备,这还是因为闹事是在矿区,而莱芜城里的监工和衙役,不管是盔甲还是武器都比这些人来得精良,甚至其中的大部分监工装备了火铳,这种简单的火器对缺少防护的矿奴们来说一枪致命。

这些都是方凯提前没有想到的,火铳显然是最近才给所有监工配备,这些监工平日里觉得它用不着,根本没有拿出来过,更别说被瞧见。

如果带兵的千总胆子大一些,迎头而上,那么这次暴动就会被轻而易举的镇压,没有组织的矿奴根本抵挡不了火铳的几次射击就会溃散。

万幸的是,那个千总缩回了莱芜城,于是双方形成了对峙,莱芜城的矿监丁旭根本不敢出城,这些混在紫禁城外的太监虽说五根不全,扒地皮上是把好手,真正遇到这种情况算不上惊慌失措,但让他拿出胆子孤注一掷,让所有壮丁出城打起事的乱民,还是守在城里显得安全的多。

“丁大人,向山东总兵丘大人求援吧!”

“是啊,是啊。”附和声,一众大人纷纷点头,不是他们怕死,只是贼势颇众。

“丁大人、、、流贼势大啊,上报朝廷吧。”

一个穿着七品县令官服的文官哭哭啼啼,顿时莱芜县衙里在坐的官吏的脸色大多如丧考妣,其中一两个形态差了些了,已经摊了下去。

流贼确实‘势大’,一千多人,要是往常别的流贼流窜到莱芜境内,只要不攻城略地,这些官吏们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即使被两三小城没了消息,那也自然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莱芜附近可是有驻兵的,只是最近围剿登州的孔有德,一个不剩的都被调走。

如今这些涉及到自家性命,即使不能上报朝廷,那请临近的山东总兵邱磊驰援倒也说得过去,但这上报朝廷就有些过了。

大过年的,这般不让人安生,莱芜城里官吏各个肚子里咒骂,只是脸上表现出来的神情满是恭敬。

“你想死,我还不想死了!”矿监丁旭本身是众人中还算镇定的一个,可如今听到莱芜县令的一席话,顿时从椅子上跳起来,失态的大声骂嚷。

“难道是要禀告朝廷,你莱芜县令治下不严,导致乱民从生,还是我丁旭*?私铸兵器,你想死不成!”

丁旭本身就是太监,这一下怒叫,声音尖锐,倒也吓得众位糊涂了的官吏清醒了点。

上报朝廷?难不成上报朝廷自己*?流民作乱,顺带还私铸兵器,私通甘陕流贼?至于丁大人的那些兵器卖到哪,众位官吏心里都有素,这大明方圆万里,除了关外的建奴和甘陕的流贼,还有哪个能要那么多兵器?只不过银子落在大家口袋,上报上去顺带也要掉下脑袋。

这不是自找死路!众位官吏纷纷鄙视的望向出了主意的七品莱芜县令,如此糊涂蛋,怎么就能爬上去做个县令,简直连自己都不如。

“向山东总兵邱磊发文书,让他调兵过来。”丁旭做为矿监,虽然官职上并不以品级论,但说到底是皇上近臣,即使是新任的山东巡抚余大成也得以平级相待,让一省总兵调动兵马不算大事。

丁旭并不知道今年刚刚上任的山东巡抚余大成已经因为孔有德作乱丢了官职,但他的确有资格和山东巡抚平起平坐,凭的就是皇帝近臣这块金字招牌。

“给司礼监上份折子,挑些能说的说,另外……”丁旭眯着眼睛,看着一众人等,继续威胁道:“如果下次有人再提愚不可及的主意,莫怪本官不给面子了,知道么?”

坐在下首的众人打了个寒颤,纷纷小心的点头应诺。

要说矿监丁旭不怕,那也不至于,只不过两下权衡,如果能保住这份基业,比弃城而逃要好得多。

至于那个七品的莱芜县令,早已被当做死人,在丁大人面前说出那么一席话,日后的仕途恐怕不太平,又和死人有何区别,即使平日里相好的官员,怕也是有多远躲多远,生怕沾着晦气。

那县令一屁股坐在地上,自知自己说错了话,仕途再没一点光亮。

莱芜城里一众官吏临时抱佛脚,可毕竟山东总兵邱磊离着莱芜县城几百里,根本不是在短时间内赶得回,至于离莱芜城最近的驻军原本也有三千人,因为要攻打登州的叛军孔有德,全部调到了过去,要说回援,那至少要三四天。

剩下的,那只能靠着城里的青壮守城了,至于向流贼投降?这更是天方夜谭,即使是陕甘的流贼都称了王了,丁旭也想都不敢想,丢了这莱芜城,只要大难不死,自己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可向流贼投降,那可是诛九族都还不够的大罪!

至于城外的方凯,压根对莱芜城算不上高的城墙束手无策,一来方凯根本没有过这种攻城掠地的经验,更别说花了将近两个时辰聚集起来的人根本没有达到预计的一千多人,这些刚刚恢复自由的矿奴,有地方可去散了个一干二净,真正能够按照约定到达莱芜城外的,只有八百多人,多是一些无家可归的人,其中辽东败兵占了大多数,山东本地人已经逃散一空,这些辽东败兵也称得上训练有素,可缺少兵器,盔甲,战斗意志还要好一点,毕竟他们都无家可归,又有洗劫莱芜城的招牌在,精气神都还可以,只是攻城器械就是一大缺陷。

现在的方凯面对的进退两难,如果不能把莱芜短时间内打下来,那么等待的就是回援的山东总兵邱磊的兵马,这些跟着自己一条路走到黑的矿奴即使悍不畏死,可缺乏组织和武器盔甲的他们,不可能打退朝廷的正规兵马。

方凯不知道怎么办了,他只能围着莱芜城,然后再慢慢想出路,随着天边逐渐彻底放亮,莱芜城里来竟然了一名使者,这也让困局出现了转机。

“饶命。”

刚刚还颤颤巍巍勉强站着莱芜来使跪在地上一边发抖一边泪水横流,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着实让方凯觉得恶心。

这就是来使?堂堂朝廷官员?本身有些畏手畏脚的刘四和李焦站直了身子,这可是平日里难得一见的‘官’,现下只敢瘫在地上苦苦求饶的份。

兴许跟着方凯目前来看也算前程广大,至少现在是。

“恩咳。”方凯咳嗽两声,吓得跪在下首的莱芜来使闹腾的越发厉害。

“不要哭了,丢人现眼。”方凯皱着眉头说了一句,这个人确实哭的让人心烦,一个大男人,在自己这么个昨天还算是奴工身份的人面前求饶,怪不得满清入关后,这些大明官吏们数来数去保持忠烈的也没几个。

“丁旭让你给我传了什么话,说完尽快回去,不要误了我的时间攻城。”

这句话足够直白,所以这个莱芜来使也吓得不轻,但好歹知道事情急缓,把来意说了清楚。

一千石粮草,还有五千两银子的买命钱,这些只是初步条件,按来使的意思,你可以狮子大开口,但只要不过了那个限度,我也不会坐地还钱,要的都会给你。

甚至还会让山东总兵邱磊的大军不再调兵回来,只要你们退出莱芜,不过这是句鬼话,城里的一众官吏巴不得山东总兵的邱磊的大军能飞回来把这些闹事的矿奴杀的一干二净,所以刘四,李焦不会信,方凯更不会信。

一千石粮草,十万斤,以每人每天的口粮一公斤来说,这些粮草足够一千人用上五十天,至于五千银两,以崇祯四年的购买力,也算一份不小的财产。

3.不见兔子不撒鹰

但方凯相信这笔钱对于莱芜矿监丁旭来说,最多是九牛一毛,更别说城里的众多官吏。

按照野史中的记载,仅仅一个刘瑾死后抄出的家产仅仅白银就有五千万两,等于大明几年的国库收入,日后国外有家权威杂志还把刘瑾列为历史上最富有的五百人,可见明朝的宦官家财颇丰。

丁旭是宦官,而且还是官宦系统中捞钱最快的那种。

“就这么多么?”方凯轻声问,像是叹气,但活灵活现。

“饶命,饶命。”莱芜来使听出了这伙叛贼首领的口气不对,老老实实的透出了实情。

莱芜城矿监丁旭能拿出的最大条件是银两万两,粮草维持不变,莱芜城本身就不产粮,又不驻兵,这一千石还是城里的大户凑出来的,但可以提供城中多余的兵器补足。

看着莱芜使者一句话都不肯说了,只敢跪在地上求饶。

方凯也知道自己再难压榨出什么东西,只是多说了一句话,银两就翻了四倍,这已经超出了方凯的意料之外,两万两的银子的比重足有两千斤,这在方凯眼里足够算一笔巨额资产,更多的他也带不走。

“我要兵器,枪,弩,火铳。”方凯继续步步紧逼,脑中灵光一动,加了一样东西。

“我还要船!”

有了船,他才能离开这片天地,有地方可去,在陆地上,他躲无可躲。

至于他要的枪,弩,火铳,方凯本身想全部要火铳,但这并不现实,所以他只能退而求次。

谈判开始更近似于一场交易,那个莱芜来使反而没有一开始心惊胆颤,甚至还起价来游刃有余,实在让人想不透这到底是大明的官吏,还是追逐小利的商户。

莱芜城里虽然有私铸兵器,但也仅仅限于短兵器,也就是大明步兵制式兵器戚家刀,这种刀仿制于倭刀,由抗倭英雄戚继光推广为大明的制式短兵器,不但适合步兵,也适合骑兵,卖与陕甘流民的也都是这些,根本拿不出方凯所需要的枪和火铳,而弩更是大明管制中的管制品,虽然功能上逐渐被火铳和鸟铳代替,大明军队很少见到,可这不见得莱芜矿监丁旭手上会有。

至于船,那就简单的多,莱芜虽然靠海,却根本没有水师,只有几艘两桅福船,还是登州水师停泊在这里的,莱芜来使不敢轻易答应,只答应回去问问。

莱芜来使的滔滔不绝让方凯哭笑不得,原以为商人逐利,结果这大明的官吏也如此争逐利益,怪不得老大的大明王朝会跨的那般快,只是自己的如意算盘,算是彻底打了个空,这番装腔作势也白做了。

好在一开始的收获颇丰,交代一些能够要到手的,方凯就把莱芜使者安安稳稳的送了回去,然后等着城里的答复,如果一个时辰内没有结果,那么进了莱芜城那就不会那么好说话了。

这一番话比先前所有类似于谈生意的谈判更加奏效,刚刚还口若悬河的莱芜来使狼狈的返回了莱芜城。

从头到尾一字不漏的向莱芜矿监丁旭回报了出城与叛贼‘争辩’来的结果,刚刚在城外还泪水横流的使者此时倒像是凯旋而归,但至少莱芜城里众位大人松了口气,这些闹事的叛贼有条件就好,有的谈就说明能保住性命,保得住姓名那收拢钱财更是小事。

至于两万两白银,一千石的粮草,这在莱芜城众人看来根本是小菜一碟,先不说一千石粮草是城中大户捐出来的,不用花自己的,两万两白银分摊到城中四十多个官吏手中也只有每人五百两,这个数目还不够回到京城里胡天黑地一夜,拿来买命就更不是问题。

一帮泥腿子,众位大人纷纷对城外的叛贼表示藐视,但能少拿一些银两依旧是好事,所以从城外回来的那个小吏迅速从九品官升一级,表示嘉奖。

至于两万两怎么分担,本来自然应当按照官场的规矩来办,可矿监丁旭只说了一句话,让城里一众人感恩戴德。

“咱家会拿出一万两,其余的尔等自筹集。”丁旭笑眯眯的一句话。

拿一万两白银让莱芜城里的一众人感激不尽,顺带也能封住这些人的嘴,省的有人勤快的太过,向上漏了口风,说得好听点,在给朝廷的奏疏上肯定写着报捷,击退流贼若干,难听点,这可就是实打实的资敌。

他们可不会知道城外的叛贼会不会攻城,一个时辰后城里的东西送不到也没事,方凯只会最快的逃跑,而不是去制造建议云梯,然后等着山东总兵邱磊回援把自己杀的一干二净。

于是在双方都满意的情况下,城中的官吏和城外的叛贼迅速达成了和谈,莱芜矿监丁旭免费赠送福船四艘,并且搭送了所有的水手,这些人本身就是累赘,如今登州被逆贼孔有德围的死死的,登州水师无家可归,官兵全被调走,这些水手拿来做矿奴又可惜了些,如今连船带人送出去倒也省事。

这种办事效率一出大明官吏的寻常,仅仅一个时辰后,包括四艘福船都已经停在港口,船上就是两万两银两和一千石的粮草。

闹事的叛贼很快从莱芜县城wài wéi退走,包括矿监丁旭,所有莱芜城里官吏通通把心放回肚子里,但这伙流贼仅仅走到了莱芜城的港口就停了脚步,所有人这又把所有的心提到嗓子里,这些流贼并没有上船,而是在沿岸停下脚步,更是让丁旭等人忐忑不安,心里不断的骂着这帮流贼不讲信义。

城里众人已经从昨晚的惊吓从醒来,这些流贼缺少攻城器械,但这并不妨碍鱼死网破,所以他们也不敢反悔,只能指望这些流贼能走多远走多远。

至于方凯为什么停下脚步,是因为他要整顿一下人马,昨天一夜的起事,至少方凯的主心骨形象已经竖立起来,不管是刘四还是李焦都很顺从方凯,一起跟着闹事的三十四个人原先就是以方凯为首,连带着在一个矿里自然紧随那三十四人之后,至于其他矿上的人就不能保证了,昨夜趁乱逃走的将近三百人就是明证,至于剩下的,无家可归,再加上方凯虽然没能洗劫了莱芜城,可莱芜城里出来的使者可是所有人都看得清楚的,今早又传来消息莱芜城供应了粮草物资,所以剩下的人才会跟着方凯。

到了福船停泊的港口,方凯功接收了两万两银两和所有粮草,并且将前来交接的莱芜官吏驱赶走,然后让刘四,李焦从船上搬下来五千两白银,摆放在沿岸。

刘四,李焦虽然奇怪,但他们并不笨,依言从床上搬下来五千斤的白银,白晃晃的银子,在烈日的照耀下,散发着闪耀的光泽,足足的五百斤的银子,上千锭。

刘四,李焦一辈子都没看过这么多银两,所有人都是。

五千两,看着都晃花了眼。

五千两,在这个时代,不管哪个国家,哪个城市,甚至是金本制的欧洲,都足够过上舒适的日子,可如今这五千两被直接摆在了河岸,它的用途将仅仅给每个人发上五两,几分钟内挥霍一空。

腊月天里,和现代的莱芜相比,这里要冷得多,沿着河岸坐着的所有人穿着单薄的布衣,这些昨天还是奴工的口袋里,放着的都是沉甸甸的银子。

他们的身体依旧很冷,但心里是暖暖的,原因不仅仅是银子,这是一种他们没有感受过的,或者说,士为知己者死,他们不是士,可不代表这个道理他们不懂,五两银子足够买上几十亩薄田,养活一家子,这就足够了。

自古以来,中华子民哪个不是盼着养家糊口,可偏偏这些要求有时候都会被统治者剥削,不得已才会举起zào fǎn的大旗。

一如方凯所说的,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长篇大论对这些连饭都吃不饱的矿奴来说是基本没用,再多的口水也不会比得上实质的东西。

过去看一些书中如何登高一呼,从者如云时,方凯就觉得太过荒谬,不见兔子不撒鹰,很合乎方凯的理论。

现如今,这些人会一直跟着方凯,死又如何?

引刀成一块,不负大好此头!

方凯等到八百人排着队上了船,四艘两桅福船船上的水手不多,两艘加起来只有三十余人,这些人只是固定的水手,时代为朝廷开船,而不是水师的官兵。

所以不存在不听话的情况,他们虽然战战栗栗,但好歹船还开的起来,方凯也不再多心。

至于出海的目标在哪,短暂的目标会是登州,目前孔有德的叛乱声势浩大,攻略各地,登州附近几乎成为了一个独立王国,短时间内朝廷都无法剿灭孔有德和耿仲明等人的叛乱。

这样一来这可以保障自己这些人安全性,二来可以让莱芜的丁旭以为自己去投靠孔有德,放弃戒心,自然就不会上报朝廷,但又不能真的去投靠孔有德,毕竟那只是一个强盗,日后更是个汉奸。

可这并不妨碍现在方凯和孔有德联系,仅仅是因为孔有德手中有他要图谋的。

图谋的不是别的,而是这个时代首屈一指的化学家,物理学家,登州巡抚孙元化,并且他还是明朝硕果仅存的火器专家,满清在关外的后期火器大举进步就是因为孔有德做为孙元化的手下,给满清带去了大批登州城中的匠户,也让满清有了足以与大明匹敌的红衣大炮。

如今登州城应该已经被孔有德和耿仲明里应外合攻了下来,总兵张大成zi shā,巡抚孙元化zi shā未成,现下正被孔有德圈禁在登州城中。

方凯的记忆里正是这段时间的事。

至于怎么才能把孙元化救出来,方凯想不到,他手上只有八百人,好歹丁旭说话算话,给足了兵刃,甚至还附送了几个精通打铁的匠户,才不至于流落到比海贼还不如的地步。

四艘福船目标不大,又有熟悉地形的水手,只是依旧在山东半岛的沿海绕了一天多,才到达了目的地,登州。

刚刚进入登州的海域境内,开始有了朝廷水师的踪迹,数量并不多,大多数是一两艘四处游弋,孔有德没有水师,而方凯的这四艘与其他朝廷水师模样相同,只是摆明的对其他船只不理不问,闷头往登州港口冲,大明水师分不清敌我,又交流不便,方凯这才能顺顺利利在登州沿岸靠岸。

让人去登州城里报信后,在来路上方凯还心中没底,但现在就好得多,原因很简单,他要将自己的船队夸大,夸大到让孔有德不得不倚重。

“莱芜矿奴方凯起事于莱芜,有刘四,李焦等互为臂膀,兵卒三千,船只十余艘,愿投效都元帅……”

这些足够让孔有德倚重,孔有德在登州战败后就是靠着出海才能逃过一劫,他不可能认识不到水师的重要性,十余艘福船足够几千人逃跑。

这对目前缺乏船只的孔有德和耿仲明来说是雪中送炭,至于什么叛贼不叛贼,那就不是方凯需要考虑的,他需要的仅仅是最快时间内扩大的实力。

可方凯找遍船上所有人,竟然没有找到一个识文断字的,更别说有功名的人,于是这份文书一时间停滞下来,难不成写简体字?方凯自认他写得出来,孔有德也不会认识。最后好歹从一个水手中找到一个过去上过一些私塾的,参照着书籍一个字一个字修正,勉强像个样子。

这样一来方凯恨不得马上上岸,学学建奴的皇太极,抢上几个饱学之士,即使抢几个认识字的也好,但现如今还不可能,方凯根本不敢登陆,四艘船只在登州附近游弋,等到着孔有德的回信。

在第三天没有等到孔有德的回信后,派上岸的人回报说孔有德刚破了登州,自己的使者怕是扑了个空,方凯只能选择返回,这时候的船队已经不再是四艘,而是七艘。

这几天方凯充分利用了明军敌我不明的误判,船上的矿奴又有很多过去是辽东兵卒,对明军足够了解,这样一来,下黑手,使绊子,连续两次袭击了大明的水师,让这些游兵散勇被围住后再劝降,也让方凯的手下扩充到一千人,福船增加为七艘。

至于下一步的目的地,船上的人分为两派,一派以刘四为首,投靠皮岛总兵黄龙,皮岛附近的岛屿无数,可以得到充分休养生息的机会,这个投靠当然不是真的,刘四跟着方凯时间不长,但早已经视方凯为主,所谓投靠仅仅是打个照面,并不归于管辖。

4.两个选择

不管是投靠谁,投靠皮岛黄龙依旧等于投靠朝廷,这遭到了李焦的强烈反对,反对的原因也很简单,自己这些人刚刚从莱芜逃出来,根本就是朝廷口中的叛贼,怎么转头去投靠朝廷。

这两种说法与其说是李焦和刘四的争端,那还不如说是方凯在摇摆不定,刘四和李焦都是在方凯拿出主意后选择一个认同的去选择,而不是自己建议,他们都没有这么快成长到那种程度。

除此之外的另一个主意就是向更远一些航行,一直达到今天的朝鲜半岛,沿海岛屿很多,安置一两千人完全不成问题,甚至扩充实力也要方便的多,那里山高皇帝远,从大明逃到朝鲜的百姓多达几十万,这些人并不受朝廷官府的约束,反而喧哗夺主,人口占据着大多的朝鲜的边城的多数。

去朝鲜!

方凯在犹豫不决了半天后,毅然更改了初衷,他决定向朝鲜的定州府去,然后再想办法横穿整个朝鲜,朝鲜和日本的交接有足够多的岛屿可以休养生息,足够的人口也能从容的收留流落朝鲜的大明难民。

到时候不管是攻略朝鲜,还是从贫瘠的日本岛获取资源来骚扰dá zi都可以。

但在这之前依旧上要联系上孔有德,不仅仅是孙元化,如果去朝鲜,一千人即使能一个不漏的进去,可这不能保证进入朝鲜后一切顺利,除非借用上国的名义。

做了朝鲜三百年的上国的大明,明太祖甚至将‘朝鲜’立为不争之国,如果方凯能假做大明特使去朝鲜,这个身份就足够了。

即使如今的朝鲜已经在后金的轮番打击下做了后金的藩属,可毕竟大明和朝鲜的藩属之谊日久,说是心向故主也不为过。

半岛上棒子欺软怕硬的个性,除非哪天大明彻底垮了,大明特使进了他的国土,地位依旧尊崇。

这就必须要有一个身份足够的人,这个人必须被朝鲜官方所熟识,平日里对朝鲜官方的态度甚至可以是盛气凌人的,于是从孔有德那里借一个人的想法油然而生。

东江镇的位置在朝鲜半岛和山东之间,与朝鲜的关系互相利用,从总兵毛文龙开始,东江镇对朝鲜来说就必不可少,东江军的袭扰拖住了八旗中的两个旗,镶红旗和正红旗,这相当于这两个旗根本无法对朝鲜具有威慑力。

孔有德和叛军的所有首领都来自东江镇,对朝鲜的熟悉无人可比。

亲自去见孔有德,这是唯一办法,原因仅仅方凯无人可用,一个简简单单的通报使者不可能得到孔有德的重视,但表明身份又有可能被孔有德囚禁,但这并不妨碍方凯冒一次险。

方凯也下定了决心,去见孔有德。

崇祯五年大年初七,方凯仅仅穿着简单的布袍,带着刘四直奔莱州而去,留李焦看着船,李焦的脑子要灵活一些,又是山东本地人,即使被大股的明朝水师发现,形势上也会比刘四这个旱鸭子好得多。

两天后,方凯等人到达了莱州。

崇祯五年初,大明关外的局势并未糜烂到无法收拾,本以为崇祯四年底就被攻下的登州,在被证实后才知道,孔有德在正月初三才刚刚在耿仲明的里应外合拿下登州。

事实证明自己的记忆并不牢靠,仅仅记个大概对摸清楚局势虽然用处颇大,小的细节同样会功亏一篑。

方凯只能开始逐渐不依靠穿越带来的优势,不然怎么死都会不知道。

孔有德在刚刚拿下登州后稍加整备就围困了莱州,好在乱军并不擅于攻城,仅仅将莱州围个死死的。

莱州城属于登莱巡抚孙元化的辖区,孙元化以西学出众,师从徐光启,防御战上算得上一把好手,莱州不但部署了足够的火炮,也不缺少熟悉的炮手,居高临下,孔有德的兵力占到优势,对莱州却束手无策,

而此时的登莱巡抚孙元化已经在他孔有德的大牢里呆着。

方凯一行人从登州出发,途中路过数个县城,大多破败,官吏逃走,城中百姓也少得可怜,青壮要么被裹胁为兵,其余的老弱能躲的就躲,躲不了的自然只能等死。

本着下船来的另一个目的,一路上方凯开始四处打听,手下的一千人竟然没一个能识字的,让方凯起了拐带人口的想法,只是他们这些人虽然在登州更换了衣服,但个个佩戴兵刃,即使知情的倒也吓得跑的飞快。

登州,莱州本身就是邻近的县城,相距不远,方凯的计划只能暂时搁浅,开始为去见孔有德的谈判做准备。

短短几天之内发生两次谈判,不同的是身份的调换,上一次的方凯稳操胜券,仅仅是能够再对方手上得到最大的利益,结果成功了,看似绝路的方凯和所有人逃过了一劫,甚至得到了一些很少的资本。

四艘船和粮草银两,而现在的方凯需要的是将手上的本钱夸大几倍,然后拿这些刚刚获得的本钱去博取更大的利益。

虽然看上去足够冒险,甚至几近于赌博,但实际上的难度并不大,现在的孔有德和耿仲明虽然声势浩大,可他毕竟在大明的腹地闹事,攻下的也仅仅是一个县城,上天没路,下地无门,兵卒仅三四万人,大明百万兵丁,只要只要肯出力,灭掉这么一股叛乱势力不费吹灰之力,事实也证明的如此,关宁军第一次入关,孔有德就溃不成军,那剩下的最后一条路就是渡海,可这需要船只,还必须是大船,这就用得着方凯手中的‘船只数十艘’了。

孔有德是宿将,不可能不知道这些,从他几个月后战败乘船就可以看出他早有这个打算。

当然,也不无可能会囚禁方凯,毕竟让自己逃命的本钱握在别人手里,这不会是这种人心甘情愿的,所以方凯最大的依仗,还是自己手中的本钱,他必须要让孔有德相信,如果自己短时间内不回到船上,那‘兵卒三千,船只数十艘’绝对会掉头就走,

“去见孔有德。”方凯说道,又补了一句:“就你和我,别人都留在外面。”

“方大哥,若是孔有德突然发难。”刘四为难的劝道,这里是孔有德地盘。

“如果孔有德有心发难,就算带着所有人都没用。”,即使让船上的一千人全都下来,也不够孔有德一口吞的,所以带一个人和带二十个人一样。

方凯一边解释,一边看向孔有德安营扎寨的营盘。

刘四在辽东做过佟家的亲兵,而佟家世代是大明的将门,所以方凯想要见到孔有德并不难,仅仅在拜帖上写着辽东旧识就足够了。

现下孔有德风光无限,连朝廷的总兵都被打死了,巡抚也成了阶下之囚,只是这一切都是假象,只要是有识之士都看得出来,仅仅一个孔有德在大明的腹地里,再闹腾也蹦跶不了多久。

恐怕孔有德自己都没想到仅仅粮草不足闹了点情绪,就搞得这般大,可他现在只能一条路走到黑。

四万乱军围着不大的莱州县城,的确称得上声势浩大,孔有德的中军大帐相比较离莱州城并不远,很有几分誓死攻城的意味,如果莱州城的明军出城野战,打到孔有德的大帐并不难,但莱州城里官兵不敢出城。

“你从辽东来?”

孔有德坐在最中间,周围分别坐着耿仲明,张觉,李九成,还有就是东江军老上司毛文龙的儿子毛承禄。

孔有德自己发达了,也不忘把自己老上司的儿子也拖下水,毛承禄是毛文龙的儿子,毛文龙死在袁崇焕的手里,可那是朝廷下的旨,虽然事后朝廷加封毛承禄为参将,仇却不是说忘就忘,所以孔有德一封信,毛承禄就带着部下跟过来混。

皮岛留给了毛文龙死后继任的东江镇总兵黄龙,毛承禄一走,势力早不如前,连袭扰后金军都快做不到,甚至一度将东江镇搬到了蓬莱,离登州并不远,双方势同水火,却也互相不搭理。

方凯没说话,他让刘四递上了一封信,这封信是途中经过一个说书先生的润色,为此还多花了五两银子。

方凯对银两没什么概念,可在刘四等人眼里足够心里发凉,这可是能养活一家的钱,还不如让那说书先生润色后就直接砍了了事。

至于那个说书先生会不会到处乱说,那就不在方凯的考虑范围内,等自己离开了山东半岛,也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回来,没人会主意这么点小细节。

“二十一艘船,两千七百人的精兵,你当我是傻子么?”孔有德拍着桌子,大声喊道:“来人,将这些朝廷奸细给我砍了。”

身旁的耿仲明,李九成纷纷拔出佩刀,和方凯进入大帐的只有刘四,其余人都被留在外面,所以只有刘四一个人拔出兵刃,被耿仲明等人和一众亲兵围在中间。

孔有德的判断并没有错,山东附近的兵马他熟悉的一清二楚,凭空冒出来的三千人和二十多艘福船的疑点太大。

“孔将军什么时候要走,什么时候就有足够的船,说到做到。”

方凯淡定的说道,就像是四周刀剑林立并不存在,而他正在和孔有德面对面的说话,其他人被视若无物。

这种淡定在孔有德眼里看来就成为十足的自信,史书上所谓在敌军帐中犹能面不改色的人,孔有德这种混迹军中的人根本不信,大明的文官大多数见到军帐闻风丧胆,除非是有所依据,也就是说,这个人说的话可能是真的。

本以为只要恐吓两句,眼前的朝廷奸细就会吓得跪地求饶,然后直接杀掉了事,可若真的有人前来投靠,而且带来的还是自己这些人着急需要的,自己偏偏给杀了,那不是比那个孙元化还蠢。

至少他孙元化还只是轻信了自己这帮人,可自己一说投靠还是屡屡接纳,绝对算得上道义,如果不是这次闹事轻而易举就给闹大了,他孔有德和耿精忠哪会有攻破登州府的机会,老老实实的给他孙元化当参将到也不错。

“咳、、咳,有德,既然此人有胆量自辩,我们听听又如何。”耿仲明及时的道,也给了孔有德一个阶梯可以下,听听又如何,如果是真的,自然皆大欢喜,如果真的是朝廷的奸细,那再杀也不迟。

可方凯的一句话,让这些辽东悍将全都气的脸色发绿。

“两个选择,要么杀了我,要么就答应我的条件。”

方凯仅仅说了一句话。但这一句话让在场的局面瞬间推向尴尬,乱军诸将不管是孔有德,甚至是出言阻止的耿精忠气的发抖,这个人太猖狂了,简直就是猖狂的无以复加,该杀,实在该杀。

甚至连刘四都觉得方凯是自己找死,握着刀的手一点都不敢松动,死就死吧,这条命是方凯救回来了,现在死了,那还是苟活了几日,够本了。

“尔敢!”站在孔有德身后的李九成怒声道,抽出佩刀一刀砍向方凯,方凯闭上眼,这一刀凌厉的直劈。

这一刀凌厉的直劈,没有砍到方凯分毫。

孔有德帮方凯拉回了李九成,李九成等人纷纷不平的道:“有德,此人如此辱我等,难道就这么算了?”

“看看他想说什么,猖狂,需要猖狂的本钱。”孔有德眯着眼睛,淡淡的道,浑然不似刚刚一副莽汉样子。

他孔有德虽然都是些辽东的矿奴出生,可毕竟和后金打了这么多年,不是傻瓜,更不是那些不会动脑子的莽夫,刚刚只能说自己这些人抱着玩弄的心理,结果被人玩了而已。

李九成见包括耿仲明,毛承禄都一句话都不说,只能泱泱的坐了下去。

“大明的援军正在调集,会在今年秋天前到达登州……”方凯只说到一半就被李九成打断,不屑道:“来了又如何,我有大军数万,还怕区区朝廷兵马。”

方凯笑笑,没有打岔,继续说道。

“来得是关宁铁骑,大明会调集关外的关宁铁骑入关剿灭叛乱,山东靠北直隶太近,大明不可能让叛乱闹大,现如今,山东巡抚余大成已经上书京城。”方凯一针见血,但他并没有说完,而是顿了顿:“大明剿灭叛乱只在反手之间。”

一声惊雷。

这句话又是惊起帐中的轩然dà bo,众将再也坐不住,皆站了起来,不管是李九成,还是毛承禄,顾不上大帐中还有其他人,全都看向孔有德和耿仲明。

5.精兵

帐中诸人隐隐以两人为首。

关宁铁骑,当初袁崇焕诛杀毛大帅的时候,带的何尝不是这只兵马,那袁崇焕仅仅百余骑就敢威慑的毛大帅束手就擒,让东江岛分崩裂析。

如果关宁军入关,山东一马平川的地形根本不可能抵挡得住,而四周又都是朝廷兵马,如今仅仅一个县城莱州就久攻不下,打到京城更是白日做梦,到那时就是真正的上天无路,下地无门。

他们这些反了大明的叛贼怕是绝不可能得到饶恕。

海路!

除非走海路,所有人都一闪而逝了这个想法。

几乎一瞬间,孔有德就要下令让人动手拿住眼前的这个说客,这个人在信中明说自己是诸人之首,那么只要抓住他,然后再收编船队就轻而易举。

可事情不会这么简单,眼前的这个叫方凯的人也不可能这么蠢,除非他能做到让自己一无所得,若不然,怎么会站在这里让他抓,完全可以派一个说客就好。

他哪知道,方凯根本是无人可派,只有自己出马,才有一定几率成功。

方凯穷到连说客都派不起。

孔有德在犹豫,到底值不值去赌,举起的手半晌还是落了下去。

“拿下!”说话的是毛承禄,但所有的亲兵都纹丝不动,毛承禄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另一边的耿仲明从座椅上站了起来,目光闪烁。

“你真的有二十一艘船?”

这句话是所有人想问的,包括孔有德,李九成,毛承禄,张觉,所有人都想知道,也全都看向站在下首的方凯,至于精兵三千,众人自然不用考虑。

三千人?还不够自己麾下兵马的一个零头,能算什么?到时候看到了船,就不是那么简单说了算的。

“有!”方凯毫不犹豫的道,一旁的刘四捏了一把汗,二十一艘船?满打满算只有七艘福船,这还是前几天对明军下了绊子,扩充了将近一半。

但表面方凯的镇定自若,确实能让孔有德等人相信,即使他们不信,一线希望也总归是要的,否则……

“你怎么知道来的是关宁军。”终于有人发现了方凯话中的漏洞,山东巡抚余大成刚刚上书朝廷增兵,怎么这么快就能知道是关宁铁骑,如果不是关宁铁骑,满天下,他孔有德不会怕了谁。

“必然是关宁军,朝中已经下了旨。”方凯断然道。

他的态度如果有丝毫的微动,都有可能被这些久经战阵的兵痞子看出来,不管是孔有德还是耿仲明,在方凯看来最多算是兵痞子,至于朝中到底有没有下旨,方凯当然不会知道。

依据依然是记忆里发生的事,可这不可能告诉孔有德等人。

帐中诸将的脸色好看了多,既然是朝中已经有了旨意,那么就不可能存在假的,怕是关宁军此时已经在路上了,至于为什么六七月才能到山东,更是许早不许迟。

至于方凯会不会撒谎,谎称旨意,这些在一众深受大明教育的武将脑中自然不可能,一个小小的矿奴zào fǎn的家伙,如今最多算是个海贼,哪有那胆子谎称圣旨。

他们哪知道,圣旨这东西,方凯却是只听过,从来没看过,更是没什么以下犯上的尊崇之心。

“那你想做什么?”这次是李九成在问,他的儿子李应元附和道:“快说!”

“借兵甲,借人。”方凯简单的回应。

所有人都怔住,没人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不管是借兵甲和借人都是小事,你要借人?那好,我借五千士卒再加五千付甲给你,全穿在自己人身上,到后看到了船一拥而上,那船是我的,可借给你的人和甲也得要回来。

孔有德假作大肚的摆摆手道:“如此小事……精兵五千管够?”

众人一起点头,都元帅做事果然干净利落。

刻意不提起兵甲的事,你只有三千人,借给你回头还要去运送回来,太麻烦,不如只给你五千兵卒,当然,这五千兵卒绝对是兵甲犀利。

“不要!我只借诸位中的一人。”方凯摇头拒绝道:“而且兵甲我花钱买,登州武库里有很多。”

孔有德皱了皱眉头,眼前的这个人花钱买兵甲他倒是无所谓,有人送钱自然是好事,登州武库都是孙元化留下来的火铳,如果能卖个大价钱也是好事,那些火铳实在不好用,远远不如火炮来的痛快。

至于要人,这个孔有德就不懂了,给你兵马五千你都不要,那我还怎么抢你船,如果抢不到,那还不如先把你给囚禁,再看看能不能弄到船只。

方凯只得解释了一遍,帐中诸将才听得明白,他要的不是兵马,而是自己这些人中的一人,所以必须要和朝鲜国的诸将熟识才行。

至于原因,船队要在朝鲜来返做生意,需要倚重朝鲜官员的太多。

这话!鬼信!帐中诸将嗤之以鼻,没一个相信的,你要是仅仅是一介商人,至于冒险来见我们这帮叛贼?

不过那些借重自己这些人来接触朝鲜官员,这话帐中诸人倒是信,可这也同时代表对方没有撒谎,这些人确实有实力去朝鲜国,也确实有足够的船。

但如此一来,不管谁去,用处说大不大,说小够小了,谁去只能管带路,别说借机吞并,人家可是连兵都不要借了,光借一个人有什么用,难道单枪匹马的一个打三千,帐中诸将可没一个敢这么狂态!

可孔有德到现在没说话,看样子是信了,也默许了,这时候看谁会主动请缨的了。

李九成不想去,李应元也不想去,至于毛承禄倒是想去,他刚投奔孔有德,还寸功为立,这趟要是去成朝鲜,那可不仅是让所有人有了后路,沿途又什么都不用做,既轻松又有功劳。

关键是孔有德不会让他去,好不容易把这个老上司的儿子拖下水,从皮岛带来的可都是东江镇的精兵,两千多人的战力远远超过四处拉壮丁收敛的四万乌合之众,所以毛承禄也不能去,毛承禄去了,孔有德不敢保证自己压得住那帮刚出岛的‘精兵’。

那去的是只有张觉,耿仲明等寥寥数人,张觉也去不成,不是皮岛出身,最多对辽东熟点。

“仲明,你带上五百人陪他跑一趟,途中若中若有意外,也可以多些人手,务必早日回来。”孔有德说道,这句话暗示的意思包括耿仲明在内都听得懂。

“是。”

五百人说多不多,如果仅仅用来控制二十艘战船这是够了。

出海之后如果有机会,那就伺机夺了这二十艘船,早点回来,如果不行,那也得多拉拢一些船上的人,以后留作他用。

耿仲明欣然领命。

从一开始的危机四伏到现如今的皆大欢喜,的确不可同日而语,方凯也没有过多留下,既然双方之间已经达成协议,第二天耿仲明便带着五百亲卫和方凯一道原路返回。

沿途孔有德甚至没有派人跟随,方凯一路顺利的返回了登州登岸的地方,早些时候已经派人回去报信,所以等着方凯一行人的是一千多人排列整齐的站在海滩上,除了衣甲不全,也有几分味道。

七艘船只也一艘不差,甚至还多出了两艘,这几天方凯不在,李焦并没有闲着,登州港附近游弋的明军在五六天内又失踪了两艘大福船,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沉没如此好解释,只有可能是被叛军击沉才会杳无音讯。

所以明军水师开始聚集船只四下搜捕,好在李焦的船队和明军水师福船并无二处,也不再像前几日蒙头就冲,和明军水师擦肩而过的几次,都是互相打着水师的旗语然后各走各的。

“怎么只有九艘船?”耿仲明眼见并没有数十只船只飘在海上,脸色顿时难看起来,质问方凯道。

“还有十二艘在外海。”方凯撒起谎脸都不会红,所以面不改色的回应耿仲明。

此时容不得耿仲明信不信,即使他听不懂什么叫外海,但也清楚方凯的船队不仅仅有这九艘,那眼前的一千多人应该就是所谓的‘精兵’了。

这险些让耿仲明嗤之以鼻,这些连甲都着不全的人也配叫精兵?那自己手下的五百人足够和满清八旗打个你死我活。

真正的满清八旗才能称得上精兵,关宁军勉强够得上,要不然他耿仲明也不用在辽东混不下去,早就被朝廷升上总兵了。

怪不得要去登州武库借兵甲,可惜那里除了火器什么都不会有,登莱巡抚孙元化注重西学,对于火器专研很深,里面能找到的盔甲都被孔有德挖了个空,剩下的几具连怎么穿都没人会。

而登州武库的火炮已经被孔有德拉到莱州城下去炮轰莱州,剩下的都是些火铳,在耿仲明看来不值一提。

可耿仲明还没来及说得明白,方凯的举动就让他方寸大乱。

刚刚带来的五百兵卒被蜂拥而来的一千人挤乱,然后方凯伺机提出从新打乱整编,于是耿仲明带来的五百人迅速被两个夹一个的混杂在一千人当中,变成一千五百人。

耿仲明脸色发绿,这根本就是无赖般的手段,在岸上还好,自己至少还有机会杀了方凯,然后逃走,可来时的目的就不可能达到,若是如此到了船上,每艘船上仅仅有自己的二三十个士卒,对方又是有心防备,那能夺到船才有鬼。

双方本以为是友军,根本没有防备,一千人冲散五百人并不难。

耿仲明进退两难,暗暗后悔此番听了孔有德的,这个在自己一众人等面前口若悬河的人可不会那般简单,现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如此心中存了计较,方凯说什么,他也就做什么。

一行人便向登州城进发,如今的登州府守兵并不多,都被孔有德带去攻打莱州,仅有一千余人,并且分散四处,耿仲明有心召集,时间上也不会允许。

守城的将官自然认识耿仲明,打开城门后就带着方凯等人去了武库。

等了很久没等到登州武库的守备官,方凯便下令强行打开了武库的大门,将里面所有的东西全都搬了出来,最后统计了一下数据,武库里原先登记在册的大将军炮已被孔有德搬空,甚至连小一点抬炮,虎蹲炮,都一个没留,剩下的有火铳一千四百把,鸟铳七百把,不知名盔甲十副。

方凯失望了,这点仅仅刚够自己这一千多人装备。

“哦,伟大的主,你们这些强盗在干什么,为什么要动属于我的东西。”

一个西方人的面孔突兀的出现在方凯的面前。

这个西方人但偏偏做出的表情嗜财如命,带着十字架,表明了ji du jiào信徒的身份。

“西芒,你在干什么?你是一名主的信徒,不应该如此肮脏。”另一个西方人的面孔表情肃穆,字正腔圆的大明官话比一开始的西方人标准的多,同时在教训另一个西方人。

可听在方凯耳朵里怪味十足,在现代见多了中国人以英语和西方人对话而自豪满面的,如今回来古代竟然能听到西方人满口的京片子,实在是有多怪异。

只是第二个西方人穿着电视里经常见到的黑色白十字牧师袍,胸口和手里都握着十字架,让方凯更明白这些人的身份。

“这位将军,主的信徒打扰了您,他需要告解,还请见谅。”老牧师首先向这里的主人鞠躬,方凯站在众人之前,老牧师并不会没有眼色。

但方凯的回礼同样标准,这在老牧师费尔南多看来,或许比方凯惊讶一个西方人说一口字正腔圆的大明官话还要惊讶的多。

毕竟这个世界,从西方来大明传教的牧师并不少,可真正能发展到信徒的寥寥无几,本来大明有了一个徐光启,现如今又有了孙元化,只是现在孙元化教友被手下叛乱裹胁,一直没有得到释放。

而ji du jiào在后世已经成为一个世界性的宗教,很不巧,方凯的某个女朋友就信奉这个,被拉去教堂做过不少次的告解,所以才能和这个老牧师相谈甚欢。

从这个老牧师费尔南多口中方凯得知,他们这一行人是佛郎机人,在澳门收到登莱巡抚孙元化的聘请来制造火器,但刚到只有几个月,孙元化的手下就发生了叛乱,这些佛郎机人再也拿不到薪金,自然想着回去,又没有足够的路费,于是便想起刚来时他们曾经携带了十多具盔甲献给了孙元化,如今也统统被放在了武库里。

6.板甲

所以他们才会出现在这里,今天好不容易看到献上的盔甲。

“你们会制造火器?”这句话提醒了方凯,孙元化不仅仅是一个西学专家,他同样是一个天主教徒,聘请葡萄牙人做为火器专家并不意外。

佛郎机是大明对葡萄牙的称号,意思是西方的国家,而在大明最多的是葡萄牙的传教士,所以也成为葡萄牙的代称,这个时代的葡萄牙在东方的威名比任何西方国家

“当然。”另一个西方人,被称为西芒的佛郎机中年人骄傲的语气插了一句。

“只要是火器,不管是佛朗机炮还是大将军炮。”这个叫西芒的葡萄牙人一口的酒气,连鼻子都红的,喝的酒应当不少,但他不忘吹牛。

“愿主宽恕你,主的孩子。”老牧师费尔南多划着十字,却并没有否认,显然西芒所说至少部分是正确的,并没有违背老牧师坚贞的信仰。

“你在佛郎机时干什么的?”方凯突然想起这个时代的葡萄牙应该在殖民时期的顶峰,而有着正规产业,并且熟通火器应该不愁饭碗,他们会是葡萄牙王室眼中的珍宝,那就自然不会参合进那些由破产的农民,贫穷的手工业者组成的殖民大军。

“小时候给兵工厂打过工。”西芒心安理得的说完前半句,直到方凯一直盯着他望,才红着脸争辩道:“我可以制造佛郎机炮,大明的火器我都可以制造,这些只是小菜一碟。”

为了表示这句话的真实性,西芒甚至用上了刚学不久的成语,实际上他的大明官话远不如老牧师费尔南多来的纯熟,毕竟,费尔南多已经在东方待了很多年,不像他西芒仅仅是去年为了躲避赌债才冒险来到东方。

所以这个佛郎机人的表情相比较更像是气急败坏,他绝对不会告诉眼前的这个人,其实只是因为他家住在兵工厂的旁边,才会熟悉一些造炮的流程。

方凯无法看透这个葡萄牙人的想法,但他也不会放弃这样难得的好机会。

“孙元化给你们一个月的薪金是多少?”

方凯问这个葡萄牙人,这些人虽然在西方都是无业流民,但他们既然来到了大明,那自然是有混口饭吃的本钱,而且方凯看重的不仅仅是制造火器,此外的几何学,在欧洲也刚刚萌芽的物理,化学,也是方凯看重的,相比自己这个东方人,这个时代西方人应该更了解这些。

叫做西芒的葡萄牙人眼前一亮,欣喜的手舞足蹈,急忙问道:“这位大人,您想雇用我们吗?我们有十个人,个个都是造炮的好手,即使不会造炮,短小的火铳也不成问题。”

佛郎机人足够高兴了,他们已经在登州城里停留了一个月,前一段时间留下来的银两就快挥霍一空,如果再没有人雇佣他们,那只能灰溜溜的返回澳门,这是包括老牧师费尔南多在内都不想看到的,因为返回澳门,这就代表着自从利玛窦和汤若望之后,再没有一个西方人能够打入这个东方大帝国的高层,主会为此震怒。

当然,西芒不会有老牧师费尔南多想的那么多,在他看来在遥远的大明完全可以躲避债主的*,而待在澳门,债主总有一天会追到那逮住自己。

所以相比较传教的费尔南多,西芒就要有勇气的多,至少眼前的这个大明人要求他跟着船队走,并且先期会到达朝鲜,至于目的地则未知,西芒也一口答应,并且拍着胸脯保证所有人都会一起走。

原因仅仅是方凯给出了每个月二十两的佣金,这份佣金是当初孙元化给出的两倍,而即使是一个葡萄牙的当地小贵族一个月的收入都不会有这么多,足够所有葡萄牙人留下来。

甚至是传教士费尔南多,方凯也给了同样的佣金,但这不但遭到了西芒的拒绝,也遭到费尔南多本人的严词拒绝。

“传教士是不会接受任何佣金的!”费尔南多严肃的道。

西芒固有的幽默,耸着肩:“如果只是捐赠,那么你至少需要捐赠两百两让他盖个新的教堂。”

这句话当然只是玩笑,目前为止能够让大明的高层捐赠并且盖个教堂的传教士寥寥无几,显然,费尔南多教士并不包含在内。

可这不代表费尔南多教士不想做到这一点,能够让在这个东方大帝国发展一名信徒已经是一个困难,在这之前只有意大利传教士利玛窦,普鲁士人汤若望能做到这一点,但如果他也能够让这里的统治者或者官吏捐赠他盖一座教堂,那么老牧师费尔南多相信,主会让他升入天堂的,这是一种荣耀。

相比较西芒对钱的热衷,费尔南多对宗教的信仰要坚定的多,所以在希冀的目光看向方凯后,方凯的回答并没有否定,这同时让费尔南多充满了希望。

“目前我自己还居无定所,但只要有了安定的地方和充足的子民,或许会捐赠你建立天主教堂,但……”方凯顿了顿,脑子里又有了一些想法:“在我安定下来后,你最先需要的是翻译一些西方的书籍,我急着用,如果没有这些书,我现在就可以给些银两给你,你去澳门买,然后带回登州,我会让人来接你们,估计大概来回一趟要多久?”方凯一边自说自话,一边问。

“陆地上需要很长时间,但可以走海路,只要几天。”西芒抢着回答,他对于眼前新主顾的热情已经超过了酒精,红红的酒糟鼻即表明了主人的嗜好喝酒,同时也预示着这个葡萄牙人即使醉酒也对新的主顾非常上心。

“我没船只送你去澳门。”方凯肯定的道,他的船自己都不够,而且只有吃水深的福船才能在海上航行,只得问:“登州港有没有船只去澳门的?”

“没有。”西芒再次抢在费尔南多前回答了方凯的话,好在说的事实,老牧师和方凯两个当事人都不会在意。

“走陆路,远一点无所谓,来的时候可以走海路过来,我给钱让你们买船,也方便带上足够的东西。”

方凯顿了顿,想法源源不绝。

一艘普通的货船应该不贵,方凯还负担的起。

“除了书籍,多招些手工业者,有一技之长的,对物理,化学,huo yào,伽利略那种就更好了,有多少要多少,我也不介意你给我拉上一只佛郎机人军队,我一次性给你一千两,不够可以继续向我要,你有什么为难也可以让人到登州联络找这里的统治者孔有德,至少七八个月内还能维护他的通知,过了时间我也会让人在这等你。”

方凯的要求不但是西芒,连老牧师费尔南多都目瞪口待,伽利略是整个欧洲都闻名的人物,他反抗教廷的行为举世闻名,可偏偏也得到了普通平民足够的尊重。

费尔南多的反应也出乎了方凯的意外,他并没有因为伽利略对教廷权威的侵犯而感到愤怒,而是惋惜:“伽利略伽利莱先生坚持自己的日心说是所有欧洲人都钦佩的。”或许是感觉方凯奇怪的目光,又补充了一句:“这并不和对主的信仰形成冲突。”

老牧师的反应证明西方的文艺复兴同时也带来了对科学的迅速认知,或许现在西方的科学并没有对大明有足够的领先,但在几年后满清dá zi入关,愚昧的dá zi让这个中央帝国迅速落后于西方的脚步,甚至会在两百年后让英国人用火炮再次轰开了国门。

而现在,就是一切的转机,方凯不可能会让这些愚昧的通古斯人继续统治这个偌大的中央帝国。

那些所谓的康乾盛世,光绪中兴,最多是野蛮人给自己的贴的金,中华人民一直生活在水深火热当中。

不是没有人骂就代表野蛮人的统治的开明的,这只能证明所有人都在害怕,他们不敢去骂这些野蛮人。

“既然你知道伽利略是谁那就好办。”方凯意犹未尽,但他也知道再说下根本无济于事,先不说自己目前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人带来了怎么办,而即使老牧师以自己的信仰和职业道德发誓他会做到一切自己托付的,方凯也相信他做不了那么多。

伽利略不是什么都能做的,他发现的学说是现代科学的奠基,真正能够与之比肩,只有还没出生的牛顿和达尔文,后两者的成就甚至在他之上。

老牧师费尔南多一一点头,他已经被巨大的荣耀蒙蔽了眼睛,一点都没有发现眼前这个人交给他的会是如何困难的任务,又或者说,如果真的去做了,到底对这个东方大帝国会发生怎样的改变。

但这不是老牧师费尔南多需要关心的,他仅仅要去澳门一趟,然后就到方凯口中那个理想的定居地,那里会有充足人口,并且统治者,也就是这个年轻人会捐赠自己建立教堂,让主的光芒从新照耀到东方的土地上。

仅仅方凯和老牧师之间的几句话,西芒已经将那些铠甲搬了将近一半,四周的兵卒见这两个外藩之人和方凯相谈甚欢,自然不会有人去阻拦。

剩下的铠甲也让方凯看的更加清楚,让他的注意力从和老牧师的交谈里转移过来。

“板甲?”

方凯看到的是纯正的欧洲式骑兵板甲,板甲的样子很怪异,难怪放在仓库都有了灰尘也没被孔有德带走,因为这些繁琐的板甲确实不是那么好穿的,而且东方人的体型相比较西方人来的细小,即使能套的上,那也不可能穿的上。

摆在地上的是十一副板甲,制式相同,擦去表层的灰尘,并不显得这是一个世纪前的甲胄。

方凯已经给了西芒足够的惊讶,所以能够认出大明甚至没人会穿的甲胄并不奇怪,老牧师费尔南多毫不吝啬夸奖。

“东方的大人,您真博学多才。”

刚刚还一脸肃穆的葡萄牙传教士并不会为一点点美言而觉得羞耻,有时候,语言上修饰远比真正的优点来的重要,这和中国古代一位叫圣者老子说的三人成虎类似。

“西芒,这些板甲你会穿么?”方凯问了一声,这种板甲的部件太多,不仔细根本数不过来,更不用说穿上它,恐怕都要费上很大力气。

“西芒,这些板甲你会穿么?”方凯问了一声,这种板甲的部件太多,不仔细根本数不过来,更不用说穿上它,恐怕都要费上很大力气。

西芒的酒糟鼻子耸动了两下,随后如方凯所愿的点了点头,甚至解释道:“和我们一道来的人中有一个普鲁士酒鬼,他的家族有过辉煌的历史,当然,那是在一百年前,这些板甲都是他带来的,鬼都知道不会卖的出去。”

说完话后,西芒捏了捏鼻子,今天如果不是那个约瑟夫把自己拉出去喝了太多酒,自己的酒糟鼻子不会这么红,当然,他也不会有胆子在那么多人里意图‘抢’回自己的铠甲,这个该死的约瑟夫,总算做了一件好事,而不是继续浪费大家的酒。

“你们住在哪里?我想去看看。”方凯又说道。

既然已经接收了武器装备,时间上也还早,方凯并不急着返回船队,而是选择跟着费尔南多和西芒去看看他们的暂居地。

顺带研究一下板甲的穿戴,这些源自西方的板甲不管对钝器还是骑兵的冲锋,防御力都要比大明目前在用锁甲强上一筹,但它笨重,难以制造,也导致产量不可能上升,只能装备很少的一部分人。

费尔南多和西芒都是步行,方凯也是,并不是没有代步的工具,从入城开始就有马匹可以乘骑,只是这里除了耿仲明和刘四,会骑马的寥寥可数,方凯当然也不会。

两个佛郎机人没一会就凑在一起说着悄悄话,耿仲明也转而和方凯走到一齐。

“方……”耿仲明老老实实的表了姿态,可喊了一半才想起来自己不应该叫什么,方凯没有当过一官半职,不管是叫大人还是叫将军都并不是适当,更别说自己两天前还居高临下,好在方凯自己出了个主意。

“叫我方先生吧,以前别人都这么叫。”

先生的称呼大多是对识文断字,或者有功名的读书人,除此之外还有德高望重。

这几天耿仲明已经知道方凯大字不识,所以即使这么叫,心里也是充满鄙视,更别说昨日的无赖手段还在眼前,如今就往自己脸上贴金,虽然耿仲明也是矿奴的身份,和方凯半斤八两。

7.先填饱肚子

如果方凯知道耿仲明想的是什么,怕是一定要哭笑不得,因为在现代,先生已经转化为日常礼仪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跟识文断字根本没任何关联,方凯也仅仅实在不知道该让别人叫什么,才这么自称。

“方先生,你对铸炮很感兴趣?”耿仲明犹豫的还是喊了后问了出来,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耿仲明不是没想过在没上船前闹事,如果能裹胁方凯那自然最好,如今在登州城里也是最恰当的时机,可在这个关头,耿仲明最终还是因为某些原因没有动手,而是主动的向方凯示好。

“对其中的一些感兴趣。”方凯还没有从亢奋里恢复过来,对耿仲明的话也有一句没一句的回答。

“要说铸炮,我们大明的英杰未必比他佛郎机人来的差。”耿仲明得意洋洋的说完,然后列举出三个人。

孙和斗,孙和鼎,孙和京,准备的说,这三个人都是师从自孙元化,从他们姓氏以及方凯的记忆就能知道,这三个是孙元化的儿子,长子孙和斗子承父业,对于西学研究颇深,不管是火器还是大型火炮都很精通,《太西算要》、《几何体论》、《几何用法》、《西法神机》等一众孙元化的著作,孙和斗倒背如流,孙和鼎,孙和京并不清楚,但这三兄弟都以继承孙元化一身所学而流传史书。

“孙元化不是被放走了,难道他的儿子还在登州?”这三个人不仅对火炮学研究很深,孙和斗更是在其他方面都有涉猎,作用远远比雇佣的葡萄牙人重要的多,方凯仍然只是淡淡的问了句。

孙元化被放走的消息也是在耿仲明口中被证实的,孔有德打破登州后就将孙元化给放了,但这个消息并没有传出去。

“孙元化虽然被放走了,可他的三个儿子全部被囚禁在登州的孙府,想造火器,让他们三兄弟就行,根本用不着那些西洋人。”好在耿仲明原先就打算把三个人送给方凯,直接令人去孙府提人,然后送到方凯的船上去,不用途中会和。

一路上和耿仲明相谈融洽,没一会就到了葡萄牙人的暂居地,杂乱的居民区里几栋再简单不过的瓦房,和其他住户的唯一区别是在门上挂上了一个大大的木质十字架。

“约瑟夫,你这个混蛋,有人要聘用你。”西芒在没进门之前就大呼小叫,随即从木门里走出一个同样的酒糟鼻子,金色的头发卷曲起来,身材壮硕的像头北极熊,喝的烂醉如泥,除了长相外和西芒几乎没有分别,而这个普鲁士人出门的第一件事就是扑向西芒,然后用普鲁士语大声叫唤道:“西芒,你找个杂种,又想骗我。”

西芒只好耸了耸肩,表示对这个烂酒鬼毫无办法,至于约瑟夫的那句话,也自动被包括西芒在内的所有人无视。

老牧师费尔南多自然不会无聊到将这句话翻译给目前来说的大主顾,这个可能捐钱给自己修建教堂的人!

紧接着西芒叫齐了其他八个西洋人,并不是每一个人都会说大明官话,相比较,西芒已经算所有里的佼佼者。

这些rén dà多数来登州都没多久,并没有大明熟悉到哪去,他们只知道最多的钱,本身这些西方的农民,手工业者远道而来到东方的目的就是淘金。

于是方凯说过的话就需要西芒跟老牧师费尔南多从新翻译,最后成功得到了除普鲁士人约瑟夫外的所有人的同意,并且一致要求跟着方凯,而不是返回澳门。

虽然返回澳门有一千两可以拿,但那一千两的用途并不是给自己作为薪金,这些西洋人认为跟随费尔南多牧师回去的人都不会拿到足额的薪金,西方通常的惯例都是这样。

在得知这些人不肯回去的原因后,方凯好笑的笑了笑,首先拿出四十两银子,只要谁回去现在就可以拿到,剩下的几个月的佣金,会由费尔南多牧师负责发放。

这些西洋人又是一番争辩,最后分出了两个连大明官话都不会讲的葡萄牙人跟随费尔南多回去,其余八个人下午跟随方凯上船。

方凯预付了每个人一个月的佣金,西洋人终于定下了心,听话的跟着刘四先一步返回船上,虽然来时的目的没有达成,只得把那十一副西洋板甲也搬到船上,必须等到那个普鲁士人约瑟夫酒醒后。

登州县城经过了一次孔有德洗劫,已经破败,连路上的摊贩都所剩无几,本来想买些东西再上船的方凯只能早早的返回船上,等到着第二天的出航。

方凯将耿仲明和自己安排在一艘船,那些佛郎机人和孙家三兄弟被安排在另一条船,但这遭到了那个醉醺醺的普鲁士大汉约瑟夫的反对。

“勇敢的普鲁士骑士不会离开他的雇主,这是属于贵族的荣耀。”约瑟夫穿着厚重的板甲,走在甲板上蹭蹭作响,大声嚷嚷道。

只有身材高大的西洋人才会把这种几近于累赘的铠甲当做防护来穿,全身都蒙起来的板甲和头盔,顺带也能遮掩住普鲁士人那难看的酒糟鼻子。

或许以后方凯有的头疼了。

“约瑟夫,你的贵族头衔在你爷爷在世时已经被剥夺了,你这个假冒的贵族。”西芒恶毒的诅咒道,虽然他并不反对和自己的新雇主待在一条船上,但这前提是自由,没有约束。

而约瑟夫主动去做这个新雇主的护卫,除了会将其他人也拖下水外,什么作用都不会有。

原因仅仅是约瑟夫只当过佣兵,其他的根本什么都不会,他要想着办法讨好方凯,这才能保持每个月二十个银两的佣金,他简直把这个博学多才的东方人当成傻子!这个东方人口中的一串名词连老牧师都闻所未闻!

“你这个低贱的佣兵!”西芒用英语咒骂约瑟夫,这能保证自己既骂的舒服,约瑟夫又不会听得懂。

英语还没有普及整个欧洲大陆,至少这个普鲁士佣兵一点都听不懂,但他可以在西芒的表情里看出这句话并不恭敬。

普鲁士人强硬,并且气急败坏,约瑟夫不能让自己的新雇主知道自己以前的工作,这代表他可能会丢掉这份足够丰富的佣金,每个月二十两银子!

这艘船上还有一个人听得懂英语,并且这个人至关重要。

方凯默不作声,现下他在想别的事情,普鲁士人和葡萄牙人的纠纷在船上已经成为每天的常例,连耿仲明都看习惯了,自然不会有人去关心。

船队已经出发了第三天,耿仲明也没有见过任何其他船只,只有方凯信誓旦旦的保证,二十一艘船一艘都不会差,这些船只会在秋天前开回登州港,并且接应孔有德等人离开。

耿仲明即使不信,但他此刻只能听之任之,现如今几乎等于被软禁在船上。

“几天后能到朝鲜?”方凯问了船上的舵手,老舵手经验丰富,给登州水师开了半辈子的船,自然熟悉附近的海域,而朝鲜和山东的半岛仅仅对海相望。

“明天寅时左右。”老舵手有些受宠若惊,毕竟他自己只是船上的水手,难听一点,只是个奴工而已,大明水师的地位自从郑和下西洋结束后就一直没高过,更别说船上的杂役。

“能到朝鲜那个港口?”

“义州。”

方凯本身打算在定州上岸,只是相比较定州,义州港对于这些登州水师来说熟悉一些,前些年东江总兵毛文龙在后金袭扰的时候,物资和兵丁都是由登州送往朝鲜,地点也在义州。

船上的这几天本来是难得可以闲暇下来的时间,这阵子一直马不停蹄的忙里忙外的方凯完全可以稍事休息一下,到了朝鲜后再做准备。

如今每天没事做,闲下来的方凯只得找一些能做的事情,才算觉得没那么空虚。

难道是自己上一世坐了太久的办公室,现如今就要补回来?

方凯苦笑着,兴许这一世注定的劳碌命,躲也躲不掉!

在离义州不足半天的海路中还是遇到了些麻烦,一艘福船的吃水位太深,接近朝鲜的陆地后因为退潮被搁浅在那,除非是第二天的涨潮,不然不可能拖曳的出来。

方凯这次不再让李焦留下来,虽然刘四的身手更好一些,但方凯并不打算将刘四当做护卫来用,本身自己身边人才就少,用来独当一面的几乎没有。

拐带来的耿仲明算半个,怕是忠诚度为零,除非哪天孔有德也无家可归的,自己的实力又强大到一定地步,他还有可能归附,孙家三兄弟是耿仲明送的,自由都不敢给,更别说拿来用,现下最放心反倒是西芒一群人,这些西洋人只注重口袋的钱,宗教赋予的职业道德可以很长时间让方凯放心使用,但显然并不趁手。

忠心的人才还是在于自己培养,这才是方凯放开刘四来处理这次的突发事件,能力往往在这种事上更容易增长。

在义州上岸后,耿仲明总算松了一口气,义州属于朝鲜的平安道,名义上依旧属于朝鲜的领土,只是城中的大明子民占了六成,本来还驻扎着东江军的兵马,直到皇太极即汗王位后,大阿哥阿敏,岳托,济尔哈朗领兵逼得朝鲜定下城下之盟,义州才开始驻扎后金兵马,人数不多,真正的满清dá zi只有一百人和一个牛录额真。

进了义州城只有方凯和耿仲明,普鲁士人约瑟夫跟来的结果就是所有的西洋人全都跟了出来,这下方凯即使想低调也不可能,又有耿仲明拍着胸口肯定义州庶尹和他关系很铁,绝对会隐瞒他们的形迹

方凯虽然半信半疑,可耿仲明一副笃定的模样,现在不信也没办法,要不然人生地不熟,方凯连义州府都进不去。

“吃饭,吃饭。”耿仲明进了城心也定了下来,他的目的也达到了,至少在朝鲜不用在山东一样小心翼翼,指不定哪天官兵杀过来就得人头落地。

要不然在登州耿仲明早就闹腾起来,就算留不住方凯,那好歹也能让自己跑掉,就是那时候不管怎么跑都得在山东待着。

“这也叫饭?”方凯用筷子捡起一块肉沫,撇撇嘴,吃这个他宁愿去吃菜叶,也就朝鲜这么个地方想学中华上国,什么都学,饮食也学,偏偏还学得不伦不类,从进入义州开始看到的和山东的登州没两样,跑腿的小厮,招揽生意的青楼,卖烧饼的武二郎,从头到尾和登州没什么区别。

就算义州城里六成的人是大明百姓,其余四成那也是朝鲜人,只能是这些gāo li bàng zi学习上国文化太彻底,回头抢夺起来也称心应手。

难不成这些gāo li bàng zi现在就有先见之明?给以后子孙的厚颜无耻做足了铺垫!

肉沫难以下咽,方凯吃了几口就不吃了,耿仲明一边吃,而方凯一边嘿嘿的冷笑,看的耿仲明全身发麻。

“方老弟,你这是什么意思,就算急着去见义州庶尹,那也得先填饱肚子。”

和方凯熟悉后自然不用方先生的叫,兄弟相称在耿仲明看来习以为常。

“不是人吃的我当然不吃,而且也没急着去找义州庶尹,只是这趟来朝鲜,你耿仲明算是逃出牢笼了。”方凯满是嘲讽的望着耿仲明,如果他一开始还不明白为什么耿仲明事事忍让,在船上两天更是窝在船仓里都不冒头,这个时候他要再不明白那就是头蠢猪。

耿仲明本来就想跑,离登州那地头远远的,至于方凯带上他到朝鲜,与其说是带着他过来假冒明朝特使,在耿仲明看来其实是逃脱山东那场困局。

他比孔有德,李九成都聪明得多,在大明的腹地山东闹事,闹的再大总有哪天也得给灭了,然后怎么办?投靠女真人?不到最后耿仲明也不想走那一步,方凯的到来正好给了他契机。

所以刚到了朝鲜耿仲明就一脸的轻松,甚至还有心请方凯吃上一顿便饭。

“方老弟,话不要这么说。”耿仲明也不发火,笑呵呵的拿起酒杯敬了方凯一杯,方凯不得不应酬了喝了下去。

“孔大哥也是因为一众兄弟都寄托他身上,这才无法脱身,此番我又是奉命出使朝鲜,除了朝廷的圣旨,什么都有。”

耿仲明说的话也没错,只是这话隐隐间有威胁方凯的意思,我耿仲明答应你在朝鲜应酬好,假冒朝廷特使的事说到做到,可如果出了意外……

8.怎么办?

“你敢!”方凯气急败坏,这关乎他的全盘计划,如果这趟不能在朝鲜得到足够的利益,乘着船不管去哪,也不可能在最快时间内发展到可以挟制dá zi的程度。

游牧民族的科技树总是攀爬的快到惊人,完全是靠着吸食农耕民族来扩大自己的实力,如果再让皇太极吞掉蒙南的诸多察哈尔蒙古部落,后金的实力就会膨胀到能够一口吞掉大明的地步。

然后眼前的这个汉奸作为开路先锋,一个更大的汉奸顺势打开大明的门户,这些女真dá zi就能轻而易举的入主中原,奴役这个庞大帝国两百多年。

“方老弟莫急,方老弟兄莫急,那你好歹要告诉我到底要干什么?”耿仲明严正以待,他耿仲明并不蠢,要说方凯只是个一心图利的商户,那就不可能主动和自己这些反贼搭上边,可要说方凯图谋什么。

在朝鲜充作大明特使能图谋到什么?想当初毛文龙和朝鲜关系那么铁,朝鲜资助的粮草火器更是不缺,除了不敢直接出兵,可还不是一样被后金的两红旗把毛文龙赶给下了海,一个大明特使能做到什么?

即使朝鲜现在对大明依旧言听计从,凭着如此弹丸之国,也不可能是后金的对手,更别说现在朝鲜朝廷里被后金买通的官吏也不在少数。

耿仲明想不通,所以他才问,甚至不惜靠着自己对于方凯的特殊作用来威胁。

他自然不会想到方凯正在想着那帮东江岛上的三矿奴,包括他耿仲明,还有孔有德,尚可喜,以后都是人人唾骂的汉奸,其中两个方凯已经见过。

汉奸里最大最出名的,而且在清朝的传记里当汉奸当得最理直气壮的汉奸吴三桂方凯还没见过,冲冠一怒为红颜嘛,和洪承畴一样为了女人当了汉奸,区别就在吴三桂是自愿的,洪承畴是被引诱了。

“呸,告诉你,让你去告诉后金dá zi去?”方凯的口气很不好,满脸的愤愤不平。

耿仲明的脸色顿时变了,他耿仲明好歹也是大明的参将,当初毛帅的死也和满清的反间计少不了关系,虽然心中有过走投无路后投奔满清的打算,此时逃脱了山东那个牢笼,这个想法自然不会有。

“别生气,我只是说说。”说完方凯就后悔了,手忙脚乱的没地方放,毕竟耿仲明现在虽然和明朝闹翻了,可好歹还没投靠后金,和女真人也没关系,日后让人恨的那些恶性一个都没犯过,也就是说,方凯骂错人了。

“呵呵……方老弟一定误会了,不过对建奴的憎恨真够深的。”伸手不打笑脸人,对方摆出这么一副笑脸相迎的样子,耿仲明也不能翻脸。

“就是不知道、、方老弟到底打得什么主意?”耿仲明还是问出了关键的。

方凯狠狠心,还是打算说出来,一来觉得耿仲明和自己相当,无处可去,拉拢他并不难,而且跟着自己至少好吃好喝,以后也有机会继续统兵为将。

大致的方案方凯已经有了底稿,那就是先清理掉义州、定城里的后金军,一直在等待机会的阿敏,济尔哈朗的两红旗肯定勃然大怒,朝鲜和后金的矛盾肯定会有,现下的朝鲜还没吃够后金的苦头,又有自己这么个假冒的大明特使撑腰,朝鲜的腰杆硬了,和后金打起来了,方凯才能浑水摸鱼。

耿仲明目瞪口待,他根本没想到方凯打得是这个主意,竟然既不是后金,朝鲜仅仅是拖下水的一条鱼,方凯想在这趟浑水里摸到什么不言而喻。

朝鲜边城义州,定州几十万大明百姓,后金和朝鲜起了战事,肯定又要流离失所,到时候他方凯振臂一呼,聚集数万大军轻而易举,说不定就能让朝鲜给颠覆个一干二净,建立一个大明子民统治的番外属国。

这个胆子真不是一般的大,简直就是胆大妄为,偏偏也值得冒险一试,成功了那可就是千秋伟业,即使是个大明的属国。

耿仲明的呼吸急促,徘徊犹豫,到底要不要一起赌这么一回。

可他哪知道方凯根本没想那么深,除了说到收敛流民外,别的都只是他耿仲明的凭空猜想。

可关键是耿仲明误解了,赌徒的性格注定这种事一定要参与,兴许本身体内就有*的因子,仅仅是一个属国就足够耿仲明迅速拍板的,武将的最大归宿是什么,开疆扩土,然后化家为国,自古唐太祖李渊,宋太祖赵匡胤可都是这样起家的。

这么一个真正算得上改变历史决策就在义州的小酒馆里被两个同样大大咧咧的人给制定下来,甚至方凯还很有兴趣的给这次行动取了一个名字。

‘颠覆!’

…………

世界总是因为少数阴谋者而改变,不管是现代,还是这个时代。

耿仲明没有急着去义州府,坐在那吃饭没多久,几个朝鲜士兵闯了进来,恭恭敬敬的请耿仲明去义州府赴宴。

“耿大人,庶尹大人有请大人前去赴宴。”

“知道了。”

“那还请耿大人能及时到。”朝鲜士兵又说道。

耿仲明点了点头,然后打发走了这几个朝鲜士卒。

等他们走后,方凯奇怪的问道:“你什么时候让人去义州府报的信,我和你寸步不离。”

“朝鲜虽然羸弱,但他们的水军还算得上可以。”耿仲明很自然的解释道:“八艘福船入港,不可能不被官府知道,义州府里的人跟我又大多熟识,能够认出来并不意外,所以我才带你到这个小酒馆等着。”

姜还是老的辣,耿仲明毕竟久经沙场,官场上和沙场上的经验都不是方凯可以比拟的,前段时间方凯一切顺利只能肯定是瞎猫碰到死耗子,但也奇迹般的万事顺利,这不得不让方凯自认运气足够好。

“城里有后金dá zi。”方凯不忘提醒耿仲明,或者说是提醒他自己,朝鲜人会不会拿了他们向后金邀宠?人心是会变的,更别说国于国的关系,本身就最不靠谱。

相比较方凯的忐忑不安,耿仲明要有信心的多,他们要做的不多,万事俱备后借机发动,少不得要把后金的那个牛录额真留在义州城里。

至于与朝鲜的旧日关系,那本身就是上国与下国间,如今连大明都给反了,折腾小小的朝鲜也就理所当然。

所以这件事耿仲明干的比方凯更卖力,也更上心,短短几天就把该准备一件不落的准备好。

一千人分工明确,耿仲明带来的亲兵大多是老行伍,旧日在朝鲜就跟着耿仲明,这次也被带在身边这些人机灵可靠,战场上见机不对护着主将就跑,几十个人不多,对义州还算熟悉,所以效用不小,拿出来散布谣言就再好不过,没第三天,义州城里就满城风雨。

朝鲜一方没一点准备,留言就传的到处都是。

“城里的后金dá zi要让朝鲜人驱除大明子民;朝鲜小国觉得大明人太多,要杀掉一部分大明人迎合后金dá zi;朝鲜人看大明国弱,要杀光所有汉人。”这些留言漫天传言。

到最后义州城里的消息越传越多,越传越乱,乍一看谁都以为荒诞不经,可偏偏三人成虎,酒馆茶肆中断然少不了说三道四的人影,等到义州官府反应过来要去抓散布谣言的人,哪还见得着人?

义州官府还在伤脑筋到底是谁在捣乱,城里的两红旗有可能,因为他们本身就想杀光城里的大明人,因为实在太多了,这些女真dá zi并不担心大明人作乱,但他们还是乐于杀光所有大明人,而把女真人排除在外的原因也很简单,城里的女真dá zi满打满算也就一个牛录额真一百人,更没有什么汉人士子和朝鲜士子投靠,那些愚昧脑袋想不出这么精明的法子。

朝鲜人做了大明两百多年的属国,受到的教育也和大明如出一辙,自然看不起森山老林里出生的女真dá zi,对这些野人藐视的很。

于是最后只有一个有条件做这件事情,但偏偏没人敢肯定,不管从哪一点,城里新进的大明特使也不会有可能去挑动叛乱,毕竟这个叛乱是在朝鲜国内的,而且目前的朝鲜还是倾向于大明的。

方凯和耿仲明是驿站照待,大吃大喝不能少,义州官府闷声不说话,快马加鞭的请示上官等着上谕。

但这势是成了,方凯目瞪口待,这法子是他定下的框架,实施却是耿仲明手下的亲兵,搭一块也就三十四个人,义州城里的大明子民已经像是个煮红的锅盖,仅仅需要一场算不上dong luàn的骚动就能在朝鲜国内搞风搞雨。

这就是国事?即使朝鲜仅仅是个弹丸小国,可毕竟受中原影响日深,怪不得满清靠着一本三国演义打下了天下,指不定这天下都不用打,根本儿戏一般。

方凯想的简单,倒也知道自己只是想想而已,先不说两红旗在朝鲜的几千人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两红旗的代善,岳托防备着朝鲜和蒙古的dong luàn,朝鲜的这点动静要真闹大了,亲自带兵过来也不无可能,那可不是说糊弄就能糊弄的。

让方凯带着一千五百勉强装备鸟铳、火铳的兵丁再算上鼓动起来的几万大明子民和两红旗大打一仗?

先不说能征善战这四个字和方凯搭不上边,倒不是说怕了两红旗的代善、岳托,两红旗相比较其他女真八旗,战力上最多比蒙古八旗好上一线,和汉军八旗精锐一个档次,毕竟两红旗一直在防范朝鲜和东蒙古,这两边都没什么动静,平日里最多是小打小闹,今天蒙古部闹点意见,明天朝鲜人恭恭敬敬的上贡,于是这些留在后金大后方享福的两红旗士卒相比较其他八旗也就差了一截。

要不是女真人走出深山老林还没多久,那股子蛮劲在,女真人腐化的还要快,真实历史上女真八旗进关才多少年?在南明还在的时候就已经连仗都不能打,要不是那些汉奸部队,能不能得了天下都是两说。

不过那毕竟是几十年后,现在的两红旗可不是好啃的骨头,方凯手上的筹码更是没得比,至于耿仲明,临到最后投靠女真dá zi的可能性也要比和自己一条心来的多,于是最后和耿仲明商议的结果就是趁早撒腿就跑,能带上多少人就多少人,能跑多远就跑多远。

前提是杀掉城里的女真dá zi后让朝鲜疲于应付后金的报复,如果能让后金提前二征朝鲜方凯也不反对,反正死人再多也是朝鲜的事,他只要达到自己的目的就够了。

后世的棒子那可不是什么好鸟,都死光了最好。

细细一想,最后一步比什么都难,城里的正红旗dá zi在义州府享惯了福,但那战力也不一般,除非打埋伏,要不然不可能能把这一百人无声无息杀个干净,至于光明正大那就更没什么指望了,再说方凯也没打算让朝鲜人知道是自己偷袭的后金dá zi,这要让朝鲜人知道,所有一切都前功尽弃。

“怎么办?”方凯皱眉头,不知道问谁,这种打闷棍的事就得要挨闷棍的那一方配合,可如今后金dá zi也被城里的动静闹得警惕起来,整天缩在义州城里不出来,总不能直接冲进去杀个干净,搞不好还会被杀的大败而回。

自己这一千五百人的战力,方凯可一点都不敢保证,这些人没跑个精光也是因为身在异国没地方跑,勉强装备起了鸟铳,真打起来先不说围歼后金军,打得过朝鲜人就是好事了,能剩下多少都说不定,而且铁定不能起到围歼的作用。

并且走失了一个女真人都是大问题,朝鲜人并不笨,他们总会在旧主子和新主子间做个抉择,后果就不会是一般的严重,甚至让他们两人把小命都丢在义州城也有可能。

“没办法。”耿仲明一脸无所谓,相比较方凯,他要没心没肺的多,反正到目前为止他也只限于执行,所有稀奇古怪的想法都是从方凯那个脑袋里冒出来的,不管是散布留言,还是鼓动大明流民,甚至无声无息的杀掉正红旗安排在义州城里的旗丁。

现在不是他出了问题,出问题的是出主意的人,当初耿仲明不是没想到这一点,可既然出主意的人能拿出来说了,那肯定是有完全打算了,他哪知道,方凯根本是随便一想,顺口就说起来了,弄到现在不上不下。

9.私自行动

第二天,城中的女真人就听说城外有闹事的大明流民,早准备借机杀光大明难民的后金额真气势汹汹的杀出义州城,准备杀光这批闹事的汉人,朝鲜人想拦没拦得住,只得听之任之,他们怎么都没想到一切都是为了杀光这帮义州城里的女真人。

义州府不担心女真dá zi能出什么事,虽然朝鲜人看不起野蛮的女真人,可女真人的战力连大明都不是对手,自家的官军更是被打的没了脾气,一些闹事的流民能成什么事?于是女真人放心的出了城去剿灭‘叛乱’,朝鲜人不管不问,就这么过了两天。

两天后朝鲜人突然发现不对劲了,出城的女真人不但一个都没回来,连报信的人都一个都没有,原先只当带兵的额真只顾着杀明人给忘了,可连回来伸手要东要西的人都一个没有,这就太奇怪了,除非女真人一个不剩,不过这个想法朝鲜人想都不敢想,只以为女真人杀顺了手,还得等着。

义州府的庶尹有了空暇的时间,也开始市场往驿站里跑,方凯笑眯眯的接待,耿仲明应付着,义州庶尹磨了几天没问出大明特使这个时候来朝鲜的所以然来,只得当事情重大,等着上谕来了就把大明特使给送走。

女真人和大明特使都在一座城里,要是谁漏了口风,那可不仅仅是dà má烦,所以这个大明特使待在义州城里,实在是个烫手山芋。

直到等到第五天,汉城里总算来了上谕,可打开一看,义州庶尹立马脸色一怔,紧接着就是面色大变。

上谕里只说明了一件事,这件事足够把一切都推翻掉,而丢了女真人的消息被联系到一块后,义州庶尹哪能不明白。

急匆匆的让人出城寻找失踪的女真人,最后在城外偏远的一处农庄里发现了不多不少一百具串着老鼠辫子的烧焦的尸体。

一切都没出乎意料,义州庶尹却远没有为自己的及时反应过来而高兴,而是险些没站稳的晕倒过去。

上国兵马在自己辖地内被杀的一干二净,这是什么概念,就算是一向对朝鲜宽容有加的大明怕都不会罢休,更别说野性未除的女真人。

义州庶尹站不稳了,还待在驿站里的方凯和耿仲明却正打算跑路。

耿仲明在义州官府里有奸细,这方凯早就明白,要不然也不会一声不吭的就让朝鲜人知道行程,即使义州官府在其中出了力,可耿仲明肯定也没少透露,方凯当时被耿仲明给哄了,回头就想起来不对劲。

可他没问,而且耿仲明待在驿站里待的心安理得,就算被引出城的女真人一个没剩的被烧死在城外,耿仲明还是泰然处之,一副万事俱备的模样,唯一的可能就是义州官府里有耿仲明的奸细。

至于那些女真人是怎么死的,这又是方凯的主意,耿仲明执行,虽然朝鲜人没少在驿站附近派了人,用来防止方凯这个生手足够了,耿仲明想出去就出去,简单的很,于是耿仲明就在朝鲜人的眼皮底下简单易容了下就溜出了城,带着八百人埋伏在城外一处农庄等着后金dá zi上当。

农庄是从‘朝鲜义民’那征收的,至于那些朝鲜人也安安稳稳待在农庄里,穿着大明人的衣着,安安分分待着,地方是耿仲明特地挑选的一个,四处环绕,足够大,足够到给女真人当埋骨之地,而且只有两个出口,围墙足够高,女真人进去绝对只能当乌龟憋着,拿一百人冲击七百人可能冲的出去,除非是七百人被一百人围着,可偏偏现在相反。

后金额真气势汹汹的冲进了农庄,进去之前顺手杀了两个守在门口的大明杂役,这可是实打实的大明人,也就不可能有人谎报军情了,留了两个在门口守着,后金额真就冲进了农庄里大杀特杀,杀了半天才发现不对劲,这些人虽然穿着大明人的衣服,面貌上怎么看都不像是大明人,而且竟然死的时候一个都不说话,只知道眼露惊恐的被杀死。

后金额真在大明国打过仗,大明人长的样子和懦弱的朝鲜人有区别。

等女真人反应过来了什么都来不及了,耿仲明选在大白天把女真人围在这里就是为了不让义州府里看到后及时救援,挨闷棍的一方也相当配合,带队出城剿灭‘叛乱’的后金额真在努尔哈赤时候打过大明国,根本没去想过自己会被打了埋伏,只当是一次大明难民闹事,出城一趟也能掠夺一番,至于在义州城里稍作收敛,那也只是这个后金额真难得谨慎了一回,然后就放到一边。

茂密的火箭就烧在木质的庄园里,早已经在房间里塞满了稻草,浇完火油,一眨眼的就烧的凶猛无比,吞噬掉焰火里的一切。

后金额真试图从正门冲出去,耿仲明握着刀拧笑着一刀劈翻两个后金dá zi,逃不出来的女真人也全被活活困死。

义州庶尹吓昏了头,但好歹还记得下令去抓捕待在驿站里罪魁祸首,只是此时驿站里早就一个人影都没有,至于傍晚时分细作前来禀报的人影晃动,事实上只是两个草人。

前来查看的义州官员险些没气背过气去,这时候才想起来除了耿仲明和那个所谓的大明特使,其他来人一个都不认识,大明特使进城本来就是悄声无息的,本以为是为了瞒着女真人,这时候明白过来,压根是要瞒着自家的。

至于这些大明人的目的,朝鲜人怎么都看不明白,只不过,城里的女真人死了个透,这下算是把女真人彻底得罪了,即使自家王上上书请罪,指不定人家还答应不答应。

那些女真蛮子,义州府的官员撇了撇嘴,这时候的朝鲜还没被女真打疼,国中官员受到的都是大明相同的教育,自然也看不起深山里出来女真野人,等到第二次阿敏二征朝鲜的时候,朝鲜人才对女真人真正害怕起来,女真人要什么就给什么,国内的火铳兵都被调来打大明这个曾经的上国,朝鲜国王也得乖乖送上。

义州府上下除了义州庶尹急的上跳下窜,其他人都冷眼看待,这些女真野人没死前在义州城里就一直作威作福,杀人如麻,如今死了也是报应,虽然上官下了死命令要抓捕耿仲明和方凯,底下rén dà多半遮半掩的应付着,带兵的将领出城追了两个时辰,然后回来汇报个没看见人,那就一了百了,压根没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至于耿仲明和方凯,早躲到了城外的福船上,不多不少九艘船,刘四第二天就顺利和李焦会和,然后就找了个隐蔽的港湾躲开朝鲜人的尾随,朝鲜人跟的不紧,怎么说也是大明上国的船只,理当不会有什么勾当,于是义州庶尹的一道指令交到义州的水师,上下人等都傻了眼。

这时候去哪找那几艘福船?先不说它们在不在义州港了,即使在,就义州水师几艘破船舢去哪找去?朝鲜水师可不是李舜臣那会了,能和日本水师打个旗鼓相当,甚至还能在明军的协助下翻盘,如今安逸了几十年的义州水师只是十足挂了名头,用得上战船屈指可数。

水师将官们两手一翻,找不到就是找不到,于是方凯和耿仲明安安稳稳的上了船,整个义州一阵子鸡飞狗跳后就给汉城递了奏章。

偏偏上了船的方凯一点都不安分,义州城里可还有三十几号散步留言的细作在,这些人发挥的作用在此时才真正派上用场,没过多久,朝鲜的整个平安道都传起流言。

朝鲜人杀了女真人,然后嫁祸给大明的难民,所以这次女真人要杀光整个平安道的大明百姓,朝鲜人已经答应了。

整个消息一传出来,顿时炸开了锅,整个平安道几乎有着三十万大明百姓,占据靠近后金这一块人口的十之五六,这些人当初有跟着毛帅逃到朝鲜的,也有受不了建奴的压榨跑过来的,从努尔哈赤到如今的皇太极,十几年逃过来四五十万人,大多数都聚集在北边的平安道附近。

大明的百姓在这里修生养息了十几年,除了最近女真人驻兵在朝鲜后受了点苦,前面几年平安道可一直是毛帅说了算,那些朝鲜人只敢捏着鼻子听着,哪像现在,朝鲜人竟然都要联合女真人杀大明子民了。

最开始从义州开始闹,这些大明人虽然流落在异国,刚开始人生地不熟,如今安分下来后还是忐忑不安,如今一传十,十传百,夹杂着不满和恐惧的大明难民开始串联,人多才能有安全感,在最后一个消息传到平安道后,整个平安道沸腾了。

崇祯五年二月中,正红旗的代善从手下的佐领那得到消息,可这个时候的平安道已经在传言说代善要亲自带兵来报复,少不得要杀个几十万汉人。

代善是努尔哈赤的次子,但自从长子诸英死后就成为诸兄弟之首,只是在努尔哈赤生前就得罪了努尔哈赤失去了即位权,便老老实实的支持皇太极,和儿子岳托手握正红、镶红两旗,加上济尔哈朗手上的镶蓝旗,实力在诸贝勒中排第三。

义州城里死了一个女真额真和一百女真勇士,这事足够让盛京城里的大大小小女真权贵冒火了,代善甚至都让人去正红旗集结,杀光朝鲜的大明人,顺带教训教训不听话的朝鲜国王。

代善正气冲冲的准备出发时候,给他儿子岳托堵了个正门。

“阿玛,你这是打算干嘛去?”

岳托是代善的长子,日后‘大清国’的多罗克勤郡王,清朝八大****,代善一系占了三位,其中就有岳托的郡王头衔,可见‘大清’历代皇帝对这一系的恩宠有加,尤其是岳托。

相比较代善,岳托更得皇太极的赏识,要不然也不会趁着八旗里诸旗争权夺利的空子给岳托抢回了一个镶红旗,代善旧日并不是太看得惯自己的这个长子,毕竟努尔哈赤的汗位原先是他代善的,如今却被皇太极抢了先,而自己的长子又及得皇太极的赏识,代善心里不满意是自然的,又不敢对已经当了汗王的皇太极有意见,一天到晚对儿子板着脸总没人管得着吧?

只是没多久代善就不敢和岳托板脸了,没办法,皇太极借着法子把镶红旗给了岳托,这样一来,如果他代善不趁着机会拉拢儿子,难不成让自家儿子和皇太极站一块去?所以,岳托的话代善要听,堵住他的路也得问清楚再说。

“岳托,朝鲜下国竟然敢纵容明狗杀我大金勇士,你拦着我干什么。”代善没和岳托多说,口气倒是挺客气,现在毕竟要靠着岳托的时候,要少了岳托的镶红旗,怕是自己和济尔哈朗都得被皇太极一口一口吃个干净,今天减两个牛录,明天借口几个旗混编,这几年他皇太极可没少这么做。

“阿玛,你这是私自行动了?”岳托脸色一变,他本以为代善至少征得了皇太极的同意,所以才急匆匆的来拦着代善,可现下看来,代善根本就是私下行为。

这种事根本不会被皇太极认同,自己白白担心了,但岳托也松了口气,是代善自己的主意也好,更容易劝服点。

现下大金国主要是对明国进行袭扰,两红旗虽然一直部署在朝鲜和东蒙古,调动起一个正红旗加一个镶红旗打朝鲜也绰绰有余,可偏偏也攻打不得。

大金国根本不可能容得下两面开战,更别说朝鲜目前来说还是大金的属国,虽然一直不太听话,但毕竟算得上要什么给什么。

拿一个半旗两万人来一个个打朝鲜的城池耗费的时间自然不会少,这会妨碍到明年对明国的袭扰,并且在抽调两万壮丁后,也会严重影响到来年的收成。

除非能够保证短时间内就能打赢朝鲜,并且掠夺了一大批战利品,这样才能保证来年对明国的进攻,岳托不敢托大,他不担心女真骑兵能轻轻松松的打赢朝鲜,但他不想朝鲜拖延了八旗的脚步,相比较攻打朝鲜,从草原上打进关内才是女真人应该做的,这样才能获得更大的战果,关内的富庶不是一个小小的朝鲜可以比的。

“汗王如果知道了,会怪罪下来,阿玛。”岳托只得搬出皇太极,虽然他和代善向有矛盾,但毕竟是一家人同舟共济,如果让代善贸然出兵,打胜了还好,如果被拖住那就肯定会延误来年进攻明国,皇太极势必借机剥夺两红旗的势力,其他几旗的旗主除了济尔哈朗和自己一根绳上,其余不落井下石就是好的了。

10.开城门

多尔衮、多铎手上握着两白旗,兄弟俩更是野心勃勃。

“汗王,又是汗王,你应该去做他的儿子!”代善喘着粗气,岳托根本是一点都不帮他的阿玛,而是偏向那个皇太极,对他恩宠有加的叔叔,这点让代善很是嫉妒,这明明是他家的长子,不是皇太极家的。

“阿玛,小小的朝鲜,只要派几千人威慑一下,然后让使节去一次就行了。”岳托皱着眉头,笑嘻嘻的继续劝阻道。

他没办法,谁让代善是他爹,总比汗王皇太极来的亲。

代善最后还是被岳托气冲冲给堵回了自个的贝勒府,兵马没着集结成,派去集结两红旗的信使也给半路劫回城里,最后岳托才去向皇太极和众位贝勒禀告。

皇太极和诸位贝勒刚刚从岳托那里得到消息,四大贝勒一个不少聚在皇太极的大帐里,如今大帐里已经不如当初皇太极刚登汗位那会了,四大贝勒地下龌龊,表面上至少还是和和气气的。

自打四大贝勒之一的莽古尔泰病到连四大贝勒ji hui都不能参与,镶蓝旗就给皇太极直接分封给了济尔哈朗,表面上济尔哈朗立场中立,和代善父子俩关系较好,但实际上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济尔哈朗听的是皇太极的,也就代善那蠢蛋看不出来。

岳托看的明白,所以他没向自家阿玛一样连通报一声就直接带兵要去朝鲜,这不跟二贝勒阿敏一个心思?跑到朝鲜称王称霸,连盛京都不回?

恐怕到时候皇太极第一个要拿自家开刀,还留在盛京城里的自己就是再被皇太极赏识,为了防范代善,也得狠下手来。

想想那阿敏如今是什么下场?虽然没死,可兵权一来二去也被剥夺的差不多了,那可是老汗时候最信任的人物,如今却落得凄凉,连盛京城里的府邸都没人敢进门。

至于济尔哈朗,那厮一向是个墙头草,与自家关系好也是为明哲保身,谁让诸多贝勒里,势力最强的皇太极已经有了两黄旗,这要是再加上镶蓝旗就得引起其他贝勒的反应,甚至其他贝勒联合起来和皇太极对着干都有可能,这是后金,可不是大明那般礼教森严,谁拳头大谁就能当汗王,济尔哈朗和皇太极都不是笨人,知道分寸。

多尔衮兄弟俩手上握着的实力也不小,偏偏两个人是兄弟,插不进一个济尔哈朗,而且皇太极也不会允许贝勒里实力失衡,那剩下只有代善、岳托的两红旗,父子俩面和心不和,多一个济尔哈朗也不多,妨碍不到贝勒的底线。

只是偏偏代善真当回事,他真当济尔哈朗是真和他一条心,甚至迫不及待的跳出来挑战皇太极汗王的权威。

连通报都不做,直接就带着两红旗去打朝鲜,你当济尔哈朗还会站你那边?恐怕亲儿子都要大义灭亲了。

诸贝勒暗地里笑的笑,冷眼旁观的冷眼旁观,唯独代善还在那里叫嚣。

“汗王,你说一声,到底打还不打!”代善喘着粗气,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至少让诸多贝勒知道他还没那么蠢,知道听了岳托的劝过来请示皇太极。

皇太极笑了笑,他清楚代善的脾气,从先王努尔哈赤知道代善和大妃有染开始,皇太极就把自己的这个长兄的脾气摸的一清二楚,背地里是谁告的密贝勒们心里有素,敢说出来的一个都没有。

“不就是正红旗死了一个额真……”多铎难免有些年轻气盛,平日里代善借着兄长的名头没少给多尔衮兄弟脸色看,逮着机会自然要嘲讽一翻,可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多尔衮眼色堵了回去。

“尽瞎说,这不是小事,大金国自立国起就没不清不楚死掉一个额真!”多尔衮不比多铎那么鲁莽,愤愤的应腔道。

多尔衮表面上是支持代善的,三兄弟自从大妃阿巴亥死后就极得皇太极的赏识,这个大妃和与代善有染的妃子一点关系都不搭,单皇太极甚至把两白旗都给了多尔衮、多铎、阿济格三兄弟,多尔衮三兄弟平日里靠向皇太极,明哲保身居多。

代善脸色并不好看,但不好在皇太极跟前发火,多铎毕竟是小辈,自己好歹也是叔叔,而且多尔衮已经和了稀泥,甚至还摆出赞成的姿态,自然不好再追究。

“咳咳。”皇太极假咳一声引来诸位贝勒、贝子的注意力。

“朝鲜那边不用多问,让岳托去那主持大局,我相信他能做好。”皇太极淡淡的做了决定,也是现下让大帐的诸人都能满意,这事和多尔衮、多铎兄弟没关系,济尔哈朗半眯着眼睛,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一开始代善发难就这样子,直到皇太极做了决定才微微睁开。

济尔哈朗在诸位贝勒里和皇太极的血缘最是生疏,他自己的父亲舒尔哈奇就是死在努尔哈赤手上,兄弟阿敏如今也早不如前,被皇太极打压的厉害。

“岳托他、”代善虽然还想反对,此时岳托自己站了出来打断代善的话。

“阿玛,我会解决好的,定然不会让阿玛和众位叔叔多心。”岳托是小辈,自然要摆低姿态,大帐里按辈分算,他也得姿态摆的低一些才不能让别人看不惯他。

岳托主动应承,代善只得怏怏的坐回位置,总觉得自己有够凄凉,连儿子都要反对自己,这时候他总算脑袋清醒一些,本来寄予厚望的济尔哈朗显然不会拉他一把,这事也就成了定局。

代善不强行要带兵去朝鲜,岳托第二天就领着一千镶蓝旗往朝鲜去,皇太极的口谕也被带了去,语气上很不好。

等消息传到平安道的时候已经过了十几天,连火上浇油的作用都不曾有,缘由平安道的消息早就传乱了,流言飞的太多,真的假的都没人分不清楚。

今个一大清早,义州府里刚刚安分下来没多久的庶尹又焦头烂额起来,失踪了十三天的‘大明特使’回来了,就出现在义州城里,庶尹兴冲冲的让人去抓,结果跑回来的只有几个,剩余的还都遍体鳞伤。

“怎么回事?”义州庶尹威严十足的问道。

“大、、大人,城里闹事的大明人、、好多。”回来的人断断续续的说完,然后头一歪,昏死过去。

闹事?大明人闹事?义州庶尹脸色一刹那白了,强自镇定的问了另一个受伤轻点的详细原因。

早上那个所谓的‘大明特使’是回来了,不过不是像上次一样是来几个人,而是上千人,扛着大明的龙旗,正大光明的从前门进城的。

自己还让手下去抓?十几个人去抓上千人?义州庶尹搞不懂这个大明特使到底要搞什么鬼,不过他的目的肯定是达到了,沿途跑回来的朝鲜官吏不停带来消息。

城里的大明人几乎全都汇集在一块了,足足有好几万人,‘大明特使’扛着大明龙旗转了整个义州城,跑到庶尹衙门的官员并且还带来个消息,后金女真的贝勒岳托的前锋人马三百人已经离义州没多远,最多两天的路程,气势汹汹的样子也像是要把所有大明人杀个一干二净的。

义州庶尹的脑门立马流下了冷汗,大明特使这个时候回来的原因也摸索个一清二楚,这压根就不是来找自己这些人的麻烦的,不管是把后金额真烧死,还是煽动大明难民闹事,那针对的也都是大金国。

偏偏自己还不能像别人一样置身事外,如果对这些大明人不管不问,稍加纵容,日后秋后算账起来,大明和大金都不会跟他客气,耿仲明可是大明的谋逆。

王上的上谕上写的一清二楚,崇祯四年年底,叛将孔有德,耿仲明据登州反,还让一定要抓住然后送给大明。

如今呢?金国的士卒就离这两天的路程,怎么看都不会有什么好目的,至于大明就更别说了,义州庶尹就没听说过大明皇帝对哪个谋逆客气过,自个却还客客气气的招待了那个谋逆数天。

只不过现在一切都不重要了,义州庶尹赶紧让人去附近驻兵拉救兵,然后带着人就去闹事的地方。

上万大明人都被堵在了城门,箭在弦上,守城门的朝鲜士兵两百人都不足,大多吓着脚上发软,直到义州庶尹领着三百多人才凑齐了五百个拿得动刀剑的。

为首的正是那个‘大明特使’和耿仲明,所有大明人都群情激奋,如果不是工具不足,怕是早就要把城门打破后闯出去。

“耿仲明,方凯,你们竟然敢聚众闹事!”城墙上传来字字清晰的大明官话,下面的大明人也都听得一清二楚。

朝鲜人不敢透露出‘大明特使’的消息,即使是假的,被女真dá zi知道非得要使王上头疼怎么给上女真人的需索无度。

最后勉强拿出这么个理由搪塞,只是终究是掩耳盗铃,方凯和耿仲明连大明的龙旗都抗出来了,又人多口杂,瞒得住才奇怪。

“李大人,别来无恙啊,哈哈。”方凯打了个哈哈,义州庶尹姓李,算是李朝皇族的旁支,只是血缘淡了点,不过这次本来就是方凯给下的绊子,也就没理直气壮的反驳,只是找机会煽风点火。

“这不是进了城后才得知女真dá zi领兵进犯,所以本官想先行乘船回去禀告。”

方凯理直气壮的说道,掷地有声的模样就像说的是真事,连那个义州庶尹李大人都一怔,不禁暗恼,要不是早知道底细,恐怕知道就真开了城门放人出去了。

幸亏城门守将机灵,知道去禀报自己一声,不是擅自打开城门放人。

“方大人客气了,哪有什么女真dá zi,只不过是上国来使,接待一下而已。”李大人生硬的回了一句,目的是想告诉耿仲明和方凯,领着流民闹事就有用了?隔几天金国大军到了还是一样的局面。

不过这句话对方凯有没有用他不知道,无数大明人听得清清楚楚是事实,朝鲜现在的上国是哪个?金国啊!金国不就是女真dá zi?

那方大人和耿大人说的就没错了,朝鲜人真的打算把自己这些人都送给女真人杀个一干二净。

这还了得,一众大明人叫嚣起来,群情激奋,准备强行出义州城。

义州庶尹李大人的脸色更白了,这下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归根究底还是因为这番话是针对方凯和耿仲明说的,只不过听在其他人耳朵里就是另一个味道罢了。

“耿仲明,大明待你不薄,你如今已经是叛逆,竟然还假冒大明来使,可曾知罪。”义州庶尹愤愤的道。

李大人最终拿出了撒手锏,自以为这些大明人跟着方凯和耿仲明走缘由顶着大明来使的名头,只是这话凭空的落尽水里,连一点涟漪都不曾带起。

此时的大明难民只是缺个主心骨而已,他们早就忍不住了,从女真人要杀光所有平安道大明百姓起,方凯带着足够多的人进城,又佩戴兵器鸟铳,耿仲明是毛帅老部下,自然可信度比朝廷都要来的高,也要比朝鲜人的可信度高得多。

他们只是辽东逃难过来的百姓,当初谁杀死的毛帅,谁让他们无家可归,自然是女真人,不过朝廷误杀了毛帅这也是事实!

那个袁崇焕可是亲手杀了毛帅的,使得东江镇有名无实,最后落了什么好处?笑到最后的却是女真dá zi。

方凯在上辈子就是个倒袁派,到了明末也没变,好在袁崇焕的名头在这个年代并没好哪去,在辽东人口中更是个十足的奸细,秦桧般的人物。

给他袁崇焕翻供的是女真人,可不是大明。

“开城门!开城门!”城门下的大明人声音越来越大,局势一触即发,甚至里面还夹杂着一些佩戴火铳的人三三两两聚在一块,明显不怀好意。

这些人都是方凯从船上调下来的,城外还留了五百,最多一个时辰就能到,那时候义州庶尹想不开城门都不行。

义州城里不是没有鸟铳兵,只不过上次被金国调走,至今都没遣散回来,而城里总共只能凑齐**百人,还要分开把手各门,附近驻军只有安州的两千人,几乎全都老幼,根本不指望。

义州庶尹绝望了,现在似乎除了放他们出城,再没有其他法子了,可是这出城的是整整七万人,恐怕这一开城门,整个义州城里的大明人都要跑。

11.迷茫

顶戴、乌纱?这些义州庶尹李大人都不指望了,现在最希望自己这颗脑袋能保得住!

“大人,开城门吧。”城门官小声的禀告了一句,这个时候再不开,闹起事来就是死无葬身之地了,义州庶尹半个身子都摊了,只得无力的挥挥手道:“开门,放他们出城。”

城门官兴高采烈去让守门的朝鲜人打开了城门,所有人都送了口气,朝鲜人,方凯,耿仲明,大明难民。

只有一个人可能小命不保,这个人自然是命令打开城门的李庶尹。

岳托了也松了一口气,半路上接到朝鲜国王的请罪书,言语很谦恭,这足以证明大金国的后方目前还是安全的。

这次的事情只是突发事件,即使岳托都不相信区区大明难民能让堂堂大金国的一个额真一百人死的不明不白,事情断然不会那般简单。

但这个时候不是算账的时机,朝鲜可以回头再教训,现在只需要去义州杀掉一批汉人后杀鸡儆猴,大金国才能安安稳稳对明国进行攻打。

顺带也可以把义州上上下下的官员梳理个便,只留下听话的,更体现出大金国对属国的宽容。

岳托满意的点头认同自己的想法,可这需要八天后到达义州才能实施,而前锋人马五天后就能到义州,而不是整个平安道都在传言的两天。

五天时间,足够方凯跑路了,类似于逃难的那种。

耿仲明提议他带着船队先去目的地,安排好一切后在沿海接方凯等人,这个想法毫不犹豫被方凯给否决了,短时间内的合作愉快不代表耿仲明值得信任,在历史上,耿仲明明年就会带着大量的工匠投奔后金,方凯可不想顺带给女真人送上几艘船。

最后的商议是由李焦领着船队一路向南,只不过耿仲明的提议被否决,刘四和李焦几乎惟方凯命是从,所以还是方凯的一言堂。

因为对朝鲜地形李焦并不熟悉,方凯硬是从耿仲明手上抠了几个向导,这些人每一个都是百战老兵,从东江岛一直跟随耿仲明,对朝鲜附近的海域自然摸得一清二楚。

耿仲明板着脸色,又不敢不给,谁让实力不如人,现如今流民队伍已经达到了十万人,这些人衣食住行都是问题,偏偏这些都不是耿仲明给的,而老办法抢劫显然不靠谱,两三万人在平安道开抢自然好抢,偏偏整个平安道六成都是大明人,方凯可不会允许去抢自己以后的人口来源,剩下朝鲜人这帮穷鬼,连自己都喂不饱,抢也抢不到东西,方凯不禁止耿仲明也没兴趣。

耿仲明苦恼了,没粮食他控制不了这些流民,于是最后这些人都被方凯争取去了,方凯的法子简单的很,那就是敲诈朝鲜官府。

浩浩荡荡十万人里青壮虽然只占着少数,三万人出头,这个青壮是方凯的算法,按耿仲明和历代大明的算法,六万人都足够有,方凯的概念里,十五岁到三十五岁才能算是青壮,可即使这般苛刻,能够从建州跑到平安道的青壮还是打足有三万人,不是青壮根本翻不了那么多大山,又怎么能跑到朝鲜来。

三万人随便拉到定州,安州前排好队,那都是人头耸动,满万尚且数不清,更别说是实打实的三万人,一路上安州,定州全都老老实实交了粮食。

当然没交全部,这些朝鲜人还不傻,如今方凯这帮人是打不得也安抚不得,附近几个州勉强也能凑三四万人,打得过万事大吉,打败了呢?恐怕女真人不介意让朝鲜这个属国彻底变成草场,这样比一个属国安全的多。

而且这些闹事的可都是大明人,大明会不会把火气撒在朝鲜身上?这鬼都知道,大明是个爱好脸面的庞然ju物,既然打不过金国,那趁机责难一翻曾经的属国就是理所当然了。

方凯成了刺猬,女真人还没到朝鲜之前,所有人暂时都拿他没办法,大明手伸不了那么长,也不会在意这么个小人物,朝鲜人怕自己下了狠手被大明借机责难,也不敢一巴掌拍下去,剩下的只剩女真人了,偏偏现下女真人还没来,看样子女真人即使来了,这伙闹事的流民早已经走了老远了。

为此方凯日后没少在半夜里笑醒。

至于岳托,他确实快到了,进了平安道他就多多少少听了这次事情的起由,耿仲明的名字他当然很熟悉,相比较朝鲜,后金正和大明交战,从草原一路贩货的晋地商户到来的消息杂七八杂八,但也很全面,这些大金国的友好朋友让岳托知道一直是大金国肉中刺,眼中钉的辽东三矿奴如今只有一个尚可喜还在蹦跶,剩下两个正在大明境内闹事。

岳托临行前还有向努尔哈赤建议过联系孔有德和耿仲明以作内应,甚至是招降以来大用,如今看来只有罢休了。

“给朝鲜国王发去文书,严厉一些,让他拦住逃走的耿仲明。”岳托扔下一句话,自然有手下的汉人书吏应声去办,没过一个时辰,信使快马加鞭向朝鲜王都汉城方向去。

岳托要朝鲜国王拦住耿仲明没那么多理由,单单一个女真额真就够了,死了一百正红旗,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岳托就要借着这一百人敲打朝鲜属国,于是耿仲明就是必须拿来祭旗,顺带还有平安道剩下的大明人,那些脑袋足够串成无数串葫芦。

岳托残忍的笑了笑,大金国诸位贝勒里见识到汉人的重要性除了皇太极,他岳托也要算一号,从随军带着汉人书吏可以看得出来,但这不代表岳托会把一般大明人的性命放在眼里。

他们看重汉人的原因仅仅是汉人能给他们带来更多的草场,更多的人丁,攻打大明更快捷方便一些,不用费那么多事。

说到底这些女真人都未褪去野性。

朝鲜国王李倧接到岳托的手令已经在五天后,后金的信使一路上走的并不舒坦,沿途的朝鲜的官府表面上恭恭敬敬,速度也没耽搁,就是忘了派出领路的向导,要么就是向导带错了地方,所以从平安道到汉城不远的距离,岳托的信使足足走了五天。

紧接着朝鲜官方草草的发了一份敷衍的例行文书,虽然口气还是恭敬,却完完全全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对岳托等人也来个不闻不问。

朝鲜本来还紧张捣乱的大明人,如今看见大明人只往南边的海边走,朝鲜上下立马不担心了,既然威胁不到自己,那也不用把这些人送到女真人的狼口里了,毕竟大明还是朝鲜两百多年的上国,情分还在,而女真人不过是蛮夷而已。

孰轻孰重,朝鲜君臣心里分得清。

岳托到了义州才知道事情起了变化,朝鲜人本来盼着女真人来是怕平安道的大明人闹事,借女真人的手让自己不得罪大明而已,如今既然没了这层顾虑,自然对女真人是爱理不理。

大金国人马的补给?朝鲜照例供给,女真人要什么给什么,给足份,也不多给,偏偏岳托一提起追击闹事的大明人,义州上下两手一翻,表示不知道在哪。

不知道在哪怎么去追!

岳托忍了几天,第三天终于忍不住了,追根究底女真人只是刚刚从大山里走出来的蛮族,岳托算是女真贝勒里汉人书籍看的比较多的了,可这不代表岳托脱去了野性,大白天就带兵围了义州庶尹府,这下把朝鲜上下吓惨了,好歹想起来最得罪不起的是蛮不讲理的人,老老实实的把流民目前的地方告诉岳托。

岳托一看,就知道没指望了,这些在平安道闹事的人都流窜到江原道了,怎么追?难道追到汉城去?那可是朝鲜的王都,岳托真要带着一千人就追到汉城去,恐怕这个大金唯一的属国立马要倒到大明那边,不管怎么打都不管用。

就像盛京城里皇太极和诸位贝勒被大明围在里面一样,岳托铁定不会和大明谈和,而是像条饿狼一样咬着明军,咬死为止。

即使是贝子里有勇有谋的岳托也没胆被一群发狠的羊围起来,这些羊已经不温顺了,那就完全可以把自己咬死。

至于那些人到底是怎么跑的,岳托搞不明白,短短几天从平安道跑到江原道,而且消息还是两天前送来的,照着速度,恐怕现如今都能到庆尚道了。

岳托自认就是自己快马加鞭,一人双马夜里稍作休息都未必有这速度,这些人到底怎么跑的?

岳托不懂,耿仲明也不懂,只有方凯懂,所有人都跟着他跑的,能够跑到庆尚道只有两万多人,从平安道十万人能够跟下来的只有五分之一。

至于剩下的大多数跟着跟着走散了,半路上退缩也有,方凯一次都没回过头,除了一日两餐,其他时间都在跑,他知道现在自己不跑,回头就得被女真人像狗一样撵着跑,方凯可不想当女真人的奴隶。

堪称一次明朝的末日大逃亡,只不过这个末日针对的只有部分大明人,耿仲明一样是跟着跑的,完全徒步的跑,他觉得自己疯了,竟然跟着一个疯子一步步进行有史最粗糙的计划,并且都快成功了。

女真人追不上了,过了平安道后地势蜿蜒,山多平地少,并不适合女真人的骑兵,女真人就算精力再多也不可能追到庆尚道来,就像方凯分析的一样,女真人不会尽起大军追击区区闹事的流民。

而他出发前得到消息已经确认了这一点,皇太极只是派了镶红旗的岳托领着几千人,这些人也不可能追到庆尚道,即使是走江原道一路追过来也不可能,朝鲜毕竟还没有臣服后金,哪能允许dá zi军队在自己的境内杀到王都附近。

江原道靠京畿道太近了,女真人追到江原道,只要马头掉个方向,眨眼就能把整个朝鲜君臣给一网打尽了。

而方凯等人不同,他们只是‘流民’,没有武器,不是兵卒,大明百姓而已,和朝鲜百姓没任何区别,而且只是一味的向南方的海岸跑,自然威胁不到朝鲜诸位大臣和朝鲜国王李倧的神经。

方凯看似在冒险,但这一切都是基于各方关系,朝鲜和后金的,后金和大明的,大明和后金,即使真正参与其中的重要角色只有后金和朝鲜,大明最多跑了龙套,可这并不妨碍方凯利用大明来给自己增加声势。

不管是先前冒用大明特使的身份,还是耿仲明,甚至是带着流民一路跑到庆尚道,披着大明子民的皮都让方凯占尽了先手。

大明?大明!这到底是哪个大明?

如今的方凯越发迷茫,那个历史上前期强盛,后期衰弱到被建奴灭国的大明的声势都尚且如此,强盛的汉唐又是如何?

有时候方凯也会迷茫。

汉唐雄风?驱虏千里,那句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得地三千里的大汉;扩地千里,灭国无数的大唐;区区大明都有如此声势,那汉唐又是如何?

大明不应当被区区建奴灭国后斩草除根,不应当让dá zi坐了二百年的江山,也让他们骑在汉人的头上拉了二百年的屎。

总之,耿仲明是真的开始佩服方凯了,什么叫算无遗策,方凯给他清清楚楚描述出来,每一个漏洞都弥补的完美无缺,如果说一开始耿仲明只是被方凯那个堪称冒险的计划ci ji到,然后一步步执行的话,现在耿仲明算是明白什么叫厉害了,一个四处漏风的计划能够进行下去,已经足够证明一些事了。

当初方凯并没有和耿仲明说过完整的想法,只说到在朝鲜和后金间添油加醋,火上浇油,引得两国大战,并没有说接下来要干什么,要是耿仲明知道方凯是打算煽起风后来个大逃亡,耿仲明还未必肯答应帮忙,只是如今都走到这步了,后金的名册上他耿仲明铁定是个同党,总不能再待在义州城里等着女真人上门了,那剩下就只能跟着方凯一块跑路。

大家一块跑了,从义州城出发时候是六万人,路上陆陆续续的加入使得人数达到十万人的巅峰,这是最多的时候,出了平安道就有人走散、也有人往回跑,毕竟这些人虽然知道回去十有**会死,但人难免有个侥幸,这些大明子民在平安道安宁了十几年,不是说舍弃就能舍弃的。

跑的越快,走散的人越多,最后到了庆尚道只剩下两万出头,可这些人就是自己日后的根基,两万人虽然拖家带口,真正青壮最多五六千,其余都跑个精光,可能跟着跑到庆尚道的也就跑不回去了,只能跟着方凯一条路走到黑。

12.我会回来的

一路上方凯也不是只带着人跑,他让刘四简单的计算了青壮的人数后颁布了几个简单顺口的条条框框一路让人背着,类似于八大纪律之类的,这种东西远比大明‘十斩’‘五十斩’什么的管用。

人都是惯性的,惯性比让人害怕要管用的多,残暴可以带来一时的胜利,但真正的成功只会在宽严相济和恩威并施中产生,也就是俗语中大棒加胡萝卜。

两万多无家可归的人,这些人也没有分成大的氏族,而是零零散散的小户,简单的规矩并不难理解,而且朗朗上口,作用上不是一般的大。

至少耿仲明看到这一路剩下的两万余人不似开始那般杂乱无章的跟着,略微有些井然有序起来。

在出了平安道后刚进黄海道就跑了三万多人,出黄海道后只剩下三分之一左右还跟随,原先最近的路是走京畿道,只是京畿道是朝鲜王都汉城所在,根本不会容许这些大明人进入,只得绕道走江原道,从江原道开始,走散的人逐步减少,于是直到庆尚道还能剩两万人。

这岂不是刘备?玄德公那般的人物?耿仲明读书不多,不过三国演义好歹是听说过评书,里面的刘皇叔败走新野的时候,城里十万百姓跟随,方凯不也是?虽然这十万人多是靠蒙过来,但他散步的流言也没一句是错的,女真人铁定不会放过剩下的大明人,只不过平安道剩下的大明人就遭了殃,但这不关耿仲明的事。

耿仲明只关心自己的后路,他不是没想过去投靠女真人,至少目前最有中兴之相就是女真人的大金国,久在辽东的大明人多是各地犯罪的人发配到辽东的,他耿仲明不是被称为辽东三矿奴?身份低贱,虽然攀上了参将的名头,但大明历来文官重武将轻,耿仲明对大明的忠诚度可想而知,所以他想到了大金国,自己好歹熟门熟路,手上又握着一部分资源,如果能再搞到几艘福船那就万事大吉了,后金至少要封自己一个王侯才行。

甚至耿仲明都打算这么干了,他从知道方凯打算烧完一把火跑路开始就准备遣人联络金国的汗王皇太极,而指挥九艘福船耿仲明也确实是最佳的人选,他在皮岛就熟悉水师,可偏偏他遇到的是方凯这个对明末历史还略懂一二的人,把自己目前最重要的东西放在一个日后成为满清三顺王之一的耿仲明手上,方凯就是再冲动都不会这么干。

最后,耿仲明不是没想过逃跑,只是如今和方凯等人走散,恐怕女真人第一个不会放过他,岳托对在朝鲜搞风搞雨的耿仲明恨得牙痒痒,方凯都是口上说说,几乎所有事可都是他耿仲明去干的,包括不声不响杀掉一个女真额真,不被岳托扒皮抽筋就是好事,所以到最后,耿仲明只能继续跟着方凯来个大逃亡。

他想后悔,可后悔不了,一直到庆尚道沿海他不后悔了,因为九艘福船一艘不少的停在约定好的地方。

方凯在没和李焦会和前就得知如今的济州岛属于朝鲜全罗道,济州岛是一座火山岛,这个方凯从开始就知道,但他不知道的是济州岛气息潮湿,半个时辰前是晴天,半个时辰后可能就会瓢泼大雨。

前几天李焦的信使就带着消息找到了方凯和所有人,把消息传递了过来。

济州岛地形主要由高山组成,并不适合耕种,对于农耕民族朝鲜来说并不重要,所以只是在岛上设置了大静、旌义二县。

不适合耕种,这点足够让方凯头疼了,如果没有肥沃的土地,他怎么养得活更多的人口,假如连现在的三万人都养不活,他还怎么去和后金作战,饿都要饿死在济州岛上了。

济州岛上的原住民并不多,这些人都是自古耽罗国的后裔子孙,耽罗国是古代济州岛上的独立王国,然后被朝鲜吞并,这些人和朝鲜半岛的高丽人后裔血缘联系并不多,而且人口很少,都是以打渔为生居多。

大静、旌义二县没有常备兵力,只有几百人的捕盗捕快,根本没有战斗力,更别提水师,方凯想要登陆济州岛轻而易举。

他要考虑的是朝鲜的反应,济州岛毕竟属于朝鲜名义上的领土,朝鲜不可能不声不响让自己的土地被侵占,毛文龙时期是个例外,东江镇不仅仅占据着皮岛,毛文龙是以定州,义州的朝鲜边境为家当,甚至攻下了当时的后金的腹地镇江,然后才被回过神的女真人赶鸭子似的赶下了海。

可朝鲜那是为了让毛文龙挡住后金大军才把自家的边境借给大明。

方凯需要让这个例外也加在自己身上,只不过难度并不小,甚至可能需要和朝鲜进行几次小范围的战斗。

毛文龙毕竟是大明的皮岛总兵,比方凯这个用大明名头狐假虎威的家伙真才实料的多,即使朝鲜害怕得罪大明,也断然不会怕一个来历不明的大明人,发兵夺回济州岛也在情理之中。

没有大明的官职去占据属国岛屿,这根本是海盗的作为,朝鲜的反应可想而知。

但这个前提是朝鲜有精力抢回济州岛,平安道的事情并没有结束,留下来的大明人不会等着挨上女真人的一刀,于是此起彼伏的起事就不会少了。

再加上朝鲜当今王上李倧对后金一向不太恭敬,对后金催促补给也是阳奉阴违,反倒对大明一翻赤诚,只把大明当做宗主国,对后金不理不睬!

岳托待在平安道一天就要受朝鲜君臣一天的气,偏偏岳托不能走,他的目的是威慑朝鲜君臣,杀光平安道的汉人杀鸡儆猴,几十万汉人是鸡,朝鲜是那只活蹦乱跳的猴子,他必须要待到杀光鸡才能威慑朝鲜群臣。

相比较济州岛这样的小患,女真人才是摆的上台面的,朝鲜君臣不会分不清轻重,方凯需要的仅仅是让朝鲜受上一些挫折,让朝鲜君臣认为除非把防范女真人的精力放到自己的后方才能打败方凯,最后两相选择下,他们还是会选择威胁更大的后金两红旗。

所以说,朝鲜人自顾不暇,至少在最近两年内,甚至崇祯八年前,朝鲜人都不会有精力调过头,他们只会和女真斗得不亦乐乎,然后被摧枯般第二次投降后金,老老实实做了女真人两百多年的奴隶。

方凯的时间不多,济州岛上资产匮乏,根本不是用来攀科技树的好地方,但他的选择也不多,总不能把船开到库页岛吧,那里如今可是荒无人烟,万里无人区的地方。

矮子里挑大王,济州岛就成了唯一的选择,现今的tái wān也是不错的选择,只是除非哪天方凯能够打得过tái wān岛的荷兰殖民者,那什么都是奢望而已。

郑成功靠着两万多精兵,战船百艘历经数年才打下了tái wān岛上荷兰人的堡垒,就凭着自己这些连枪都放不齐的杂兵去打荷兰人的堡垒?方凯还没那么傻!

“普鲁士的勇士并不擅长逃跑!”约瑟夫喘着粗气,厚重的板甲连古板的普鲁士人都知道那不能穿着来逃跑,除非他想留下来当靶子。

女真人是dá zi,虽然通古斯人和蒙古人种关系不大,但他们都是dá zi,而dá zi的大军曾经让所有的欧洲王国臣服在铁骑下哀嚎。

所有西洋人里只有约瑟夫留下来和方凯一起走陆路,西芒和其他葡萄牙人早早跟着李焦的船队前往了济州岛,并且最后在海滩上见面。

相比较约瑟夫的面黄肌瘦,西芒和其他人则显得精神奕奕。

船上有足够吃的粮草,当初从莱芜冶矿所矿监丁旭那里获得的口粮份量不多不少,即使扣下了一部分给大明难民,这些粮食和水果都足够船上的所有人吃。

“哦,约瑟夫,你瘦了。”西芒表情夸张的大声嚷嚷,用的不是生疏的英语,更不是母语的葡萄牙语,而是很不标准的大明官话,这可以让所有人都听得懂!

海滩上地形很空旷,即使普鲁士的退休佣兵暴跳如雷,西芒也能保证自己能跑的远远的。

普鲁士人理所当然的暴跳如雷,到了这个时候葡萄牙人总会免不了的吃亏,大概是约瑟夫的佣兵不是白当的,即使在并不擅长的沙地也可以追上葡萄牙人一顿暴打。

美式的幽默?方凯脑袋里冒出这几个字,最后又给自己甩了出去,这个时候的美国大陆恐怕连人都少的可怜,少量的殖民者和多数的印第安土著。

要不自己先把北美大陆变成黄种人的北美,美国人彻底变成黄种人的美国,方凯想到这里自嘲的笑了,他这还没一块寄居之地,打到北美就更是妄想了。

行为可以犯罪,思想总归是没人管的,放到方凯的那个时代,这叫yy,明末风气开放,四大名著有三本是在明朝出现,那都是yy到极致的东西,哪个不是写者的意淫,写出来放着久了才变成名著。

李焦临时用木头搭了一个简易的港口,方便船只靠岸,港口的选址不错,看的出来时精心挑选的。

李焦的船上有的是熟悉地形的老水手,能够挑选适宜的地方也在情理之中,但港口除了方便登陆外也更加隐蔽,这就应该是李焦的功劳。

“方大哥。”李焦憨厚的笑了笑,自从他报了弟弟的大仇,就对方凯感恩戴德,说到底如果不是方凯登高一呼,李焦这种人一辈子都不敢报仇,杀了朝廷监工的后果是几近于zào fǎn。

李焦比刘四来的机灵,同样的,机灵的人敢冒险的不多,这就是所谓的书生zào fǎn,十年不成的道理。

聪明人顾虑多,他们会走的别的法子,而不是蛮干。

“李焦,济州岛那里你打探过了?”

问话的是方凯,他虽然已经从昨天碰到的信使那里得到了部分消息,可方凯还是想找李焦确定一下。

直到从李焦口中又听了一遍,方凯才做了决定。

“挑选四千青壮和以及五百人的鸟铳手准备登陆济州岛,剩下的一万八千人要在夏天来临之前矿建眼前的港口,大小大概在可以居住三万人左右。”

方凯不打算放弃这座临时搭建的港口,也许这里现在连港口都不算,几块木板搭成连起来的模样只是为了方便船只停靠。

但方凯有信心在三年内让他扩大一百倍,他不可能窝在济州岛上很长时间,两年内一定要出岛,这样才能在女真人一飞冲天前给它一拍把它拍下云端。

所以他需要在庆尚道有一个稳定的登陆地,这个地方随便在哪,但它必须要能承受的住朝鲜人的进攻和风吹雨打。

至于出岛时间,超过两年不行,三年更不行,三年后后金改国号大清,吞并了察哈尔蒙古的女真人实力就会迅速膨胀到难以想象的地步。

于是四千人的青壮被带走,剩下的也不全是老弱妇孺,在耿仲明看来,剩下的一万八千人里能让青壮从新翻个翻,三十岁到五十岁的男子还有足足四千人。

这些人是十足的劳力,新春初始到夏天来临之前,完全只建造供应两万人勉强居住的居所应当不成问题。

“陆地,我会回来的!”

方凯最后一步跨上了船,向着简陋的港口心中发着誓。

“扩建,或者攻占大静、旌义两个县,要不然我们根本没有土地安置这些人!”一个面容消瘦的男子大声的吼着,被吼叫的目标正是目前这帮人的领头,方凯。

偏偏方凯没有发火,因为这个吼叫的人是耿仲明,历史悄悄偏离了预定的轨道,耿仲明被方凯成功拐带到了济州岛,也就不存在在登州战败后和孔有德一起投靠后金做了女真人三顺王这档子事。

至于孔有德,李九成和毛承禄,这三个人明显形成了分歧,毛承禄愿意接受方凯的邀请上济州岛,他父亲毛文龙虽然是被大明袁崇焕所杀,和后金也少不了关系,传言中后金的离间计毛承禄自然听过,对后金难免心中有疙瘩,也就不肯听从李九成和孔有德的话投奔后金。

而且相比较孔有德,李九成,毛承禄对大明还是有些盼头的,不肯给女真人做牛做马。

孔有德和李九成父子自然倾向于投奔后金,如今他们在莱州被关宁铁骑打得一触即溃,登州都待不下去了,那自然要选择个有前途的,相比较各方势力,后金国实力最强,后金国主皇太极又提出了足够高的条件,直接封王,孔有德,李九成打算在丢了登州后就乘船直接去镇江,现在唯一的难处就在于孔有德和李九成手上没有水师,如果贸然乘船出海,光是皮岛总兵黄龙的几十艘船就会跟着屁股后面追,到时候连镇江都到不了。

13.很好

皮岛总兵黄龙又和孔有德,李九成素有仇怨,在皮岛时孔有德,耿仲明不听号令最后与黄龙兵戎相见,黄龙败过一阵,甚至被抓过去羞辱过,自然对孔有德和李九成不肯善罢甘休。

孔有德只得求助于方凯,如今济州岛大部分都掌握在方凯手中,在朝鲜的港口也基本竣工,因为是在庆尚道,方凯又懒得起名字,便拿庆尚港做了名字。

如今港口的基本设施勉强可以使用,可以容纳两万人居住的港口大致有了形状。

港口的地形图是方凯画了个轮廓,然后由孙和斗来补足,以及考虑合理性进行修改。

而那些从莱芜掳来的船匠也派上了用场,庆尚港的作用自然不会仅仅拿来作为登陆地,以后济州岛有生产出东西,庆尚港也可以发展贸易,等到方凯能够在济州港安定下来后,还会在那里建造造船的船厂。

选择在海岛上发展那就不能少了性能优良的战船,由孙和鼎、孙和斗、孙和京三兄弟主持的船厂前期在庆尚港正式开工。

这三兄弟一开始并不合作,三番五次试图逃走,被方凯牢牢的看住后又从大明刚刚逃到庆尚港的人口中听说自己父亲被囚禁,这才安分了些。

方凯不打算在庆尚港建造大型的船厂,虽然他手上有足够这方面的人才,孙氏兄弟中孙和斗更是兄弟中的全才,精通东、西学和化学、物理,另外两个也不差,方凯把三个人都留下的原因也是不想把他们当做行政人才来用,即使现下方凯极度缺少人用,甚至把武将出生的耿仲明摆在行政人员的位置,但他还是不想为此牺牲难得技术人才,毕竟技术这东西不进则退。

在给孙和斗三兄弟留下了两个对建筑一知半解的洋人协助后,其余所有人都被陆陆续续迁移到济州岛上。

济州岛上的朝鲜官府本来对于身边突然多了那么多人感觉不对劲,随即一封封求救信乘着船驶向汉城,结果没一封能够到岸的,甚至连回来的都一个没有,哪能不明白自己的信全都石沉大海了,捞都捞不出来。

“大静、旌义不能打,要不然连给朝鲜国王送信的人都没有。”方凯一口气回绝了耿仲明的提议。

方凯需要人给朝鲜官府送消息,像往常一样的送,方凯也需要尽量瞒着朝鲜官府,能瞒多久算多久。

济州岛地形多山,又是由于火山变动行程的地壳变动,山体石头居多,土山少之又少,根本没法种下种子,只有少些山与山之间的平地才能开垦几十亩地,这对两万人的口粮来说根本无济于事。

这三个月方凯已经断断续续将庆尚港的两万人迁到了济州岛,这些人在选定的区域内准备耕种来年的粮食,但他们发现根本行不通。

更别说陆陆续续到达庆尚港的大明人已经有了一万多,这些人在庆尚港建造小型船厂以及打猎捕鱼,勉强可以活得下去。

至于方凯带到济州岛的两万人,靠的也是庆尚港打猎所得的皮毛运送到汉城或者庆尚道的府城庆州,用以兑换粮食,朝鲜人和女真人自从平安道的事情后一直闹得不可开交,也就对仅仅占据了一座无主之地建造港口的大明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他们总会空出手来。

这三个月来,方凯只能勉强养得活这么多人,原先在没上岛之前做出的条条框框在实际执行中被证明并不可靠。

济州岛和庆尚港目前只能提供动物皮毛一样产品,计划中的海盐被暂且搁置,原因很简单,理论上很简单的晒制海盐在实际中没有一个人会,方凯不会,耿仲明也不会,孙和斗,孙和鼎,孙和京是官宦人家出生,这种粗活更不会。

大明人里十个有九个是辽东逃到朝鲜的,他们世代都是在辽东种田,自然也不会算得上技术活的晒制海盐。

沿海的朝鲜人应该会,但此时方凯不会让一个朝鲜人靠近庆尚港和济州岛,自然也不会主动去大大咧咧的抓人。

最后只能指望李焦的船队能从登州带来这些人,然后才能让济州岛多一样产品,海盐!

李焦半个月前带着五百人和五艘船去了登州,剩下的四艘船和一些从济州岛上派出的信使而缴获的小船则负责联系庆尚港和济州岛,并且顺带封锁济州岛向外传递消息。

“我安排不了那么多人。”说话的还是耿仲明,方凯手上根本没有一个拿得出手的民事人才,甚至连像样的都没有,他只能拿耿仲明出来临时顶用,好在耿仲明在皮岛时是军事,民事两把一手抓,济州岛事情又不多,方凯拿出想法,耿仲明勉强还能应付。

庆尚港还有孙氏三兄弟协助,并且方凯留下了刘四在那,虽然刘四对庆尚港的事一窍不通,可方凯本身让他留在庆尚港的用途也仅仅是看着孙氏三兄弟,毕竟这三个人都不是心甘情愿跟随的,而是被耿仲明俘获后又被方凯弄来,都不知道过了多少手,目前协助方凯的原因也仅仅是方凯做出承诺,会让李焦的船队在去登州后接回孙元化。

但这只是一句鬼话,如果孙元化还在登州,当初方凯就不用搞来孙氏三兄弟了,孙元化那是谁?大明的数学家、化学家,顺带对练兵、造炮都有一手,远远不是孙和斗、孙和鼎等三个小辈可以比的,孙元化还是徐光启的弟子,光这个金字招牌就值得方凯得罪孔有德来强抢。

可偏偏方凯还在登州的时候就从耿仲明口中得知孙元化被孔有德给放了,孔有德难得一次顾念旧主情分,但朝廷却不会放过孙元化,此时的孙元化怕已经呆在京城的天牢里,等着秋后处斩。

济州岛和庆尚港都还没有让方凯不管不问的地步,他自然放不下,有心去京城营救孙元化,那也至少要等到安定下来后。

但要济州岛安定下来就至少要等到来年开春,安置的土地长出新的庄稼后可以让岛上的人衣食无忧,这样方凯才能放心。

孙元化大概在七月会被处斩,十二月孔有德一败涂地,然后退守登州伺机逃跑,方凯顺路也可以把他们带到济州岛来,但这必须要在朝廷水师没有彻底围住登州前,方凯可不想和大明来个硬碰硬。

大明已经病入膏肓了,用不着方凯插一脚,但这个大明依旧还是个庞然大物,明年二月,在登莱两府折腾了一年多的孔有德就会宣告覆灭,紧接着起事的农民军也被明军或招降或打散,李自成仅仅十三骑只身逃脱,大明最后的回光返照即将来临。

方凯不想触那霉头,他只想不飞则已,一飞冲天,所以在这之前方凯只会老老实实的积累实力,然后等着后金一个不小心,恶狠狠地上去咬下一块肉来。

等把后金身上的肉都咬光的,剩下的那堆骨架自然一推就倒!

假设把后金比作膨胀的气球,那大明就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但这两个目前都不是方凯招惹得起的,在孙元化没有被处斩之前,方凯只会安安分分的呆在济州岛上处理杂事。

过了这三个月,岛上的朝鲜大静、旌义两县县令总算知道岛上多出的是什么人,在尝试派出的求救使者杳无音讯后,两县的县令碰头一合计,随即派出了使者前往方凯选定的聚居地。

方凯这里离两个县的距离都不远,即使是走路,两天一夜也到了,方凯这段时间有些忙的焦头烂额,也就没在意来的是什么人。

“下国小臣拜见大明上官。”

来人恭恭敬敬的拜礼,方凯一听来人自称下国小臣就来了兴趣,能够称臣只会是有品级的官员,济州岛弹丸之地,只有大静、旌义两县县令的官职才得到朝鲜官府的认可品级。

“你是谁?”方凯开门见山的问道。

来人显然还不习惯如此直接,怔了恭恭敬敬的道:“回禀上官,小臣车晚真,字俊臣,蒙我王宠信有佳,目前为官大静县,曾经有幸到过大明游历。”

车晚真说完这句话后一脸的傲然,显然对于自己曾经游历大明荣幸万分。

这让方凯觉得很滑稽,他不是觉得车晚真很搞笑,而是竟然能在古代遇到一个大明的粉丝感觉滑稽,再往深了想,整个朝鲜不都是大明的粉丝。

车晚真见方凯在笑,脸色气的发绿起来,自以为自己被人嘲笑。

这才让方凯想起场合,只得向这个朝鲜人笑笑解释道:“我不是笑你,只是笑一些往事。”

这样才让车晚真脸色稍缓,仰起头答辩道:“下国小民一向以能够前往大明游学为荣,莫不敢蒙上国上官一笑。”

车晚真这话答得巧妙,既告诉方凯自己不想被人笑,又转过弯继续以自己在大明游学为荣。

只是他不知道方凯笑的是什么,所以听到这句话方凯笑的更厉害,方凯笑的是自己那个时代,谁都削尖脑袋要往国外钻,能在韩国留学回来的人都会身高都拔高了两公分,鼻子翘上了天,拿来和车晚真相比,方凯当然会觉得好笑。

这个与时代不同有关,即使是大明衰弱的不成样子,大明依旧是朝鲜和日本学子心中的圣地,除了大明学术上先进,更重要的是任何一个在大明游学过的朝鲜人回国都类似于被镀了一层金,得到重用。

所以在济州岛这么个小地方看到一个游学过大明的朝鲜官吏就好似在现代的贫民区找到曾经在哈佛获得博士学位的人一般稀奇。

这个比喻有些夸张,不过也是事实,方凯在义州的那几天多多少少从三言两语里听说过这些事。

“车、、、车什么来着?”

“下臣车晚真,字俊臣。”车晚真忍气吞声道,即使他很想大声和面前的大明上官好好辩驳一翻自己名字的来历。

车在朝鲜是贵姓,不是庶民能冠上的。

“唔,车晚真是吧?有什么事?”方凯拍着脑袋,这个动作很随便,在车晚真眼里完全看不出大明上官的样子,他开始怀疑得到消息的正式性。

在一个月前车晚真派往汉城的信使终于有了答复,很正式的文书,王上除了在上面宣称这些人迁徙到济州岛上外别的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有,车晚真一度对这封文书的真假产生了怀疑,但最后没有办法,他只能在拖了一个月后前来拜见这群不速之客,因为实在再没人从岛外带来回信。

“下国小臣、、、、”

“去掉这句。”

车晚真的话被方凯打断,方凯不耐烦的催促道。

“学生车晚真添为大静县令,特来拜会大明上官的。”

车晚真无奈的只能用上几年没用过的后生晚辈,总不能拿本官出来说事,那些只对升斗小民有些作用。

“恩,很好!”

“你的大明官话说的不错。”方凯没有和车晚真多过罗嗦,他联想到自己手上很缺人,方凯的思维跳跃性一向很大。

这个对济州岛很熟悉,又精通大明官话的车晚真看上去显然实用性很大,只要他的办事能力将就,所以他继续问道:“处理政事怎么样?或者说,你的办事能力?”

车晚真怔了,或者说彻底被方凯给问愣了,这算什么事?他车晚真本身是自信满满的进了这个不速之客们的暂居地的。

虽然王上的文书上没有说的太仔细,可在车晚真看来,既然这些人迁徙到了济州岛,那么自己就有义务把他们完全当做自己的属民,并且适时收取税金。

而拖拖拉拉的一个月的原因大半是旌义的县令不敢来,车晚真最后还是决定学上国‘三国’时期的单刀赴会,只是自从见了这个大明上官,早就准备好的说辞竟然一句都没派上用场。

“闻鸡起舞而已,治下百姓尚算安居乐业。”车晚真自傲的道,这句话还是有自信的,大静县人口不多,也确实称得上自给自足,安居乐业,只是对方的下一句话把他打的措手不及。

“好,那你就留下来,帮我管好两万多人。”方凯斩钉截铁的说道,不给朝鲜人一点犹豫的机会。

虽然有耿仲明的帮助,可不管是方凯还是耿仲明对于安排两万多人的衣食住行不是长处,耿仲明毕竟是武将,而方凯,更多的是靠脑子去想,如果让他一步步的脚踏实地,那经验根本就是零。

14.功亏一篑

别说两万人,方凯上辈子是个办公室文员,连后勤处打杂的小工他都没给安排过食宿。

“我乃大静县令,理当为治下民众谋利。”车晚真理所当然的说道,他明显误会了方凯的意思,所以方凯及时更正了过来,让车晚真听的更明白一些。

“我是让你留下来,而不是返回大静县。”

“荒谬,我乃朝鲜官吏,怎可不返回治所。”这次车晚真听出来了,并且立马发表了反对意见,怒气冲冲的甚至还反将一军。

“这些人既然进了我大静县的范畴,自然是我治下之名,让他们安居乐业也在理所当然!”

“我是大明人,需要占据整座济州岛来休养生息。”方凯彻底露出狰狞的面孔,他忘记为什么这个大静县令我找到他这来,他甚至已经忘了一个月前李焦还在时,有让过耿仲明伪造了一份文书后让人带回来伪装成朝鲜国王的官方文书发给岛上的朝鲜属县,而车晚真正是大静县的县令。

“济州岛是王上的领地,大明曾将我国立为‘不征之国’!”车晚真现在才知道眼前这个人的真实意图,但他不能服软,并且拿出明太祖朱元璋对朝鲜开国君主李成桂的承诺强硬的道。

三百年前,大明太祖朱元璋将蒙古人赶出了中华大地,当时的高丽国王已经蒙古化,叫嚣着要帮助蒙古人攻打大明,这让一直接受儒家文化的朝鲜国内对国王并不满意。

在高丽国王在派李成桂攻打大明时,李成桂倒戈一击返回汉城杀死了当时的高丽国王,然后自己为了王上,并且派人请朱元璋赐下国号,于是朝鲜这个名号便一直流传至今三百余年,一直传世近六百年后。

几十年前的万历年间日本两次攻打朝鲜,也是大明出兵驱赶了日本丰臣秀吉二十万大军的进攻。

可以说,朝鲜和大明的关系唇齿相依,互相之间的交流也很广泛,两个国家三百余年中除了上一代光海君外,一直都很好,光海君时期也仅仅是单方面的,大明对于光海君的即位并不满意,并且不予承认,朝鲜依旧将大明当做自己的宗主国,以学习大明冠礼为荣。

但在李倧即位后矛盾就不复存在,几次大明催促朝鲜出兵后金,朝鲜都照办,直到女真人打上了门,以及大明的屡战屡败,朝鲜人才开始保持中立,只是在李倧在大明灭国后,他和他的儿子孙子都在谋划北伐,反清复明,终因实力不够才老老实实做了女真人的属国。

“我只是大明人,不是大明官军。”方凯一句话把车晚真噎在那,他本以为这些人至少有个官方的身份,可现如今看来根本不是这样,这些人甚至有可能只是海盗,他们根本没什么官职在身,那份一个月前从汉城发来的文书也肯定是假的,这让车晚真异常气愤。

“如果你肯听话,那我就不会攻打大静、旌义二县,并且秋毫无犯。”方凯抢在车晚真怒火之前把这些话说出来。

反过来的理解的意思就是:如果你不听话,我就会攻打大静、旌义二县。到时候就不是秋毫无犯了!

“你……”车晚真瞪大了眼睛,他没见过这般的无耻的人物,竟然把如此龌龊的事情说得这么理直气壮,刚刚车晚真已经怒火中烧,此时也不得不自己熄灭下去。

“反之,我就带着人抢占济州岛,杀光所有人!”方凯说完后冷着脸继续道:“给你三天时间,要么我出兵,要么你乖乖听话。”

然后方凯挥挥手,调头就走,只留一个车晚真孤寂的站在那里,不知道到底该说什么好。

方凯还有很多事要忙,他要在最快时间内忙完,然后前往京城救人,根本没空陪别rén dà扯一通。

车晚真只是意外,方凯没有太过放在心上,虽然他缺少人才,但还没到饥不择食的地步,所以在几天没有得到这个朝鲜官员的回复后方凯就没再让人看着车晚真,任他回去或自由走动。

总之方凯还在头疼,自从到了济州岛就从没不疼过,济州岛没有铁矿,这代表无法制造兵器,但有足够的原生木材,这些木材质地上乘,用来建造船只再好不过,只不过现在的整个朝鲜唯一不缺的就是树木,庆尚港附近也可以砍到足够好的,也就用不着特地从济州岛运过去。

上岛之前方凯一共带了五百人的鸟铳手,这些人被李焦带走了三百人,又从庆尚道抽调了两百人凑成五百人带去登州,这些人是拿来防备孔有德的,身份类似于水师,方凯就不再打算把他们调回来,所以济州岛目前只有两百人的鸟铳手,又缺少足额的huo yào。

这次李焦去登州的另一个目的是从那里得到更多的工匠,在没有熟悉匠人前制造huo yào无疑是自找苦吃。

一硝二磺三木炭,方凯也知道,可知道不代表能做到,硝并不难弄到,这些在中国历史上被成为假水晶的东西在日常生活中就可以弄到很多。

最最重要的是硫磺,缺少硫磺huo yào自然不会被配成,但哪里有硫磺方凯又说不清楚,只记得记忆力有那么个地方拥有很多的硫磺矿,最后只能暂且搁置在那。

哪里有硫磺矿,方凯不记得了,而耿仲明则是不知道,他们有各自要忙的事,方凯只能派人去问庆尚港的孙氏三兄弟,他们博览群书,肯定会知道哪里盛产硫磺矿,至于西芒和约瑟夫,在刚刚上岛的没几天西芒就强烈要求方凯给他派遣工作,这个葡萄牙人至少还能做到对得起自己的薪水。

因为他在担心时间长的无所事事会让雇主把他遗忘在角落,最后再赶走他,让他无家可归,所以葡萄牙人才会主动请缨去造炮。

不过方凯没答应,如果不是约瑟夫的板甲足够稀罕,方凯都想把它们溶掉来补充自己不多的铁器,更遑论多余的铁矿石拿来制造红衣大炮。

这不是方凯认为火炮不重要,大明师从佛朗机的红衣大炮威力巨大,但它的重量同样惊人,需要的铁矿石以目前的方凯来说根本负担不起,所以他只是打发西芒和他的同伴去改装现有的qiāng zhi。

目前鸟铳手们装备的鸟铳是一种仅仅能连发两枪,然后就需要很长时间装填的火器,由于缺少足额的huo yào,所以这些人也缺少锻炼,发射的精准度可想而知。

这种鸟铳已经是大明最先进的火器,同时代的西方已经逐渐放弃这种到了雨天就无法装填dàn yào的火绳bu qiāng,替代火绳枪的是更先进的前装bu qiāng,而大明还在原地踏步,并且在两百年后的‘朗朗大清’,这种技术不退反进,大明能制造出来的开花弹,清末都只能在国外购买。

于是在条件不允许的情况下,方凯能做的只是在能力范围内加把力,让西芒等人去改装鸟铳也就理所当然。

至于相比较其他人来说什么都不懂的约瑟夫,这个普鲁士人根本不愿意和西芒等人呆在一起,信誓旦旦的普鲁士人宣称自己的战斗指数很高,佣兵直觉可以让雇主避免一切危险,所以最适合拿来最护卫。

于是方凯随手划了十个人的名额交给约瑟夫,既然普鲁士人没事干,那就让他去训练能穿起板甲的人并让他们形成战斗力,虽然这看上去很难,不过普鲁士人看上去显得很有兴趣,兴奋的他最快的前往营地里去挑选身材足够高大的人选。

刘四被留在庆尚港,名号是庆尚港护卫队队长,庆尚港护卫队目前有一千人,这些rén dà多是三十岁到四十岁的‘青壮’,他们虽然过了精气神最佳的时候,凝聚成一块后对于什么都缺,人口最缺的方凯来说也是一笔很大的战力,编在人丁近两万人的庆尚港,平日该干什么干什么,常备人手只有一百人,分为十组,每组每三天轮流服役。

这自然是方凯的主意,既耽误不了庆尚港的建设,也有足够的人手防卫庆尚港,目前来说庆尚港的治安一直好得很,这除了有rén dàn压外,管理庆尚港民事的是孙家三兄弟之一的孙和鼎,相比较对船厂更有兴趣的孙和斗和孙和京,孙和鼎对民政要热心的多。

这也让方凯麾下有了唯一一个文官,虽然还是从技术人才转行的,可这让在济州岛的方凯没了后顾之忧,也开始着手准备吞并济州岛上的大静、旌义。

一开始方凯不肯吞并大静、旌义两县原因仅仅是需要这两县派出使者向帮他瞒着朝鲜朝廷。

每个从济州岛上岸的两县使者都会被方凯派着跟随的人羁押,然后换一个从新派过去,反正这个人只要会说朝鲜话就行,朝鲜君臣也不会注意一个偏僻小岛派来使者是不是真的,他们只要看到从朝鲜文字写的奏章就行。

大静县令车晚真的到来让一切都变了,首先,车晚真回到县衙后一定会再次向汉城如实禀告,这次即使方凯有心防范,大静县的使者总会有人能够到达朝鲜的王都汉城,毕竟济州岛然后一句不漏的把济州岛的一切都汇报上去。

朝鲜君臣即使再腾不出手来,他们也会被怒火冲昏头脑的情况下不顾一切,派兵攻打庆尚港和济州岛。

这些人不要太多,对付还没成型的方凯来说,两、三万人就足够拔掉庆尚港,然后再登陆济州岛,让方凯攀科技树的想fǎ gong亏一篑。

朝鲜的水军实力并不弱,在自家打水战,方凯只能说是不堪一击,他不能让这些个朝鲜人知道他的消息。

所以,时机不同也代表着计划也在更改,在车晚真离开大明人聚居地的第二天,浩浩荡荡五千人就把大静、旌义两个县围的严严实实,然后剩下不多的两百鸟铳手虚放了几枪,冲进县衙里把车晚真和旌义县的县令一起绑到了方凯跟前。

这两个县连城墙都具备,人丁更是连万人都没有,每个县能拿出的青壮最多七八百人,没有兵器,更没有火器,除了城中管事的衙役每个手上都有铁质武器外,临时聚集起来的青壮只能拿着削尖的竹子来当趁手兵器。

车晚真勉强还算神色镇定,另一个上了年纪的旌义县令姓李,脸色苍白的只打哆嗦,但也一句话都不说,虽然这个县令姓李,只是这个李和皇族的李姓一点关系都没有,是个靠着科举才当上县令的庶族。

总之,即使是占据了这两个县,方凯仅仅是增加了一万人的人口负担外没有任何得益,如果非要牵强的找一个的话。

这两个县至少大多数人都是靠捕鱼为生,平日里自产自吃的海盐也会晒制,这些经过粗制的海盐本身并没什么销路,可再经过方凯想出来的法子进行加工,比那些精盐的卖相都不会差上多少。

至于方凯从哪学会的加工粗盐,这就要归功于以前电视频道的科普节目,将粗制的海盐经过多道程序,完全可以加工成比拿来漱口的精盐都不会查的海盐。

这个步骤很简单,但同时需要很多的劳力,好在目前来说方凯手上的老幼妇孺人数不少,海盐就更多了,多余的人手都被派去晒制海盐,所以即使方凯的土法子浪费的很,一罐罐精盐还是被产了出来堆积在仓库里。

也有人会问这个法子到底从哪来的,这个人甚至坐船从岸上过来问,这个人姓孙,正是孙家三兄弟里才智俱佳的那个孙和斗。

孙和斗是孙元化三子之中最有才能的,甚至可以说将已经自己父亲的衣钵传承了十之**,并且博览群书,通晓古今,东西,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那都是大才。

至于孙和斗为什么会到济州岛,这也很简单,济州岛离庆尚港没多远,孙和斗自己有腿有脚想去哪就去哪,方凯又让人去问他哪里盛产硫磺,所以他干脆趁机提出要到济州岛一趟,目标正是将他们三兄弟从登州一路拐带到朝鲜的方凯。

实际上孙家三兄弟被拐带和方凯没有太大关系,甚至他连帮凶都算不上,毕竟,当时方凯的主要目标是他们的老爹,登莱巡抚孙元化,只是因为孙元化被孔有德念旧情给放了,方凯改主意后只能去打登州兵器库的主意,结果耿仲明为了自身考虑就主动将这三兄弟给送上门来。

于是孙家三兄弟也就从监禁在家中的阶下之囚彻底被拐带给了方凯,这三兄弟一路光跟着漂泊,从登州到义州,再从义州到庆尚道,然后一步步的去建造的庆尚港。

15.悠哉

可以说,孙家三兄弟从来没心甘情愿过,一开始给方凯干活也仅仅是被逼迫外再加心里忐忑不安,不得不干,如今庆尚港完成的七七八八,孙和斗自然也要问个清楚明白才能放下心来,所以这才来找方凯。

方凯就在临时住下的地方招待了孙和斗,这个地方前一天还是大静县县令衙门,现在已经被方凯临时征用。

“学生孙和斗参见方头领!”

孙和斗被带进了客厅,客厅里没人,只有一身材高大的男子坐在中间,想来这次来的目的方凯了,这让孙和斗难免有些约束,毕竟自己先下虽然不再是阶下之囚了,可身份也不尴不尬。

至于这称呼,那也是孙家三兄弟在庆尚港商量了一阵子给拿出来的,方凯没有官职在身,听说当初还在山东造过朝廷的反闹过事,孙和斗才学高性子也傲,如果不是为了三兄弟和老父的性命着想,他还不知道孙元化已经被关进了崇祯的水牢里,等着被处斩,只以为自己的老父和自己三兄弟一样被囚禁了,总之是说什么都不会帮方凯干活,表面上自然不肯叫上尊称。

但又不敢平辈相交,只得自己矮了一辈,这才显得两全其美一些。

“孙老弟,客气客气,怎敢让你光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了。”方凯笑眯眯的扶起半鞠着行礼的孙和斗,一点都不掩饰自己的高兴。

既然你孙和斗来了,这就证明有了解决的渠道,什么事都不怕不谈,谈了就会有结果,不管是好的坏的,最忌讳的就是一声不吭,那想谈都没得谈。

而且,至少目前为止,孙和斗也没表现出想死的意向,他想死早死了,除了在船上孙家三兄弟露出寻死的迹象,那时候方凯连自己都顾不过来,也就没太在意这三兄弟,如今都安分了下来,孙家三兄弟再寻死那就是脑子不好了。

孙和斗被方凯的客气唬的一愣一愣的,说实话,他来之前什么都准备好了,在孙和斗想法里,这个乱贼首领至少是个五大三粗,满脸横肉的家伙,如今五大三粗倒是对了,这副身材怎么着都是猛将相,可秀气的面庞和文绉绉的口语,显然不是一个莽夫做的出来的。

方凯笑眯眯的,孙和斗反而不知道说什么了,早先准备好说辞一句都拿不出来。

“岂敢,岂敢。”孙和斗连忙虚应两声,拱拱手,然后就闭着嘴巴一句话都不肯说,他就只是打个招呼而已,方凯都已经顺着杆子往上爬到称兄道弟了,若要是再说上什么,自己好歹也有功名在身,岂不是要和如此贼尊把酒言欢了,简直是谬论。

方凯眯着眼睛,孙和斗不说话,他也不说,摆出一副君找我有何事的模样,摆明了的意思。

“方、、将军。”最终还是孙和斗勉强开了口,不过这次不再叫唤不是太好听的头领,而是换了一个称呼,用将军来代替。

要说方凯五大三粗的,虽然这副身体不再是前世自己的,可老天却平白给了他一个相貌堂堂的容貌,身体素质也是不差,要不然也不会在矿场里得到众人的信服,用将军来称呼至少比头领来的好听。

而且在孙和斗的概念里,哪个叛贼首领不是给自己加上一堆将军号的,难免的眼前这个就是其中之一,他哪知道,方凯对这些不是一般的不感冒,更别说给自己加了。

“不知孙老弟来岛何事啊?”方凯轻巧的问道,死皮赖脸的继续和孙和斗套近乎。

好在孙和斗还算知道自己寄人篱下,给了几分薄面,不让方凯太过难堪,也就没反驳方凯的那几句‘胡话’。

“我等只是想求方将军给个答复而已,也不知将军何日能放我兄弟三人归乡。”孙和斗也知道和方凯这种‘莽夫’说客套话根本一无所用,也怕方凯又胡言乱语,干脆直接说出目的。

不过这也正和方凯的意,你要是让他咬文嚼字的陪一个腐儒啰嗦半天,估计方凯就算咬咬牙撑过去,孙和斗也未必卖方凯面子,如今孙和斗不唧唧歪歪,方凯都能从心里笑出来,所以回答孙和斗也显得喜笑颜开。

‘莽夫。’孙和斗心里骂了一声,表面不敢显露出来,只听得方凯纵然不知道孙和斗心里想什么,可他知道自己想说什么,所以方凯面露难色,偏偏语气愉悦,显得无比怪异的道:“孙老弟,如今身在异国,离大明千里之远,船只尚且不足自用,怕是帮不上忙。”

这句话直接把孙和斗给堵了回去,想回去?行,你自己游回去吧,要船没有,至于另一个法子,逃到朝鲜回去,这显然也行不通,关键就在于不管是走陆路还是走海路,都要经过女真人的控制范围,他孙家兄弟倒是宁愿在反贼手里混日子,也好过给dá zi绑了去。

这和大明朝堂里的想法不同,孙元化历任边关文武职位,登州更是辽东一应补给之地,当初更曾收容东江镇叛将孔有德,耿仲明等人,自是认识到建奴的可怕,孙和斗的想法并不让方凯觉得奇怪。

“将军、”孙和斗面色苍白,虽然他知道自己前来的打算本身就没多少希望,只是如今被亲口拒绝,立马显得手足无措。

毕竟他孙和斗不是耿仲明那种老狐狸,就算知道自己被抓的死死的,那也能反客为主。

“鄙人如今只想归乡,与老父择地隐居,再也不管世事。”孙和斗狡辩道,显然他已经被方凯的一口回绝打乱了方寸,竟然乱隐居都能说出来。

方凯冷笑,面容也不复方才般乐呵呵的,直让孙和斗觉得全身发麻。

“百无一用是书生,不外如是。”方凯难得掰了一句古文,但这仅仅一句就足够让孙和斗脸红。

这自然不是羞得,而是被方凯给羞辱的,这句话有多侮辱人兴许方凯不知道,他是个现代人,指鼻子骂习惯了,可这听在孙和斗的耳中,实乃奇耻大辱,比不上夺妻杀父,那也是大辱了。

孙和斗刚想有话说,方凯却没给他机会。

“大明如今正陷于水深火热之中,外有建奴,内有反贼,若是世人皆如你一般隐居了事,那这天下汉人又有谁来救。”

“自有精兵百万,朝堂诸位臣工。”孙和斗理所当然道,他显然还没有跟上方凯的节奏,只是被牵着鼻子走。

“哼哼、若是朝中诸公真如此有用,何必让建奴做大,几次叩关,反贼也日益增多,与关外建奴成牵制之势,反倒是大明朝廷,却是一日不如一日。”

“你……这是谬论。”孙和斗大声嚷嚷道,恼羞成怒道:“我大明传承两百余年,岂可会被区区女真蛮夷欺压,当今陛下乃圣明天子,定会从复成祖威风。”

这话说的是成祖三征蒙古,打的蒙古人的鞑靼、瓦拉两大部落归附,朵颜三卫更是至今还给大明守着边关,只是如今是什么年间?那都两百年前的陈年旧事了,怎么能拿出来说。

孙和斗自然看得出来方凯的心思,所以他只能拿别的事出来举例。

“先帝三大征,嘉庆年间的抗倭,哪个不是赫赫功绩,岂是一个小小建奴能比的。”孙和斗说完这几句,倒是有自信很多。

“小小建奴?”方凯轻蔑的继续反驳孙和斗的自我安慰:“小小建奴能将大明打得丢了辽东辽西,小小建奴就能让朝中那些个重臣们死了一茬又一茬,真似一堆韭菜了。”

方凯的语气嘲讽十足,更是将朝中诸公比做了韭菜,这已经不仅仅是狂言了,更是狂妄。

“小小建奴就能让大明闭关自守,呵。”方凯的表情逐渐严厉,甚至于怒叱:“万历三大征,除却一个朝鲜之役,其他的却是个笑话,最最可笑的却是那些个史家,竟然奉承至此,只知道捧着万历老儿的臭脚丫,至于嘉庆、”

方凯微微一顿,孙和斗只以为方凯无所可辩,毕竟嘉庆年间戚继光、俞大猷将浙江,福州一带的倭寇清扫一空也是事实,反倒是方凯话语中对万历先帝的不敬被孙和斗无意中忽略了。

“戚少保民族英雄,不可不敬,俞将军抗倭有功,流芳百世。”

方凯不容孙和斗插话,继续朗声道:“此为武将之责,戚少保在世之时尚且没有四处宣扬,也要不得后人给他gē gong song dé,只是倭奴侵我沿海,虽被杀尽,可若是这都算是大明的战功,那江浙数十万枉死者岂非白死,岂不知,到底谁是谬论!”

方凯一番连消带打,孙和斗的例子有的是史家吹嘘,但也有不少实情,只是三言两句就被方凯一棍子dǎ dǎo,真的埋在假的里,那也不可信了。

总之方凯就那一句话,戚少保是民族英雄,俞大猷尽到武将之责,唯保家护国四个字,可你要他方凯多夸那两句,那是没门。

不是他方凯不认可戚少保,俞大猷战功无数,只是即使斩首再多,那也是武将之责而已,根本谈不上大明的功业,最多是这两个人的功绩。

方凯把朝廷和臣工给分开来讲,孙和斗算是被他蒙骗过去了,孙和斗根本没意思到这本身就是大不敬,朝廷与臣工在孙和斗看来本身就是一体的,至于意图,倒是明显的很。

至于方凯对这两人真实的态度,光是后世方凯最喜欢的就是抱着本《纪效新书》啃上一啃这就够说明问题了。

更别说方凯搬出了平民百姓,想孙和斗虽然崇尚西学,说到底也是儒学子弟,不管是阳明学还是朝廷正统的朱程理学,他孙和斗也得承认‘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打蛇打七寸,这番针对孙和斗的辩驳从根本上推翻了孙和斗的理论,总不能让孙和斗摆明了承认大明是君大于那些子升斗小民吧,这莫不是直接打了历代先辈大儒的嘴脸,所以孙和斗憋红了脸,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

“莽夫之见!”孙和斗憋了半天,扔下这句话就想转身就走,只是心中甚是不甘,迟疑着没有挪动脚步。

方凯也没因为孙和斗的怒斥而发火,反而一反刚刚的激动,甚至有闲心拿起茶杯小泯了一口。

悠哉、悠哉般模样,就彷如刚刚一席话压根不是出自他的口中,而是胖人在大放厥词般。

孙和斗被方凯一席话彻底击倒了,要说他不是没话可以辩驳,若是引证史论,区区一个方凯再怎么通晓古今,熟读史书也不可能是孙和斗的对手。

毕竟一个是在古代活了几十年的人物,而方凯到这个时代的时间屈指可数,可偏偏本该由孙和斗稳操胜券的辩驳最后却显然是以他的失败收场。

即使孙和斗很想无辜的说:不带这样的。

他孙和斗好歹还是博览群书,不管是八股还是西学都精通个七七八八,此来济州岛的目的也就那么几个,如今一个不成也在孙和斗的意料之中,至于剩下的那个,孙和斗不说方凯也知道。

只是孙和斗和家兄三人谋划多日这才来拜见方凯,进门前尚且是信心满满,如今只是三言两语,自然要沮丧了,只得直接说出第二个目的。

“孙大人我仰慕已久,如今既然知道被关进大牢,我会亲自前去救助一二。”方凯淡淡的道,不过这句话听在孙和斗耳中无疑胜似天籁之音。

如果说到目前为止孙和斗听到的唯一好消息,那就是方凯现在说出的这句了。

孙和斗心中自然激动的很,此时也不顾方才的失礼,眼泪横流的跪了下来。

“若是能救得老父,我等兄弟三人感激流涕尔。”

这空空的一句话算是就指望上方凯了,再说了,自古忠孝不能两全,虽然忠在前,孝在后,可毕竟从魏晋开始便是家天下,家大于国也不是一朝一夕能改变的,若是方凯真能救了孙元化,恐怕孙家三兄弟就是想跑,那也要掂量掂量自家老父。

可这孙和斗还是不打算真说什么,他们孙家在江东也是世家大族,若是真的屈身从贼,恐怕即使老父救了出来,爬也会因羞愧zi shā,只是此时孙和斗是顾不了那多么了,指望上方凯那也应该算病急乱投医。

若是能救出,与老父商议也不迟。

孙和斗迟迟不肯表态,方凯哪能不明白他心里打得主意,他敲了敲桌子,笑呵呵的道:“孙老弟严重了,若能救了孙大人跪谢怕也不迟。”

17.卫所?

其他的一切也都紧紧有条,政衙和兵衙互相牵制,同样的,这两个部门也将成为说日后方凯手上人才攀登的基础。

可以说,方凯几乎是将手上的四万多人进行了彻底的大洗牌,这四万人不涉及任何士绅大族,权贵氏族,实打实都是小姓,其中一直跟着方凯走到庆尚港的辽东人两万多,剩下的就是慢慢跟过来的平安道一路的流民,以及吞并了济州岛接受了将近一万人的朝鲜人。

人口成分看似复杂,但却以辽东人居多,这些人对于方凯的信心总归是有的,前阵子听说平安道来了个女真人岳托,紧接着平安道就是阵阵腥风血雨,若不是大恩人方凯带着他们跑到这里,恐怕女真的人屠刀那又多了三万的冤魂。

朝鲜平民压根就是名义上的俘虏,想反对也没人领头,只得乖乖听话。

这使得方凯的诸多举措甚至称得上畅通无阻,耿仲明是武将,本身就对这方面半懂不懂,以前就算管过手下军民,那也是‘军事化’管理,连兵民都不用分,至于李越,那是降官,有意见也不敢说出来。

于是人丁不多,社会架构不全面的济州岛zhèng quán勉强被建立起来,最上面有方凯的弹压,方凯甚至没给自己加上任何名号,但谁都知道他才是真正的指挥者,下面政衙、兵衙两个衙门分别负责民事和军事,军队主将采取的是隋唐的正副将制度,同样简单明了。

政衙主官李越为主,孙和鼎为副,车晚真算是半个,好歹也帮方凯起草信件文书,兵衙耿仲明为主,附带的是刘四和李焦、赵孟。

要说亲密,自然是刘四、李焦、赵孟三个人和方凯来的亲近,这三个人都是从莱芜就跟着方凯的。

可偏偏这三个人中目前能堪大用的一个都没,也就一个李焦好些,也让方凯派到登州独当一面去了。

为此即使方凯再顾忌耿仲明的身份,他也得把耿仲明摆在正职,毕竟,耿仲明不管哪方面都比刘四来的强,没必要任人唯亲,使得手上不多的战力还得打个折扣。

除此之外,整个济州岛上不多的土地也开始划分,这些土地数量稀少,甚至隔着一、两座山后才能看到一片,但好歹还是有的。

方凯月前让李越派人去丈量济州岛上能耕种的土地,半个月后农政的主官送来了图册,将大静和旌义两县能够耕种的土地合并。

于是这些土地再经过逐一划分后,一一分派到各家各户手上,有家有户有老幼妇孺的为首选条件,家中有从军者优先获得。

为此方凯拿出了手上剩下的全部银两分发给被剥夺土地的济州岛原住民,这也是迫不得已,如果不安抚好这些朝鲜人的话,少不得车晚真、李越都会有意见,更别说以后麾下的朝鲜人肯定会越来越多,方凯总不能指望剥削朝鲜人来养肥大明人吧。

除非他彻底不想用到朝鲜人,甚至打算将朝鲜人杀个干干净净,但偏偏方凯不打算这么干,也不能这么干,所以他只能安抚情绪不稳定的济州原住民。

于是,方凯手上没钱了,原因在于李焦去登州的目的本身只是拉拢孔有德、李九成以及等候费尔南多牧师等人回来。

而等到方凯发现晒制粗盐的方法并制造出第一批精盐后,李焦在登州的使命又多了一个囤积精盐,以及布置贸易点,为此方凯还让人给李焦带去了三千两白银打通关节,所以这些精盐目前不但没赚到一分钱,而且还拖累了方凯的财政。

至于如何买卖,这个由方凯说了算,过阵子方凯就会从庆尚港出发到登州,然后来利用自己的优势来大赚一笔。

不过,总而言之,现在方凯手上是彻底没钱了,安抚一万多的朝鲜人花了方凯上万两,剩下的银两又大多花在前几个月的兵饷。

至于当初从大静、旌义两县府库里的银两,这些根本连九牛一毛都不算,这两个县的府库打足了只有一千多两,穷的裤裆都会叮当响。

尽快发展贸易,也成了方凯唯一的选择,除非他想成为唯一被穷死的穿越者。

济州岛进入正轨了,时间也从五月跨度到了六月,方凯来到这个时代已经整整有一年了。

一年前的这个时候方凯在干什么?或许还在兴奋自己成为穿越大军中光荣的一员吧,兴许还信誓旦旦的打算回到明朝当王爷。

只不过‘短暂’的挖矿生活给了方凯一个沉重的打击,他不是救世主,他和别人的区别只在于身体比较强壮,一样会死,一样会受伤,也一样怕死,一样怕受伤。

这给了方凯务实的精神,他真正懂得,穿越不是某点那些yy小说里说的那般简单,他怕吃苦,更不想给女真人做牛做马,做奴隶做包衣,除了奋起反抗外方凯没任何办法。

甚至于,去年的这个时候他方凯连连升斗小民都不算,只是个卑贱到一塌糊涂的矿奴,没有自由,生存也是问题。

那时候的大明已经岌岌可危了,大厦将倾,腹地也烽烟四起。

可在崇祯五年,大明竟然有了起色,山东的孔有德打到莱州后一直攻不破莱州,虽然朝廷为此死了两个巡抚登莱巡抚,总兵、副总兵多人,参将以下更是不计其数,可好歹境内的这股叛贼被遏制住了,他们打不出山东那就只能等着大明回过头来调集兵力扑灭这股叛乱。

至于陕关的农民军,虽然依旧闹腾的厉害,可也没前几年那般严重了,虽然这些个反叛的逆贼合流成了几大股大的流贼,但那终究是流贼,大的局势上,甚至比年前都要好看一些。

至于关外的女真,兴许是朝鲜闹的太厉害,这些个蛮夷也就没怎么寇边过,最多是‘小打小闹’的在关外清掉几个大明的关堡,没有太大的战事。

因此朝廷还能空出手来调回囤积在山海关的关宁铁骑,最多月余就能到达莱州,灭掉登州的叛贼也就在反手之间。

朝廷重臣都高兴了,崇祯皇帝也高兴,朝廷的大臣们高兴的是大明的‘中兴之相’好歹有了个端倪,这至少证明在一众儒生名士的引领下,恢复大明盛世还是有指望的。

至于崇祯,他高兴的和那帮儒生又不一样了,就不足为外人道也了。

总归,大明在崇祯五年的上半年,还算是顺风顺水,就好似眨眼间就能回到正德、嘉靖年前一般。

于是大明上下一阵‘歌舞升平’,该饮酒作诗的饮酒作诗,该享乐的享乐,至少北京城里依旧是太平盛世。

崇祯皇帝一高兴,难得从内帑中拿出一些银两分发了入关的关宁铁骑和北京城外的京营,这些个内帑远的有的是万历时候存留下来的部分,剩下的都是这几年各地矿监交上来的税银。

数量不多,平日也是拿来给崇祯皇帝和皇家公主,皇子们日常花费,如今拿出来犒劳兵丁,少不得的崇祯自己就得紧衣缩食一阵子。

带着关宁铁骑入关的吴三桂感激流涕,二话不说誓死效忠陛下,崇祯一感动,觉得忠臣难得,就给感动的哭了下来,紧接着就惹得一众君臣各个眼泪横流,就似大明的君臣泪腺都无比发达。

该哭的哭,不该哭的也哭,整个早朝比菜市场还热闹,最后还是崇祯自己看不下去了,把这帮君君臣臣给制止住。

吴三桂带着七千人关宁铁骑继续向莱州进发,朝堂里脑袋聪明些的都准备好了报捷信使,既然陛下喜欢,那这些做臣子理当顺着意思去做,两不耽误,吴三桂进贡的照拿,好话照说。

“还有多远?”方凯站在船首眺望,一边问船上的老舵手。

“还有半天的海程。”老舵手憨憨的笑了笑,然后结结巴巴的道:“大人你已经问了四次了。”

方凯也笑了笑,他自己都忘了已经问过第四次了,兴许是想的太多了。

如果仔细算算,他方凯实际上只离开了陆地五个多月,离开大明时间长了点,可满打满算也就不到六个月。

六个月前刚从登州港跑到朝鲜义州的方凯还基本没什么根基,这个时候了,方凯好歹能凑齐上万人的青壮了。

能够航海的福船也破了两位数了,指挥的动的人手满打满算四万有余,即使这四万人连铁器都装备不全。

但不管怎么说,至少不如当初离开大明时候那般寒酸。

至于答应孔有德的船只,虽然还没凑齐二十余艘,但十余艘是有了,眼下孔有德形势越发危机,方凯对他来说也就越发重要,他不敢动方凯,因为这是唯一的退路。

一来二去,至少在山东境内方凯还是安全的。

孔有德也知道现下方凯等人占了朝鲜的济州岛,算是割据一方的人物,这个消息是耿仲明派人拉拢李九成和毛承禄时透露出去的。

因为李九成父子想去投靠后金,他们理所当然就要把这个消息泄露给孔有德,少不得批判一些,把方凯和耿仲明贬低的一塌糊涂。

孔有德本身的倾向也是投靠后金女真,毕竟,女真人的实力摆在那,那压根不是方凯这等‘海寇’可以比的。

方凯望着海岸,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着,但那总归是想法,此时的方凯也不再是一年前的那个满脑子幻想的小子,这一年的经历虽然还算顺风顺水,但是挫折总归也有,过了一道坎就多个心眼,一年到头,几次从生生死死爬出来。

看似到最后化险为夷,应付的轻松自如,可其中艰辛,也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得清的。

“方大人,您,不是辽东人吧?”老舵手小心翼翼的问道,另一手也没空着,该干什么干什么,总是把握着福船的方向。

方凯一怔,愣在那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家在哪?上辈子是在一座沿海小城,除了人口,经济、gdp哪个都不能和大点的城市比,至于这一世,方凯压根就没继承这副身体的记忆,自然也就不存在自己哪里人的说法。

“很远。”方凯淡淡的说道,间接的告诉老舵手,他的确不是辽东人。

“大人的口音不像是辽东的,呵呵。”老舵手笑呵呵的道,然后继续说道:“岛上辽东人多一些,所以才问问大人是不是辽东人。”

老舵手是山东莱州人,只是世代都是大明的军户,平日里都住在水军自己的卫所里,老家也就从出生开始就没回过。

“唉,这些年卫所里的兵不知道能跑了多少。”老舵手发了声感慨,他算是逃出了那座囚牢,至少出来后还有饭吃,饿不死。

至于其他人,这些年大明的财政问题不小,这军饷也就来一半少一半的,再加上地方官员和领兵将领的层层克扣,几乎都到不了卫所得兵丁手上。

纵然水师要好一些,毕竟这些战船是需要维护的,地方官员想隐瞒都隐瞒不了,所以上头给的饷银至少能到十之一二。

所以水师的日子也要比寻常卫所要好一些,至少丰收年间是饿不死人的。

“大明卫所?”方凯愕然想起这个曾经大明军队的军制,大明卫所是明太祖朱元璋时期的产物,明太祖在时为了避免前朝的弊病,以及节省国家财政进行的一场军事改革。

用通俗话讲,这种改革类似于将三国时期的屯田制全面铺开,在大明上下统一推行,这些卫所的百户、千户也由世代继承,大明朝廷是不管的,并且给予这些卫所各种政策上的优待。

这样的作用就是为了节省军费,作用很明显,从大明开国一直到嘉靖年间,卫所兵卒都占着大明军队的全部,也为大明节省了数百年的军费,直到嘉靖年间的沿海倭寇横行,此时的卫所兵丁已经不堪所用,各地卫所千户吃空额屡见不鲜,能够召集起来的兵丁更是十无三四。

于是嘉靖干脆就弃卫所兵不用,从新招募良家子成军,只是这番制度到了崇祯年间也逐渐荒废,变成募兵不可用,卫所兵更不可用的局面,整个大明竟然连个强军都找不到!

“老大爷,你说起卫所,能不能给我讲讲。”

先前方凯一直在苦恼自己从哪得到足够多的青壮,但他偏偏忽略掉了占据大明兵部名册上兵丁人数最多的卫所。

18.贱籍?

虽然这些卫所兵不堪所用,甚至比寻常农夫都不如,所以这些人虽然是在大明兵部的名册上,可偏偏整个朝堂大大小小的官员都想不起来用他们。

这些人都是军户,世世代代都给大明当军户,大明不许他们脱籍,虽然没和宋朝一样在兵丁的脸上刻字,但在各地的籍贯上写的都是军户身份,连个良民都不是,也不许离开所属的卫所。

老舵手断断续续的说了山东附近的几个大的卫所,济南卫,青州卫,莱州卫是是比较大的,每个登记在册的战兵都能有好几千,济南卫更是山东都指挥使的驻地,战兵万余人,其余大大小小的卫所二三十个,自然不能一一都说齐。

不过要说整个山东所有卫所都凑起来,青壮至少也有个七八万人,这些人一辈子都不能出了卫所,只能在卫所内种田劳作,身份上比起普通农庄壮丁还要差上一筹。

过了两个时辰,船只在登州港靠岸,先一步到达的李焦领着手下一帮人在一直等着,李焦的身旁还站了另一个比较面生的人。

这个人方凯见过一次,但当时的场景根本不容许方凯去博闻强记,但他还是忆起此人是前东江镇总兵毛文龙的侄子,毛承禄!

毛承禄和李焦一起出现在登州港的原因很简单,因为他被孔有德任命全权负责和方凯等人的接洽。

原先孔有德属意的人是李九成,毕竟李九成是悍将,又和他孔有德一条心,可禁不住毛承禄的请求,孔有德便把毛承禄遣回登州,至少毛文龙的底子还在,麾下能战的东江军又多是毛承禄带来的,孔有德也不敢贸然驳回毛承禄的要求。

“毛将军!”

“方老兄!”

毛承禄这个称呼只是跟着李焦来叫的,李焦叫唤方凯是叫方大哥,可他毛承禄和方凯没那么熟稔,只是如果称呼别的又显得太过生疏,干脆轻率的以兄弟相称,倒也对的上武将的习惯。

说到底毛承禄只是纯粹的武将,他不同于孔有德和耿仲明,甚至毛承禄连李九成都不如。

毛承禄虽然因为叔叔毛文龙的死对大明怀恨在心,孔有德在登州起事后也是被一封信就带着兵丁从皮岛跟来了登州,只是如今孔有德败象已露,日前甚至聚会商议弃了登州出海投靠女真后金,毛承禄自然要跑。

朝廷的援军大张旗鼓的从京城一路出发,山东的各路兵马也不如开始般安分,他毛承禄既然不想死在乱军之中,又不想去投靠女真dá zi,那就只能良禽择木而栖,于是方凯就成了唯一的选择。

至于耿仲明的那几封信倒是可有可无,虽然耿仲明和毛承禄都是东江镇旧将,可这两人分驻二地,关系远没那般亲近,耿仲明的拉拢信也是方凯授意写的,并没有太多真心实意,所以功效并不大。

“前年毛总兵光复镇江,我辈欢欣鼓舞,自以为平辽指日可待,哪想到,唉!”

方凯叹了口气,似模似样。

至于他心里到底怎么想的毛承禄不会知道,不过这番表态就足够证明他方凯的想法了,毛承禄此番的来意本就是探探口风。

“承蒙方老弟夸奖,只恨那袁崇焕狗贼不能亲zi shā之!”毛承禄咬牙切齿道,如若不是袁崇焕,他的叔父自然不会死。

他袁某人中了女真人的离间之计,最后却拿父亲来顶缸,如此不仁不义之徒,只恨得毛承禄去千刀万剐了。

只是现如今的袁崇焕早在两年前就死在了崇祯的手上,处之以碟刑,被千刀万剐,肉脏也被北京城中百姓深恨着烧酒生吞,比凌迟而死都要惨上几分。

想当初袁崇焕立下誓言五年灭辽是如何自大,最后却死在对他失望透顶的崇祯手上,却是也死得其所。

“恶人恶报,已死之人又何必在意。”方凯将袁崇焕翻了过去,他总不想和毛承禄讨论一番袁崇焕的是非功过,既然知道了毛承禄的主要目的,那现在需要的就是加把力好好拉拢一番。

“方老弟说的也是。”毛承禄点了点头,拱手邀请方凯进了登州城后前往毛承禄住处饮食,却没有把方凯带到登州的巡抚衙门。

孔有德虽然派了毛承禄回来和方凯等人接头,但他不止派了一个毛承禄回来,同时李九成父子也被孔有德遣了回来加固登州工事,少不得以后要用。

至于这两人还有什么其他作用,方凯自然不知道,只是这两人刚到登州就占了巡抚衙门,毛承禄自然就不方便带着方凯等人去那。

酒足饭饱之后,毛承禄眼见四下无人,这才仔细问起诸多事宜。

“方老弟,初见时尚且四处漂泊,如今竟然能占据一国岛屿,真乃羞煞我等武夫也。”毛承禄听完方凯的一番话,紧接着就奉承道。

如今既然他毛承禄有了投靠济州岛的心思,方凯也要把三分变成十分,实在是济州岛上的人手太少了,武将唯独一个耿仲明可以用,即使如此,方凯也不敢用。

虽然方凯也在培养自己独当一面的人才,现下不管是赵孟还是刘四,甚至是李焦都没达到那种水准,这三个人都读书太少,又没有经历过战阵,自然不敢拿出去用。

若不是到了济州岛后,耿仲明就安分很多,方凯要他做什么就做什么,恐怕连兵都不敢让他练着,就更别说领兵在外了。

兴许应该雇佣几个教书先生回去?在和毛承禄一番密谈后方凯就回到了李焦在登州城里准备的居所。

是在一座城外的农庄里,庄子主人因为战乱弃庄逃跑了,这座庄子就被毛承禄示好的送给了李焦,李焦不敢收,方凯来了才肯收了下来。

方凯听说了这件事,笑了笑没在意,若是李焦轻易收了这座宅子才是意外,好在毛承禄也没什么歹心,李焦这才松了口气。

李焦看多了戏文里出现的主仆猜忌,自然也怕他被方凯给猜忌了,这不代表李焦并不忠心,反而是他是怕自己所托非人,所以这才想的多了些。

李焦是聪明人,有时候太过聪明人反而更容易被自己误导了。

“李焦,你在想什么?”

这天晚上方凯正在看图册,大明的地形图,上面标的也是清清楚楚的大明各卫所所在地。

这份地图是从登州卫那拿来的,这些登州卫所的破落户军户们自从孔有德作乱就跑的七七八八,剩下的都是些老弱病残跑不动的,待在登州卫里等死,以至于到了登州的第二天方凯就去了登州卫,说明了来意后,留守的老百户就将这份图册给了方凯。

这反倒让方凯起了对登州卫的兴趣,再加上在船上的那个并不清晰的想法,方凯决定让精盐这一块加进来一个大明卫所。

想是这般想,回头就和那帮子老军户一说,这些个登州卫军户平日里也晒制粗盐,他们不需要种田,只要晒制私盐就可以应付官府的核查,分量多一些的还能抵去当年的赋税。

但晒制的粗盐也只能卖给官府,官府平日都以贱价收购。

留守的老百户目瞪口呆,他哪能想到竟然有如此便宜的事情可以赚,而且对方承诺会高于官府两倍的价格收购晒制的粗盐。

“这位贵人,不知您说的,真的假的。”老百户颤颤巍巍的提问,得到的也是方凯肯定的答复。

平日里卫所里都是将盐送到住在登州城里的巡检那里,只是如今这世道,除了一些私盐贩子敢冒死往登州跑外,收盐的巡检早就跑的一干二净。

这些私盐贩子又将价格压的极低,登州卫的军户们不满归不满,为了养家糊口的银两,还是得卖给这些人。

可若是从粗盐变成精盐那便不同了,精盐那是不管到了济南府还是更那边的开封府,抢着要的人排了队的等着,压价那就更不会了,毕竟精盐谁都知道价格,那些试图压价的私盐贩子根本连说上话的机会都没有,精盐就会被别人买走。

毕竟,自从大明腹地的农民军闹腾的越来越厉害,大明能控制的盐道也越发少了,川蜀的井盐运不出去,所以不管是北京还是大明旧都南京都极度缺少精盐这一稀罕物,也就不可能卖不出去。

如果方凯手上真的有那么一批精盐,不要多,两三船而已,送到开封府或者更远些的南京城,那银两至少能装满一艘船再回来,少说一趟都得上万两的盈余。

这些个老军户早年间也曾闯南走北过,更别说战乱年间,盐价向来是飞涨,恐怕如今还不止于此。

“贵人老爷,小的不敢!”

老百户结结巴巴的说完,低着头继续耕地,就像是没看到眼前的人,他自然什么话都没听到。

有些话听的得,有些话听不得,老百户一辈子阅历下来,这些个道理自然懂的通透。

“不要害怕,这些盐货你们只要能送到开封府,南京府,那所得盈余就算上你们一份,即使不要这些分红,那固定发饷银也是可以的。”

方凯继续劝道,这倒不是说方凯真的想给这些军户们份盈余,毕竟他还没大公无私到那种地步。

原先的想法是联络各地卫所的指挥使,千户,毕竟这些人都是当地的地头蛇,若是只给这些人饷银,怕是喂都喂不饱,所以方凯才想出这么个法子,让他们自己成为股东,到时候不加把力都不行。

只是如今看样子,这个法子也派不上用场了,原因在于登州卫这副模样,连个千户都找不到,还不如直接拿银两雇佣来的好。

“真的!老朽替全卫所得那几十个小子谢过。”老百户感激流涕,这才确认方凯说的是真的,确实不是消遣他。

“呵呵,小事而已。”方凯乐呵呵的一笑,这在他看来确实是小事,毕竟雇佣谁不是雇佣,他总不能全都调济州岛的人手过来,恐怕济州岛那得都不够了。

如今有了大明卫所这么大的助力,再加上孔有德至少如今还占着登州和大半个山东,保证盐货在山东境内的畅通无阻理当没什么问题。

至于孔有德逃出登州,那至少也是半年后的事,到时候提前一两个月谋划怕也不迟。

老百户断断续续说了庄里年轻人的去向,这些年山东并不安稳,前几年发生的饥荒还在眼前,当时庄里的老弱就饿死了不少。

去年又碰到孔有德叛乱折腾到现在,卫所里这些年轻人们有些心思的全都跟着孔有德后面混口饭吃,只是最近连伙食都断了,这些人又跑了回来,只是不敢继续待在庄里,干脆就跑到山上混吃等死。

“让他们下山,我每个月给一两半钱银子雇佣他们帮我送盐货,以后生意好了,人手多了,银子也长。”方凯随即让跟随的随从拿出几十两碎银子,让老百户安排人手送到山上去,然后就等着这些个卫所得破落户下山。

等了没多久,等待的目标就从山上簇拥着下了来,只有十几个人,远没有老百户说的几十个那么多。

“你要雇佣我们?”问话的是被一群卫所得破落户簇拥着的人,语气有些不可置信。

“我用不着骗你们。”

方凯让人分发的银两已经被这些破落户放在手心,所以这些卫卒们不信也得信,可为首的年轻军户还是不死心的问:“城里没口饭吃的人多得是,你怎么就雇佣我们这帮贱籍的。”

“贱籍?”方凯皱皱眉头,紧接着那个年轻军户自嘲的解释道:“我们这帮一出生就是军户的人,实打实是个贱籍,一辈子都没法脱籍。”

“你们比较好用,而且我要雇佣的时间很长,不是短期的。”方凯没过多说,他总不能告诉这些军户们,他方凯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虽然雇佣这些军户的作用暂时只会拿来贩卖私盐,可日后就说不定了,毕竟这些都是青壮。

要说他们是青壮,这些个青壮却有些惨不忍睹,面黄肌瘦那是好的,皮包着骨头被风一吹就倒的,两眼发光fā lèng的看着手上银两的都有,口水流出来的虽然是小猫三两只,总归还是有的。

为首的年轻军户见方凯的注意力在某些他不想被雇主看到的地方,立马脸色一沉,冲着其中的一个瘦小军户骂道:“马户,你他妈收敛点,不就是吃了一个月的树皮就成这样了。”

16.训练

方凯去拉孙和斗,孙和斗也趁势站了起来,只是这话的意思倒是很明白。

孙和斗哪会听不明白,对方显然是不会逼他表态的,只是在没救到孙大人之前,他又岂能不乖乖听话,若是真的救到了,他孙和斗感激流涕尚且来不及,到时候怕更是任人揉捏了,他孙和斗又岂会不明白这个到底。

只是到了此时,唉,到了此时,如若不家破人亡就是好事,哪还顾得了那么多了。

孙和斗心中哀叹一声,却也不得不答应了方凯的条件。

“那就谢过方将军了。”

孙和斗拱拱手,来的痛快,却是失落的走的,也不知走的时候心中想的什么,总之,手下人的心思方凯虽然想管,可他精力有限,也管不了那么多。

孙和斗除了走了之外,带来的正面好处就是孙家三兄弟呆着的庆尚港可以让方凯真正的高枕无忧,虽然从刘四传来的私信里,孙家三兄弟总不是那般安分,甚至打起了拉拢刘四的主意,只是方凯把刘四放在庆尚港本身就是为监视孙和斗,这番拉拢也就成了泡影。

“赵孟,帮我送封信到登州。”

方凯安排的亲卫副头领赵孟走进大帐,这个亲卫副头领是赵孟自封的,刘四是正的,那他赵孟自然是副的。

要说赵孟也是跟随方凯的老人,从方凯在莱芜时候就跟着三十四个人之一,同样出身辽东的破落户,被女真dá zi像赶羊似的赶进了关内,然后就跟着方凯闹事,虽然不如刘四,李焦那般交心,却也算得上方凯不多的心腹。

“方大哥,送到李哥那么?”赵孟算得上伶俐,所以一猜既透,眼神里也比起刘四多了分机灵。

“就你聪明,呵呵。”方凯微微笑了笑,把信封直接拿给赵孟,登州只有一个李焦被安排在那,不送给他送给谁,所以赵孟的这句话本身就是空话一句,但他机灵,只要和方凯搭上话就是好事。

“又是那个臭书生给写的?”赵孟撇撇嘴,满脸的不屑。

要说这个书生是谁,这个人倒也成了方凯一众人里都知道的人物,怪只怪此人被方凯囚禁在这里,但又不xiàn zhi自由,于是就少不得到处走动,一张嘴巴到处游说,连赵孟都得心烦,只因脱下官府后喜欢穿着儒服,赵孟喊得顺口,在方凯面前也叫出了来。

可自家这些人都是穷苦出生的,就一个孙家三兄弟识文断字,可他们离得太远,于是能够帮方凯写这封信的人选只剩下两个,那两个朝鲜县令,车晚真太倔,摆明了不肯合作,方凯只得去求那个李姓县令,只是最后带回来的还是一张白纸,李县令其人虽然会说大明官话,只是这母国文字,却是九窍通了八窍,一窍不通了。

于是方凯还得去求车晚真,车晚真一开始不答应,摆出一副一心求死的模样那方凯也没辙,他还真没强逼着过谁干过什么,这事险些就拖了下去,方凯都打算让人直接给李焦带口信了。

第二天车晚真让看守捎来口信,然后就是主动请缨,条件不多,不xiàn zhi自由就行,于是方凯也大手一挥,答应了车晚真,自此车晚真就成了方凯的御用写手,赵孟才有那么个又字的说法。

这倒不是方凯有多信任车晚真,不过好在大明的字和后世的繁体字差别不大,清朝几百年也没改变过大明制度,太祖建国后虽然改用了简体,可往日不管是玩游戏还是看资料,繁体字还是随处可见,所以方凯就算不会写,总归还是认得大部分,至今也没从车晚真的信里看出什么疏漏来,一来二去这信任就积累下来了。

“方大哥,您这次又打算让李哥买什么来着。”

方凯平日和赵孟嘻嘻哈哈惯了,平日里方凯也不忌讳告诉手下普通的决策,这纵然是累计下来的友情,但和方凯平日的御下宽松也有关系。

“不是让他买什么,而是让他去多卖些东西,扩展销路。”这次方凯也不例外,反正不是太重要,让手下人知道也好,这样也让赵孟等人以为自己并不把他们当外人,所以他笑笑就回应了赵孟。

“那我这就让人送去。”赵孟低声就出了方凯的暂居地。

赵孟虽然机灵,可他不笨,所以该问的可以问,涉及他不该问的,赵孟打死都不会多问一句。

比如卖些什么东西扩展销路,这些根本就用不着写一封信,该说的在李焦没走之前方凯就曾说过,但方凯既然告诉他了,那就是一种信任,即使这句话里只说了一半。

至于信里到底写的什么,知道的只有两个人,车晚真和方凯,还有就是过阵子就会收到信的李焦。

紧接着跟着信一块出发的还有三百多的人‘普通人’,这些人要说不普通在哪,没人说得出来,反正是老幼妇孺都有,四五十岁的老头子,年轻力壮的机灵小伙,并且这些人带的辽东口音也没那么重,看上去就像是在辽东呆过没多久的辽东人,寻常人自然分不清。

至于这些人摆明面上的作用,那是用来卖盐的,方凯总不能让自己的盐货老卖给沿海的盐贩子,这些人可不会出什么大价钱,除非让自己来卖,所以让三百多个‘普通人’送给李焦,这合情合理,任谁也看不出破绽。

压根就没有破绽!

不过这话连赵孟都不会信,如果真没目的,方凯不会偷偷摸摸让车晚真给写了那封信,甚至写完后还给那个臭书生禁了足,不许他出以前的县衙半步。

大家心里就跟明镜似的,不过谁都不会往外说,第二天船队就出发了,这只船队由两艘大船和数十艘小船组成,也算壮观。

这两艘大船本身是停在大静县码头的,算是没被方凯逮住的几艘船之一,也是车晚真当初没舍得把这种大船放出去当信船,哪料到这次重兵占据整个济州岛,这两艘船连港口都没出得了就落到方凯手上,这让方凯手上可以航海的船只达到了十一艘,除了让李焦带去登州的,以及往返庆尚港和济州岛的九艘,方凯手上的机动力量又增强了一些。

而且等到明年开春,庆尚港的船厂应该也能竣工,这处船厂规模不会太大,以方凯目前的能量,根本没有人力建造太大的船只,普通的中型船厂也能勉强制造单桅或双桅的福船,足够目前的方凯用了,再加上孙和斗以及那个自称对造船也略通一二,并且自告奋勇的的西芒,这个船厂便在方凯的谋划中,明年就可以成形的产物。

看似荒谬,却也合理,并不算是方凯开了金手指的产物,建筑业最需要的是效率,仔细的规划以及所谓的流水线足够让船厂的建造时间大大缩短,并且他手上并不缺这类人才,这就造成了方凯可以用最大的人力在最快时间内完成船厂的建设。

济州岛形式上还属于朝鲜朝廷,但实质已经被方凯吞并,岛上的大静、旌义二县人口稀少,两县的物产同样是极低,从两县的县志以及税收上来看,大静和旌义仅仅能做到自给自足,连上供给朝鲜王庭都只能那一些土特产来应付。

不过朝鲜国小官卑,最大的左右议政掌握的实权都有限的很,仅仅管得到靠近汉城以及几座大城市,这些悬居海外的岛屿更是几乎等于高度自治。

这给了方凯空当,虽然朝鲜避免不了的会知道自己的领地被占据,但在这之前方凯需要的是能瞒多久就多久,充足的时间可以让方凯准备好来抵挡朝鲜的报复,甚至反噬一把都成为可能。

时间飞快,前往登州的船队已经出发了一个多月,而济州岛也渐渐进入了轨道,这不仅仅是方凯的努力,毕竟让他亲手去安排两万人的衣食住行根本不现实,他能做的仅仅是把李越和耿仲明送上来的麻烦一一想法子解决掉,至于其他的,就由原有的大静、旌义两县属吏负责。

李越就是那个李姓的旌义县令了,虽然李越的胆子很小,但他能力还是有的,方凯用的顺手,就干脆把民事大多交给李越,耿仲明负责看管和协助,相信有耿仲明在,李越想做什么都要先想一想了。

而剩下的属吏,这些人既然主官都投降一个,另一个几乎等于被软禁,他们这帮小卒子即使不怕死那也要担心自己的家人儿女,屈身从贼也就不得为而为之。

人手勉强是够了,方凯干脆直接将现有的人手规划为政衙,兵衙两个大的框架,把原先管税务,治安,讼狱的三位主官分派在行政衙门,简称政衙,其余一切杂七杂八的民事都归政衙管,至于兵衙的构造就简单的多,就一个主官方凯,还有一个副手耿仲明,掌握的当然是兵权。

可这不代表方凯只会握着兵权了,他把济州岛的政务交给了李越,庆尚港政务交给了孙和鼎,船厂一应事情更是全都交给了孙和斗。

只不过,庆尚港有刘四,被方凯编制在兵衙,职位是军兵衙门监察司武装民兵队长,这名号太长,又是一大窜子什么民兵、监察司的、不用说也是方凯的主意,刘四听着头疼,不过他兼着方凯的亲兵队长,先前就是庆尚港的护卫队长,此时换个名号倒也无所谓。

孙和斗没当回事,孙和鼎、孙和京也没当回事,只当反贼刚成势力,又想过过官瘾,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哪个反贼起事时候不是这般,要说方凯,那还是轻了得,虽然这官职孙和斗是没听说过,不过怎么听队长这两个字也就比伍长,什长大一点的小官。

胸无大志之辈,这下方凯又被冠上了一个名头,要说一众反贼刚成了点势力就急急忙忙的称王称霸并不妥当,虽然那是自取灭亡,可至少说明这些个反贼胸有大志,摆方凯那时代,那就叫有理想,有追求的反贼,至于追求的是什么,傻子都看得明白。

可方凯在干嘛?说句不好听的,他都拥‘兵’近万了,这些壮丁一个不少的被方凯编进了军户,除了留着常备的两千人,其他人可都也要在农闲时候训练的。

至于训练什么,不是行军布阵,也不是叫喊一些空话,而是实打实的拿着木矛,木盾之类面对面的对打,这却可把耿仲明给看愣了。

他耿仲明不是没行军布阵过,要说东江镇虽属后金的大后方,一向以偷袭,给女真人下绊子为主,实打实的一仗也是在内应的接应下偷袭拿下镇江后就干净利落的败退回皮岛。

可这和dá zi阵势对阵势的对冲他耿仲明也干过,虽然到最后铁定是个输字,dá zi几十个八旗一冲锋,那劲道足够冲破自己的几千人。

可和dá zi对冲那可以拖住dá zi的脚步,自个顺势也能看几个真dá zi的首级来,所以说耿仲明一向自以为自己应该算是个善战之将,可这就算再善战,耿仲明也没想到方凯把规矩定的这么死。

木矛,木刀敲打必须有声,砍中或刺中,中招者必须身上有淤青,否则以虚砍计算,虚砍三次者仗十,五次者罚没土地,并且踢出现役转为预备役。

现役是多少饷银?三两实打实的银子,但预备役只有半钱银子,仅仅堪比现役的六分之一,这帮辽东汉子不笨,他们自然分得清楚六个手指头和一根手指头的区别。

三两银子够什么事?一个月三两,那一年就是三十六两,这可比在大明鼎盛时期最最危险的卫所当兵都要翻上一倍了,更别说如今的朝廷哪还发的下来饷银?怕是若还在大明官兵中,只怕今年的饷又是欠着的了。

再加上方凯在大逃难路上就教所有人唱的八大纪律,这下恩威都有了,规矩也全了,经过几番整编只将济州岛上的现役增加一倍,抽取一千身强体壮的壮丁多加训练后,方凯终于可以省省心了,至于剩下的,也分为了三千人的预备役和五千人的民兵役,训练程度也一个比一个差。

为此方凯特地在原大静县县衙附近扩建了兵营,除了没自己住进去之外,几乎一天到晚泡在那,为的也是树立起一个形象。

这些兵卒时间久了也就理所当然的只认他方凯一个,各方面的措施可以保证忠诚度不会再有任何问题后,方凯才把这里扔给了耿仲明,为此还特地从庆尚港调回了刘四来牵制着,任职正副将,至于庆尚港,方凯手下人实在太少,又大多不牢靠,只能把赵孟派了过去,好在赵孟人机警,庆尚港也不成问题。

19.闭嘴

这话说出口,那个年轻军户自己脸一红,这时候知道眼前的年轻人是真有心雇佣自己这帮人,哪还敢和刚刚那样放肆,反而小心翼翼的问道:“不知道尊客你要雇佣多少人?”;

说完他就等着方凯的答复,好在方凯无所谓的摆摆手,然后问了一句:“你能凑齐多少人,我就雇佣多少人,反正我正缺人手。”

“我们可是贱籍。”那个军户又小声的提醒方凯,直到身后开始的欢呼的其他军户各个瞪着,这才闭了嘴。

只是此番举动像是不希望眼前的尊客无意中上了谁的当,倒让方凯对这个为首的军户起了兴许。

“你叫什么名字?”方凯问道,他现在逢人都想问问,要不然手下连个可用的人都没有,谁让他粗粗的就将场子铺的太大,原先济州岛和庆尚港已经够勉强了,他偏偏还找上大明卫所。

“这小子叫张五郎,张五的张,五郎的五,五郎的郎。”另一个军户抢着回答道,连说话机会都不让给张五郎。

要说下山之前大家心里还忐忑不安,毕竟这么好的好事不是说来就来的,上天没道理凭空送块甜饼,所以最后还是选了张五郎当头,带着一部分兄弟下来探探口风,只是这张五郎到现在干了什么!就会把兄弟的命往外面推,后面不说话的军户们早就恨得牙痒痒,哪肯再给张五郎说话的机会,赶紧各个给雇主大献殷勤。

要他们这帮军户世世代代都给大明做牛做马,连基本的自由都没有,虽然现下卫所制度败坏,但这些军户也没几个肯出去的,毕竟他们身无所长,就算是离开了卫所得庄子,那也得活活饿死,这还不如在庄里赖活着。

如今却真真实实的天上掉的甜饼,除了张五郎那傻瓜,没人会肯把怎么个甜头送出去。

“你们把名字抱一下,顺带还能拉来多少人,我都要了。”

方凯大方的说道,要说他手上虽然没什么钱了,可一两千两还是有的,拿来收买一次人心再容易不过,而且这些卫所兵卒明显没见过这么大方的恩客,顿时各个叫嚷起来。

“我七大姑六姨在青州左卫那,早就吃不上饭了,肯定一喊就到。”

“马户,你不是有个表弟就在莱州卫那,叫来一起发财。”

“对对,回头我就去写信”

“你会写信?屁,马户你少在新主子面前吹牛皮,你还以为你是秀才啊,就一破烂军户。”立马有人破口大骂。

“别扯了,谁去把山上剩余的兄弟叫下来。”张五郎听不下去了,他也怕给新雇主留下不好印象,这才赶紧制止,好在平日里这帮兄弟听他的听习惯了,刚刚是为一时关乎自己的利益才造他的反,此时闻言全都安静了下来。

他哪知道,张五郎吩咐一众兄弟忙东忙西这会,方凯也把张五郎给记下了,为人机警,又有威信,就是长得寒酸了点,没一点武将的样子,白混在登州卫半辈子了。

只不过眼看着这帮名义上的军户,好像没一个像样的,五大三粗的一个没有,倒是竹竿,瘦猴一大堆,别说拿来和女真人对冲了。

没一会从山上又下来几十个军户,这些人看上去比一开始的十几个还要惨些,走不动路的,拖着身体的,各个都面有菜色。

凄凄惨惨戚戚,看上去就像是山上的一帮难民,这些人给方凯的感觉怕是比在义州时辽东难民成堆成堆跟着他跑还要凄凉几分。

这就是大明传承几百年的战力?也不知道是不是蒙古人被赶出关外后也都皮包骨头的,要不然大明凭着这些个军户怎么能守得住大明边关两百年的。

不管他怎么想,第二天方凯就让李焦领着一帮人到了登州卫,除了带来必要的生活用品外,还带来足够多登州城里的厨师。

想要马儿跑,就要让马儿饱,方凯自然明白足够道理。

随即方凯也搬出了毛承禄送给他的那座庄园,把居所搬到了登州卫,方便管理,在登州卫留守的三天,陆陆续续听到消息的登州卫兵丁回来了大半,这些人老幼都有,但还是以青壮居多。

毕竟前两年的饥荒,饿死的大多是老弱,年轻人身体壮一些,也容易存活一点。

方凯仔细算了算人数,不多不少,一百零八个,一个百户,两个总旗,四个小旗,这就是山东诸多卫所里还算比较大的登州卫仅剩的兵卒,按照大明登记在册的兵额,登州卫可是实打实的大卫,拥有五个千户5600人,下辖五十个百户,总旗、小旗就更多了,但那都是正德年前的数字,过了正德年再到嘉靖年间,这个人数就不停减少。

直到如今一百多个青壮,从老百户的记忆里,前些年没闹饥荒的时候,登州卫的人数还是有两千来人的,虽然其中老幼都有,可好歹缺额没现在这么夸张。

可饥荒一起,老幼首先就死了个精光,剩下的青壮眼看留下来也活不下去,走出去的又占了大部分,加上这两年死的死的,跑的跑的,登州卫就成了如此局面。

时间不允许方凯留在登州港太长时间,他只在登州卫待了一个月,在七月中旬就带着人手北上。

从登州出发,走水路到天津卫停船没几天就能到大明的京师,偏偏方凯没有选这条路线,他反而选择绕过被孔有德重兵围绕的莱州府,路经直隶的全部和山东的大部,有陆路就走陆路,有海路就走海路。

在出发前李焦送来一个消息,正在攻打莱州的孔有德被明军先锋一触即溃,死伤惨重,可李焦语焉不详,方凯也并未放在心上,毕竟在他的记忆里,孔有德还得再折腾个半年有余。

方凯从登州出发时带着的人手也是从登州卫的一帮年轻小伙,这些人经过一个月的养身体明显起色好得多,毕竟都是二十来岁的青壮,在方凯到达登州卫的第十天就各个生龙活虎,毕竟好吃好喝的供应着。

剩下的二十天方凯都拿这些军户练兵,只是一通瞎练,主要还是把这些军户的胆气练起来,毕竟他们不是济州岛那些原先就当兵杀人的,又有耿仲明协助。

只是那些火铳兵也被李焦带了两百到登州,可这些人方凯另有他用,自然就舍不得拿出来当护卫,最后还是决定带上二十几个刚刚真正训练都没二十天的登州卫军户。

大明虽然已经破败的不成样子,但在山东直隶一带,除了孔有德作乱外都还好一些,至少没什么半路打劫的存在,惹得方凯本身想看一场‘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的好戏也没能如愿。

“方大哥,怎么的?”跟在方凯身旁的张五郎问道,这帮登州卫的年轻人和方凯混的久了,见这个雇主挺好说话,便也顺着李焦叫上了方大哥。

时间久了,整个庄子里的年轻人都叫上了方大哥,也不管到底哪个年级大,哪个年级小的,喊着喊着,便喊顺口了。

至于今天,方凯带着他们绕过了莱州,刚进了直隶的地界,大家都管不住自己的嘴,三言两语便扯上了,才有了刚才的一幕。

方凯便把心里想法拿出来一说,一棒子穷军户大眼瞪小眼,然后各个抱着肚子发疯的笑,连一向稳重的张五郎都不意外。

“哪有那么笨的贼。”马户笑的最夸张,肚子也捂着最用劲,手上刚摘得柳条都直打弯。

“说不定,嘿嘿。”方凯撇撇嘴笑笑,对于这帮子给自己打工的人这么个笑法很不屑,最后自己也忍不住笑了笑。

小说就是小说,就像他方凯穿越过来依旧不是万人敌一个道理一样,全都不可信。

“五哥,五哥,你就让我去吧,求求你了。”一个个子瘦小但看上去很精干的小子举着手臂大胜嚷嚷。

三天前,方凯出发的前一天才决定带着庄里的人出远门,只通知了张五郎一个,让张五郎去挑选人手,这可难倒了张五郎。

没过半个时辰,全庄子都知道新主子要带上人出远门,这趟远门听说还蛮远,比那什么开封府都远的地头。

顿时,整个庄子都聒噪起来,去张五郎串门的人在短短一个下午就比以前千户在的时候逢年过节往那跑的还多。

这就能说明到底有多少人想跟着一块出去,更别说传小道消息的那厮可还信誓旦旦的说了,不但饷银加倍,就连一路吃喝都由雇主负责,只要你什么都听就行!

沸腾了!整个庄子里比过年还热闹,这些个刚过了一个月好日子的军户们都拿出手上仅存的好东西‘贿赂’张五郎,可那张五郎偏偏什么都不收,平时称兄道弟的好兄弟,到了他张五郎那就是四个字,翻脸无情!

于是这么一帮人背地里少不得就得诅咒上张五郎,什么东西,这压根就是狐假虎威,白眼狼一个,这才几天就都忘了大家都一锅里啃树皮的!

骂归骂,骂够了各归各家,谁让生杀大权是握在那张五郎手上的,也不是没人想起来去求方凯,可这第一个进门的人话还没说出口,方凯就淡淡的扔下一句话:“谁不听的张五郎的,扣银子,打板子!”

顿时,呱噪的人全都闭上了嘴,想说话自然不敢再说了,毕竟谁都不会和自己的屁股和银子过不去!

只是到了第二天所有人在庄里的校场集合,一众想骂张五郎从心底也闭了嘴。

挑选出来的二十五个人,从哪看那都是最适合的,落选的还得心安理得,不由不佩服张五郎。

比如马户,虽然嘴刁了些,个子还瘦小的跟个干猴,别说能不能打,就是庄子里没吃饭前的壮汉都能挑了这个瘦猴。

可他马户被选上了,原因是他马户亲戚够多,满山东的卫所庄子,随便哪个都能找出马户家的婶子叔父,这就是优势,比寻常的一个壮汉要好用的多,拿方大哥的说法,这叫人和地利都占了。

至于剩余的,各个都是二十天里训练中的佼佼者,该被选上的一个不拉,没被选上的自然是唉声叹气,可最后张五郎的一句话,庄里没一个不笑的。

“大家都不要唉声叹气的,方大哥说了,如果大家想出去闯闯,回头商线安置好了出去的机会多的是,保证连想回家的机会都没有。”张五郎笑嘻嘻的说完,一帮子生疏了二十天的破落户又开始称兄道弟,谁都没在意之前发生的事。

大家都是穷兄弟,想的也就少,就算有矛盾那也会一笑而过。

至于方凯什么时候漏了口风他自己都不知道,不过张五郎好歹把这回事都办妥当了。

所以这才有了众人一路顺风顺水绕过莱州到了直隶。

这帮子军户平时随便惯了,虽然对方凯心中还很尊敬,平时说话间忌讳就没那么多了,也让方凯途中没那么无聊。

没事的时候张五郎的也有问地利、人和都有了,天时怎么才能有,为此方凯翻翻白眼,险些让马户去弄套道服,学学诸葛武侯‘只欠东风’。

只不过张五郎问的方凯还是给回答了。

“好好听着,我不说第二次。”方凯捏捏嗓子,开始胡扯:

“这里的天时指的自然不是纯粹的天气,天下大势,朝堂上的你争我夺同样是天时,天时的概念很广,比如,我们打算运送五车的盐货,这些盐货到了京城却因为朝廷颁布新的法令,让这些盐货卖不出去,这就是天时!”

“方大哥,私盐本身就是杀头的买卖。”马户忍不住插了一句。

“闭嘴!”张五郎瞪了马户一眼,谄媚的向着方凯道:“这混蛋就喜欢插嘴,方大哥您继续。”

“恩咳、”方凯假咳两声,刚准备继续。

“这天时嘛……恩咳,下次再说,休息够了,该出发了。”

方凯说完就去扶运盐的盐车,几个军户赶紧接过手柄没让方凯推着,至于刚刚围绕在方凯身旁的几个人,张五郎和马户面面相觑,其他几个人更是一头雾水。

马户突然冒出一句,随即佩服的道:

“方大哥真是高人啊,这话说一半出来就够了,云里雾里的,谁都听不明白,太有风范了。”

一帮人更怔了,一个个面色呆滞,也不知道是想笑憋的怕抽的,还是真给马户的一句话给雷倒了。

20.唉

总之马户是得意洋洋了,这次总归没让张五郎那小子抢了先,嘿嘿。

至于方凯真正说了一半没说下去的缘由,那倒是简单的很,他方凯吹不下去了,说了一半就彻底卡壳了,所以这才借口休息够了,毕竟他方凯不是真的诸葛孔明。

不过这只盐队总而言之还是结束了短暂的休息,推着盐车一步步的在北直隶里走,距离大明的京师也就剩下三天多的路程。

大明有两个直隶,北京附近的北直隶,和南京附近的南直隶,南京曾经做过大明的京师,只是因为成祖皇帝以皇帝之尊为天下守边的念头,大明这才将都城迁到了北京,于是这直隶也跟着一分两半,分为北直隶、南直隶。

快到北京城外半天的路程,天色已经快要发黑,方凯等人只能临时驻扎下来,寻找附近可以落脚的客栈,可是直到天彻底黑了都未找到,最后只能作罢。

“好歹也是大明的京师,怎么一个人都没有!”方凯奇怪的自言自语。

一旁的张五郎粗着脖子道:“方大哥,这里竟然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张五郎自己住在野外倒是无所谓,只是让方凯也一起落脚在野外则让他心里愧疚,虽然要说这阵子自从从登州卫出发,他们倒是十天有九天住在野外,只是如今都快到了大明京师了,这竟然还要住在野地。

只是说这些都是空话,十几号人在把要送的盐货全都用麻布覆盖好,防止下雨时候来不及,盐货可就得毁了。

至于准备夜宿的地方,则是块小高坡上的平地,点上一串篝火离得再远也看得到,而且这个坡度就算身法矫健的狼都很难攀登上来。

“方大哥,你早点睡,明天还要赶路。”

今晚轮到马户和张五郎守夜,所以他们两个都不睡,说话的是张五郎,憨憨的脸上满是对方凯的尊敬。

至于其他人,推了一天的车的人都累的厉害,于是没多久二十号人就鼾声四起。

方凯走了一天的路也累了,原本打算陪张五郎和马户一块守夜此时只能作罢,不知不觉眯着眯着就睡了过去,直到日晒三竿。

第二天,盐队再次准备出发,只需要再走半天的路程就能到达大明京师北京城,为此盐队里的每一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登州卫所里的人最远也只去过莱州城外,这还是跟着叛军去围城了,远不如现如今离京师都只有一步之遥。

“方大哥,方大哥,有人要搭个伙。”刚刚准备出发的盐队就出了事情,方凯只得让人把想搭伙的一块带来。

几匹高头大马出现在方凯的视线里,为首的是一个翩翩佳公子,如果说非要挑出什么缺点的话,就是这个男人显得太过阴柔,开口说话的声音也很怪异。

“本公子要回曲阜,能送我回去者赏银两十两,回到曲阜后另有重谢。”

翩翩佳公子微露皓齿,阳光的反射下显得有些耀眼。

张五郎、马户一众人面面相觑,最后把头转向方凯,只是方凯还来不及拒绝,一个侍卫模样的人傲然的大声喝道:

“你们可知眼前的是谁,若是敢拒绝,日后少不得被抓了杀头!”

这个侍卫的口语比主子来的还要狂妄,可其他人却是面色如常,像是理所当然一般,只是张五郎和马户忍不住就要出言反驳,毕竟刚刚那人的主子说话至少还算中听,而眼前的这人话语就太过难听了。

“我们要去京师,恐怕无能为力。”方凯无所谓的道。

“你们敢拒绝……”那侍卫气势汹汹的还待再说,另一个声音打断了他的话,侍卫听到声音只得乖乖闭了嘴。

“怎么说话的,现如今我们是有求于人,怎可如此?”翩翩佳公子训斥完手下,这才掉过来,自然看得出众人中方凯才是首领,微微一笑道:

“见过这位兄台,鄙人曲阜孔方,如今急着回去曲阜,带的人手不够,还望兄台能相助一臂之力。”

方凯也学着礼节草草的抱拳,只是在一众公子爷的侍卫眼里显得太过做作,难免面漏鄙夷之色,乡巴佬!好在方凯也不在意,他本意就不想碰上这么回事。

“孔方兄,如今又货物要送到北京城里贩卖,恐怕还不会回去,实在对不住。”

“多少钱,我等照价赔付。”另一个侍卫大声的叫唤,并且让其余侍卫都去收拢身上的闲钱。

“白银万两,你们赔的起吗?”马户大声嚷嚷道,方凯想制止时已经被说了出来,马户说出口也知道自己惹了祸,只能懊悔的拍拍脑袋。

十几辆手推车就白银万两?你当运的本身就是白银不成,这些侍卫只当对方是故意刁难,众人中的那个公子爷脸色也难看了些,低着声音道:“兄台莫不是把我等当傻瓜了,这区区十几辆手推车就能价值白银万两?”

一众侍卫纷纷鼓噪,张五郎和马户也不甘心,双方纷纷用方言对骂起来,结果竟然都是山东土话,谁都听得懂,一通对骂。

“兄弟鲁莽嘴快,,可这些货车确实是值得上白银万两的。”方凯看马户已经说漏了嘴,他苦笑的摇摇头,只能顺着说下去。

那个翩翩公子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刚撇撇嘴想继续说什么,只是被手下的侍卫神色慌张的给制止住。

原来这些侍卫虽然各个显得傲气的很,可毕竟比自家在院子里长大的主子多了几分见识,要说能够一比一兑换白银的,这世道只有两样东西,兵器和盐货,兵器不可能,这些东西查得紧,进不了北京城,那剩下只有盐货了,而且还必须要是精盐,若不然进了北京城也卖不到好价格。

于是这十几辆手推车上的东西也就呼之欲出了。

“盐货?”

孔方两眼一亮,这才想起自家府上好像在出来前半个月就可以吃起了粗盐,如若是这里有精盐,带回去一些也是好的。

想这就大大咧咧的叫了出来,满脸的不在乎。

可这一叫唤,不但是方凯把手往刀柄上一按,张五郎和马户都已经吓得纷纷拔出护身的兵器,各个卫所里分派的戚家刀把身份也暴露个精光,贩卖私盐可是把脑袋绑在了裤腰带上,怎么能这么大声就给泄露出去。

这些个护卫又是脸色大变,知道他们不但碰到了私盐贩子,这还是撞到了山东的卫所兵丁出来贩卖私盐,恐怕对方为了隐瞒踪迹肯定是要下狠手了,少不得要杀人灭口。

哎哟妈的,怎么就伺候这么个小祖宗,这些护卫各个心里叫骂,但一个敢跑的都没有。

自己就五号人,就算骑着马也没法和几十个私盐贩子打的旗鼓相当,现如今双方又这么近,翻起脸来勒起缰绳都来不及。

再说就算能跑了,如果不把自家主子也一并带回去,恐怕这还不如死在这里舒心,至少能博个忠心为主的名头,家属儿女不会遭到连累。

几个侍卫面露决绝,各自准备拔出腰刀,要说他们几个人应该早发现这些推着独轮车的货商不对劲,没道理二十来个青壮各个都带着兵器运货,即使是乱世这也不和常理。

“我们这是官盐,有官府凭据的。”张五郎瓮声瓮气的来了一句,适时打断了尴尬的气氛。

可双方的局势已经一触即发了,只是反倒是两个主角之间的气氛逐渐融洽,这些个侍卫此时更是听到一句险些让他们昏死过去的话。

“一万两就一万两吧,这些盐货我都买了,不过你们连货一块给我送回去。”翩翩公子爷高高兴兴的指手画脚,连双方剑拔弩张都直接给忽略掉,或者压根就没看到。

一道跟来的侍卫头领是脚没软的趴下去,这个小祖宗,到底还让不让人活了,这个时候怕是彻底要交代在这了。

一众侍卫咬咬牙,就差拔出腰刀你来我往了。

可神经的紧张也不止这些个侍卫们,张五郎、马户等人同样是握着戚家刀的手心全都是冷汗,也都紧张的要死。

这些个侍卫各个身高体壮,虎背熊腰,看上去就要骇人几分,如果是往常,就算张五郎这边人丁能再加一倍,他们也不敢和骑着高头大马的侍卫对峙,只是如今不成也得成了,张五郎和方凯一样,根本就没退路。

除了杀人灭口,好像还真没什么别的法子了,好歹也能锻炼锻炼最近的训练成果,张五郎、马户等人自己心里安慰道。

“这些盐货不能卖,我们必须要运到城内交货的,若不然就是杀头的大罪。”方凯断然道,理所当然的拒绝。

本来他带着盐货到北京城只是顺带,如果能卖出去就好,也好顺便探查一下北京市场怎么样,为日后做下打算,主要目的则是把前登莱巡抚孙元化给救出来接走。

至于这些人到底信他的话几成同样不去管。

“那我就跟着你们一块好了!”

侍卫们的小祖宗又毫不犹豫的说了一句能把人雷死的话,这话不但是一众侍卫瞠目结舌,就连方凯等人都是目瞪口呆。

这算个什么事,大路朝天各走两边,大白天都能碰到搭伙的就够奇怪的了,更诡异的是这些人竟然还打算买光他们手上的精盐,如今却是都要一路跟来了。

“干嘛没人说话?”佳公子瞪大了眼睛,奇怪的问道。

只是这帮子侍卫早已吓的三魂丢了一多半,此时也被自家主子的想法给弄的七上八下的不知道下一步干什么,自然说不出话劝阻。

“不说话就代表答应了,正好我没进过北京城,此次也能游历一番。”佳公子自说自话,最后得意洋洋的总结道,也不管众人的神情。

张五郎、马户晃了晃刀身,锋利的戚家刀也想开锋一般,双方的气氛很不好,但谁都不敢先动手。

“唉。”方凯叹了一口气,此时他怕是此时不同意也不行了,除非他真想杀人灭口,只是这个想法盘桓了一会,还是觉得不妥,所以他只能同意这么个阴柔的公子跟着,等到进了北京城再想办法甩开。

只要路上小心应付就是。

至于这么个阴柔公子到底是谁,他方凯倒是管不着,也不想管,这北京城京师重地,有两三个六根不全的倒也正常,总之到了北京那就是各走各的,连认识都欠奉。

至于张五郎、马户几个人虽然也觉得自己做这等买卖还让人跟着实在不妥当,可如今也没别的法子,他们手上没碰过血,对那种事也就能避就避。

如今只得走一步算一步,自此一路上方凯一行人的屁股后面就吊着五匹高头大马。

五个衣着华丽的骑士跟着有着二十来人护卫的普通商队,看上去倒是有多怪异就多怪异。

好在此时也没人管这些了,闲杂的人管不着,只会好奇的多看两眼,至于置身其中的人,这些个侍卫正在为自己的小祖宗胡闹而头疼的很,虽说如今至少是保下了一条小命这就是好事,可哪天丢了那都是说不定的事。

只有众人里的侍卫首领觉得不妥当,趁着机会私下找自家主子说了几句。

毕竟自家主子从老主子的封地跑出来已经犯禁了,如今还光明正大的要进京师,那要是被当今皇上知道了,恐怕老主子那一支丢了封地还是轻巧的,一不小心还得抄家灭族。

不管当今皇上多么‘宽宏大量’,那也不会忍受不了这种事。

小主子不听,反倒是对那群身份低贱的私盐贩子很感兴趣的模样,可追根究底,恐怕小主子是想借口进了北京城游历一番。

北京好歹是大明的京师,天下最繁华的所在,小主子有这心思倒也不意外。

想想前几天小主子借口到北直隶看看,没走多久就直奔北京城,这最后却不是老主子的快马加鞭的书信拉了一把,恐怕小主子早就如了愿。

回去的时候多雇佣点人手也是小主子的临时起意,此时看来,恐怕他们这些人都给耍了才是。

只是这个时候,怕是老主子就是想拉都来不及了,再过一个时辰,那些个私盐贩子和小主子都得进了北京城,都不知道哪年才会回去。

侍卫首领心想既然拦不住,那就让小主子高兴一些,玩腻味了自然就回去了,所以小主子要什么就给什么,最后一众人却被拦在了外城永安门,进不去了!

21.十几车?

这些个看门的兵丁原先各个懒洋洋的坐着,躺着,只是眼看有商队来了,竟然一个个的速度比睡着的时候还要来得快。

方凯虽然没在明末出过远门,不过还带这点道道他还懂,所以主动往那几个兵丁手里塞了银子,再加上书堞、文书都齐全,为首的城门小卒也答应放行。

至于这些书堞和文书,都是从登州府里现成有的,盖了官府大印,如假包换的真货。

可没想到这些个兵丁刚笑嘻嘻的答应,紧接着一帮人就把门堵得死死的,翻脸要检查带来的货物。

这脸翻得着实比翻书看。

连带着孔方等人都被围得死死的,最后这位公子爷拉下了脸,侍卫首领赶紧拿着个牌子去那些子准备狠狠敲一笔的兵丁面前在晃了晃,总算通行了。

若不然也不知得被拖到何时了。

所以进了城的方凯反倒应该好好谢谢那个家伙,而不是趁机把对方甩开,可这都进了城,再让这些人跟着就不像一回事了。

这一趟方凯要做的是杀头的大罪,劫狱这种事,不是传奇小说里那么一声大吼然后就万事大吉的。

少不得银两是要花的,更别说京师里的天牢也不比小地方的,那是东厂亲自管辖的,东厂是什么!那可是天子的眼睛,带刺的眼睛,随随便便就把人给弄死了。

让人跟着一天就表示事情就要拖上一天,而他们几个人七月中在登州卫出发,中途走了十几天,至于孙元化,已经被朝廷下令一个月后处斩。

在找了家客栈投宿了一夜后,第二天方凯就让人请来一路紧跟不舍的家伙,他们也同样也投宿在这家客栈,几匹高头大马硬生生让客栈的小厮伺候了大半夜,银两却半分都多给。

方凯笑了笑,把小厮的抱怨过滤了去,整理整理思绪,打算和这几个‘恶客’说明白,让他们不要再跟着,太耽误事情。

“谁在找本小……公子。”来人进了门就四处张望,捏着嗓子假作大声叫唤。

‘这是个雌的。’方凯脑袋里这个想法一闪而逝,不过也再没多余的想法,反正那是雌的雄的,和他都没什么关系,只是如今这个假冒的兔子爷一路上捏着嗓子粗声粗气,倒是有了缘由。

他又不笨,这一路上虽然只走了半天,话也没说几句,可这个‘孔方兄’说话扭扭捏捏,面上又有十足胭脂气,怎么可能是个雄的。

“原来是方大哥,请问唤小弟所来何事。”孔方‘兄’客客气气的道。

只是这番模样被方凯看在眼里就显得几分滑稽,毕竟眼前这个称兄道弟的却是个货真价实的花木兰。

好在一会就要说拜拜了,方凯松了口气,他可不想和个雌的一块称兄道弟,特别是都知道对方真实性别了。

所以方凯就直说了,他一向认为自己如此直爽。

于是兔子爷一脸‘震惊’,一脸‘悲戚’,顺带还有点脸红,从脖子那一直红到方凯看不到的耳背那种。

“你……”兔子爷面色很难看,指着对方说不出话来,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你、你、太过分了。”

潇洒的转身,兔子爷临跑的时候没忘四处张望几下,然后撒腿就跑。

“小心门槛。”方凯不忘提醒一声,心里嘀咕,他也就说了实话,不至于有那么大反应。

方凯可不知道,这个时代女人在外抛头露面是什么概念,那是礼仪大防,华夏千百年来的规矩,所以说,兔子爷才会在被识破后还得四处看看有没有别的人听到。

不过,好在把这么个累赘扔了,方凯擦擦汗,他宁愿再去从义州来次大逃亡,也不想应付女人,更别说这个女人还假扮成兔子爷。

“呼、”

世界安静了,方凯也可以着手开始准备了,这些个军户的思想工作都不用做了,要说张五郎、马户等人都是胆大心细的人,要不然就不会冒险为了口饭就去参加孔有德叛军。

如今虽然说劫天牢看似比从贼还要严重上几分,可方大哥都说了,他不会直接去劫狱,那是送死,不是劫狱,用银两开道也是正理,所以这帮子穷军户的首要任务是把手上的盐货给卖了。

至于卖给哪家店铺,这要在城里溜达一圈才知道。

北京是大明的京师,盐货店铺不计其数,总能找到卖家。

于是众人在客栈里休息了一个上午,未时fēn zhong人兵分多路,在京师里打探消息,临出门前,方凯瞅了瞅本来搁在马厩吃草的那五匹高头大马,此时也无影无踪,倒也落个省心。

约定好到了晚上再回客栈会和,紧接着方凯就带着马户直奔北京的东城区。

要说从大明开始就有北京城里东富西贵的说法,至于南贫北贱则是后来的那个dá zi朝廷才弄出来的说法。

这四个字的来历不是太好听,东富是说北京东城本是大明库房所在地,那些富人都是靠监守自盗的发的家,而西贵,则是因为西边靠近皇宫,大臣们为了奉承皇上才都住在西城。

不过这东城商业气氛浓厚,商贾走卒众多,北京城出了名的各大胡同也在这儿,自然达官贵人也不少,乱七八糟的唯一好处就是拿来隐瞒踪迹再好不过,所以方凯才选这里当做首站。

功夫不负有心人,晚上所有人聚在在客栈里一合计,事情还真有了眉目,东城区有几个大点的盐铺子,最近连卖的盐都少的可怜,价格也出的奇高,就是老天爷都要帮上忙,其中的一个见问话的人脸色不对,一口就说破了来意,还让领头的过来第二天细谈。

“那个店铺叫什么名字?”

这倒真是意外之喜了,本没想到这么快就能有了法子把带来的精盐脱手了。

“方、大哥,那店铺牌匾上有个大字,别的不认识了。”被问话的军户有点紧张,赶紧接着说了一句:“那家店铺我还摸得着。”

“这就好。”方凯点点头,突然又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小的,小的叫孙三。”

“恩,孙三是吧,明早你就带我去那家店铺,现在去张五郎那领二两银子好好歇息吧。”方凯挥挥手让来人离开。

没一会天色渐渐黑了下来,方凯这才打算出门,一个人不带,悄悄的那种。

“方大哥,真是巧了。”

方凯跟前突然冒出一个人影,跟早上方凯见到的那个唯一区别就在于,鼻子多贴了两贴黑胡子。

至于这个人,自然就是今早被一句话就ci ji的像个红眼兔子撒腿就跑的‘兔子爷’,此时正一脸笑意,就像是今早的事什么都没发生过,两撇小胡子甚是滑稽。

“哈哈,真巧啊,早上碰到了晚上又碰到。”方凯打了个哈哈,转身就打算甩开眼前的人,可这个妞就像是块江南糕点,立马又‘粘’了上来。

“方大哥可是要出去,小弟对京城不是太熟悉,还望方大哥能帮衬一二。”

‘兔子爷’,哦不,现在是孔方兄了,笑眯眯的鞠躬道。

“额、你知道我要去哪么?”方凯眯着眼睛,虽然一开始很意外,但他还是收敛了自己的情绪,转而苦笑道:“难道去逛妓院你要跟着。”

“自然要去……”孔方‘兄’自然而然的回应对方的话,只是下半句就变了腔调,大声叱道:“放肆!你、、你竟然要带我去那种污秽之地。”

方凯拍拍脑袋,一脸苦恼,这到底是谁要跟着一块去,还是他带着去的,怎么话在对方的口中就倒了过来。

但偏偏方凯无法解释,他又不能真的带这位假兔子去妓院,于是这个主意只能泡了汤,方凯也缩回了客栈。

今天晚上可能是他最后可以放松的一晚,因为到了明天就要着手来到大明京师的目的了,同样的,他不是每次都有闲情逸致偷上一懒。

方凯打了个哈欠,但他现在困了,从莱芜冶铁所逃出来开始,他就再没闲过,总是在一件又一件事情里忙的头晕目眩。

可是人都会疲倦,忙里偷闲去做点别的也不错,不过机会不是经常有,唉,这次显然已经被破坏了。

第二天一大清早,方凯早早的把所有人都叫醒,在不惊动大多数人后离开了这家客栈,他不想让自己的打算因为一个女扮男装的伪‘兔子’的不甘心而搞得乱七八糟。

如果不能救了孙元化,那么这个后果将不堪设想,至少庆尚港的孙家三兄弟再也不可能用的顺手。

他有正事要做,虽然说有些异想天开。

毕竟,东厂的天牢不是说能打开就能打开的,银钱开道兴许有用,但那买通的只会是最底层的小牢头,想要看到等候处斩的孙元化都会很难,更别说从大狱中把他救出来。

搬到东城新的客栈方凯至少能安安静静的开始着手准备,这家客栈的名字很有创意性。

东城的客栈。

这个名字让方凯忍不住笑了笑,想起上一世在某lun tán胡吹海吹的日子,那时候无厘头的话每天都能看到,而不像现在,自己已经像个机器人般的停不下来。

好在这所客栈环境不算差,这样不太挑剔的方凯和一众军户都住的心安理得,在客栈安定下来后,方凯带着那个叫孙三的军户以及张五郎、马户去了那个孙三口中的盐铺。

这家盐铺位置在东城的闹市区,来来往往熙熙攘攘,人很多,盐铺的门面看上去有些po jiě,但依旧很气派,牌匾的那个字也不读大,而是一个太字。

太昌盐铺。

“四位客官,你们要买粗盐还是精盐?本店货源不足,目前只接受预定,而且只限于粗盐。”招呼客人的小厮虽然知道没有生意上门,可还是将皱紧的脸放松一些。

只是,恐怕就算这几个客人预定都没用,毕竟他们盐铺一个月能到的那点盐都被卖给了京城的达官贵人,根本拿不出来散卖。

“把你们掌柜的叫出来,有生意商量。”方凯轻声说道。

小厮看了看来人身上的穿着,都是粗糙má yi,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地位,可掌柜们教训的道理他都听过,不能以貌取人,所以他还是试探的问道:“诸位客官有什么事么?不是太大的生意掌柜是不会出来接待的。”

“啰嗦什么,让他出来就出来,昨天我们就来过了。”马户粗声粗气的道,他是个莽夫,也就不在乎什么掌柜不掌柜的,总之方大哥要谈的是大生意,那些精盐都值白银万两,耽误了方大哥的事,他马户就会不客气。

“那好。”小厮不再犹豫,这才想起大掌柜昨天确实有说过,如果有人要谈生意,这才直接将众人请进内厅。

“鄙人太昌掌柜许一成,请问诸位是?不知打哪来?”太昌掌柜眯着眼睛笑眯眯的说道,这种态度就是是马户都不由升起好感,更别说方凯等人了。

“本人方凯,从山东一路过来。”

“山东?听说那得叛贼现在还在闹。”老掌柜喋喋不休的说着废话,好像忘了他这是盐铺,至于能进太昌盐铺内厅的人只有两个可能,一个是这是个大客户,另一个就只能是私盐贩子。

不是老掌柜不知道这些盐货对铺子的重要性,可他想压价,虽然现下因为官道被堵,盐价也涨得厉害,粗盐都快赶上往年精盐的价了,不过即使那样,也不能任由盐贩子宰割了。

方凯应付了两声,直到太昌盐铺的大掌柜许一成自己都尴尬的泯了一口茶,这方才道:“人老了,难免有些喋喋不休的,尊客还请见谅,只是不知道方先生你带了多少货物,我太昌盐铺照价全收。”

“十几车的盐货吧,不是很多,掌柜的能给什么价?”方凯学着许掌柜泯了一口茶,好在还算得体,他上辈子就喜好喝茶叶,如今到了明末这么个只有茶可以喝的年代,反倒喝的少了,原因也在于空不下来。

“十几车?”许一成心里微微有些失望,不过聊胜于无,毕竟十几车虽然在平日里算不上大数量,可在现如今,有多少算多少。

22.按时赴宴

“按上个月的市价……”

许一成的话被打断,这个后辈的行为让他很不高兴,只是面前的年轻人紧接着说了两个字,险些让许一成如此老成都把持不住。

“精盐、比寻常青盐都不差。”方凯淡淡的补充了一句,仿佛没意识到自己说的是什么。

“你、你再说一遍。”老掌柜站起身子,激动的大声叫道。

如果眼前的年轻人真有十几车的精盐,那最近一段时间内缺盐得罪的人也就理所当然的能弥补上,虽然这些分量还有些不够,但是这足够老掌柜激动了。

这一次盐道被反贼给断了都有大半年,从新打通还是遥遥无期,虽然粗盐还供应的上,只是从青海湖的精盐已经连两三车都运不过来。

如果真有怎么一笔十几车能以次充好的精盐,那么东家这半年受的苦自然能消,恐怕他太昌盐铺也能风风光光一回。

“精盐,虽然不同于那些个青盐,可卖相足够好,拿来充做青盐都足够了。”方凯给了肯定的答复,顺带还解释了一通。

因为他改主意了,如果说本身方凯只打算把这些精盐直接给卖了,然后拿这笔钱营救孙元化,但此时,方凯却打算和本地的盐铺合作做长期买卖,这比只卖一次来得好。

兴许目前为止他的势力短时间内还伸不到这个大明的都城,不过在本地找一个长期的合作者或许不错,即使这种合作只限于商业方面。

也就是说,他看中了这家太昌店铺,原因不仅仅是这家店铺给他的印象很好。

方凯等人离开后,老掌柜来回在盐铺里挪了一个多时辰,最后直到其中的一车精盐如约运到了太昌盐铺。

这些精盐确实卖相很好,虽然看上去比青盐还要差上一些,只是拿上好的罐子装好,再凭借太昌盐铺上百年的声誉,当做青盐卖出去绝无问题。

可偏偏这个时候,老掌柜反而犹豫了,如果真将这些精盐当青盐卖出去自然是无问题,所谓无奸不商,这种事即使是在京城里声誉良好的太昌盐铺也干过几次,可就那几次,老掌柜反而犹豫了,不敢贸然这么干。

此时眼前的尊客笑了笑,捧出一把精盐在阳光底下撒了一把,老掌柜心里一抽,这可至少值一两银子。

这点钱兴许不值一提,但那也不许浪费了去。

盐货撒在地上,银光闪闪的,木板上的颗粒更是看的一清二楚,竟然没一颗大点的,几乎每一粒似乎都是一样的,这可是寻常青盐都不能做到。

老掌柜几乎都快答应了,可这事事关重大,即使老掌柜有这权限,他也不敢私自做主,如今只要先私下把这批精盐买下了事。

“我出精盐,最近一个月至少能送来十几船,你当青盐来卖,卖出去的利润五五分成,要是被查出来,往这边推就行了。”尊客慢腾腾的说出了个主意。

并且这个主意让太昌盐铺连风险都不用担,几乎完美无缺,即使被查了出来,他们太昌盐铺虽然要受一定压力,只是这压力往山东那边一推,他太昌盐铺也是受害者,更别说,只要盐道通了,这些精盐也就无用了。

这个主意最终让老掌柜点下头,不再犹豫,至于东家那里,这些事本身就都听他的,自然也不成问题。

“不知、、、老掌柜能做主么?”方凯犹豫的道。

老掌柜微微哼了哼,哪能不明白方凯的心思,傲然道:“太昌盐铺在北京城中好歹也有百八十年,从这一代一直是老夫做主。”

老掌柜心里还有句话没说,东家平日忙的很,毕竟位高权重,哪有空管盐铺这点闲事,这些山东的乡巴佬着实看轻了自己。

“这就好!”方凯假作松了口气,然后再次端起茶杯泯了一口,脸上的笑意忍不住扯开,只是从新抬起,一点痕迹却都摸不着。

“尊客,不知,您是否真能在一个月送来十几船如此品质的精盐?”老掌柜微微想了想,最后还是觉得问一下保险些,毕竟,如果真把布告打出去,他太昌店铺没那么盐卖,那可就彻底砸了招牌。

“只要途中没人拦着,一个月内十几船精盐到天津卫还是可以的。”方凯眯着眼睛,微微有些为自己的主意得逞而得意。

天津卫离北京城近的很,那里有港口,因为这一点,同样商贸发达,贩夫走卒众多,远不是普通卫所能比。

至于一个月运送十几船精盐,方凯返回登州卫就会让登州囤积的部分精盐北上,然后在返回济州岛主持大局后,再陆续送过来,时间应当不成问题。

“可知尊客能有何为凭证!”老掌柜小声的问道,毕竟这事情不小,如果没有抵押,即使老掌柜想合作,恐怕东家都未必同意,这事风险太大,在杆秤上秤着那可是太昌盐铺百年声誉以及背后的东家。

此事的东家可还在被火上烤着,下面的人自然也不能乱来。

“没有。”方凯直接的道,老掌柜脸色一暗,但随即方凯微微笑道:“这批带来的精盐您老只要先按粗盐的价给,等到第一艘船到的,自然就见分晓。”

老掌柜合计合计,答应了方凯的主意,毕竟,他需要的仅仅是等几天,如果约定好的精盐能如期到,那再打算也不迟,而这批精盐拿来当粗盐价格收,虽然不合适,可也足见对方的诚意。

少说这十几车精盐拿到京城里的哪家盐铺,那都值的上白银一万七、八千两,就算是定金,份两也算重的,他太昌盐铺怎能如此小气。

“尊客既然如此打算,那我太昌盐铺先出五千两白银,其余分成,后期结算。”

方凯点头同意,旋即老掌柜写完了字据,然后恭恭敬敬的拿到方凯面前,这是规矩,毕竟,他太昌店铺有用得着对方的地方。

这要字据真成了,日后恐怕双方也都有把柄在手上,哪方反悔,那都是能让对方后悔莫及的事。

“签个字吧。”老掌柜颤颤巍巍,这个字一签事就定下来,太昌店铺的百年声誉算是赌在眼前的尊客这了,老掌柜心中瞬间竟然有些犹豫,只是这字据又不得不签。

方凯拿过字据,虽然都是繁体字,但大概的意思还是能理解,这份字据看上去的合理的很,甚至连违法犯禁都一点没有,甚至都没这些盐货的来源,也只是写着‘山东方氏名生,以盐货十余艘卖于太昌盐铺,财货两清,互不相欠,月内妥当。’

最后还补了一句,‘盐引齐全,为登州府所签字据。’

于是这批私盐不言而喻便成了能登堂入室,并且多是卖于非富即贵之人府邸之物,要说方凯出具的盐引,以及登州府开出的文书自然都是真的,毕竟有毛文禄在,这些东西也都好弄的很。

只是如今登州府陷落已久,即使方凯带来的盐引上的日期是一年多前批复的,可信度又有几成恐怕老掌柜心里都是有底的。

太昌盐铺冒着风险和方凯做这笔生意,追根究底是因为盐道断了太久了,上好的青盐供应不上,即使是大明都城都是断断续续的才有,可那些达官贵人又吃不惯粗盐,所以太昌盐铺自从断了青盐后,接二连三的得罪了不少人。

最后只能在方凯的三言两语下铤而走险。

歪歪扭扭的两个小楷,好歹能把这两个字给认出来。

老掌柜心中免不了有些鄙视,乡下土包子,只是念想到如今自己却有依靠对方的地方,只得把这番心思埋了起来,重新打量起眼前的这个年纪不大的私盐贩子。

最后也不得不哀叹一声得出个结论,英气勃勃,浓眉大眼,双眼有神,身高八尺有余,熊腰虎背一般,端的是生了一副好皮囊。

要说方凯的卖相确实不错,不管从哪个时代来说都是那种能让人一眼就觉得异于他人,身高脸庞,搭配的气质,确实是生的好模样。

言语之间虽然粗鄙,不太像个读书人,可言谈有理,自己都被轻易地劝服,只是这做的,着实是杀头的营生。

老掌柜心中有些不忍心,东家是个惜才得人,也难怪乎自己了。

第二天方凯就让人送来了剩下的十四车手推车,都是上好的精盐,至于日后太昌盐铺怎么去卖它,那就是太昌盐铺的事,和方凯关系不大。

不过方凯还是让张五郎去负责和太昌盐铺之间的联络,名义上是负责精盐的贩卖,可实际上说是监视还差不多,毕竟,双方的信任都需要时间去累计。

而在缺少信任的同时,那需要就是监督了,留下张五郎的缘由倒是简单,人机灵,会看脸色,又为人实诚,如果这么一个人都不拿来锻炼一番,也总不能放手上废了。

再说了,这条商路跑不了多久,恐怕就算太昌盐铺想赚一笔暴利,可这也要保证没人看的出来,但时日久了夜长梦多,等到盐道一有所缓和,怕是这笔生意就会泡了汤。

“好好干,北京和直隶,暂时都由你负责。”方凯淡淡的叮嘱了一句,一个月前还是吃不饱饭的军户的张五郎此时一跃而起,赫然成了一地主管,前途不可限量。

只要和私盐搭上边的,还是‘青盐’,那都是前途不可限量。

至于另一个念想,倒是也有人想过,毕竟,掌握着大明都城这么个地方,货量肯定不小,从中余下一点那银两都是惊人的。

可这些人想完就没差去甩自己的嘴巴,毕竟若不是方大哥,自己这些人恐怕十个有一多半都得饿死在登州卫庄子对面的那座小山包里。

张五郎不笨,立刻看出来方凯对他的重视,好在这些人平日穷惯了,吃饱便是万事大吉,钱财反倒成了数字,更别说方凯对他有大恩,自然是要表了忠心,感激流涕。

“方大哥,不知我干什么?”马户一脸眼红,不过心里还是为自家兄弟,可摆明面上,他马户不能说了好话了,若不然,那个张五郎岂不是又要得意上天,所以干脆就问起方凯来。

方凯微微一笑,然后才说道:“你带着三个人回登州,然后去找城里的李焦,让他多送点盐过来,至于人手,登州卫里的都上船用着。”

马户赶紧领命,虽然这事和张五郎那个比就要差上一截,但相比起来,那也是上好的差事,而且还能能回卫所里给众位兄弟带个好消息,比张五郎那厮可讨好多了。

至于让登州卫里的众人提前出来做事那也是方凯不得已而为之,毕竟他们这些人好歹经过短暂的训练,要比临时招募的自然要好用的多。

而且目前来说,济州岛上壮丁数目还算充足,再多了他也养不起,这些个军户还个个都是青壮,不能浪费了劳力,于是拿来运送盐货是再适合不过。

马户当天下午就往登州回赶,方凯既然要在北京城里布置,那就自然需要可以常住的地方,再住在客栈也就不适合。

于是方凯便托太昌盐铺的老掌柜寻一处适合的居所,这地方的环境隐蔽,可也不能太过冷清。

许一成虽然奇怪对方的举动,不过想想方凯的身份也就释然,心里一阵盘算,到了第二天就让人送来房屋的地契,还分文未取。

“许掌柜客气了。”

方凯客气的对送来地契的盐铺小厮道,让人拿了些银两打赏,小厮自然千恩万谢。

“方掌柜,掌柜的请您今晚到西城太白楼一聚,到时候东家会派人恭候。”小厮谢恩完又说了一句,这才等着方凯答复。

‘东家?’

方凯虽然心里有底,毕竟许掌柜的气度在那,本身就不似无良奸商,东家也应当不简单,可这如此大的生意,东家竟然只派个代表,那就只能是这个东家不只是不简单而已了。

“你家东家是?”方凯问道。

“客官到了自然会知道。”小厮恭恭敬敬的道,至于他怎么会叫方凯先生,这也是因为方凯平时说话得体,不像是无知莽夫。

“那好,我定然会按时赴宴。”方凯笑着接过请柬。

既然这个东家来头如此大,连身份都要隐瞒那也没什么办法,只是到了晚上就会知道,那方凯也不用有太多的好奇心。

小厮得到满意的回复,这才转身离开。

23.有人看你

到了晚上,又有人过来接方凯,准备的是四抬大轿,可他方凯不想坐,所以要最后还是改乘了马车过后。

毕竟轿子是要人伺候的,人人平等的概念虽然方凯也没多少,但那至少从小听到大,真让人抬着他走可办不到,所以还不如花些钱财雇辆马车。

到了太白楼前一停下,八抬大轿和马车的区别就出来了。

这就好比现代的劳斯莱斯和吉利,根本不在一个档次,轿子那是身份的象征。

太白楼门前停的十听有九听也都是轿子,四人抬的,两人抬得应有尽有,方凯这么一个马车出现在这里倒是显眼的很。

东富西贵,太白楼能在西区占有一席之地自然有独到之处,光是这个名字就费劲了主家的心思,‘太白’二字,既和大明的重文搭上边,连起来读又不拗口。

再加上这座酒楼的东家名义上又是当朝的次辅温体仁温大人的家仆,这次辅家的财产,总不该有人感打主意,生意兴隆也在情理之中。

“客官要些什么?”方凯穿着粗麻布衣,理所当然没人殷勤的招呼,过了半晌这才有人走过来懒洋洋的问了一句。

“地字三号间在哪?”

小厮赶紧打了打精神,这才知道眼前那也是贵客,地字三号房里招待客人的可是新近当红的朝中新贵,那也是不能贸然得罪的人物。

“诸位客官跟着小的就好。”太白楼的小厮谄媚的应承道,随即说道:“诸位可是来找曹大东家,那可是北京城里难得一见的好人。”

“这话怎么讲?”方凯好奇的问,要说这个小厮曲意奉承倒在情理之中,虽然方凯也不知道这家太昌盐铺的来历,可能请到太白楼赴宴已经可见一斑的,指不定,他方凯还是绑上棵大树,方凯想到这里笑了一笑。

“还不是那些个该死的叛贼闹的。”小厮愤愤的道,虽然说闹事和他一样都是平头百姓,可这些个叛贼却险些耽误了太白楼的生意,耽误的了自己。

“前年断了粮道后,城里诸位的大人还好,自有渠道吃盐,可苦了我们这些个商家,若不是一日前曹大东家不知从哪送来的青盐,太白楼恐怕再过几日就要关门大吉了。”

方凯笑了笑,追根究底,这还是他惹出来的事,再继续打听也再没什么新意的消息,便带着张五郎走进了地字三号间。

至于这个曹大东家究竟是谁,哪天就能知道,也不急于一时。

里面坐着三个人,上首的是个神色冷漠的中年人,左右坐着的一个是老掌柜许一成,至于另一个方凯显然没见过,一脸的精明。

“这是我们东家派来的刘大管事。”许一成看得出来东家派来的人态度并不好,心里虽然着急东家怎么派出这么个人来,可他许一成位卑言轻,此时还得恭恭敬敬的介绍给方凯这方。

“来人可是山东方凯!”那刘大管事可不管许一成是什么想法,看到方凯,直接就大声喝道。

要说若不是许一成坚持,恐怕就根本不会有请方凯赴宴一说,毕竟如今自家主家如今刚刚官升一级,这些生意上的琐事能不碰就不碰,这才派出了自己这个二管事过来负责谈妥。

只是个私盐贩子而已,即使办的再妥当怎能比得过在主家面前大献殷勤,刘大管事虽然只是二管事,可他也想再进一步,对方凯自然就不满意了。

方凯笑笑没什么表态,孙三纵然不满只可闷声不说话,至于方凯没表态的缘由倒是简单,他不必要发火,毕竟,眼前这人也只是狐假虎威而已,说到底还是个下人。

“你莫要发怒,忍忍就好。”

方凯刚要说话,靠近的许一成小声的叮嘱道。

许一成一听到刘管事那句话就知要坏,只是这笔生意关乎的不仅仅是对方,也关乎东家的名声,二管事实乃自断后路,可老掌柜只是个被派在外面的管事,在东家那纵然有地位也比不过府里的管事去。

“鄙人登州方凯。”方凯握拳道,态度摆的实足。

好在刘管事只是心中抑郁,这才借题发挥,方凯姿态摆够了,也就脸色缓和的多,不再咄咄相逼,只是高傲的把头调往他处,默不吭声。

好在还有许老掌柜应和,另一个中年人也显得很健谈,自称是东家新任的账房先生,负责和山东这边的盐货银钱清算,却始终不肯透露自己的朱家,方凯问及只是笑笑了事。

话语间虽然显得娴熟,可那份生分怎么都散不开,虽不如那刘管事来的高傲,也自有尺寸来疏远。

宴无好宴,自然也吃的索然无味,一桌上好的佳肴徒然浪费,许掌柜颇有些心疼,这些可足足花了自己上百两银子,刘管事本意连见上方凯一面的心思都没有,更别说请来赴宴了,所以这一顿是他许掌柜掏私人的腰包。

刘管事吃到一半连借口都懒得找,扔下筷子带着那个账房先生就先一步离开,只剩方凯和许一成许掌柜好不尴尬,两人扯了两句生意上的闲话,自然也没话说了。

“许掌柜,不知我叫人过来一道吃如何?”方凯吃的无味,这才想起什么,开口问道。

方凯带张五郎的本意是一块赴宴,可张五郎不肯进,也就只能把他放在门外等着,张五郎认为人家请的是方大哥,又不是他,他当然不肯进。

“这个……自然可以。”许一成自以为方凯是嫌人太少,虽然吃到一半再叫人显得不妥,呐呐的到。

“五郎,进来吃饭。”方凯招手去让送菜的小厮叫来门外的孙三。

张五郎只是摇头,见方凯态度坚决,这才勉强苦着脸道:“方大哥,我这坐下像个什么回事。”

方凯笑了笑,不以为意,他要是在意,就不会把张五郎带来,接着道:“我让你吃的,再说了,人家主人也同意了,怎么就不能吃了。”

方凯把话说到头了,张五郎也没办法,老掌柜许一成虽然觉得不妥,那也得卖方凯的面子,只得强笑了笑,算是默许了这么一个粗人和自己同桌就食。

张五郎虽然只是个登州卫的破落军户,那也毕竟听过说书先生的传记,尊卑观念心里有底,如果不是平日里方凯待他们甚好,也不会跟着他做劫狱这种杀头的买卖,自然心里对方凯是感激的很。

如今方凯这种举动虽然失措,可张五郎心里暖暖的,怕是众多兄弟里自己也最受看重,视为知己者死的道理张五郎不懂,只是传记小说里那种‘忠’张五郎虽然似懂非懂,但大致还是明白的。

张五郎吃的慢慢腾腾,尽管满桌都是珍馐美馔,可三个人心思各异,吃的也不安稳,早早的便散了。

方凯终究没打听出来太昌盐铺的东家是谁,看得出来应当是朝廷新贵,可这究竟是谁,方凯不是明朝通,所以他想不出来,最后只能作罢。

该是他的就是他的,不管太昌盐铺真正的大东家是谁,可目前来说跟方凯的关系都不大,他方凯的身份目前正如那个刘管事鄙夷的,一个从登州来的盐贩子而已,根本进不了主家的眼。

即使这个盐贩子雪里送炭让太昌盐铺在众多同行中独树一帜,为此还大赚一笔,可这不代表能够拿来平等相处了。

要说太昌盐铺的主家能派出府里的二管事已经算得上给足面子了。

至于这个二管事管不管事,那就和方凯没什么关系了,有许老掌柜会打理好就行。

………

太昌盐铺送来的地契是在北京城的东城,离这家客栈不远,走上半盏茶的时间就能到,方凯干脆就退掉了客栈的房子。

这次也再没什么东西需要带走,十几辆手推车的精盐已经送到了太昌盐铺,五千两银子兑换成带来的二十几个人已经派了两个和马户一道回去登州卫,又给张五郎留下了五个,不过目前来说所有人都聚在太昌盐铺送的院子里。

院子三进三出,房间不多,仅仅七八间,二十多人住的有些拥挤,张五郎想给方凯单独挤出来一间,自然被方凯拒绝,他干脆让人拿钱买下了附近两栋小院子,然后将三个院子打通,这容纳的人也就多了。

手上的五千两银子也断断续续花了七百多两,这些银钱若是在登州,怕是十栋院子都买来了,北京城的地价贵的可见一斑。

剩下的自然就不能用了,过了两天方凯派出去打听消息的人总算有了眉目。

天牢里虽然看管严厉,但那也不是进不去,只要给足了当值的牢头钱财,进出还算自由,只要你隔着牢房外面,不要和犯人接触的太多外,牢头都不会管。

毕竟受人钱财,与人消灾,这些牢头的职业道德还是有的。

至于牢房里孙元化想不想跑,那就不是方凯需要考虑的了,他只要把孙元化带会济州岛就行,孙元化他想做大明的忠臣,可这个忠臣两个字要的是他的命!这就是方凯不允许的了。

……

“孙元化?有人看你。”

深夜,牢头不耐烦的敲着牢门问里面坐着的人,披头散发,听到牢头的问话,却不回答,而是一脸的苦笑。

他孙元化想当初也是登莱巡抚,一方大员,如今虎落平阳,竟然要被小小的牢头喝骂。

要说这些牢头都是些机灵的人物,以前待刚刚进了天牢的孙元化还算不错,毕竟这孙元化下狱前可是个地方大员,这些牢头也怕崇祯反反复复,指不定今天还是阶下之囚,明天就被从新启用了,位列朝廷。

牢头们自然是小心的伺候着,可如今,朝廷里已经传来九月处斩原登莱巡抚孙元化的消息,既然都出不去了,那之前是再大的官又有什么用。

更别说这么个巡抚被关进来如此久,竟然连个探望的人都没有,自然也没油水可抽,时日久了,这些牢头也就懒得去伺候了。

这不,听说有人来探望孙元化,当值的牢头还大惊小怪了一番,在确认那二十两银两是实打实的后,这才高高兴兴领着来人去前任登莱巡抚孙元化的牢房。

说是牢房,还不如称得上一个单独的小房间,没有草堆,也没有刑具,有的只有一张木板床和简单的日常用品。

只要扫一眼过去,什么都不缺。

这也是因为东厂天牢里关的都是随时可能起覆的朝廷大员,这些个狱差既然不敢得罪里面的太紧,那就只能小心伺候着。

毕竟即使这些个人没被官复原职,可人脉总是有的,若是哪个个性死心眼了点,他们这帮狱差都会吃不了兜着走。

久而久之,天牢的环境不差反好,即使孙元化不受人待见,那也是顺着惯例来,自然不会有什么特例。

“可是登莱巡抚孙大人。”来人显得很年轻,身子很高,声音也显得很清朗,脸上的表情稍带有点敬意。

坐在牢房的老者眯着眼睛看了看外面的探望者,眼前这个人并不认识,只是苍老的声音问道:“你是谁?”

此时的孙元化已经知道自己会在九月的处斩的消息,脸色灰败,显得苍老上很多。

“孙老大人,鄙人张五郎,此次只是受人之邀,只望老大人这几日安稳吃饭就行。”来人低声叮嘱道,随即放下一篮子食物。

孙元化还待再问,那人却掉头就走,也不说话,孙元化虽然奇怪,此时那牢头过来拿递进牢房里来的一篮子食物,并且小声嘀咕道:

“这些东西都白送,这老头可是好一阵子没吃过东西了,放这也是浪费。”

说完牢头就准备提了出去,放这里浪费还不如自己招呼兄弟们吃得好,不至于浪费了。

“慢着。”孙元化终于睁开眼睛,他能当上大明的一方巡抚,自然有些急智,来人花了大力气贿赂了牢头,又说了那么一句话,定然是有所意图。

这意图就该处在下一句话里,这句话是告诉他什么?孙元化听出了点眉目,所以孙元化才会要回那一篮的食物。

牢头骂骂咧咧的最后还是将手中的篮子给了孙元化,他还不敢得罪一个前地方巡抚,即使这个人就快死了,可指不定家里还有些当官的,就算是五六品小吏,捏死他也胜过捏死一只蚂蚁。

24.妥当了

孙元化并未说话,只当充耳未闻,牢头骂了一回觉得自己甚是无趣,这才转身离开。

菜式是很好,可这吃的要有心情,孙元化苦笑的向着桌子上的东西看了两眼,这些菜式倒是眼熟的很,每一道都是自己爱吃的,但现如今他被当今陛下关在牢里,哪里还有吃饭的心思。

送饭菜的人却是煞费苦心,不知从哪打听来的消息,按理说,自己吃的菜式怎么都不该会被外人知道,除非是自家人,如今自己就快被处斩吗,只算是白费苦心了。

孙元化想到一半后面色一变,这才想起自己的三个儿子。

孙和京,孙和斗,孙和鼎三人!

“五郎,东西送进去了么?”方凯就在院子里等着消息,张五郎及时回来,也把消息一并带回来,握个拳对方凯尊敬的道:“方大哥,临出去的时候孙大人已经要回了那份饭盒。”

“这就好。”方凯呼了口气,要的就是里面那位孙大人的配合,如果里面那位都不配合的话,自己再是诸多努力恐怕都会白费。

东西送进去了虽然不代表对方会听,但也至少心里落个安稳,把该做的都给做了。

至于送进去的那份饭菜有什么蹊跷,此时只有方凯,和里面的孙元化才知道,顺带还有个送东西进去的张五郎,只不过张五郎仅仅知道那些饭菜的样式,里面的乾坤就不清楚了。

方凯让张五郎回去休息,把能听到的消息写成字排成一片,皱着眉头思索。

时间过得迅速,半个月的时候眨眼就过去了,登州来的盐货也运到了两船,都是足量的大船,盐货的质地也过硬,太昌盐铺的许掌柜眉开眼笑,少不得招待了两次方凯,毕竟这一船盐货那至少就是好几万两的银子。

若不是把精盐当青盐卖太过风险,许一成怕是还要拖延几个月,一直将精盐当青盐来卖,这样不用多久,那财富就能堆积到恐怖的地步,东家向上爬就显得简单些。

但他许一成不敢,自己的东家也不敢,不但不敢,连想都不是太敢想,北京城可不是小地方,这地方权贵太多,把精盐当青盐卖又是风险实足的事,把脑袋悬起来都不能干。

不过这并不妨碍私盐的生意大好,半个月以来朝廷依旧没打通盐道,整个大明能吃的就只有淮、鲁两地的盐,可这两个地方都是晒的海盐,‘粗糙不能食’,这是大实话,达官贵人吃惯了精细的青盐,哪里还吃得惯粗的。

随着两艘船来的除了盐货外还有一个人,李焦,李焦来的目的是告诉方凯一个消息,孔有德在七月初被从关外调进来的吴三桂的关宁铁骑打的一触即溃,被关宁铁骑赶了几十里,足足死了上万人,这才收拢起败兵。

在得知这些消息的具体情况后,方凯又让李焦先行回去布置,省的到时候出了差错难以弥补,并且早些准备总比太迟准备来得好。

至于孔有德则已经被吴三桂给打怕了,连停都不敢停,直接带着残兵败将退回了登州,此时吴三桂的关宁铁骑正在打击孔有德派出在山东各地私掠的部队,暂时没空理会孔有德的败兵,也让孔有德能安安稳稳的退回登州。

方凯想想,此时的吴三桂恐怕连二十都不到,不愧是历史上能称王的汉奸,能耐还是有的,打打孔有德这种匪类显得不成问题。

理所当然的孔有德发现自己无路可走,也就想起了当初跑来毛遂自荐的方凯,可此时双方的身份又颠倒过来。

虽然说方凯的实力没太大发展,仅仅扩大了十倍左右,还不够大明和后金两个中任何一个塞牙缝,甚至连朝鲜都能轻轻松松灭了他方某人。

可当初横行一时的孔有德了,虽然手上还有将近三万的大军,这些都是青壮,比起大明的普通兵丁也算能打,但他碰到的是这个时代的biàn tài,大明剩下不多的骑兵之一、关宁铁骑。

而孔有德、李九成对关宁铁骑的害怕恐怕还在所有人之上,毕竟,当初东江镇的毛帅就是被袁崇焕带着百来多的关宁铁骑给杀了,虽然其中袁崇焕手上的尚方宝剑起了一定作用,但真正威慑东江镇诸将也就百来个关宁铁骑。

他们这帮矿奴出生的家伙,对朝廷虽然有忠心,但为了些粮草就说反就反,这点忠心也就可想而知了。

关键就是方凯有路可走,济州岛虽然只是个悬居海外的海岛,甚至都不产粮食,但那目前来说也是安全的,朝鲜忙于后金的刁难,一时间无暇东顾,即便朝鲜回过头来了,那时候方凯翅膀也硬了。

但孔有德、李九成、毛承禄则不然,登州虽然被前任登莱巡抚孙元化加盖的异常坚固,孙元化那是干什么的?火炮专家!理所当然的,登州就如铜墙铁壁般易守难攻。

可这也困住了孔有德等人,要说这帮人打打野战,搞搞偷袭都是能手,也难勉强打起明军也算顺手,可惟独不会守城。

当初东江镇是在海上,女真人没有水师,只能隔海相望,如今大明的关宁铁骑想来就来,虽然有层城墙挡着,但在孔有德这帮人看来,有和没有压根没什么区别。

方凯等人在谋划,孔有德等人也谋划,列席的有张文焕、张觉、李九成父子、毛承禄等人。

“孔叔父,率军杀出去吧,区区数千关宁军而已。”李九成的儿子李应元狂妄的叫嚣道。

闭目养神的孔有德微微睁开了眼睛,没有搭理李应元,但也没多说什么,诸将不由沉默,此时真真切切是个困局,可不像李九成那个傻子儿子,能杀的出去的。

“放肆!”李九成大声呵斥李应元道:“都元帅自有办法,你插什么嘴。”

李应元扁扁嘴,被老爹一顿呵斥,也知道这里不是他说话的地方,顿时不敢放肆了,闭着嘴巴显得有点不甘心。

“别骂了,骂了也无用。”孔有德淡淡的说道:“应元毕竟也是为我们着想,只是未想周全而已。”

这算是为李应元解释了,要说当初孔有德拉着众将也有李应元的份,若不是李应元一心鼓动,这吴桥兵变也闹不起来,反就更不用造了。

“死小子,就知道乱说话。”李九成骂嚷了两句,见到孔有德出言制止,这才不骂了,脸上的表情却被说得有些异动,微微说道:“有德,我们困在这里也不是办法,还不如出去拼上一拼。”

“打了又怎么样,还不是困在这里。”毛承禄不屑的道。

李九成脸色一变,方要反驳,直到看到孔有德的脸色难看,这才呐呐闭了嘴,毕竟自己虽然平日和孔有德亲近,但此时哪还论及平日的交情。

“不知耿兄弟在济州岛可好。”孔有德像是自言自语,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问的是毛承禄,而不是李九成,这让李九成脸色又是一变。

“承禄,不知济州岛那边提了哪些条件,诸如此类的。”孔有德犹豫了一番,这才问出了这句话。

要说孔有德一开始是倾向于投靠后金的,毕竟这女真人在辽东就把他们打的好不凄惨,女真八旗的实力摆在那,绝对有称霸天下的本钱,可不是偏安一隅的方凯可以比的。

只是现如今,女真人没有水师来救援自己这些人,那就只能另寻出路了。

‘鸡蛋不放在同一个篮子里’这不仅仅是现代人的做法,古代人同样精于此道,这才能让一个家族传承千年。

他孔有德虽然后面没什么家族,但至少家业还是有了,以及为自己的家小性命着想,联系有船有兵有地盘的济州岛也就迫在眉睫。

孔有德不想死,要是想死那在皮岛就被总兵黄龙给杀了头,吴桥兵变那会之所以被李九成父子轻而易举的劝服起事,那也是因为孔有德知道,带兵去打女真八旗那可是真的会死,还是死的很惨的那种。

所以孔有德举事了,把山东折腾了半年多,大明上上下下前前后后死了几十万人,眼前这才有了点消停的眉目。

孔有德的日子不好过,把他围得死死了的崇祯皇帝同样日子也不好过,虽然年前大明看上去有了点中兴的端倪,可这刚过了没多久,崇祯皇帝的眉头又锁起来了。

关外祖大寿被围在大凌河那是去nián de shi,而且也顺顺当当逃回来了,虽然丢了一万多兵卒,但这无关紧要,大明惟独不缺人力。

只是崇祯头疼的是辽东那边上奏祖大寿与后金密探的来往密切,怕是有叛国之心。

崇祯表面上将奏章弃之不看,可心中疙瘩总归是有的,毕竟祖大寿是袁崇焕带出来的将领,关外威名也同样赫赫,即使所作所为无一不表明是忠臣良将。

但崇祯还是怀疑,毕竟,崇祯的天性如此,如果不是他的用人多疑,也不会让这个天下变得如此不可收拾。

可崇祯这个人有时候还用人不疑,不管是以前的袁崇焕还是日后的杨嗣昌,崇祯皇帝都能做到言必听之,用人不疑。

他用袁崇焕用了四年,最后袁崇焕平辽无望,崇祯这才下了杀手,至于杨嗣昌,最后也是围剿农民军把自己给围剿进去了。

要说崇祯死前的那几句‘皆诸臣误我’那也自有一番道理。

明末的臣子确实是一个不比一个,除了孙传庭,卢象升,被称之为良将的左良玉祸害平民百姓是把好手,兵过其境比匪类入境还要过分几分,骁勇善战四个字一点都不搭边。

只不过此时崇祯除了头疼祖大寿外,关外的祖大寿只能说是癣疥之疾,祖大寿一封封自白信的往京城里送,来安稳崇祯的心,这关内的高迎祥就有些不识抬举。

那小小的叛贼反逆竟然自称闯王,他高迎祥是个什么东西,竟然敢妄自称王。

要说崇祯见多了起事没多久就称王称霸的,崇祯一向不会不会放在心上,反贼就是反贼,可这次不一样,他高迎祥不仅仅是祸害大明了,如今都危害到大明的都城了。

崇祯五年,高迎祥是弃泽州、寿阳,率部南逾太行,攻济源、清化、修武,围怀庆,潜入西山,直捣顺德、真定,进逼京畿。

虽然没多久就退了回去,可这把刺在崇祯的脖颈扎了一下,然后就施施然的要缩回去。

崇祯暴跳如雷,勒令诸将追击高迎祥,官军气势汹汹的追了一阵,直到把义军送出了京畿,崇祯的怒气才消停了一些。

天下的格局气象依旧是向着大明的,一些‘有识之士’虽然纷纷投靠关外的后金,关内的义军,可总体来说,大明依旧是正统,士林正道也都站在大明这一方,对后金和义军笔伐口诛,好不热闹。

方凯依旧待在京城里,李焦带来的消息固然重要,但这并不能中断方凯进行到一半的事情,毕竟救下孙元化不比回登州来的缓。

更别说登州暂时也是无碍,用不着方凯去心急。

“方大哥,五郎都安排妥当了。”马户小跑到方凯跟前,小声禀告道。

至于他让张五郎去安排什么,这不用想也知道。

并且马户这一趟多多少少带了不少人手,光跟着来的登州卫青年就有二十多人,更别说李焦担心方凯的安慰,也带来了十几个人。

方凯手上能用的人手达到了将近六十人,人手足了,方凯干脆把他们全都散了出去,除了打听消息,花钱收买人手之外,也用来安置能用的人手。

隔几日,太昌盐铺的许掌柜又来过一次,是来安排和方凯之间的生意的事,登州的船只陆陆续续到了,双方之间的盐货也清算了一半,该给的给,该拿的拿。

短短十几天的空子,方凯手上就握有了十万两的真金白银,不过这来得快去的也快,京城毕竟不比登州和济州岛,济州岛上虽然四处要钱,但那自己花销的毕竟不多,至于在登州,那物价和京城又是两个极端,根本无法比的。

仔细说来,方凯过手的钱财也有十几万两之多了,可真说起来大明的物价他都不知道,京城里的开销可不比寻常地方。

六十余人十几天的花费足足有上千两,这还不算拿去买通天牢的牢头,以及四下活动的花销。

25.不行

如果加上这些,花销早早就破了近万两,即使这些钱来的再快,可也禁不住这等花费!

要说大明平常的百姓家,一年到头也就积累上十几两银子,再算上年末的花费,也不足以弥补方凯这帮人这阵子花去的一个零头。

好在一切已经安排的差不多了,能安排的人手都安排了,如今张五郎带回的消息也正是表明最后一步都办妥了,只等着把人给救出来。

至于救人的步骤说难也难,说容易看上去倒是一帆风顺,成功就在覆手之间,可至于能不能成,这就得看最后的结果了。

…………

凌晨,东厂天牢外。

“咦,你是谁,怎么这个月刘六没来。”看守着门口的狱卒奇怪的看了一眼送菜的年轻人,心下不由问道。

“大爷,刘哥昨日拉了肚子,来不了了,只能让我给他顶上一天。”年轻人一边谄媚的道,一边将手上的银两尽数塞进了两个小卒手中。

狱卒掂量掂量的手心的分量,不多不少,一两碎银子的月供,算是例行了工事,银两也和往月的一样,渗不得假,狱卒这才满意的笑着点点头。

随即假作严声的道:

“进去吧,下次让刘六过来给我解释解释,这次为何送的有些迟了。”

“一定,一定。”那年轻人低着脑袋小心的应付着,看守的狱卒点点头,其他几个送货的年轻人这才被允许进入。

狱卒心里感觉有些不对劲了,可说到底又说不清哪里不对劲,只是好像今日除了送菜的换了人外,就连老天都有几分打盹,兴许是天冷了的缘故。

年轻的狱卒低声的骂了骂,裹紧了单薄的衣服,驱除了这股寒意,依旧懒洋洋的依靠在门口的柱子上,忘了自己刚刚的警惕心。

而年轻的狱卒也没有发现,今天送菜的人不仅仅是和往常不同了,而是清一色的全都换了人,这些人个个都是身强体壮的大汉,并且在进入天牢之前也是大多神色紧张,虽然都没有兵刃,可这些却把手环在腰间,像是要拿什么兵刃似的,姿势十分怪异。

过了没半晌,这些送菜工们纷纷出了来,时间也不早不晚,一刻钟而已,正好是进去搬运的空子,也和往常没什么区别。

狱卒松了口气,说了两句可有可无的话,菜贩子的头领自然又是一阵感激流涕,答应下次会增长些月供,狱卒这才放了行,心中不免有些得意洋洋,往日在刘六那里,虽然月供总是给的充足,可每次想多索要些,总会被恭恭敬敬的拒绝,哪像这次这般轻巧。

等到众人离东厂的天牢远了点,才有人开口说话。

“方大哥,那孙老头已经昏过去多时了,不知会不会有事。”张五郎小心翼翼的靠近站在最前面的方凯,然后小声的道。

他们这一路刚刚找了个地方进行了下改装,使得打扮从菜贩子变成要出城的商贩,正直接往北京城的崇文门那赶,一众人是打算提前出城,至于城门什么时候打开,也自有守着城门的守城小兵负责。

崇文门十几个守城的小卒十几天来不多不少拿了方凯的银两至少有上千两,如今虽然私开城门是了不得的大事,上千两银子足够这些小卒买上几百亩良田顺带取上一个媳妇,所以这开城门这种事也就不算大事了。

毕竟,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崇文门的大门理所当然的就能为方凯等一众人提前打开。

“不会有事,前几次我让你送去的又不是毒药,只是里面掺着泻药而已,而昨日的,只不过是mi yào,不过分量有些重,让他睡到登州也好。”方凯低声回答张五郎,也解释了这几天让他们送进去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要说这个计划从方凯在京城里甩开那个假兔子后安顿下来就开始谋划了,第一天给孙老头送去的一顿美食也不仅仅是慰劳他,那里面掺了些从药店买来的泻药,这些泻药分量不大,毕竟孙元化的年纪大了,未必经受得住折腾。

可这也让年纪已大的孙元化渐渐身体日衰,每日都要拉上很久,并且搭配着脸色灰白,显露出一副频死老者的模样。

狱卒们都知道,虽然下个月就会处斩,但犯人都未必能熬到那个时候,干脆就对孙元化半管不管。

‘吃下’‘泻药’‘择日方知’

孙元化一共拿到三张字条,写的也正是这三件事,孙元化虽然一头雾水,可他还是照着吩咐做了,追根究底也是因为那几道菜式,毕竟除了家里人,按道理,没人会知道他孙元化的喜好。

至于会不会遭到陷害,自己如今这般田地,怕是也用不着对方大动干戈如此陷害自己了。

于是孙元化便信了这一回,最后老老实实的吃了那陌生的年轻人送来的三顿‘要命饭’,险些没要了他的老命。

最后一次送的时候是在前天,孙元化依旧老老实实吃了,之后便不仅仅是肚疼,更是眼前一阵昏沉,最后稀里糊涂的混了过去。

只是狱卒们只以为他是睡着了,也就没人太过在意。

等到发现犯人竟然睡了三天,狱卒们终究发现不对劲,摸摸鼻息,微弱的几乎没有,那几个当值的狱卒顿时慌了,过几日刑部就要过来提人,此时人却在天牢里死了,刑部那怕是不好交代,倒霉肯定是他们这帮小卒。

那个牢头灵机一动,干脆就让另几个狱卒出去请大夫,他一个人看着快死了的孙元化,只是等到众人回来,那孙元化竟然真的死了,不但人死了,脸上更是一块青一块紫,死的不能再死了。

死就死吧,偏偏死在东厂的大牢里,几个小卒没办法,只得把这事上报到东厂的大档头那,最后又传到了东厂大都督王之心耳朵里,王之心倒是无所谓,毕竟死的也就一个犯官而已,最后报给了刑部那边一趟,这事便不了了之,还省了处斩的麻烦。

至于真正的孙元化在哪,这个自然就不会被朝廷所知道了,方凯这边也只有张五郎、马户知道要在天牢里救一个人,可到底救什么人他们就不知道了,其余的rén dà多是懵懂的一心跟着方大哥干就是了,管他三七二十一的。

事隔没几天,东厂的天牢里失踪了个牢头,有人说是被仇家给杀了,那些个狱卒胆子就更小了,连单独出门都不敢,毕竟,当天牢的狱卒那是最得罪人的活,天牢里关着的最小的那也是四、五品的官,不小心得罪哪个了,偏偏那人又记了仇,那就是死无全尸的死法,东厂的地牢虽然声名赫赫,可他们这些狱卒并不算在东厂的编制里,沾不上那光!

“方大哥,到底、到底我们救的是什么人啊。”孙三微微张开口,最后还是没把话给憋回去。

“方大哥自有打算,你问个屁。”马户冲孙三挖了一眼,恶声恶气道。

他早就看孙三这厮不顺眼,以前在卫里还好,大家称兄道弟的,可如今刚到北京城,不就第一个发现了收私盐的盐铺,不就帮方大哥找着了赚十几万银两的门路,至于顺杆子往上爬,拼了命的往方大哥这凑近乎,在自己和张五郎中间插上一脚。

马户骂归骂,那也只是骂着玩玩,孙三倒也没忘心里去,可马户说的也是实话,他这有什么好问的,方大哥自有打算,要他问个什么事。

张五郎再是稳重也觉得孙三问的不对,这时候也瞪了孙三一眼,孙三缩缩身子,纵然知道多嘴,可话已经问出去了。

“呵呵,没事,救出来那位虽然身份不能告诉你们,不过想来朝廷也不会追查的太深,至于被买通的那个牢头,这几日就会回乡下去,这事张五郎也知道,他还得帮着隐瞒。”方凯没在乎众人的矛盾。

要说这个时候几个人像是恨不得打起来,可毕竟都是玩了十几年的兄弟了,哪能那么容易翻脸,要说这番表态,还不如说是做给方凯看的。

张五郎点点头,算是承认了方凯的说法,他不和方凯等人一道回登州卫,而是负责北京这边的生意,毕竟太昌盐铺还有一半的盐货未交付,张五郎被方凯留下来主持大局,一切办妥后才能回去。

竖着耳朵在听的穷军户们都松了一口气,不是说他们害怕,毕竟狠下心和方大哥干劫狱这种事,干都已经干了,后果再严重也就那么回事。

只是打听的清清楚楚,总比不明不白来的很。

“那我们,干脆把那个牢头给……”马户脸上犹豫了犹,最后牙一咬,狠狠心做了个下切的动作。

众人脸上纷纷露出几许赞同的脸色,毕竟,若是触及不到他们,那最安全的莫过于快刀斩乱麻。

“不行。”方凯皱皱眉头,但他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淡淡的留下一句:“那牢头只是个平头百姓,又帮过我们,怎么能说杀就杀。”

穷军户们纷纷低下了头,他们都听懂了方凯的意思,方凯是拿训斥马户的机会告诉所有人,虽然目前他们成了送盐的盐丁,方大哥给的银子伙食都算不错的,以后的路子恐怕就更广了。

可要说一个月前,大家都是平头百姓,甚至自己这帮子军户连那平头百姓都不如的人物,岂不是也要说被杀也就死了。

路上发生的小插曲不算什么,表面上谁都没放在心上,只是这心里怎么想的就是另一回事了,众多军户也知道自己的念头太过分,虽说这年头,那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可为己也得有个度,方大哥今天那句话说的就是那个度。

这度没过,那就是好事,万事大吉,死后那也是可以安安分分的投胎;可若是过了那个度,今日马户和张五郎一狠心下手杀了那个牢头,以后少不得这种事越来越多,岂不是也要杀的更多,死了怕是连十八层地狱都不够放。

队伍里这句话传了没几天便消声匿迹,也不知谁传的,可谁都把这话给记着,记得心里,永远不会忘的那种。

方凯不想让手下的一帮人成了杀人的屠夫,他什么都缺,人才更缺,可要是杀光成千上万人再弄个屠夫出来,那还不如养着一群绵羊来的安稳,至少能少祸害点大明的百姓。

这个时代的屠夫够多了,不管是所谓的义军,还是大明朝廷,那都是杀人不眨眼的主,义军还好点,为了这么个‘义’字,能收敛些就收敛些,这可还要争天下来着,至于那些个官军,有时候却连义军还不如,堪堪比得上入关的女真dá zi,烧杀抢掠什么都干,就是不干好事。

方凯虽然不是什么圣人,可他也不想当个屠夫头子,所以这才借机会敲打一棒子穷军户。

说起圣人,山东历代都是产圣人的地方,不管是圣人孔子,亚圣孟子,近些的北宋的柳下惠,名将戚继光。

这趟既然救出了孙元化,走的路线也不用那么急,最后敲定了走曲阜回登州路线,这条路比来的那条虽然要绕一些,已经到了山东省的西南边,可如今山东吴三桂的关宁铁骑和孔有德叛军你来我往打得热闹,曲阜这个圣人之乡倒是没什么人招惹,反而是最安稳的一条路线。

想来mi yào也是放多了,孙元化连续睡了四五天都没醒来的痕迹,方凯只能让马户每日弄些稀饭喂着,好歹饿不死他,孙元化睡的也安稳,众人只能等到先到曲阜再做打算。

途中让孙三回去报信,众人到了曲阜再等消息。

入了山东境内没几天就到了鲁中,也就离曲阜没多远了,曲阜靠近济宁,离莱州远了些,方凯打算从这条路线去登州,也是为了安稳着想。

“到曲阜了,方大哥。”马户高兴的手脚并用,前几日的一点隔阂早消失的无影无踪,毕竟方大哥说的有道理,他们自然要听着,方大哥给了他们吃的喝的,给了他们活命的机会,足以算得上再生父母了。

“到就到了吧,不至于大惊小怪的,北京城都见过了,曲阜又有什么。”方凯笑着回应了马户,然后让人去车里抬出昏迷的孙元化。

他们这些人早不复一开始的装扮,一帮子菜贩子不可能把菜运的太远,所以出了北京城到了天津卫众人就换了装扮,十几个人从新换作贩货的商贩。

这次连货物都没了,干脆就在天津卫随便买了些粮食,反正山东闹的liáng huāng也不是一天两天,有一两个商贩不怕死的运粮食去山东贩卖倒也平常的很,这来回可就是四五倍的利润,每天都有这类不怕死的,见怪不怪也就没人怀疑。

26.不要钱

进了曲阜城的方凯等人也没急着找客栈,门口一点没少的给了兵卒银两,那兵卒干脆给方凯等人指了个地方等着,没一会就有个年纪不大的少年人一路小跑的过来,经过那两个兵卒前还没忘从口袋里掏出几文钱塞了过去。

“几位大爷,不知道你们要去哪里,小的是本地跑腿的,曲阜城比自家还熟。”少年人穿着破布má yi,身体有些躬着,脸上面黄肌瘦的,此时正一脸的谄媚,恭恭敬敬的向着方凯行礼。

“恩,你怎么知道我是领头的。”方凯微微一笑,起了几分兴趣,奇怪问这个看上去都没几十斤的少年。

“小的是曲阜城里的向导,这几分眼色还是有的。”赵小力面有得色的道,忍不住有些自得。

虽然眼前这些人衣着打扮都是再平常不过的商贩子,运送的货物看上去分量也不多,一点都不像大‘客户’,可赵小力依旧得老实伺候着,即使这些个商贩子平日里也是最抠门的那类人,只是为了这几天的肚子着想,多少赵小力也该接活了。

“可我们不准备去哪?”方凯悠悠的道,听在赵小力的耳朵里自然能有多沮丧就有多沮丧,他可是把最后的三文钱都塞给了那个守门的兵卒了。

“要不?小的带你们去客栈,什么价格的都有。”赵小力眼前一亮,顿时想出这么个法子来,带到客栈也行,如果恩客心情好,总归还是能赚点本钱回来。

“找个大点的,最好能有大院子的那种。”方凯想了想道。

“好勒,诸位大爷,请跟小的来。”少年人走到最前方吆喝道,路上的行人看到了少年,能让路的便让路,一路上顺顺当当到了客栈。

客栈不大,但挺干净,看得出来是经过打扫的,地方也让方凯很满意,干脆进了客栈四处看了看。

“这些穷商贩子。”赵小力小声的嘀咕了两声,看到今日得白贴了三文钱,恩客别说给些钱财,甚至带到了连话都不说了就进了客栈,除了不想给赏钱那还有什么,没钱的商贩果然最是小气。

“咦,你怎么还在。”方凯让客栈的掌柜的准备了十几间房间,瞬间原本空空荡荡的客栈就人满为患,那掌柜的千恩万谢,收了押金就领着马户等人去房间。

至于方凯,无所事事之下,打算出去逛一逛,什么人都不带,毕竟老让人跟着也不妥当,所以出门就看到了还在那站着的赵小力。

“小的一直未走。”少年人又露出谄媚的奉承,问道:“大爷你是不是要四处走动走动,曲阜的名胜多不胜数,那可比天上的繁心还要多。”

少年人搓着手,天刚刚入球,单薄的破布má yi根本遮不住什么,可它依旧在遮挡不多的地方,少年冻得只能搓手取暖。

方凯这才想起自己好像忘记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二两碎银子递了过去。

“谢谢大爷,谢谢大爷。”少年人袖子一伸,二两碎银子就神不知鬼不觉入了赵大力的手上,这一摸可不得了,那至少有二两重,哪还是什么小气的小商贩,这根本就是出手最阔绰的大爷也比不上的豪爽,立马赵小力的脸上又谄媚上几分,整个人都围着恩客打转。

方凯被少年人反应弄得一怔,可这才想起此时自己已经不再大明的都城北京城了,曲阜虽然是孔圣人之乡,却依旧是个穷地方,一个穷的连布都买不起的跑腿少年,哪能随时随地都有二两银子可以拿。

实在是恩客给的太多了,二两银子可就是二百文钱,这生意可不是天天都能接的到的。

“大爷您要去哪,小的肯定把您给带过去,刀山火海都行。”赵小力拍着胸脯信誓旦旦的保证。

二两银子足够他赵小力一个多月不开工,这几日都给眼前的恩客跑腿也都是小事,他若是知道,这二两银子只是方凯随手给他带来客栈带路钱,不知道会怎么想,只是这个少年终究不知道,此时正皱着眉头沮丧。

因为很大方的恩客竟然哪里都不想去,只是想到来往商贩多的地方去看看,那少年人再赚一次机会也就渺茫了,二两银子足够他一个月花销了,这么点小事也就在情理之中。

赵小力一想通,这动作立马就利索起来,勤快的帮方凯带着路,途中滔滔不绝嘴上不停的开始介绍曲阜的名胜。

诸如孔林,孔庙之类的儒家圣地,除此之外,曲阜城里还有大明鲁王的府邸,这个大明鲁王还算名声不错,也是因为曲阜的鲁王血液与当今皇上相差太远的缘由,鲁王不得不安分些,毕竟崇祯的脾气并不是那般好伺候,即使是藩王,那也不能出了纰漏。

少年人一路上喋喋不休,方凯也就一路跟着闲逛,也没什么要买的东西,只是可有可无的逛着。

“竟然是你。”

一个骑着马的女骑士停在了方凯眼前,一身银灿灿的女甲晃得耀眼。

方凯一时间认不出人来,等看清楚了,觉得眼熟但却不认识。

女骑士不耐烦的甩了下青丝,峨眉黛眼,搭配着一张风味十足的瓜子脸,表情也是似嗔似怒,好不惹人怜惜。

方凯只觉得,回了明末一年有余,第一次见到真正的女人。

这并不是说方凯这一年多看到的都是男人,毕竟,济州岛上就有不少女性,可这些大多是干农活的女子,看上去怕是比男子都不遑几分,方凯有哪能有何兴趣。

至于在莱芜和朝鲜,那都是自顾不暇,这些女子就算再美丽几分,方凯也无神去看。

眼前的女子不同于往昔,就算是和后世的女子相比都不差,方凯比划了一番身高,即使坐在马上显得只有半个身子,那副修长的腿以及上半身都能有一米七上下……

“喂,你是死人啊。”女骑士恶声恶气的嚷嚷道,看到眼前的‘恶人’一句话都不说,这才想起这个人可能已经把自己给忘了,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只是小女儿家的心思又有谁能懂,毕竟,那次在北京城是她先女扮男装被人揭穿,虽然事后遭了戏弄,那也是咎由自取。

女骑士想到这里,不由面上泛红,显得娇羞不已。

真真切切的如了那句话,小女孩家的心思,谁又能都懂得。

方凯看的又是一呆,好几分钟都回不过神来,要说方凯上辈子虽然谈过恋爱,但那也是上一世了,随着穿越到明末自然是一去不复返,如今能遇到对上眼的,哪能不把握机会。

只是他刚准备开口说话,眼前的女骑士反而勒着缰绳急匆匆就走了,方凯望着这副背影眼熟的很,好像只是多了那一缕青丝,却也怎么都想不出来是谁。

方凯摇摇头苦笑,自己这究竟是在想什么,如今还有空子想这种儿女情长的事,他收敛一些心思,这时候才发现那个带路的少年人已经跑得无影无踪。

应当是被吓的,方凯看人还算不错,这个少年双目纯洁,怎么着都不会是偷盗欺瞒之辈,所以他干脆在原地转了一圈,果然,没过多久,那个带路的小子自己找了回来。

“大爷,你刚刚吓死我了。”赵小力拍着胸口气喘呼呼。

这倒不是他想跑,而是腿根本控制不住,毕竟,那个女骑士不仅仅是一个人骑着马,身后跟着的还有十几个身强体壮的护卫,那时候不跑,难不成还留下来为了二两银子被打死。

不过这小子还算有点良心,所以跑了没多久就又跑了回来,虽然没也没抱什么好心思,可总归还是回来了,正好碰见了正在原地打转的方凯。

“你小子还知道回来。”方凯装作恶声恶气的来了一句,可得来的反应连方凯自己都吓了一跳。

“大爷,小的可不是故意的啊,小的只是跑去给大爷找找该去的地方。”少年人膝盖往下一跪,磕头就道,脸上的神情也是慌慌张张的。

“大爷你可千万不能报官,小的下次肯定寸步不离。”赵小力吓得直哆嗦。

求饶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这事是他有错在先,毕竟恩客既然给了报酬,那他赵小力也就该把该做的事情都做完,恩客让干什么就干什么,让带到哪去就带到哪去,可如今也是他赵小力先一步给跑了,虽然几匹高头大马的理由十足,可曲阜县的县官可不会听。

大明的律例也不会听,那烧火棍就更不会听了,要说赵小力在曲阜城里呆了那么多年,多多少少死在烧火棍下的人记得记不清。

“没事了,你要带我去哪来着?”方凯只能淡淡的说了一句话,此时若是他认真的说,反倒不美,假作不在意要也更好一些。

那赵小力眼见恩客说的不似假的,这才千恩万谢的站起身来,动都不敢动,乖乖的听恩客的吩咐。

恩客捏捏嗓子,赵小力心头又是一缩,直到方凯这才问出话:“大明的律例很严么,怎的你如此害怕?”

“不算严,可真要犯了罪,就一定会判刑。”少年张张嘴,最后给出了这么个答案:“这些年即使是曲阜城里不安分的人也多了,所有县官大老爷那里的事也更多。”

方凯此时才想起以前在某lun tán上看到的杂文,这篇文章讲的是在大明,你可以背地下绊子,捅刀子,下黑手,即使是杀人只要杀的没人知道那就没罪,可如果你是在大明官吏的眼皮底下犯了罪,这罪即使再小,那也是该判的判,该打的打,连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以前方凯不信,毕竟那篇杂文把大明吹捧成一个类似于法治进化到xiàn zài de shè hui,可现如今,虽然现实没文章里说的那般完美,但至少只要为官清廉,不收受贿赂的大明官员,大明律确实做得出言必行,行必果的效果。

自然也不能排除大明社会的漏洞,至少他给了犯人机会下绊子,捅刀子,下黑手,如果当官的收受贿赂,那就是即使证据佐证,怕是也能黑白颠倒。

方凯一路又逛了逛,直到天色晚了,马户、孙三等人都跑出来寻找方凯,这才回到了客栈住了一宿,第二日打理干净,众人出门买了点干粮等到上路时候吃,那个破布má yi的少年人又恭恭敬敬侯在那。

方凯这次知道分寸,并没多给,让马户翻了三、四十文钱碎的一并塞给了这个少年,这些分量还是有些多了,不过至少没昨天那么过分。

“大爷,钱我不要。”那个少年眼睛里面分明犹豫了犹,最后这才下定决心给拒绝了,紧接着说道:“昨天大爷饶我一次,又被打岔没有逛成,小的今日就带着大爷在曲阜城里好好看一圈。”

方凯仔细想想,自己昨日还真没去过什么地方,也就是买卖东西的街道买了些东西,至于曲阜真正的名胜,怕是一个都没看到,可他也没什么心思看,所以理所当然的拒绝了。

“大爷。”少年人哀求的目光,又有点胆颤心惊,想来是因为方凯的拒绝,害怕被这个雇主告进了官府。

这事毕竟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赵小力偏偏不敢冒这个险,逃过大明律的法子只有一个,但就是落草,他可没那个胆子。

“你带我们去买些干粮吧,顺带雇几艘船,买些粮食。”方凯道。

好在虽然这趟出去要做的事情不多,只是方凯还是打算买些粮草回去,既然要买粮草,那就要雇船,不然根本没法回去。

现如今手上不是太缺钱了,离开北京城的时候方凯能握有的银两足足有十四万两,这些是刨除营救孙元化,以及留给张五郎的花销之后剩下,一路上虽然用了些闲钱,到了曲阜城里也没少了半分,还是实打实的十几万两雪花银。

这些银两放在手里也白放,一时间又回不去登州卫和济州岛,既然用不着,那就只能买一些能带回去用的东西。

方凯最后敲定了买粮草,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济州岛什么都缺这是事实,缺人,缺兵,缺甲械,缺药草,缺日常用品,可这些都无关紧要,毕竟,人和兵甲都不是能用钱买来的,日常用品对于济州岛上来说更是可有可无,至于药草,这即使是缺那也没什么法子,毕竟不可能能一下子从哪买进太多的药草,只能徐徐图之。

粮草是最容易买到的,也是最难买的,除此之外,反倒是哪里打的热火朝天,哪里粮食越贵,能买到的也就越多,总会有不怕死的行商把一批批粮草从价格低的地方买来,然后再运过来高价卖掉,赚个钵满盆溢。

27.姓孔

至于作战的官军有没有的吃,那是皇帝和当今朝廷考虑的事,可不是他们‘无知’商贩能了解的。

“有多少粮草就来多少,价格好说。”

方凯大手一挥,让门清的赵小力四处把消息散播出去,效果实在比他一家一家买容易得多,不过三个时辰,曲阜城里四家粮铺的人客客气气的来请这么个大客户。

不是说这四家粮铺听了消息就信了这么个传言,毕竟,四家粮铺的后面不管是哪家都不是泛泛之辈,随便抽出一个在这曲阜城里都是首屈一指的,毕竟蒙谁谁都不敢蒙一个大明的藩王,一个大明的国公,其他两家看上去就要弱上一些。

少不得那也是巡抚,总兵之类的角色,寻常人招惹不得,所以这小小曲阜城,就显得卧虎藏龙了。

赵小力小心翼翼的解释哪几家的时候,方凯反而一怔,曲阜城里竟然有个国公倒是大出了他的意料,要说大明开国以来封过的国公也就那寥寥几个,太祖时候封的在那时候就杀的七七八八,成祖时候的,更是十有**被羁绊在北京城里,根本出不来。

所以这曲阜城里无缘无故多了个国公才让方凯微微一愣,好在赵小力人机灵,赶紧解释了一下,方凯才恍然大悟。

要说这曲阜城里确实有个国公,并且这个国公也不仅仅是在大明一朝,前宋先为侯后加封为公,大明便照着沿袭下来,衍圣公便是一代代传了下来,如今已经传到第65世。

于是这曲阜城里国公便是先圣孔子的后人,自己一路上光想着曲阜是圣人之乡,反而忘了这些圣人后代可不是各个都是圣人,那都要吃饭睡觉的。

至于曲阜城里的藩王,那也是大明仅剩不多的一字王之一,从太祖时期就传下来的鲁王,和当今皇上的血缘关系是远了,可那好歹还是朱家子孙,皇亲贵戚,在这曲阜城里那也是了不得的人物,只是终生被禁锢在城中,不得外出而已。

最后方凯还是推掉了其他三家的邀请,留下了鲁王府派来的小厮,是个年级和赵小力一般大的年轻人,客客气气的请方凯众人前往粮铺里和掌柜的亲自商量。

要说方凯最后留下鲁王府的倒是简单的很,毕竟鲁王与衍圣公两家都只是虚职,那是无权无势,只是名头好看而已,即使察觉到有人一次性买这么多的粮草不妥,可手拿可伸不出曲阜去,更够不着远在登州卫的自己这些人。

剔除衍圣公门下的缘由就更简单了,他方凯想起那个骑着马的女骑士,如果所料不差,那个背景如此熟悉也是因为前几日在北京城里刚刚见过而已。

那个贴着两撇假胡子的兔子爷,也就是昨日看到的那个让方凯心里一颤的女骑士了,怪不得觉得眼熟。

儿女情长固然重要,只是现如今,方凯这些事能避就避,也就理所当然的远离那个‘孔’的姓氏。

“请坐。”出了客栈没走多远就到了鲁王府的粮铺,牌匾挂着的是四个大字。

‘曲阜粮铺。’

倒是名如其店,方凯笑了笑,听从掌柜的吩咐,坐了下来。

掌柜的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笑呵呵的眯着眼睛,方凯做下的空子,让小厮出门去准备上茶。

“鄙人李慢,添为本铺大掌柜。”那中年人拱拱手招呼道。

“山东方凯。”方凯也拱拱手笑了笑,生意双方算是打了招呼。

“不知道客人您要多少粮食,本店数量不多,一万石的上好粟米还能供应的上。”掌柜和方凯打岔了两声,然后才轻声问道。

“不够,我足额给银子。”方凯淡淡的,一万石即使在天津卫来买,只需要花七八千两银子就能搞定,这还是因为近些年粮价涨得厉害的缘故,如果在万历年间,怕是价格还要往下压一压。

所以说,区区一万石根本就不够,自己带来的银两一路上都是用粮食才遮掩,银票更是分毫都未带。

“这些是本店所有的库存,若是再多,恐怕就要等到下个月了。”那中年掌柜脸色有些为难,随即小声的提醒道:“一万石的粮草那可足够上万人吃上好几个月,银两都得花费上近两万两,客人您是否确认还要?”

“那好吧。”方凯低着头微微想了想,最后点点头,随即道:“城里是不是只有这么多的粮草,其余三家了。”

要说在一个生意人面前说起同行的竞争对手自然显得不妥,可现如今,是他店里根本没那么多粮草,眼前这个大客户那般风轻云淡的样子,恐怕也真要那么多的粮,得罪了就万万不好了。

毕竟,曲阜粮铺寄存的上万石粮草打得就是如今的主意,其他三家想来也是如此,可那三家不管是哪家都要看朝廷的脸色,手上就算有,那也不会太多,不比自家鲁王,贵为藩王,朝廷也是指挥不动,才能大发战争财。

李掌柜老老实实说了实话,也不怕那三家抢了生意,毕竟,孔家虽然是圣人世家,看似超脱世外,只是孔家的家主历代也兼着曲阜的县令,朝廷来的指令自然不得不听。

曲阜城里能大批囤积上万石粮草而不受到朝廷呵斥的,那也只有鲁王府了。

“不知可不可以以物易物。”方凯灵光一闪,这才想起自己手上也有一个整个大明都急缺的东西,盐货,而且还是上佳的精盐!

“这……”李掌柜张张口,刚想拒绝,毕竟眼前此人穿着打扮实在普通的很,若是能拿出现银那自然可以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可若是以物换物,那也风险太大了些。

“你就不想知道这些拿来换的东西是什么。”方凯戏谑的眼神问道。

李掌柜最后还是把话吞了回去,他犹豫了犹,反而再次拱拱手道:“还请客官您说,鄙人竖耳倾听。”

要说眼前此人衣着破旧只是表面的话,那也不算的什么,毕竟私下购买份额巨大的粮草本身就是禁忌,岂能不稍加掩饰身份,所以对方一上来就要大批粮草,李掌柜这才没太过怀疑。

只是所谓的以物换物,他李掌柜怕也没这权限,毕竟这曲阜粮铺并不是他李某人的,而是鲁王府的。

“盐货,上好的精盐。”方凯这次没如上次在北京城中那般拖泥带水,反而是一鼓作气说了出来。

“盐?我鲁王府却是不缺。”那李掌柜随即回答道,只是说道一半才发现不妥,缘由在于对方显然说的是精盐,而不是自己口中的粗盐。

“精盐?”李掌柜两眼一翻,站起身来,神色有些异样。

方凯点点头,地头泯了口茶,表情没什么太大的波动。

“若是真有精盐,我王府愿出大价钱购买。”那李掌柜一脸激动,要说方凯初说出口他压根不信,毕竟这精盐那可不是普通人能有的,无数粗盐里都未必能出足额的精盐,更别说上好的精盐,那可是千金难求。

“上好的精盐!”方凯重复了一遍,并且语气给予肯定。

“要多少有多少,份额足够。”

“真有那么多精盐么?”李掌柜刚要说话,被一个娇柔些的声音打断。

“郡……”李掌柜微微一鞠躬,想说的话也被打断。

“李慢,这里的生意我来谈,你回王府禀告一声吧。”那女子轻声道,声音在方凯的耳中也逐渐变大,也越发熟悉。

方凯无奈的摇摇头,没想到想躲还是碰上了,至于这个女子是谁,那就好理解的多,整个曲阜他能认识的就那个自称姓‘孔’的兔子爷,如今看来,却是货真价实的女儿身。

“小的、小的这就回去。”那李姓掌柜迟迟不肯动,女子眼睛一瞪,这才慢腾腾的离开,临行前甚至还奇怪的望了一眼坐着的方凯。

李掌柜最后还是松了一口气,毕竟这等身份之人也不可能和自家xiao jie太搭边,怕是有些误会而已,想到这里,李掌柜便不再乱想,这可不是他这种身份可以去想的。

“孔方兄,也不知到底该叫你什么了。”方凯摇摇头苦笑道,这不想碰还偏偏要碰到,岂不是太闹剧了些。

他至今不知道这个兔子爷的身份,要说他们的关系也没那般融洽,北京城外里那次巧遇,还是他方凯不客气的拆穿了眼前这个女孩的装扮,那时候可一点都没怜香惜玉,有的只是蛮横和不耐烦。

理所当然的,这个‘孔’大xiao jie也应当对自己没什么好态度,而昨日骑着马在自己面前露出一副娇羞面容那就不对了,先前恶声恶气才是理所应当的。

“本、郡、、、我本来就姓孔。”孔茉露道,见对方那个可恨的家伙竟然光喝茶而不搭理她,心里赫然泛起一丝涟漪,脸色微红。

好似昨天的情景历历在目,那个男子却是目瞪口呆,也不知看的是否是她了。

想到这里,孔茉露又是一阵娇羞,暗骂自己不知廉耻,这才见过几面就如此这般了。

要说她毕竟自幼出生在大富之家,说来甚至都没有出过几次曲阜城,上次能到北京城那也是因为自己顶替了另一个姓氏而已,如今还要顶着,若不然根本不能出了鲁王府。

自然的是眼界奇高,只是因为家庭原因,这才很少见到过男子,方凯反而是不多中的一个,只是这个又显得不同寻常。

“孔姑娘。”方凯拱拱手,算是打了招呼,紧接着就仔仔细细的说起了盐货的事情,只是这听的人无心,说的再有心那也无用。

“我不想听,照你说的那般做就好。”孔茉露摇摇头茫然道,虽然说的轻巧,可眼里那几分不在意却是货真价实。

方凯摇摇头,这生意谈不下去了,拍拍脑门,方凯实在觉得有够晦气,两次碰到面前的女子都没有一件好事,这女子怎的不怕他故意坑上一坑鲁王府。

“我相信公子的。”孔茉露像是看出了方凯的心思,微微低下头,脸颊稍红,竟然和刚刚判若两人,声若蚊蚁,与前日在北京城里所见也大相径庭。

咳,咳,方凯呛着嗓子,显然,他被吓到了,这是个什么事,难不成眼前的大明郡主真能这么快喜欢上不成,太过无厘头,却也太过故事性了。

毫无根据的事,要说这根本就是yy小说,剧本也不是早就被安排好的。

方凯不笨,相反大多时候他还很聪明,孔茉露的身份本身就一点既透,这里既然是鲁王府的产业,寻常人等自然是进不来的,更别说对那李掌柜发号施令了,这个女子的身份也就好推理多了。

只是方凯的这番的反应让孔茉露脸色越发苍白,女子的心思灵巧的很,瓷娃娃一般的易碎,根本经不起推敲。

孔茉露此时只能勉强张开口,声音有着她自己都没发现的沙哑。

“公子何必如此反应。”

孔茉露不知不觉间改了称呼,要说孔茉露有多喜欢方凯倒是不至于,毕竟,他们相识并未有太久,其中要说和和睦睦的时间怕是更不多了。

方凯给孔茉露的印象要有多好那也未必,只是孔茉露在北京城外偶遇的一个路人,若不是后来这个男子看破了她的身份,还有出言不逊,孔茉露最多也只是记得这个人而已。

只是这个男子都已经看破她的身份了,竟然还说出妓院那等污秽之地,胆子真是大的出奇,为此反而让这个自幼未曾见过多少男子的大xiao jie心生好奇,昨日无意中碰到,她才那般惊喜,只是在方凯眼里看来,却是恶狠狠的了。

女人若对哪个男人有了好奇,这好奇就似那魔鬼扰痒般,再也抑制不住的。

更别说他们二人在北京城中分别,这个男子一直躲着自己,最后却在曲阜城里又见了面,着实也太巧合了些,这也促使从未对谁说过这类话的孔茉露一反常态。

姻缘巧合这东西,女孩子向来比男子来的在意。

要说男儿气概,光是方凯那副身板,高高壮壮,脸上有种难以喻明的不怒自威,丝毫不欠缺什么。

此时方凯的恶言恶语却是让这个娇生惯养的郡主心中倒是更重的,或许是得不到才是最好的缘故,又兴许是孔茉露心中那一丝小女儿的好胜心。

孔茉露咬咬唇,她自小在府里长大,也一直是个乖乖女,此次驳了父王的话偷偷跑出了曲阜城,最后还只能借用孔家的名义,甚至还犯禁进了紫禁城,这几乎让鲁王府上下吓了个半死。

28.正事

毕竟,就算是鲁王的血脉和当今皇上离得太远,那也是皇亲,当初成祖定下规矩不让藩王出了属地,也是为了皇位着想,才把藩王们给禁锢住。

“公子,我只是随便说说。”孔茉露的表情神色一暗,她也知道自己身份特殊,却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怎么的,说话那么不知羞耻。

“一起出去走走吧。”方凯这个时候也发现有所不对,虽然觉得荒谬,只是又不能不管,毕竟眼前的郡主偷偷喜欢的不是别人,而是他自己。

“恩。”孔茉露低着头轻轻点了点,踩着莲花的碎步子紧紧跟着方凯的步子。

方凯用余光看过去,无意中想起了那般‘步步生莲’,一脚踩着一朵莲花般的美态,兴许是孔茉露男装的时候为了掩饰,走路的姿势都和此时不一样。

“你应当是鲁王府的郡主吧,不该姓孔,而是姓朱。”方凯一句道破了孔茉露的身份,这个并不难猜,只要注意观察就够了。

“恩。”孔茉露,或许是朱茉露轻轻点点头,再次以‘恩’回应了方凯。

“郡主的身份可不是一般的娇贵。”方凯笑了笑,毫不在意道。

只是听在孔茉露耳中却是另一般滋味了,喜的是对方这语气显然是并不在意自己的身份,只是这不在意又怎么了,眼前这人,好似根本没把她放在心上。

点出她的身份就像是要告诉她,两个人根本不般配似的,孔茉露幽怨的望着,心头不知有几多环绕。

“要这名头有何用。”孔茉露微微皱着眉头,轻轻叹了口气,展现出几许女儿家的柔态。

方凯这才想起大明的藩王,怕是历朝最窝囊的藩王之一了。

大明的开国太祖自作聪明的封了一堆子孙兄弟作为藩王,只是到了成祖,藩王的权利几乎被消减一空,毕竟明成祖朱棣就是靠着推翻自己的侄子才能登上皇位,他也自然不许别人染指。

于是这大明的历代藩王便是可有良田千顷,终其一生只能在封地内不可外出,只能被囚禁其中。

大明的藩王确实要之何用,方凯不得不摇摇头,不自由毋宁死,更别说这些个自小就娇生惯养的藩王,郡主了,即使再是衣饰华丽,玉盘珍羞,出不了区区一个封地,岂不就如大点的囚徒一般了。

不过,眼前的郡主千金,可不仅仅是只出过鲁王府的人物,甚至还到过大明的都城,只是这一生,怕都仅有那一次而已。

毕竟,大明的锦衣卫不是拿来看的,平日里对藩王的监督虽然尚可,只是若藩王过了界限,怕即使是皇亲贵戚那也得吃不了兜着走。

方凯微微叹气,如果这般想下去,那就更是一发不可收拾了,毕竟这大明,不管是谁,看似都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了,大明的崇祯皇帝是如此,藩王更是如此,平民百姓哪个不是无路可走才会揭竿而起的。

要说真正活的舒服些的,只会是那些世家大族,权贵豪族,墙头草般的人物反倒是活的最滋润的那一类,这些人是在不停压榨着平民的吸血鬼,以及让天下dong luàn不堪的罪魁祸首。

只是这些人在朝廷眼里看来,却是大明的梁柱,宁可丢了天下的民心,那也不愿得罪这些个祸国殃民之辈。

徒然可笑,岂能不笑,方凯笑了笑,很想笑,可他把自己的胡思乱想驱散到一边,想这些东西,时间跟地点都压根不对,这里也不会有人和他产生共鸣,想了也没什么用处。

“贵为皇室,不得已而为之。”心思灵巧的女子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丝毫没有发现对面的那人已经走了神,反而为自己的身份辩解,只是这番辩解,听在她自己耳中都觉得甚是苍白无力的很。

“既然不想当皇亲国戚,那就不当又如何。”方凯鬼使神差的说出了这句,说完自己却摇头笑了笑。

这血缘在那里,又岂是说不当就能不当的,即使能剪开,那也是剪不断理还乱了,除非眼前的孔茉露能舍得。

孔茉露眼前一亮,随之又暗了下去,只觉得自己今日确实说的太多了,从在王府出生到如今,怕是说的不如今日说出去的多。

“谈何容易。”孔茉露扔下了最后一句,转身就离开了曲阜粮铺,只惹得方凯大眼瞪小眼,自己莫不是说错了什么。

可他最后还是苦笑了笑,将茶杯里的茶水一饮而尽。

这究竟是什么事,说到底,他方凯没招谁也没惹谁的,怎么的就凭空有了人不声不响的看上他了,而且这还是郡主级别的,摆现代那至少是个胡润百富榜前十位的千金大xiao jie的级别了。

好在纵然方凯被弄得有些头昏,但这也只是插曲,第二天曲阜粮铺的李掌柜就找上门来,将刚定的生意照定,双方都规规矩矩的写下了字据,一万石的粟米,顺带还附送了一些可种的种子,这些都要在七天内才能付清,毕竟不能老向外买粮食,至于方凯,拿出的是给予曲阜粮铺整个曲阜出售盐货的代理权,由方凯提供盐货,鲁王府负责出售。

这么个字据看似鲁王府赚了大便宜,毕竟方凯得提供盐货,而且还得原价购买粮食,只是这一折算,鲁王府自然希望能多卖些盐货,这样一来,他方凯只需要坐着等收钱就可以,再划算不错了。

登州卫的李焦无法把消息传过来,方凯便打算在曲阜城多盘桓几日,适时的方凯想起济州岛上铁器严重不足,这才想起自己貌似漏算了一个重要的地方。

莱芜冶铁所,大明的官方冶铁所,方凯刚刚穿越时的所在,他竟然忘记这么一个重要的地方。

既然想到了,那也没什么道理不去做,方凯随即让马户带着一部分钱财先赶去登州,然后在那听从李焦的吩咐,李焦在登州卫不仅仅是拉拢孔有德等人,其余重要的事还在于将私盐网逐渐散布出去,这件事交给李焦来做再适合不过。

并且马户的性子急躁,拿来磨练磨练性子也再好不过,总不能一直放在身边。

这几日倒也风平浪静,鲁王府的粮草一船一船的运出去,这些被雇佣的船只都是鲁王府的私产,根本就不管到底会在哪停下,粮草运到何处,即使是登州那也无所谓。

毕竟,如今这整个山东着急用得上粮草,手上又不缺金银的,那就只有登州的叛军了,鲁王府并不笨,但猜到那又如何,大笔银两就在眼前,即使是大明的藩王,也没道理有生意不做,如若是半年前贼军势大怕是鲁王还有所犹豫,毕竟这可是资敌。

若是叛军闹的大了,打到曲阜那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可如今谁都看得出来,登州的叛军只是苟延残喘,如今就算是卖了再多粮草又如何。

于是这方凯在曲阜城里就越发没人敢惹了,花了大价钱买了大批粮草的人,脑子不笨那都知道只有那几类人,可这几类人里,倒是没一个和大明关系良好的。

有造大明反的,有给大明腹地添乱的,还有就是关外的dá zi,可唯独没有大明的朋友。

这世道啊,也就那样,有人安安分分的当顺民,但偏偏大多数的都不那么安分。

不知是谁把消息散播出去的,总之,是彻底没人敢招惹方凯这伙人了,毕竟,不是人人都如鲁王这种达官贵人的,能昧着良心到连自己的姓氏都不顾了,叛贼对普通人来说,那种恐惧还是天生的。

方凯乐的所有人的误解,这些粮草虽然会运到登州港,但那是背着孔有德一帮人的,方凯没那么傻,要说自己的济州岛尚缺着粮食和种子。

“孙三,我们去一趟曲阜粮铺,这几日要准备回去了。”

这一日,方凯出了门,让人去叫上孙三,一路到曲阜盐铺那里知会一声。

“方大哥,这就要走啊。”孙三左右望了望,然后嘟囔了一句。

“别乐不思蜀了,我们还有正事要办了。”方凯从容道。

“回去也好。”孙三脸上虽然有几分茫然,浑然不知方凯口中的正事是什么,只是既然方大哥说要回去,那就自然要回去了。

虽然这曲阜的花花世界不如京城般美好,可那到了京城那般繁华的场所,孙三只觉得怎么样都不适应,反倒不如曲阜来的舒服,心下顿时有些不舍,脸上也就表现出来。

“莫不是花花世界真迷了你的眼睛?混小子。”方凯笑呵呵了骂了一声,脸上也没唬着,倒是轻轻松松的。

他是真没当回事,贪图享乐本来就是人的天性,若是孙三连这点you huo都抵挡不了,那即使强留下来也就没什么用了。

可这句骂嚷也总算把孙三给骂醒了,心里头也一阵的懊悔,自己这瞎想什么,要说即使过得再舒服,那也是方大哥给带来的,更别说曲阜这种地方,那本来就不是什么久留之地。

“方大哥,是我犯傻,这就收拾东西跟您回去。”孙三假模假样的抽了自己一下,笑嘻嘻的道,也知道方凯没发火,这才掉过头去收拾东西,准备晚上一块走。

“别收拾了,先和我去趟鲁王的粮铺去。”方凯催促着道,方凯已经说得第二次了,可孙三刚刚只顾着要回去,一时间也没往心里去,这才知道是自己犯浑,赶紧跟着方凯就往不远的曲阜粮铺走。

要说曲阜粮铺离方凯他们暂居的客栈实在不远,也就几百步的距离,没一盏茶就能到了地方。

“哟,方掌柜,您来了啊。”那个守门的小厮脸上的表情热情的很,半迎半客气的把方凯给请进了粮铺的内厅,上次的老地方,里面那人,也好似面孔熟悉一些,可也有些生疏。

白扑扑的脸蛋,一身青色书生长袍,头上梳着的也是朝天髻,脸上的申请有些腼腆,见到方凯进来,还微微笑了笑。

方凯心下有些后悔自己来这趟曲阜粮铺了,这还不如不来的好,如今粮食已经运出去七七八八,来与不来本来就在两可之间。

“方老弟,好久不见。”那郡主兔子爷娇滴滴的鞠躬行礼,正正经经就像个寻常的读书人一般,区别只在于,这个读书人显得太嫩了些。

“孔兄!”方凯干脆抱拳回了一礼,既然这妞要玩,那就玩到底算了,说到底他方凯也不是个没娱乐细胞的人,反正这几日就要回登州卫了,就当走之前散散心也好。

“方老弟!”

“孔兄!”

“方老弟!”

“孔兄!”

方凯翻翻白眼,此女看来是真的对上眼了一般,他又有什么好,不就还是两只眼睛两条腿,莫不是还能多出几条腿来,那不是成了八爪鱼了。

“不知郡主如此打扮所谓何事?”方凯干脆来个单刀直入,直接问出口总比被玩文字游戏来得强。

“方老弟说的哪里话。”孔茉露脸色微红,说到底,她就算再是大胆,那也是如花年纪的少女,更别说还是个郡主身份,平日里哪容得她如此胡作非为。

“方老弟说的哪里话,小弟这只是为了方便行走罢了。”孔茉露小声的解释道,只是这话说的有些违心。

若说她只是为了方便行走,这曲阜城里早被她走了个遍,谁不认识他鲁王府的郡主,只是女扮男装,为的只是和眼前这人一块罢了。

“怎的就不怕鲁王他老人家发现。”方凯唯有点点头闷声道,他这才发觉,不是什么女子都能牵扯一二,不仅仅是因为郡主的身份。

日后,万万不能惹就包括郡主这等身份的,烦都能把人烦死,但他又说不出多绝情的话来,毕竟,前日在曲阜城里一见惊艳也是事实,他方凯对眼前的郡主大xiao jie还是有几分好感的。

只是这前后夹杂起来,那这好感究竟有几分,又如何去处置也就能了难题了。

总不能让他拐带着这号郡主跑去济州岛吧,即使他方凯愿意,这孔‘兄’怕也不会扔了鲁王府的富贵不待,跑去跟着一个未必能吃饱饭的家伙。

“父王最近忙于应付那总兵刘泽清的索求无度,自然无暇关注于我。”孔茉露语气中有几分委屈。

父王平日里甚是悠闲,如今朝廷刚刚调来一个总兵来攻打登州的叛军,那总兵却是赖在曲阜不肯走,没刺挑刺的模样,即使贵如鲁王那也得小心应付着,哪有空太关注家中的事情。

29.不像坏人

“鲁王爷想来只是一时偏颇。”方凯此时反倒宽慰起孔茉露,是朱茉露才对。

他与这个兔子爷仇倒没多少,虽然也谈不上多有交情,可至少还算认识,若是眼前的人换成女装,甚至他方凯觉得还有几分惊艳之美,小家碧玉一般,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兴许吧。”朱茉露显得对这个话题并不是太感兴趣,只是方凯纵然想说话,却也不知道说什么,屋子里赫然陷入沉默。

朱茉露也把脑袋越埋越深,骆驼一般的把半个前额低到了胸口,惹得方凯一阵余光肆虐,郡主千金也把头越坑越低。

“呼。”方凯吐了一口气。

“方老弟怎么了?”惹得朱茉露抬起头来,脸上依旧是粉扑扑的,反倒让方凯的话提到嗓子里又吞了回去,只晓得看了,目瞪口呆的。

朱茉露本只是脸上羞红,如今却被看得从脖颈到绣花鞋里都红了个便,若是扒开一看,定然如一只煮熟的螃蟹般,这是这等举动,方凯连想都不敢想。

这倒不是他有多遵守大明的律法,反倒是道德意义上,这种事干不得,想都不该去想。

可他方凯却真真切切的去想了,好在还未想到一半,就被他自己给掐断了。

“恩咳。”

方凯假装咳嗽了两声,朱茉露有如一只惊醒的兔子般抬起小脑袋,脸上虽然还是白里透红,只是这也是一阵茫然。

“郡主,我这几日就要回去了。”方凯不冷不热的冒出了这句话。

只是朱茉露听的依旧茫然,脸上的表情显得一怔,随即问道:“方老弟回去哪里?可告知小弟,小弟兴许可以一路同行。”

“你可同行不了。”方凯摇摇头,怎么可能让她同行,真要绑一个郡主上济州岛?这不是方凯不敢,而是不想节外生枝,毕竟这朱茉露就算再美丽几分,他方凯也不会色急到如此地步,更别说还有个一个藩王、一个郡主摆在那,端端正正是个麻烦。

朱茉露在刚刚说完自己的话,脸色就苍白上几分,她哪能不明白方凯说的是什么,这回去,自然是回家了,他家又不在曲阜,回也是回自己的家才对,自此,自己这个连曲阜城都出不去的郡主,也就再也见不到了。

“方老弟是否能过几日再走。”朱茉露好歹也是个郡主,虽然没见过大世面,只是此时尚还控制的住自己的情绪,呐呐的问的问,显得有些着急。

“隔几日走,今日正是来找李掌柜道别的。”方凯淡淡的道,装过身子又丢下了一句话:“此次走了,日后也就不会来了。”然后就施施然退出了曲阜粮铺。

只是刚走没几步,那内厅里就一声重重的重物倒地声,想来,是那个郡主想的太多,接受不住打击。

方凯出了门蒙着太阳,余光偷偷射进来,说不出的味道在其中,甚至连一路跟来的孙三都觉得此时的方大哥太有范了。

只是他哪知道,此时的方凯,心里头也有个伤口,正被盐腌着疼,可这盐偏偏是他自己撒上去的,怪不得别人!

到了第二日,白天方凯让所有人都收拾好东西,把要用全部买齐全了,省的日后还要再买,此时登州府恐怕已经被吴三桂的关宁铁骑围的死死的,这能走的大概只有登州的水城了,如果方凯没记错,日后孔有德等人也是从那里突的围,才能跑去给满清当奴才。

至于谁是负责水城守将,方凯倒是不记得了,只依稀记得个印象,不过这些也可以到了登州再说也不迟。

第二日的晚上通知所有人带好东西,至于那孙元化,临到晚上反倒是醒了,这时候虽然他没被捆着,可为了防止他醒了跑掉,方凯还是让孙三带着两个人时刻看着他,只是孙元化刚醒,显得不太明了情形,自然就要叫嚷,声音难免有些大了。

“闭嘴。”孙三唬着脸,一点都没对这个老头客气,恶声恶气的道,顺带还摆弄了一下腰上的戚家刀,用布帛把这个孙老头的嘴给封的死死的。

那孙元化看了一眼孙三手上的刀,这才安静了下来,顿时也不闹腾了,还示意自己不会乱说话,孙三这才将孙元化口中的布帛拿了下来,只是三个人全都虎视眈眈的望着他。

他们三人本来是要将孙元化抬出去的,像老法子一样运上船,这样就能万事大吉,可如今孙元化竟然醒了,看样子,还是被自己这些推推搡搡时不小心的弄醒的,孙三只好去禀告方凯。

“弄晕他。”方凯狠狠心道。

他现在没心思去劝降一个大明的忠臣‘良’将,至于为什么要说孙元化是大明的忠臣,这从他被孔有德俘虏后放了出去,不但没借机隐姓埋名逃过罪责,反而把自己送到京城去被崇祯砍头这就能看出一般了。

这么一个人想要三言两语去劝降,他方凯不是武侯,更别说就算武侯在世,怕也没这本是使得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说动。

孙三理所当然的欣然受命,好在他下手尚知道分寸,孙元化孙老头虽然一脸惊惧,可这好歹还是被一棍子拍晕了过去。

这倒不是他孙元化有多害怕挨一闷棍,他可是连死都不怕的人物,只是因为孙元化刚刚醒,这思绪里还没理清,刚刚看清楚了这些人携带的戚家刀安分下来的缘由倒也简单,毕竟戚家刀只有卫所兵卒才能用,想来就不可能是歹人了。

可这突然要挨一棍子,摆谁谁都会感觉莫名的惊惧,不是他孙元化一家而已。

于是这样,一行人才能继续出发,一直走到码头倒也是一路顺风,等到众人上了船,抛锚准备离开之际,船舱里反倒发出一声大叫,紧接着就听到有人叫道:“孙大人。”

孙三怔了,船上所有的军户子弟们全都目瞪口呆,齐齐的看向了方凯,毕竟方大哥才是他们的领头人。

至于孙元化,刚刚shàng chuáng时孙三把他放在了船舱,这样也方便看着,还不用特别安排人看守,只是此番一时间偷懒,好似并不妥当,只因为船舱里的那一声吼叫。

“方大哥。”孙三呐呐的张张嘴,喊了一声,这个声音他也不算陌生,毕竟前几日,曲阜粮铺可也听了好几句缠缠绵绵的‘情话’,脸上的表情也有几分的暧昧不清。

方凯只感觉这几日自己摸脑门次数比什么都来得多,话说,应该是自从在北京城外碰到了这么个鲁王府的小郡主后就再没平坦过。

“把她给我带上来吧。”偏偏方凯还不能表现的太过了,毕竟,这鲁王府的郡主可是奔着他来的,而且,看样子还认识船舱里的那位前登莱巡抚孙元化,孙大人。

“方大哥,这。”孙三脸色有些为难,按理说方大哥的吩咐他通通都该听,都去做,可唯独这一次,他要犹豫了。

下面那位可是个郡主,大明的郡主,不是他们这等穷军户招惹的起的,更别说去带她上来,毕竟这带只是客套话,用拉的还差不多,这就少不了身体上的触碰。

“唤她上来,客气些。”方凯的神情要有多郁闷就多的郁闷,这虽说是鲁王府的船,只是唯独这艘船上一个鲁王府的人都没有,因为方凯带来的这几十号人各个都会些驶船,为了隐秘着想,干脆就把鲁王府的人都驱赶了回去,可这还让这个郡主千金给溜了上来,还早早的躲进了船舱。

朱茉露倒是很乖巧,听话得从船舱里出来,一步三挪的才站在方凯跟前,只是这脸上除了被海风吹着的羞意,还有一丝的警惕。

至于那丝警惕是从哪来的,方凯哪能猜不透,这个郡主大xiao jie的那声孙伯父都足够出卖一切了,他方凯貌似成了个人贩子般的人物,虽然他确实在干拐卖人口的事。

“你怎么上的船。”方凯此时连笑的心情都没有了,可他还是问道眼前的鲁王府郡主千金,究竟是怎的上的船,一点察觉都没有。

“今日早些时候上来的。”朱茉露微微有些小得意,可冷风依旧吹的她打了个哆嗦。

只是这番却着实有些苦了这么个鲁王府的郡主千金了,看样子,这个郡主为了躲进船舱里,怕是一天都没吃什么东西,衣服还单薄的很,被风一吹,冻得哆嗦打个不停。

方凯的心里一颤,这心里头就有些抑制不住的情绪波动。

如此佳人,夫复何求?

“莫要有所疑问,船舱里正是前登莱巡抚孙元化孙大人。”方凯看得出来眼前的郡主面色有异,显然是有所疑问,干脆先她一步说了出来,随即又道:

“事情远远没你想的那么简单,我们前几日去京城,本身就是为了救他,这才会故意躲着你。”

方凯说的是当时在大明都城北京城时,在第一家客栈,他方凯不告而别的原因,这下不仅仅是解释了孙元化在此的缘由,又适时让朱茉露心里不去深想。

“尚在京城时,听闻孙大人要被处斩,也是一时心急,只奈何帮不上忙。”朱茉露警惕心顿时散去,眼前这人,看上去确实不像是坏人。

朱茉露更好像看出了方凯的想法,这就解释道:“孙大人旧日为登莱巡抚,与父王同在山东,相互间有些来往,只是交情不深,我曾见过一二次而已。”

交情自然不深,若是一个地方大员和当地的藩王交往过密,怕是谋反这项罪名就要提到崇祯皇帝的御笔下了,不过这也是事实,孙元化和鲁王毕竟同在山东,有些来往倒也稀疏平常。

只是如今,这点稀疏平常的时却惹得方凯有的头疼了,除非,此时除非真的把这个郡主千金给带在船上才会妥当,若不然让掉头让她回去,怕是不用三五日,满天下都是登莱巡抚孙大人被人从天牢里给救了出去,这是对方凯来说自然是没什么。

可这对孙家的名誉可就不是一般的打击了,单单只是孙元化一人,怕是宁死上几次都不会听从方凯的吩咐,更不用说给方凯出谋划策。

可若是不放回这么个鲁王郡主,难不成真把她带回济州岛不成?

只是现如今好似也没了法子,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先回登州卫再说。

“你还真能给我添麻烦。”方凯苦笑了笑,丢下了这一句,然后就干脆让孙*把孙元化也一并抬上来,在船上给他准备间房屋,安排人照顾下。

孙三小心翼翼的从方凯面前走过,方凯瞪了瞪孙三,这事虽怪不着他,毕竟谁都没想过,船舱里会躲着一个鲁王府的郡主,而且这个郡主偏偏还认识阶下囚孙元化,看似合理,可这一切也太过巧合了些,若是孙三没草草的把孙元化放置在船舱里,也不会这么多事了。

“方老弟……”

方凯苦笑,他这是无理怪别人了,被这个鲁王府的小郡主弄得晕头转向。

“随着他们一起叫方大哥吧,我听着顺耳些。”方凯也让人去安排朱茉露住的地方,只是船上东西太多,随船的还有最后一批的粮草,今日早晨王府来人送来的,想来这郡主也是那个时候进船舱的了。

“方、方大哥。”朱茉露脸色微红,这个称呼在她听来实在太过敏感了些,可她还是顺从的叫唤道。

“方大哥,能不能不把我赶下船,我想和你一起离开曲阜。”朱茉露此时心结已开,不复刚刚对方凯的警惕,心下有话要说,此时也鼓起勇气,鼓着腮帮子大声的道。

也是此时四周已经没什么人了,一众人都被方凯驱散了七七八八,视线之内再也看不到一个人影,所以郡主千金才会说的那么大声。

“理由,原因!”方凯眯着眼睛,但不是在笑,他不想带个累赘,虽然刚刚朱茉露的反应让他生出‘有女如此,夫复何求’的感慨,可这不代表这个女子不是麻烦。

“因为……因为……”女子有些期期艾艾,有些话不能说出口。

直到看到方凯微微皱起了眉头,这才断断续续的说道:“方、、、方大哥,我若今日不与你走,日后自会后悔死的。”

女子说完这一句,复把自己的小脑瓜埋进了胸口,脖颈那的羞红,清晰可见,只是等了半天,却未等到心上人的回应,脸色略微有些苍白,透着几许还未散去的羞红,着急的为自己解释道:“方大哥、我只是一时胡说,方大哥你莫要当真。”

30.要多少?

方凯连忙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不在意,才让这个小郡主的脸色好看起来,只是又夹杂着几分神色复杂,至于他刚为什么没有回答,原因倒是简单的很。

他方凯在考虑怎么安置这么个身份特殊的女子,打不得骂不得,自己心下又有几分喜欢的女子,总不至于娶回家吧!

方凯心里摇摇头,还不至于如此,即使他想娶,对方也未必肯嫁。

大明的郡主,可不是那般好娶的,三叩九拜,这些就是少不了的,更别说堂堂鲁王又怎么会把女儿嫁给一个‘叛贼’。

即使方凯这个身份并不是真的。

可他也不可能光明正大的把自己的身份公布于众,他方凯也确实当过那么一阵子叛贼,在莱芜矿监丁旭那里可是登记在案的,一个暴动的矿奴而已。

“只是你跟了,就再也走不脱了。”方凯叹了口气,不管从哪个方面着想,他都不可能再把这个鲁王府的郡主给放回去了。

“真的么!”郡主朱茉露有些讶异的道,言语有些淡淡的欢喜。

最后决定她跟着方凯的原因不仅仅是因为那几分话语间的爱慕,还有一个原因就在于她真的不想一辈子都呆在鲁王府,她想离开曲阜,至于方凯会带她到哪里,朱茉露没有去想那么多,目前来说,她只想跟着方凯就够了。

“好了,去换身衣服,过几日我们就会到登州卫。”方凯轻声说道,然后亲自领着朱茉露走到房间,在门口等她换完衣服。

小郡主脸色通红,只是看到方凯规规矩矩的等着,等到她一直换完了衣服出来,这才知道是自己在胡思乱想,恨不得扯扯自己的面皮,肯定是红透了。

“方大哥。”

再次出来的朱茉露已经换了一身再寻常不过的书生装扮,只是看上去太过阴柔一些,好在这些都不成问题,至少比穿着女装好。

方凯满意的点了点头,可是他这点举动在朱茉露看到就是另一层的意思,郡主的双颊瞬间腮红,只是碍于面子,这才没有娇羞的嘤咛出声,只是呐呐的道:

“方、方大哥,如此好看么?”

“说实话么?”方凯认真的问道,随即女孩的表情也紧张起来,此时此刻,或许心上人的一句话就能让女孩的心情变换。

“还是刚刚好看一些。”

朱茉露的脸色有些苍白,然后一瞬间变得神采奕奕,再次一如既往的问道:“真的么?”

朱茉露的心理一阵羞意,被方凯chi luo裸的语句弄得有些行为失措,或许正如他所说,先前的打扮比现如今好看,那何必要让她换衣服了。

朱茉露把想法都写在了脸上,方凯看出来了,所以他只好回答了,笑了笑微微摇头道:“船上都是男人,如果有个美若天仙的女子在,那岂不是乱了套了。”

朱茉露双颊羞煞,口中直想骂方凯不知廉耻,竟然连这种话都说得出来,可那心头,总归还是有几分窃喜,少女的心思,本就是如此的晶莹剔透。

方凯好歹伺候好了这么个麻烦的王府郡主,把她哄回房后,这才有空清理一下自己被打乱的思绪。

想到一半,方凯只能言不由衷的苦笑了,就如刚刚所说的,他真的拿这个鲁王府的郡主一点办法都没有,目前为止,也只能把他先一步带回登州卫,日后也只能领到济州岛了,至于再之后,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只是暂时方凯还不打算回济州岛,原因在于登州府目前被大明官军围了起来,方凯即使有办法进去,可这也要保证事情都办妥的情况下。

原先打算让李焦来办莱芜冶铁所的事,只是李焦遣人送来口信,现下登州府被围,虽然他们早些时候就上了船,可如今连岸都无法靠近,那就更别说是安排和莱芜冶铁所购进铁矿的事宜。

这事又偏偏拖不得,所以他还得半途去一趟莱芜,把这件事办妥才行。

济州岛目前来说什么都缺,唯独铁矿也是最缺的,没有人力可以招,没有人才可以抢,缺粮食也可以自己买种子种一部分,然后再采购一部分,但唯独铁矿这一块,整个大明也就那几个铁矿能有矿石,方凯也只能向大明购进铁矿原石,而莱芜冶铁所也就是其中之一,于是这便用的着莱芜冶铁所矿监丁旭的地方。

不出三日,一行人到了莱芜,莱芜城一如一年前那般,来往的矿奴多是面露菜色,扶着手推车的双手显得甚是无力。

这倒不是方凯想看,而是莱芜城门口来来往往的矿奴正是如此,想不看都难得很。

“王县令。”方凯一脸的市侩,抱着拳向眼前的人轻声道。

“不知你是?”那莱芜县令一脸的茫然,显然并没有认出方凯来,如今虽说刚刚只过了一年有余,可他莱芜县令‘日理万机’,哪会想起来这么一个小人物。

要说只过莱芜县令也确实是方凯的熟人,此人去年的年前被矿监丁旭逼着到城外和‘叛贼’们谈判,只是一番哭闹反倒使得双方主宾皆欢,这个出城时候尚是主簿的小人物,此时却已经荣登了大明朝廷正式授予的七品县令,勉强能登堂入室进了大明的朝廷。

“昔日故人,王县令怎么就忘了。”方凯笑眯眯的道。

他可是给那个看门的门子塞了七八两银子的,没道理无功而返。

“你是……你是……”那王县令本是一脸的茫然,可等方凯抬起头来,再加上熟悉的声音,此时怎的还认不出来,顿时脸上的表情有如见了鬼一般,大声的道:“你是那贼首!来人、”

“王大人,如若你喊了,这脑袋还在不在我可就不能保证了。”方凯淡淡的将手中的茶杯举起来,然后又轻轻放下去,可这发出的清脆声响,依然让这个新晋的县令心头一颤。

王县令把嘴张的很大,可它过了良久都没有再发出任何声响,反而眼神里满是惊惧,过了半晌,这才口中急忙求饶道:“大王,你就饶了我吧,我定然按去年的价格给齐。”

那王县令说完这句话,心头一阵心疼,自己这一年来捞的银两也就那个数目了,若是这个叛贼的胃口稍微大了些,他可就要血本无归了,王县令咬咬牙,心头一狠,若是真没办法,那拿出去又如何,只要小命还在,日后自然有再赚的时候。

这方凯,理所当然就被王县令当做上山的强人,没钱了就下来捞一笔的那种,自己还得罪不起。

“不用了。”方凯说道。

王县令听完这句话,脸上顿时一阵灰败,身子一软,险些没瘫了下去,这贼首怕是贪心不足,可自己实在拿不出再多的银两了,看样子也只有死路一条。

这王县令不是没想过大喊一声让人来,离此没多远就有门子在,矿里的监工如今也有一部分在莱芜城里,这可不是去年的二百多人了,而是经过扩充了五百人,其中两百个被安排在矿里,剩下的三百人则守在莱芜城中。

防的就是去年除夕夜那次的事情再闹腾起来,可这如今已经过了大半年,矿里也再没什么事,莱芜城里的一众人也就松懈的差不多了,只是偏偏这个时候,去年闹事的那帮人又回来了,而且还直接就闯进了莱芜的县衙,这还是光明正大的进来的,没一点偏颇的地方。

“王大人,您别着急,我可没说过来时为了钱的,恰恰相反,我要送你一桩富贵。”方凯把茶杯从新拿在手里,泯了一口茶水,草草的就吞了下去,味道尚还不错。

“味道不错。”方凯咂咂嘴道。

贼寇!那王县令严重露出一丝鄙夷,这茶水好歹也是上好的茶水,可不是一般人能喝的到,若不是莱芜城丁大人手上的权利够大,买都买不到,可如今竟然被如此牛饮,只是如今形势逼人强,他不得不听人摆设,只得做出一副附耳倾听状,只是这到底有几分真心,这就是天知道了。

“此次我要购进大量的铁矿石,以后一直也要,并且每三日就要运到一次登州港,自有船只接送。”

“不知大王您大概要多少。”那王县令此时算是听懂了方凯的来意,面色紧张的问道。

心中又松了一口气,既然是要铁矿的,那就也自然不会先把他的命拿了去。

“有多少要多少,一年十来万两总有的,其中你可以半成的利,可这些铁矿石都要背地里运到登州卫,至少不要让矿监丁旭知道的太清楚。”方凯一边说,一边假作玩弄武器,腰间别着的腰刀是他临时从军户子弟那里拿的,可这威慑性确实存在,至少眼前的王县令连小动作都不敢做。

他虽然没见过方凯杀过人,可去年矿场里暴动时,那几具残缺不全的尸体他可是有幸都曾见过的,眼前这个子人可个个都是杀星般的人物。

跟方凯一块进来的只有孙三,两个人数量不多,目标也小,并且多带一个可以互相帮个手,孙三王县令虽然没见过,只不过先入为主,王县令也自然不会把孙三当做什么善男信女,只是这方凯说出上面一席话时,王县令依旧心中控制不住的贪念,直想一口就答应下来对方的承诺。

这半成利到底有多少,那可是天文般的数字,怕是每年的白银这块的收入都会翻上一番都不止。

十几万银两的半成,那可就是上万两的雪花花的银子。

“这、”王县令犹疑道,莱芜冶铁所毕竟是矿监丁旭在管,平日就算他的权利再大,碰到这种事自然也须请示丁旭。

而且,这莱芜冶铁所的铁矿石说到底也是大明的,也就是莱芜县的,那就更是莱芜冶铁所的矿监丁旭的了。

他一个小小县令,即使有心发财,怕也没那能力,得罪了冶铁所的矿监丁旭,怕是命都没了,要钱又有何用。

“按着规矩来,只是这量,多发一点就好。”方凯小声的嘀咕了一声。

那王县令霎时眼前一亮,觉得此话甚是有理,自己若是规规矩矩的去禀告丁旭丁大人,这事怕是就能成一半了,至于自己到底发多少的铁矿石,总归丁大人不会去一一查验的,这可就是一大笔钱了。

“还得容我禀过丁大人再行商议可好。”王县令此时一点都没叫人来抓住方凯等人的想法了,这可是自己的财神爷,若是此时真办成了,那银两可就如水一般了,少不来赚的,而且这供多少货也握在他的手里,对方岂不是任自己揉捏。

王县令越想越是觉得有理,虚应了方凯两句,这就去找了矿监丁旭好好商议一番,只消说有人要买大量的矿石,这些买家不肯透露来历,可价格好商量即可。

王大县令打的好主意,又有方凯配合,要的只是走通矿监丁旭这关既可。

“好,我这就去办。”王大县令用力点点头,有银子那什么事就好办,更别说这银两的重量还不少。

只要不是让他背叛丁旭丁大人,或者要自己的小命,除此之外,倒没什么银子买不来的。

“下官王蒙,不知道大王您的尊姓大名是?”王县令谄媚的问道。

“方凯。”方凯淡淡的留下名字,然后转身走出了莱芜的县衙,他不担心王蒙找不到他,莱芜城不大,又是他的地盘,总会找到自己落脚的地方。

双方皆大欢喜,莱芜城里的大大小小的官员通通‘缺钱’,方凯手上目前唯一不缺的也正是钱。

给鲁王府敲定的盐货还没有运到曲阜,自然拿不到银两,只是京城太昌盐铺那里依照字据又送来七万多两银子,这些钱方凯让张五郎带一部分去登州卫交给李焦,李焦会把它送上岛由耿仲明和主管政务的李越。

目前看来李越做的也算不错,不管哪方面都能面面俱到,方凯也就不强求车晚真给他效力,这济州岛上的政衙就一直让李越管着,倒也平平稳稳。

下面各司其职,方凯也不能闲着,莱芜城这条线说到底不算太重要,毕竟贿赂官员这种事,只要是个人拿着钱就能做的,根本用不着他方某人亲力亲为。

追根究底,还是他手下根本没有可用之人,自己跑来办妥自然也是最稳妥的,不过此来方凯也不单单是购买铁矿石,除此之外还要拐带些手艺熟稔的工匠,方凯手上这类人少的可怜,虽然从辽东跑到济州岛的人也有几个会huo yào配置的。

31.看上去够多了

可那只是最基础了,庆尚港上那三个‘化学家’一个勤于政务,一个协助孙元化建造船厂,至于孙元化本人,对huo yào de pèi fāng倒是倒背如流,可若是亲自动手,纵然只算个温室里的花朵而已,只能说,不能做。

于是这从莱芜冶铁所拐带几个熟悉火器锻造和铁器的工匠就被方凯提上了日程,总不能买一堆铁矿石后打造出一批破铜烂铁来,不管是制造火器和兵器,没有上好的材料只是妄想而已。

方凯可不想自己带着一帮去打后金dá zi,然后放个两枪就来个枪管断裂,这自然就要用的着上佳的材料了,至于这方面,即使从大明掠上一两个工匠怕也无济于事,要说这大明的铁器可甚至连东瀛岛上的倭奴都不如。

东瀛岛上的制刀技术比大明还要强上一筹,那也是因为中原世代战乱频繁,往往新的技术在战乱中迅速湮灭,只有寥寥幸存下来的都逃到了倭岛上,自此繁衍下来,世代传宗接代,也让东瀛的制刀技术一直领先于中土。

这日后少不得和如今的日本打交道,多多少少也能招募一些东瀛来的工匠,可那只能摆在过段时间的日程里,目前来说,方凯压根没那个空子,而且他也不想去日本。

此时的日本虽然刚刚被统一了几十年,只是丰臣秀吉死后,仅仅维持一个名义上的统一,内部依旧是各大势力强大的大名各自联合,几百人妄称一国也是常事,往往一次性能出动上万人的大名就是个势力强大的大名了。

把手伸到日本去,方凯脑中灵光一闪,这个主意兴许不错,至少目前来说,最适合练兵就是日本了,如今tái wān岛依旧被荷兰占据着,这些荷兰佬至少是有铁甲船的,郑成功的几万大军尚且只能围着打,最后还落了个身死惨胜的下场,以目前的自己来说,也就不用打那主意了。

除此之外,朝鲜太弱,朝鲜比之大明的军制都尚有不如,虽然人口众多,足以招募上百万壮丁,可这些临时招募的兵丁能有多少战斗力可想而知。

并且,朝鲜皇室很穷,非常穷,他们连多养一些固定的直辖兵力都养不起,只能零零散散的由各县府来招募,只是各州府招募的兵丁良莠不齐,不堪一用。

这些不是方凯的猜测,而是后世确实发生过的,朝鲜到了孝宗年间,孝宗企图北伐满清,恢复大明前朝,于是便将守卫汉城的兵力由七千五百人扩充为两万两千人,可这仅仅扩充一万五千人都拿不出钱来,之后孝宗李淏企图再次让汉城兵力扩充三万人,可这些都因为财政原因付诸东流。

由此可见,朝鲜朝廷到底有多穷,他们穷到连五万人的常备兵力都养不起,只能靠着各地县府截留一部分税金供养兵卒,这些兵卒的战斗力不值一提,凭空有着一个字数好看而已。

因此,如果方凯拿朝鲜练兵,那只会越练越弱,想要变强的唯一路径就是和比自己高大不了多少的人战斗,然后直到可以挑战巨人为止。

剩余的只有大明和女真了,这两个势力目前来说一个是岌岌可危,可至少还是老大帝国,不是自己能触碰的,并且,大明还算是大家的母国,即使方凯愿意,怕是除了耿仲明一帮人,即使是李越、车晚真这些朝鲜人都会消极避战,更别说方凯也没那个想法。

至于女真,那是真正的巨人,这个时代最强大的女真八旗不仅仅可以将庞大的大明撕裂,顺手扫掉自己这么一个小势力那也是易如反掌,也是目前来说,方凯来到崇祯年间最大的目标。

于是方凯悲哀的发现,四周竟然没有一个他打得过的势力,即使是看似最弱的朝鲜,在济州岛看来也是个随时随地能招募起十万大军,并且朝鲜人绝对是目前为止最想解决方凯的一个,至于tái wān的荷兰人,还在内乱的日本,苟延残喘的大明和蒸蒸日上的后金女真。

也就一个日本好对付点,这还是鸡蛋里面挑最好吃的那块的缘故,日本也是最适当的那块。

因为日本盛产铜,但德川幕府并不制造铜钱,日本数十年后才会推出质地远远超过大明钱币的铜钱,如今这些铜矿产量巨大,一些是流向大明和朝鲜,更多的被日本本土消化掉,徒然浪费,同样的,朝鲜也有着相当多的铁矿,这些都是方凯日后的晋身之资。

除此之外,日本四岛尚是个火山高发的岛国,huo yào的重要材料之一硫磺的来源无疑也是日本,这是孙元化借着李焦的人手带来的消息。

还在庆尚港的孙和斗得到的消息不慢,登州虽然被吴三桂和各路明军围住,唯独登州水门围与不围的区别不大,若不是孔有德等人缺少船只,只怕早就给跑了,刘泽清对大明究竟对大明有多少忠心,这可就要仔细琢磨了。

孙和斗从来返贸易的船只那里得到孙元化已经被救出的消息,如今这番所作所为算是回报方凯一部分。

至于济州岛和登州的来往贸易依旧频繁,刘泽清收了银两,如今这情形,也看似细水长流比一口吞掉来得好,若是这登州再围一阵子也就更好了,岂不是自己赚的更多。

济州岛的盐货便是一船船的送到,然后再从刘泽清的防区运到北京城和曲阜,时间不久,山东各地鼻子灵通的商户们纷纷都想往登州赶,若不是如今朝廷在围剿登州里的叛军,这心里惦记着的人恐怕还要翻上一番。

只是如今消息迷蒙,登州又被围着,这些商户们只敢一边观望着,他们不笨,自然知道这些盐货能从登州运出去,唯一的原因就是里头的叛军在做东,外面的大明官军还有人配合。

可这量肯定有限,质地又不敢保证,那还不如一边观望着,看谁是第一个尝鲜的人,然后再看看是否有的赚。

这些个商户都精明得很,想让他们吃亏不容易,可这不代表他们没胆量,没十几天,从登州那传来的消息,不知道从哪跑来的大明商户们至少来了十几拨,这些人十个有九个是来打探消息的,剩下唯一那个倒是态度坚决,可来人离山东太远,李焦不敢决定,干脆在等方凯回来再说。

方凯暂时回不来,原因很简单,他在莱芜城里遇到难题了,不是铁矿石的问题,大明的莱芜矿监丁旭虽然为人还算精明,可他毕竟是个太监。

太监这东西,就像是因为比正常人少了那个根,对黄白之物就异常的喜好,既然莱芜冶铁所制造铁器已经是违了大明的律例,这再多个买家的事可就是好事的,银子谁不想要,这太监比之寻常人就更需要这些个东西。

所以王蒙这个曾经当了一年多县令的小主簿悄悄地凑着丁旭丁大人的耳朵这么一说,这事就成了,丁大人倒也问过王县令对方的身份,可王县令一脸扭捏,最后扔出一句他也不知道。

这倒使得丁旭放下心来了,既然对方肯给钱,自己这边足额卖出铁矿石那也是小事,如果卖得多了,他丁旭就算是截下一部分给那边的额度都行。

至于对方的身份,这些个矿石连那边的叛贼都肯卖了,谁能大了过叛贼去?丁旭不信,所以他一点都不担心。

反正,那些个读书人都是千里做官只为钱,他丁旭说小了去就以宫里出来的太监,日后也是孤身一人的死,如果不想死的凄惨些,那就只能这个时候多捞些钱财。

真正让方凯为难了,反而是这么带一些工匠回去,如果方凯直接伸手要,莱芜城的县令王大人不会不给,这工匠说到底都是贱籍,奴隶般的人物,拿来送人倒也无不可。

可他方凯不愿意伸手要,理由很简单,要也要不到最好的!这些个朝廷官吏再傻,那也不会把自己吃饭的行当给卖出去,更别说,对方既买铁矿,又要工匠,这是想干嘛?打造兵器,然后叛乱?

摆这几年再寻常不过的事,可若是这叛贼的武器带工匠都是自己这些人供应的,怕是日后查出来,死都没地方死去。

还不如婉拒了,或者给个垃圾些的,也算自己为大明出了力。

王县令眯着眼睛,客客气气的苦着脸摇摇头:“丁大人平日里派了人专门在兵器坊里,我等根本无法靠近,这忙又如何帮起。”

王县令不是笨蛋,更不是蠢人,当初整个莱芜城里敢出城和闹事的矿奴谈判只有他一个王主簿,虽然他自己也是被逼着出来的,可好歹谈妥了又安安稳稳了回了莱芜升官发财。

至于眼前这人一年前那可就是闹事的叛贼一个了,如今又能拿出巨额的银两购买铁矿石,若不是王蒙最近没听说过附近有什么巨寇海贼,唯一在闹事的登州叛军那也是岌岌可危,而且从时间上来看,眼前这人也不像是登州来的。

做没风险的事最安稳,若是风险太大,眨眼可以小命不保的事,莱芜城里一众‘能吏’顺带矿监丁旭一个都不会去做。

毕竟,这银子也要有命去花。

于是,从莱芜城里弄出一两个工匠看上去就有些遥遥无期,方凯干脆暂时的在莱芜城里住下来,反正登州港眼下没事,看样子若是刘泽清觉得这笔买卖很划算,孔有德又不敢冒险的话,大明朝廷至少还要围它个一年半载的。

那登州再加上登州水城可压根是孙元化任内唯一的杰作了,这座城池的坚固可以不说,仅仅是本城和水城之间的掎角之势,那也不是轻易可以攻破了。

更别说孔有德手上还有足够的火炮,居高临下之下,吴三桂的关宁铁骑是骑兵,压根不擅长攻城,这指望那只有山东本地的兵马。

这分别就是山东总兵邱磊,以及副总兵刘泽清的几万大军了,这几万大军里,刘泽清围的是水城还有水门,这只兵马唯一的作用就在于做个样子。

刘泽清这个副总兵也向来以不听调令出了名,如今抱着慢慢收银子的想法,虽然手下的两万人依旧围着水城的几座水门,可那作用可想而知,自然就更不指望攻城了。

剩下的山东总兵邱磊这一只嫡系兵马不足,麾下的兵马虽然杂七杂八有个万把人,看上去够多了,只是大多都是临时拼凑的山东各地兵马,甚至还有江浙调来的客兵,他邱磊名义上是山东总兵,可这威望能力通通不足,也压根指挥不动。

只要孔有德不自找死路出城野战,硬拖着饿也饿不死,有济州岛在,方凯怎么着都不会让登州城里的孔有德给饿死,毕竟那好歹是四万多人的青壮,这些人十个有九个是裹挟来的,对孔有德也没多大忠心,孔有德倒了,最后铁定树倒猢狲散,那也就能便宜方凯了。

至于剩下的几千,倒有一大半是毛承禄从东江岛带来的,这些人毛承禄不在才会听他孔有德,至于毛承禄打算投靠济州岛后,孔有德手上能够控制的实力屈指可数。

即使是他最后开船到镇江去投靠了后金女真dá zi,带去的人手也不会是历史上的兵卒一万两千余人,火器无数,工匠万余人了。

方凯可不会学莱芜城里的那个矿监丁旭,去‘资助’大明以及自己的最大的敌人后金,即使目前来说,济州岛和女真人未开一战,他济州岛也没能力和女真人平起平坐。

方凯在莱芜城里呆了半个月,最后还是花着重金拐带了几个莱芜匠作坊的熟悉手艺的工匠,几个人虽然无济于事,可好歹也算让方凯松了口气。

有动手能力的人就好,少一点无所谓,让他们多带几个学徒,过一阵子济州岛上至少不会委顿兵器用一件少一件了,那些个夸夸其谈的,只适合作科研工作,动手能力往往都极差。

这些人就是孙家三兄弟了,毕竟是三个书生,你也不能指望他们‘博学多才’到能打铁的地步。

这趟莱芜城一路还算顺利,从七月从济州岛出发开始,方凯一路上都还算顺利,虽然中途出了些岔子,遇到了某些如今不得不带着的人,可终归办妥了回到大明的几件事情。

没过几天,李焦从登州派来一个中年账房先生,这个人是方凯要来的,既然办妥了莱芜城里购买铁矿石的事,自然就要安排人手负责,本来这事方凯想安排心腹,比如张五郎,刘四,赵孟等几人。

32.死的冤枉

可这些人要么已经有了要事,要么方凯留在手上有用,不想把他们培养成商人,只能让李焦从第二批济州岛过去的老幼中抽一两个稳重些的。

“老朽何振,见过方老爷。”

新来的长房先生看上去四十许岁,满脸皱纹,但看上去还有几分精神,不显老态。

“客气,客气,请起吧。”方凯赶紧扶起了半跪着的何振,他也承受不起如此大礼,所以说到:“如此大礼,怎的承受得起。”

“若非方老爷当初收留,老朽岂能安身在此,方老爷理当受此一拜。”那何振振振有词的道,纵然说的都是实情。

可要说义州那件事,本来就是他方凯在后面火上浇油,若是身在朝鲜的大明难民苟延残喘,怕是这场灾难还要再等几年,他方凯只不过是将此事提前了些。

想到这里,方凯才心安理得,脸上还有些被夸的发烧。

方凯干脆轻轻的叮嘱道:

“这里诸多事宜都由你负责了,若是有何困难,可向登州的李焦说,他会想办法。”

何振点点头,这些事他来的时候李焦已经叮嘱过他了,此次到了莱芜,首要目的就是建立起完善的商道,这可以让岛上的人做任何事都事倍功半。

何振不由自主想起自己在岛上的小孙子,那可是何家唯一的传人,前几年在辽东险些饿死,的、如今在岛上虽然困难了些,但至少还能吃饱。

这可都是方老爷的恩德,辽东人不能忘本,他们何家虽然不是名门望族,可祖上那也是从山东迁徙过去的,历代都是账房。

“方老爷、”那何振张张嘴,心里有话,但不敢问,最后看到方凯一眼的鼓励,这才干巴巴的道:“方老爷,我何振心里知道分寸,该问的不该问的自然懂得,可现如今,我们做的这等买卖。”

何振也知自己不该擅自开口,自己说完这句话恨不得扇自己巴掌,只是这心里,疑惑还是疑惑。

方凯心下这才明白何振为何这么问了,说起来贩卖私盐甚至购进铁矿石那可都是杀头的买卖,更别说方凯买进矿石那是干什么了,不言而喻。

私铸兵器,更别是说火器了,这事说重也重,说轻也轻,看的就是眼前方老爷的抱负了。

何振乖乖的弓着腰,像是在等着什么。

方凯轻轻笑笑道:“何老,这一口吃不成大胖子,现如今大家能活下去,活的好一些就最好了。”

方凯说完,转身就出了院子准备好东西,既然有人负责莱芜的事了,他也该赶着回登州了,兴许直接回济州岛,兴许会继续在登州待一阵子。

登州目前来说还算安全,官军攻不进来,孔有德等人跑不出去,倒也构成诡异的平衡,双方各不相犯,安分的很。

至于方凯呆在登州的目的,那也只有两个字,工匠。

孙元化留给孔有德等人的不仅仅是火炮和火枪,还有数量不少的工匠,这些人也都被孔有德握在手心里死死的看着,根本不容人触及。

孔有德自然不会明白技术人才的可用性,如果换个时间换个身份,怕他孔有德杀几个工匠那是轻而易举的事,可现如今,他孔有德守住登州府需要火炮。

孙元化一走,登州府就没能力造火炮了,孔有德手上的火炮也就打光一个是一个,可这其中的huo yào,那还是要工匠才会配的,所以,如今贸贸然向孔有德要人,那也根本是无稽之谈。

要说后来孔有德投了女真,若不是带去了数量不少的工匠,那些个蛮夷女真怕也不能那么快崛起,甚至后来围攻关内城池还能用的起红衣大炮。

何振点点头,心下明白了主家的意思,只是这心里的波动倒是一点都没平静,他何振读书不多,可他大明的开国太祖‘广积粮,缓称王’的典故还是听过的,倒是不由自主的,把方凯的话往那方面去想了。

方凯可没心思去管何振怎么去想他,收拾收拾东西,第二天准备出发的时候何振传来消息,已经在莱芜城里买下了店面,以作为日后的联络点。

这个何振倒是聪明,如此一来既在方凯心里留了个印象,莱芜目前对方凯来说又是至关重要的地方,心里的地位也就油然而升。

方凯最后还是没去成何振新买的店铺,原因在于李焦从登州又传来了消息。

城里的李九成父子两一门心思出城打上一次野战,一来可以一雪前耻,二来也不用被大明九这么死死围着,像个瓮中之鳖似的,哪天就会死个通透。

上次李九成之子李应元就是这么个说法,最后被孔有德呵斥了,只是现如今孔有德也有些异动,再加上李九成在旁边蛊惑,看上去十有**。

如今的登州城里满打满算有兵卒四万余人,这些人部分驻扎在水城,大部分都在登州城里靠着城墙上的火炮防守。

官军打不进去,短时间内也缺少攻城的兵器,更别说不管什么攻城的兵器,那也不如火炮的来的厉害。

登州城头上的还是最厉害的将军炮以及仿造的佛朗机炮,光这两种,什么攻城利器摆在眼前那都是空的,一个摆设。

于是,守了没多久的孔有德也有心出城试探试探,关宁铁骑那是厉害,没人不承认,可那只有七八千人,自己手下满打满算能凑齐将近五万,七八倍的差距,他孔有德就不信没一点机会。

至于其余围城的明军多多少少也有四五万,可这些人打打顺风仗还行,大明内地的兵马本身就是不值一提了,这半年来败在孔有德手上的各路总兵不算,光是巡抚就弄死了两个。

所以这些兵力理所当然就被众人给无视掉了。

于是这登州城里也分成了三派,一派坚决出城,李九成父子逍遥惯了,可受不了一天到晚被围在登州城里,这哪有出去掠夺来的痛快,所以他们要出城打野战,能打就打,不能打再说。

另一派是犹豫不决的,被李九成那一派劝的心里痒痒,可最后还是怕阴沟里翻船,所以干脆等着都元帅孔有德点头再说,这一派有后进的张觉,麾下也有山东本地拉起来一万多人,众人里说话有一定分量。

至于最后的这一派,那就只有毛成禄一个人了,他不肯出城,而且不止如此,在孔有德刚刚返回登州没多久,毛承禄就联络上昔日旧部。

这些人对毛文龙忠心耿耿,先前又是被毛承禄从东江镇带出来的,理所当然的要听毛承禄这个毛文龙的亲侄子,孔有德手下最大的战力一瞬间就被拉走了一大半。

这也使得毛承禄的分量骤然举足轻重,远远不是当初刚来这个小团伙急于立功的那会。

至于毛承禄这番作为的用意不言而喻,如今的毛承禄是铁了心投靠济州岛了,纵然这是没办法的事,毕竟,除了李九成父子自欺欺人之外,谁都能看得出登州只是在苟延残喘,最多也就是个时间问题,指不定哪天登州城里没了粮食,然后人吃人,等最后人也吃完了,大家的脑袋都得搬家。

于是毛承禄不想死,他又不想和李九成父子一起去投靠后金女真,所以最后只剩下一条路,那就是配合方凯,投奔那个半年前空手跑来套走了耿仲明,此时至少比孔有德处有前途多了的济州岛。

有了毛承禄的鼎力相助,方凯手上又不差钱,这些钱方凯干脆让人带了一大半会济州岛和庆尚港,至于剩下都留给李焦,收买登州城里可用人马。

方凯让人给李焦带口信,李焦人机灵,又跟着方凯不断时间了,能力总归是有,如今手上更一下子握着七八万两银子,底气也足。

一次性的先给毛承禄手下的兵发了两个月的饷银,每个人拿到手的都是实打实的八两,两千多人一次性也只发掉两万两银子而已。

至于剩余的五、六万两,毛承禄那送去三千,张觉那送去两千,李九成父子那一分钱没送,其余的大大小小登州诸将,多多少少都是几百几千的送,唯独都元帅孔有德送的最多,五千两。

李焦手下依旧还留了足够银子等方凯回来再用。

可方凯还在半路上,带着口信的登州卫军户就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看到方凯等人,扑通就往地上一跪,眼泪鼻涕直流,哭哭啼啼的道:“方大哥,庄里受了袭击,马户那小子也遭了暗算,弟兄们多多少少死了十几个!。”

“慢慢说,别急。”方凯从马车上下来。

他们这一路不是太急,没到刻不容缓的地步,而且徒步速度太慢了些,骑马他方凯又不会,而且也不利于隐藏身份,所以这次方凯干脆大方的买了几辆马车。

只是这马车在路上颠簸的很,古代的路段也自然不能和后世比,小路比大路多,所以能够碰到报信的使者已经算是运气不错的。

“昨日、昨日有人劫了庄子,弟兄们一路打一路跑,死的惨啊。”那军户哭哭啼啼,说话也断断续续,身上也尽是血迹,看的出来时经过一番苦战的。

“庄里的盐货护送出来一大半,剩下的也被倒掉,没辜负方大哥的栽培,可这自小长大的弟兄。”

“那些人各个都是制式的戚家刀,锋利的很,各个也都像是杀过人,一刀过去眼都不眨,实在像是亡命之徒。”

“他们动静不小,半夜里把我们吵醒了,等冲进庄子里的时候我们也差不多准备好了抵挡一番,可这也就一眨眼的空子,阵势刚列好,已经死了七八个,等到稍微稳定下来,好歹把这些前一批冲进来的十几个人杀个干净。”

那军户讲的有些断断续续,但方凯还听得懂,这人也是熟面孔,说来登州卫还留在庄子里也就一百多个人,认了一个月,哪能有不认识的。

“操蛋的,若不是有人他妈的临阵脱逃,他们轻易打不破我们的阵势。”那军户咬咬牙继续说了下去:

“第二批冲进来的足足有三十几号,手上也是完备的铁器,甚至其中一两个还是穿着木甲的,前排的十几个弟兄临时把刀绑在木杆子上掀翻了十几个,自己这边连个死的都没有,也就伤了七八个,大家伙的信心这才完备了些,马户大哥还大笑说要把来袭的人全都杀光,可就这话刚放下,密密麻麻的好几百人就从正门口冲了进来……”

“大家伙刚开始还好,没一会就有人要跑,一下子就跑了四个,这下子大家伙的心一散,凑到一块的人手一合计,干脆一路跑一路杀,越好了地方会和,好歹凑足了九十号人,死了十四个,跑了四个,他们都是先跑的,根本不知道在哪会和。”

军户用力磕下头,脑袋上全是血,眼泪虽然不流了,可那哭腔还在。

“方大哥,帮弟兄们报仇啊,大家伙没给你丢人,但他们死的冤枉啊!”

方凯皱起了眉头,脸上微微有些动容,他不是没心没肺的畜生,这些个登州军户在他心目中作用可不仅仅是那么一点,而且大家伙在一块久了,感情总归还是有的,他方凯是方凯,已经不是前世的那个陌路人了,而是融入了大明这个社会。

和整个大明的人已经没什么不同了,所以,登州卫一众军户的死同样让方凯脸上戚戚然,唏嘘不已。

“有什么眉目没有。”方凯问道。

那个军户摇摇头,方凯有些失望,不过还在就没指望在这些个军户嘴里能听出什么来。

“昨天夜里那些人来的太快,我只听到有rén dà骂了一句‘敢抢我们的路子,找死!’”军户想起什么就说什么,反倒让方凯有些意外。

如果不是对方故意留下的线索祸水东引,那有能力做下这笔账的也只有两方面,一方是城里的孔有德等人,可方凯没多想就排除了,如今大家站在绑在一条绳子上,他孔有德没必要急匆匆的砍了这条绳子自己掉下去。

至于剩下的那就只有大明的官军了,这官军一方又有吴三桂的关宁铁骑定然不会插手,吴三桂只是客军,即使崇祯再宠信他,在山东地界那也不敢过了界,若不然光是刘泽清和邱磊都会找他麻烦。

至于剩下的刘泽清和丘磊都有可能,他们一个是山东总兵,一个日后怕是常驻登州的副总兵,各个麾下都有足够的人手干这活计。

33.合计

而且,一次性拿出好几百人,能拿戚家刀当制式装备的,那就只有大明的官军。

至于城里和济州岛不太对盘的李九成父子,方凯也有想过,可一来李九成应当还没笨到那种程度,自相残杀可是大忌,二来,他李九成也凑不齐几百人衣甲齐全的兵卒。

登州的叛军,说到底还是裹挟的说,真正拿得上台面也就四五千人,

至于到底是刘泽清和邱磊,这也仅仅需要一试就知,他们二人既然做了,那就肯定会露出马脚。

这趟方凯回了登州,李焦已经将登州卫的众人重新安置好,这些人独立成一队,李焦知道方凯不单单是要这些人送盐,而是留待以后有他用。

“方大哥。”

方凯看到马户的时候,半边身子几乎都被包起来,活像个粽子,哼哼唧唧的叫唤道。

“这次吃了大亏,看你日后骄纵不骄纵了。”方凯笑了笑,没有大声哼道,可这停在马户的耳朵里还是噤若寒蝉。

马户赶紧低下头,小声的道:“方大哥,你可要帮兄弟们报了此仇啊,大家心里憋屈的难受。”

马户这等汉子都眼眶一红,倒不是伤心或者委屈的,而是憋屈的,他们这帮人辛辛苦苦训练了两个月,即使是方大哥离开登州卫那也一日都未松懈过。

可这仅仅被夜里的一次夜袭,那就死了十几个弟兄,虽然对方是占着人和,天时,可好歹自己这帮人勉强还占个地利,竟然只挡了对方三次进攻就给击溃了,还跑了几个平日里称兄道弟的。

“有仇自己报,别人帮不上大忙。”方凯淡淡的说道,可他本身就要好好跟劫了他私盐的那批人算笔账,要说这批在登州卫的盐货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几万两摆的方凯来说也勉强吃得下去。

可这不代表方凯愿意平白无故的吃这么一次亏,不管是大明朝廷的总兵还是副总兵,谁该付出代价的,不弄个四倍五倍回来那就算不得讨回本钱。

马户心知方凯并不是不打算报仇,话里的意思则是要他们自己去,马户脸上一红,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

“方大哥……”

“跑掉的是哪几个人?从哪来的,还是庄里原来的人么?”方凯岔了一句问道,这才是他想知道的。

四个人的临阵脱逃,这才会导致已经学会布阵以及经过简单整合后进行抵抗的登州卫所军户们溃败的根源,即使这次败退仅仅死了五六个人,可这些人几乎等于方凯一手diào jiào出来的。

马户心知自己说错了话,赶紧弥补,恨恨的道。

“也是登州卫的,不过不是本庄的,其中一个前几年就逃过来,另两个是那人的亲戚,见那人逃了,便也跟着跑了,至于剩下一个倒是庄子里,这次跑到一半还是回到了庄里,不过迟了。”

“那三个别的庄的直接赶出去吧,遣散费也不要发了,那个半路又回头的,观察三个月后再说。”

方凯下手没有太狠,至少没杀人砍头之类那么严重,人都杀了,即使能起到威慑作用那也有度,时日久了,再犯的肯定会有。

军法无情,真正能做到遵纪守法的,现代人都不能,更别说这些个出生低微的破落军户了。

相比较杀头,灭人姓名,如今这世道把临阵脱逃的赶出庄子比什么都来的狠,出了庄子那只有一条路,‘死’,更别说遣散费也扣下了。

临阵脱逃的那三个人即使一时间凭着旧日积蓄活了下来,可这银两有出无进,最后还是得落个饿死的下场。

这也只能当一时的手段,至于一劳永逸的法子方凯不是没有,但他没能力去实施,古往今来真正能做到秋毫无犯的军队不多,小猫三两只。

近代有一只,可那是由农民为基础,工人、知识分子为中层的军队,这才能维持这只军队的纯洁性,并且还能百战百胜。

“方大哥、是不是太轻了!”马户脸上的表情很是奇怪,不过看得出来,他是对那几个临阵脱逃的人恨得牙痒痒。

“足够了。”方凯扔下一句话,然后就去见李焦,李焦来了不短时候了,如今大家都在登州城里,卫所那是不能去了。

至于马户,让他下狠心去杀了那几个平日里称兄道弟,一起有肉吃肉,有树根也一块啃得难兄难弟,他马户没那么狠心,平日里大家伙的可都没什么区别!

只是那四个家伙临到最后腿软了而已,要说一下子几百人冲过来,马户仔细想象自己还干翻了七八个,这要摆过去,那简单就是奇迹,压根就不可能,若不是方凯,恐怕第一个跑的非是自己不可。

要说这一切更都是方凯带来的,若是方凯一心要让马户杀了那四个逃掉的,让马户驳斥方凯的意思,他又没那胆子,所以才有如此怪异的表情,好在方凯没杀人,这就是好事。

马户松了口气,这总比一开始预想的好。

果然,过了没几天那三个跑掉的一个没漏的回来了,倒也知道心里有愧,躲起来不敢见人,可这外面兵荒马乱的,谁也不敢跑出登州城外,登州城如今又是兵多民少。

不出几日就被马户等人揪了出来,最后只是草草打了几棍子赶出去了事,谁都没那么狠心!

隔了没一个月,这三个人花光了前两个月积蓄的银两,衣食都成了问题,眼看又要去山上吃树根。

三个人厚着脸皮四处求人,临到最后都是一声‘咚’的关门声响,一个伸手出钱的都没有,从登州卫里出来的没一个看得起这三人的所作所为的。

至于最后这三个人的去向也没人说得清楚,只当最后出外闯荡去了,到底饿死没有,时间久了也没人记得了。

这些都是后话,至于此事的方凯,正听着李焦在汇报情况。

“目前我们在登州水城里有一家据点,那边即使被大明朝廷打下来了也不会有事,大明副总兵刘泽清大人答应我们放过登州水城,也是因为登州水城那没什么可抢的。”

李焦半恭着身子,尊尊敬敬的道。

“京都北京有一家,目前有太昌盐铺照料着,派了人去接替待在那得张五郎,名义上是假客栈,掌柜有过这一行的经历,一切正常。”

“曲阜的那家没和方大哥留在那里的人接触,身份不能暴露了,所以也没搭上鲁王府的线,可目前来说也一切稳定。”

提起曲阜,方凯微微一失神,这才想起那个被从曲阜一路拐带的鲁王府小郡主,在去莱芜的路上方凯让人把她带回了登州,此事想来已经在济州岛上了。

那可是麻烦,方凯撇嘴苦笑,他怎么都想不通究竟自己这算桃花运还是桃花劫,能和一个王府郡主扯上暧昧关系。

“莱芜城里何掌柜,方大哥应该见过了,是个知道分寸的人。”李焦把所有事都说完,站到一边低着头,永远比第一次见到方凯的人都来的恭敬。

要说李焦认识方凯也不短了,最早跟着方凯的只有他和刘四,并且他比刘四也更得重用,可惟独这一块,刘四虽然也对方凯恭敬,可那是对信服的人那种。

而李焦,除了信服总觉得还有些别的东西,兴许是真将方凯当成真龙了,即使此事的方凯连点成龙的迹象都没有,暂居的小岛都还是大明属国的,那可比大明低了一个档次又一个档次。

更别至今为止,方凯也没说过自己的志向,若不然也不会有在莱芜账房先生何振问了那一席话了。

“别那么拘束,李焦。”方凯扔下一句话,笑着道:“我又不是什么十恶不赦之辈,你用不着怕了我。”

“怎么会。”李焦又是一个鞠躬,这次幅度更大,脸上的表情倒是缓和很多,微微吐了一口气:“方大哥。”

这声方大哥叫的也比别人来的动情一些,毕竟,他们都是一个地方出来的,说到底,刘四,李焦,再加上方凯,三个人同一条命都算得上。

“这才对。”方凯笑了笑,这几日的阴晦也扫清了一些,或许登州那帮子军户的死并不是坏事,至少方凯知道自己一直有些功利性,往往为了成功而遗漏什么东西。

方凯理清了思绪,开始安排李焦事情,让他去查查最近城里有什么特别的地方,特别是李九成父子。

另外再去试探试探刘泽清,如果刘泽清没有洗劫登州卫,那就一切好说,大家生意照做,要是洗劫了,方凯也不会客气,但这事又不能闹大,最后总归他自有办法。

至于邱磊,这个山东总兵的三万大军都围的地方是登州城,方凯手伸不到那,也只能暂时放着,至于剩下的着手方向,那就是登州城内。

既然那些人说了句‘挡了他们的财路’,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对方也是盐贩子,至于是谁出卖了消息,这个倒是好查了些,知道盐货在登州卫所得人寥寥无几,那几家主动上门的商户自然是各个都知道的了,消息也就应当从这里泄出去的。

至于究竟是谁,谁想跑谁就是,只要查一下有谁这一日默不吭声就要离开,生意也不肯做了,那就是谁最有可能。

李焦不笨,被方凯一提醒,赶紧就带人围了那几家商户住的客栈,里里外外一搜查,果然跑了一家,这家恰巧就是昨天跑的,这些人走的时候还神色紧张,一时间丢了不少顺道贩到登州卖的货物。

这不是心虚是什么,李焦又追着到了城门口,又有毛承禄一边帮衬,使得守着城门的小卒看着气势汹汹的李焦一群人倒也不敢放肆,老老实实的竹筒倒豆腐的一句不漏。

这些人是昨日中午出了城,昨日围了好几天都围得挺紧的山东总兵邱磊的麾下竟然连着退了好几里,所以这些小卒收受了足够的贿赂后这才敢放人出城,此时想想,这事倒也蹊跷。

怎么就偏偏今日那山东总兵邱磊收缩了兵力,平日里那可是恨不得直接爬到登州的城墙上去,现在看来明显是为了接应城里的这帮人,这才显得合情合理。

晚上派去试探刘泽清人带回了别的消息,刘泽清摆明了这事不是他干的,顺手往山东总兵邱磊身上一堆,这事除了他没别人。因为邱磊麾下的兵卒也就靠着这碗饭吃,不比他刘泽清,从来都是敲诈商户,盐贩过日子,邱磊是直接的拿兵丁晒制粗盐,然后拿出去卖,以此获取暴利。

这些个粗盐虽然比之精盐大有不如,可那毕竟是盐,利润与寻常东西不可同日而语,一本万利的东西,谁都想参上一脚,至于刘泽清,不是他不想,而是不敢,碰这种东西只有两种人敢,第一就是亡命之徒,连死都不怕,难不成还怕了大明的律法不成,第二就是后台够大的,邱磊就是这种,他是总兵,山东一省总兵,根本不是一个刘泽清能比的。

于是这登州卫的所作所为理所当然的犯了他的忌讳,这又是令他眼红的精盐。

只是一时间攻不进登州城,他邱磊虽然是总兵,可威望不足,直属的势力甚至连刘泽清这个自己的下属都稍有不如,所以也管不到刘泽清私开水城水门并且收受贿赂,最后也只能出此下策。

两下一合计,这事到最后也只有这个山东总兵邱磊才会去干,种种迹象都能说明,这事是邱磊干的,没有其他可能性。

这不是刑侦小说,邱磊好歹是个山东总兵,权大兵多,不怕一个小小的登州卫抱负,也不可能布下一大堆扑朔迷离的过程等着方凯一步步的侦破,最后来上一句。

凶手竟然是你!足以雷死所有大明的官吏们。

邱磊就是邱磊,没别人,可这结果是知道了,至于要拿邱磊怎么办,这反倒难倒了所有人,唯独方凯自己还是笑眯眯的,一副不在意的模样,他人问起,只说胸有成竹。

这一拖又是十几天,天气快入了冬,山东的冬天不算太冷,但也不能总是穿着单衣,只是登州城里的物资贫乏比济州岛好不了多少,幸好济州岛是火山岛,天气上比之登州还要好上一些。

可再过几个月,那也是需要保暖的衣物的,方凯只能让人各地的据点进行采购,现如今,除了开始的那几家,十几天时间里,山东各地多少冒出了一些客栈,盐铺之类的地方,都是些面生的人,讲着一口不是太流利的山东话,然后大大方方的就买下城里某个地方,最短的时间内开了店。

34.不想死啊

三年五载后,记忆里的东西也就被人忘得差不多的,只会记得,城东头有家信誉不错的老客栈,开了好几年了,西城那边的盐铺价格公道,称得上童叟无欺。

只不过,这几家各地的新铺子第一个举动却是暗地里购买棉布,自然也各有各的借口,哪怕是自家侄子开了成衣铺,入冬了,要些厚实的棉布做成衣裳来卖,这些理由也总归有用的。

反正,银子谁都想赚,既然有人收,没人管他是收了干什么的,更别说这些个价格比往年还要高上不少,而且散居山东各地,也没人往一块想。

甚至有人从别的地方贩过来卖,其中的得利还不少。

至于京城那边买的就更多了,压根连理由都不要,而且,各个地方分开来买,哪个地方数量都没多到夸张地步,所以,一切看上去还算顺利。

张五郎被方凯留在京城多呆了一阵,太昌盐铺那的事已经办妥,许一成许掌柜把精盐当青盐卖了一个月,随即就告卖光,然后光明正大的把精盐合着粗盐一块卖。

既让人看不出来,也一点都没得罪人,得到的银两一路从京城到天津卫,然后直接送到济州岛,连登州都不曾路过,这也是防止刘泽清突然翻脸,而且,登州也不能放银子,毕竟,这里再过两个多月就得丢还给大明。

诸事已了,方凯放下心,开始准备和山东总兵邱磊算一笔欠下来的账,一笔血账。

血债血偿!

登州城外的明军军营,俗话说人头满万,数不胜数,更别说围着登州城的是山东总兵邱磊的三万大军和吴三桂的七千关宁铁骑。

这些个三万七千人加上刘泽清的两万人,一共是六万人左右,不过这六万人要分兵围城,登州城虽是县城,那也因为有前巡抚孙元化的缘由,光城墙的高度就足够让这些邱磊和刘泽清望而止步了。

所以,三个人一分兵,这邱磊手上能用的就更少了,能调的动的就更只有本部一万人出头,至于其余的,吴三桂那是皇上爱将,他邱磊虽然是个一省总兵,可也不敢对关宁铁骑下令。

至于另外的两万人,这些人里有些事江浙过来的客兵,向来桀骜不驯,甚至还有的是从南京直接调过来的,南京那可是陪都,仅次于京城的地方,那里六部虽然权力没北边的那么大,可从那调来的兵丁,那也不是他一个区区山东总兵能挥之如臂的。

他邱磊真正能掌握的也就一万出头,这一万人还是邱磊历任山东总兵后见自己克扣军饷,吃空饷吃的太厉害,朝廷一征召,邱磊临时拼凑起来的八千余人,也就是说,他这个山东总兵至少吃了八成的空饷,只有两千人是‘老兵’,这些人平日里忙着晒制盐货,一年都难得训练几次。

若说真正能用的,仅仅邱磊的亲兵,五百人,这些人个个配着戚家刀,资格老些的还有木甲可以穿。

这一次趁机会袭击登州卫就是这些人去的,可等派去的三百人一回来,邱磊的心一酸,险些气的骂娘。

能回来的刚刚过了两百人,至于对方的尸首,一具都没有。

邱磊两眼一翻,险些昏死过去,不过他可不相信登州卫那里一个人都没死,若要是真一个人没死,那也不用最后逃掉了。

要说他邱磊事前自然没打听过登州卫的事,只听说这个小小卫所也就上百人,虽然都是青壮,可手上囤积着不少精盐,让如今山东境内盐商们风声鹤唳,邱磊想也没想,就让人去灭了这么个庄子。

虽然这个庄子和他同属大明官军,一个是登州卫所,一个是大明的山东总兵。

可自从嘉靖年间起,卫所兵就委顿的不可一战,若不是邱磊看到对方如今可是贩私盐的,手上又比那些能打的盐丁多了个戚家刀,这才为了保险起见,派了三百人的亲兵,领着五百个至少能配上铁器的‘明军’去了登州城外的登州卫。

结果回来的亲兵,死了将近一百,又伤了几十个,剩下能战的只有一半,至于那些个‘明军’,他们是第二波冲进去的,当时正门跨进去上百人,没半盏茶的空子,也就一个不剩了。

这些个‘明军’学聪明了,打死都不上,所以反倒没损失多少,除了一开始死了的一百多人,其余的四百人精神奕奕,连个受伤的都找不着。

至于敌方,一具尸首都没留下来,可肯定也死了人,但这人数最多超不出二十个去,因为要是更多了,那些人不可能有时间把尸体都搬走。

自己手下这帮子亲兵虽然战斗力一般,可平日里好吃好喝喂饱了,横下心冲一冲还是敢的,那些人也就没时间把尸体搬走。

也就是说,他邱磊吃饱饭撑着拿着两百多号人命去跟对方换了十几条,自己这边还有着几十个带伤的!

这摆谁那里都说不通,虽然邱磊也知道登州城里的这伙叛军凶悍,可那也不是没接触过,再凶悍也有个度,以一当十那就绝对没可能了。

邱磊甚至怀疑到了关外女真的头上了,甚至还亲自跑到关宁军吴三桂那里质询了一下,那个吴三桂倒是挺客气,笑眯眯的接待了邱磊,可这还是一口回绝,不可能是女真人做的,先不说他们会不会到山东地界,若是他们到了,那也不可能只有上百人。

至于跟所谓的私盐贩子,那就更加不可能有什么勾搭了。

不过这吴三桂也被邱磊弄得一惊一乍,心里怀疑是城里的叛军搞的鬼,可要说战斗力,吴三桂也清楚里面那些人是个什么实力。

能打的说起来也有四五千人,其余都是乌合之众,这四五千人最多能和自己麾下的关宁铁骑两千人打个平手。

而现如今,即使是关宁铁骑,用一百人抵挡将近千人的进攻,最后还杀伤将近两百人,麾下只死十几个,那不是没可能。

第一就是自己是骑兵,冲锋的时候冲垮十倍的敌人倒是轻易的很,而且杀伤的肯定也不止两百这个数。

可若是双方都是步兵,即使自己是守势,在没有城墙防御下,能守得住就是好事了,更别说杀掉比自己本身还翻一番的兵马。

这要是按着伤亡比例来,十比一,那不是八百人拼个精光,对方至少还能剩下个三、四十个?

城外的两个大明的高级五官心惊胆颤的,可实际上事实远远超出他们的预料。

自以为的‘精兵’此时正躺着一个个哀号着,没一点‘精锐’的模样,更别说看得出来各个都手刃两个人的战绩。

大明‘官军’来袭的时候,夜里也没人知道来了多少,马户等人稀里糊涂的应战,大明‘官军’们倒也配合,一批一批的往里攻,死的也是一批一批的。

到最后若不是登州卫这一方有人承受不住先跑了,这胜负倒也真在两可之间,说不上的事。

登州户的满打满算也就一百出头,这还是因为方凯回来之后,带走的登州卫年轻人全都返回,这才使得登州卫的战力也到达最顶峰。

第一批进来了十几个人,打了马户一个措手不及,一众子破落军户们安逸的日子才过了没几天,根本没想过半夜被人从床上给弄起来,然后刀片子就落到脑袋上。

这才让一开始冲进来的山东总兵亲兵一口气杀了七八个,紧接着被吓醒的马户等人毕竟人多力量大,这七八个总兵亲兵死不瞑目。

本以为早早冲进去,这些个登州破军户们能顶什么用,自己这方虽然人少,可胜在身经百战,远不是一帮连血都没见过的军户可以比的,只要抓出几个罪魁祸首那么一杀,登州的窝囊废们就该乖乖伸起脖子等着爷们的刀锋。

一开始倒也顺风顺水,这些个窝囊废一眨眼就杀了七八个,但接下来的剧情明显没有按照路线来,连刀怕都没碰过几会的登州军户竟然反手就杀了自己这边几号兄弟,亲兵们脑门刚出汗,这还没反应过来,全都眼前一黑见了阎王。

马户紧张,满脑子除了紧张还有一丝隐藏的兴奋,这种兴奋有些说不上的感觉,像是因为刚刚冲进来的十几个人就这么利索的死了的缘由。

“集合。”

脑子里不平静归不平静,马户还没忘了平日里方大哥教的东西,比如这句‘集合’,就让所有刚刚还惊慌失措的登州军户们各个按着平日里的惯性整齐站好。

马户拿着戚家刀,站在中间,前排站着三十几个人,一百出头的人手正好站起了三队,马户不懂什么行军布阵,可他也知道拿着长兵器肯定占优。

最后趁着短短几分钟,找了十几根木杆子绑着手上戚家刀的刀柄,这才勉强凑足了十几根长兵器。

第一排站着三十几个人,护着第二排拿着木杆子戚家刀的,至于第三排的人安置的多了些,不过作用也不小,马户自有作用。

第二批冲进来的三十来人刚刚进了门只是微微一愣,马户等一百多人就堵着门口,等他们反应过来,长长的带刺的戚家刀已经连着人和明军身上的木甲刺个通透。

戚家刀这东西,那是仿自倭寇手上的倭刀,最是锋利,戚家刀和倭刀有所不同的弧度和用料,用料上虽不如倭刀,可这弧度可比用倭刀更让大明官军们顺手,自然也包括登州卫的军户们。

刚冲进来的三十几号大明官军们还没反应过来,一愣神就死了十几号,不过这没把剩下二十来人吓退,反倒激起了这些人的凶性,也冲近了第二排的登州卫军户,甚至还砍伤了两个第一排试图顽抗的登州军户。

这些人微微有些狞笑,这些人说到底还只是破落军户,看样子怕是都第一次见血,竟然有人都慌张的抓不住兵器。

可他们得意的还没几分钟,场面就全翻了盘,不知从哪一次性围了几十号人,这些人跟眼前的人一样,看得出来都是新丁,可他们人够多,这边二十几号人又是被围着的。

结果理所当然的,马户等人只付出了伤了四人,一个未死的后果,就干净利落杀了对方三十几号人。

众人信心显得足了一些,自己这方可就才伤了四五个,这直接就杀掉三十几个,怎的会没有自信。

至于第三批来袭的人一下子虽然冲进了绝对够多,可这乌漆抹黑的,登州军户们也就都没怎么在意,依旧是第一排看着第二排,第三排伺机围得死死的。

不过这一招,显然只适用双方人手不对等的情况下,若是敌人比你多了,连围都围不住,那又何谈杀个精光。

到了和第三批的人短兵交接的时候,登州的军户们才发现不对,他们确实把阵势做足了,可该达成的目的一点都没。

身后那五十多个人根本就没法子把眼前那么多人中间冲过去,更别谈得上包围了,如果不是灵机一动把给那些戚家刀装上木杆子,起了个长兵器的作用,恐怕自己这帮人早就溃逃的没影了。

眨眼间,一直站在第一排的三十来人立马倒了四五个,剩下的那也十有四五都带了伤,这次对方不但人数多,仅仅是悍勇方面,那也不能同日而语。

马户一咬牙,仔细算算人头,对方这些人刚冲进来的虽然冲的够狠,可那倒在地上的尸体也多,现在数数,光是被木杆子扎透的那就是二三十来人,自己这边死了四个还算好的。

可这心里还是一阵心痛,这死的四个可都是从小玩到大的,那都是一个庄里的,算不上异性兄弟,可也是铁哥们。

如今就这么的死了四个,马户眼里一红,拼了命的砍死了两个突的快的,已经把冲进了第二排,一边也没忘让所有人站好了,省的被冲散了。

“马哥,我不想死啊。”

有个军户手上一松,兵器也丢到了地上,大声嘶叫。

马户脑子里一黑,险些想掉过头一刀砍过去,那声音自然不陌生,这说话的说起来也和他认识了好几年,是前些年闹饥荒的时候从别的庄跑过来的。

“别叫。”马户黑着脸,掉过头吼了一声,再狠得话他也说不出来,平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

“马哥,我们,我们跑吧。”

35.漫天要价

那个小子腿一软,竟然一屁股坐在地上,显然被吓怕了,只是此时,来袭的人越来越多,军心已经被动摇。

又出了这么一出,大家伙心里都开始摇摆。

这要跑了,不就不会死了,眼下对方人那么多,如果再拼了命的顽抗,不是死那又是什么。

所有人脸上犹豫,有些个腿软的,趁着马户不注意,慢慢的企图往后退。

“这儿有方大哥的东西。”站在后一排的一个年轻人弱弱的发出了反对的意见,所有想跑的人都止住脚步,没人敢跑了。

马户总算松了口气,感激的望了一眼喊话的年轻人,年轻人不是太眼熟,应该是最近才搬迁到庄子里的,不过此时马户顾不上这个。

“分十个人去搬东西。”马户吩咐道,深深吸了口气。

这个时候显然不是放松的时候,方大哥让他负责这里已经足够信任了,万万不能办砸了。

随即挤在后面无法冲到前面的人分了七八个往里面跑,半柱香的时候,他们这边又死了两个,对方显得死的更多,地上又躺了十几个。

大多是被长兵器直接扎了通透,要么直接死了算是好的,要么倒在地上哀嚎,反而阻拦住对方的冲锋路线,使得自己这些人微微有了缓冲的时间。

对方冲不进来,被堵在门口,可登州军户们死的不多,但受伤的越来越多,一开始被砍伤的那几个伤势加重,撑不住的直接倒在地上。

在登州卫的庄子里储存的盐货不多,大多被从李焦运走然后贩卖运到各地,新的盐货还并没有运来,所以没多久离开的几个人就返回了部队。

“杀。”马户深深吸气,大吼一声。

举着戚家刀一刀抹了一个家伙的脖子,他不想死,方大哥对登州卫恩重如山,自己这些人没道理不赴死。

“杀。”一个稚嫩的声音年轻人跟着后面吼了一声。

“杀!”

登州卫的军户此时各个群情激奋,一个个都为自己刚刚的想法羞愧,跑,这么对得起方大哥一翻栽培。

军户们奋发,士气一振,来人们的冲击为之一缓,此时登州军户阵势前至少躺了六七十具尸体。

战场上竟然为之一变,如果他们能坚持住,说不定能把这帮偷袭的王八蛋打回去,马户硬起心,自己这些人多伤一些,那也比丢了登州卫来的强。

“给弟兄们报仇。”

明军们不是不怕死,可他们最不怕的就是卫所里的军户,这些可比那些其他庄子里的富户都好对付,那些个富户难保庄子里养了一些壮丁,要是大点的庄子,还能有违禁的火器,那可是官军都未必有的东西。

地上躺了一地的尸体,这些个明军视而不见,倒是被死的人激起血性,冲的也卖力的多。

军户子弟凭着一口气撑着,一口气又杀了二十几个来袭的人,紧接着阵势也快被明军冲散,众人显得岌岌可危。

马户咬咬牙,知道自己这些人快撑不下去,这要是阵势被冲破了,肯定要有人掉头就跑,大家平日看起来是铁打的一块,但那也是血肉之躯,能挡到现在已经算得上上辈子积德了。

这个时候倒是没人说出逃跑的话来,一来是刚刚说的人心里都有愧,这个时候再拿出来说,那不是畜生不如,可这不代表众人里没人怕死。

脸上有些惊慌的rén dà有人在,若不是大多人都站在这里没走,大家都挂不住面子,怕是登州卫所里的众人唯有溃逃一条路了。

“逃出去,我们还有没有脸见方大哥了。”马户脸色坚定地大声说道。

可此时,再说什么作用都不大了,众军户大多脸色坚毅,知道可能会一死,但那毕竟死也有死得其所,总比死的不明不白饿死来得好。

可这一口气也有吐出去的时候,没过一炷香的空子,眼前的尸体又多了十几具,只是众人也都纷纷面露惧色,显得撑不下去了。

马户又鼓舞了几句,这作用显然不如一开始那么大了,大家伙的脚步尽量的往后挪,马户也没办法,如今方大哥的货已经运出去个七七八八,再拿兄弟们在这拼命就太过了,但这又不能不拼,只能僵持在这。

队伍后面此时发生了骚动,马户正集中精神挡住夜袭的人,也就没太过在意后面。

几个面色惊慌的人四处张望,先是第一个站在最后面的,偷偷的转身离开,可这就算再是小心,毕竟大家都在人堆里,不可能望不见。

紧接着又跑了三个,这三个还是一起跑的,这个时候马户也看出来了,可他拦不住,只能任着跑了,脸色有些铁青。

“马哥、”

一个马户熟识的军户诺诺的叫了一声,见到马户睬不了他。

“大家伙都快撑不住了、、、”

“退吧,大家到后山会合。”马户这个时候只能这样做出选择,他不可能拿登州卫所里的所有人去拼,不光马户他自己不允许,恐怕方大哥也不会允许他们做这种傻事。

众军户听了马户的一声令下,平日里就隐隐以马户、张五郎等人为首,现如今跟着方凯训练也有两个多月,又多是他们二人为首,有了马户的这句话,自然是要响应的了。

这种情况,也根本就是不退不行的。

之后就是一众登州军户们且战且退,此时来袭大明‘官军’们倒也发现自己这边竟然已经倒了上百个,顿时也不敢追了,只是派了一两百人跟后面吊着,不敢靠得太近。

这边一路跑的比追的还要列队整齐,倒也成了一道奇观,马户没敢让所有人分开来跑,登州的破落军户们结成一团,也有三两个掉队的,在上后山的路上最后也凑到一块。

反而是一路跟着的两百多个大明官军,这些rén dà多只是普通官军,而不是要好一些的‘亲兵‘,被马户几次反冲锋拽倒了上百个,一下子彻底不敢追了,纷纷四散逃走。

嗷嗷直叫的破落军户一个个脑袋发热,忘了刚刚在庄子里被人给赶出来,若不是马户还有点清醒,双方人数的差距不可能会被弥补,而且,他马户还占着地利,天时,人和。

三样都占全了,这才能几次夜里趁着夜色拽倒近半的明军,这种事只会发生一次,如果来袭之敌没那么傻,那他马户也不可能第二次也能成功机会,所以他才没冒这个险。

安安稳稳的在山上待到第二天天明,也没人攻上来,马户带着剩下的登州卫所的军户们回到了登州城里,守着大门刘泽清二话不说就打开城门,收了钱的就要办事,这点道理他刘泽清还懂。

只要不是私放城里面的叛贼孔有德等人出海,其他倒也不算什么,纵然被他人发现,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哪有人去多管这种闲事。

大明的朝廷如今就是这般的了,若不是谋反,谋逆这等大罪,哪有人去追究什么,更别说一个堂堂副总兵,而且还手握重兵,在如今这世道更是惹不起的人物,即使是山东巡抚手也伸不到这边。

至于靠近的吴三桂、邱磊,虽然都比他刘泽清大上一级半级,大家最终也只有平起平坐的份。

“就这样了?”方凯问道,手上微微用大拇指敲击中指,眼睛眯起来。

“方大哥,就是这样。”答话的是个脸色稚嫩的年轻人,微微有些激动,毕竟,眼前这个人可不是一般人物。

可不仅仅是把他们这帮子穷军户带离了卫所那种穷乡僻壤,能将私盐贩卖到北京,而且还长期供应,这可不是普通人能做到,更别说,如今的山东,可四处都有方凯设置的点。

“恩,那就好。”

方凯不说话了,场面上也就陷入了沉默,方凯在想事情,而另一个年轻人显得有些手足无措,站在那里不知道说什么,显得没有见过场面。

“小的,小的许卫,登州卫王总旗那跑到庄子里的,方大哥你要是想对邱磊动手,能不能、能不能算我一份。”

年轻人有些羞涩,但还是难得的毛遂自荐,显得有些跃跃欲试,甚至还看出来方凯打的主意。

不过这并不难猜,他方凯叫人过来问了,理所当然的是要打邱磊的主意,这笔账算来已经拖了一阵子了,也不能再拖下去了。

“你?”方凯微微翘起唇边,有些兴趣的道:“带你干什么。”

“我会杀敌。”年轻人被问得有些急迫,不过看的出来这句话是实话,并且在他自己论述里,马户在鼓舞士气叫了一句‘杀’,他是第一个应和的人,并且成功让大家多顶住了一会,也让众人没有形成溃逃。

先前杀敌上百已经让他们有足够勇气,如果不是中途跑了四个,众人心里有些忐忑不安,那撑到最后也不是不可能,只多是多死些人而已。

“方大哥、我知道,能不带着我?”

年轻人做了个决定,坚毅的说道,即使这个道理看上去有些说不通。

方凯笑着摇了摇头,不理睬对方一脸的失望。

等到许卫离开后,李焦从屋子外走了进来,脸上有些喜意,方凯哪能看不出来,干脆就先开口问道:“李焦,怎么了,什么事让你这么高兴。”

“大喜,方大哥,孔有德让人传来口信,怕是想弃登州逃上海路了。”

难怪李焦一脸喜色,他算得上方凯集团的核心人物了,要说山东的一切是方凯在遥控指挥,那还不如说手把手都是李焦在布置,从联络刘泽清,以及在各地安插人手,开设店铺,这些都是李焦的布置。

如今大半个山东在孔有德控制期间被李焦渗透,这种渗透无孔不入。

他李焦不是什么大才,说到底有有今天,那也是方大哥慧眼识人,如今准备了大半nián de shi情终于有了眉目,又怎么能不高兴。

“恩,这就好,孔有德派的人具体说了什么,提了什么条件没有。”方凯低头沉吟一会,然后接着道。

“这个、、”李焦有些迟疑,脸上有些难看,显然是对方提出的条件有些难以齿口。

方凯淡淡一笑,问道:“说吧,他孔有德现如今还有讨价还价的本钱,如果没狮子大开口倒是意外了。”

孔有德目前手下还有四万多的青壮,这些人即使以方凯的挑剔,那至少也能有一万之多,这些人只要稍加训练,不难训练出一帮悍卒,孔有德不会不懂,他还有讨价还价的本钱,如果不是手上没有一点能用的水师。

孔有德即使自立一方的本钱都够了,那又何必投靠方凯这么个比女真和大明都差得多的势力。

方凯实在是冒险,济州岛上如今虽然也有了三四万人,可这些人是老弱妇孺都有,更别说手上能用的壮丁最多一万出头,这个数量还是算上预备役和民兵役,能不能用还是好说,如今这番就想吞并孔有德的四五万人,这几若等于蛇吞象,一不小心都会被活活撑死。

孔有德不会不明白,他对济州岛不是太清楚,可毕竟方凯出海也没多久,恐怕心里估计的人数还那么多,指不定也抱着先逃出去再说,到时候到底谁吞了吞谁就说不定了。

双方各怀心思,但这不能阻止双方讨价还价,一个漫天要价,方凯最多就地还钱而已,大家磨吧,看谁磨得过谁。

他孔有德手上可没那么多闲钱去买通刘泽清。

登州城里的数万大军出不了城,那即使孔有德手上再有本钱也无用,迟早也要被官军灭个干干净净,到时候就是孔有德想投效,这也要看方凯敢不敢要。

“独立领兵,麾下兵马不动,并且、、、”

李焦只说了一半,眼见方凯的脸色越发难看,只是方凯瞪了他一眼,这才接着说了下去:“并且、、孔有德要我们负责提供粮草供他休养生息,如果可以,还想要求一些可以独立居住的土地。”

“哼,他以为他孔有德是谁,还是我方凯是孙元化。”方凯冷冷的道。

孔有德果真足够漫天要价的,他方凯难不成是傻瓜,不但不能动他麾下的四万人,还能巴巴的养着,最后被一点都不客气的反咬一口不成。

就算是敷衍,方凯也不可能答应这么苛刻的条件,这几乎就等于将自己送到一匹狼的嘴里,就等着看他什么时候咬了。

36.机密

“方大哥,我这就把来人赶走。”李焦愤恨恨的道,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样,不过这也是真为方大哥心急,孔有德的要求确实太过分,如果不是李焦在这件事忙了大半年的空子,连毛承禄都是他一手拉拢的,这才让孔有德露了口风。

若不然根本不会把进来告诉方凯,而是直接将孔有德的来使赶走。

“让他去跟孔有德说,若是有心,那就亲自过来谈。”方凯道,至于孔有德来使回去后转告了这些话,孔有德、李九成等人是什么脸色,他方凯就不知道了,也不用知道。

带了口信的人刚回了孔有德占据的,前登莱巡抚孙元化的办公衙门后,就把方凯要带去的话一句不漏的转告。

这次不但孔有德变了脸色,李九成父子二人的脸色更是有多难看就多难看,毕竟,此二人是最不赞同投靠济州岛的,只是如今也指望不上女真人,这才勉强同意毛承禄的意见,让孔有德派人去试探。

“毛承禄怎么没来。”孔有德扫视一番四周,这才发现平日里最不显山露水的毛承禄竟然没来,要说此时此刻,他毛承禄反而是最应该在场的。

诸人里面是他最先和济州岛一方的接触了,要说孔有德不是忘了跟着方凯一块离开的耿仲明,听说如今在济州岛那边可是二号人物,若是能联系上,那也是好事,而且,大家伙一块联合在一起,也比被一个外来人压着好得多。

可这只是想想,登州城里的这帮人跟本连口信都送不出去,更别说联络耿仲明了,而方凯除了让耿仲明写过几封信拉拢毛承禄外,也让人牢牢盯着耿仲明的信件,他可不想这么个心还没彻底定下来的家伙和孔有德一帮人联络上,到时候指不定被一蛊惑,他方凯就得后院失火。

“毛承禄,那小子怕是早把营地搬到南城了。”李应元瓮声瓮气,不阴不阳的道。

南城那也就是方凯等人待的地方,从李焦半年前到达登州开始,孔有德看来人还有用,也没下手夺了船只,毕竟七八艘船作用再大有限,还不如养着,可这一养如今半年,什么都没去管过,如今看到,怕是养了个祸害。

双方的身份已经颠倒过来,所以才是个祸害。

“这方凯,半年前还是个丧家之犬,如今不过七、八个月已经可以势压我等一头,甚至还要逼降我等,实在是厉害。”张觉说话还比较中肯,不动声色将李应元的话牵了过去。

要说李家父子即使在登州城里那也未必多的人心,毕竟,如此这境地,是李家父子一手造成也不为过。

谁想zào fǎn,连孔有德都没想过会闹这般大,攻城掠地,这可不是谁都有那胆子干的出来的,众人虽然都是武将,平日里是桀骜不驯,可那也只是大明的体制下,不是说反就敢反的。

要说登州的阵营里,张觉算是正统大明武官出生,不同于孔有德等人,出生都低贱了些,要么是矿奴,要么是流民,可张觉也算义气,虽然被孔有德拖下趟了这趟浑水水,但往常也是中规中矩的。

张觉的麾下兵力也是众人里最大的一只,一万余人,大致是跟着孔有德就保持这么多人,又多是大明的官军出生,当初随着张觉直接投过来的,不同于其他几人的麾下兵马,算的上除了东江镇一路跟过来的兵卒外战斗力最强的。

李应元被堵了话头,自然面色不满,这就要发作,却被李九成瞪了一眼,只能怏怏的憋在那,只是恶毒的目光的挖着张觉。

要说李九成父子没一个是安分的人,李九成最多算个小人,可好歹顾忌兄弟情面,这个李应元就压根是个狂妄的无知小辈了,一天到晚从来就不安分。

只是众人碍着李九成的面子,不想落个欺压小辈的名头,所以张觉干脆对李应元不理不睬。

“我又何曾不知,只是现如今如若不依靠济州岛的水师,我们根本出不了登州。”孔有德叹了口气,说出了众人都心里都知道的。

自己这些人说到底,虽然没到绝境,可那也差不多,如今的光景也不比半年前,对方只是个无名小辈,带着几艘船口口声声声称要投靠,那时候诸将半信半疑,干脆就让耿仲明跟着一路去了。

有机会夺船就夺船,夺不到也没什么,那时候自己这些人是多逍遥自在。

到如今,对方显然在海外开辟了另一番情景,大摇大摆的就回来了,至于耿仲明,半年多一个消息都没传回来,从毛承禄听来的消息,那厮早投靠了那济州岛,即使顾念兄弟情义,孔有德等人都未必肯信。

更别说如今连个人都找不到了。

这绝境,逼得自己这方根本没有时间去和对方讨价还价。

可这要让诸将贸贸然答应济州岛的条件,那也不可能,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要我说,干脆出去杀它一番,岂不是更好。”李应元在下首嘟囔了一声,这反倒让所有人眼前一亮。

孔有德没再派人过来,方凯虽然几分失望,不过也心知此事尚不是时候,只要有李九成父子在,少不得孔有德还得吃大明官军的苦头,这苦头吃多了,再加上无路可走,最后条件才好谈。

至于前几日孔有德派来的使者,说是谈条件,那不如说是试探方凯的态度而来,如今这试探成了,那心里自然不肯罢休。

双方也就陷入了停滞,只不过毛承禄干脆的表明了态度,把营地搬到南城区,随之而去的还有麾下的两千多人马,这下子孔有德等人虽然各个心里大骂,可那表面上还得和和气气的,如今即使想打歪主意,内有毛承禄抵挡,外面的刘泽清看起来又和济州岛这些人不清不楚,若不然也不会凭白放了进来,哪还能动手。

毛承禄投靠济州岛那是没办法,他先是背叛了大明,至于女真人又和他有着血海深仇,投靠过去那又说不过去,落草入寇那还不如投靠了济州岛。

至少那些个私盐一批批卖出去毛承禄一次没漏的看在眼里,说起来登州府毛承禄才是地头蛇,方凯不得不花钱买通他。

那些白花花的银子,这在毛承禄看来就足够了。

千里做官只为银子,谁说他们这些武将不想当个富家翁,有了银两,可比征战沙场来的好得多,那可是一不小心就会丢掉小命。

在看到方凯让李焦私下又送来的五千两银子后,毛承禄二话不说,彻底投到了方凯这边,若是不找好机会,下次投靠恐怕就没这么好的条件了。

登州城里勾心斗角方凯不知道。

因为此时的方凯已经在了登州城外,一身脚夫的打扮,身边没跟着什么人,因为要办的事情也不能让人跟着。

从三天前他就出了城,照例是走刘泽清的水门,刘泽清派了一个千户一路接待,这个千户倒也客客气气,只是像个生意人多过像是大明的官军。

只是这刘泽清的部下看上去也不像是善类,相比较方凯见过的耿仲明麾下的五百人,恐怕刘泽清的部下更像是匪类多一些,要不是各个都显得几分无精打采,怕还真能有几分战斗力。

听说刘泽清驻在山东任内,也是无恶不作,杀人掠劫,山东百姓闻之变色,实实在在是个煞星般的人物,只是这煞的对象错了。

刘泽清虽然对山东百姓够狠,可这唯独对叛军,他刘泽清不敢碰,更别说是城里的那帮子在山东地界纵横一时的叛军了,那可是真正的煞星。

刘泽清虽然碍着军令守着水门,可这要是孔有德下了力气要从水门往外冲,刘泽清都未必敢拦。

年末孔有德最后也是从刘泽清的水门跑出去的,不过这是后话,此事不提。

理所当然的,如今城里竟然有人拿钱出来,要做的事又不多,刘泽清自然矢口答应,又不是大事,不碍着自己就好。

而且来人是半年前就主动找上自己的,平日里也没少给银子孝敬,刘泽清此时才发现对方竟然和叛军有勾搭,只是又算得了什么,如今的大明,官与贼又何必分的那么清楚。

既然收了银子,守在水门的大明官军配合的很,迎接方凯的千户客客气气的把他冲出了大明官军的营地。

不过副总兵刘泽清一直没露面,想来是因为他方凯还不够身份。

紧接着方凯就弄了一身脚夫的行头,至于作用,一会便知。

他要去见邱磊而已,原因很简单,方凯恰巧知道怎么见到邱磊这个山东总兵,并且,自己孤身一人,几率反而大一些。

只要邱磊有心,那就不可能充耳不闻,这就是方凯唯一的机会。

山东总兵的营地也不是那么好进的,只不过方凯自称有重要的机密要禀告山东总兵邱大人,这才能进了大帐里。

守着营帐的兵将不敢擅自做主,这才让方凯钻了空子。

邱磊是个身架很高的中年人,一脸的威严肃穆,如果是不是知根知底的人,恐怕都会相信这是一个颇有勇力的武将。

偶尔从眯着的眼睛里才能看出来这个一脸武夫模样的山东总兵大人并不如表面那般简单,而他邱磊在山东的同僚中确实也没什么好名声。

光是和副总兵刘泽清的龌龊关系,在山东的官场就是众人皆知的事。

这两个人可是势不两立的。

这事说到底实际上邱磊的错,他邱磊还是安东守将的时候,当时的刘泽清已经是山东副总兵官,邱磊是下官,可说到底还是掠夺成性,在刘泽清的家属路过安东时就抢上门了。

究竟这家属是什么人,双方也都知根知底,终究逃不过那个度。

自此二人就起了龌龊,没过多久邱磊却先刘泽清一步成了山东总兵,刘泽清有心算账,只是双方身份颠倒,一时也无可奈何,可这梁子却结下了,二人自然是势不两立的。

只是这邱磊除了有些武夫脾气外,日后却是为了抗清而死的,死在了降清的刘泽清手上,平日里又和名士徐太拙与邹平等人相交,比之刘泽清要有气节的多。

“后学末进方凯拜见邱大人。”

方凯行的是学生礼,这一拜就把自己的身份压低了一层。

此时邱磊倒也听出眼前的脚夫自然不会是寻常人,如此打扮显然只是为掩人耳目,若是为了掩人耳目,想来定然是确有机密禀告了。

“既然自称后学末进,那想来也是读书人,只是不知如今怎的这等打扮。”邱磊疑心去了大半,微微笑道。

这却是方凯利用了一个简单的惯性思想,执学生礼的想来至少也是个秀才,既然是秀才,邱磊虽然与诸多名士相善,可毕竟是武将出生,方凯行的却是学生礼,这可就讨了邱磊的欢心,自然少了那几分疑虑。

这个时候,邱磊也自然不会去所要他的文书才证明身份,即使邱磊足够谨慎,方凯也足够搪塞下来。

“学生恳求邱大人恕我之罪,定然将诸多一切一一相告。”方凯脸色镇定,倒是学足了名士风骨。

要说真碰到了个莽莽撞撞的武夫,即使来人真的有要事禀告,这态度也得做的足够低才行。

可他方凯如今先一步要邱磊恕他无罪,实在有够狂态。

邱磊眼中怒意一闪而过,过了半晌竟然笑出声道。

“何事要说,本将恕你无罪,快快道来。”

方凯心中微微捏了一把汗,如果不是以前无意中看过眼前这个山东总兵与明末名士徐太拙相善,至少不会如寻常武夫一般,他方凯也不敢冒险。

所以仅仅一眨眼间,方凯背后已经是一身的汗,这个邱磊不是个简单的武夫,他不像寻常武夫那般无脑,却是拼了命想挤进大明名士那个阶层的人,所以对读书人也就大善。

“邱大人,此事机密,可否屏退左右。”方凯做出一副紧张的表情,这反而让邱磊心中大定,显然认为真有什么机密之事,乐呵呵的道:

“帐内都是本将心腹,有话直说,莫要磨蹭。”

帐内的幕僚站出列来,一脸的迟疑,道:“此等来历不明之徒。”

邱磊稍微皱眉,心中也知此话有理,一时间也有些犹豫,复看了看站在那里一声不吭的方凯,迟疑着道:“勿要多疑,仅仅是一个书生而已,又何须谨慎。”

37.骨气

要说方凯虽然身材高大,虎背熊腰一般,看上去像个武将多过书生,可这恭谨的态度,得体的仪态,这才让邱磊疑心尽释。

“话虽如此、、、”

那幕僚皱了皱眉头,只是邱磊并未让他们出了大帐就好,对方就算有了歹心,定然也不能就范。

“邱大人,学生本为登州卫账房,特来告知大人这些人盐货的来处。”方凯恭声道。

听在邱磊的耳中愕然不寻常,脸色一板,自然是想起前几日派人偷袭登州卫的事情,那可是赔了夫人又折兵,那些个当初蛊惑他的盐商没一个能活的下来的,通通都被邱磊杀了喂狗。

亲兵死了近百人,这可让邱磊险些心疼死。

自己这山东总兵的位置做的可并不安稳,先不说那副总兵刘泽清了,听说朝廷上已经下了旨意,眼看也是个新贵总兵官,到时候大家平起平坐,手上若是少了这些倚为臂膀的亲兵,他邱磊小命都未必保得住。

若是一不小心落了难,难保刘泽清不会下了杀手,到时候平日里好吃好喝养着的亲兵那可就是拿来保命的。

刘泽清手上能动用的实力可比自己强的多,那是在山东待久了的人,不是邱磊这么个刚刚升上山东总兵的人可以比的。

至于帐下的幕僚却是满头雾水,虽然心知自家主上手底下并不干净,贩卖私盐那更是见惯了的事,只是如今的大明,官与贼本身就没太大区别。

这邱磊算是好的,自己贩卖私盐,好歹也算自力更生,平日里虽然也会作奸犯科几回,只是相比较总兵左良玉、刘泽清等辈可就好的不是一点点了。

那是都是动辄屠城之辈,大明百姓哪个不是闻风丧胆,士林各个骂的不能再骂了,可现如今的世道,那可不比几年前了,如今手上有点实力的武将,哪个不是桀骜不驯之辈。

此时邱磊的脸色大变,众幕僚也知道自己这些人铁定是不能在大帐里待下去了,只能识趣的道:“学生告退。”

于是大帐里就剩了两个人,方凯和邱磊。

此时邱磊皱了皱眉头,这才微微发现不对,好似大帐里空无一人并不应该,只是刚刚方凯所说的还是占了上风。

“有何话说,此时四下无人,大胆说吧,已经恕你无罪了。”邱磊问道。

“是。”方凯低着头应了一声,但依旧是一声不吭。

等到邱磊发现不对劲的时候,眼前的年轻书生竟然已经靠近自己不足两步,邱磊顿时脸色大变。

此人竟然真的是个歹人,而且目标还是要了自己的性命,而不是其他的。

邱磊哪能不惧,要说平日里即使再是如何,他压根也不会让陌生人靠近三步之内,今日阴差阳错,竟然让人走到眼前行刺。

邱磊方要有所动作,来人手上的利刃已经很不凑巧的横在了山东总兵的脖子上,锋利的背刃看上去很容易就能割下一道血痕来。

“尔敢。”邱磊瞪着眼睛,倒也有几分大明总官兵的气势,可这声音竟然比寻常还要小的点,就能看得出来心里发虚。

“不敢。”方凯松了一口气,只是手上的bi shou不敢松,双手比划了比划。

如今一切看上去很顺利,并且顺利的诡异。

邱磊身为山东总兵竟然真的肯屏退左右,这已经足够让方凯觉得侥幸的,更别说这个武夫竟然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就落在自己的手里。

“你、、你可知此乃我军中大帐。”

邱磊这才有些着急,急忙的叫唤道,声音却压的更低了,心知此人定然是登州卫那里派来报复的,可看样子若是想杀了自己,刚刚就杀了,何必要等到现在。

想到这里,邱磊的心中稍安,只是还有些忐忑,说道保命,他一个在大明朝廷上仅仅是个山东总兵,可这保命的本事并不差。

“只是让邱总兵陪我进一趟登州城而已。”方凯淡淡的道。

邱磊打的什么主意一看便知,如今既然已经成功了劫持了这个山东总兵,出了整个中军大帐显然就不像先前那么困难了。

“登州、、登州,本将自会去的,不日就去。”邱磊结结巴巴的道,来人的利刃显然并不是纸糊的,那一副轻巧的模样,更加不像是说说而已。

可这登州城那是说进就能进的,光是里面的叛军那可就不会让他一个朝廷的山东总兵竖着进去,进了登州城,那可就小命不保了。

除非眼前的人不仅仅是登州卫所那帮闹事的盐丁,而也是登州城里的叛军。

方凯不再说话,只是看了邱磊两眼,邱磊只觉得浑身打了个冷颤,臀部一阵发虚,要说邱磊也不至于有如此反应。

只是邱磊与大明士大夫相交颇深,心知这大明的男色之风日盛,显然来人的举动让这个山东总兵心中一阵发寒。

以为碰到如此龙阳之辈,唯恐自己的后门不保了。

可方凯只是看了看他后沉声道:“带我出去,到了登州城就不要你的性命。”

邱磊没办法,此时自己的小命尚在这个年轻‘书生’的手里,哪能不乖乖听话,出了大帐邱磊虽然有心发动,只是这利刃仅仅的搁在自己身后。

一帮废物。

邱磊心中骂道,帐外的亲兵竟然一个都看不出来,只觉得自家大人的姿势怪异了些,竟然和身后的年轻书生靠得那般近,倒也没有过多生疑,自家大人往日和那些名士交往颇深,勾肩搭背都有之,姿势怪异了些又算得了什么。

就这样阴差阳错之下,方凯竟然真的能出了邱磊的营地,刚刚出了大军的范围,对面小跑来几个眼熟的人。

“方大哥。”

来人是马户,另外还有一个月余不见的张五郎,李焦,孙三等人都在,各人脸上的神情各异,其中的那份关心却是真挚。

眼看着方凯安全的从大明总兵邱磊的营地里出了来,哪能不欢喜,方凯方大哥可是他们众人中的主心骨,如若没了他,不管是登州卫投奔过来的军户,还是一开始就跟着方凯的李焦,那可都会瞬间不值一钱,土崩瓦解。

众人都明白这个理,所以方凯的重要性也就毋庸置疑,说到底如今山东,济州岛,庆尚港四面开花的局面实际上只有一个人能挥之如臂,也只有一个人能撑得起来,这个人就是方凯。

大家伙都不是什么有野心的人,想当初都是饭都吃不饱,等着死的人,可都是方大哥一手拉扯起来的,虽然目前得到重用的只有李焦,张五郎等寥寥几个。

可那李焦是一开始就跟着方大哥出生入死的,能够多得些重用理所当然,如今山东甚至是更远些的大明京师那可都是李焦在运作。

只是李焦毕竟是个商贩子出生,最多算是中人之资,现如今到了这一步也是极限了。

至于张五郎,忙完了京城里的诸多事宜就被方凯调了回来,登州卫自然是不能放弃的了,若是可以,少不得还要多送些东西给日后驻扎在登州的刘泽清。

双方各取所需,方凯需要登州卫招兵买马给他运送盐货,顺带也拿来历练兵马,只不过这除了和地头蛇刘泽清处理好关系外,至少也需要个明面上的身份,不过那是年后的事,此时拿出来说太早。

“方大哥,这厮是谁。”孙三好奇的问道。

这才让众人注意到,方凯不是一个人回来,跟着的还有一个一身戎甲的人,除了少顶了一个头盔,怎么看都不像是个身份低的人,可这人究竟是谁,众人都没个头绪,所以孙三才问道。

“大明山东总兵官邱磊。”方凯慢腾腾的说出了带出来的这人的身份。

这厮缩了缩身子,身架子虽然足够大,可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就被人劫了出来,看上去一脸的威严肃穆,却实实在在是个花花架子,那可是人数数万的营地,若是明日大明的官兵们发现自己的总兵不见了,也不知会热闹成什么样子。

众人想到这里,纷纷忍不住的想笑。

就连马户、张五郎等登州卫诸人都觉得自己有些兴师动众,根本用不着带着弟兄们冒险出城,可那十几个兄弟可也不能白白死了。

方凯出城去了城外的大明营地这是谁都知道,可大家劝不住,只得商量着带了几十号人出了城,准备如果方大哥出了什么事,即使是冲击明军大帐,那也得把方大哥救出来。

“你这贱种。”

马户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当日就亲自参与了那晚的夜袭,眼睁睁的看着十来个兄弟惨死,剩下的那也是十个有七八个带伤的。

第二天大家勉强回了登州城里,那可是有多惨就多惨,光是哀嚎那就哀嚎了四五天。

哪还管得着对方山东总兵的身份,立时上前拳打脚踢起来。

“别打伤了。”张五郎阻止了马户,微微的道,他比马户的稳重的多,知道既然方大哥把这个山东总兵带出来自有他的用处,若不然冒险带出来做什么。

虽然拿来当做人质有些作用,可那是因为没想到这个堂堂一任总兵官如此窝囊,竟然如此轻而易举的就被带出了营地。

要不然,当场杀了也比带个累赘好,而且假设这个累赘不配合,根本无从跑得出来。

“马户,别打伤了,这个人我拿来有用。”方凯叮嘱了一声,然后孙三、马户等人把邱磊紧紧的绑了起来。

“知道了,方大哥。”马户应道,手下也轻了一些,知道不能打,可这前几下已经重了,邱磊倒在地上不停地哼唧。

可这个山东总兵竟然还是一句话都不敢说,只是畏畏缩缩的往后退,更是连跑都不敢惹,又惹得众人一阵嘲弄,觉得此番冒险出城根本是多心了。

“五郎,京城那的事怎么样了。”回了登州城里,方凯让人把邱磊关押起来,叫来张五郎道。

那个邱磊还是一句话不吭,可也没跪着求饶,竟然让众人觉得此人还有几分的骨气。

至于方凯,他对张五郎出现在登州城外显得有些意外,不过这也理所当然,方凯离开京城的时候就没打算让张五郎在那久待。

太昌盐铺那得事解决掉大半后,张五郎也就应当回来了,只是出现比较突兀,方凯才觉得奇怪。

张五郎一一把事情都说了个通透,如今京城那里已经派了专人负责,派去的一样是个会写识文断字的,过去曾经跑过行商,如今光明正大的开了家铺子,太昌盐铺以后要的货都从那里进,北京城的诸多事宜也就不用张五郎负责了。

只是太昌盐铺的东家还是没查得出来,一来方凯在京城撒的网还是太薄弱了,二来官场上的东西本来就复杂,不是那么容易弄的清除的。

“李焦。”方凯又叫来李焦,紧接着叮嘱道:“京城那多开几家,反正目前手上不是太缺钱,注意点花就行,而且京城那地方,既然铺子开下来,作用也就不会小了去。”

这些事都是李焦负责,方凯也对李焦足够信任。

只是正如前文所说,李焦也有些感觉力有不逮,目前山东的事情事宜增多,虽然只局限那几个地方,可他李焦毕竟没读过什么书,简单些的还可以应付,太难了就显得局促勉强。

如果不是当初从义州后一批到达庆尚港的大明难民们里什么人都有,方凯好歹从中挑了八百多个给李焦给送来,如今这局面都未必撑得起来。

方凯微微摇了摇头,不是他不想招读书人来,可这正正经经的读书人谁愿意伺候一个盐贩子,大明吏部的档案上,即使是举人那都是一抓一大把,但那是在官面上的。

至于方凯这些个出生低贱的人来说,事实可就不是那般的如意的了,即使是秀才,怕是宁愿在街头卖画,那也不会操此贱业,侮了祖宗名声,更别说更高一层的举人了。

更别说方凯的身份那也不止一个盐贩子那么简单的,光是反贼这个偌大的招牌在那,可就会让所有大明的读书人们退避三舍的了。

现如今正如火如荼的诸多陕甘的农民军,可都还是一帮泥腿子,俘虏来的读书人十有**都是杀了了事,因为这些读书人没一个肯投靠的。

38.好吃好喝

光是今年九月,李自成就杀了武县县令刘凤翔,那可是实打实的读书人,还是个大明的官员,可这不肯投靠那也没办法。

此时还自名为闯将的李自成只得直接杀了了事,他哪知道,日后这些个大明官僚们可都是争前恐后投奔的份,望能当个从龙功臣。

说起来,方凯能够得知的消息还是太少,即使趁着半年多时间在山东撒下了一个足够大的网,可这网依旧是四处漏风,能够打听来的消息少之又少。

至于私盐这一块,由于登州城至今还被大明官军紧紧地给围着,即使有刘泽清配合,可毕竟走的不是太顺畅,如今刘泽清不知道自己这些人贩的是什么货,这才没起太大的贪念,双方也就合作愉快。

可若是被知晓了,难保这条路都走不通,所以方凯这才冒险把邱磊带回了登州城里,好歹也能当个助力。

话说这个被掠进城的山东总兵邱磊可不就是心中起了贪念,这才遣人攻打登州卫,最后损兵折将,然后又起了贪念,这才被方凯掠进了城,如今也成了阶下之囚。

如若是刘泽清也起了同样的心思,方凯也就自然不能把自己吊在一棵树上,所以,这个正牌的山东总兵邱磊,作用自然不是一般的大。

而且邱磊的名号是山东总兵,管的也是山东兵事上的一切大小事宜,要说这个名号可比刘泽清来的管用,只是邱磊这个山东总兵的实力不强,这才指挥不动山东境内的兵将。

如若是刘泽清翻了脸,山东的盐道不至于断了。

双方的关系可都薄弱的很,仅仅是用银钱维系着,哪天刘泽清翻了脸,亏的不是别人,而是方凯。

而且目前的济州岛也没有登录作战的本钱,别说是大明了,即使是区区一个副总兵刘泽清也对付不了。

邱磊此时也就有大用了,至于怎么让一个总兵听话,这就要看手段了,好歹那也是四个字‘威逼利诱’。

邱磊此人看表现,说是胆小如鼠也不为过,轻易就被劫持出了山东总兵大营几万人里,而且还不敢跑,乖乖的被绑的严严实实。

实在是称得上大明最窝囊的总兵,也不知当初怎么就有胆子劫了还是上官的刘泽清的妾室,闹的如今即使是个总兵,也不敢拿刘泽清怎么样。

怪不得日后与刘泽清同为总兵,争权夺利之间不但没把权力夺到手,还被刘泽清轻而易举的诬陷下狱而死。

方凯把事情吩咐了七七八八,也在登州城里安歇了没几天,至于邱磊,依旧被关着,这么个偌大的大明的总兵竟然也不说话,也不求饶,有饭照吃,方凯自然不会饿着他。

可总归的这牢竟然做的极其安稳,算是让包括方凯在内的所有人都相当无言,甚至于李焦跑来告诉方凯邱磊的日常时,竟然还微微有些佩服。

方凯也没想到自己第一次抓到手的大明总兵还是个如此这般的极品人物,只能摇摇头苦笑,再磨磨看,等着邱磊自己服了软,比自己威逼利诱来得好。

至于城外的明军,确实如方凯所说,彻底炸开了锅,若不是有着辽东的吴三桂领着关宁铁骑镇压着,怕是早些日子就炸了营,毕竟,这些个大明本来就是东拼西凑拉起来的。

真正属于邱磊麾下兵马也就一万出头,这些人没了统兵的总兵,各个都是人心惶惶,若不是吴三桂身为辽地兵将,对于山东本地兵马毫无兴趣。

怕是这剩下的一万人早被连骨头都不剩的吞了下去,至于剩余的三万余人,刘泽清可没跟邱磊客气,但他得到消息已经在两天之后。

吴三桂一时间并未将消息告知刘泽清,并不是知道二人的龌龊有心隐瞒,只是这即使拖延了两天,剩余的三万多人也被刘泽清多多少少拉拢了七八千人,若是时日久了,连吴三桂都未必弹压的住。

如若不是为了不引起炸营,那就只有将邱磊的兵马一分两半了,让自己和副总兵刘泽清各领一部分。

城外的吴三桂忙的焦头烂额,明军也就暂缓了对登州城的攻势,只是依旧还是死死围着,至于城里的孔有德叛军反倒松了口气,一时间又起了出城的心思。

只是这明军依旧实力占优,城外的诸多事宜孔有德等人又不清楚。

双方便又安分了下来,呈现对峙之势,倒也安安稳稳。

“方大哥,毛承禄抓了个人,说是找你的。”

李焦从外面进来,有些气喘吁吁,是小跑过来的,神情上有些奇怪,好像来人的身份大出他的意料。

“什么人?”方凯把手上的文书放下,抬起头问道。

这几天他一直在忙,李焦没读过书,即使有能力,那也是中人之资,山东大小事宜勉强能够应付,沉积日久都是李焦拿不定主意的。

山东各地的势力复杂,光是名声足够响亮就有大明的鲁王府,以及传承千年的圣人孔家,而且,自己上一次还和鲁王府下的商铺有所来往,鲁王府的小郡主如今恐怕已经到了济州岛了。

方凯没敢把她留在身边,这么一个俏娘走的时候眼眶里含着泪水,微微有些发红。

方凯装作面无表情的把人送走,实际上这心里还真有几分舍不得!

没一会李焦带进了一个人,穿着一身洗的发白的藏青色书生长袍,年纪轻轻,神色傲然,看到坐在上首的方凯,只是淡淡的道:

“鄙人安东徐振芳,见过孔将军。”

“我不姓孔。”方凯打量了一番站着的书生,面生,从未见过,而且一出来就称自己为孔将军。

这城里姓孔的,那就只有孔有德,能跑来找这个叛军首领的,这副态度显然就不对,所以方凯笑了笑,好在他不是孔有德,要不然眼前的书生恐怕刚进了门就得被推出去处斩了。

不是人人都有他这样好脾气的,任何人成了上位者,而且还手握着他人的生杀大权,最讨厌的恐怕就是那种神经倨傲的书生,这种人让人觉得太自以为是。

当初方凯去求孔有德,那可是带着本钱的,还不是先恭恭敬敬的,没犯雷池半步。

“那你是谁?”那书生脸色一变,知道自己竟然找错了人,可态度也不见缓和,反而颇有些反客为主,咄咄逼人的道。

“你这书生,太不知好歹。”一旁的李焦眉头一皱,忍不住的站了出来,帮着方凯教训眼前不知好歹的书生。

这书生实在是过分,光是这副桀骜不驯的模样就很是让李焦不喜欢了,更别说还对自己的方大哥如此说话。

不就是个读书人,又不是没见过,李焦撇了撇嘴。

什么东西!

方凯摇摇头,让李焦不要说话,李焦张了张嘴,肚子里嘟囔了几句,没有说出来。

“我不是孔有德,不过你可以说出你的姓名,我和孔有德很熟,有事可以帮上一些忙。”方凯慢慢吞吞的道。

这种书生狂态败在明末那可是名士风范,更别说孤身入了敌营还敢如此狂的,十个有九个要被直接杀头了事,剩下一个想要活命的机会也渺茫,只不过至少也能名动天下。

这不是说方凯欣赏这种所谓的名士风范,反之,这种送死的行为方凯很是鄙夷,一帮被理学儒家搞坏脑子的穷酸而已,只不过这种事发生在自己身上。

方凯也就干脆让对方变成十个里唯一一个还能活下来了,他方凯不是嗜杀之辈,也用不着为了这点事杀人。

“你既然不是孔将军,和你说也是无用,那又何必再说。”那书生仿佛不知道局面,反而一脸的不屑,神情倨傲的道。

这次不但是李焦想要动手了,连方凯都皱起眉头,好在他也不是不能容人,只是被一个不认识的人这副恶言恶语,自然而然的不会有太好的回应。

怪不得古代大将动辄喜欢斩杀使者了,这可不是一般能折腾人的。

方凯心里苦笑,没想到这种事他也能遇上一回。

“如果你说了,我就放你走,如果你不说,那就别想出了这个门了。”方凯冷冷的道,一旁的李焦跃跃欲试。

现如今方凯到了登州城里,李焦就没什么事干了,干脆平日里就待在方凯这边磨蹭日子。

那书生显然也看得出来形势不对了,他虽然读了几十年的死书,可这不代表脑子也绣了,心知若是对方真下了杀手,自己不可能能逃得出去。

要说此番进城可是为了营救至交邱磊,如今别说救了,连个人都没看到就死在这里,他徐太拙那可是枉死了。

“这、、、、”

“你告诉我什么事,如果能帮,肯定鼎力相助。”方凯语气很淡,但听在出来徐太拙耳中也松了一口气,虽然不知说出来是福是祸,但还是值得开口了。

“此番进城乃是为了营救山东总兵邱磊。”

说了总比不说好,可即使如此,徐太拙依旧没给方凯什么好脸色,生硬的道。

“山东总兵邱磊?”方凯皱起眉头,这人竟然冲着他来的,而不是他自以为的孔有德,本以为是个稀里糊涂送死的书生,结果这是为了救人而来,而bǎng jià他营救的那个人,可就坐在对面了。

“原来是救那个懦夫。”李焦撇撇嘴,道。

方凯瞪了一眼,李焦这才赶紧闭嘴,不敢说话了。

只不过这句话已经听在徐太拙的耳朵里,徐太拙神色微微有些激动,大声的叫嚷道:“君可知邱总兵在何处,如今城外已经闹起了兵变,若是没了邱总兵的弹压,那就是一场祸事尔。”

方凯不吭声了,甚至连李焦都知道光明正大在地方阵营说出这么一席话简直就是蠢蛋所为。

这就是读书人?李焦心里那仅剩的一点对大明读书人的敬畏荡然无存。

这根本就是读书读傻了的傻瓜嘛,而且还是找死的傻瓜。

至于城外闹起了兵变,方凯虽然不知道,只以为城外虽然少了个总兵,可好歹还有吴三桂这么个堪称明末妖童在,刘泽清又是日后大明覆灭后南明的四镇之一,弹压一些乱兵的实力总归还有的。

可这哪曾想到,城外形势不是能只这么想就如意的,现如今,不是方凯怎么想就怎么发展的,仅仅莫名其妙的跑进个书生狂徒进城要要人就已经够让方凯郁闷的了。

也不想想,若是孔有德、李九成、张觉等人知道城外的虚实,哪可能还会在城里安稳待着,怕是早就杀出了城了。

“刘泽清那狗贼,若是时日久了定然会吞并邱总兵的麾下兵马定然更加跋扈,此辈实乃国贼是也。”

那书生仿佛说的不过瘾,越发大放厥词,恨恨的道。

只是此番却不管所在的地点了,这可是叛军的登州城里,你这拿城外明军的内乱拿出来说,岂不是以为满城的叛军将领都是傻子不成。

如果现下孔有德出城摆出一副讨教的阵势,就算吴三桂的关宁铁骑照样能冲溃他的大军,明军也未必能再围着登州城了,光是那些人心惶惶的明军就能拖着吴三桂让他无暇顾及城里的叛军。

“带他去见邱磊。”方凯不可能放他去找孔有德,而且他找孔有德也没用,因为那个山东邱磊是在他手上,如今正被关在院子后的屋子里,好吃好喝。

可方凯也不会不明不白把对方放出城,这次若不是凑巧这个家伙撞到了毛承禄的防区,恐怕自己引起的蝴蝶效应就无法控制了。

方凯目前最大的倚仗依旧是对大明末年历史的熟悉度,如果没了一些,日后发生的事方凯可不敢保证。

目前他也没那么大的能力去应付孔有德叛军继续在山东境内折腾的后果。

如果这只勉强凑起来的明军还是在孔有德等人面前吃了苦果,恐怕一开始谋划也前功尽弃了。

自然,等到有了那个实力后,也是该改变大明的规则的时候了,只是现如今还没到那个时候。

方凯紧锁眉头,开始认真考虑自己带来的蝴蝶效应会引起的后果,历史这个大杂烩,特别是大明这么个末世,那可不是用寻常想法就能揣测了。

如今的大明根本抽调不出更多的兵力三方作战,所以崇祯皇帝才会冒险从辽东抽调关宁铁骑到山东,企图覆灭最弱的孔有德,至于闹的大一些的农民军和关外的女真。

39.效果不错

朝廷目前无能为力,只能拖着一时是一时,积蓄力量厚积薄发,这就是大明众臣的想法,也是大明崇祯皇帝的想法。

只是这最后拖垮的却是大明的江山,而不是农民军起义军或者关外的女真。

若是朝廷的诸位臣工们知道十几年后,那个折腾了大明数十年的陕甘流民起义最后竟然攻破了大明的都城,也不知道此时还会不会这般想了。

“方大哥,这个书生够傻的。”李焦看到方凯亲自送走了那个书生,撇撇嘴道。

这种浅显的道理他都懂,哪有敌对双方把各自的底细告诉别人的,更别说这个底细还是致命的。

“关心则乱。”方凯笑呵呵的道,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问李焦道:“刚刚那个书生自称什么来着,总觉得有几分耳熟。”

“徐振芳,安东来的。”李焦记性不错,而且难得方凯忘了事,赶紧接口回答道。

“这名字有些熟。”方凯捏了捏两边的太阳穴,好像最近还有谈论过这个名字,但怎么都想不起来。

既然能被他记住,那肯定是能在明末的史书留下一笔的人,这些人摆哪个都不会是徒有虚名之辈,方凯可不敢自认为古人都比他笨一点,那种智如妖人的军师性人物,在大明的末年还是有那么几位的。

“徐振芳,徐振芳,和邱磊关系很好,冒死赶来营救。”方凯喃喃道,脑子里有阵杂七杂八的思绪闪过,但怎么都想不起来。

“一个腐儒,书都读傻了。”李焦满脸写着不屑,显然对于方大哥拼了命在想感到很不解,只是方大哥做的事,一向都是他们理解不了的,最后才发现作用大了去了。

李焦也就没多嘴。

“腐儒,读书人。”方凯抓住一闪而过的那点东西,接着脸上就露出了笑容,如果他没错,这个人就是他了。

“李焦,和我一起见见这位徐先生。”方凯站起身子,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还有些苦恼,有多复杂就多复杂。

李焦一怔,听见方凯又说了声,再三肯定自己没有听错,这才不情不愿的瓮声瓮气道:“知道了,方大哥。”

“方大哥,你说就一腐儒,又有好看的。”

显然李焦对徐太拙还是印象不佳,毕竟,那副狂态确实不会给人什么好印象,历代都有敢于入敌营为使的人,可这能活下去寥寥也是这个缘故。

大多人都不喜欢比自己狂傲的人,更别说还是对方大哥狂,枉费平日李焦以为读书人有多了不起,现在看来都只是一群读书读傻了的人而已。

方凯笑了笑,没反驳李焦的话,李焦肚子里嘀咕几句,然后通通吞了下去,知道方大哥不想听就干脆不说了。

徐太拙是被李焦带走的,当时还处在呆滞状态,本以为山东总兵邱大人是被城里的叛军掳走了了,现如今看来却不是这般。

徐太拙虽然与邱磊是至交,倒也知道一些邱磊私下里曾派人去攻打登州卫所,前前后后那可是死了二百多人,里面更是有一半的亲兵,山东总兵邱磊都忍不住私下向徐太拙等人抱怨了几声。

徐太拙是名士,明末的大名士,虽然不能跟那些东林大鳄相比,但相比较这些人的图谋安逸,徐太拙反而看重兵权,看重实实在在的东西。

若不然也不会和邱磊这么个武夫引为知己了,所以对大明的兵丁也就知道一些,大明真正能站的只有各个总兵、参将身边的‘亲兵’而已,其余的大多是一冲就溃的废材,不堪一用。

各路总兵可都把身旁的‘亲兵’当亲侄子一般看待,毕竟,那可是各自的性命,若是没了这些‘亲兵’护着,各路总兵即使统着十万人,那也未必和贼寇敢一战。

只是三言两语间听说对方竟然以区区一百人守着,硬是杀伤了邱磊手下近两百人,几乎毫发无损,徐太拙想象不出对方的强悍。

至于他猜测是城里的叛军掳走了邱总兵,理由倒是很简单,四下来看,有实力而且敢怎么干的只有城里的叛军,所以这就莽莽撞撞的撞了上来。

运气好,这才撞到了毛承禄,徐太拙当即就大声呼喊邱磊的名字,用李焦的话,当时毛承禄也是一脸的抑郁,险些直接斩杀了这么个莽撞的书生。

若不是毛承禄也算进了方凯的决策圈,前几日方凯出了城的事还是毛承禄开的城门,知道城外的一些事,方凯带回了城外的山东总兵邱磊也是知晓的,若不然怕是徐太拙真要死于非命了。

这么个莽撞如此的书生,莫不是大明末年的名士都是这德行不成,方凯边走边想,这最后竟然想起一个大明另一个大名士的典故来。

这个名士叫做钱谦益,那可是真正的明末大名士,不是徐太拙这种后辈可以比的,光是做官就做过礼部右侍郎,在南明中更是身为阁臣,位高权重。

不过这个人出名不是因为有多大的政绩,出名的是文才和娶了一个众人皆知的河东君柳如是。

最后清军南进,南明危在旦夕,已经嫁给钱谦益日久的柳如是有心与钱谦益一起殉国,便找了一处要钱谦益与她一起投河赴死,共赴国难,钱谦益这个大名士最后却推说水凉体寒,退缩而走,之后更是减去头发,降清自保。

到了后世这个典故可出名的很,至于现如今,这个东林首领正安分的待在老家常州,等着大明轰然倒塌后继续做自己的南明宰相。

这就是所谓的名士风范?方凯摇摇头,真要是大明的名士都这风范,那大明丢了江山还真是理所当然。

崇祯皇帝那句诸臣误我也有他的几分道理。

方凯有些失望,不过徐太拙好歹也是来到大明以后见到的第一个大名士,所以还是有些兴趣盎然。

除此之外应当还有一个孙元化,只不过这个前登莱巡抚是个实干家,和清谈之风盛行的明末名士不同,早早就脱离了明末的名士的行列。

至于这个自称徐太拙的读书人实际上叫做徐振芳,字太拙,古人喜好以字号自称,方凯以偏带全,只以为徐太拙名也为太拙。

实在是搞了个大乌龙。

这个徐振芳在史书的记载不是太多,寥寥几个字而已。

‘书法右军,得其精髓’

这句评语并不像表面那么简单,右军是晋代王羲之王右军,一代书圣,千古唯一人尔,能够被评价得其精髓,从古至今寥寥几人而已。

而且明末名士要么投清,落个凄惨的下场,要么殉国而死,这个徐振芳一直隐居到了顺治年间方才老死,想来也不是迂腐之辈。

方凯一路想了一想,邱磊被关在院子的后面,这里也没什么多余的地方地方弄个牢房,干脆就好吃好喝的关着。

邱磊这个山东总兵待的安稳,一句话不吭,方凯也拿他没办法。

方凯前一脚跨进了关着邱磊的院子,只见这个徐太拙竟然是被绑着在那,至于一直只看着没绑起来的邱磊邱总兵这次也被绑了起来,而且还满脸的苦笑。

方凯皱皱眉头,显然没搞清楚,这个徐太拙才被带来多久,竟然就能让负责看着这邱磊的马户把两个人都一块绑起来。

马户虽然个性莽撞了点,可这一直知道分寸。

方凯不说话,等着马户自己解释。

马户一脸哭相,甚至语气都称的上抱怨:“方大哥,这个书生到底是谁,刚一进来就拼了命让邱磊跟他出城,我们拦着,还差点挨了几剑,这才不得已绑了起来。”

马虎确实很郁闷,这种郁闷不是毫无来由的,毛承禄被收编之后,麾下两千多人就被方凯借口给吞个干干净净。

这也让方凯在山东境内能动用的兵卒达到了三千人,需要进行整编。

毛承禄对麾下兵马被整编也是无可奈何,现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而且方凯说过虽然要经过整编,只不过这部分人马日后还是由毛承禄统帅,还会有所增加。

毛承禄也就放了心,安心的在家里抱着银子磨日子,在他概念里,既然还是他统兵,那所谓的整编也就是无所谓的事。

至于这三千人里,有五百人是当初李焦从济州岛上带来的,这部分兵马已经经过了简单的整编,再加上丰厚的饷银,足以作为中坚,剩下的两千四百人是毛承禄投奔带来的,大多是东江镇的老兵,见识过辽东的dá zi,虽然战斗力一般,可对于从未和建奴有所接触的方凯的来说,重要可想而知。

登州卫的兵丁还有一百余人,这些人虽然被方凯当做武装盐丁来养,平日里饷银却是和普通兵丁一样的,要说精锐和单兵能力甚至还超过有余。

这一百多人方凯花了一个月去训练,从邱磊袭击登州卫那晚来看,战斗力就要强悍的多,即使其中意志力占了一大部分,这部分还是因为方大哥这么个救命恩人在,登州卫的众人才肯拼命。

所以,刚一借口整编毛承禄麾下的人,这些个登州卫兵丁们可就有事干了,每日都要操练,方凯的手上只有他们可以用,至于这操练的法子嘛,也就是方大哥教的那样,手把手教给那些东江镇老兵就行。

马户郁闷的就是他每天都得抽出一半的时间看着被关起来的这人,耽误自己操练已经够让他不满了,如今竟然还闹出这种事来,难免有些气的牙痒痒。

方凯望了下四周,散落最着一把书生佩剑,想来就是那把徐太拙借机发难用的,只不过看上去没起什么作用而已。

“呸,大明子弟竟然屈身从贼。”那个徐太拙虽然被绑起来,只不过嘴没缝上,看到方凯进来,直接就大声开骂。

马户一脸的恼怒,刚刚把这个书生嘴里塞的东西给拿了,本以为此人能安分一点,没想到竟然骂道方大哥的头上。

“臭书生,你再乱说,小心我割了你的舌头。”马户恶狠狠地道,不过这真让他割,倒未必有那胆子。

“你敢,无知之辈,从贼乃是杀头大罪,此时反正尚不迟矣。”

徐太拙瞪视隐隐是众人之首的方凯,嘴里说的不清不楚,可至少所有人都还听得清。

这个时候还想的起来挑拨,此人还真够人才的,方凯摸摸脑袋,心里倒是对这号人有了些许兴趣,这总比满脑子迂腐的腐儒来得好。

“方大哥。”马户满脸郁闷,可怜巴巴的望向方大哥,心里的那丝郁闷愈发了,指望方大哥来了能找个法子。

“呵呵,徐太拙是吧,应该叫徐振芳才对。”方凯淡淡的道,然后让马户等人先一步出去。

马户如蒙大赦,堪称‘狼狈逃窜’,看上去要他日后再来看管邱磊等人那就更难了,谁都不愿意伺候两个大爷般的人物,还得耽误自己的正事。

这不是说马户会违背方凯的命令,只是到时候这脸上的表情肯定就要难看几分了。

“是又如何,正是安东徐太拙。”那书生把脸别到一边,显得凛然不可侵犯的模样,一脸的不屑。

“呸!反贼,与尔说话辱了我辈之口。”徐太拙意犹未尽,紧接着就骂了一句。

一旁的邱磊此时神色有多难看就都难看,心里不禁后悔,这徐太拙究竟是为了救他还是要前来送死,送死也就算了,何必拉他一起。

好在方凯面色没什么改变,甚至连一丝波澜都没起,只是改站为做,坐在中间的椅子上,看着山东总兵邱磊以及明末名士徐太拙。

邱磊松了口气,他不想死,一点都不想,可也不想求饶,所以这才僵持在这,时日久了倒也安分。

“邱总兵。”方凯找了最容易的突破口,客客气气的道。

“方将军。”邱磊挤出一丝笑容,只是比哭还要难看,面露尴尬,显得并不适应。

“不用叫我方将军,我和孔有德等人不同路。”方凯解释了一下自己的身份,至少让这两个被自己囚禁的人起不了多大的反感。

这次不仅仅是邱磊,甚至连徐太拙都微微松了口气,不怕死不代表想去死,邱磊不想,徐太拙也不想,方凯的这句话就是为了使两个人安心。

目前看来,效果尚算不错。

“从贼的皆不是良善之辈。”徐太拙接着喝骂道。

40.只是一个人

方凯微微皱了下眉,自己好言相加,对方仍然冥顽不灵,怪不得历代的开国皇帝都讨厌书生,想来都是被骂的。

方凯微微笑笑,不再说话。

邱磊的面色稍微苍白,有心制止徐太拙,只是张张口又不知道做什么,心里也有些恼恨,对方如今关着自己还好言相加,显然是有事相求,只要能放了自己,顺水推舟也无不可。

可若是惹怒了来人,怕是性命不保都有可能。

三个人全都心思各异,一时间反倒没人说话,只有一个徐太拙显然还没骂够,一脸愤愤。

“太、、太拙,少骂几句。”

邱磊结结巴巴的道,满脸的尴尬,惹得徐太拙瞪了他一眼,竟然畏畏缩缩的向后挪了几步。

实在不像个一省总兵。

“邱总兵,如今身陷敌营,理当以身作则,唯死而已。”徐太拙大义凛然的道。

“你想死,邱总兵却是未必想死的。”方凯突然岔了一句,淡淡的接着道:“即使我会放了邱总兵,那也不会放了你。”

邱磊如蒙大赦,再也顾不得矜持以及朝廷大员的脸面,竟然直接就问道:“此话当真?”

方凯点点头,这句话确实是说真的,他可以放了邱磊,因为日后有用得着邱磊的地方,此时也不适合直接杀了邱磊,至少他还是个山东总兵,若是不明不白的死在登州城里,朝廷怕会震怒。

他方凯也会直接被划进乱党叛贼的行列,有碍日后的事。

所以,邱磊必须放,还得早点放,在城里的孔有德等人没发现城外异动之前放,若不然后果严重。

至于这个徐太拙,放与不放本来在两可之间。

只是现如今,他方凯不想放了,所以才有了刚刚的一席话。

“邱磊武夫,尔敢。”徐太拙奋力的瞪向邱磊,模样恨不得吞其骨,扒皮抽筋,一副书生模样,此时却是面目可憎。

“书生意气,若是活不下去,纵有千般抱负又有何用!”邱磊大义凛然道,只是眼神游离,依旧显得几分心虚。

怕是这番话说的言不由衷,说到底,这心里还是怕死的缘由。

徐太拙一心只是骂,邱磊假作充耳不闻,只是这面色尴尬,显然被说进了心里,神色上略显不安。

“邱总兵,识时务者为俊杰。”方凯赞赏的道。

只是这方凯心里竟然有种怪异的感觉,自己好像成了反派了,还是那种第一个出场的那种马前卒,影视剧里可都是这么演的,方凯不禁苦笑,不知道哪个是正派人物,徐太拙?亦或是何许人也?

至少这个正派人物不会是个武林高手,‘唰唰’两刀就要了自己的性命就好。

而且目前为止,方凯还没听说整个大明朝有什么能够飞檐走壁,以一敌百的人物,更别说什么千里之外取人头颅之类的剑仙了。

这个大明,还算是比较安全的,没有古金二老写的那么玄乎。

方凯陷入自己的思绪里,只是惹得邱磊凭空着急,这怕死是人之常情,如若是直接了当的给杀了,他邱磊就是怕死那都来不及。

可这拖拖拉拉的,好不容易听到个准信能被放回去,这就算是一心求死的人心里也有些期盼。

毕竟,命是自己的,谁都不想稀里糊涂的死个透彻。

邱磊自然也不想,所以他才出言制止徐太拙,可这挨了一顿骂,邱磊正自心里窝火,方凯又说出那一席话,既然有求生的可能,其他的又何必在意。

“我可以放了你,不过日后山东境内诸多大小事宜,怕是要麻烦邱大人了。”方凯接着道,继续分化此二人。

“一定,一定!”邱磊连忙点头,这脸面也是不要了,只是说完之后表情反而有些犹疑,显然有些举棋不定。

方凯不再说话,徐太拙想来是骂累了,也不骂了,只是瞪着邱磊,咬牙切齿,神情好不恐怖。

要说这徐太拙实在冤枉,若不是太不会说话,怕是方凯可不会想出这么个法子挑拨两人的关系。

徐太拙本心入了登州城是为了救邱磊而来,于公城外的数万大军需要人统领,于私徐太拙与邱磊为至交,这才不顾性命闯进了登州城。

毕竟,邱磊是武将,徐太拙是文人,即使二人再是知交,这总归是有身份的隔膜,徐太拙本来还算理智。

也不知进了屋子和邱磊说了什么,竟然一心求死起来,这才引得邱磊反目。

文人相轻,如今乱世已呈,文人对武夫的影响力也就弱了很多,平日里徐太拙有心拉拢邱磊这么个山东总兵,才有二人知交的局面,可这到了临死的关头,邱磊也顾不上那么多了,竟然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把徐太拙给卖了。

方凯心里想笑,但又不能表现在面皮上,反而显得有些怪异。

说到底,若是邱磊一个人默不吭声,那方凯也束手无策,毕竟,下面也没什么人会什么满清十大酷刑,难不成去后金现抓一个?那只是想想而已。

只是这徐太拙入了城见到了邱磊,反而像是受了什么ci ji,硬要拖着邱磊一块死,他邱磊好歹也是堂堂山东大将,除非是通敌之贼,如今的朝廷可也拿他没什么办法。

邱磊心中一横,恳求道:“还请方将军莫要将此狂徒放出城去,若不然……”

下面的话邱磊不说方凯也明白,若是徐太拙出了城,那这大明的朝堂上定然会是骂声一片了,他邱磊也至少是个通敌的罪名,到时候别说山东总兵当不成了,这脑袋都未必保得住,怎么可能还帮得上自己。

“这是自然。”方凯理所当然的点点头,如此才符合济州岛的利益,方凯自然不会做妨碍自己利益的事。

双方的态度都还算合作,这出了城后继续当自己的山东总兵的邱磊不想死,方凯也不能让他死,在徐太拙目瞪口呆中,这笔生意却是冠冕堂皇的谈成了。

“你……”徐太拙方才骂累了,这才罢休了一会,只是现如今有些瞠目结舌,竟然不知道骂什么好。

好似这三人里,他才是多余的人物。

“若是可以,还请……”邱磊严重凶光一闪,手上做了一个下切的动作,他虽然被绑了半个身子,可这两只手还有一只是能活动的,所以也做得出来动作来表达不想说的意思。

方凯皱起眉头,没有多说什么,张开口不满道:“这由我来决定,用不着你来说。”

邱磊噤若寒蝉,心知自己说过了话,如今自己的性命还捏在对方的手里,哪能把平时指手画脚的那套拿出来,只能苦苦哀求道:“还请……”

“知道了。”方凯打断邱磊的话,心知此时还要让这个山东总兵安心,若不然怕是即使出了城,这个邱磊也会心惊胆颤,惹不起的会弄个鱼死网破。

“世上自然不会再有徐振芳这个人,总兵大人还请放心。”方凯眯着眼睛,这句话给人的异议很大。

至少邱磊和徐太拙二人两人神情各异,一个一脸尴尬,又有些许松懈,另一个一副凛然模样,只是那丝恐惧却是掩盖不掉的。

“谢过了。”邱磊心中兴奋,如今可是不但让自己免于一死,更是可以出的城继续当自己的山东总兵,徐太拙死不死倒是无所谓了,只要让他闭了嘴就行。

徐太拙也不骂了,仿佛是不知道骂什么了,也仿佛是绝望了,若是真死了,倒也如愿了。

若说他进城为何改了主意,想一死了之,这理由自然不是他徐太拙真的想去死,只是听说了邱磊的遭遇,心里竟然有种抑制不住的荒谬主意,愈是不去想反而愈发严重起来。

自己死了不算什么,可这邱磊可是山东总兵,若是不明不白死了,城外的兵丁们难保不会激起奋起之心,再加上有辽东的吴小大人,围困水城的刘泽清刘总兵,徐太拙仿佛看见这登州城被攻破,一雪前耻的模样。

只是现如今,邱磊不想死了,也没被自己拖下水,此时自己更是看破了此人的真面目,叛贼头领却和邱磊这个山东总兵有了秘密交易,怕是自己不死都不成了。

徐太拙一脸绝望,自己岂不是要白死不成?

想虽这么想,徐太拙却并未后悔骂出那一席话,这骂都骂了,死又有何惧。

终究是徐太拙太想当然了,先不说邱磊想不想和他一块去死,那城外的到底会不会激起奋发之心就是个严重的问题,怕是四下溃散而逃倒是更有可能。

若是方凯听到怕是除了晒然一笑也没了别的法子,这个徐太拙,也就比腐儒好了点而已,竟然想让邱总兵杀身成仁,你莫不以为这大明的武将都如前朝的文天祥那般的忠臣了。

他邱总兵不肯求饶只是放不下身份,可这大难当头,夫妻尚且各自飞,更别说仅仅是知交了。

可以说,徐太拙入城不但没达成的目的,反之,甚至助了方凯一臂之力,让邱磊邱总兵不得已做出了最后的决定。

纵然千般算计,却误了了了性命,说的怕也最是这般了。

方凯让马户去通知张五郎带人送了邱磊出城,理所当然的一众登州卫的众人们没给堂堂总兵大人什么好脸色看,各个咬牙切齿的。

若不是方大哥吩咐了,登州卫的兵丁们怕是非要杀了总兵大人以报十几个兄弟的死了,即使如此,邱磊还是没少挨了苦头,心知对方怕是故意立威给他看的。

纵然苦处那也只得咬着牙吞了,这把柄可握在对方手里了,如果对方不给面子,把那徐太拙给放了出去,那丢官算是轻的,当今皇上可是个不喜反复无常的人,怕是动起手来那可就是抄家灭族了。

登州卫的众人一路把邱磊送出了城,城门的人早换上了李焦从济州岛带来的人,自然也不需要和毛承禄打招呼,大摇大摆的出了城又回来。

城外的刘泽清这次连个千户都懒得派了,任登州城里的人来返,只要不惹到自己就好,哪有空理登州城里的事,一心忙着吞并每日投过来的山东各地兵马,刘泽清眉开眼笑,却不知道这次登州城里送出来的可正是他的生死大敌,现如今的山东总兵邱磊邱大人!

送走了邱磊,这个徐太拙的作用却依然不小,可又不能放出去,若是让他主动投奔怕也不可能,更是只能僵持着,纵然方凯心知不是长久之计。

只是没办法的事,方凯也只能先一步放在一边,可没想到过了几日,方才被关了七八天的徐太拙让看着他的马户传来一句口信。

只有一句话。

他不想死了!

方凯听到了这个消息,但他却不打算把这个徐太拙放出来,也不打算去见他,想当初徐太拙那副一心赴死的模样,这么快服软已经够让人诧异的,但即使如此,方凯依旧打算晾他一晾。

“方大哥,你就让我回去训练吧,我宁愿加练两个时辰。”

这一日,马户又跑来抱怨,最近几日,马户往方凯这跑也成了惯例,每次守着那个徐太拙结束,马户都会往这抱怨半天。

方凯微微笑笑,也没把马户的怨言听进去,毕竟,是个人都会忍不住。

说来这个徐太拙还真是搞笑,竟然对看着他的马户引据经典,光是子乎者也就是一大堆,不外乎如是从贼者牵连全家之类,马户是个粗人,起初还是一瞪眼回骂上一句。

他只是一个人,死便死了拉倒。

这却是惹了祸,每日那书生说的更多了,子乎者也倒是变了内容,从劝说直接变成大骂,大骂马户身为军户子弟,却是一心从贼,数典忘祖。

马户愈发郁闷,更是几次都忍不住想要下手,可这方大哥早早有了吩咐,不可伤人,所以这也无处下手,只能每日看守完后跑来方凯这里抱怨。

“呵呵,时日久了他就不骂了。”方凯一边处理繁琐的文书,一边笑着劝解道。

再说了也不是马户一个人拿这个家伙没办法,方凯也拿他没办法,总不能一刀给剁了,这就违背方凯的初衷了。

“我怕我忍不到那一天了。”马户脸憋的通红,显然因为方大哥说的话太随意了,受苦的可是他这个跑腿的。

41.致命缺陷

“真想把那个臭书生的嘴给堵上。”

“你总要给他吃饭吧,那就少不得要拿掉,那时候骂的更凶。”方凯淡淡的笑着摇摇头,与其堵不如疏,他骂够了也就不骂了,你要堵着他的嘴,等到稍微松开一点,那可至少是破口大骂。

“这话也是。”马户嘟囔一声,可还是忍不住道:“那也不能任他这么骂下去啊。”

“行了,这几日我会去见他一次,这总可以了吧。”方凯笑着道:“你在这喋喋不休了好几日,不就因为这个吗。”

“真的?”马户一脸的喜意,接着又说道:“那方大哥,以后还要我看着他不?我真情愿回去多训两个时辰也好。”

“不要你看着了,也不要加时间,回去带好手下的人就好,以后拿来都有用。”方凯一边说一边忙。

上次登州卫被袭击的这件事,马户是有大功劳的,虽然比不上张五郎稳重,至少统兵能力尚可,方凯也就不会在此事上大材小用了。

“随便找两个人看着就行,现在应该没事了。”

方凯猜测,徐太拙既然主动找上他,虽然投诚那是不太可能,恐怕是想让自己把他给放了,可这方凯也不会答应,看似进了一个死胡同。

只是这徐太拙就是再腐,以后也不会寻死觅活的了。

那就自然用不着马户了,随便派两个人看着就行,想来这么一个文弱书生也跑不了。

方凯拿定了主意,就吩咐马户去干。

“好。”马户嘴角扯不住的笑容,想来是这几日确实被那个难缠极顶的书生给弄的,所以万分积极:“我这就去找人替我去。”

方凯看着马户急匆匆的出了门,临到门口还被门槛摔了一跤,难得脸上竟然笑了出来,马户顾不得摔得疼痛,爬起身就去安排人手,倒是迫不及待。

方凯放下两只手捏了捏面皮,有些干燥的卷起一些干皮,想来是因为秋天到了的缘故,秋高气爽,可这干燥也是四季第一,不得不防。

这些都是细枝末节,方凯也把刚刚的展颜一笑放到一边,眼下来说,笑到最后的才是英雄,目前来说,他方凯连参与的机会都没有,那又何必要笑。

既然这么想,处理起山东诸多事宜还是让方凯一头脑的‘嗡嗡’作响,最后只得留下一半日后再看。

先不说那些个汇报上的情报繁杂不清,光是认那些繁体字就够他受得了。

断断续续的看了良久,方凯抬起头来,这才发现天竟然黑了一半,不由的苦笑,手下好歹也有两三万人了,竟然连个可用的都没有。

这句话有些偏颇,不过,可用拿来分担方凯工作的,还真是一个没有。

孙家三兄弟目前都在庆尚港,前几天传来消息,船坞已经修建个七七八八,勉强能制造中型福船和普通商船,至于大些的,方凯就不指望了。

可这三个人虽然有用,但方凯也只敢把他们放在庆尚港或者济州岛上用,根本不敢带到山东来让其中一人协助李焦,到时候若是要跑,这压根就拦不住,更别说用的顺手了。

至于那个投靠来的朝鲜旌义县令,如今济州岛政衙副官李越,能力是有,而且听话,是方凯唯一能用的一个,要说这个李越还是个意外之喜,当初方凯满心想收复通晓大明官话,又在大明留过学的车晚真。

只是这车晚真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如今也只肯在济州岛上帮忙写写文书信件,别的什么都不做。

可这李越却是能干什么干什么,也算亲力亲为,至少济州岛一地四万余人的民事还能应付,实实在在算是个意外之喜。

至于剩下的诸如被方凯拿来管过一段时间民政的耿仲明,那是方凯不得已而为之,赶鸭子上架,更别说也不敢如此敏感的时候把耿仲明带到登州城来。

那可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他方凯还没那么傻,别人没机会里应外合,还给人家创造机会。

所以到最后的结论是:方凯缺人,严重缺人,缺的是能用的人,是不是人才无所谓,可这至少要识文断字,中人之资就够了,要是大才了,他济州岛也供不起。

可这主动投奔的人才不是没有,毛承禄算一个,可那是武将,方凯可不想再像当初那样子赶鸭子上架把毛承禄也当文官用。

就算方凯肯,毛承禄也不肯!毛承禄打死都不会继续在登州待下去,若不然也不会投奔实力最弱的方凯了。

所以。

方凯才跑了趟大明京师从水牢里冒险救出登莱巡抚孙元化,除了孙家三兄弟的缘故,也是因为孙元化那可是政治,军事,科研都通的万金油,万金油意思就是全才,同时全才也代表这三样可能都能力平平,但至少肯定比其他人有用,至少也可以让他替代李越放在济州岛,然后把李越调到山东来。

至于李越不会说大明官话,那就学,到了时候,方凯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把徐太拙囚禁是阴差阳错,他本意是直接杀了邱磊了事,只是后来发现邱磊这个山东总兵另有大用,杀了也太过冒险了,这才掠进城里磨着,只是邱磊没磨下来,反倒磨来个实实在在的读书人。

徐太拙!

并且这还是明末的名士,不是一般的读书人,方凯这才顺手推舟的拿语言挑拨徐太拙,然后见到法子没用,只是逼得邱磊老老实实的听话外,徐太拙这个读书人依旧是一副倔脾气。

方凯这才翻脸不认人,干脆把他给关起来了事,大家继续磨着。

谁怕谁啊。

反正他方凯不会缺了两斤肉,至于多了口人吃饭,这对于身家万贯,日进斗金的方凯来说,还真是无所谓。

哪天他徐太拙想通了哪天了事,若是一直想不通了,方凯也不在意关上一辈子。

“方、、方大哥,那老头醒了。”

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李焦气喘呼呼的道。

想来是跑过来的。

…………………………………………

“孙老头醒了?”方凯皱着眉头随即松了开来,上次孙元化醒尚在京师境内,一路上方凯出于省心,也就一直让人喂他吃药使其继续昏睡,省的半路惹了麻烦。

如今算算时间,回了登州城里就不再在饭菜里添加药物了,这个时候醒已经算迟的。

方凯点点头,然后问道:“他说了什么,醒了多久了。”

“刚醒,看样子表情很怪异,不过还算镇定。”李焦镇定了情绪,不复刚刚的急匆匆的,心里不禁暗自嘀咕,方大哥不愧是做大事的人,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能面不改色。

“恩。”方凯应了一声。

孙元化不同于徐太拙,虽然两个人被方凯弄到手的手段都不是很光明,一个是绑的,一个是劫来的。

只是相比较徐太拙这么个年少轻狂的书生,孙元化好歹也是巡抚般的人物,这份镇定也属理所当然。

所以,方凯也不是太担心。

不过方凯也不能孙元化给晾着,毕竟,救出孙元化花的力气就不是一点半点了,可以说,如果这事被发现了,他方凯都别想出了那个紫禁城。

毕竟,不管是东厂的番子,还是锦衣卫所可都不是拿来摆设的。

当初从天牢里救出孙元化实属侥幸,这还是撒了不少银子下去的缘由,最后还是留下了破绽,可那也追不到山东这边来。

“方大哥。”李焦叫了一声,面色有些犹豫。

“有话就说吧,我又没堵住你的嘴。”方凯笑了笑,注意了一下李焦的神情,关心的道。

李焦目前是方凯手下唯一一个能独当一面的人,不过,这不是说方凯功利,即使从私交上,方凯也会适量关心一下下属,但那会有个度。

“方大哥,那个孙老头,脸色看上去很古怪。”李焦犹豫了一会,然后接着说道:“而且好像还对我们住的地方很熟悉一样。”

“熟悉?”方凯皱皱眉头,有些丈二摸不着头脑。

李焦说的不是自己的私事就好,至于孙元化这个前登莱巡抚对这里熟悉,那理由并不难猜,所以方凯随即松开了眉毛,笑呵呵的问道:“李焦,当初毛承禄送来这座院子的时候,可说了这是谁的府邸。”

“听说是一个大官的别院。”李焦奇怪回答。

“这就难怪这么雅致了,呵呵。”方凯笑了笑,这个大官,恐怕就是孙元化的,至于这么个巡抚的脸上的表情,怕是除了旧地从游外,还有一些世态炎凉参杂在里面,想来一定很是精彩了。

登州城里的院子是毛承禄送的,想当然是抢来的了。

“李焦,那老者的房间在哪?带我去吧。”方凯出了门想直接去找孙元化,可这突然才想起自己连把孙元化关在哪都在意,又何谈去哪找。

好似自从回了这登州城,忙里忙外的倒是把这么个至关重要的人物放到一边了,都在折腾那个一天到晚不安分的徐太拙。

是不是太舍本逐末了?方凯不由苦笑,竟然放着这么个真正的大能不用。

毛承禄送来的院子不错,这也可以看得出来孙元化身为一地巡抚,府邸就算再差也不会差到哪去,而且听李焦说,这里还是别院,并不是孙元化日常居住的地方,相比较所处的位置也比较安静。

方凯本来打算在孙元化刚醒就去看看他,省的这个老头子想不开,好在孙家三兄弟送来的家信解了方凯的燃眉之急。

孙元化安分下来了,闷声不说话。

至于孙家三兄弟的书信上究竟写了什么,方凯没去偷看的嗜好,只不过里面的内容也知道个**不离十,赵孟一直待在庆尚港也不是白白待着,偶尔也会帮政衙做点事,不是光负责庆尚港的治安。

孙家三兄弟倒也知趣,知道身不由己,家信这些也都不会刻意瞒着。

要不然如果存心遮掩,除非方凯有心翻脸让孙家人脸上难看,那信里的东西自然也就不会让赵孟知道了。

所以孙元化也被方凯给晾在一边了,暂时也不打算遣送回济州岛去,至少不能让这个老头和孙和斗等人见了面,要不然这些大明旧吏也不知道要折腾出什么事来,方凯可不放心,他虽然缺人,但也不敢用连忠心都没有的人。

所以,折腾来折腾去,他方凯还是缺人,缺人才,至少短期内方凯都会缺人手,场面铺的太大,山东一地,庆尚港一地,济州岛更是重中之重,方凯腾不出来做别的。

不过,也不是尽然都是坏消息,随着孙和斗的信而来的还有一个喜讯。

第一艘两桅福船下水,庆尚港的船坞进入了全面运作,不分昼夜,一个月内完全可以完成两艘中等两桅福船。

但同样的,坏消息也有一个。

船是有了,但是船上没炮怎么办?

铸炮有一个孙和斗就够了,但是,莱芜冶铁所的铁矿石渠道刚刚打通,并没有能大批量运到济州岛。

而且现如今大明的火炮,也不是方凯需要的,虽然大明从洪武年间一直到万历铸炮技术都领先于欧洲,但到了明末,嘉靖之后,所谓的虎蹲炮已经相比西方先进铸炮技术差了一截,动不动就重达千斤,几百斤就更加显见了。

方凯可不需要这些累赘,相比之下,红衣大炮,虽然也动不动重达千斤,但它的射程相比较也大上很多。

但同样的,这种火炮也有致命的缺陷。

太重了,根本不可能搬到区区两桅福船上,也就更没法拿来用了。

史载福船配备‘大发贡1门、大佛狼机6座、碗口铳3个、喷筒60个、鸟嘴铳10门,以及一定数量的火箭、火砖、huo yào桶和刀枪弓箭等冷兵器。人员编制65人。’

到了崇祯年间,大明已经只造得起福船这类近海船只了,但好在火炮还配的全,这几种火炮都不算重,最多一个月就能造的出来。

不过仅仅仿制并不能让方凯满足,要不然他也不会刻意让西芒这帮子葡萄牙人去折腾前装线膛枪了,如果不出意外,在这趟回到济州岛后,政衙理当多了个部门,专职火器研发,打通了莱芜冶铁所这条线,至少在短期之内是不缺铁矿石的。

42.很奇怪

大明的官吏当官为的什么?自然是银子,这有了银子什么都好说话,更别说商业信誉之类的了。

方凯手上握有了盐道,只要手上握着一天,那就暂时不用愁银两问题,济州岛有银子,莱芜冶铁所有铁矿石,其他的一切都不是问题。

莱芜城里的矿监丁旭为了银子,自然不会再去理会那些只能拿东西抵押的流民,以及斤斤计较的晋商了,要说银子,自然是现银最好了。

方凯想了想,叫来门外的守卫,这几个人都是登州卫的卫所兵,平日里跟在张五郎、马户后面操练,轮番给方凯站岗。

如若是远在庆尚港的赵孟知道了,怕是心里要一阵诽谤了,自己亲兵副统领竟然轻巧的就被人给占了。

“方大哥。”

进来的是个熟面孔,在大明的京师立过功的孙三,不过自从进了这登州城里就见得少了,想来是因为自己越发忙了的缘故。

孙三一脸的喜色,也不知道高兴什么。

“把李焦叫来。”

“哦,方大哥。”孙三表情有点失望,可那也不能把不满写在脸上,只有凑起一副笑脸道:“方大哥,就这事?”

“那你以为什么事?”方凯翻翻白眼,呵呵笑道。

这些个登州军户都被他给惯坏了,不过平日里虽然胡闹,不过到了正经场合还是知道分寸的,所以往日方凯也不会多加约束。

“不是、不是,只是最近太闲了些。”孙三脸色一变,连忙解释道。

“快去,要不然让马户给你加重训练量。”

“这就去了,方大哥。”孙三冷汗立马顺着后背流了下来,要说马户本来就看他不顺眼,这要是给马户抓到机会,那岂不是要脱层皮了。

方凯打发走了孙三,开始拿出纸笔写东西,至于写什么,一会李焦来了那都什么都明了,只不过至今为止他方凯会的只是简体字。

好在写的东西只是一个人看,回去也会口述一遍,只不过这就需要一个书生帮忙代笔了,但临时哪去找人。

难不成去找徐太拙?或者孙元化。

方凯摇摇头,孙元化不用考虑了,那可是火器专家,还是大明的忠臣,这封信光犯禁的就不是一两点,即使孙元化肯写,方凯也不敢让他写。

至于徐太拙,马户总算传来了好消息,这个徐太拙显然是骂腻味了,但显然不打算投降,只是不停地问马户的来历。

想来是明白了,这城里关着他的可不是那个贼首孔有德,即使想闹,这闹着也没用,还不如想想怎么出去的好。

可徐太拙可不知道,方凯压根没打算让他再能出去,回头就得被运到济州岛上去了,想跑?那得那天方凯不缺人的再说。

不过那要到猴年马月就不知道了。

至于被放出城的山东总兵邱磊,自然是从刘泽清的登州水城门出去的,回了山东总兵大营立马就是一阵大刀阔斧,倒也有几分总兵的模样,三下两下整合了麾下的兵马。

不肯听令的通通驱赶出大营,即使是有点投靠副总兵刘泽清的倾向的,邱磊也毫不客气给砍了掉,最后原先麾下的三万多大明山东各地整合过来的兵马此时只剩下两万。

而刘泽清也不客气,虽然他不知道邱磊是怎么回来的,毕竟当初邱磊这么个山东总兵也是莫名其妙的消失不见本身就是个稀奇事。

这回来就回来吧,邱磊给砍掉的,刘泽清不多不少也多了一万多的兵马,虽然这些人马良莠不齐,可他刘泽清无所谓。

这个世道,有兵就是一切,更别说朝廷那已经有了消息,最多月余时间自己也要荣升总兵之位了,自然也不能让手下太寒酸了。

邱磊剔除麾下不安定份子反倒让刘泽清有了扩充的机会。

这下登州城外虽然官兵的数量没少,还是足足有六万人,可这构成部分有了区别,实力最强的不是山东总兵邱磊了,而是副总兵刘泽清。

至少表面的人数来看,刘泽清麾下人马足有三万五千人,大多是大明的正规军,虽然不至于各个都是铁甲火器齐全,但也没差到哪去。

至少人手一把铁器是做得到的,看上去又是一色的号衣围着登州水门,显然是‘凛然威武’的模样。

可实际上了,吴三桂的七千的关宁铁骑那可不是普通兵马能比的,别说但是刘泽清的三万人,就算是再加上邱磊的两万人,那也禁不住吴三桂的关宁铁骑的冲击。

关宁铁骑那是干什么的?那是拿来和关外的女真对抗的,虽然没用过几次,可拿来压制区区几万关内兵马还是小意思。

想当初崇祯是想调两万人的关宁铁骑入关,但最后拖拖拉拉的只调集了七千,不是关宁铁骑不够了,而是七千人足够了。

关外的兵丁没几个把关内的兵丁放在眼里的,这不仅仅是因为双方战斗力差距,那也是因为两方压根不能比。

如果不是闹腾的孔有德,耿仲明等人好歹也是在关外混迹过的,麾下的兵卒想来也有些战斗力,吴三桂甚至都打算用骑兵攻城了。

反正那些叛贼战斗力弱得很,光是骑兵一个冲锋,即使是在城墙上,掉头就跑都是有可能的,更别说是战斗力强大的关宁铁骑了。

这可是清一色铁甲骑兵,饷银也是各地诸多兵马里最足的,虽然也曾闹过饷银兵变,可那之后崇祯皇帝总会乖乖的银两拿出来安抚人心,忠心上不算,这战斗力是实打实的满大明第一,关外第一强兵!

不过鉴于孔有德等人不傻,吴三桂也不会做这种傻事,但朝廷的诏令不能不听,崇祯皇帝已经三令五申的下达了旨意,年底之前必须把登州给攻下来。

吴三桂也不想拖了,拖久了对他也不利,崇祯皇帝那里不论,关外可还需要自己压阵,辽东的后金实力不是一般的强,吴家的基业可都在关外,可不能在关内拖久了。

至于剩下的两位总兵,邱磊有些摇摆不定,那城里可是有那个人的,或者说那些人,只不过方凯让人送出来的信让邱磊安下了心,这也开始叫嚣着攻打登州城了。

至于方凯往外传的口信,不外如是告诉邱磊,自己这些人和孔有德关系不大,登州城你要打就打,不妨事。

邱磊松了口气,至少这表面上还得和方凯等人合作。

至于让邱磊听他的那也不可能,毕竟是一省总兵,如今的大明虽然已呈乱想,可几乎谁都没想过大明会覆灭,所以这总兵的身份还是一等一的。

方凯只能指望着手上有着个山东总兵的把柄能起上一定作用,至少目前看来,用处还是不小的。

邱磊也怕身败名裂,丢官丧命。

邱磊是一回事,不过刘泽清就是另一回事了,相比较山东总兵的恭敬,这个官拜副总兵的刘泽清可就是骄横的多了,只是围着水门,但手下一下子扩充了不少,也有些蠢蠢欲动。

城外的龌龊方凯不清楚,他也不想知道,因为这次不能再在登州城里拖延下去了,半个月内必须回到济州岛,因为那个老牧师费尔南多不仅仅从澳门带来了部分的书籍,并且还重金聘用了二十多个佛朗机人。

当方凯听到这个消息还是一怔,要说当初给了老牧师一千两,这些钱对当时的方凯来说也不算多,但他也并没有老牧师费尔南多抱太大的希望。

毕竟,如今的世道,亚洲的海岸已经不是由葡萄人和西班牙人做主了,葡萄牙裔只能控制着澳门和少数地方,而西班牙,仅仅能够控制着吕宋,葡萄牙人在远东几乎没有战船,有的只是寥寥几艘几十年前帆船,这种船只连海盗都打不过。

这个时代,远东是荷兰人的远东,欧洲也同样是荷兰人的欧洲,五十年前,英国的海盗舰队打败了西班牙的无敌舰队,但这并没有让英国成功崛起,反而让曾经是西班牙领地之一的荷兰独立出来。

并且成为欧洲的唯一的‘海上马车夫’,欧洲有两万艘船,那么荷兰佬就拥有其中的一万五千艘。

荷兰人在南洋拥有数百艘战船,数不清的商船,并且大多都是盖伦夹板船,这种战船的性能以目前来说没有一个国家可以比拟,大明自然也不行。

所以不管是数量还是质量,南洋是荷兰人的南洋,而不是大明的。

方凯险些忘记了对老牧师费尔南多的承诺,但是老牧师没有忘记,老牧师一心想要在这个伟大的东方帝国的建造第一所天主教教堂。

并且在半个月前就到达了登州城外,但是老牧师费尔南多并不敢进城,因为登州城wài wéi着的是密密麻麻的帝国士兵。

所以他只能将船只在海里游弋,而运气很好的遇到了往返济州岛和登州城的运盐船,并且被一路带去了济州岛,而不是登州城。

崇祯五年十月,方凯离开了济州岛足足有四个月的,期间做的事情不少,目前也见了一些成效,但成效甚微,大多是为日后的布局,方凯倒也不急。

如果不出意料,孔有德会在年底前放弃登州城出海,原来的历史上,因为孔有德缺少船只和水师,在途经东江镇皮岛总兵黄龙的辖地时被打劫,险些万劫不复,最后只能丢弃所有的老弱狼狈逃到了女真人的镇江。

但此时,这个历史自然不会发生,孔有德不仅仅可以选择后金,同样的,即使他有心,女真人和他都没有足够的船只,如果孔有德不想全军覆没,那就只能投奔有船有地盘的济州岛。

所以登州城里的孔有德诸人也不用太过担心,而莱芜城的铁矿石也开始一船一船的运向登州,然后由李焦运往济州岛,虽然这样子麻烦了一些,但济州岛目前来说还是个秘密,在还没有足够实力之前,方凯不想把它暴露在大明面前,更不想被盯上。

曲阜城的第一批粮草也到达了济州岛,暂时缓解了方凯的燃眉之急,只要能够撑到第二年,济州岛上也能够简单的自给自足。

虽然济州岛是火山岛,可以种植的土地屈指可数,但那是因为人口众多基础上,如今岛上只有区区三万人,一年的产量也足够吃的了。

庆尚港的发展也进入了正途,港里陆陆续续有了将近两万人口,这些人里有大明子民,也有四处迁徙来的朝鲜人。

朝鲜人早在两个月前就发现了这个凭空在庆尚道出现的港口,毕竟庆尚港是在朝鲜境内,即使是瞒也瞒不住,好在朝鲜人被依旧待在境内的两红旗折腾的无暇掉头,只是简单的向庆尚港派了收税了官吏就算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方凯干脆让孙和鼎放出手整治,庆尚港位于庆尚道之南,又是露水港口,少不得是个天然良港,又有方凯孙和鼎花上大力气整治。

于是日本的商船开始不停的在庆尚港停泊,这个新兴的港口也开始逐渐有了兴盛的端倪。

而且方凯所定下的税收相比较朝鲜官方的港口也要低的多,这些日本商人们并不傻,即使是私人港口也没什么,只要有利可图就行。

半年前就开始有第一批日本商人误进了庆尚港,最后被方凯让孙和鼎客客气气的请了出去,可如今不比往日了,庆尚港本来存在的目的仅仅是作为军事目的。

但是方凯同样不反对它做为一个商业港的存在,这样不仅仅可以带来足够多的利益,也同样可以和日本与朝鲜商人换取商品和资源。

庆尚港是意外之喜,那么济州岛的一切都在计划当中。

半个月前方凯除了让李焦将第一批莱芜城送到登州的铁矿石运往济州岛,同样的,也让方凯让人手抄的东西带去了济州岛,想来等到回到济州岛,应该就有眉目了。

随同第一批铁矿石而来的是个熟面孔,莱芜城县令王动,这个有着方凯很喜欢的名字的县令显然很怕死,但同样的,也是个要钱不要命的家伙,此时正有几分一脸‘谄媚’,至少看上去有一些。

方凯奇怪了,所以语气上泄露了出去,谄媚?这可是大明的七品县令。

“怎么是你,你是大明的县令,竟然敢进这被叛军占据的登州城?”

方凯确实很奇怪,大明的官吏虽然爱钱,但他们同时也很珍惜自己的小命,亲自把铁矿石运到登州城这种事怎么可能亲自去干。

43.秀才

“鄙人也不想,可丁大人要的。”那王动县令微微扯动嘴唇,然后满脸的沮丧。

这里不是他的地盘,自然是本官也不能用了,只能用平日里读书人的自称,好在也应景。

方凯笑着摇摇头,干脆问道:“丁旭让你来干什么,他也不笨,应该知道登州城可不是随便能进的。”

方凯轻描淡写,可听在王动耳朵里忍不住心里一阵咒骂,这登州城岂是不能随便进的,那可是随时随地会死人的,除非是你和城里的叛军根本是一伙的。

他王动可以中饱私囊,诽谤归诽谤,心底里怕是早清楚这伙铁矿石到底运到哪的,可这不代表他王县令愿意亲自跑一趟登州城!

“丁大人不放心、、、”王县令脸上有些尴尬,眼看眼前的人望着他,紧接着道:“丁大人只是怕这事查到他头上去,毕竟……”

王动没往下说,方凯也知道他想说的是什么,只是看了王县令两眼,直到看的王动有些全身发麻,方才呵呵一笑,淡淡的道:“你还真有几分胆量,既然猜到了,那又何必进城,回去告诉丁大人,只要银钱两清,没人会有事找事。”

“这就好。”王动松了口气,至于自家矿监丁旭丁大人到底担心什么,倒也好理解的多,不外如是怕这事泄露出去,所以才让他特地跑了一趟登州城里警告一声,只不过他却不知道刚刚方凯没说话的空子,脑子里转的主意。

你丁旭能把铁矿石直接打造成兵器卖给乱民和关外的女真dá zi都安安稳稳,怎么就卖了我一点铁矿石就大惊小怪的?

这里面的道道方凯不懂,也不值得去问,干脆就给了王动一个稳妥的答复。

“丁大人还想问、、”王动刚松了口气,这脸色马上又难看起来,因为他想起丁大人真正想问的重点,他王动都有些不敢问了,可关键是这笔交易时他王动牵线搭桥的,问了也稳妥些,只是这小命有点命悬一线。

“说吧。”方凯眯起眼睛,他很想知道,这么一个怎么看都是贪官的莱芜矿监丁旭到底打得什么主意,他究竟想干什么,竟然遣人试图过来问个清楚。

难不成他一个莱芜矿监能想到什么不成?

如果区区一个外派太监就如此妖孽,那他方凯也不用混了,直接找艘船出海去欧洲都比在大明待着来的安稳。

“丁大人、、想问您要这么多铁矿石干什么?”王动王县令并不是笨人,显然感觉到气氛不对劲,光是门外站着的几个人竟然一下多了几个,显然这些人不可能是看戏的。

王县令只觉得身后冷汗不止,这怕是今日真要凶多吉少了,真不知自己何必要如此多嘴,若是丁大人问得自己回去敷衍一番不就过去了,何必要没事找事。

“自然是制造铁器,你说干什么。”方凯颇为爽朗的一笑,同时招招手,让站在门外的马户进来,有话想问马户,只是此时并不方便,所以摆出一脸的为难。

王动自然识趣,草草的行了礼就道:“既然有事要忙,那我先出去了。”

王动这下连鄙人都不用了,只是以我自称,可见心里那点心虚少不了的,至于身后的冷汗,那更是压根就没干过。

“方大哥。”等到王动刚出了门,马户进来有点不满的嘟囔道:“这个人是谁,竟然敢在这里还这么猖狂。”

说着马户一脸愤愤,连带着门口聚过来的登州卫军户全都一脸不善,各个十足的磨刀霍霍的样子。

刚刚那家伙‘咄咄逼人’的模样可都看到了,再说了,方大哥的事也是你能管的么?

方凯想了想这才记起当初并没有带着马户到莱芜,当初在曲阜为了那个麻烦的鲁王府的小郡主,方凯可知让马户先一步把她送去了登州城,不过马户应当也知道莱芜城的事,当初方凯就是让他给李焦传的消息。

“没什么大事。”方凯一笔带过,然后抬起头问道:“今天徐太拙和那个孙老头说了什么?”

前几天方凯干脆把徐太拙和孙元化关在一间屋子里,一来节省人手,不过还是让马户看着,二来这两个人都是读书人,而且相比较徐太拙,孙元化好歹是当过一地巡抚的,也能稳重一些,不会惹起什么乱子。

至于那个徐太拙,区区十几天,自从骂嚷够了,劝说又没用,安分了两天不到,竟然一天到晚琢磨着逃跑,如果不是方凯的吩咐,马户都想直接把这个书生的腿打断了事。

“方大哥。”马户面有难色,神色甚至有些扭捏,好像有什么话不知道怎么说。

方凯皱了皱眉头,不过也有些好笑,这个马户平日里大大咧咧的,喜与不喜都溢于脸上,这次竟然摆出这副表情。

“那个、、、、那个孙老头要见鲁王府的小郡主。”

这次换方凯目瞪口呆了,他想什么都没想到,这个孙元化谁都不见,竟然想见那个已经被送到了济州岛的鲁王府郡主。

方凯摇头,然后微微有些苦笑,这个小郡主确确实实是个麻烦精,也不知道这次是带来好事还是坏事了,不过那总归要回了济州岛再说了……

孙元化想见朱茉露,这个方凯倒是无所谓,反正他还要半个月才能回济州岛,干脆就让徐太拙和孙元化先一步回去也好,放在登州城里远没有济州岛上来的安稳。

所以第二日这二人就随着登州城与济州岛来返的运盐船回去了,除此之外,方凯也开始做着手离开山东的打算。

这一日早上,方凯刚刚放松了一下精神,李焦进来汇报道,外面有人投来书信,方凯拿出来看了看,便放在手边问李焦:“来的人约莫多大年纪,什么模样?”

“三十许岁,两撇山羊胡子,像个账房先生。”李焦撇撇嘴道,那人可不仅仅是投了书信,还顺道往他手里塞了几两碎银子,不过李焦没接。

最近这段日子李焦过手的银两少说有二十来万,这点碎银子还不会放在眼里。

“他自称叫什么了么?”方凯皱皱眉头,不记得印象里有这么个人,书信他确实是看了,可这不代表他能看得懂。

一堆子之乎者也,不过这至少是个读书人。

可偏偏方凯认识的上至大明郡主,下至贩夫走卒,唯独没认识过一个正正经经的大明的读书人,而且这个读书人还能写上一手上好的楷体字外,还能把八股文写的如此好,方凯笑了笑,他可看不懂。

“没说。”李焦紧接着道:“不过那厮一脸的惶恐,恐怕不是跑来投书那么简单。”

方凯点了点头,心下觉的李焦分析的有几分道理,可这也有些以偏带全,所以笑了笑道:“那去见一见不就得了。”

方凯出了后院就是客厅,进门就是一个两撇山羊胡子的中年人,要说除了像个账房先生,兴许还应该算上四个字‘不像好人’,眼缝里一闪一闪,看上去奸相十足。

方凯想笑,倒不是笑这个人的长相,而是这副模样让方凯想起电视剧里那些个狗头军师的样子,实在是有些不堪入目。

至于李焦所说了像个账房先生,恐怕这还是往好的说了。

“鄙人孟千,见过方掌柜的。”那人初看到方凯进来,还有些脸色慌张,只不过一眨眼也镇定自若很多,还能恭恭敬敬的行了抱拳礼。

“孟千?”这次方凯知道来人的姓名,不过也确实没听说过,更遑论相识了。

“鄙人是青州德昌盐铺的账房。”那孟千客客气气的说完,介绍了自己的来历,然后紧接着不说话了,等着方凯的答复。

方凯两眼一怔,确实真的有些丈二摸不着头脑了,青州德昌盐铺是哪?不过这个孟千还真是账房先生,也在意料之中。

“不知,孟先生所来何事?”方凯虽然不清楚,但这并不能让他不问清楚,想来这个孟千自己会说明白的。

“这……”孟千张张口,显然被问得有些措手不及。

可他岂知,孟千实际上比他更糊涂,而且此时还顺带后悔的要死。

至于后悔什么,孟千一看方凯的脸色就知道,这下子自己不光是自投罗网,恐怕还是自找麻烦,没事找事了。

“鄙人、、鄙人的主家昔日曾经冒犯过方掌柜,如今已经死在山东总兵邱磊的手上了。”孟千小心翼翼的提醒道。

他不提醒不行,既然跨进了这个门,也不是他说退就能退出去,谁让自己怕死,当初连登州城都不敢冒险跟着主家出去,如今听说主家在外遇了难,自己这心里七上八下的,最后竟然昏了头来了个自投罗网。

孟千心里后悔的要死,早知道对方压根没把他们这帮人放在心上,那就根本不用跑到这里来负荆请罪了,如今的后果只能看造化了。

不过这也不代表孟千丧了气,要不然他也不会冒险主动跑到这里来投奔了。

对!他孟千就是来投奔了,进了这个门就出不去的那种,不过到了此时此刻,孟千反而有些犹疑不定,这要是真的用不着出卖自己,那由何必跟着一个私盐贩子后面混,那可是杀头的大罪。

“方大哥,是当初向邱磊告密的那个盐铺,前一阵子就被邱磊借口杀了个一干二净。”李焦在一旁小声的提醒道。

“原来是这样。”

一脸迷茫的方凯才恍然大悟,他倒真的忘了这么个角色了,那个跑掉的盐铺也追着查过一阵子,毕竟,这事是自己这边被人坑了,要是不杀鸡给猴看,少不得以后在私盐这块上有人会得寸进尺。

可邱磊帮他把人杀了,方凯也省得麻烦,又怎么会追查到底了,可他想到,城里还躲着一个孟千了,仅仅是听说自己主家死了,足足吓了半个多月,最后竟然还主动送上门来。

孟千脸上一紧,不过也微微松了一口气了,如今连退路都没了,这心里也比七上八下来得好,所以干脆干净利落的往地上一跪,磕了响头。

道:“还望方掌柜的收留,饶鄙人一条命既可。”

孟千无路可退,如果他没进了这方凯的大门那就没事,以后该干嘛干嘛去,可这既然进来了,那就不可能退得出去了,更别说即使退出去了,整个山东的盐铺眼下都没有盐货,那自然就得巴结着给他们供货的方凯。

于是得罪过这边的孟千别说继续当他的账房先生,恐怕整个山东都不能安分待下去了,除非是学那些个穷酸书生出去摆个字画摊子,可那种事,他孟千干不来,也不想去干。

“你是秀才?”方凯皱起眉头,没有把心里的想法表露出来,孟千这个人来历不明,所以方凯也不会露出底细。

要说这目前来说做的可都是杀头的买卖,不光是贩卖私盐这一块的。

“正是,鄙人乃天启五年的秀才。”孟千小心翼翼的道,此时他知道自己暂时无性命之忧,也就不用祈求宽恕了,说话间也顺畅许多。

“天启五年?如今已经崇祯五年了吧,岂不是说你这秀才当了七八年了。”方凯微微笑道然后接着道:“起来吧,既然你是秀才那就好。”

方凯心里大喜,没想到自己也有人主动投奔的一天,虽然只是个账房先生,即使这个人年纪也不小,可这至少是个正经的读书人,而且还是‘主动’投奔。

再说了,他孟千本身就是给盐铺当账房先生的,私盐这一块碰的绝不会少了去,如若真上了这趟船,恐怕也就下不去了。

历练历练,这个人呢兴许还能拿来用,方凯的想法在脑子里转了转,然后对一脸期盼的孟千道:“既然你是来投奔的,那就应该知道一些规矩,做自己的事,不能去太过关心不该关心的。”

方凯的淡淡的道,只是听在孟千的耳中如雷霆霹雳,哪能不放在心上,这刚刚站起来的身子险些又跪了下去来表忠心。

“别跪了。”方凯皱起眉头,这次真的是在皱眉头,好在孟千低着头根本看不到方凯的表情,这才稍作缓和,轻声道:“日后都不用跪了,我拿银两聘用你,你帮我做事,两清的事情,哪用得着跪。”

孟千诺诺应道,只是这心里想什么就没人知道了。

44.恍然大悟

总之,他孟千可没以为这是两清的事,心里稍微有些诽谤,不过看样子这个新东家的态度还不错,应该是个好相处的人。

不过他孟千只是想想,如今还是胆颤心惊的站着,等着方凯的吩咐。

“李焦,孟千就协助你忙些山东这边的闲杂事务,可好?”方凯掉过头来问李焦。

李焦点点头应承下来,多个识文断字的人总比一个人单干来的强,而且目前来说也不会让孟千接触的太深了,区区一个秀才,虽然已经是方凯目前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可这光是不熟悉品行这一项,也不会让孟千在短时间内接触太多东西。

好在山东的布局已经在四个月内布置个七七八八,想来也没什么大事了,剩下的都是些杂七杂八的,有了个账房先生孟千协助,李焦应当能够办妥当。

“鄙人听命。”孟千恭恭敬敬的鞠了个躬。

“恩,那就退下吧,明日就要开始处理诸多事务了。”方凯笑着道。

虽然这个孟千跑来的投奔的缘分显得有几分滑稽可笑,可这世上本身就没多少不怕死的人,孟千来投也就合情合理的。

谁不怕死?方凯对那些革命先烈们宁死不屈那是心怀崇敬的,可若只是个普通人,恐怕稍微威逼利诱一番就得跪地求饶了,更别说是读书人了。

而且,眼前方凯手上确实缺人,有人投奔已经算不错了,不管趁手不趁手,先用一阵子看看再说。

方凯抱着这么个想法,登州城里也不能久待了,半个月时间过的快得很,到了十月中,城外的官军整备完毕,看样子攻打登州城也就在几日间。

不过出城之前方凯还打算卖了笔人情给刚刚升职为总兵的刘泽清,反正登州早晚要丢,不管是孔有德,还是方凯都没打算坚守这么个登州城。

也因为压根受不住,城里连粮食早早就吃了个精光,若不是鲁王府陆陆续续又送来上万石的粮草,登州城里早就易子相食,如今虽然好点,可方凯没那么大方,给孔有德等人留的粮草只有区区几千石,刚刚能让兵卒们能走的动路而已。

要说士气,却是一点都无,又凭何能守的了登州城。

登州要丢,那也得丢给方凯想丢的人,至于卖给刘泽清的这趟人情,就是将登州城的水城这份功劳送过去。

刘泽清驻扎在登州的日子久得很,相比较邱磊,反而是刘泽清的路子好走一些,而且也更加方便好走。

多送些钱财就好,至于山东的其他地方,那就有用得着山东总兵邱磊的地方了。

方凯让人往外送了口信,早上送的,下午就传信的就回来了,方凯望着刘泽清答复皱皱眉头,最后只能召集众人过来一趟一块商议。

人多好办事,也算是他这股势力的其中一块在登州城里最后的一次磨合,下次再回来,那就不知是猴年马月了,济州岛的事情可多得很。

“掌柜的。”孟千一如既往的小心翼翼的叫着道,下面并排站着李焦,张五郎,马户,孙三,各个都虎着脸,齐声喊道:“方大哥。”

似模似样,倒也有几分味道,不过显然hēi shè hui老大的成分要多一点,方凯翻翻白眼,伸手把众人的热情给压了下去。

他可不想当hēi shè hui老大,可若是让大家伙不要喊又不好,恐怕三号人只是对于突然跑出来个账房先生有些个不满。

要说孟千也是个识分寸的人,进了济州岛这个系统时日也没多久,自然是有多收敛就多收敛,平日里就算看到马户、张五郎这等武夫那也是客客气气的。

可这孟千终究是个外人,而且还是突然冒出来跑来投奔的,其中的缘由大家伙可是知道的。

要说张五郎、马户和李焦也不是一帮人,可这孟千的到来反而让三人的联系多了些,只是依旧还是若弃若离的,方凯也乐得看到。

总不能手下都抱成团,那就是方凯难做了,孟千是个读书人,知道分寸,这可不代表马户等这帮登州军户们能清楚。

方凯摆摆手,让众人都坐下来,正正经经的位置,方凯坐在上首,其他人坐下下首,不同之处就在于大家伙的高度是一样的,没有特别的凸出那个人。

相比较方凯更赞成欧洲的圆桌会议,这种议会制度的萌芽就是再这种圆桌上形成的,但显然拿到这里不适合,至少眼前不适合。

“刘泽清让人传来口信,他要见城里主事的人一面。”方凯淡淡的将难题拿了出来,这不是说这件事有多难,要他方凯去亲自见刘泽清一面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这刘泽清到底为什么要见他?这才是方凯搞不懂得。

要说为了送他登州水城的这份功劳兴许这份功劳的确够大了,可那刘泽清是谁?简单点说,那绝对不是一个好人,相比较邱磊养不起兵,最后只能拿手上的兵丁晒盐,比起来可就良善多了,最多是以公谋私而已,说到底还是因为朝廷发不了饷银,即使难得的发上一回,那也得被层层克扣掉。

朝廷最多发上七成的饷银就算不错的了,这还是因为战事紧急,崇祯皇帝从内帑里挤出来的,可这出了京城只多还有四成,这还是往多了的说,若是六部、六科贪心一些,这些个饷银能剩三成计算不错了,几乎就打了对折。

饷银到了地方,各地巡抚,指挥使要扣上一部分,如若这些个当地大员有点良心,这饷银那还能剩个两成多一点。

可锦衣卫了?各地的厂卫番子那可都不是吃素的,这些个人平日里就靠着敲诈勒索大明朝的上下官僚来吃吃喝喝,少不得也得在饷银上啃下一块来。

再加上下面的主簿,主管粮草的州府**品品小吏少不得也要从中克扣一些,于是这最后能到手的饷银恐怕也就是十存一、二。

但那刘泽清可就狠得多了,不仅仅是为了手下兵丁的饷银,还有自己的那份。

于是但凡是过境的商户没一个没被勒索过,治下的百姓更是被压榨狠了,人人喊打的人物。

刘泽清不是好人,这不仅仅是方凯知道,孟千也知道,马户、张五郎等人两眼一瞪,连李焦也没什么法子,让他们打打杀杀还好,出主意嘛,那是一个都憋不出来。

“方大哥,还是你拿主意吧。”最后还是李焦扭捏半天,憋出一句话来,至于张五郎、马户那是压根一点法子都没有。

让他们这帮穷军户去想该是读书人想的事,那也太难了,干脆齐刷刷的望向屋子里唯一的一个读书人,孟千!

孟账房先生如今已经荣登孟主管了,方凯总不能让他再继续当账房先生,干脆随意给了个孟主管的名号,也方便他行事。

至少李焦在济州岛体系内待久了,两个人也能互相配合。

“掌柜的。”孟千神情有几分慌张,不过还算镇定自若,脸上也是一般的表情,好在说话没有结巴。

这毕竟是他第一次登场。

“那刘泽清虽然是一介总兵,只是平日里官声并不好,若是贸然出城,恐怕有所不测。”孟千略微的分析了一下,然后紧接着道:“只是如今竟然肯直接邀请掌柜的出城,想来应当没事,毕竟那刘泽清也算是有求于人。”

“你怎么知道会没事?”马户巴巴的问道,显然对于孟千所说的并不是很赞同,大咧咧的道:“方大哥,那个刘泽清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往日里没少欺压百姓,连登州卫的军户们都没少欺压过,那可是个混蛋。”

“欺负过登州卫?”方凯第一次听说这么个说法,略微皱起眉头,张五郎推搡了马户两下,赶紧道:“马户,别乱说话。”

“本来就没说错!”马户嘟囔了一句,接着道:“前些年刘泽清那个混蛋连卫里仅剩的一点粮食都要拿走,要不然卫里的老弱根本用不着死那么多人。”

“刘泽清?”方凯敲打着座位,闭起眼睛看上去像是闭目养神。

孟千说完了就不再说话,而马户还想继续,只不过被张五郎制止住,这才识趣的闭上了嘴,可还是满脸的不情愿,想来这些话憋在心里也憋了不短时间了。

“暂时不能动他,好歹他也是个总兵官,而且日后常驻登州,太冒险了。”方凯睁开眼睛,轻声的道。

刘泽清不能动,先不说目前方凯有没有那个实力,在登州满打满算方凯能用的只有三千人,即使能冲溃刘泽清的大营,可那付出的代价可想而知,而且这三千人里,还有将近两千石新近收编的毛承禄的人马,训练还不到家,方凯也不敢拿出去冒险。

马户脸上有些不满,可毕竟方大哥已经说了,那也没得办法,只得听着,至于张五郎、孙三几个人脸色也有些不好看,方凯只得出言宽抚道:“刘泽清倒行逆施,在山东地界又不得人心,想取他的命易如反掌。”

“可他手上有三万多人?”孟千老老实实的做到自己主管的本分,把知道的事一五一十说出来。

孟千做了主管半个月也不是什么都没干,至少摸清楚了方凯这边系统的体系,人员构成,不过不管是谁都瞒着些济州岛的事,孟千是聪明人,虽然他有所察觉,可当初那句话可一直记在心里头。

‘知道一些规矩,做自己的事,不能去太过关心不该关心的。’

这话孟千可历历在目,想起来都在背后冷汗,哪敢多管闲事,只能颤颤巍巍的把平日的杂事办妥当。

好在尽心尽力,也未曾有什么毛病,倒也值得他孟千自傲,毕竟这山东的布局已经下去了,本身就没什么大事情可以干。

不过他孟千却是越往下越心惊胆颤,别的不说,光是经手的银两可都是按万来衡算的,要说以前孟千的那个海昌盐铺的东家,虽然有着总兵撑腰,平日里也是财大气粗,可这一个月的利钱最多也就三四千两。

可这仅仅是半个多月,孟千从李焦那里经手的可就有三万多两银子的收入了,紧接着前前后后就给花了出去两万多。

买的都是些什么?铁矿石、粮食、除了没买马匹之外,这副模样可一点都不像一个寻常的私盐贩子,而且这盐货的来源孟千虽然依旧是不清楚,只知道海外运过来的,那运眼船可都是照着十几船十几船的运。

招兵买马!孟千脑子里闪过这个词,可立马被他自己扑灭下去,上了这船了,那可不是说下就能下去的。

以前在盐铺只是当个账房先生还好,那是个从犯,只要花上点钱打点一番,大明的官僚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如今就不同了,那随便两三件事可都是杀头的大罪。

“土鸡瓦狗一般,没什么好担心的。”方凯满脸不屑,三万五千人,这些兵丁恐怕十个有一半连兵器都抓不惯,朝廷给的粮饷本来就低,刘泽清又是个贪财的总兵,平日里不知中饱私囊了多少,恐怕真正能站也战的也就不足千人的亲兵,剩余的怕是饭都吃不饱。

孟千看了一眼其他人的脸色,各个都是一副模样,李焦这个目前来说他的上头显然也是满脸的不屑,至于那几个穷军户,脸上颇有几分自傲。

孟千有着丈二摸不着头脑,要说大家都是穷丘八,你是,他们也是,何必谁看得起谁,可这心里的想法又不能说出去,只能恭恭敬敬低着头应和。

孟千刚来投奔,并不知道前一阵子登州卫被袭的事,要说虽然登州卫前前后后死了十几个,更是伤了一大半,可这战果也是喜人。

一来二去,这帮子登州卫的穷军户连带上李焦这么个稳重些的人都不太看得起大明的官军。

“见。”孟千最后小心翼翼的道,难得表达出了意见。

“刘泽清毕竟是一介总兵,想来应当没有歹意,只是试图弄清楚城里的情况而已。”

孟千略微做了一下解释,这才让方凯等人恍然大悟。

刘泽清的举动如此解释就再正常不过了,想来是因为方凯的举动太过莽撞了,孟千虽没有直接说出来顾忌的也是方凯的面子而已。

刘泽清能当上总兵自然不会是个笨蛋,虽然心知城里和联络的人恐怕和叛军有些牵连,但这只是猜测而已,也并不是太清楚,这突然有人说要把水城拱手相让,他刘泽清自然要怀疑是不是叛军有诈,所以这才想让主事的人出城一趟。

45.翻天覆地的发展

“好,那就出城见上一面。”方凯道。

最后方凯还是拍板答应出城见一下这个后世也算颇有盛名的总兵刘泽清,只是这个盛名实在不是太好。

他刘泽清可是日后先是作为南明四大镇之一,手握雄兵十万,到最后大清兵马一来立马屈膝投降,然后又接着上蹿下跳的企图反叛,最后稀里糊涂丢了脑袋的人物。

让人去回了口信,约好时间,刘泽清刚刚荣升总兵,这钱是要送的,而且还不能送的少了,不过也不能送的太多。

要说整个大明的经济,即使是在山东地界,和两京都还算搭边的地方物价也就一般,一户中等人家一年也就花费个百八十两就算多的了。

如果不是崇祯皇帝太穷,连饷银都发不起,这些个武将们也不用四处盘剥,最后弄个兵不如贼的下场了,顺带还人人喊打,名声臭的很。

这不是说刘泽清就是对的,要说盘剥粮饷,整个大明能比得上刘泽清心狠的没几个,只是刘泽清相比较别人要贪的多,不但想着拥兵自重,一边也不忘中饱私囊,把盘剥的饷银和朝廷发来的三四成银子再剥上他个一些,手下的兵丁则是也不肯饿着,最后也就四处掠夺,为害一方。

不过也不能给刘泽清送上太多银两,只能到了度就好,要不然这么个人物狮子大开口,即使是方凯也承受不住。

于是一边是登州卫马户、孙三叫嚣着一两银子不给,张五郎不至于否,一边是李焦给了个较低的,照着往日的月例来给就行。

最后孟千出了个主意,翻个倍,折中一下,毕竟这刘泽清好歹是个总兵,既然要见上一面,但礼钱也不能给的少了。

三千两银子,相比较往月的月例翻了一番,而且也并没多到哪去,都在大家伙的承受范围之内。

敲定了这笔银两,方凯便带着银子出发了,直奔登州水城外的刘泽清大营。

大明总兵本是个稀罕的武职,如若除了那些个虚职以外,总兵一职也是能够授予武将的最高武职。

至于刘泽清这个总兵,那也死一步步的爬上去的,天启元年投的军,之后既为辽东守备,加参将衔,如今更是镇守山东,攻掠登州叛军,已加的总兵衔的,想来实迁总兵也在月余。

与之不同的是,刘泽清的大营虽然是临时的,可这里头的莺莺燕燕,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军中主帐,偏偏又莺歌燕舞声不断。

几个女戏子长的颇为娇俏,细流般的腰肢,端的十分的妖娆。

“不愧是江南的女子,真乃绝色也。”刘泽清哈哈大笑道,显得异常高兴,要说这确实没什么不高兴的。

那鲁王虽然是一地藩王,可这刘泽清日后可是常驻山东的总兵,他鲁王府即使再是尊贵,那也得巴结着总兵,这个世道兵荒马乱的,手上有兵才是真的。

“总兵大人真有大将风范。”一边的方凯陪笑道。

“哈哈,这话我爱听。”刘泽清大声的笑道,要说他请城里的主事的人可不只只因为对方要把登州水城拱手相让,另一个缘由就是。

他刘泽清觉得一个月一千五百两的银子月例太少了。

区区一千五百两银子在往日不算少了,反正他刘泽清只需要大开方便之门就行,自己本身也没什么损失,可现如今不同,这可是围着登州城的,要是对方不识趣还是带着往日的月例,难保他刘泽清不会翻脸。

谁都不会和钱过不去不是?偏生刘泽清绝对是个贪心的人,但也不会做杀鸡取卵这种事,所以方凯也就理所当然的安全得很。

什么事都没有,还被顺带邀请着一起看女戏子,方凯也乐得陪笑,反正亏不了什么,这个刘泽清说到底,还是钱字当头,武夫一个。

刘泽清坐在上首,威严十足,倒有十足的猛将之相。

相比较山东总兵邱磊的区别在于刘泽清的表情有些桀骜不驯,远远没有邱磊那般‘凛然大气’。

刘泽清虽然是武将,可也极度喜欢黄白之物,方凯又送钱又送功劳,又岂能不皆大欢喜。

宾客皆欢时候,突然外头有人急匆匆的走了进来,精彩的表演自然被打断,除此之外刘泽清的兴致也彻底没了,瞪了来人一眼,却看见那人是自家手下的参将,前些日子被派到邱磊、吴三桂那里探听消息,这才勉强按捺下怒气,出言问道:“怎么回事?”

那参将手上拿着一封书信,看到自家主将面色不善,只得把书信交给刘泽清。

刘泽清不识字,这些个参将丘八们更不识字了,好在还有幕僚识字。

刘泽清既然不避讳,方凯也不打算离开,至于这个时候这个参将进了大帐能有什么事,细细数来,不会太多。

果然,幕僚一字一句把书信读了出来,丝毫避讳坐在下首的方凯等人。

这封书信是山东总兵邱磊的书信,信里没说什么,只是简单的传递了一下何时进攻登州城的时间以及崇祯皇帝已经连续发了多道圣旨催着攻下登州。

刘泽清淡淡的拿着书信看了一番,掉过头对方凯道:“登州水城明天我会去攻打,其余的皆好商量。”

有了刘泽清这句话,自然是什么都好商量,刘泽清虽然是一介总兵,平日里官声又不好,可这不代表他刘泽清嗜杀成性,最后双方皆大欢喜。

方凯连夜离开了刘泽清的大营前往济州岛,随行的还有第一批运往济州岛的铁矿石,这批铁矿石早在半个月前就随着王动运到了登州,方凯刻意压了这批铁矿石几天,然后一次性运到济州岛去。

等到方凯回到济州岛已经是十一月的事情,中途没有太多的耽搁,之所以拖了十几天是因为他顺道去了一趟庆尚港将赵孟带了回来,要不然身边一个用着顺手的人都没有,以至于去刘泽清大营的事还要他自己亲自出马。

以及视察新建立的船坞,方凯准备在庆尚港就耽搁了五六天,这五六天时间自然用来荒废,而是对庆尚港进行整合。

方凯手上人手太少,他又将草率的将庆尚港、济州岛、山东分为三块,这根本不合理,也并不利于管理,所以这次方凯打算彻底将庆尚港和济州岛整合。

“方大哥。”赵孟等人早已经侯在港口,一个不少,但人数依旧是寥寥。

赵孟,孙和斗,孙和鼎等人,只不过显然两帮人并不太合得来,至少赵孟和一些庆尚港护卫队的大小队长站在一堆,孙和斗三兄弟孤零零的领着几个工匠站在另在另一边。

从这就可以看出来方凯手下的窘迫,济州岛上暂时不论,仅仅是庆尚港能够识文断字也仅仅是孙家的三兄弟,带出来也只有工匠,而不是文吏书案。

“方将军。”孙和斗不冷不淡的道,其余孙和鼎、孙和京也没什么好脸色,表现不咸不淡,若不是听说了自己的老父已经被救到了济州岛,恐怕孙家三兄弟连这点帐都不肯卖。

要说三个人里,反而和方凯有过一番辩驳的孙和斗勉强能应付几句,也仅仅限于应付客套。

“不知我父可好?方将军。”

方凯刚下了船,孙和斗应付了一声就急匆匆的问道,脸上满是焦急,除此之外其余兄弟二人都是一脸着急,显然心忧老父孙元化是否还好。

方凯轻声的敷衍了几句,不是他不积极,只是孙元化早在几天前就被直接送到济州岛,要说方凯知道的消息恐怕比孙家三兄弟还要迟一些。

进了港口,庆尚港和半年前的区别简直是天壤之别,甚至是四个月前都是无法比拟的,虽然日本商人在四个月前第一次就到达了庆尚港,但那时候方凯并未允许庆尚港通商,自然也无法与现下比了。

此时的庆尚港显然就是一个繁荣的私港,这里并不缺商人,并且这些朝鲜商人和日本商人同样活跃的很,他们并不清楚这里属于哪个势力,也不需要理解。

他们只要知道在这里上岸,可以交更少的税收,并且一些急需要的货物当地官员显然还可以就地买下来,实在是个天然良港。

为此仅仅不足十个月,庆尚港的发展很是喜人,至少方凯是满意了。

相比较庆尚港,他更看重的是济州岛,可这不代表方凯对于庆尚港不上心,若不然他也不会把船坞建造庆尚港,即使这个船坞是短期,日后定然要移到济州岛去,那里才是他的大本营。

最多崇祯七年,朝鲜人腾出手来肯定要拿自己这些人开刀,毕竟这个时代的朝鲜人还不如自己那个年代那般懦弱,相反的,在朝鲜李朝开国年间,大大小小吞并的女真部落的领土足以让后世的任何朝鲜人汗颜。

李朝曾经将中国咸兴以北吞并,并且将这种类似于侵略的行为让大明王朝默认而获得了这部分领土的所有权。

李朝不是都是软柿子,至少他们的王还是有战斗意志的,但朝鲜人的军队战斗力实在贫乏的可怜。

这帮比软柿子还软的士卒不但打不过女真人,甚至他们连倭寇和海贼都打不过,只能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而已。

这就是朝鲜人,他们却挡住了方凯前进的道路,但总有一天,这些朝鲜人不会再拖他的后腿,而且还会让他们把曾经属于中国的领土吐出来,不过这至少不是现在。

“大人、、”一个颤颤巍巍的声音,发出声音的是个工匠模样的人,看样子年纪并不小,这个人被孙和斗留下来汇报庆尚港目前的储备和一些基础情况。

四个月以来,庆尚港的发展天翻地覆,这四个月又正好是方凯不在济州岛的这段时间,所以实际上他并不清楚庆尚港的诸多事情。

但是显然,指望赵孟等人不可能,方凯严格的进行的军政分离,要不然也不用费心特别设立政、兵二衙了。

不要说赵孟等人没有权利干涉庆尚港的民政,即使他们有,也干涉不了,要不然方凯也用不着冒险用孙和斗、孙和鼎、孙和京这三人了。

要说这孙家三兄弟至今还是bèi po协助他而已,即使救回了孙元化,恐怕也就是让这胁迫又加了一层而已。

方凯点点头,示意可怜的工匠继续说下去。

孙和斗只留下了转述的工匠头子,然后借口回到了船坞,显然是不屑和方凯见上一面,甚至心里还有些怕被三言两语被辩驳的没有还手之力。

“四个月来,庆尚港一共囤积了两万石粮草,这些都是来自倭岛以及朝鲜当地的船只后期运到这里贩卖的,是赵孟赵大人出的主意。”工匠头子断断续续的道,顺带说出是赵孟的主意。

孙和鼎虽然负责庆尚港的日常建设以及港口的运作,但他显然不会留意方凯一个月前让人从京城带回来的口信,好在庆尚港还有赵孟。

这个工匠头子并不笨,要么就是有人特地叮嘱他先捡好得多,至于这个人是谁,自然是一目了然。

显然孙和斗也怕自己的态度惹恼了方凯,这才想起这么个缓和的法子。

赵孟?赵大人?不知道这个说法从哪来的,方凯心里发笑,这才想起刚刚好像自己也被冠上了一个方大人的名声。

要说他可不是个官,而且大明显然不会承认这么个海外势力的存在,短期内更不会授予官职了,又何谈什么大人。

如此一想,方凯好像在脑子里抓住了什么东西,可这个想法一闪而过,只得暂时放在脑后,张开口问道:“继续说下去。”

“是,方大人。”工匠头子小心翼翼的接着道:“前些天倭岛商人运来了一些矿石,看品相应该是上好的石硫黄,小的自作主张绕过孙大人截了下来。”

“石硫黄?”方凯皱着眉头,读起来有些绕口,但显然很熟悉,想了片刻这才恍然大悟,什么石硫黄,怕是硫磺矿石才对,只是说法不同而已。

至于为何要绕过孙和斗,这原因也简单的很,要说孙家三兄弟有事情就办,至于这种事情,则是能拖就拖,能瞒就瞒,不过这反而引起了方凯的兴趣,略带几分好奇的对着这个工匠头子道:“你叫什么?行事蛮机灵的,是个聪明人。”

那工匠头子一脸的谄媚,显然说话也比刚刚利落一些。

46.不敢

“登州来的匠户?”方凯微微想了想,不记得庆尚港什么时候有了登州城的匠户,要说当初从登州逃出来时候,身边跟着的可都是一些无家可归的矿奴,至于之后更是直接一路到了义州,哪里有什么匠户的影子?

这次随船来的倒有三个莱芜城里的匠户,还都是莱芜县令王动前几日随铁矿石一块送来的。

庆尚港怎么会有登州城里匠户?

“小的是当初跟着小孙大人一路过来的,是孙家的家生子。”那个匠户解释了一句,规规矩矩的低着头。

“家生子?”方凯恍然大悟,至于家生子,孙家有家生子并不意外,要说孙元化毕竟当过一地巡抚,又是大户人家,有着众多家生子也就不意外了。

家生子这个东西,应该算是中国历代的特殊产物。

达官贵人,甚至是普通大户人家都会有众多的奴婢、奴仆,这些人主家都是有mài shēn契的,所生子女即使没有将自己卖于主家,可这父母是奴婢,儿女自然也就低人一等,也就成了家生子这么个产物。

也就是说,这个王守成的父母应当是孙家的奴仆才对,如此一来,方凯心中反倒有几分怜悯,口中说出来的话也软了很多。

“王守成是吧,你继续往下说吧,庆尚港的事我只知道个一知半解,不是太清楚。”

“小的不敢。”那王守成诚惶诚恐道,赶紧把所有话一股脑的说了出来:“孙和斗孙大人的船坞已经下水了两艘福船,交付给了赵孟赵大人,港内目前有壮丁五千六百人,船坞有匠人一千四百余人,大多是学徒。”

“除此之外,赵大人将麾下一千多人历次派给来往的朝鲜、倭岛商人作为护卫,孙大人严厉反对,可赵大人一意孤行,如今还在实行。”王守成脸上不敢露出表情,显然这番话也不是他能说出来的,而是孙和斗授意的,乃至于先前的所有话都是孙和斗教的,要不然区区一个家生子匠户也不可能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给商人做护卫?”方凯皱起眉头,然后迅速释放开来,不过依旧唬着脸,但看上去没那么难看了。

这个赵孟,还真会给己拿主意,只不过给商人们当护卫这个主意,方凯不但不反对,反而心里隐隐赞同,要说庆尚港的一千人方凯交给了赵孟,那就是彻底交给他了,如今整出这么一出,反而是意外之喜。

兵丁光操练也不行,没有见过血即使操练的再好,那战斗力也要大打折扣,方凯一直在头疼这么才能让手下人经历过血,此时反倒有了眉目。

雇佣兵!

赵孟只是为了简单的练兵,让麾下人马轮流派出去作为护卫,如此一来,不但可以让日本到庆尚港的海路畅通无阻,同样的,海盗也可以让士卒获得锻炼。

赵孟的意外之举,反而让方凯心中一喜,这何尝不是一种办法,但方凯比赵孟想的更深,赵孟只是简单的让的士卒轮流出海,而方凯却打算建立雇佣兵组织。

成规模的给来往商人提供保护,除此之外,也接受对方的雇佣,甚至于往大了说,方凯也不拒绝接受组织,甚至于国家的雇佣,只要你付钱,并且对自己这一方利益并没有损害就行。

方凯眯着眼睛的去想,反倒是忽视了一边站着的王守成,等到他回过神来,时间已经不早了,竟然已经隐隐发黑。

钟楼传来的声响告诉方凯,已经酉时了,也就是说他这么一沉思竟然过去了一个多时辰。

“恩?你还在?”方凯回过神来,看见还站在那的王守成,意外的道。

“小的不敢打扰方大人。”王守成低着头小声的道。

“恩。”方凯点点头,站起身子来回徘徊着走,眼睛一会睁着一会闭着,心里在犹豫,过了半晌才道:“你跟着我去济州岛,孙和斗那里我来说。”

“小的、、、、”王守成往地上一跪,脸色白的唬人,显然是被方凯给吓到了。

方凯皱起眉头,不再转悠了,要说他挣扎了半天倒是和王守成没多大关系,只是再度联想到刚刚被扯起的想法,至于让王守成跟他去济州岛,原因仅仅是因为这个匠户虽然仅仅是个家生子,在大明人看到身份低贱,甚至于比普通奴仆都不如,更别说其他的匠户了。

要说孙和斗留下这么个人也实在有欠考虑,甚至可以说是有意为之,若不是方凯不在乎身份的差距,这可就是实打实的侮辱了,要说王守成自然也明白,所以才心惊胆颤,动不动就跪下来,生怕挨了一刀直接送去喂狗。

方凯的一惊一乍自然让王守成吓了一跳,以为他要翻脸,哪能不怕。

“小的、、小的是家生子。”那王守成听明白了方凯的话,虽然心里松了口气,可这还是断断续续说出了这么一句,只感觉自己的脖子凉飕飕的。

家生子就代表他根本没有自由可言,除非是孙和斗或者孙和鼎、孙和京甚至是孙元化放出话来,那么他王守成根本就没有选择的自由。

方凯微微抬起眉头,没有多想,只是丢下一句。

“孙和斗那里我会去说,你现在只要告诉你会些什么就可以了。”

这个王守成既然能被孙和斗留下来应付,应当就不会是个普通匠户,要说方凯不笨,孙和斗的小心思哪能瞒得住他,可同样的,孙和斗也心知自己可不会为这点事多心,要说当初孙和斗被方凯三言两句辩驳的无话可说,反倒对方凯有了几分了解。

这个人算不上心胸很大,但至少这么点侮辱倒是不会在意,这也是因为孙家三兄弟即使寄人篱下,反而有些跋扈的缘由。

“小的、、会打铁,对火器也有些理解,过去在孙老大人的匠户营造火炮的时候帮过手。”

会打铁?帮过手?方凯心中大定,要说他手下技术方面的人才虽然已经不是太匮乏,可这有动手能力的却是寥寥,不管是葡萄牙人西芒,还是孙家的三兄弟都算得上贯通中西,这类奇yin巧计都能说会道,可要说动手能力,实在匮乏的很。

总不能让孙和斗这么个书生去打铁吧?所以方凯才千方百计的从莱芜城弄来三个匠户,这样才能不妨碍进展,至于这个王守成显然也是意外之喜,自然不能留给孙和斗了。

要知道匠户虽然是贱籍,但那也是大明的贱籍,大明朝廷的贱籍,不是那种乡野铁匠可以比拟的,大明也不会允许能够打造兵器的匠户留在民间,所以真正有能力的大明匠户们也只有大明朝廷才会有,而且还是一大堆。

只不过大明朝廷显然并不会很好的去使用这些匠户,只知道让他们去打造兵器,这种浪费资源的行为有时候让方凯觉得难以容忍,顺带觉得眼红,大明朝廷完全是将无数能工巧匠作为学徒去用。

但他也只能看着,谁让大明坐拥江山,根本不是他一个小小的济州岛可以比的!

眼红归眼红,可方凯除了看着,也只能偷偷摸摸的拐回几个,然后让他们培养学徒,以此扩充能够打造兵器的铁匠数目。

这也是唯一的办法,谁让他方凯没大明那般财大气粗。

“像你这样的,孙家大概还有多少人?”方凯灵机一动,赶紧问道,也是防止有所遗漏,不过也是顺便这么一问。

可这顺道一问,反而有了其他的结果。

“和小的一般的尚有七、八人,比小的差上一些,只能打造火器,不是太懂的火炮还有一些。”王守成小声的道,不敢有丝毫遗漏。

“这些都是孙家的家生子?”这次换方凯目瞪口呆了,要说他也不是没有心理准备,毕竟孙家有了一个家生子,想来应当还有一些能工巧匠,只是王守成这几句话让他颇感意外。

七、八个能够打造火炮的工匠?即使只是帮过手,可这可不是孙和斗那种只能说说的,而是能够知道各种法子,亲手制造火炮的工匠,要说他早知道耿仲明当初送给自己孙家三兄弟时顺带掠来了这帮子所谓的家生子,那也不用跑去莱芜城折腾那三个铁匠了。

“不全是,有的是过去登州城里做工的,后来城里乱了,大家伙各自找熟人庇护,有一些就跑到孙府去,大多都被收留了。”王守成解释道,这也让方凯心中疑虑尽释。

方凯这次是不得不去见一下孙家三兄弟了,即使是为了这七、八人的工匠,更别说还有一些对火器制造也熟练的,这可都是无价之宝,至少对目前的方凯来说至关重要。

方凯怎么就没想到孙家三兄弟下面还有这么一帮子人,这些人的作用可想而知,而且对于人手匮乏的济州岛来说简直就是雪中送炭。

这可不是简单的政治人才,而是有充足经验的匠户,并且人数还达到了几十人之多,要说如果方凯早知道孙家三兄弟下面这么些人,哪里可能还让他们三人待在庆尚港,早弄到济州岛上去了。

方凯让王守成先回去收拾好东西,一个匠户方凯可以不用和孙家三兄弟说一声就带走,可如果是一大帮人,那就自然不可能背着孙和斗了,所以这趟去见孙和斗也是必须为之了。

去找孙和斗,结果孙家三兄弟都在船坞,方凯两眼一瞪,然后就是一脸苦笑,这孙和斗到底是什么意思来着?要说留下这个王守成显然就是为了引他前去,可如今兄弟三人都不住在庆尚港而是集体去了船坞,这除了故意给他难堪还能干什么?

闹脾气?方凯可没想到三个饱读诗书的大明才子也能做出这么个小孩子脾气的事。

“走,去船坞。”方凯最后还是只得去船坞,不过这脸上表情没有如孙家三兄弟预料到的那么难看,反之,方凯心里反而有些发笑。

相比较方凯的不在意,待在船坞里的孙家三兄弟就有些坐卧不安了,首当其冲的就是孙和鼎和孙和京,至于孙和斗就神色泰然了很多,一边喝着茶,一边细声道:“不要急,那个方凯虽然只是个贼首,可这点气度还是有的,而且他还有用得着我们的地方。”

孙和斗虽然这么说,不过从话语也看得出来有些忐忑不安,要说他既然接二连三的为难方凯,心里自然是有了准备,可这孙和鼎、孙和京不熟悉方凯的为人,所以有些害怕也算理所当然,毕竟谁都不是圣人,一点都不怕死,要说如今他们兄弟三人那可是寄人篱下。

昨日里在港口表现的就很是高傲,这也是书生心性使然,毕竟他们给方凯效力那可是不情不愿的,所以自家兄弟孙和斗的三言两语就让此二人依言为难方凯,可这时候反而想起来,他们可是寄人篱下了,甚至说是捏在对方手里的蚂蚱还差不多。

派一个家生子那般身份低贱的人去向对方汇报情况,除此之外还躲着不见,这要是碰到哪个心胸狭窄的,那可不是一般的得罪,往严重了说,可堪比辱人了。

唉唉,只是此时后悔也迟了,孙和鼎和孙和京也只得叹口气坐下来,至于往下的戏怎么演,他俩说了可不算,只得盯着兄弟三人里最是得到父亲赞赏的孙和斗。

方凯到了船坞的时候,孙和斗正眯着眼睛喝着茶,也不出去迎接,只是站起身子微微行礼,闷声不说话,至于其他孙氏兄弟也强装镇定,勉强把心里忐忑给压了下去。

方凯呵呵笑了笑道:“你孙和斗好大的架子,竟然还要我来找你。”方凯这话说的不轻不重,不急不缓,脸上也在笑,只是看着连孙和斗都是微微一紧。

他这番冒险确实是存了给方凯一个下马威的意思,谁让自家老父正握在对方的手上,不过方凯倒是浑然不在意,只要他孙元化还在他手上,不愁孙家三兄弟不卖力,这大明,可是以孝为天的!

忠孝伦常!再怎么折腾也出不了这四个字去。

“在下不敢。”孙和斗惜字如金。像是硬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

至于孙和鼎和孙和京,规规矩矩的站着,做了个礼,但也不敢和孙和斗一样行完礼又坐下来。

“方大人。”相比较孙和京一直在船坞协助孙和斗,孙和鼎就要尴尬许多,毕竟他是见过方凯的,而且还兼着政衙的主事之一,所以才显得身份出奇的怪异。

47.跑什么

不是他方凯值得孙和鼎效力,纵然只是不得已而为之,可这忠孝伦常,这忠字也就沾上了一点。

而且他孙和鼎还是庆尚港整个政衙的主事,这要摆在大明,那可是正经的一县县令,一地民事官员,这次派出去下面一个家生子过去见方凯,这事虽然是孙和斗的主意,却也是用的孙和鼎的名义。

方大人?方凯微微脸上一苦,顿时知道那个王守成究竟从那听来这么一句话。

要说方大人这个名号也算合适,要说孙家三兄弟那可都是从大明官场出来的,张口闭口都是各个大人的,李、王、孙、刘、郑,满大明的大人多的数不胜数,所以给方凯冠上一个大人的名号也就理所当然了。

要不然他孙和鼎是孙大人,你方凯可是孙和鼎的‘上官’,不叫大人叫什么?

这就是忠孝伦常!大明的忠孝伦常,儒家的忠孝伦常!

方凯摆摆手,让犹犹豫豫的孙和京把这句话给憋了回去,孙和京只是行了个礼,没说话,但看得出来没孙和斗那般镇定自若。

“你孙和斗还真是好计较啊。”方凯坐下身子,嘿嘿的冷笑了两句,摸起茶杯喝了一口,也不管刚刚是谁喝过的。

只不过孙和京的脖子一红,要不是顾忌场合,恐怕就要当场大骂‘匹夫’了,这杯子,正是他刚刚喝过的,站起来行礼的时候凑到孙和鼎那里,位置也便空了下来。

孙和斗脸上微微一怔,倒是没想到方凯第一句话就是针锋相对,要说他本以为方某人会客客气气的来一回迂回了,毕竟这事,难堪的可不是他。

他哪知道,方凯可那么多时间玩这些道道,虽然不打算为这点事生气,不过这不代表方凯会给孙和斗好脸色看。

“方大人,此话怎讲?”孙和斗好歹还能面色勉强镇定,举起茶杯抿了一口,这场面有些超过他的控制了。

但随后孙和斗的脸色好看了一些,要说这方凯从没按常理出牌,这番也就理所当然了。

“我可不是方大人。”方凯淡淡的道,不再喝茶了,只是瞄了几眼孙家兄弟三人,这却让众人一阵心惊胆颤,都有些发虚。

好像真有些大条了,早知道不随和斗闹了,孙和鼎不禁有些后悔,可如今也迟了。

“我又没什么官职,怎就配的上大人这么个称号了。”方凯接着道,最后把目光看向孙和斗,孙和斗再次摸起茶杯,可这不知怎么的,竟然一时间没抓的稳,险些一个踉跄摔倒地上。

孙和斗倒真没想到方凯竟然这点事情上发难,要说他们几个人是实在不知道叫唤什么才好,总不能跟着那帮匹夫叫方大哥吧?至于那个什么的兵衙的主将什么的,不要说孙和斗,就算是孙和鼎都喊不来。

那可也是一帮武夫都不喊的,这个名号孙家三兄弟自然也是不屑喊得,所以最后才折腾出这么一个方大人来,听着也顺耳点。

“不过……”方凯微微眯起眼睛,竟然显得很怡然自得,坐在椅子上躺了下来,甚至把鞋子都脱了,一点都不似发火的模样,不过这话说的可不客气。

“听说孙大人你手下可是有些个工匠的。”

孙和斗愣了,连带着孙和鼎,孙和京通通一怔,他们让王守成去见方凯,也确实没去想那么多,只是知道方凯这人似乎很看重这些个贱籍,所以才想起让王守成去见他的,如今引来了方凯,孙和斗等人被方凯一开始的故弄玄虚给弄的一惊一乍,哪像得到现如今方凯竟然提出这个。

“都是些家生子和贱籍,哪见的了人。”孙和斗故作洒脱的道,只是刻意放下的茶杯显然并不如表面那般自若。

“是吗?”方凯并没有急着追问,反而扯上了别的事情,开口道:“不知如今船坞怎么样了,我在那个王守成可听的不是太仔细。”

方凯说的风轻云淡,好似浑不在意一开始说过的话,要说他也确实没在意到哪去,如今说得好听点孙家兄弟三人那也一个管着船坞,一个管着庆尚港的民事,那可都是方凯下面最后权力的一帮人的。

可说的难听点,不管是他孙和斗还是孙元化,那也最多只是砧板上待宰的鱼,方凯哪能心急到哪去,干脆开始和孙氏三兄弟墨迹起来,倒也有几分政治部主任的模样。

一番嘘寒问暖之后,方凯干脆抿口喝茶,偶尔冒出几句无关紧要的话,那副悠闲的模样,倒是比孙和斗都要闲上几分。

方凯不急,他没什么好急的,这孙和斗尽管怎么折腾,那都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了几天后,还得该干活的干活,该干嘛的干嘛。

至于方凯,此时只是敲打敲打这兄弟三人而已,他可不想一而再再而三听说从王守成那听来的事,竟然连他想要的硫磺,这兄弟三人都打算闷声把送来的人赶走。

这可是犯了大忌的,说的难听点,这就是犯上,和作乱那可是一个罪名!

如果不是赵孟人机灵,恐怕这事还真成了,至于远在大明的方凯,那可就真正的天高皇帝远了,想管也管不到。

甚至方凯琢磨着,是不是该建立个锦衣卫一样的东西?那虽然不是个好东西,可那只要抓的紧些,作用上还是很明显的,至少利大于弊。

至于为什么整个大明的锦衣卫名头那么差,这可就是抓的人不好了,上梁不正下梁歪嘛,就是这个理。

不过也不是方凯就没了好处,至少他知道倭岛是有硫磺了,只是改了个名字,叫做石硫黄了而已。

这可就是解了燃眉之急了,至于这孙和斗,有了这番好事,方凯自然就不会计较这点小问题了。

“方主将。”孙和斗这次叫的不是方大人了,他也知道分寸,至少这个时候不能把方凯得罪的太狠了,毕竟孙元化还握在方凯的手里了。

至于方主将,这是方凯规划的兵衙的称呼,孙和斗只能此时拿来用了。

“嗯?”方凯微微抬起头,哼了一声,然后企图再次顾左右而言其他,不过这次孙和斗可没敢让他岔过去,若不然又是洋洋洒洒的一大堆。

孙和斗赶紧道:“不知我父现今如何?”

这话不仅仅是孙和斗想知道,孙和鼎、孙和京都想知道,儒家所说的忠孝,忠孝,孙氏兄弟三人不是没想过逃回大明去,可一开始是逃不掉,现如今是不能逃,不说别的,光是老父孙元化此时被囚禁在济州岛上,孙氏三人就只能任人拿捏,若不然就是逃回大明去了,这三人也羞于见人。

把老父丢到贼尊手上,那可是大不孝!

所以方凯才一点都不害怕,甚至还和孙氏三人拉起了家常,反正这事急的又不是他,这济州岛缺少工匠也不是一天两天,也就不急在这一时。

孙和斗这么一问,方凯只是笑了笑,没有再岔开,反而直接的道:“吃多了mi yào,如今却是有相熟的人陪着。”

这个相熟的人乃是大明的郡主,这句话方凯没说出口,也是此时正不是时机,而在孙和斗也没问,而是颇有些忍不住的道:“可否能将我家老父接到庆尚港来,以使得我等兄弟尽了孝道。”

孙和斗小心翼翼的道,要说一开始他还镇定自若,可终究被方凯的顾左右而言他惹得失去了耐性,只能顺着方凯的想法来走,失了先手。

“这个、、、”方凯微微皱起眉头,做出一副为难的模样。

“若是可以,我等兄弟自然尽心效力。”这话却是孙和鼎说的,只是摆出一副顺从的模样,看的方凯心里连连冷笑。

这演戏了啊,偏生还演的一点都不像,恐怕救了这孙元化然后伺机逃跑才是真,尽心效力通通都是假话吧。

方凯心里在冷笑连连,可这表面上什么意思都看不出来,只是过了半晌才为难的道:“如今孙大人可是有旧识一同在岛上的,恐怕是不肯走的。”

方凯笑呵呵的道,然后慢腾腾的站起身子,看样子是想走,不过孙家三兄弟哪肯让他离开,只得苦着脸挽留,最后是孙和斗苦笑着道:“方主将,您若是要那些个匠户就还请卖我等一个人情,让我等去一趟济州岛可好?见了老父一眼就行。”

孙和斗这也是没法子,不过好在方凯沉思了一会点点头,孙家三兄弟纷纷松了口气,那些个匠户不算什么,通通都是些贱籍和家生子而已,这若是能换的见了老父一面也算不错。

孙氏三兄弟松了口气,双方也算皆大欢喜,不过方凯思及这孙家三兄弟去见孙元化,想来鲁王府的小郡主朱茉露也逃不过,而且这个小郡主可就呆在济州岛上了。

那可是当初为了他才偷偷跑到船上的,若不是顾忌孙元化,恐怕方凯也不可能让这么个烫手山芋放在手上。

那可是大明的郡主,往大了说去,他方凯情愿被大明视为贼寇,可那也不想背上个诱拐郡主的名头。

完全是因为,这个罪名那可是实打实的冤枉。

方凯皱着眉头,好在有孙和京陪着视察了一边船坞,最后满意的点点头,才暂时把这个麻烦抛之脑后。

孙和斗、孙和京不愧是孙元化的儿子,就能做到这番模样,就不知道这个大明的科学家孙元化究竟又能到什么程度了。

方凯想了想,难免有些好奇,最后决定到了济州岛再好生见识见识。

方凯相回济州岛,可实际上不允许,他还得在庆尚港再留一阵子。

原因很是简单,因为庆尚港上的事情方凯得插上一手了,总不能任着孙家三兄弟折腾,赵孟虽然人机灵,可这只能管着庆尚港的护卫队一千人,平日里又要连带上船坞的护卫,再加上方凯的新想法,所以他根本没法过多在意庆尚港的其他事。

让李越到庆尚港来?方凯倒是想,可济州岛也要人管着,离不了李越,至于另一个还算是心甘情愿做事的,那只有‘主动’投奔的孟千,可相比较庆尚港,登州那边更缺人,根本抽不出来。

最后方凯没办法,只得去济州岛招来李越,然后把孙和鼎拎到济州岛,这样一来至少还算两全其美。

岛上有孙元化在,孙和鼎自然不敢轻举妄动,而且三兄弟不凑在一块,这危险系数就低了多了,还算稳妥。

所以这般将就着,总比庆尚港就让这孙家三人一手遮天来得好,多个李越是个朝鲜人,怎么着也不可能和孙和斗一颗心去。

这都不是一个国的,孙和斗想跑,带着孙元化一块跑回大明去,可那李越是朝鲜人,他可不想去大明,所以孙和斗想拉拢也拉拢不成。

至于孙和斗、孙和京,只要联络不上孙元化,就算是跑也跑不掉,庆尚港船坞有什么?护卫是赵孟管的,孙家人没的插手,这是方凯当初走的时候就千叮万嘱的,至于那些个船工倒是未必都肯听赵孟的,属孙和斗、孙和京的管,可他们只是修船的匠户,船造出来了,没水手怎么跑?

方凯不笨,所以他压根没给庆尚港船坞留下太多会开船的水手,就算是有,那也是为了造船用的,根本没法子把偌大一艘船开的太远,更别说这些人都不熟悉方向,总不能跑到后金那吧?

孙和斗只能安安分分待着,方凯在庆尚港等着李越一到,把事情吩咐下去,然后又招来赵孟。

赵孟正在自己的居所里准备带队训练,听到方凯招他,赶紧跑了过来,甚至看上去还有些气喘吁吁。

“跑什么,气喘吁吁的,喝口茶。”方凯把茶杯一推,让赵孟把茶喝了再说话。

“方大哥找我,能不急嘛。”赵孟憨憨的笑了笑,不过这眼珠子一转,显然这话可是存心说出来凑个好听的。

方凯摇摇头,这个赵孟,人机灵,不傻不笨,就是太喜好玩这些小聪明,不过好话谁都爱听,方凯又不是圣人,这自然是一笑了之,可还是笑了。

“你这张嘴啊,要是做事情能有这张嘴利索那就好了。”方凯笑完了,这自然就想起来叫来赵孟的初衷了。

还是那么回事,这还是因为赵孟的启发才对,所以直接就说道:“赵孟,听说你带着人给一棒子商户当护卫是不是?”

方凯说的很淡,可听在赵孟耳朵里就不对了,一下子就给跪下了,磕了个响头,甚至这还带了哭腔,道:“方大哥,您可别听人瞎说,只是让手下人去当护卫,绝对没收过钱。”

48.那就好

赵孟说这话也是个理,他赵孟确实没收过一分钱,要说那些个商户不是不给,而是他赵孟不敢要,要说方大哥对什么都不是太忌讳,唯独这点,赵孟这等与方凯走的近的的旧识可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所以这一开始那些个商户出于自身安全找上庆尚港的护卫司,赵孟也没敢答应,后来没经得住一而再再而三,二来赵孟也觉得每次把商户们送来的银子再送回去也太麻烦了些,这次干脆直接去说了一声,可以给你们当护卫,免费的,不谈钱!

这些个商户感恩戴德,如今看样子倒给自己惹了麻烦,赵孟心里后悔的要死,这要是知道那个孙和斗背后嚼舌根,怎么着他赵孟也不怕多送几回银子回去,到时候他还占着个理了,哪像现在!

方凯被赵孟的动作搞得哭笑不得,赶紧的道:“起来吧,我又没怪你,男子汉大丈夫的,不要总是下跪。”

赵孟还是跪着,不过哭腔倒是减弱了,但也不敢站起来。

方凯只得苦笑的摇摇头,接着道:“真没怪你,这事我打听过了,也不止听过一面之词,你又没收受钱财,这样一来只是给这些个商户练兵,有没什么。”

“真的?”这次赵孟信了,可还是满脸的期望的看了方大哥一眼,直到方凯点点头,这才麻利的站了起来。

脸上的泪痕还有一些,可脸上凑起来一笑,顿时看不出来了。

“方大哥。”赵孟叫唤了一声,然后就笑,傻笑,笑的发傻。

“少给我来这套。”方凯跟着笑了两声,这小子,恐怕刚刚除了跪下的时候真心的,那阵子哭可纯粹就是装给他看的,好在方凯不计较,所以这就麻利的站了起来,一点看不出刚刚的痕迹来。

“嘿嘿。”赵孟干笑了笑,然后就不说话了,等着方凯打个发号施令。

“你这臭小子,还真够机灵的。”方凯嘟囔了一句,这个赵孟,竟然这个时候也知道他方凯找他是有正事。

赵孟嘿嘿笑了笑,道:“那是自然,方大哥竟然提起这么回事,又不是兴师问罪,哪能没什么说法。”

“就你聪明。”方凯撇撇嘴,要说这个赵孟当初也是一同从莱芜矿场里逃出来的,第一个拿刀冲向那些个矿丁就是他,勇武有余,这人又机灵,至少看上去比刘四要好上不少,方凯自然是信任的很。

“以后给那些商队做护卫,按天数收银子,并且得把契约给签下来,知道么?”方凯叮嘱了一声。

赵孟点点头,不过这显然大出他的意料,收银子这倒没什么,如今整个庆尚港的商户那可不少,来往的船只蜂窝一般,赵孟又不可能让麾下的一千人通通都去当护卫,只能抽出一百人轮流外出,这样才能不耽误训练,可这方大哥是什么主意?难不成是想把这当做发财之道?

赵孟怔了,但他不打算问,只是满脸的困惑。

“不光是你们这帮人要接受商人的雇佣,日后凡是各地商户都能雇佣庆尚港的人手,而且以后庆尚港的常驻兵力改为三千,五百现役,一千预备役,一千五的壮丁民兵役,并且每一个月与济州岛进行一次换防,如此反复。”

方凯解释道,不管赵孟是不是听的很明白,他还是顺着说了下去,反正赵孟不懂也会问,方凯到时候再仔细解释就行。

“以后你除了庆尚港的三千人外,还要给你划拨一些船只,恩,回头你就去孙和斗那里接受这个月的新船,另外再给划拨两艘,三艘船专门用来当做护卫船只,也是一个月一换,这下就不光是在陆地上的护卫,海上也要保护一路护卫,这就是所谓的雇佣。”

方凯顿了顿,然后接着道:“我们是雇佣军,虽然现在只能做到给商户雇佣作为护卫,但是到了日后,如果往大了说,给一国之君当雇佣军也不是不可。”

方凯淡淡的道,算是把事情解释清楚了,也没去想这番话到底给赵孟带来了多大的震动。

乖乖,给人家一国之君当雇佣军?这是什么东西,赵孟也算听过写野史传计,说书生口中的段子那可都没提起过这个东西。

“方大哥?给人家一国之君当雇佣军?”赵孟瞪大眼睛,愣是把一对眼睛瞪得有如铜铃般大小,方大哥洋洋洒洒说了那么多,赵孟都是似懂非懂,可这最后,他可是实打实的听清楚了!

“这可是个好法子。”方凯微微眯起一丝笑意,看着眼前的赵孟,不仅心中有一丝畅意,这小子还真能折腾,竟然搞出这么一出来。

“这个、、”赵孟一怔,显然还没回过神来,过了好一会,这才张口问道:“方大哥,这是真的么?”

“呵呵。”方凯只是笑笑,不答话,不过赵孟心知方大哥自然不会骗他了。

给一国之君雇佣?赵孟还真没听说过,可这真要做成,那岂不是不得了的大事,这点赵孟自然也懂。

听方大哥的这番眉目,这事日后可是交给他的,那可是不得了的事情,要说不管是刘四刘哥,还是目前在山东的李哥,那可都没这份殊荣。

赵孟一激动,这膝盖险些又是一软,这倒不是赵孟腿软,这要是别人他还真不跪了,可这方大哥这番苦心栽培,更别说本身他赵孟若不是方大哥领着冲出了那个莱芜矿场,现如今哪会有如今的自在日子!

“咳,咳。”方凯假作咳嗽两声,脸色有些不满,这才让赵孟不跪了,脸上有点尴尬,笑也不敢笑了,配合上一副感激流涕的脸孔,有多怪异就多怪异。

方大哥不喜欢人跪,这是大家都知道的,可这跪着也是一直养着的习惯,哪是说改就改的,所以赵孟只能站着,偏偏还弯着腰,样子不伦不类。

“行了,行了,少给我装模作样。”方凯假作不耐烦的挥挥手,赵孟如蒙大赦,张开腿就跑,临走还不忘叫唤了一声。

“方大哥,你可说好的,这事归我干,可不能让给别人。”

这话说的方凯眼一翻,险些没把拿着顺手的东西砸出去,这小子,真被惯坏了,平日里没大没小的习惯了,现如今竟然敢这么说,威胁起他来。

等赵孟出去了,方凯也出了门,到了大门口就看到已经等在那的孙和斗、孙和鼎、孙和京兄弟三人。

三人是和方凯一道回济州岛了,到了那边见了孙元化,然后只让孙和斗和孙和京回来就行,留下一个孙和鼎在济州岛代替李越。

一来孙元化在了,至少孙和鼎不敢乱折腾,这还得尽心尽力的尽了本分,而来让众人分居两地,总比兄弟三人凑在一块来得好。

这次孙家三兄弟没摆脸色,各个行礼行的客客气气,甚至孙和鼎还端端正正的拜了一拜,这算是想要他方凯多多照顾不成?

方凯可不懂大明的诸多繁琐礼节,这大明传承自唐礼,明太祖甚至把中间的宋礼都给忽略掉了,可相比较大明又吸收了一些宋朝的繁琐礼节,所以看上去可不是一般的麻烦。

方凯哪能弄得懂这点意思,只是微微笑了笑,孙和鼎脸色一绿,自然知道自己这番是白做了,好生郁闷。

好在并没有耽搁太久,方凯等人便上了船,孙和鼎脸色才好看一些,孙家三兄弟凑在一块说了一会话,然后就直接向方凯走来……

“方主将。”孙和京站出来恭恭敬敬的道,方凯点了点头,不知道孙和京此番是为什么而来,要说孙家三兄弟里,反倒是孙和京和方凯最是生疏,孙和鼎毕竟兼着庆尚港的民事主官,如今更是要在济州岛上负责民事,以后自然相见的机会的多得是。

至于孙和斗,也算是三番两次和方凯较真,只是这一次都没讨到便宜而已,如今这个最不熟悉的孙和京主动站出来,方凯自然有几分摸不着头脑。

“有什么事?”方凯心中好奇,问道。

孙和京的神情远比任何时候来的都恭敬,显然是有求于人,只是显然并不是那么心甘情愿,所以方凯看来有几分怪异。

要说孙和京找方凯也没什么大事,只是因为听了孙和斗的话,而孙和鼎刚刚示好又被无视,所以只能让孙和京来一趟。

“在下只是想求方主将一件事情而已。”孙和京看向方凯,两眼炯炯有神,显然满是期望。

“说吧。”方凯皱皱眉头,想不出孙和京有什么事要求他,最后只能松展开来,看看孙和京怎么说。

“在下想请留在济州岛上陪伴老父,庆尚港上大哥一人足矣。”孙和京低着头道,这番确实是兄弟三人商议的结果,如果孙和鼎留在济州岛上,自然是要帮衬着照顾老父孙元化,只是现如今与老父已太久未见,所以兄弟三人都想留下以尽孝道。

孙和鼎身兼济州岛政衙事务,怕是即使有心照顾老父,那也会有所疏忽,所以孙和京才有意留在济州岛,要说庆尚港他大哥孙和斗确实能一力应付,多他一个不多。

“恩?你要留在济州岛?”方凯奇怪的笑着问道,这确实出乎他所料,这个孙和京可从没给过他一次好脸色,这次竟然为了这点事服软。

怪不得刚刚孙和鼎竟然出人意料行此大礼,方凯本以为孙和鼎是想要他手下留情、多多照顾的意思,如此来看,自然是不是了,反而是他误会了。

方凯摸摸下巴,他倒也不想刁难孙和京,要说不止是庆尚船坞要倚重孙和斗,光是孙和鼎如今要代替李越的位置,方凯也需要好好养着,要是孙和鼎来个罢工,吃亏可不是孙家人,而是他方凯方某人。

不过即使如此,方凯也不打算让孙和京如此简单就能得逞了,要不然日后岂不是有求必应?

他方凯还没那么傻!

这用人嘛,就得恩威并施。

“济州岛上可是不缺人手的。”方凯一边说一边骂自己简直睁眼说瞎话,不过表面他还是一副淡然的模样,像是撇着眼睛看了孙和京一眼,然后道:“乳臭未干的小儿我可不要,除非你会什么。”

侮辱!莫大的侮辱!

孙和京只觉得有如一股热血冲上脑门,这么一个莽夫竟然敢说出这番话来,简直是目无法纪,莽夫,奇耻大辱也!

“你……”孙和京抬起头,目光是满是仇视,此人说话实在太过于辱人了,简直欺人太甚,孙和京本想破口大骂,只是觉得有碍读书人的风度,这才撇过头去,转而不屑道:“在下熟读子经,通晓六艺,虽不比诸位兄长,却也是有些才学,何来乳臭未干之说。”

“是吗,呵呵。”方凯笑了笑,一脸的不在意,要说他的激将法本身就是想逼这个孙和京主动上钩。

“有才是吧?”

方凯阴阴的笑了笑,既然你自称有才是吧?我可不管你到底有没有才,但至少是个书生,既然有才,那可就不能放过了。

孙和京只觉得有几分不对劲,可想了一会,也未觉得自己刚刚说的话有什么错的,只得硬着脸皮道:“不敢说才高八斗,只是熟读经书而已。”

“那就好,既然孙小先生主动请缨,那就烦劳进了政衙了。”方凯淡淡的道,只是这不容反驳的味道重的很。

你不是有才么?我正好缺人,这样正好,兄弟三人一个都漏不掉,也就只差了个孙元化了,方凯忍不住露出几许笑容,却是不理一旁的孙和京脸色由得意转为青紫,显然也知道自己进了套。

孙和京还待反驳,可方凯显然不会给他机会,至于让孙和京干什么,要说方凯还没眉目,不过至少手上有一个空余的人手,总比自己四处奔走到处补漏来得好。

政衙?要说孙家一门三兄弟可全都在政衙,庆尚港船坞的编制虽然被方凯安排在兵衙,可孙和斗是文官,而且为了牵制两大部门,方凯干脆将孙和斗划分到政衙做了个主事,这样一来,庆尚港船坞是兵衙的,可孙和斗却是政衙的,这样也防止一家独大。

孙和鼎自不用说,如今到了济州岛,那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是个主事的名头,如今再把这个孙和京拖下水,那就算是日后三兄弟有心逃回大明,那可也是拔了萝卜带出泥,总有一个不想走的。

49.太激动了

方凯转而皱皱眉头,这权利平均他也还算玩得转,毕竟麾下人少,订的规矩可不少,话说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要说一个济州岛四、五万人,那可也是大明一个下县,方凯既然后院失火,又不想出乱子,那这规矩就得定的死死的才行。

孙和京有话要说,可孙和鼎却不想让他说出口,如今虽说被下了套子,兄弟三人尽皆算是‘从贼’,这要是回了大明,怕是洗刷不去的罪名。

孙和斗心里叹了口气,看样子,自己这兄弟三人就是想跑,那也难于登天。

“你为政衙副官,领……”方凯沉吟一番,此时并非是想不到让孙和京做什么,而是在想应当叫什么名字。

要说方凯回了这个大明也有一年有余,麾下的体制虽然逐渐健全,可这还是有几分不伦不类,如果哪日空下来,总要整顿一番。

“政衙兵械司主官,领政衙副官衔。”方凯灵光一闪,想出这么个称呼,如此一来既不显得太怪异,又合乎大明的叫法。

要说那个什么大队长的称呼,那可是实足被埋怨的紧,即使是耿仲明那也是时下抱怨,感觉自己比之伍长、什长还有不如!

孙和京此时也找不出反驳的话来了,反而是目瞪口呆,甚至是孙和斗、孙和鼎都无话可说,满脸惊讶。

要说这个名称,确实太有超前意识了,大明的这个叫什么?那叫兵仗局,是为八局之一,兵仗局,银作局,浣衣局,巾帽局,针工局,内织染局,酒醋面局,司苑局历朝皆为宦官把持,单是一个兵仗局既管着造刀、枪、剑、戟、鞭、斧、盔、甲、弓、矢等军用器械,下面更是有huo yào司,可见权力之大。

兵械司,只要听个名字就能让孙和京明白,这个悬居岛外的海贼,怕是真有不臣之心,如此一想,孙和京只觉得脑子里血气上涌,刚刚忍住的怒气再也憋不住。

“你敢谋反不成?真乃贼子是也!”孙和京骂的痛快的,书生意气,可他的两位兄长却不是这般想。

你这是胡闹什么!也不是不知道对方是乱臣贼子,不骂出来既是好的,皆大欢喜,可如今这最后一层遮羞布给掀了,那可就是任其宰割的了。

相比较孙和京,孙和斗、孙和鼎毕竟躲过几年历练,又是兄长,自然心下成熟一些,虽然也有些书生的矜持,可这哪想到孙和京竟然当面翻脸。

“三弟,闭嘴。”孙和斗睁开眼睛大声喝道,诸位兄弟中以他为首,只是他也是于方凯最不对付,相比较孙和鼎,那看还在对方手下做事,虽然心不甘情不愿,但这至少也是事实。

只是孙和斗即使挂在政衙,可那也从来只管庆尚港的船坞,别的从来不过问,而往日里,孙和京也都是在船坞里协助孙和斗的。

“不妨事。”方凯脸色未变,甚至还略微笑了笑,这不是说他天生喜欢挨人骂,要说这摆了别人,方凯即使不翻脸,那也自然不肯罢休。

可这孙家三兄弟不同,而且,他区区一个孙和京骂了两句又算得了什么?只要能安安分分给他做‘苦力’,就算是让他再被骂上几十句那又如何,反正不会缺了什么。

方凯如此光棍,孙家三兄弟顿时松了口气,此时孙和斗也不好一直闭眼旁观,只能行礼道:“方主将如此说,我等兄弟三人自然竭力,感激不尽。”

那孙和京面露不满,还待再说,只是这次不但是孙和斗,孙和鼎更靠近孙和京一些,拉过孙和京小声的道:“你若不想活了,我与大哥陪你,却别拉父亲下水。”

孙和鼎说完冷哼一声,孙和京一缩身子,这也发现自己显然太不对场合了,若是平日里只有兄弟三人那也就算了,再骂成什么样子都行,可现如今,却是形势比人强。

那些个明晃晃的刀剑可都不认人的!

方凯摆摆手,他是真没放心里去,所以面容上也是笑容可亲,这才让孙家三兄弟都松了口气。

俗话说书生不怕死,那也要死得轰轰烈烈的,正有如那句重有千斤、轻如鹅毛一般,这要是在船上稀里糊涂的死了,怕是就算是孙和斗那都不安的很。

至于方凯是否会杀他们?这也只是看他们过不过那个度而已,他们哪知道,此时的方凯只会把三人当宝贝供着,先不说还有个孙元化压在头上,即使没了这个孙元化,方凯也不会舍得杀人。

“方主将,只是不知,这兵械司是干什么的?”孙和斗迟疑了一番,然后代替弟弟孙和京问了出来,如今看来这差事却是接定了,他孙和斗一届读书人,光明磊落,倒也不稀罕事后反悔什么的。

至于下绊子,那也是不稀罕,要说自己当初劝服孙和鼎截下了那几船日本商人送来的石硫黄,那也是为了激怒方凯而已,如今不得已而为之,再那么做显然有失君子风范。

这却就是大明书生的腐的,可这腐给方凯带来的却是好处,方凯即使看的出来,哪肯去点破他。

只是这不知道的是到了日后,这点读书人的酸腐却也给方凯带了十足的麻烦。

“自然是制造兵器之地,另外、”方凯想起那个葡萄牙人西芒,以及已经在岛上的老传教士费尔南多带回了二十多个西方人。

要说这些都是些精通各个西学方凯也不信,可至少应当还有一些的,至于剩下的那肯定也有一技之长,所以方凯顺着思路说了下去。

“兵械司下面再设一个研究局,至于研究局下面,再设*,冷兵器,这由你们自己决定如何命名。”

“不知*是否为火器?冷兵器是否为寻常刀剑?”这番话却是孙和京问的,如今知道无可奈何,孙和京倒也接受的挺快,看起来对这方面怕是也确实很有兴趣,所以这才出言询问。

“恩,对!”方凯点点头,然后接着道:“研究局为四级主官吧,你孙和京为主,回去后会有佛朗机人西芒为副官。”

“西芒?”西芒本身就在孙元化麾下制造火器,孙家三兄弟自然不会不熟悉。

孙和斗皱起眉头,他倒是没想到,眼前这个贼人竟然还能够将这些个红夷弄到手,那个佛朗机人可是有真材实料的,当初老父造的火炮,也得了这些个红夷相助。

方凯也不是草草就想起四级主官这么个名头,要说当初他离开济州岛时候岛上人手不多,方凯一时间也就没将职位一级一级布置下去,仅仅是有了大致的架子,政衙和兵衙类似于大明六部中省略掉礼部,将户部、吏部、工部、刑部通通规划入政衙,而兵衙也不仅仅是六部中的兵部,而是涉及了一部分原先属于大明宦官的职权。

大明官宦的权利有多大?看看那刘瑾,王振,魏忠贤就知道,虽然这大明宦官的权利有一大部分是替天行事,拿了鸡毛当令箭而已。

可这兵仗局,银作局,浣衣局,巾帽局,针工局,内织染局,酒醋面局,司苑局就是权利极大,更别说十二监,四司,仅仅是一个司礼监掌印那就是权势滔天,御马监也不弱于其,有时候所谓六部恐怕也要任其摆布而已!

偏偏政衙、兵衙也并不是完全拆分开来,光是一个孙和斗掌管的庆尚港船坞那是隶属兵衙的,可孙和斗自己却是政衙的主事,这就是所谓的军政不分家。

所以要说在孙和斗、孙和鼎、孙和京等人看来,这区区一个海寇麾下尽是些繁琐职位,竟然连职能尚且分不清,更遑论做什么事,却是不知道这倒是方凯的刻意安排。

互相职位交叉,一来节省效率时间,二来也是因为方凯实在拿不出那么多人来,反倒让其中一人身兼数职,可这实权却只有一个身份,别的就是叫的再好听也只是好听而已,比如孙和斗,即使在济州岛的体系中属于政衙,但管的船坞隶属于兵衙,根本插手不了政衙的其他事情,至于兵权,更是一点点都碰不到,全都握在赵孟,或者说是方凯的手上。

到了济州岛,方凯招来费尔南多,自然西芒也不请自来,顺带还有那个几个月前从方凯这里挑走了几个人然后训练的约瑟夫,他准备lun gong行赏了,或者说,是将济州岛上并不健全的体制进行一些改正。

不过这并不需要招来费尔南多,方凯招来费尔南多是因为另一件事,并且这件事放在他心里已经有将近一年。

老牧师费尔南多神情激动,他不得不高兴,如果说十个月前从登州出发时他是满心希冀的踏上路程,那么在澳门老牧师费尔南多无疑遭遇了碰壁,三千多两银子并不多,但银子并不是问题,而是任何一个欧洲人都不愿意将自己的生命交予上帝。

不是大明官吏?哦不,我们不去!有银子也不去,因为我们热爱生命。

所以原先打算只在澳门待上两个多月的老牧师不得不继续留在那里招揽人口,最后在花掉几乎所有的银子外,也仅仅让老牧师招募到一部分和火器搭边的欧洲流浪汉,除此之外书籍也没有买全,毕竟他没有足够的时间去欧洲买,只能留下剩下的所有银子,草草的返回登州。

相比之下,到了登州的费尔南多并没有松了一口气,反而被紧紧围住的登州给弄的坐立不安,如果不是顺路济州岛的商船碰到了老牧师,恐怕老牧师还会惶惶不安下去,因为他没有任何办法。

找不到雇主,即使他们做的再好,那也毫无用处,更别说当初方凯答应过老牧师的诺言,这就需要去兑现,如果没有了雇主,老牧师的所作所为就像是空忙一场!

所以费尔南多才会如此惊喜,再见到方凯后,这种惊喜变得不可抑制。

“哦,唔,方将军,在这里看到你太好了。”

老牧师费尔南多除了一脸的欢喜外,还有几许死里逃生,紧接着老牧师并没有方凯说话的机会,而是滔滔不绝:“这里的一切真是太伟大了,方将军,这仅仅是你十个月的成果么?哦,你创造了奇迹!”

方凯笑着摇摇头,他插不上话,因为老牧师显然还没有说够。

“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让人难以相信,仅仅是十个月,如果给了您十年,莫不是可以拥有更美好的地方,唔,主啊,东方,真是个神秘的地方!”

老牧师发着感慨,显然他意犹未尽,并且他已经来到这里半个月,这半个月来老牧师并没有被禁止到处跑,所以他将整个济州岛跑了个遍。

唔,这里确实是奇迹,没有任何原因的,即使济州岛仅仅只有一个大的框架,但是这里的人各司其职,没有人松懈,或者说,他们为自己而活。

“费尔南多老牧师,好久不见。”方凯笑着点点头,岔掉了老牧师的话,虽然他不介意听别人夸赞他,不过以目前的济州岛来说,确实不值得别人去夸赞,因为这里本身就有朝鲜人居住,他方凯仅仅是让这里的人口变多,顺带进行了一些简单的分工。

如果是两年以后,或许这里才值得别人夸赞,但这还要时间,而且时间很紧。

“方将军,我太激动了,这里实在让我感慨。”老牧师好不容易放下了十个月所累积的紧张心情,所以难免有些失态,方凯仅仅一笑,这些他也不会放在心上。

而且,这毕竟是夸赞,是善意的,而不是盲目的吹捧。

“能带我去看看你带来了什么么?老牧师。”方凯一边说道,一边走出门,他对于老牧师很客气,不止是因为老牧师能给他带来熟悉制造各样火器的熟悉技工,反而那些在欧洲遭到禁止的书籍才是让方凯尊敬老牧师的原因。

一个熟悉的西方技工或许可以教很多徒弟,然后这些徒弟言传身教,直到最后也不会有太大的发生,而且进展缓慢,以目前时代给方凯的时间,甚至是时代给予大明的时间,根本不允许以这种古老的方式传承下去。

而有了书籍就可以建立学校,学校也可以最快的传递知识,这样一来不管是速度和效率都要比言传身教要好上不止一筹!

书籍也是在传承,这种传承才适合此时的大明,以及此时的方凯。

“当然可以,方将军。”老牧师表情庄严,仿佛没有意识到他做了什么,如果说起来,这在他看来确实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除了将西方文明传进来之外,无法给他带来任何东西,真正让老牧师动心的方凯当初的承诺,即使这个承诺目前看来只有在这座并不大的岛屿上才有效。

50.极限了

老牧师带来的书籍并不多,仅仅可以有几十本,这些书籍全都是用葡萄牙文写成,方凯当然不会认识,他只能问老牧师费尔南多,老牧师指出其中的一本说道:“这是伽利略伽利雷的《关于托勒密和哥白尼两大世界体系对话》,这本书闻名于世。”

方凯对于科学家并不熟悉,他仅仅是知道伽利略这个名字,相比较而言,这本书对于方凯来说更是两眼一抹黑,但他却不能表明自己不懂。

方凯示意费尔南多继续说下去,好在费尔南多并没有让他失望,虽然这些葡萄牙文翻译成中文并不连贯,但好歹方凯听懂了。

这些并不多的书籍囊括了几何、物理、天文这些在大明看来是旁门左道,而正是方凯需要的东西。

但是,让方凯苦恼的是,这些书籍都是葡萄牙文,甚至是西班牙文,虽然在大明看来统称为佛朗机文,可这些文字方凯却知道,他们的区别很大,所以理所当然,他需要翻译,最好是能够将这些书全都翻译完的翻译家。

“方将军,主告诉我们不能谎言。”老牧师费尔南多一脸无辜,显然他自认做不到将这么多的书翻译成中文。

但是费尔南多同样也出了一个可以暂时解决问题的办法,老牧师有些迟疑:“教会可以给穷困的孩子免费教学,但这必须要教堂和足够的教士才可以。”

“我可以允许你建立教堂,也允许在我的治下传教,但同样的,你需要的不仅仅是教孩子们学习文字和知识,也需要教导他们学习一切能够生存的本能。”方凯甩甩手,他看破了老牧师的诡计,但这并不妨碍他给予老牧师足够的信任。

因为这个时候,方凯除了靠老牧师之外,他拿不出任何人手来代替,而且,相比之下老牧师费尔南多也是最适合的人选,只要不超出自己掌控范围外,任何条件都不是条件。

“方将军,或许你不需要执念于这些书籍翻译成功,东方同样存在着伟大的科学家。”老牧师费尔南多鞠了个躬,然后道。

这次换方凯想不出来,大明或许有成功的科学家,但至少济州岛上没有。

“孙老巡抚是个杰出的人,而且他精通佛朗机文字,并且他还写过《几何原本》、《勾股义》、《泰西算要》、《几何用法》、《几何体论》、《西学杂著》等书,这些书籍足够方将军暂时用了。”

方凯脑子里这才想起孙元化,这个被费尔南多推崇的人,如果没有记错,那么费尔南多甚至还有受雇于孙元化,而且,孙元化也被带到了济州岛,他们能够见面并不意外,但方凯还是问了一句。

“你见到了孙元化?”

“是的,孙老巡抚与我探讨了一番,他对于被囚禁在这里很困惑。”费尔南多解释道,他知道孙元化的身份目前来说并不适合拿来说,但他也不得不说出来,原因不仅仅是因为孙元化曾经是他的雇主,并且,他们两个人的交情同样也不错。

即使不是至交,但也称得上融洽,这就足够老传教士为此说上一两句话了。

“我没有囚禁他,只是让他们父子团聚而已。”方凯一脸的无辜,并且睁着眼睛说瞎话,他可不想为这点小事让眼前的老传教士不满,因为这个传教士目前看来比孙元化还要来的有用。

“主啊,因父及子及圣神之名,阿门。”老传教士画了一个十字,这代表谦卑和祈祷。

方凯送走了高兴的老传教士费尔南多,他允许了费尔南多在济州岛建造一座教堂,但不能抽调太多的人手,仅仅能自己雇佣,这些钱都有方凯来出,当初说好的是捐赠,而且这些钱对于目前来说手上还有点余钱的方凯来说并不算什么,毕竟这些钱最终也是落到了济州岛的口袋里。

于是,又是三千两银子片刻便花了出去。

这让老传教士喜笑颜开,至于教堂什么时候修好,这就要看他的,所以老传教士着急的走了,他一分钟都不想耽搁。

“哦,见到你真高兴,亲爱的老板。”相比较老传教士费尔南多,西芒就显得谦卑的多,这种谦卑并不是向方凯表情恭敬,也不是有求于人,哦,不!或者说,是有求于金钱才对。

西芒只对钱感兴趣!

“我也很高兴。”方凯对于刚刚送走就迎来了西芒并不意外,因为他早些时候就让人去刘四去叫了西芒,并且正好和老牧师费尔南多岔开来。

方凯眯着眼睛笑着道,他招来西芒不仅仅是因为很久没见过他,原因还因为他想知道火器到底研发到了什么程度。

这可是重中之重!

但在此之前方凯还有一些话要说,所以他并没着急的去问西芒到底研发到什么地步,方凯将筹备兵械司的事情和西芒说了清楚,并且他将成为副官。

这足够让西芒兴高采烈好一会的了,虽然仅仅是个副官,看起来官职并不大,但是已经在济州岛上待了一段时间的西芒来说,这个官职来的正是时候。

因为任何人都不喜欢四周都是有职位的人,而自己却不清不楚的在给雇主打工而已,虽然相比之下西芒更在意银两和葡萄牙银元的兑换比例,但同样的,能够带着一个官职回到葡萄牙,那同样是莫大的荣耀!

“太感激你的,亲爱的老板,您真是个伟大而又善良的人。”西芒一点都不吝啬自己的赞叹之词,因为这并不会让他缺二两肉,但是却可以给他带来足够多的收益。

“好了,好了,你该说出你的成果,要不然我依旧可以剥夺授予你的任何东西。”方凯不咸不淡的道,但至少表面还是笑眯眯的,像是开玩笑一般。

“您不会的,我亲爱的老板。”西芒眯着眼睛奉承道,他喜欢这个老板,因为一个月二十两银子的佣金足够让西芒在短时期内存一大笔银子然后会去欧洲的任何一个国家挥霍。

如果说一开始西芒确实是这么想的,那么一个副官的职位让西芒看到遥远的东西,或许这趟东方之旅出乎意外的不仅会给他带来财富,还会有名誉和荣耀。

西芒不打算走了,至少不打算离开济州岛。

“我们无法研发出老板所说的线膛枪。”西芒先泄露出一个坏消息,或许原本就打算说出来,所以谄媚的接着道:“但从前面装置huo yào的火枪已经做出了几支,虽然射距并不远,但是比起大明的鸟铳要好得多,如果有足够的原材料以及熟练的工匠,完全可以扩大制造的规模。”

“做出了滑膛枪!”方凯站起身子,一脸的震惊。

要说不是他不相信,而是这确实太过于惊世骇俗,滑膛枪其实并不算什么,这些名称都是后世才被冠上的名字,甚至他在这个时代也不够先进,大宋理宗年间就已经拥有了滑膛枪的始祖,突火枪,但那只能做为威慑力量。

这种滑膛枪的始祖甚至不能打中一百步意外的人,发出的子弹没有任何准确性,只是空占着一个名头而已。

滑膛枪同样是火绳枪,这种火枪遇到雨天或者阴天就容易无法起火,有利有弊,同样的,能够比大明的鸟铳做的好也是理所当然。

大明有充足的工匠,可是他们还属于最落伍的生产方式,以至于每一个工匠一个月才能成形一只,每个工匠都需要钻铳才能得到鸟铳的铳管,也只有大明的地大物博以及那些个数不清的匠户才能在短时间内制造出上万只火绳枪。

大明已经落后于西方数十年,方凯不会允许它继续再落后下去!

“滑膛枪?老板真是睿智,竟然能想出如此搭配的称呼。”西芒毫不犹豫的打蛇上棍,并且一脸的媚笑。

葡萄牙人西芒很爱他的银币,所以他希望老板能给他涨工资,因为他从岛上的将军耿仲明那里得知,老板这次出岛可是发了大财的,西芒无法猜测究竟是多大的财富,但这并不能阻止他在一定范围内的贪婪。

“带我去试枪。”方凯扔下了这句话,然后就直接向安排给西芒的地方,那里离这里不远,是一处济州岛上常见的草原。

济州岛是火山岛,这里虽然凹凸不平,火山岩很多并不适合耕种,但却拥有者一定数量的草地,并且是适合养马的草地。

前朝元代这里还是耽罗国,作为元朝的属国,专职在岛上饲养马匹。

所以这里也适宜练兵,以及开辟一处让西芒以及剩下的人来研发火器,并且这里也将作为研究局日后的驻地。

“呯。”一个士兵握着火绳枪开了一枪,这一枪并没有打中八十米的外靶子,但从视线内来看,确实到达了一百米左右,即使子弹到最后显然已经失去了威力,只是在墙壁上击出一条痕迹。

“方主将。”那个士兵有些脸红,以及满脸的懊悔,显然在后悔自己的发挥失常。

西芒研发火枪的驻地离耿仲明和刘四的兵营并不远,而且方凯临走时叮嘱过刘四和耿仲明,所以这里有士卒并不奇怪,方凯也就没问。

他现在好奇的是滑膛枪,或者说,一把类似于鸟铳的滑膛枪!

“枪给我。”方凯道,士卒伸手递过枪,方凯看了一遍。

这是一只地道的滑膛枪,从前膛放入黑huo yào,然后点着火绳,这样就可以将弹丸击打出去。

并没有太多的出彩的地方,如果说为什么比大明制式火器鸟铳来的好用,原因应该是因为这些都是试验品,而大明的鸟铳都是人工打磨出来的,那些匠户没有利益,自然没有积极性,这就造成所制造的鸟铳良莠不齐。

如果说一开始方凯有几分激动,这把滑膛枪也并没有把他的兴趣打击下去,至少比大明的鸟铳来的好用,这就足够方凯自我安慰了。

而且,滑膛枪即使在欧洲也还需要近百年才会被线膛枪代替,滑膛枪的缺点数不胜数,比如准星很差,容易磨损枪管,而且从前面放进去的弹丸击打出去后会留下huo yào的残留,所以这让铳管需要清洁来保持准头。

但它的优点也并不少,滑膛枪击打出去的威力很大,只要能保证数量够多,并且损坏率很低,三段射完全可以应付冲击力强大的骑兵,只要保证拿着滑膛枪的人能够保持在千军万马面前还拿得起枪。

这就是个大问题,不过方凯相信,只要稍加训练,大明的弟子们不会不如那些关外的蛮子,他要的不仅仅是能够在女真人的八旗面前举起武器,而是让这些女真人闻风丧胆的勇士!

“如果给你足够的人手,一个月能造出多少这样的火枪。”方凯举着枪瞄着准星,这把枪只有前准星,这也是这个时代火绳枪的标配,全都只有前准星而没有后准星。

所以方凯提醒正在忙碌的工匠,让他们加上后准星,这样来说准头也要好一些。

“只要人手足够,至少能月产三百只。”西芒抬起头傲然道,满脸的得意,但方凯给他的仅仅是摇摇头,淡淡的从牙缝里扔出几个字:“不够。”

三百只?确实不够,目前来说月产三百只,三四个月方凯就能将所有人都配备上这种新的火绳枪,但是,方凯不可能麾下一直就只有两千人的常备兵力,更别说还有预备役和民兵役。

再加上日常的损耗,三百只根本就是九牛一毛!

“老板,三百只已经是极限了。”西芒为难的道,他无法再想出办法扩大产量,月产三百只已经是他的极限,并且方凯还要求不妨碍到研发新式的火枪,这就造成西芒根本找不出那么多的熟悉的铁匠。

如果不是老板给他带来了几十个手艺熟练的铁匠,西芒自认他连月产三百只都做不到。

西芒苦着脸,他好像没有反对的权利,因为方凯才是老板,他仅仅是打工的,并且他还对这份薪金很高的工作比较满意。

在东方,可不会有第二个人愿意雇佣他们这些西方来流浪汉,用大明人的话,他们这些人仅仅是些舶来品。

“西芒,难倒你就不会换个方法么?我们的人手虽然不够,可有些部件并不需要熟练的铁匠,如果进行分工,效果或许会更好一些。”方凯提醒道。

西芒眼前一亮,一只火枪确实不需要每个都由熟练的铁匠,部分地方只需要进行打磨,但反而那些地方最需要时间,相反的,熟练的铁匠们可以空出时间去制造更多普通学徒没法打造出来的部件。

51.好久不见

这种方法并不难,甚至一点既透,但是能够最快时间内加强生产力。

这种方法在后世被称为流水线生产,它的第一次出现是在英国,不过此时还没有被重视,直到欧洲工业革命的开始,这种方法让一个小作坊的生产力都大增,甚至可以说,这个方法才带来了西方的工业革命。

方凯不知道这种流水线的方式能够给大明带来什么,但至少目前为止,这个方法的作用显而易见。

带来生产力的提升,济州岛上目前人手不足,熟悉的工匠更少,所以没有理由不使用这种流水线的生产模式。

不过这种方法西芒并没试验过,所以西芒依旧苦着个脸,他实在不敢保证能够增加多少产量,火绳枪这东西制作起来并不难,但是老板的条件略微有些苛刻,而且,他确实缺少足够的工匠。

“好了,好了,只要你能够做到,你的薪水我会调整双倍,并且……”方凯沉吟了一会,然后扔出了杀手锏:“我会让人去葡萄牙去接来你的亲人,让你们在这里团聚。”

“我只是一个人,抱歉,老板。”西芒耸耸肩,无所谓的道:“我只是一个流浪汉,如果不是被费尔南多传教士带到东方,我将一无所有!”

“那真可惜。”方凯摇了摇头,本想用这个方法让西芒能够死心塌地,毕竟,用银两留住这些葡萄牙人虽然是一样的,可方凯并不能安心,目前来说,他还离不开这些红夷。

“或许我可以帮你成家立业!”方凯灵光一闪,虽然目前来说他并不担心这些葡萄牙人弃他而去,可防患于未然,能够让这些红夷永远留下来的作用毫无疑问。

这对于想急切的攀科技树的方凯来说,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即使孙元化肯效力,方凯也不会放过这些葡萄牙人,更别说目前来说,这些葡萄牙人更是他攀科技树的主要力量。

“老板,我喜欢你口中的大洋马,东方的女人在我看来太瘦弱了。”西芒可有可无的道,东方的女人在他看来太瘦小了,他怕禁不住自己的折腾,相反的,那些全身都是毛的女人才和他的胃口,一如老板口中的大洋马。

大洋马这个新奇的称呼也是从方凯口中漏出去了,某段时间内方凯的嘴一时没遮挡得住。

“你还真挑剔。”方凯眼见sè you没有任何作用,只能不满的嘟囔了一声,毕竟,不能把大明女子硬往这些个红夷的怀里塞,这种事他还干不出来,而且还容易弄巧成拙。

“好了,不扯了,你现在应该告诉我,你还有什么成果,不要辜负我升了你的官。”方凯把话题回归正题,找了个椅子坐了下来,他准备在这里待一阵子然后再去耿仲明的兵营,那里也是他今天的目的地之一。

不过去那里他还得把西芒一起带着,因为他要开会,说一件重要的事情。

“老板,除了火绳枪,我们还将制造出了足够多的huo yào弹丸,因为生产弹丸不需要熟悉的工匠,所以只要有足够的材料就可以了。”西芒道。

方凯到了庆尚港后,赵孟截下来的石硫黄理所当然的发挥了作用,并且方凯让赵孟继续收购倭岛商人运来的石硫黄,庆尚港会全部收购。

这样一来,再加上庆尚港的主官被方凯换成了可以信任的李越,倭岛的石硫黄将源源不断的运往庆尚港,然后运到济州岛来,这完全形成了良性循环。

也就是说,至少在huo yào方面,以后都不会再有问题,粮食则是在山东收购,以及朝鲜购买,暂时也无后顾之忧。

至于银钱,这趟方凯打通了京城的太昌盐铺、鲁王府的曲阜盐铺,这两条线每个月至少给方凯带来上万两的盈余,眼下看来也是够得。

方凯好歹松了一口气,目前来说,济州岛一切都好,至少没有前几个月那么困难,有了足够可以使用的huo yào弹丸,这样也方便进行实弹训练。

方凯可不想手下人平日里和大明神机营那般,战时才能拿到鸟铳,别说实弹,平日里就连枪杆子都摸不着。

不过实弹训练也有风险,如果发生兵变,后果就难以想象,好在方凯暂时不用担心这个,不管是两千人的正规军,亦或是预备役,方凯都不用担心自己挨了背后一刀。

济州岛上的兵卒都是从平安道一路跟过来的,和方凯算得上患难与共,这些个难民又视方凯为救命恩人。

要说这饷银又多,又是衣食父母,感激还来不及,谁会跟着乱贼折腾?

研究局,自然是以研发为主,方凯让西芒作为研究局的主官,孙和京为副,不过整个兵械司则是孙和京为主,西芒为副。

只是研究局作为兵械司的下属,西芒也要比孙和京的职位小上一些,孙和京是兵械司四级主官,那么西芒就是研究局五级官主官,因为还兼着兵械司的副官,那么西芒还兼着四级副官!

这一正一副看似繁琐,实际上也就那么回事,在读书人看来还算一目了然,不过好歹架子是架起来了。

方凯给西芒留了几句话,尽力给西芒一些他知道的东西,虽然有些拔苗助长的嫌疑,只不过火器方凯上一世也不是太懂,所以一切还需要西芒和孙和京自己去摸索。

接着方凯就到了离兵械司并不远的兵营驻地,这里方凯还算轻车熟路,自然也没人拦着他,本来有人想去禀报一声也被方凯给制止了。

他这趟来的凑巧,无声无息的也可以看看岛上的兵卒练的怎么样了。

要说练兵,方凯不算是一窍不通,可那也是半懂不懂,上一世只多是个办公室小职业,即使平日里接触了了一些训练技巧,也只多是略懂皮毛。

纪律,体能,方凯也只懂这个,所以就放手让耿仲明练兵,刘四协助,一来让刘四增长点见识,以后大用,二来也怕耿仲明擅权。

刘四也是行伍出生,当初跟着辽东败兵败退回关内的,又和赵孟交情不错,有他协助耿仲明方凯也放心。

“方主将。”耿仲明稽首道,显然并不惊讶。

刘四也在一旁,看样子想走过来,不过士卒正在负重练习,刘四为首,显然走不开,只能是点头向方大哥示意。

两个人并不意外,想来是因为刚刚在兵械司驻地留守的兵卒回来报了信。

方凯也不打扰,负重训练是方凯加上去的,耿仲明虽然奇怪为什么要弄出这么个东西来,不过这几个月成果斐然。

负重训练能让身体羸弱的兵卒变得强壮,这样的结果就是战斗力的大大加强。

要不然,两方战阵,就算是另一方再是勇不可挡,这若是体力上不如人,战斗力自然是大打折扣,这最后就可能一溃千里。

练兵,不仅仅要练战技,同样的体能也不可缺少。

至于纪律就不用说了,古来名将都是以纪律为先,周亚夫、周勃父子,近来更有戚家军,这不是方凯一个人懂,耿仲明也懂。

刘四懂,整个大明的武将们没人不懂,可能够做到的一个都没有,大明的军规不可以说不严,光是传下来的十七禁五十四斩可以杀头的就是上百条,可这世道依旧到处是乱兵,没人把军规当回事。

整个大明尚且是如此,若是方凯将兵卒一应托付给耿仲明,恐怕就算练出兵来,这兵也不会厉害到哪去,只多和所谓的东江镇‘精兵’相仿,至于拿来和女真铁骑对冲,方凯还不想这么浪费实力。

耿仲明会练兵,方凯不会不承认,要说后金改了满清后发达了一阵子,没过几十年就彻底腐化下去,如若不是耿仲明、吴三桂、尚可喜、一应汉军绿营‘奋发’,恐怕猪尾巴的女真人早就被关内的汉人赶了出去。

所以说,方凯让耿仲明放手施为,除了潜移默化的树立规矩榜样,至于什么所谓的五十四斩等等各类死刑,倒是被方凯废了个七七八八,杀人有个什么用?

虽然法制社会是好的,但是严刑峻法显然并不能让方凯满意,大明的刑罚是历朝之最,是在大唐王朝的刑罚上加重而成,并且三百年未变。

可如今的大明,不管是表面上还是暗地里,那都是肮脏的令人发指,这刑罚,再重又有个什么用!

方凯要的不是大明的严刑峻法,而是真正的法制社会,自然,军规也不能定制的太过严厉,杀人不过头点地,这惩戒,只要有个度就好,动不动就杀头又有个什么用。

如今军营里的一应模样早已大变了模样,至少做着负重训练的士卒大多汗流浃背,气喘吁吁,只是这不管是精气神,看起来都要比几个月前饱满很多。

方凯撇撇嘴,要说四个月前济州岛上连吃的都是勉强果腹,这四个月来精神饱满也算正常。

不过他还是笑了笑,这两千人几乎全都是到了济州岛招募的,当初跟着的一千人都是有鸟铳的,给李焦带到登州近半,于是剩下的五百人便成了骨架子,又新近从青壮中招募了一千五百人,至于剩下的划分了三千预备役,五千民兵役。

也就训练程度逐一减少而已,预备役和正规役相当,平日里也要保持日常训练,可毕竟是预备役,相比较也比正规役差了不止一筹,至于民兵役只要闲暇时间进行训练既可,但比较普通的大明兵卒还要好上很多。

不管是大明兵卒,女真人的八旗都类似于半民半兵,战时为兵,平时为民,大明的卫所不算,即使是嘉靖以后募兵制如今也已溃烂不堪,若不然也不会被女真人夺了关外大部分土地了。

两千人不多,如果是两千乌合之众,自然可有可无,一触即溃,可若是两千精锐,装备精良,战力强大,那就足以决定形式。

而且,以目前的方凯来说,他也只能走精兵政策,于是这练兵自然就是重中之重,只不过就算是训练再好的士卒,没见过血那只多算是训练有素,不过好在赵孟出了个好主意,方凯这趟来兵营,也是为了方便开会。

“开会。”等人齐了,淡淡的道,方凯自己坐在上首,下面站着的人分成两列。

济州岛虽然没什么文武之分,只不过方凯分化了政衙,兵衙,也算是把两边的人手人为的分开来。

文右武左,右手站着的是孙和斗、孙和鼎、孙和京三兄弟为首,接着是车晚真,李越不在,要不然李越恐怕应该位列第一,至于车晚真,如今倒像是个隐士一般,方凯还有倚重他的地方,这五个月来也算安分。

左手站着的是耿仲明、刘四。

相比较文人方面,反而是武人一方显得势单力薄,可仔细算算,赵孟在庆尚港,李焦在山东,如果再算上登州卫的一众人,实际倒是比文人方面好看的多。

更别说武rén dà多是跟了方大哥时间不短了,即使是马户,张五郎等跟随时间短的人也都承方凯大恩,如今都在登州,暂时也用不着。

至于文人方面,好似除了一个李越还好用,那个主动投靠的孟千如今还没进入济州岛体系的核心,只是协助李焦而已,做些边缘的事情,不能算在内。

至于孙家三兄弟,如今只是被拉下水而已,虽然眼看是越陷越深,现在更是被方凯光明正大的拉来开会,可毕竟是心不甘情不愿的,方凯也不敢有多大指望。

车晚真从一开始的拒不合作到现在的默不吭声,如今至少有点端倪了,不像当初那般书生意气。

至于岛上可还关着大明名士徐太拙,前登莱巡抚孙元化。

要说方凯麾下的这点文官,倒是有一大半是威逼利诱给弄到的手,主动的投奔屈指可数不说,那还是弄巧成拙的。

方凯苦笑着,这还真是让人不满意的结果。

不过好在目前还凑合,方凯摆摆手,算是让屋子里安静下来。

“咳,咳,诸位,好久不见。”方凯简单的打了一个招呼,不过回应寥寥,刘四按习惯喊了声方大哥。

耿仲明则叫主将,他是兵衙副将,方凯刚规定下来的等级制度,所以耿仲明是一级副将,二级主将。

方凯自己则是一级主将,至于刘四,二级副将,因为没有兼着别的,所以只有一个二级副将。

52.不无道理

至于一般文官,除了车晚真眉毛一挑,其余众人连一点回应都欠奉。

方凯尴尬的笑了笑,要说这帮子读书人还真够桀骜不驯,可真要让他怎么办,他也没法子,谁让缺人来着?

这可不是穿越小说里那种动不动就有‘大才’跪拜,要说三流货色,他方凯都未必养得起!

“既然大家都没说话的兴趣,那就由我一个人说算了。”方凯干干脆脆的道,不过这帮子读书人就算是再倔那又如何,孙家三兄弟如今已经算是被拖下了水,至于车晚真,那还远么?

所以方凯不计较,一点都不计较,只不过这不代表武人这边没人计较,刘四一脸的不平,要不是方大哥拦着,恐怕拳头早就砸到这般装腔作势的文人面前。

至于耿仲明,不屑的撇嘴,他向来看不起这帮软骨头文人,要说文人相轻,这可不仅说的是文人之间,武人向来不喜欢文人对自己所擅长的领域指手画脚。

好在不管是车晚真还是去了庆尚港的李越,又或者是暂居济州岛的孙和斗,以及孙和鼎、孙和京都不是乐意于给乱臣贼子出谋划策的人,所以耿仲明也就懒得多说什么。

方凯这趟着急众人到军营的目的,则是为了怎么继续走下去?

前途渺茫,自身实力弱小!

这就是目前的济州岛,这座曾经作为古耽罗国的海外孤岛地势并不差,虽然这里天气并不好。

经常阴雨绵绵,岛上又多是火山岩,即使有一两片的平地也都在诸多山岩之间,这些可以种植的土地屈指可数,所以在岛上的人只能向外购买粮食。

这不是长久之道,毕竟,如果哪天大明知道了海外的这么一股叛贼,再联合朝鲜和日本把海路封锁掉。

那么济州岛光是饿都能饿死,还拿什么和大明斗?和女真人斗?

即使方凯相信这个时代大明的掌权者并不能这么睿智,不过与其将运气压在对方的愚蠢上,方凯宁愿多花点力气,让自己不需要那么依靠大明,或者说是,只有一个大明对自己进行海禁也可以,但至少朝鲜和倭国不能这样。

所以,这就需要获得一块殖民地,或者说,狂妄一点的想法,将这两个国家纳为属国。

第二个方法目前来说不可能,方凯麾下的兵力满打满算只有一万人,其中真正能用的也就五千出头,甚至这部分还没装备好新造的滑膛枪,所以要说能用,那也是相比较剩下的五千民兵来说。

并且,这些人都还没见过血,方凯可不想自己的士卒上了战场,没死在训练上,最后死在了晕血上,那实在是滑天下之大稽。

好在,济州岛也不是完全没有可取之处,至少这里靠海,可以制盐,再加上方凯从21世纪带来的蒸馏制盐法,将普通粗盐加工成上好的精盐轻而易举,这是个好生意。

所以短短几个月,给济州岛带来的收益已经足够建造很多银库,仅仅是库存就有些七八万两,花去的银两更是多达十几万两,而这要在大明几乎是个难以想象数字。

大明并不是没钱,只是它太大了,一个庞然大物一年的税收区区上千万两,自然不够,而济州岛却很小。

大明并不同于日后的满清,满清的银两动则千万,因为这些银两都是印在银票上的,满清的银号可以在只有库存十万两白银就印制上千万两的银票,但大明不同,这里一分钱一分货,虽然有些银号会有不法,但他们至少能对的上账。

该是多少银子就多少银子,白花花的雪花银,绝对不是刻意夸大!

除此之外,大明朝廷每年的银子那么稀少的原因还在于,大明的税收从太祖时就不再往朝廷送,各地收上来的税银原地截留用来使用。

再加上太祖颁布了圣旨,祖宗之法不可变!余下的皇帝个个都乖巧的一塌糊涂,所以大明的财政这才一年不如一年,碰到了什么dong luàn,那就更束手无策了。

方凯不是夸奖大明的财政,他也不是贬低,大明能够维持三百年自有它的可取之处,至于最后的财政崩溃,那也是因为一帮庸臣误国而已,再加上崇祯爷的自以为是。

济州岛的财政体系目前还没有建立起来,因为人口稀少,想收税也没地方收,而且,收税也要看收哪种税,人头税?

那是落伍以及腐朽的!

这种税收不但让大明失去了民心,也使得大明的财政体系逐渐崩溃,所以到了后世,满清的统治者开始将人头税改为亩丁合一,按亩论赋,这也是清朝的账面上总比大明好看的多的原因。

不过这内地里的‘男盗女娼’,恐怕比大明还要甚了些,毕竟这满清掌权那可是两类人。

女真贵族和汉奸!

要说汉奸能够和女真人起家的贵族相提并论,恐怕也只有偌大的一个汉族可以了,这不知道是该笑还是怒了,又或者这才是理所当然的?

人头税不合时宜,而且,目前的济州岛也不适合收税,先不说现下济州岛人丁稀少,仅仅是私盐一样进项就足够养活这万把人了,而且,岛上的人又大多自食其力,银子固然重要,可那也要找到能用的地方。

只不过也因为方凯订立的规矩,只要是济州岛上的人,不管是朝鲜原住民还是后来跟着方凯迁过来的辽东汉人,只要给济州岛这个体系做事,那么银两就不会少了。

所以,庆尚港仅仅通商不久,倭岛和朝鲜的商人就开始一船一船的运来日常用品,这些东西都会被就地在庆尚港收购,然后再由倭岛和朝鲜商人自己互相通商,庆尚港抽取商业税收,这就是一笔不小的收入,但对于目前开始很大的济州岛来说,也只是聊胜于无而已。

毕竟庆尚港通商不久,也无法吸引太多两地来往的商人,但时间久了就不同了,庆尚港仅仅需要时间,济州岛也同样需要。

因为,今年已经是崇祯五年的年底了!

女真人会在崇祯九年改了国号为清,还有四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留给方凯的时间并不多,不过即使如此,济州岛上也有了新年的气氛。

新年新气象,这不仅仅是方凯知道,岛上的所有人都是第一次在济州岛过上这个新年,其他自不必说,至少大家伙脸上的洋溢的笑容还算可以。

新年了!不看僧面也要看老天爷的,老是板着脸的像个什么样子?

济州岛上难得出现了和和气气的气氛,这要说自从孙家三兄弟上了济州岛,这种气氛就再也没有过,这倒不是说孙家三兄弟是诸多事情的源泉,而是人际关系,孙和鼎既然顶了李越的缺,这总归就要和济州岛的大小官员打交道的了。

偏偏他要打交道的官员来源还真算复杂,那些个曾经李越的属吏也就算了,本身就对天朝文化很是仰慕,语言上也没什么不通的,这些个济州岛原本的朝鲜属吏既然崇尚上国文化,这语言自然就不成问题。

除此之外,孙和鼎要打交道的有兵衙的耿仲明,刘四,这两人的虽然在民事上插不上手,可在李越没管着民事前,一应民政那都是由耿仲明打理的,虽然目前耿仲明退了下去,开始主管兵衙,甚至每在政衙兼上名号,可不管怎么着,这耿仲明也是方凯一直倚重的。

往大了说,虽然耿仲明手上握着的跟方凯没得比,可那也远比你孙家兄弟好得多了,再说了,济州岛就这么大,有什么好管的?

这也就算了,耿仲明不打算和孙和鼎犯倔,以前不也好好的,那李越不是做的好好的,可孙和鼎竟然不知好歹的去找耿仲明的麻烦。

理由简单的很,就一条,还是正大光明的。

武夫怎可插手政事!

耿仲明是什么人?别看他现在安分,那是因为四下没什么可依靠的实力,那只能乖乖听方凯的。

可那却是正牌的乱臣贼子,远不是方凯这种只在大明境内小打小闹的可比的。

就凭他耿仲明的名字那是上了皇上的案台上的,若是被大明抓住,那至少是个绞刑,若往大了说,甚至是被凌迟也说不定。

孙和鼎指责耿仲明,那还不如说看耿仲明这个人不顺眼才是,但关键是,耿仲明也不是谁都能欺负的。

要说方凯靠谁起的家?当初在义州,他耿仲明可才是执行者,他方凯要不是会抓着人心,恐怕这济州岛还不定谁说的算了。

而且你孙和鼎连带孙家三兄弟当初还是耿仲明随手送给方凯的,如今竟然就敢‘噬主’了,这简直让耿仲明暴跳如雷。

最后这事闹到了方凯那,方凯笑眯眯的召集了对峙的两方,耿仲明他得倚重,那可是将才,要说虽然德行又亏,方凯平生最讨厌的那也是汉奸,可现如今,这耿仲明可是在济州岛上兢兢业业了,汉奸?方凯还没那么恩怨不分。

至于孙和鼎却纯粹在找茬,要不然那李越在的时候怎么就没出这回事了?你孙和鼎刚刚上任就和耿仲明叫板?那不是找茬那是什么!

方凯召集了所有人,淡淡的说了几句不轻不重的,最后还要直接遣返依旧逗留在济州岛上的孙和斗。

孙和斗滞留在岛上已经足足有半个月,这半个月来方凯自然让人盯得紧紧的,他不得不紧张,要说读书人最喜欢干什么?那自然是逞口舌之能了,这济州岛上虽然目前来看自成体系,看似坚固的很。

但也难说,方凯对孙家三兄弟这么谨慎的原因包括刘四在内都无法理解,这种谨慎的原因来源于……

四大名著!

不管是三国演义还是水浒传,那里面可都不乏文人书生单人匹马入了敌营,然后就是挑拨离间加威严恐吓,于是敌方损失惨重,甚至是全军覆没。

这摆明朝那是说书人口口传唱的,至于后世,四大名著也只不过是传记小说而已,但方凯偏偏的紧张得很。

谁让后世的小说里,只要是个书生动不动可都是有着主角模板的,三言两语,不管是什么武将,帅才,将才,那可都得通通被玩弄于鼓掌之中。

刘四,耿仲明一点都不理解方凯的所作所为,想法不同,所做的事情自然也不同,不过好在孙和斗这半个月还算安分,方凯也算松了口气。

至于原因嘛,方凯总不会告诉别人那是自己受了那些个传记小说的祸害,要说这种东西,即使在明末的社会,那可都是旁门左道,到了后世,这四大名著再受推崇,那也是传记小说而已,顶多有点考察价值。

孙和斗面色一僵,只是这番自家弟弟惹了祸,如此也无法留在济州岛上了,只得站了出来,只说了一个字:“好。”

“恩。”方凯满意的点点头,要说还是这个孙和斗最识趣,本以为孙和鼎当初担任了庆尚港的政衙主官,应当是个听话的人物。

如今看来,孙和斗不愧是孙家三兄弟里最出名的一个了,只不过这识趣,也最多是一个比一个好些而已。

孙和斗肯回庆尚港,那也是因为他不该在岛上待了,即使他想,方凯也不肯,要说那庆尚港,可还有不少事情等着孙和斗了!

“至于孙和鼎、、、”方凯拖沓了几个字眼,让孙家三兄弟明显把心提到嗓子眼。

“说的也不无道理,但我济州岛虽然实行兵政分离制,可那也是兵政不分家,只是双方主官管不到各自属吏而已,所以下次要注意了。”方凯淡淡的道,没提什么惩罚,也算一笔带过。

孙和斗松了口气,长兄为父,这段时间老父不在,他不得不不为众位弟弟担心,如今老父又在岛上了,即使是回庆尚港,孙和斗也还算安心。

方凯这次没订什么规矩,可这句话也说的明白,你孙和鼎别想插手兵衙的事情,也没权限拿政衙牵制兵衙,至于敢有什么小动作?他方凯也不会客气了。

方凯这番连敲带打的话一出口,这下子场面也安静下来。

方凯这番话说的倒是很有水准,不外如是敲打孙和鼎,好在孙和鼎虽然有些不知分寸,但孙和斗还是有的,长兄为父也不是一句空话,所以孙和鼎低声认罪,这事也算翻了过去。

53.记载

“哈哈,方老弟真会办事。”耿仲明亲昵的叫着,在众人里也显得与众不同。

他和众人的确不同,他耿仲明当初跟着方凯一块离开山东未必是怀着什么好心思,可这到了义州之后两个人可就是一条船上了,要收他耿仲明确实是劳苦功高,方老弟的叫唤也习惯了。

耿仲明不打算改,方凯也无所谓,反正这只是个称呼而已,规矩就是规矩,称呼再大也打不过规矩去。

好在耿仲明也识趣,安安分分的待在岛上练兵,即使身边有个刘四制衡,也没表现出什么不满,要说他也不是没想过折腾出事来,可方凯是什么人?

既然对耿仲明早有疑心,自然也不可能没有防备,先不说兵营驻地刚开始那阵子方凯是天天在场,恨不得把自己刻成雕像竖在那,后来更是直接的军政分离,耿仲明一无人心,二无后勤,就是想作乱也得琢磨琢磨,所以最后只能安安分分的待在济州岛上待了十个月。

这不是耿仲明他想,不得已而为之,再说难听,那就是心不甘情不愿,但人是惯性的,要说济州岛上虽然他耿仲明想作乱那是没门,可这分量还是不轻的,光是直接用方老弟相称的,全济州岛就他耿仲明一号。

方凯被耿仲明的叫唤眉毛一挑,这倒不是有什么想法,而是许久没听过了,要说当初刚从莱芜矿逃出来那会,虽然时时刻刻都可能死的凄惨,但那至少比现在好点,除了想自己的小命外什么都不用想。

哪像现在,方凯只觉得自己分身都不够,更别说顾及济州岛、庆尚港、登州三地了。

“顺势而为而已。”方凯说了一句,然后示意耿仲明跟他出去走走,要说济州岛上目前能用的,除了他自己,就是耿仲明。

当然,这个能用是指对外战争,至于刘四,赵孟,尚需锻炼,至少也要再历练一阵子。

孙和斗、孙和鼎、孙和京告退,这才本身就只招来了互相指责的双方,也没多余的人,上次在兵营开的会已经将大小事宜都讲过了,包括日后济州岛上的官阶,政衙为主官,副官;兵衙为主将,副将;

以品级论,不同的是大明,甚至是朝鲜,后金都是以几品,几品,方凯看不惯,干脆就直接叫几级,几级,这样既便于理解,而且又区别于大明。

顺带分配了一些职位的职权,这样也仿制有人越过了界,或者说是意图‘不轨’,目前来看,济州岛的体系中,武官大于文官,这也是必须得,因为济州岛目前还很弱小,相比之下武人的作用也比文官大得多,不管是开疆扩土,还是攻击敌人,那都需要武人。

至于文官,也不是说没用,只是文官的作用更在于太平年间,而不是战乱时。

孙家三兄弟一走,方凯也就用不着和耿仲明出去走走,刘四相比较耿仲明恐怕还更贴心一点,而且,要说的事也是有关于兵衙的。

上次开会方凯就说过了,不过当时不但没被诸人认同,反而引发了包括‘不合作’的车晚真都出言反对。

兵家大事,岂可与商贩为伍!乃至于受其雇佣!

这简直就是蛮夷所为,自然是引发了济州岛上所有读书人的齐齐反对,这些人并不是读书读傻了脑子,相反的,不管是车晚真,还是孙和斗、孙和鼎、孙和京,都还算这个时代开明的读书人,孙家传承的就是西学,车晚真虽然只是到过大明游历,可这相比下也开明一些,但他们还是不容置疑的反对这项方法。

方凯可以强行将雇佣兵制推行出去,不过那样无疑会得罪读书人而不得人心,这种事要说方凯也可以完全当做无所谓,济州岛如今自成体系,在确定了职位之后更是显示出向心力。

读书人依旧很重要,但离了读书人也不是转不动,他不像其他的封建势力,需要所谓的‘大才’‘大能’来治理国家。

相比较车晚真,孙和斗,李越,孟千等人,方凯更需要的是他们识文断字,以及对待事务有逻辑性,也就是所谓的不迂腐,不会照着常理,读书rén dà多都不笨,所以他们也会更快的接受新的事务,这才是方凯不顾一切需求大明读书人的原因。

他需要的而不是所谓的儒家学说,儒家那种‘初无舍己为人之意,而其胸次悠然,直与天地万物上下同流,各得其所之妙’,甚至是以身饲虎,这可不是所谓的佛家学说,反而是儒家一直提倡的。

所以,方凯不崇尚儒学,但他也说不上讨厌,毕竟不管是什么,它能传承上千年就自有它的道理。

这类似于天道学说,甚至还能和因果搭上一点关系,如果再牵强一些,和春秋时期百家之一的阴阳家大有牵连。

儒学确实有应当提倡的东西,比如儒家提倡的百善孝为先,以及早早的提出过家国之道。

甚至往远了说,如果不是儒家的坚挺,汉文化也不可能残存到后世,要说到了后世,四大文明古国,可就只有以后汉人还能屹立在世界上。

这就是儒学的魅力,儒家的功劳薄可以记载上整个上下三千年,只是即使如此,方凯还是不喜欢儒家,不喜欢也不讨厌,模棱两可。

好在方凯以下也没什么别的学说,文人们又大多是不情不愿的做事的,都是半强迫性的,也就不存在党派之争,反倒避免了一些事。

方凯想岔了,表面上看得出来是在发呆,不过好在没发呆多久,等到孙家三兄弟离开后就回过神来,从容的坐好,道:“刘四,最近可好?”

方凯淡淡的打了声招呼,刘四点点头,回应道:“方大哥,一切都还好。”

刘四和方凯有自己的默契,而且刘四这句话就等于告诉方凯,一切真的很好,没发生什么太大的意外。

方凯相信刘四,就像当初还在莱芜矿场的时候,是刘四狠着心下了杀手,最后才让所有人能逃出生天,包括他方凯。

两个人是过命的交情,本身就可以毫无保留的互相信任,所以有了刘四的这番话就足够了。

“耿仲明。”方凯转过头来接着道:“上次会议时候说的,你们回去考虑过了么?”

耿仲明一怔,显然没想起什么事情,过了半刻,这才道:“方主将,是否说的是给商人做雇佣的事?”

耿仲明知道事情轻重,在与文人争执之时自然可以拉关系,但如今谈的是兵家大事,自然就要以官职想称。

“恩。”方凯点点头,上次虽然遭到文人的集体反对,再加上现如今孙家三兄弟都在岛上,反对的力度有些大,至少方凯拉不下面子直接当场反驳,所以这事就一直拖着。

如今拿出来说倒是正好,孙和鼎企图找耿仲明麻烦,最后却自己栽了跟头,这事又是背地里,他们管不着,至于武人们,那就更没问题了,有自己的话就行。

“一帮商家贱役、、、”耿仲明有些迟疑,显然也略有不屑,这倒不是他耿仲明和那帮书生一声固执于圣人语,而是大明不比前朝,一向以商户为贱民,地位仅仅比仆役好上那么一点。

所以耿仲明才如此迟疑。

不过耿仲明说道这里,随即看到方凯皱起了眉头,这才话锋一转,接着道:“此法甚佳,既可练兵,又可赚些银钱,大善。”

耿仲明满脸欣喜,虽然这欣喜有些勉强,十有**是装出来,可说到底,他耿仲明还是寄人篱下,虽然这地位看似不错,可那也是依靠体系的主人方凯。

不过好在方凯仅仅是需要他这句话而已,至于是否是自愿的,这和他没太大关系。

方凯听了耿仲明一番咬文嚼字,立马眉开眼笑道:“如此就好。”

不过随即方凯又严肃的道:“银钱是小事,此番着重于练兵,茫茫大海,海盗不计其数,商人来往必有风险,如此一来既可以防止风险,又可以让士卒见血,这样才是重中之重!”

方凯将最后四个字咬的很大声,显然是叮嘱耿仲明和刘四,这可是事实,钱是小事,济州岛虽然目前看似宽裕,但以后用钱的地方肯定更多,也就是说,岛上还是缺钱的,可这练兵才是大事。

兵卒见了血,这就好似宝刀开刃,方才能大杀四方!

方凯这一番解释,耿仲明这才知道方凯还真不是为了那么点银钱,还是真的想兵卒见血,耿仲明不是笨人,如此一想,倒是比旁人要想的多的多。

出海?雇佣?见血?

看似毫无道理,但也连贯在一起,兵卒受到雇佣那就要跟随商人出海,这些商人们受到海盗打劫时自然需要受到雇佣的兵丁护卫,这样一来派出去的兵丁自然可以获得锻炼。

海盗虽然足够残酷,但耿仲明是见过那个什么‘研究局’新制造的‘滑膛枪’的,这款‘滑膛枪’虽然还没被命名,只是被草草的叫做‘滑膛枪’,但要说起来,不管是大明的鸟铳,还是朝鲜人的鸟铳,损坏率那都是一个赛过一个。

唯独这种枪算得上只做精良两个字,不容易炸膛,准确率相比较大明的鸟铳大大加强,这样就可以使用所谓的三段击,兵卒的战斗力毫无疑问增强了一大截。

至于单兵作战能力,他耿仲明又不是吃干饭的?这多多少少也训练了半年多了,要说光是方凯提倡的体能训练,就让一大帮本身连饭都吃不饱而骨瘦如柴的小伙子健壮很多,耿仲明自信,虽然只有两千人。

但这两千人只要开过了刃,有了胆气,就算是对阵同样数量的女真八旗怕也毫不逊色!

“如此一来,是否水师也要出海?”耿仲明是将佐,自然是一问就问道了点子上,如今济州岛有多少艘船?

早已经不是当初的区区九艘了,而是扩充之后了二十三艘船,这还是指的全部的两桅福船,这些船只里部分是从他处购买来的,还有四艘是庆尚港的船坞造出来的。

方凯手上还不是太缺钱,所以趁机联系上驻扎在大员岛的荷兰人购买火炮,不过这些火炮并不好买,如今二十三艘船大多还是用的大明的火器,差是差了些,不过聊胜于无。

如今研究局已经成立,又说了孙和京的协助,想来制造火炮也就旦夕之间,毕竟,不管是西芒还是孙和京那都不是第一次制造火炮。

而且登州孔有德最近也会投奔济州岛,那可是有一大帮子工匠的,想来扩充了人手,火炮自然不成问题。

“轮流出海,不光是兵卒需要锻炼,这水师也是要的。”方凯点头道。

到了崇祯五年的最后一个月,登州终于支撑不住,毛承禄带来口信,孔有德诸人终于答应弃登州而逃,到了济州岛再行商议其他事宜。

方凯总算听了一个好消息,为此也松了一口气,他看似对孔有德等人毫不在意,可那只是表面,要说放弃孔有德等人就是资助女真后金,如果孔有德等人执意不肯投靠济州岛,方凯并不吝啬和刘泽清、邱磊的大明合作上一会,把孔有德连带孙元化留下来的工匠一次性全都葬送在登州城。

至少这笔让孔有德带着一大批工匠去资助野蛮的女真人来的强。

野蛮人最善于抢夺他人的科技成果来攀科技树,可以说,正是因为大明的先进才让女真蛮夷垂涎不已,大明又不知好好藏着掖着,这才导致了这帮子通古拉斯野人最后入关奠定全国性zhèng quán。

史书上记载的什么?

孔有德带到后金的是大明最精锐的工匠和火器,这些火器里包括各式火炮,以及前登莱巡抚孙元化在任期间制造的大将军炮,仿制红夷的红衣大炮。

后金一下子从铁器时代跨越到火器时代,并且直接无视了中间了火枪,huo yào等等研发进度,直接跳跃成可以制造火炮,和大明比肩,至少在火器上,甚至后金还要好于大明,毕竟这个时代后金的统治者,既努尔哈赤,之后的皇太极还是比较崇尚火器的,这种关注程度也一定程度影响到了工匠的积极性。

再加上女真人实行的奴役制度,这才使得女真人迅速拥有了和大明一样的红衣大炮,使得大明的火器优势荡然无存!

快跨进新年一月,济州岛也开始忙了起来,这不是说平日就不忙了,只是一年到了底,翻过了新年,大家伙自然有了新的气象,这忙的就是新一年的准备。

54.吃吃喝喝

自然。

正月里走门窜巷是必不可少的,济州岛上虽然人口不多,大家伙是亲戚朋友的就更少了,可汉人的传统还是让济州岛比往日里多了几分人情味。

方凯难得摆脱了一些岛上的诸多繁琐事宜,大过年的,总要休息的,只是岛上事情多,方凯不能像后世一样寒暑假双制,顺带再加上国庆、中秋等等一堆节假日。

不过到了新年,总归是要发撒些银子,再加上从庆尚港运来的日常货物,济州岛上也开始兴盛起来,不过这只是表象。

岛上大家手上有余钱的原因在于方凯发撒的银两,济州岛上的人口已经达到五万人,这些多出的人口都是先后从庆尚港搬迁过来的大明难民。

总归来说,济州岛目前在方凯的构想中只在初级阶段,虽然并不缺少人口,庆尚港的商贸业也开始兴盛,但庆尚港靠得仅仅是因为来往贸易收取税收,即使加上即将上马的雇佣兵制度,收入想来也屈指可数。

而私盐一块进项虽然数量庞大,但它毕竟只有一块,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这不是古代人懂,方凯也懂。

所以除此之外,济州岛开辟新的商路迫在眉睫,只是现如今还没有眉目,方凯干脆放到一边。

车到山前自有路。

济州岛上已经被撒下了种子,目前看来,方凯需要的只是静候发芽,然后再让它迅速长成参天大树。

方凯空了下来,让人给岛上各人送去了名帖,他自己也收到了一些,这是大明的传统,新年将到,各家的门子都会照着主家的意思四处送名帖。

名帖到了,这心意也就到了,心意到了,翻过了一年,新年也就过了。

可方凯的名帖里却不是简单的问候,而是一份请帖,这份请帖里写的是赴宴,吃‘万万顺’。

接到名帖的人通通都是一头雾水,‘万万顺’什么东西?

待在岛上的孙元化、孙和鼎、孙和京都有收到名帖,不过这三个人住在一起,所以方凯只送了一份,请帖上自然是请三人及时赴宴。

除此之外,忙着招募人手修建教堂的费尔南多、研究所的西芒以及费尔南多带来的红夷,都有送到名帖。

耿仲明那也不会缺,至于刘四等人,方凯也多心送了名帖,这还让刘四埋怨了几句,方大哥也弄得太生疏了些。

要说都是一起从莱芜逃出来的,几个人的交情堪比亲兄弟还来得亲,何必送这等东西。

方凯不会顾此失彼,干脆两边都送,即使这两边都是一头雾水,可那和方凯没关系。

庆尚港的赵孟、孙和斗,山东的李焦、再加上多了个孟千、毛承禄,登州卫的张五郎、马户、孙三、方凯也算趁着新年的机会,让手下的人集合在一块,这样一来,也算顺理下各自的关系。

山东那边从一个月前就开始出发,眼看这几日就到了济州岛,至于庆尚港,则是离得济州岛比较近,虽然孙和斗上个月才被方凯赶回了庆尚港,如今也趁着机会,到了济州岛。

好在诸人虽然奇怪,但在年末东家算总账也算正常,相比之下毛承禄的心安理得,孟千就有些忐忑不安了。

要说他投奔方凯的体系算来也有两个月,一开始对济州岛并不熟悉,只知道悬居海外,可这两个月接触的事情多了,孟千也越发心惊胆颤。

这主家究竟想干什么?这么大的布局,可怎么看都不像是寻常的盐贩子!

盐贩子要勾结卫所么?虽然只是些闲散的兵丁,可那毕竟是大明的官军,至于买通登莱总兵刘泽清和山东总兵邱磊,这在孟千的眼里反倒不算什么,毕竟,贩卖私盐可是杀头的买卖,这靠文官作用不大。

文官总不能把你的私盐经手成了朝廷批准的,即使那样,没了武人配合那也运不出去。

更别说那什么悬居海外的岛屿,这些孟千可都是在济州岛和山东之间的书信里都能看出端倪的,这岛上光人口就有四、五万,甚至还有自己的兵丁。

光是这些就让孟千吓个半死,险些想着跑去州府衙门里去告发,可这最后他还是没去成。

原因在于,他不敢去!要说大明的刑律,孟千好歹当过账房先生,正正经经的秀才书生,还算通晓大明的律法,这就算是他告发了,那也免不了陪着一块掉了脑袋。

孟千胆子小,又不能浑浑噩噩的被看出来,只得老老实实的待着,还算勤勤恳恳,办事能力倒也不差,反而让李焦在书信上夸了几句,如今看来,只得往着济州岛奔了。

这边各怀各的心思,总之请帖是散下去了,等到了俗称的大年三十,人也都到齐了,此时方凯却是难办了。

因为没人知道‘万万顺’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也就自然不会有人会做。

至于方凯自己,上一世那也是十指不沾秋水,别说‘万万顺’,就算是再简单点的元宵,那也是两眼一抹黑,不会!

方凯干脆招来众人,比划起‘万万顺’的模样,这样也总比他一个人稀里糊涂来得好,集思广益嘛。

“掌柜的,不知是否是民间的‘扁食’?”孟千站了起来,鼓起胆气道。

这么一说,众人才算恍然大悟,什么‘万万顺’,这不就是民间常吃的‘扁食’么,至于这名称的来源已经不足人道也,可也确实是新年的必需品。

“唔,扁食?”方凯只记得古代中国称饺子为‘交子’,至于这个‘扁食’的称谓,还真是不清楚。

“扁食传自蒙古人,前朝皆称‘角儿’。”孟千小心翼翼的说道。

要说这屋子大大小小的人他一多半都没见过,可这没吃过猪总归见过猪跑,至少在互通姓名之时,几个看上去的读书人对他还算客气,但也各自带点生疏。

大家伙虽然都是围席而坐,可这坐如针毡的想来只有他一个了。

“那就没错了!”方凯拍了拍大腿,这反而让孟千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哆嗦,若不是身后有凳子挡着,恐怕这就要吓得坐到地上去。

相比之下,其余人等神情自若,想来是时日久了,习惯了。

孟千心里不禁有些抱怨,你这究竟是什么地方,怎的比龙潭虎穴看上去还要危险几分来着?

但他也就只敢心里抱怨,脸上那是一点都没表露出来,反而笑着应承道:“掌柜的英明,想来正是此物。”

知道了是什么东西,这自然是做的也快,自有人会做,没多久那就是一桌子的‘角儿’。

孟千等人也看得出来方凯不喜欢‘扁食’这个称呼,干脆通通称之为‘角儿’,这次众人依旧是文武两边坐着,泾渭分明。

只不过文人这边领头的是个年纪较大的中年人,在场的大多数人都是一头雾水。

这人是谁?往日连见都未见过,何曾能坐在上首第一位?

依后排的是李越,孙和斗、孙和鼎、孙和京、到最后才是孟千,不过好在桌子是圆桌,方凯特定让人定做的,此时拿来宴请倒也没人在意。

不过也算勉强开了次圆桌会议了,只是这却是用来吃饭的。

相比之下文官那边的两个不是熟面孔,武人这边就有些乱了。

耿仲明理所当然的排在第一,这毕竟是劳苦功高,要说方凯还需要他多担待着,紧接着就是李焦、刘四、赵孟、毛承禄。

毛承禄虽然新近投奔,可这也与却又用得着他的地方,更别说光是那二千登州城里的东江镇兵那可就值得方凯大加拉拢了,所以理所当然和李焦等人排在了第二列。

张五郎、马户、孙三排在第二桌,方凯也不会顾此失彼,虽然排位低了点,可这先来后到,方大哥看得起他们这些穷军户就好,自然也就不期盼什么好的座位了。

“孙老大人,你我二人此番应当算是第一次正式见面吧。”方凯眯着眼睛,举起酒杯道。

这下子算是揭穿了中年人的身份,孙老大人?众人恍然大悟,即使如孟千者也略有耳闻,如今听了主家所说,哪能不茅塞顿开。

这孙老大人是谁?那可是前登莱巡抚,朝廷从二品的大员孙元化,那个几个月前就被朝廷按律斩首的人,如今人却活在这里。

要说这人在儒林虽然没什么名声,可却是个实打实的能吏,光是山东治内哪个不闻孙元化。

孟千虽然早已知晓,可现如今见到本人,却又是另一回事了。

而且看样子,这孙老大人竟然也是第一次见到主家,这究竟是什么事?

孟千只觉得一波又是一波,让他方寸大乱,若不是这些事都与他无太大关联,怕是孟千都会举止失措。

“算是第一次吧,其余几次,老夫还未醒了。”孙元化苦笑的摇摇头,算是弄清楚了方凯这番刻意请他来的缘由了。

那个徐太拙不请,只请他一个孙元化就够奇怪了,要说徐太拙是名士,在这大明,名士的名头那可不比一任巡抚来的差了。

大明虽然不如前朝那般重视文人,以至于大明文官的俸禄堪称有史以来最低的一朝,可自从成祖之后仁宗,直至到了世宗年间张居正在位,大明的文官方才到了巅峰。

可惟独一样除外,大明虽然对文官苛刻,但对名气颇大的文人却宽厚的很,官员中除非御史方才可以畅所欲言,其余各级官员都或多或少有些禁忌。

但大明的名士不同,这些人没有官职,不在朝堂之中就算说的再过,历代大明先帝也都是能不管就不管,实在忍不住下去了,干脆一旨诏书招来当官。

这样你就不敢说了吧?

大明的皇帝足够聪明,这招屡试不爽,但偏偏那些个名士里,也有软硬不吃的,比如这个徐太拙就是一个。

徐太拙也是山东人,孙元化还见过几面,只觉得是个年少轻狂的人,倒是不在意。

只是这个方凯究竟是谁?何曾能在区区一年间闯出这么一番天地来?

要说这济州岛的业绩,孙元化自认让他去做,怕是没有个十年之功那也是徒然,守着一城一地还算好,只要规规矩矩的,自然是顺风顺水的。

可这在闯出一番基业,那就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了。

“是我怠慢孙老大人了。”方凯严肃的道,眼眉之间显得异常诚恳:“虽然是受人所托营救孙老大人,只是迟迟不见也是有缘由的。”

“什么缘由?”孙元化紧跟着问了一句,要说他孙元化对于自己不声不响被扔在岛上可还记得的很。

不过这倒也不是没人照顾,孙元化微微笑着摇了摇头,眼前这人儿,还真是胆大包天,鲁王府的小郡主丢了,也不知那个老鲁王要急成什么样子。

“事情太多,一时间支不开身。”方凯解释着,紧接着道:“这不是有末露陪着您老,我也放心。”

末露?

孙元化微微摇了摇头,自然不会以为方凯叫的是昵称,怕是为了隐瞒这个小郡主的身份,不过这性末,还真古怪的很。

“那个小丫头。”孙元化宠溺的摇了摇头,自然不会露出口风,只是道:“末露那孩子隔三岔五就往我这边跑,还真是太勤快了些。”

“呵呵。”方凯干笑了笑,掩饰自己的尴尬。

他自然心知让这么个小郡主到处走动并不好,只是现如今岛上知道她身份的并不多,倒不是方凯有心隐瞒。

而是毕竟是鲁王府的郡主,若是一时间嘴松说了出去,这惹得祸事倒是不怕,就是怕麻烦多了些。

而且,回了岛上也有些日子,方凯一直借着诸事忙碌,索性眼不见为净,让人将朱末露安置在环境雅致些的小院子,也就不管不问了。

“今日是年宴,老夫就不啰嗦了,大家吃吃喝喝吧。”孙元化看的出来方凯不想多说,也就揭过了这一页。

‘角儿’这个东西本身就是新年吃的,只是原先只是北地习俗,也不是每家都会这般,方凯此举只是将‘角儿’改了个称呼而已。

大家伙吃吃喝喝,最后轮番给方凯灌酒。

方凯是来者不拒,几番推杯换盏,方凯依旧是笑眯眯,但其余人等一个个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哪还分得清一个还是两个?

55.灰心丧气

没喝酒的也有几个,孙家父子都是浅尝几口,适可而止,相比武人这边轮番敬酒,文人这边就要文雅的多,大多是浅尝既止,尽显的君子风度。

“方大哥,你还真能喝。”马户大大咧咧的站了出来,只是这七八杯猛的下肚,显然已经是支撑不住,脸上一脸的佩服。

要说武人十个有九个是粗人,马户等人更是穷军户里的穷军户,平日里谁能大碗喝酒,谁能大碗吃肉,这就值得他们佩服,更别说还是敬佩的方大哥。

李焦、刘四、张五郎等人都是一般表情,只是现如今看起来人来。

怎么的?

方大哥怎么就变成四五个了?

酒桌上的气氛自然最好,虽然菜少了些,只是些个‘角儿’,可大家伙兴致不减,刘四更是个莽撞汉子,虽然跟了方凯不短时候,可本色不改。

这醉酒了,眼见是弄不倒方大哥了,干脆就奔着另一桌去了。

好在他还不笨,找上了李越,然后就是孟千。

这二人推不过,又不能表明了敷衍,如此一来一棒子穷军户哪还忍得住,刚刚是一时间各自忍着拉不下脸,如今这有人吃了第一口螃蟹,接下来自然是一杯又是一杯。

不过稳打不动的孙元化那是一个敢敬的都没有,连带着孙家三兄弟也是只能坐在一边自斟自饮,好不寂寞。

李越与孟千并不善饮,五六杯间就喝了个伶仃大醉,站也站不稳,孟千各是早没了读书人的仪态,倒在桌子底下,若不是一旁的车晚真搀扶着,怕是早就失态了。

“真不能喝了,真不能喝了。”李越口中喃喃道,这脸上的表情比谁都难看,李越如今大明话的还算顺利,毕竟和一棒子大明人待得久了。

可他毕竟他是文官,要说文人也不是不喝酒,可那喝的也是些温和的清酒,还大多是浅尝即止,哪像个武人,没钱可以,没酒不成。

“好了,好了,这可还有车先生了,李主官喝不下了,你们就别敬了。”方凯淡淡的道,只是眼睛的促狭想来并不是如表面上那般风轻云淡。

车晚真微微苦笑,这酒杯都敬上来了,他驳不了各自的面子,要说他车晚真当初和李越也是为同僚,虽然看不起李越投敌,可这也是识时务者为俊杰,谁家不珍惜自己的小命来着?

他车晚真不肯合作,那也是因为那时候这些人摆明了没有和他合作的资本而已。

而且,眼下来看,这济州岛上俨然已经是自成一家,宁为鸡头,不为凤尾头的道理他车晚真还是懂的。

只是眼下还是要看形势而已,谁说读书人不会观望?要说普天之下的读书人都是一般聪明,良禽择木而栖,世间皆是这个理。

读书rén dà多都是狂夫,可那也是聪明的狂法,若不然又岂能堪称文人?

酒桌上是中国人气氛最融洽的时候,这句话摆在大明也是同样的道理,仅仅一个时辰不到,这酒也喝了,‘角儿’也被吃个精光,打更的抱起了子时也过了两柱香的时日。

也就是说,崇祯五年彻彻底底的过去了,这个时候,按着大明的算法,那就是年号的崇祯的第六年,也就是崇祯六年了。

一众人等眼见差不多了时候,可大家伙想告辞却各个舌头打结说不出话来,除了天旋地转之外,只觉得脑子里乱的像是浆糊,全都喝多了酒。

能够安安分分坐着的也只有没怎么喝酒的孙家父子,孙元化一直拿着个酒杯自斟自饮,反倒怡然自得,脸上一脸的悠闲,更是一点都不像个已经被大明明令杀头的人。

至于方凯,这些酒量自然不算是什么,虽然酒量这东西,身体上要占一大部分,方凯这幅躯壳并不是上一世的,即使方凯再是海量那也有限。

只不过大明的酒度数实在不算高,只是和现代的黄酒相当,方凯如今算来至少喝了有二斤酒,却除了头昏没什么大事。

方凯依旧是笑眯眯的,谁来敬酒都是一口干,爽快爽快了,必然是有些为难这些个连海量都算不上的武人,读书人。

你说主家都干了,你还好意思不干而尽么?

这一来二去,孟千苦着脸捏着鼻子把酒灌进了肚子里,要说他也是一时间被ci ji了,这才自找罪受,本以为主家能看在他是读书人的份上绕过他一马,结果这最后还得自找苦吃,把黄连咽到肚子里。

最后的结果就是东倒一堆,西团着几个,别管什么读书人的矜持,三五成群各自搀扶着,车晚真还算好些,武人们至少手下留情,这才勉强告辞离去,方凯也并阻拦,让门子送了回去。

反正各自住在附近不远,方凯也不需多过关心。

至于李焦、刘四等人则没有那帮文人的矜持,直接倒在地上呼噜大睡,方凯只得让人抬进了里屋,好在这栋院子虽不大,但好歹还有几间屋子可以供这帮醉鬼睡下,方凯拉人的时候才发现,这里面竟然还有耿仲明和毛承禄,这两个也算是宿将,如今竟然也喝得烂醉如泥,也算是难得了。

“恩,孙老大人怎么还在?”方凯折腾了一会才算松懈下来,出了内屋,这才发现还有四个人坐在那。

自然孙元化和他的三个儿子,孙和斗、孙和鼎、孙和京。

“老夫只是想问方先生一点事情而已,所以留了下来。”孙元化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就像是随口问得一般,只是有几分显得言不由衷而已。

“有什么可问的,孙老大人尽管说来。”方凯一脸的好奇,坐下位置饮茶,相比往日,还算是规矩。

“大人这称呼,却是是不敢当的了。”孙元化摇摇头苦笑道:“老夫怕是在大明刑部的文书上已经是个死人了,更别说当日回了京城就已经被罢了职,岂敢自称大人了。”

这说的是他丢了登州被囚,紧接着被放归京城,只是入了京城之后的事,实在是让他老夫人寒心的很而已,都快被问斩了,自然是罢了官职了。

“如此也好。”方凯顺着杆子往下滑,笑着道:“那我就不知该叫孙老大人什么了,要么,孙老先生可好?”

方凯试探的问道。

“如此也好。”孙元化点点头,淡淡的说道,只是今日留下来,重点自然不是该叫唤什么,自然是另有目的的。

“唔,那我可就是方小先生了。”方凯笑了笑,低头抿了口茶,刚刚还是喝得多了,虽然当时没什么,可时间久了,脑子还是有些晕乎乎的不利索,喝上几口苦茶,也算是醒酒。

“这是自然。”孙元化微微有些苦笑,这个人究竟是什么做的脑子,此时还有空岔开话题开起玩笑。

要说他孙元化竟然来了,那自然是要问清楚了再走,要不然就这般不明不白的,怕是孙元化也不会甘心。

“尚不知孙老大人所谓何事?”方凯抿了几口茶,见场面陷入了僵局,这才笑呵呵的问道。

要说他也不是不想等孙元化自己主动开口,只是这般看上去笑呵呵的老人,怕是倔起来那可非同一般,干脆就主动开口起来。

孙元化的举动算不上出乎方凯的预料,只不过既然这趟让孙氏三兄弟带上了孙元化,自然方凯也有心理准备。

要说换做自己被人不明不白从大明的天牢里掠了来,然后一声不吭的关着不闻不问,也会奇怪的很。

所以孙元化没有迫不及待的找上门来已经足够让方凯奇怪的了。

只是他哪知道,方凯不是不想去见孙元化,而是就算见到了又怎么样?要说这可不是意淫小说,大明人可不会因为三言两句就佩服的五体投地,接着就是跪在地上大叫‘主公’。

单不论孙元化的身份,仅仅是没有完全的把握,方凯也就干脆的把孙元化放到一边,不过他将鲁王府的小郡主和孙元化安排的近些,一来也方便小郡主前去探望。

朱末露倒也每日都去看孙老大人,倒是没再来寻过方凯。

“为我而来?”方凯低着眉头,脸上没有太多神情,紧接着爽朗一笑:“孙老先生真是快人快语,只是不知道此话什么意思了。”

方凯一脸的装傻,看样子是不打算直接说出来了,难不成说什么要你孙元化给我造火炮不成?

这火炮要是造成了,恐怕他方凯第一件事是打后金女真,第二件事就是打大明了。

孙元化不笨,不会想不到,所以方凯干脆闭口不言,这样反而最好。

“和斗,你们几个先出去,记得带好门。”孙元化不紧不慢的说道,孙和斗等兄弟虽然看上去有些不情愿,但至少听话的退了出去。

至于方凯,只是微微抬起眉毛看了一眼,然后挥挥手,让站在门外试图进来的守卫站的远一些。

他想看看孙元化究竟有什么名堂,什么时候不选,竟然选大年三十这天冒出来。

方凯想过个好年,要说去年的这一天,他还正在矿洞里准备着暴动,那实在不算是个美好的记忆。

“孙老先生。”方凯想起了一些事情,干脆紧接着说道:“你知道我们这些人从何而来么?”

方凯有感而发的道,这一年来,事情的发展虽未超脱方凯的初衷,但也大有不同了。

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的,但还好,一切总是往善意的方向有所更改。

“老夫自然不知。”孙元化答道,接着皱着眉头告诫道:“不过那耿仲明实在是个狼心狗肺之辈,不思报恩的小人。”

方凯微微皱了皱眉头,这个孙老头还真够固执的,这倒不是为耿仲明辩解,只是此时说这种话根本徒劳无益,但方凯显然不能让孙元化将说话节奏带了过去。

“耿仲明那家伙。”方凯嗤笑道:“我又岂能不知,可若说登州一事,也不完全是他等人的责任。”

方凯轻描淡写的将事情翻了过去,只是此话的潜意思则是,他耿仲明虽然过分了点,当了内应打开登州城门,这才使得孔有德等人攻进了登州城,可孔有德等人,却是因为没饭吃才造的饭。

孙元化脸上微微一怒,只是涵养十足,但也不再多说,反而是方凯,总不能让第一次见面就给不欢而散了,只能凑起一张笑脸,道:“我们不谈旧事,如此良辰美景,岂能谈这些不愉快的事情。”

“哼。”孙元化哼了一声,他也不想不欢而散,这有违他的初衷。

要说孔有德、李九成等人某人还算情有可原,唯独耿仲明孙元化一直放不下,当日若不是耿仲明信誓旦旦保证严守登州城门,他孙元化又何必会落到丢官丧命的下场。

只是现如今,却是想这个也没用了,孙元化微微叹了口气,怎凭的还是如此放不下。

如今已经丢官弃职,更是险些丧命,能在这海外小岛上了却残生,却也不错。

一时间场面顿时安静下来,孙元化更是一脸灰败,只觉得此番自己前来实在是自取其辱。

“孙老先生是否觉得灰心丧气?大失所望?”方凯突然冒出了一句,表情不咸不淡,至少孙元化看不出来。

“你怎的知道。”孙元化未经深思便道,只是这话说出了口,立时知道上了当,可只能苦笑道:“不失望又能如何,如今丢了登州,更是被下狱斩首,这却是诈死得脱,一腔抱负,如今皆化为尘土。”

“话不能这般说。”方凯文绉绉的达到,要说这回到大明也有好一阵子了,方凯还真不习惯和文人咬文嚼字,所以和文人一起,方凯宁愿和那帮子武夫一道,至少说的都是大白话。

咬文嚼字那是文人专用的,不适合方凯这等大老粗,只不过说起来上一世方凯也是个大学出生,虽然学的不是古代史,但也好歹对照一下,勉强算得上个小金榜题名。

“孙老先生,我们还是继续刚刚的话题吧。”方凯扯了开去,不想在让这个老人多想,要说孙元化五十有一,在大明,确实称得上老态龙钟了。

“老夫洗耳恭听。”孙元化勉强打起一丝精神,也心知自己刚刚的举动无疑是示了弱,此时也收起小看的心思,要说初来之时,孙元化并不是太看得起这个所谓悬居在外的小小岛屿。

56.能者

要说别说是区区一个朝鲜的济州岛,就算是整个朝鲜,在孙元化看来也不值一提,一个属国而已。

大明上国,别说是巡抚,就算是一个七品小吏,在朝鲜那也是地位尊崇,朝鲜君臣都得以礼相待。

不过这大明却是将朝鲜立为不征之国,大明自然也不会仗势欺人。

至于孙元化从何而得知所处之地的消息,自然是孙和斗等人告诉他的,若不然孙元化也不会莽莽撞撞的就上了门。

“我等是矿奴出生。”方凯轻描淡写的道,这身份要说起来实在不太光彩,矿奴,简单点讲,就压根是大明的囚犯,若不是犯了罪的,又岂能被罚没家产,沦为矿奴的,又能有几个光彩的。

“这不算什么。”孙元化摇摇头道:“本朝太祖出身也甚是低贱。”

孙元化说完又觉得有几分不妥,如此说来,岂不是说此人能与太祖可比了?太祖可是一代开国皇者,孙元化摇摇头,自己这番都想哪去了。

此人目前虽然占据微末小岛,但依旧是不成气候,区区一个耽罗国又算得了什么,能比的上倭岛么?那倭岛小国虽然使得大明头疼了几十年,但那也是因为大明内忧外患,腾不出手而已。

先不谈倭岛倭尊丰臣秀吉出兵二十万攻打朝鲜,被大明区区一个总兵打下了海,那骚扰了大明数十年的倭寇也十有**是内贼通敌所致,更是在前朝嘉靖年间就烟消云散。

所以,方凯的这点基业理所当然的在孙元化看来不值一提。

所以他这番拿本朝太祖相比,实在是太过过奖方某人了,只是方凯面色不变,虽非是坦然受之,但也没那么多心思和一个死人相比,即使这个死人的名头大的能吓死人。

大明太祖,却也是大明吏治最好的几年。

“崇祯四年的今日,方才从那矿山逃了出来,大约有**百人,当时更是第一次杀人,手刃数人方才杀出一条血路。”方凯继续道,渐渐的理清思绪,他倒不是想告诉孙元化,让他心软,只是如今一路走来,确实心有感触。

只是如此说起来太过于简单,当日能逃了出来,一来是因为谋划得当,而来,也是因为方凯误打误撞才对。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就是这个理。

“逃出矿山第二日凌晨,得壮丁矿奴七八百人,聚兵攻打县城,也是那矿监治所。”方凯叹了口气,当日也算险要,原先以为能够将逃出来的矿奴凝聚成一团再做商议,最后却是误打误撞,不得不攻打莱芜城。

“围攻大明县城,可诛九族。”孙元化皱起眉头道,按大明律,攻打县城既为谋叛,不分主从皆斩首,父、母、妻、子、妾、女、祖、孙、兄弟等皆无分别,连做诛杀。

历朝历代,大明律最是严厉,模仿唐律更是严上几分。

“不得已而已。”方凯苦笑道,这若不是为了活命,谁又肯和他一起围攻莱芜城,若不然也不会一夜间逃走数百人了,若不是那矿监丁旭无能,只怕早被斩首示众,哪还能逃得出来?

孙元化岂能听不出方凯话里的意思,这大明各个矿监孙元化自然是知道,冷哼道:“阉党人人得而诛之。”

“话是这么说。”方凯点点头,接着又摇摇头继续说道:“但他丁旭却还是帮了我一个大忙。”

到了此时,方凯也懒得隐瞒什么,大明矿监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但山东境内,却只有一个莱芜冶铁所的丁旭,想瞒也都瞒不住。

“丁旭。”孙元化低着头,那丁旭却是个权势滔天的人物,说起来,他这个巡抚恐怕都不如人家,山东虽然并非江南富庶之地,但也在江山与北直隶之间,却是个油水十足的地方,理所当然的,他丁旭的名头也异常响亮。

“自然是丁旭,他可着实帮了我大忙。”方凯笑着接着道:“那厮给我送来船只,粮草,银两,细细数来,实在是我之恩人。”

方凯话虽这么说,可听起来实在太过刺耳,只是孙元化除了跟着干笑又能如何,总不能去告诉当今皇上,这叛贼,却是一任矿监资敌而起的,但他依旧不甘心的道:“我大明多的就是这般贪生怕死之辈,若不然岂能如此。”

“话不能这么说。”方凯摇摇头,不赞成孙元化的说法,这却是让孙元化皱起眉头,大声喝道:“老夫所言何错?”

“自然是错的。”方凯还不在意孙元化的怒喝,一脸无所谓,甚至两手一摆的道:“大明贪官污吏虽多,各个又怕死的要命,但这责任却不在人,而在、、、、”

方凯说了一半,反而低头喝茶不再言语,只让孙元化眉头越皱越深,哪能不知道这人却是和在耍花招,只是如今人在屋檐下,他孙元化也无可奈何,只得叹了口气道:“而在何处?”

“吏治!”方凯淡淡的道。

“这我自然知道。”孙元化微微有些失望,方凯说的只是老话从谈,不过也是事实,自古圣贤既知道,治国必先治民,治民必先治吏。

“呵呵。”方凯笑了笑,没有在意孙元化额表情,要说他如今理清了思路,自然就不怕他孙元化还有什么可说的了。

“我说的不仅仅吏治,相反的,我说的、、”方凯断了一下,接着加重音道:“制度才能决定一切。”

“制度?”孙元化喃喃道:“王者以制度为节,使用之有道,役之有时,则不伤财,不害民也。”

“不对。”方凯摇摇头,撇嘴道:“孔颖达的这番话是以制度代替法令,我这里说的,却并不是法令。”

“是否是《左传襄公二十八年》:‘且夫富,如布帛之有幅焉,为之制度,使无迁也?’又或是《汉书严安传》:‘臣愿为民制度以防其淫?’”

“不对不对,都不对。”方凯继续摇头,甚至脸上还有点不耐烦的道:“这些都是以制度代指法令、礼仪,要么强横有足,要么强横不足。”

“那老夫就不知道了。”孙元化摇摇头苦笑道,这个词本生就很是生僻了,要说他老夫人也是熟读经书,能够说出一二来已经算不错了,可眼下看来,根本说的不对,再想却也没得头绪。

“《续资治通鉴宋孝宗隆兴元年》:“尚书省奏:‘永固自执政为真定尹,其繖盖当用何制度?’金主曰:‘用执政制度。’”

方凯挖空心思,这才想起一句关联的,至于《续资治通鉴》是谁写的,却是怎么都想不起来,

“这书是是何rén dà作?”孙元化一皱眉头,却是一头雾水,《资治通鉴》乃是前朝司马光的巨作,却是旷古耀今,只是这《续资治通鉴》却是从来未听说过,至于《资治通鉴》历代皆有续者,只是质地参差不齐,实在难以分辨。

方凯郁闷的摸摸脑袋,他的确是闹了笑话,这个《续资治通鉴》怕是大明日后的蛮夷朝廷给写出来的,因为后世评价颇佳,所以上一世,两本书方凯是连起来看完的,倒也没注意到底是哪个朝代的,

“不过此话着实有理!”孙元化微微点头道:“此话寓意为借古意金,那金主不知是谁?”

“应当是与宋对峙的女真金国吧。”方凯勉强的答道,忍不住抹了把汗,好在这句话里说的不是那个蛮夷朝廷的皇帝,要不然他连台阶都没得下。

“此种解释,也算独树一帜。”孙元化忍不住赞赏道:“真想不到蛮夷中也有如此博学之士。”

“可那毕竟是狄遵。”方凯有些看不过,这才提醒了一声,那可是那个关外后金国的先人,真真正正的大明世仇。

“老夫自然知晓。”孙元化瞪了方凯一眼,想来是怪罪方凯不知好歹,却也倔强的道:“有识之士本身就不会是尽为我大明所有,老夫又不是心胸狭窄之徒。”

孙元化一挺大帽子盖下来,方凯只能苦笑,他若是反驳,岂不是变成孙老头口中的心胸狭窄之徒了,要是不反驳,这倒显得他示弱,还真是反驳也不好,不反驳也好,里外不是人的终究是他。

还真是姜还是老的辣,方凯翻翻白眼,好在孙元化也并未倚老卖老多久,而是咳嗽两声,打破了僵局,道:“此话老夫虽然第一次听说,只是也确实有理,可老夫终究不是太懂。”

你自然不懂,方凯心里笑了笑,这要是懂了,那就不是你孙元化,这世上能懂这句话的人屈指可数,你孙元化虽然西学大家,可也只是学的西方技术,而未学过习惯制度。

“此乃西夷之说法。”方凯不敢再贸贸然引用名言名句,要不然若是无疑中撞了衫,就光是解释那就是一番口舌。

“西夷,老夫只听说过红夷。”孙元化打岔道。

“一样,一样。”方凯打着哈哈,他总不能告诉孙元化,那个什么红夷,西夷,那根本是一家人,就是头发颜色不一样而已,可这若是告诉了孙元化,恐怕又会编排出什么绿夷,白夷,岂不是乱七八糟。

“那些佛朗机人来我大明中土,口称仰慕天才文化,他处若有优于大明者,又何必仰慕大明。”孙元化皱着眉头道,显然并不理解。

“谁说的?”这次换方凯目瞪口呆了,葡萄牙人仰慕大明文化?就算是元朝,西方人来到东方也只是羡慕东方财富,制度政治和文化,他们没有触及过任何部分,又怎么会声称仰慕。

“昔日老夫麾下有数十红夷工匠,怎会有错。”孙元化显然对方凯的怀疑有些不高兴,不屑的道。

“恩咳咳。”方凯只觉得嗓子里一阵东西在涌动,显然说出这番话的不会是费尔南多老传教士,传教士的职业操守让他们很少说谎话。

至于究竟是谁说的,这不需要猜测,相比较老雇佣兵约瑟夫,唔,说起约瑟夫,方凯前几天让他去了庆尚港,理由很简单,他是外国人,不需要过大明的节日,而且,佣兵计划也需要他的配合,谁让这个家伙自称老牌雇佣兵,并且在得知了这个计划后自告奋勇,然后一刻都等不了的去了庆尚港。

相比较老佣兵约瑟夫,济州岛的御用武器研发者西芒的个性实在是不符合他的职业,至少那张嘴确实什么话都说得出来,并且还是个十足的财迷。

方凯微微笑笑,并没有去揭穿孙元化,显然,这个时候去打击一个这样的老人的自信并不太好,他也不想那么做。

“或许吧。”方凯轻描淡写的一笔带过,接着道:“大明虽为世上第一等大国,可也需博百家之长才可。”

“大明乃天朝上国。”孙元化却不满道:“除了区区火器不比红夷外,红夷又有何能教我。”

“有!”方凯斩钉截铁的道,并且不给孙元化反驳的机会:“并且西夷的优势数不胜数,他们有的国家或许只有弹丸之大,但却可以让船队航行到更远的大洋,比如佛朗机人,他们的的本国国土只有半个山东那么大,但所控制以及间接控制的殖民地却比整个大明所有省份还要多。”

方凯意犹未尽,但他也知道不能说得太过,如果再继续扯下去,那莫不是要扯到资本主义了,虽然资本主义在大明明末的江南已经萌芽,但那仅仅是萌芽而已,更别说相比江南,山东靠近北直隶,也要保守的多。

即使孙元化以西学闻名,此时却也是闻所未闻,惊骇不已。

“此红夷之主真乃能者。”孙元化镇定了一番情绪,他虽然精通西学,可到了大明传教的传教士自然不会讲自己祖国所做的恶事说出来,所以,没有知道这种事,包括他的恩师徐光启也闻所未闻。

“非是红夷,更有如今占据荷兰人,领土与葡萄牙相比更是大巫见小巫,却是以弹丸之地打败了比它本身领土大上几十倍的数个国家的联盟。”方凯轻声提醒,摇摇头道:“那荷兰大小,恐怕只有大明一府之地。”

“西夷中真乃人才辈出。”孙元化此时也知道再称之为红夷并不适合,在大明,红夷既为佛朗机人,如今听方凯这么一说,西方显然不止一个佛朗机人,而是大大小小数个国度,甚至数十个。

方凯嗤笑,心知孙元化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自然不会客气,可他也不能说的太多,只是轻巧的说出几十年前称霸一时的西班牙、英格兰,有名有姓,自然可信度十足,孙元化不能不信。

57.如此也好

再说了,方凯也没有骗他的理由。

“是制度!”方凯断然道:“他们的军队并不精锐,但他们有比大明好得多的制度,这使得这些国小势微的弹丸岛国可以横行无忌,甚至,他们殖民军队大多数都是由平民组成,连正规军都不算,只能算雇佣兵。”

“这……这怎么可能!”孙元化脸上的迟疑不定,显然并不全信,但显然,方凯确实不需要骗他,因为这没有任何好处。

“嘿嘿。”方凯干笑笑,颇有些自傲道:“孙老先生显然在岛上待了一阵子,应当都处处查看过吧,可问岛上如何”

“还算尚可。”孙元化不知方凯为何提到这个,只是依旧点点头,这也是实话,若不然他孙元化也不会有兴趣参加这次晚宴了,说起来,也是因为对悬居海外的世外海岛竟然有如此之地而感到奇怪,这才起了心思。

“不仅仅是还算尚可吧。”方凯冷笑,这个老头还真不大方,吝啬的连一两句评语都不肯说,要说济州岛和庆尚港,虽然一部分是顺势而为,但也是因为当初布下的局。

能够达到今天这一步,也算是机缘巧合加上一步步走过来的。

“岛上如今有居民五万三千六百二十一人,于五个月前增加一万两千二百四十六人,其中大明子民四万一千四百六十八人。”方凯淡淡的道,顿了顿,继续道:“其余为耽罗人,他们本身就不是朝鲜人。”

方凯这话并没有说错,孙元化一时间也找不到话来反驳,这个济州岛自古确实被称之为耽罗国,前元更是做为属国,只是因为前元覆灭,这才被朝鲜李氏趁机吞灭,不算做朝鲜人也算理所当然。

“这些人十有**是大明的辽东难民,昔日我等在义州,女真人意图杀光平安道的汉人,朝鲜人与之勾结,将杀了的女真人算在辽东难民的头上,那时候、、、、”方凯呼了一口气,这些话亦真亦假,所以可信度看上去也很高。

“耿仲明与我假扮朝廷特使,这才逃过一难,却是无数难民追来,一路趁着朝鲜与女真人内杠,这才逃到了庆尚道,逃得一命。”

孙元化静静听着,并未打断,但看的出来,显然对于方凯所说的有了七分相信,还有三分的不信,也是因为无人旁证而已。

“呵,世道艰难,不外如是。”方凯笑了笑,颇有几分自嘲。

要说这一年的时间,不多不少确实发生了些出乎他意料的事情,比如庆尚港,他根本没想到孙和斗能将那么个用来当做临时过度的港口发展成一个商贸港。

孙和斗是孙元化的儿子,所以,说起来方凯还要谢谢孙元化才是。

“借着那丁旭送的七八艘船,趁机偷袭了这济州岛,也算神不知鬼不觉,竟然稀里糊涂的就拿了下来。”方凯嘲讽的道。

要说当初拿下济州岛,难免没有运气的成分在,光是隐瞒住车晚真向外送的信使,那可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如今岛上这番还算欣欣向荣,事后想来,运气倒是占了大半部分。

这一步步的,不算小心翼翼,但也胆战心惊,毕竟,方凯做的那是大事,恩,真的是一件大事。

一件改变大汉民族命运的事,这将使得历史拐进另一个胡同。

如果说一开始的方凯仅仅想着怎么在这个大明朝活下去,那么现在依旧没改变什么,只是除了活下去之外,方凯还希望自己能活的好一点,顺带也尽力完成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我要活下去!”方凯斩钉截铁的说道,不像是在做什么承诺,反倒是提醒他自己:“并且要让世界更加美好。”

这一刻的方凯有一种错觉,奥特曼加超人一起和他附体了,兴许他想表达这个意思还可以用别的无数句话,而不是这句最狗血的,但毫无疑问,他从一开始的想活下去,而现在,则是想让世界变得如他认知里那般美好。

大同的……世界!

孙元化没有被雷的七晕八素,所以方凯这番话作用不大,但至少他还听得懂,不至于一头雾水,但他依旧皱着眉头,想来是在消化方凯话里话外的意思。

“老夫不懂。”孙元化微微露出一丝苦笑,紧接着摇了摇头,这却是真的听不懂了,只是这活下去,却是人之本性了,他哪能说上什么。

方凯翻翻白眼,心知自己这番话是白说了,不过好在,这话本来就不是说给孙元化听的,与其说他说给别人听,那还不如说,他是说给自己听的。

要说这几个月跑了趟京城,虽然也并没有闲下来,可要说心底的目标,却还是模糊的很。

现如今和孙元化这么一说,他反倒自己清楚了,那个模模糊糊的想法,恐怕就是活下去,并且改变这个世界。

至少,不要让汉人在那个女真蛮夷的铁骑下哀号!

“老夫孤陋寡闻,坐井观天了。”孙元化叹了一口气,若说刚刚他还不信眼前此人的豪言壮语,此时倒是信了大半。

以区区一州之地,乃至于一府一城之地,那些西夷怕是真有高明之处,不仅仅是区区火器那么简单。

“老夫尚不知方小先生口中的‘制度’所为何物?”孙元化满脸疑惑,却也是万分渴望,这大明如今真真正正的病入膏肓,这若是有了良策,想那些弹丸之地都能凭此发达了,更遑论大明一介天朝上国了。

方凯笑了笑,看上去有几分狡黠,孙元化没来由心中一紧,这就像是眼前这人说出来的定然不会是什么好话,可即使如此,有了心理准备的孙元化依旧被震得面色失常,雷霆大怒。

“大胆!”

孙元化暴喝一声,站起身子瞪大眼睛狰狞道。

至于方凯,悠闲的翘起腿,浑然不觉得自己刚刚说了什么,而且,在他看来,他却是也没说上什么,淡淡的摆摆手道:“你让我说的,又何必生气。”

刚刚方凯所说的话并不长,只是打了个比喻:

“国既为庙宇,庙宇供奉的是菩萨,大明供的是皇帝,庙宇理所当然是由菩萨管,可这世上没菩萨,所以庙宇只能归住持领着一帮弟子管,至于菩萨,则是个摆设,至于皇帝嘛,嘿嘿。”

方凯的这个比喻通俗易懂,孙元化没到底听不懂,但他宁愿他自己听不懂。

把皇帝当摆设?孙元化只觉得心中惊天大浪澎湃不已,这些话哪句不是诛心之言,可听起来,又为何总有那几分道理?

方凯话一出口,孙元化纵然是百般怒气,此时也无话可说,可这身子就像是软了下去,竟然顺势的倒在了椅子上躺着。

大明的皇帝,即使是当今的崇祯陛下勤政如斯,可这大明的局面却还不如前两朝了。

若说什么天启乃是亡国之君却未亡国之类,孙元化乃是有识之士,自然对这种理论嗤之以鼻。

“一个住持不好,那可以设多个长老。”方凯不声不响的又扔出一句,这话听在孙元化耳中自然又有了别的味道。

孙元化不仅有些苦笑,什么住持长老的,不就是所谓的帝皇之术么,要说只是这却不是由帝皇来玩转的,而是这些个住持长老自己决定的,多设几个长老,也只不过是防止一家独大而已,老套了。

但细细品起来,却又浑然不是那个味。

“若是……”孙元化略做沉吟道:“若是各自私通,欺上瞒下,那又该当如何?”

“有何可瞒?”方凯嗤笑道:“这菩萨只是个佛像,它又能管得了什么?”

孙元化不由摇摇头,道:“话是如此讲,可这皇权终究是皇权,又岂能割舍的掉。”孙元化此番话一出口,却也觉得自己太过于大逆不道了,若是往日,即使是昨日,怕是这种话他也是决计说不出口的。

他孙元化,可是大明的忠诚!

如此说来,也不是他孙元化不是忠诚,若实在要牵强些的理由,怕是今晚脑子糊涂了。

“不须割舍。”方凯淡定的道,反而让孙元化全身一震,再次打起精神,不由自主的问道:“此话怎讲。”

方凯倒也没心思戏弄孙元化,有些话,他也是不吐不快,若是能一时间激的孙元化肯卖力,那倒也是得偿所愿。

要不然,他方凯费那么多的口水干嘛?而且还如此大费周章,莫不是还是为了这孙元化还有孙家兄弟三人,方凯微微低头苦笑。

这别人穿到大明朝来,恐怕也不用这么大费口舌的拉拢人心吧。

打一棍子再给个甜枣可实在没那么好拿捏得准,更遑论大明的官吏,可没一个好糊弄,即使是那个怕死怕的要命的丁旭,他都没对付得了。

“百姓进了庙宇,拜的自然是菩萨。”方凯眯着眼睛道,这话的潜意思就是:

天下的子民,依旧是大明皇帝,可这除此之外,皇帝的作用仅此而已。

也就是说,大明的皇帝,除了偶尔摆个pose,剩下的都由那些个住持长老来决定算了。

“却是良方。”孙元化略微平静下来,表情不咸不淡,也再没有方才暴怒的模样,这大明朝,却是和前朝宋相同,读书人与皇帝共治天下。

这若是区别,那就是方凯所说的,太过于浮白了。

“呵呵。”方凯笑了笑,虽然孙元化的反应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不过如今这些话却也足够了,他的目的,本身就是想告诉孙老头子。

大明,已经不是昔日的那个大明了!

如今的大明早已经在乱民和女真蛮夷的联手打击下岌岌可危了,甚至已经危及到,需要一个人去力挽狂澜的时候了!

这个人不会是他孙元化,因为他孙元化在大明吏部的文书里,那已经是个死人了,至于其他人等,孙元化只是却是一个都指望不着。

所以,目前为止他只有一个选择。

孙元化微微摇摇头,不禁道:“唉,若是真如方小先生所说,老夫就算暂时忍辱负重,那又如何。”

“若是如此,那是最好。”方凯心中大喜,这脸上自然是一点表情都不会露,依旧是一脸淡然道:“日后孙老先生定然能名垂青史的。”

“老夫已经名垂青史了。”孙元化苦笑着道,心知这眼前刚刚被他认同之人究竟是有心挖苦,还是无心所谓。

区区一任登莱巡抚,也算是大明的一代名臣,却连个府城都丢了,又岂能不名垂青史?

“呵呵。”方凯傻笑,心中高兴极了,却是不知说什么好,若非要做出个样子来,他连假装淡定都装不下去。

毕竟这孙元化是谁?那可是明末少有的‘名臣’,这若是非要说和袁崇焕、祖大寿、熊廷弼等人有什么区别的话,那就是他孙元化还是文武全才!

“主公……”孙元化却是要屈膝一跪,口称主公。

“不敢,不敢。”

可方凯又哪能承受得起,连忙连拽带拖得拉起孙元化,也是一脸的苦笑,这若是他的确有用得着孙元化的地方,至于让他跪地叫上一声主公,那根本就想都没去想过。

如此狗血的事情,除了某些传记小说里,那可实在是不该出现,只不过现如今,竟然还真出现了,也是大是出乎方凯的预料。

“如此也好,老夫谢过方小先生了。”

孙元化顺势一站,就好似刚刚要下跪的并不是他,甚至这称呼都未改过,若说与刚刚有什么区别的话。

那就是方凯刚刚根本是自己在意淫而已,可这却又实实在在发生过。

若说想要真的收服这个孙元化,怕是还要些时日,方凯微微摇下头,这个孙元化此番举动,怕真心不多,更多的还是被自己言语间ci ji,这才做出鲁莽的举动,如今被自己拒绝的,倒也顺势而为。

只是这好处也是显而易见了,至少他方凯不是孤家寡人了,至少这出主意上,不用他一个人绞尽脑汁,多多少少,也有个出谋划策的人了!

至少还算个好处不是?

方凯自我安慰道,一思量间这才注意道孙元化一直未曾离开,像是有话要说,顿时好奇的出言问道:“不知孙老先生有何话要说?本人自当一力办到。”

孙元化点了点头,道:“却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如今……”孙元化又摇了摇头,微微叹了一口气,道:“如今我老夫人却是已死之人,尚不知以何姓名存活。”

58.下雪了

方凯皱起眉头,微微沉吟了一会,抬头道:“这也不是难事,岛上无人见过孙老先生面目,除了小郡主,只是小郡主早已经知晓,所以孙老先生不需要再隐瞒。”

“这是自然。”孙元化点点头,此时想起那小郡主,又看了看眼前的这人,心中不由升起几番怪异。

要说那鲁王,不知要急成什么模样了,哈哈,孙元化竟然不仅有几分快意,却也一点来由都没的。

“孙老先生并不用以本名现身,我等都用孙老先生相称,又有心隐瞒,应当没事。”方凯诚恳的道。

“好。”孙元化抚了几下胡须,认同了这个说法。

方凯送走了孙老头子,这才松了一口气,要说他宁愿拿着真刀实枪的上沙场,和读书人墨迹就实在不是他所长了,更别说是这么一个老资格的读书人了。

“砰砰。”

方凯微微皱眉,这个时候什么人会来敲门,数来数去也没有几个,此时又全都倒在里屋呼呼大睡。

方凯不由自嘲笑笑,他这是神经质了,打开门不就知道是谁了?

“方大哥。”

人未到声先至,紧接着一个玲珑小脚先是跨了进来,然后一个娟秀小巧的人儿出现在方凯的视线内。

娇俏的女儿家,岛上还能有谁能叫唤上方大哥的还有谁?

方大哥?方凯微微喃喃这三个字,不禁有几分笑意,这听来和那些个大老粗还真不是一个味道,哈哈。

“你不叫方老弟了?”方凯望着来人,微微露出一丝笑意。

要说这个小郡主和他,还真有那么几分‘猿粪’,当初那个一身白的兔子爷,那可是大大咧咧的很,一门心思跟定了自己,若是当时自己辣手摧花,那又会如何一副场景了,哈哈。

再接着……曲阜城里偶然相遇,这‘猿’字倒也透彻了!

这才几个月?就变成方大哥了?

“方大哥。”小郡主低下头,即使一如方凯的角度看,那脖颈也从脸上红了过来。

“小妹……小妹想请方大哥陪小妹游园。”小郡主微微抬起头,像是鼓起莫大的勇气,红彤彤的脖颈抬得挺高。

“游园?”方凯一怔,有点fā lèng,如今可是大寒冬的,出去游园?至于园子,这后面倒是有。

也是因为方凯霸占了大静县的县衙门,屋后不多不少有个园林,大概是历任主官留下来的。

“可是不肯么?”小郡主又低下了头,那几分小媳妇的委屈,让方凯一想起往昔那曲阜城里的鲜衣骏马,那一身戎装的人影儿。

那一日,可把自己吓了一大跳!

方凯回忆起,不自主的苦笑,只是这笑里,却像是甜的多了一些,弄得那一丝笑意不三不四,委实容易让人误解。

“小妹,那小妹就走了。”朱茉露结结巴巴的道。

后脚刚要跨出门,想来是要转身离开,呈45度角那却是眼含泪水,强制忍住,她算什么来着?怎么说也是郡主人家,竟然挨这么个拒绝?

“去哪?”方凯问道。

“什么?”朱茉露一怔,心中又是一喜,只是还没反应过来,自然的问了声。

“走吧,这大半夜的,亏你想的出来。”方凯摸着脑袋,有点心里哀怨,他这是招谁惹谁了,难不成大半夜的还要来一次张生游园?

鲁王府的小郡主莫不是看多了西厢记,自以为是崔莺莺了,就是这少了红娘。

“小妹……小妹去洗漱一番。”鲁王府的小郡主走的比来的还快,这方才却又忘了后脚都跨出门了。

所以这一转身,险些一个跟头栽了下去,闹了笑话。

临出门方凯撇了一眼,这倒不是存心的,而是朱茉露那番洗漱惹的祸。

这不是脸上已经摸了脂粉了么?只是淡淡的,不是太看得出来,身上的穿着不算盛装,但也华丽堂皇。

岛上可没什么侍女什么的,方凯是新世纪过来的,自己一个人生活惯了,也就干脆利落的让所有人跟他学,不准有个什么侍女,奴仆的。

清粉剧里的那些个太监,他可是最讨厌的,所以斩草除根才是正理,人人平等那是不可能做得到,但至少奴隶制这一项,那可不能再有了。

本来岛上大多数是一棒子大老粗,大家伙对这些无所谓,如今多了点读书人,不过这也勉强度的过去。

所以,小郡主这装扮,自然应当是自己画的,她跑到登州的船上的时候,可连一个亲信都没带过。

方凯不禁一阵惭愧,最难消受美人恩,要说这堂堂郡主的美人恩,那就更是难解了。

方凯这么一想,也算闲庭散步的到了后院的园子,这个园子不是车晚真建的,甚至历史还要久些,听说是嘉靖年间的一任县令给盖得,虽然显得几分破旧,但也还算雅致。

好在虽然是寒天岁里,白天正巧还下了雪,可出奇的不是太冷,方凯反倒也能淡下心来。

要说他方某人可实打实第一次有人相约,说不当回事那是假的,可真要他去解决这么个局面,他也是束手无策。

但也总归要有个办法不是?

“方大……兄。”一个步履蹒跚的人影渐渐出现在方凯的视线里。

一席白色书生长袍,略显得单薄的,朝天的书生簪下面是白里透红的脸蛋,略带几分健康的红晕。

一如往昔那般,鲜衣怒马的假……兔子模样。

方凯有种冲动,那就是把自己的脑袋找个坑给埋了,若不然因为四下无人,那还非得杀人灭口不成。

可这心里,总有淡淡的感动不是?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方老弟,最近可好?”假兔子脸色微微一变,可还是勉强撑起笑意,手上的纸扇轻轻一摇,愣是有几分风流倜傥的模样。

朱元璋那个乡巴佬,怎的有如此娇俏的子孙,莫不是基因突变?若不然就是历代王妃都是国色天香了!

方凯恍然大悟,这却不是姓朱的能耐,而是那些个红娘给挑的王妃。

“好,好得很。”方凯这一发呆,这才注意到自己竟然忽视了眼前的小郡主,唔,或许现在该称为孔兄了,孔方兄。

至于小郡主为何特地换了装扮,缘由就在方凯的那句方老弟里,这才特意又回去给换了。

小郡主咬咬牙,那可是她花了三个时辰给特地化的妆,若说不心疼是假的,可这终究是为了眼前的人儿不是?朱茉露咬咬牙,干脆二三添做五,给弄了这身装扮出来。

“小弟见雪景如此,请的方老弟游园,还请不要怪罪。”小郡主纸扇一摇,脸上的表情几分惬意……以及,几分羞意。

说到底,她都是女儿家,这从过了时辰,可都一直是在她在摆弄,哪能没了害羞?

“孔方兄。”方凯初一叫起,却只觉得自己一身的鸡皮疙瘩竖了起来,断背?背背?爬山?这一系列的词就像那些个疙瘩一样,一个个的都给冒出来。

“嗯。”小郡主像是没注意方大哥的反应,只顾着低头看雪。

唔,雪都是白的,低头能看到什么来着?除了白的还是白的!这能叫游园嘛。

方凯跟后面走着,除了苦笑还是苦笑,要说他今晚苦笑的确实够多了,刚刚应付完那个最难对付的孙元化孙老头,好歹给忽悠过去,现在又要应付这个难对付的多了的小郡主。

方凯煞那间有股冲动,把孙元化从新给拉回来胡扯上一会,要不,直接领着人去海上当海盗打劫,这也比如今不尴不尬来得好。

“我们四处走走吧。”方凯叹了一口气,道。

还好园子不仅是雅致,大小上也够绕上一会,所以他这个提议还算靠谱。

“嗯。”小郡主头低的更低了,低的连脸都看不到,搭配上那一身白色书生长袍,还真有个几分雪人的味道。

园子再大也有个走完的时候,方凯当仁不让的走在前头,小郡主一步一个脚印,速度再慢,一炷香的时候也逛了个七七八八。

方凯只得心里哀叹,这么园子也太小了吧,怎么就这么快就逛完了?

面对现实吧,面对现实吧!方凯心里一阵阵的叹气,除此之外,他那是一点法子都没有!

辣手摧花?那还不至于,即使至于了,他方某人那也做不出来啊。

更别说和这个小郡主他可是往日无仇近日无冤,要说非要有什么关联,那就是两人之间还有那么一小点的小暧昧。

“郡主娘娘。”方凯压了压心虚,转而一副淡然的模样,他是下定了决定,就是还有些忐忑不安,可小郡主的一句话,就让他迅速的溃不成军。

“方大哥,不要这么叫我,好不好?”朱茉露昂起小脑袋,一脸的渴望,只是这渴望里面夹杂着几丝绝望和期盼来,显得怪异的紧。

方凯心里又是一口气叹出去,要说,今天确实是他叹气最多的一晚。

“你本身就是鲁王府的郡主娘娘。”方凯狠狠心,说出了这么一句,就像是无形的利刃,狠狠的去挖别人的心眼。

朱茉露只觉得一时间站都站不住,煞那间有些天旋地转,唇间刹那没了颜色,灰白灰白的,可朱茉露依旧咬着唇,道:“我已经放弃了。”

小郡主只觉得一阵无力,她这番作为难不成都成了南柯一梦?终究逃不出那牢笼不成

“事实就是事……”方凯话还没说完,却再也说不下去了,那一咬牙说出来的绝情话,本来就是他这种人能办得到的。

眼前的假公子显然已经露出了本来面目,除此之外,那眼眶里打转的泪珠儿,因为主人的昂起头没有掉落下去,可那也岌岌可危了。

方凯这辈子什么都看得的,唯一看不得的就是自己心软,而心软这种事,他倒不是时常会,可这女人一哭,那是再坚定那也承受不住。

说到底都是女人不是?

更别说他方凯也不是不喜欢人家,只是这还有点、那个怕!

对,他还有点怕。

没办法,谁让上一世他就是正正经经的chu nán,一个连恋爱都没谈过的可怜虫,这一倒是意外的‘雄起’了,可这还是没经验啊。

当初京城里的那个假公子,他确实没什么好印象,所以连带着甩了多少回,可这曲阜城里惊鸿一瞥,那可是实实在在的让方凯记忆尤甚的了。

要说穿越回来这一年多来,那个曲阜城里鲜衣怒马的女孩反而是方凯见到的第一个真正的‘女子’了。

“方大哥,抱抱我。”小郡主缩着身子,显得有些冷,口中哈出的热气带出来的是一句让方凯无法拒绝的话。

方凯微微一怔,这倒不是犹豫,而是他想歪了,毕竟,此时这个平日里娇俏可人的郡主xiao jie身上穿的却是书生长袍,又更是一身女扮男装。

这背背,断背山的心思,忍不住的就往上冒。

但这个提议他没法拒绝,追根究底,那心思底下也不想拒绝,所以方凯慢慢的挪动身子,直到把小郡主的整个娇躯都纳进了怀里。

临到靠近这个娇俏的人儿,方凯只觉得怀中有个东西一抖动,然后迅速平静下来。

至于这方凯刚刚有些紧张的心境也随着静了下来。

下雪了,时辰过的有些快,雪并不大,但是不多不少正好飘到了方凯的这一块三寸大的地方,好在并不冷。

方凯心里的想法再没了一开始的怪异,而是叹了一口气,又有几分坚定的道:“我这一生,必不会负你……”

…………………………

鲜衣怒马已经悠然不见,如今却是良辰美景的雪中拥美入怀,这上天还真是待他不薄了,唉,方凯微微动了下衣袖,把偷偷飘进去的雪花给弄了出去。

年年岁岁,岁岁年年,说的就是这个理,陡然拔高一岁,方凯还有几分不习惯,可说到底他自己究竟多大,竟然还是一头雾水。

可别忘了方凯是重生的,直接占了这具身体,但却没任何这副身体的记忆,要说这个名字,还是他直接拿上一世的用的。

好在这些都是细枝末节,方凯不关心,也就没什么人关心了。

59.不认识

“孙老先生,不知他们回去是否一路顺畅。”方某人自从闲下来一阵子,这茶就成了热衷的东西。

要说整个大明朝和后世相差不大的,也就这一茶的味道还要纯正些,往日他不喜欢这些名茶。

可现如今也入乡随俗,总不能拿着清水招待客人不是?更别说大明的读书人可个个都是品茶的好手。

“自然不会有事。”孙元化抿了口茶水,淡淡的道。

济州岛离庆尚港自不必说,至于离着登州虽然远了一些,可有熟悉的水手,哪能出的什么事情。

“嗯,毛承禄到了登州城了吧。”方凯问道。

“应当是到了。”孙元化面不改色,仿佛没受任何的影响,只是这举杯子的手微微一颤抖,这也让眼尖的方凯无意中给寻见。

方凯不得不心里叹了口气,只得把话题扯开,可扯来扯去,总扯不离那一亩三分地。

没办法,目前来看,济州岛上最重要的事情莫过于孔有德来投了,可这孔有德偏偏和孙元化有莫大的矛盾,往大了说,这可比杀父之仇、夺妻之恨好不到哪去。

他孙元化从一任巡抚沦落为秋后处斩,可都是孔有德孔某人的功劳。

所以说,要是孔有德知道济州岛上多了个孙元化,他也还未必肯来,至少这阵子自从孙元化正式成了方凯的幕僚开始,耿仲明就彻底待在营地里,肯定不往方凯这挪上一次。

不过还好,方凯的这个园子也已经有了几分生气,先是孙元化作为幕僚,理所当然得搬了进来,紧接着鲁王府的郡主娘娘也自然寻间屋子住下来,等着他方某人明媒正娶了。

呼!这实在是件头疼事,方凯抚着脑袋,有点疼。

不过这总要给姑娘一个完美的答复,这阵子刚过完年闲了下来,那也不能紧接着再办场喜事,再加上方凯心里头还有几分犹疑,所以这事就拖了下来。

“孔有德这趟至少得带回上千人的工匠。”方凯最后还是不得不把这事提出来,微微皱起眉头的道。

他倒不是担心别的,而是指望孔有德别一时间冲动,把那些个工匠都给扔给邱磊和刘泽清,到时候二人少不得要杀良冒功,这些个工匠自然就是最佳人选。

“怕是不止。”孙元化略微沉吟。

方凯这才想起眼前这人可是那登州城那些个工匠真正的主子,自然又是大喜,连忙问道:“那能有多少人?”

“少则两千,多则三千。”孙元化解释道:“登州城中匠户本就极多,登州城又本是辽东物资囤积之地,所以大明……朝廷先后又调配了上千户得匠户,足有近五千人,虽然如今历经战乱,可孔有德并不笨,想来这趟也不会留下区区千人而已。”

“多多善意,多多善意。”方凯呵呵的笑了笑,这要是真有两三千人可就真出了他的意外了,若是当初在登州城的布置,他也只是指望那些个壮丁,如今突然冒出来的匠户自然就是意外之喜了。

“老夫恭喜了。”孙元化面无表情的道,只是这恭喜的意味也是有几分冷冰,不过方凯摆摆手,浑然不在意道:“孙老先生客气了,此时又有何喜之有,本就是意料之中而已。”

喜怒不形于色,孙元化微微点头,此子如今看来却有一番前途了,至少这一点上,历朝历代能真正做到的本就屈指可数,还须多多观察才是。

“想来登州最近几日就该有消息了。”方凯喃喃道,如若他没记错,孔有德最多撑到现在,再过一阵子就要弃了登州而逃了。

不过历史也发生了一些细微的改变,比如孔有德一开始就被吴三桂打破了胆,一路被关宁铁骑从莱州赶到登州就再也不敢出城半步了,最后虽然在李九成父子二人的建议下试图出城一回,可也只死伤了一千多人就逃回了城里,打死都不肯挪动半步。

这在历史上,他孔有德可是受了蛊惑领着四万人背水一战,然后死伤万余人,被俘万余人这才吃疼逃上海的。

只不过相同的是李九成依旧是死了,和他儿子李应元一起被吴三桂的铁骑给把军阵冲了个七零八落,然后干脆利落的死在第一线。

谁让这二人立身作则,骑着马招摇似的站在前面来着?关宁铁骑那么一冲,连躲都来不及躲。

孔有德活下来了,因为他压根就没出城,只不过站在城头眼看着刚刚出城的上万人被一盏茶的时间冲了个七零八落,顿时心如死灰,若不是登州城外的地形并不适合骑兵冲锋,再加上城墙又起的足够高,守军大占优势,恐怕当时就得被吴三桂冲进登州城里了。

可即使如此,孔有德依旧吓得不轻,所以这决定也就彻底下了下来。

眼看如今这是弹尽粮绝,再守下去也是个一死,所以这才透了口风要归降这边。

要不然他也没地方投奔了,去投奔后金女真?可他孔有德也没船啊,至于大明朝廷,怕是恨不得扒拉了他的皮直接给凌迟了,自然也不能指望。

“登州城若是想守,怕是能守上一阵子的。”孙元化轻描淡写的说道,话语间又有几分自傲。

这登州城却是难得的坚城,他自己在任期间,除了火器这方面,光是登州城的防务那可就是首屈一指,满大明恐怕除了那个北京城和陪都南京,其他的都要逊色几分的。

那可是就算是红衣大炮,都很难轰的开的城墙。

“话是这么说,哈哈,可里面的人不想守,那也没办法啊。”方凯笑了笑道,登州的城墙他是见过了,要说除了这大明的京城那巍巍的城墙,恐怕其余的都没得比。

只是这也不想想,他孙元化那可是造火炮的,茅盾之典故,读书人自然都会知晓,这火炮是良茅,自然而然的搭配的盾也不会差到哪去。

但是不但孔有德不想手,就算是毛承禄在一开始也没打算守上一守,孤城一座,就算是固若金汤那又如何。

“呵呵。”孙元化摇摇头,低着头看着看脚上的泥土,这笑意里有几分自嘲。

这孔有德说起来实在和他的纠缠不清,若说有深仇大恨那倒是不至于,可这如今竟然轻易的就放弃了自己一手打造的登州城,宁愿逃到海上,也着实让孙元化一阵心酸,这几分怪异的情绪,又有的何人能够理解来着?

“孙老先生不要多想,如今开春快到了,岛上的事情又要忙了。”方凯叮嘱的道。

“忙与老夫又有何干?”孙元化微微笑了笑,道。

方凯一怔,这才不由得苦笑,眼下看来,好像确实与孙元化没有太大的关联,要说有关联,那也是和孙和鼎有关系,那可是目前代替李越在济州岛上的政衙主官,至于孙和京则也要有的忙了,但归根究底,这些还真和孙元化没什么太大的联系。

说到底,孙元化的作用在于出谋划策之外的统策全局,不做二人想的人物,可目前看来,顾全大局有方凯一个就够了,只是细枝末节上需要孙元化略加修饰才对。

“确实用不着孙老先生。”方凯摇摇头微微笑笑,他这是犯了糊涂了,只是因为好不容易招了个有用的人才,反而有些迫不及待拿来试水一般,也不去想想,这到底用在哪里好一些。

“岛上以区区数个文官就能处理如此之多杂物,确实算是难得一见。”孙元化笑了笑,没在意方凯的疏忽,而是回应了一声,也算夸了一句。

只是这句话也是实话,但惊讶的那阵子早就过去了,那些个政衙、兵衙孙元化自然是了如指掌,这些个看上去一目了然的机构的功能显而易见,并且目前看来成效颇为显著,可如今毕竟管辖的范围过小,孙元化也并未太过放在心上。

他岂知这件事却是方凯信手涂鸦,但也颇为得意的一件事,要说制度这个东西最最重要的就是官吏体制,方凯简单的两大衙门虽然是随手设立的,可也还算是成功的先例,日后值得模仿。

“老夫安心做我的幕僚既好了。”孙元化轻声的说道,这也算是告诉方凯方某人,这也是他孙元化所能做出的极限了。

毕竟,前几个月,他可还是大明的一任巡抚的,虽然和位高权重没什么关系,但那也不是如今这番可以比的。

孙元化此举与身份无关,只是心态而已,方凯心知急不得,倒也不会刻意逼迫。

“如此也好,呵呵。”方凯不在意的笑了笑,然后恭送孙元化回了屋子,有些繁琐的杂事自然有孙元化来处理,可这大致的方向,还是需要方凯来掌握的。

……………………

翻了一年过去,自然又是一阵的忙忙碌碌,庆尚港佣兵团的事情本身就是方凯拿的主意,赵孟即使有个约瑟夫协助着那也难免磕磕绊绊的,不过好在还有方凯在一旁指点,这领着船队的第一笔生意却是去登州城接孔有德。

去的不是三两艘船,而是浩浩荡荡二十七艘,一部分是大明的福船,还一部分是朝鲜当地弄来的海船,吃水够深,虽然不能拿来当战船用,但是运人却是绰绰有余的了。

二十七艘船载着两千人的‘佣兵’算是派上了用场,清一色新式前膛线枪,兵械司加鞭快马的结果。

孙和京虽然是主官,但也毕竟属于学术派人才,动手能力并不强,所以这次最大功劳应当算是葡萄牙人西芒,方凯一点都不吝啬的赏了二十两银子,葡萄牙人这才更加干净十足加快马力,并且信誓旦旦的保证下一次拿出来的是更加优异的成绩。

赵孟带着船只和人手出了海,方凯又把刘四调到了庆尚港,至于岛上兵卒的训练自然又放在了方凯自己的头上。

不过这兵既然要练,少不得也不能放着耿仲明一个也让方凯不放心,至于其他人,方凯又一个都不能指望,但还好老兵带新兵这法子还算管用,方凯即使是偶尔去一趟营地一次,这效果也不会差上哪去。

兵卒的举手之间都是悍勇之气,只是缺了沙场历练,这如今有了‘佣兵团’这么个法子,想来日后也不会成问题。

若是说没见过血的兵卒和训练有素的兵卒有什么区别的话,这就在士气上,见过血的兵卒才能杀人不眨眼,而没见过血的,怕是再训练有素都会事到临头脚底发软。

而海盗则是征战沙场之外唯一的一条锻炼兵卒的捷径,方凯只是想客串一下海盗克星而已,仅此而已。

美人乡是英雄冢,这话自然不假,若不是方凯有心提醒自己,怕是隔了几个房间的鲁王府小郡主早就不是完璧之身了。

这倒不是他好色如命,而是摆明送上门的娇俏可人的美人儿,就算是柳下惠那等人才都未必得忍得住,更别说区区一个方凯方某人。

不过现如今朱茉露依旧是完璧之身,原因就在于他方凯太忙了,实在忙得没时间下手。

虽然这美人乡目前还是名不副实,不过这小郡主也实打实是个娇俏到极致的美人儿,任君采摘,也只是个时间问题。

如今方凯一时间空不出手来,倒不如说他是给自己找事来忙里忙外,若不然,为这么个小女子,少不得又是一番手忙脚乱。

这一日刚跑完兵械司,方凯方坐下来松了口气,一身黑色传教士装扮的东方人面孔出现在方凯的视线里。

唔,方凯定睛一看,不认识,不过这份衣服倒是看见过,老传教士费尔南多平日都是这种打扮。

那么就是说,费尔南多成功拉拢到一名信教者?方凯皱起眉头,不知道是福是祸,要说当初允许老传教士费尔南多在岛上传教的原因不止是感谢他带来了书籍,除此之外,他也需要费尔南多的教堂成为学校来传授知识。

目前看来,这是成功了,他并没有因为忙碌而忽视老传教士,相反的,费尔南多的一举一动都会一点都不少的被方凯知道。

不过显然允许传教的弊病依旧无法被完全消除,至少费尔南多已经拉拢到信徒了,而且这还是个年轻人。

方凯并不想自己岛上的所有人都变成ji du jiào的信徒,宗教大多时候并不是个好东西,在这点上至少方凯能够和大明人形成共识。

60.帮不上

不同的是因为在大明一朝唯一zào fǎn造的跟吃饭似的就是摩尼教,其余什么白莲教,圣母教都只不过是其分支而已。

更别说那个出了名道君皇帝,大明朝的历代先祖,可就有几个是死在这些个道士手上的。

所以几乎只要是大明的有识之士,不管是开明的还是不开明的,对于各类宗教那都是恨之入骨。

但是在少数时候,宗教也同样是个好东西。

比如,有需要的时候!

方凯微微有些举棋不定,不过翻脸不认人这种事他还做不出来,但至少得,做出一些制约总归是可以的,而且,这些制约还不要那么明显!

“学生王徽见过方将军。”来人行了个礼,脸色略带微红,像是一时间不知道行什么礼好一些,显得没见过市面,看上去也像个半大的孩子。

“你是费尔南多的弟子?”方凯呵呵的问道,虽然他心里在想去制约费尔南多,但至少表面不会表现出来,所以依旧客气的轻声问道。

“恩,费尔南多主教收容了一些无家可归的人,学生只是其中一员而已。”王徽道。

“多少人?”方凯淡淡的问了声,实际上这个问题可有可无,费尔南多的动向他一向一清二楚,毕竟,方凯是不会放任一个宗教的过度扩张。

欧洲中世纪的十字军东征和蒙古帝国的西征,可都是ji du jiào这东西惹的祸,区别只在于分支不同而已。

“二百余人,我们这些rén dà多无家可归。”王徽稳了稳情绪,回答利落起来。

“那费尔南多教了你们什么?”方凯好奇的问道,这才是他的真正目的,如果教堂没有起到该有的作用,或许方凯就应该从新决定了。

“主教大人教了很多,几何、数学、工程学等等,还有西夷的语言。”王徽一一列举,方凯也点头,还算满意,至少费尔南多没有偷工减料,目前已经翻译成中文的西方典籍屈指可数,所以费尔南多能够一时间开这么多的课程显然用心不少。

方凯有心考较,挖空心思回忆起基础的几何、数学知识开始发问,王徽虽然算不上对答如流,但也能应付个十之七八。

这也是因为方凯的这几门课程还停留在初中水准,这对于已经开始启蒙的西方科学来说,并不算太难。

方凯突然起了一个心思,费尔南多宣传宗教自然是无法阻止的,因为这涉及当初的承诺,但他完全可以建立一所学校让费尔南多任职,他只能作为导师,把孙元化、孙和斗、孙和鼎、孙和京,甚至是耿仲明、毛承禄全都扔进去任职导师。

这样既能互相制约,费尔南多的心思也要部分挪到新建的学校上,那么教堂的事应该就可以缓一缓。

而且,除此之外,西学虽然重要,但对于中学来说显得过于激进,或许‘中体西用’才更加适合人才的储备。

“嗯,他让你来干什么?”方凯思量了一回,这才想起忽视了这个王徽前来的目的,所以开口问道。

“老师要我来向将军报告。”王徽微微一缩身子,显然有些紧张。

他不是一路跟随方凯从朝鲜过来的,更不是从登州开始就投奔,而是在庆尚港落成后从东瀛岛上迁徙过来的汉人,祖辈则是在大海盗王直时期就居住在东瀛。

所以他并不抵触西学,相比较大明,东瀛更早的接触了这一层次。

“报告?”方凯有些啼笑皆非,这个费尔南多,竟然想出这么个法子,只得抬抬手道:“他有这个困难就直说吧,哈哈。”

“老师说他的教堂还要盖三个月,可是收容的人太多,已经快无家可归了。”王徽低着头道,显然这些话都不是他自己的意见,不过还是有些心中忐忑不安。

“政衙没给安排么?”方凯皱着眉头道,这些事统一归政衙管,孙和鼎应当办妥。

“城里的屋子太少,根本无法找到一次性安排两百多人的地方。”王徽解释道:“孙主官也是我等教友,自然是尽心尽力,只是挪不出来,主教大人这才让我来找方将军。”

“以后不要叫我方将军了,要叫就叫方主将。”方凯也觉得各自的称呼有些杂乱不堪,孙元化都是以先生相称,刘四等人则是大哥长大哥短,短时间内没什么,若是一直这么下去,总有一天会出问题。

好在方凯身上还有一个兵衙主将的身份,眼下看来也最是名正言顺。

“学生知道了。”王徽低声道。

方凯‘恩’了一声,但他不是在想这么去解决这件事,而是费尔南多竟然将孙和鼎发展会信徒实在让他很是讶异,不过细细想想,孙元化和他的老师徐光启都是新教的信徒,所以也就没什么好奇怪的了。

只是建立学校应当加快进程,要不然他总不能让一大帮ji du jiào徒来做老师,方凯可不想把学校搞成神学院,不过孙元化应当知道分寸。

济州岛上本身就是各方人士都有,甚至算得上鱼龙混杂,文官这边不说,有孙元化坐镇,至少安分的多,可车晚真是朝鲜人,孙家兄弟三人如今自然也是不得不卖力,孟千是账房先生出生,起点本身就低,更是被压了一头。

武人那边眼下看来也要分成两派,在孔有德等人登岛后少不得要联络耿仲明,这若是耿仲明安分守己自然没事,可若是孔有德等人瞎折腾,少不得方凯也不会下手轻了。

毕竟,孔有德等人的为人说到底方凯还看不上,中间有个耿仲明算是劳苦功高,但那也要看他自觉不自觉了。

方凯微微眯着眼睛,他可不是什么善意,有空玩什么分权制衡,一个中国人是一条龙,三个中国人是一条虫,这说的就是拉帮结派,或者说,党争!

大明是怎么走下坡路的?就算是再往前的大宋,大唐,哪个不是党争惹的祸。

到了那时候,方凯可一点都不会手软,这刀子自然会干净利落的斩杀出头鸟。

“让费尔南多别再招收学生了,要不然我就要把这座县衙门给让出去了,呵呵。”方凯笑了笑道。

要说大静、旌义二县都是末等小县,两个像样的富户都没有,更别冠冕堂皇的院子,也就这处县衙还算上课,那也只多是三进三出,连大明内陆普通富户的房子都不如,恐怕就算让给费尔南多他都未必看得上。

不过这话王徽可不敢说,只是低着头连忙道。

“学生回去会说。”王徽脸红了红。

“让费尔南多去转告孙和鼎,开春前临时搭建一处学堂,至于教堂嘛……”方凯微微沉吟。

“主教大人说教堂他来设计,不过这需要一点时间。”王徽赶紧道,他可不想误了主教大人的事。

“好。”方凯爽快的道,由费尔南多自己设计也好,至少省了政衙的事,要说孙和鼎本身就有得忙,能够腾出手来自然最好。

“他什么时候设计好,我会让孙和鼎什么时候建,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件事,回头你让费尔南多亲自来一趟。”

方凯要说的就是学堂的事情,从新世纪过来的方凯自然知道教育为本,人口受教育人数比例在现代甚至算得上国力的另一种表现方式。

可方凯需要的不仅仅是识文断字,而是需要实用的人才,整个大明的读书人,恐怕除了少数部分以为,对方凯来说都是作用不大。

摇头晃脑的八股文,才子风流的对联诗句,这些在方凯看来虽然自有其的魅力所在,可对于济州岛的发展毫无益处。

但是目前来说,这些都还有些遥远。

因为即使是八股文、对联诗句‘才子’,方凯手下也是少得可怜巴巴,相比较反而是实用型人才多了一些,但也远远不够用。

王徽离开后,方凯独自一人坐在上首,人才储备实在是件很难的事情,这种难度不是指要花费多大的精力,相反的,在方凯看来一切都是只欠东风而已。

而这东风才是最难借了,因为时间才是这股东风,他可没那么多时间来储备人才,到那个时候,恐怕女真人已经入关定基,到时候就算能够颠覆满清,中原大地恐怕也是千疮百孔,少不得还要花费几十年时间恢复元气。

时不待我,短时间内获得最大的收益才是目前最好的方法,所以学校就是最实用的东西。

这好比玩策略游戏攀科技树,一个政治在90的谋臣实行民政总会有6以上的效果,而假如仅仅政治70的谋臣得到效果只会有3~5的加成。

至于学校则是用来给智力仅仅70的谋臣升级,这样来获得更高的效率。

短时间内或许效果并不明显,但后期成果不言而喻,这种效率带来的进步甚至不会差于游牧民族直接侵吞他人科技树来得慢。

因为游牧民族的特性注定他们只会注重眼前的利益,而缺乏长远的打算,这种短视的目光也造成农耕民族才会是真正的最后的胜利者,而游牧民族则只是转瞬即逝,因为他们侵吞的科技树不但不会再度进步,相反的,只会随着时间流逝而萎缩。

费尔南多的到来不出方凯的意料,方凯只是将提了下主意紧接着就让孙和鼎着手准备,建立学堂本来就是费尔南多答应的条件之一,只是从一开始因为种种xiàn zhi才暂时没有动工。

老传教士很是豪爽的点头答应,却不知道方凯构建了大大的陷阱等着他来跳。

在费尔南多的心目里学堂最多只会容纳三四百个学生已经是极限,这也是如今不仅仅是大明,在西方也是一样,一所学校的在读人手都在几百人左右,甚至大明要更少一些,那些私塾学堂往往有几十上百人就算是学府了,只有皇家的太学院人数才会很多。

只不过在方凯的构想里,这所学堂的门科有点多了,顺带综合性比较强而已,所以他让孙和鼎准备的校舍至少能容纳上千人,在此之前,费尔南多招收的学生则暂时居住在营地附近,和耿仲明所在的新兵训练营呈掎角之势,相得益彰。

到了二月份,好消息终于从登州传了过来。

崇祯六年二月,孔有德孤家寡人一个弃登州走水路而逃,刘泽清据守登州水城,但也只象征性的阻拦后放任其离开。

方凯记得历史上孔有德出海后,皮岛总兵黄龙与孔有德有深仇大恨,引皮岛水师拦住孔有德一阵掩杀,孔有德出海的万余大军纷纷葬身海腹,亲族下属无一逃脱,只身带着千余残兵败将投了后金。

这次也并不例外,所不同的是方凯早早让赵孟领着‘雇佣兵’出了海,这趟自然不指望有所盈利,但好在皮岛在毛文龙死后早已是实力受损到不足三成,只能割据几个小岛上,欺负欺负没有水师的女真人。

黄龙本也信誓旦旦的领着水师试图劫杀孔有德一伙,但皮岛水师却多是小船,虽然数量众多,但是实在是实力不济。

一窝蜂的冲了上来,起初将赵孟吓了一跳,一时间手忙脚乱,这才能勉强应付住,但也岌岌可危。

赵孟虽然不善水战,可毛承禄却是一把好手,一个居中策应,一个布置妥当,黄龙的皮岛水师丢了千余人后不得不含恨暂时退却,但也不肯退走,依旧紧紧尾随着赵孟的水师。

赵孟有心甩开,只是大船的速度显然不比小船,至少在短时间内无法甩开,又不能领着这帮皮岛军将往济州岛去,只得暂时僵持着。

等到赵孟的口信传到方凯手上的时候,皮岛的水师已经整整围了赵孟等人四天,如若不是赵孟出发前多带了粮草,恐怕此时船上已经发生了哗变,连孔有德都未必压制得住,自然不必要黄龙等人来打。

方凯皱着眉头,没想到水师第一次出战就遇到了难题,此时方凯即使有心也帮不上,不过目前看来黄龙的皮岛水师也拿不下赵孟等人,要不然也就不会等那么久了。

方凯帮不上,只得一边等着消息,一边着手准备学堂的事情,两天后总算有了新的战报。

尚可喜反水,黄龙的皮岛水师折损过半!

方凯也总算松了一口气,可远在皮岛的赵孟却不敢松口气,因为他闯祸了,虽然这祸端看上去一点都不像祸事,可总归来说,他还是犯了忌讳,至少在济州岛的实力没有足够强盛前显露实力,而且还趁着尚可喜反水的机会将皮岛总兵黄龙的驻扎地皮岛给打了下来。

61.不要松懈

这就是闯祸了!而且,还是弥天大祸!

要说这事,还得从四天前说起,首先要说起的是皮岛总兵黄龙扎营的所在地皮岛,皮岛大军四万多人,大小船只上百艘围着这伙来历不明的船只已经有三四天,至少对方大多是吃水深,灵活性又强的福船,相比之下皮岛这边都是些舢板小船,即使有大点的船只,那也是又老又旧。

毕竟自从毛文龙毛帅死后,虽然黄龙依旧是个不大不小的总兵,可实际上除了皮岛附近的几座亲信控制的小岛,甚至连其余部分都掌握不了,尚可喜、尚可义兄弟二人反而反客为主,掌握着整个皮岛过半的实力和船只。

理所当然得黄龙在大明朝廷上也没什么分量,这一来而去,大明就算有新船下海,那也轮不到皮岛水师,最后毛帅时期那个还算横行一时的东江水师如今虽然依旧有船只上百艘,可这些船只里海船十不足一,剩下都是些渔船改装的小船,海战时不要说远距离开炮,如今也只能趁着对方不注意一窝蜂的冲过去,虽然往往能奏到奇效,不过这也只能欺负欺负没有水师的女真人。

毛承禄本身就出身皮岛的前身东江镇,更是毛承禄唯一的亲侄子,对于海战自然是得心应手,以大船欺凌小船,兵力上又不处于弱势,黄龙虽然是恨得牙痒痒,却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至于孔有德等人,赵孟和毛承禄可都没和他客气,上了船后直接解除了兵权,至于三万余人的壮丁挤在区区二十七艘船上虽然多了点,不过还好赵孟带来的都是些大船,一艘船上载上个千百多人还不成问题,这样一来壮丁足够。

而皮岛诸将却各自为战,一时间反而有些反客为主,二十七艘大船压着上百艘小船打的局面。

这样一来皮岛水师损失惨重,但死伤最惨的却不是黄龙,而是尚可喜、尚可义兄弟二人,

只因黄龙当初直接将这二人所属船只放在最前面,尚可喜、尚可义本也并未在意,只当黄龙让了头功给他们,虽然劫杀的是孔有德,和尚可喜、尚可义还算意气相投,可现如今可为其主,甚至说的难听一点,他孔有德区区丧家之犬,不值得尚可喜、尚可义兄弟二人还在乎什么兄弟情义,这也就理所当然想把孔有德当成功劳给杀了拉到。

只是没想到遇到了硬茬,短短三天之内尚可喜和尚可义的水师不多不少死伤七百余人,船只更是沉了二十多艘,而整个皮岛水师的船只也不过折损三十余艘,死伤千余人而已,剩下的都是些两边都不靠的兵将,也就是说,总兵黄龙的实力不但没受损,反而是他尚可喜、尚可义损失严重。

这下兄弟二人自然不干,当夜就寻上皮岛的门来理论,却没寻到黄龙其人,只是寻到黄龙亲信将领李惟鸾,李惟鸾客客气气的请了尚可喜、尚可义喝了口茶。

尚可喜、尚可义二人只得压着满肚子的火气,却是被李惟鸾的一席话给撩拨了出来。

原来李惟鸾两手一翻,摆明了不认账,只明说当初总兵安排你二人也未反对,如今也不是你一家折损人手,他这麾下也折损了百余人,这却是满脸的得意。

“折损你娘舅。”尚可喜是个冲动脾气,相比较尚可义可就要冲动的多,听到这话顿时勃然大怒,也不管自己待的地方是哪,站起来就指着李惟鸾的鼻子直接骂嚷。

“你……”李惟鸾略微有些恼羞成怒,也站起身子。

“黄龙这个小人,除了玩这些道道,他还会个屁,有种出来瞧瞧。”尚可喜嚣张的骂道,直骂的李惟鸾面色一变。

“你敢辱骂黄总兵……”李惟鸾面色一变,厉声道。

“骂他又怎的。”尚可喜瞪大眼睛,铜铃的拳头眼看就要砸了过去。

“可喜,这可是黄总兵他的军中大帐,有什么好骂的。”另一边的尚可义皱着眉头,低声呵斥道。

“哥,这小子太猖狂了,而且那个黄龙……”尚可喜刚说到一半就被尚可义打断,尚可义大声呵斥道:“别说了,至少他还是皮岛总兵。”

尚可义这句话提醒了尚可喜,尚可喜这才不满的安分下来,嘴里嘟囔了几句使得李惟鸾又是脸色一变,几分阴晦眨眼而逝,依旧笑眯眯的道:

“喝茶喝茶,和和气气的多好。”

“笑面虎。”尚可喜嘟囔了一声,转身愤然离去,李惟鸾的脸色愈发难看,只是这表情依旧做的足到,甚至满是关心的道:“尚参将,如今天色晚了,想来也回不去了,末将这就给两位尚参将准备住处去。”

“那是最好。”尚可义拱拱手,紧接着出了帐去追尚可喜。

“若非总兵大人早有谋划,岂有尔等如此跋扈。”李惟鸾望着二人逐渐走远,不禁将拳头的捏捏的作响。

“总兵大人。”

从帐内的角落走出一个一脸黄皮的中年汉子,一身精干的肌肉,衣服普通农夫模样,除此之外有所不同的是这个人是个独眼龙,正是曾被耿仲明挖去一只眼睛的皮岛总兵黄龙!

“惟鸾,你表现的太明显了。”黄龙寻了个地方坐下,手抚着眼睛,轻声的道。

“末将忍不住。”李惟鸾辩解道,他一想起尚可喜的那副嚣张的样子的就恨得牙痒痒,他可是总兵大人的亲信将领,他区区一个参将有何资格和他大呼小叫?

“忍不住也要忍,小不忍则乱大谋。”黄龙大声的呵斥道:“尚可喜还好,可那尚可义却是个聪明人,你若是表现的太过了,被看出破绽如何是好?”

“总兵大人神机妙算,尚可义那等人怎能看出破绽。”李惟鸾为自己辩解的同时也没忘了送上一手马屁,这才使得黄龙面色好了一些,转而发问道:“他们居住的地方安排好了么?”

“东边的厢房,夜里一把火,烧的绝对是神不知鬼不觉的。”李惟鸾阴阴的笑着,手上做了个比划,却是下砍的姿势。

“可有遗漏?”黄龙微微皱眉,虽说是万事具备,只欠东风,可这东风若是来的迟了,怕是功亏一篑也不无可能。

黄龙眯起眼睛,微微咬牙,岂能功亏一篑,他黄龙不报昔日之仇,誓不为人!

若不是如今大敌当前,他黄龙可没心思暗算,尚可喜、尚可义可不是那么容易登上这皮岛的,若不是这次此二人被冲昏了头脑,平日里可是两三年都未上过这皮岛了,但也是因为有了这些不知来历的海船突然出现,这才使得黄龙不得不背地下手。

尚家兄弟二人的兵丁,黄龙可没打算放过。

若不然以他和尚可喜、尚可义等人的深仇大恨,恐怕早就引人给千刀万剐了,何必弄的这番麻烦。

“万事俱备。”李惟鸾自信满满的道,他确实值得自信满满,与尚可喜、尚可义同来的侍卫大多已被掌握,随行的船只更是被借口调离,如今只需杀了此二贼就可。

“如此就好。”黄龙满意的点点头,然后接着道:“惟鸾,若是此事办的妥当,少不得本将上奏朝廷,封你为副总兵一职怎样?”

“多谢总兵栽培。”李惟鸾往地上一跪,感激流涕道。

“起来吧,这也是你应得的。”黄龙淡淡的说道,如若是真能铲除了尚可喜、尚可义兄弟俩,区区一个副总兵算得了什么,就算是让他让了这个总兵之位,把数年前那几个叛贼都杀个干干净净那也值得。

耿仲明、孔有德、尚可喜、尚可义你等数人,人人得而诛之!

“起来吧,这也是应得的。”黄龙淡淡的说道,若是能真杀了这尚家兄弟二人自然是好事,可若是出了什么差错,那也须慎之再慎,若不是一时间寻不到如此的好机会,黄龙也不会贸贸然的让李惟鸾下手。

“末将多谢总兵大人再造之恩。”李惟鸾瞄了皮岛总兵黄龙一眼,谄媚的道;“那末将这就去准备,保证尚家兄弟二人有来无回。”

“去吧。”黄龙摆摆手,和颜悦色的道。

只是在李惟鸾转身离开后,瞬间变得一脸阴沉,李惟鸾的小算盘他岂能不知,可少不得灭了尚家这两头猛虎,到时候朝廷秋后算账,总要有个担当不是?黄龙阴阴的笑了笑,这账总不会算到他的头上去,替罪羊自己就送上门了。

万万不能出什么差错!黄龙捏紧拳头不停作响,半晌脸色才微微平复下来,恢复起初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黄龙的大帐里是阴谋诡计登场,至于尚可喜、尚可义兄弟俩自然是浑然不知,只是天色已晚,自然不适合回去。

尚可喜望了望天色,不满的骂道:“这个李惟鸾,不知打得什么主意,竟然拖了这么久。”

尚可义皱着眉头,李惟鸾此举他也不是太清楚,若说如今大敌当前,孔有德自然好对付的多,区区几艘大船,就算是硬着头皮也给拿下了,少不得还得俘获几艘像样的大船。

可那只从未见过的船队却是实力强悍,虽然船只不多,却几乎全是福船,一次火炮齐放那都是十余艘战船,怕是就算东江镇那会东江水师也不过如此。

而且己方兵力又不占优势,只能依靠小船的灵活性近距离攀登上大船试图夺取船只,只是对方的船上人数众多,就算是兵丁能趁机攀爬上去,那也是寡不敌众,死伤众多。

也就是说,这只船队纯粹是咬不动的乌龟壳,皮岛众将有心赶他们出海,也因为总兵黄龙口口声声宣称圣旨而不敢妄动。

圣旨?皮岛有多少年没接过圣旨了?娘的圣旨,别人信,尚可喜可不信,如今尚家兄弟二人又损失最为惨重,自然是要求放这些人离开最积极的一个。

“小心为妙,那李惟鸾的态度不对劲。”尚可义提醒道,却被尚可喜给打了岔。

尚可喜不屑的道:“要小心什么,他李惟鸾有胆子动你我二人,岂不怕我等二人逃出去把这皮岛掀了个底朝天,再说了,自家兄弟可都在不远处接应,他李惟鸾没那个胆子。”

“李惟鸾自然没有,但黄龙有。”尚可义皱着眉头道,如今细想想,确实很是不对劲,那李惟鸾先是如此那般嚣张,最后却和和气气收场,显然不符合其为人。

平日里李惟鸾可没胆子那般在自己兄弟二人面前摆什么高调子,最后那副谄媚的模样更是不可能,这李惟鸾平日虽然不敢得罪于自己兄弟二人,却也是少有理睬,怎么还会一脸谄媚。

“大哥,你多心了,就黄龙那小儿,他若非不想要这皮岛的基业了?”尚可喜一脸无所谓,在他看来,那黄龙也是一介无能之辈,又岂敢动他分毫。

“话虽这么说……”尚可义沉吟了一番,这才罢休,只是这今晚定然不能睡熟,若不然这黄龙真要动手,那可就糟了,尚可义少不得叮嘱尚可喜两声。

尚可喜虽然鲁莽,但却是粗中有细,细细一想觉得自家大哥说得有理,自然是点点头应承,毕竟这小命要紧,要是小命给丢了,岂还能有跋扈的本钱?更别说基业了,这若是基业丢了,恐怕兄弟二人连死的心都有了。

“今夜和衣而睡,不要松懈。”尚可义叮嘱道。

尚可喜、尚可义兄弟二人各自警惕此处暂时不提,转而赵孟这边的船队出了点不大不小的问题。

半夜里赵孟发现围着他们的皮岛水师竟然顿时散去了大半,顿时心生好奇,只是一时间夜色已黑,即使要突围出去也要等到天亮才可,可此时毛承禄竟然提议尾随过去。

毛承禄本就是皮岛旧将,熟悉皮岛地形,如今撤去的皮岛兵将又大多是守着里面那一层的,这样一来皮岛就像是被扒了外衣的美貌姑娘,只穿着个纱衣,神秘之处若隐若现,如若只是赵孟一个人自然不敢擅自动手,可偏偏再加上个立功心切的毛承禄在一旁挑拨。

赵孟本就不如刘四,李焦等人稳重,相比毛承禄的立功心切也不会好到哪去,从登州一路跟着方凯到了济州岛,赵孟算得上寸功未立。

而刘四一直被方凯倚为左膀右臂,到哪都少不了的人物,李焦更是打理济州岛在登州诸多事宜,甚至经济命脉这一块都是由李焦把持,赵孟哪能不急,虽然大家平日里都是兄弟,可这都到了这一步了,怎么着他也不能比别人差了不是?

62.冲过去

赵孟本身就是个年轻气冲的脾性,这被毛承禄三言两语就是心中一横,反冲进皮岛水师的船队里,轻车熟路的寻找那些个退走的船只,竟然还真被掀翻了十余艘小船,俘虏了两三百人。

从俘虏口中得知尚可喜、尚可义兄弟二人上了皮岛的消息,话说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尚家兄弟二人自持皮岛总兵黄龙不敢拿他们怎么样,可毛承禄却不以为然,断定黄龙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赵孟半信半疑,倒也趁着天黑靠近皮岛附近潜伏下来,反正等着半夜也不亏,到时候就算没什么捕获那也没什么损失,只是延误一天而已。

这倒不是说毛承禄神机妙算,而是相比较尚家两兄弟,毛承禄和黄龙当初在皮岛上那可是死对头,黄龙是朝廷提拔的皮岛总兵,而毛承禄则是东江毛帅毛文龙唯一的侄子,至于尚可喜、尚可义兄弟二人可都曾是毛文龙的假子,也都是以毛承禄马首是瞻,把黄龙这个皮岛总兵当了摆设。

二人在岛上自然对不来,当初耿仲明、孔有德等人叛出皮岛之前还搞出那么一出,说到底和毛承禄也有很大的关联,若不是他坐视不理,此二人也拉不起那么多人叛乱,最后还在离开之前把一个皮岛总兵羞辱成那般模样。

毛承禄自认黄龙肯定会借机铲除异己,而皮岛水师的退却则是因为尚可喜、尚可义二人心疼自家兵丁,这才在上岛之前下令暂时退守各岛,这反而给了赵孟等人机会。

果然,半夜里皮岛上冲天的火光冒起,让等了一宿的赵孟自然是喜形于色,当机立断兵发皮岛,直接偷袭上门。

至于皮岛的火光冲天,这的确是尚家兄弟二人惹的祸,或者说,是皮岛总兵黄龙惹的祸。

背后暗算人也就算了,如若是暗算成功了,自然是皆大欢喜,少不得黄龙这个皮岛总兵也能坐的名副其实,可关键就在于,他黄龙失败了,不仅于此,不但连暗算都没暗算得了,原因很简单,有人告密!

尚可喜、尚可义的十来个侍卫竟然竟然浴血杀了出去,硬是把围着他们的百余人杀了十几个然后跑出去一个,当李惟鸾知道这个消息后吓了一大跳,赶紧汇报给皮岛总兵黄龙。

黄龙远比李惟鸾来的果决,这若是被那个跑掉的侍卫寻到尚家兄弟俩,恐怕这别说暗算,哪怕是真枪实刀的明着来,他黄龙就算胜了,恐怕那也算是元气大伤,更别说到了那个时候收编尚家兄弟的兵丁那可就一点指望都没有了。

虽然说成王败寇,可这也要看时机,尚可义、尚可喜驻扎的岛兵丁如今被当做出头羊似的被杀了一大帮,你还指望这帮人投靠自己?黄龙没那么傻,所以他当机立断,将原先后半夜的àn shā计划直接提前。

可没等他跑到东厢房,嘈杂的声音已经一阵又一阵,而火光也冲天而起。

黄龙不至于以为那些兵丁擅自提前下手,那就只剩下一个可能了,尚可喜、尚可义知道了消息,直接带人拼命了!

要说当初虽然截下了兄弟两人带来的十几个侍卫,可也为了安此二人的心,还留着七八个亲卫,如今看来这火光是尚氏两人带着亲卫,少不得闹的动静还不小,眼看不像是百八十人,而是千八百人。

黄龙一时出神,可不敢松懈,这若是被这两兄弟跑了,到时候别说他这个皮岛总兵坐的不安稳,到时候一帮子分裂了的东江镇旧将到时候心有不满,恐怕脑袋搬家那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要说实力,黄龙就算再当个三四年的总兵,也未必能压得过这帮子东江镇旧将去,若不是这帮人本就各自不和,黄龙又有心拉拢兼打击异己,这才使得皮岛至少表面还保持一体,他黄龙平日里除了尚家兄弟二人,其余的也勉强指挥的动。

但这若是让尚可喜、尚可义逃出去,那就说不定了,到时候恐怕就是他黄龙被一大帮东江镇旧将给摘了脑袋去,朝廷怕是除了新派一个总兵之外,连问罪都懒得问。

至于李惟鸾,早吓得在一旁一句话都不敢说,但好歹也是战将出声,三言两语间把事情弄了个一清二楚,而且那东厢房那还不是尚可喜、尚可义带着七八个亲卫冲杀,而是至少三四百人拼了命的企图冲进东厢房去。

也就是说,黄龙的错觉还真应验了,动静这么大还真不是七八个人闹出来的,而是上百人。

黄龙铁青个脸,低头微怒道:“这三四百人从哪来的?他尚可义难不成还能变出兵丁来不成?”

尚家兄弟俩,尚可喜他还不放在眼里,区区一个莽夫,就算是可比古之恶来那又如何,千八百人杀之如捏死一只蚂蚁,可尚可义却不能小视了去,至少这后手就大出黄龙的意料。

李惟鸾低着头不敢吭声,当初可是他信誓旦旦自认万事俱备,可现如今成了这副局面,他又岂敢妄言。

“如今岛上能调动起多少人?”黄龙咬牙切齿的道,此时计算不顾及个人私怨,他也不能任了尚可喜、尚可义走脱了,若不然日后别说整个皮岛,到时候恐怕拉拢来那几个东江旧将也少不得翻脸不认人。

“岛上兵丁大多被派了出去。”李惟鸾赶紧答道:“只有一千余人的战兵。”

“辅兵了?”一千余人的战兵想挡住尚可喜、尚可义的三四百人虽然不难,可若是只是堵住他们的去路那就不容易了,所以区区一千余人根本不够。

此时黄龙又开始恨起那个从未见过的船队来,若不是这些人拖住了皮岛大多数战兵,挡住一个区区尚可喜、尚可义怎么会成问题。

“辅兵?”李惟鸾被黄龙问的一怔,瞬时又是大喜,哪能不懂黄龙的意思,这才答道:“足有三千。”

辅兵,显而易见,区别于战兵,与其说是兵丁,莫不如算是平民百姓,只是换了一个称呼而已,作用也仅限于辅助以及时候当做功劳薄上的一笔,在大明的军队里将辅兵算作大军中的一份子也再正常不过。

大明军队出征动则十万出头,这辅兵倒是有个七八万,只能算个人头数。

只是皮岛自东江镇毛文龙开始就人人皆战,所谓的辅兵就更都是些老幼病残,一时间也没人想得起。

方凯到了大明才知道,如果朝廷上文书写着‘发兵十五万’‘兵卒十万’那十有**是指编制满的时候。

十五万人里空额先给吃了一大半,然后再加上辅兵的名额,这么一算,出关征战的战兵能有三万就打足了,最后就这三万战兵一口气吹成三十万就可以发兵了。

指不定哪个头脑发昏的主将还真以为自己麾下有三十万人,再来个分兵作战,三路进逼,那到最后除了被各路击破之外也就没什么别的结局。

报到崇祯那的时候,可就直接是‘大军溃退,兵丁死伤十余万。’

史官不知实情一笔带过,于是后世传下来的战例就是女真人一天到晚以少胜多,动则几千打几万,有事没事的时候几万人撵着几十万人后面跑,那气势,不像是打仗,那像是离撵兔子。

可大明军队,就这么被撵出了关外,去岁关外的大凌河也丢了,如今只能靠着关宁兵守着锦州城和山海关两座不大的地方,这还要看努尔哈赤的心情好不好,若不然锦州孤城一座,就是想守都守不住。

所以黄龙骤然一提辅兵让李惟鸾没反应过来,可等他一想,对啊,岛上可还有三千多的辅兵了,李惟鸾不禁喜形于色,三千辅兵虽然不多,可围住区区三四百人是足够了。

“还不快去。”黄龙皱着眉头厉声道。

“末将这就去。”李惟鸾惶恐的道,连滚带爬的出了黄龙的大帐,去召集三千多辅兵。

“这个蠢货。”黄龙低沉着道,他也实在没想到把这么一件事闹成这样,可此时他黄龙也是退无可退,不杀了尚家兄弟俩这时不算完。

李惟鸾领着岛上的辅兵杀了过去,至于围在里面的尚可喜、尚可义兄弟俩此时也是岌岌可危。

只能占着地势,埋伏在外的三四百人起初起到了骤然性打击的作用,但李惟鸾虽然为人差劲了点,但在带兵上说到底也是皮岛上的悍将,往日和女真人没少对战过,半个多时辰双方依然是呈僵持状态,广鹿岛的兵将冲杀不过来,可黑灯瞎火的也牵制住了李惟鸾的大部分兵力,一时间连敌我都分不清,李惟一鸾拿里面的尚家兄弟二人也没办法。

如今看来就是哪方援军先至了,尚可喜的援兵得从广鹿岛调,少说要一两个时辰,而黄龙和李惟鸾虽然在外面还有兵丁,可他们不敢调,黄龙不同于尚可喜,仅仅是为了保存实力就把水师给撤了,这两人可还指望着侵吞了尚家兄弟二人的兵卒然后直接再吞了外面的孔有德,到时候可就要兵有兵,要船有船,还怕朝廷不多赏东西?

所以他俩能指望的只有三千辅兵,还好这三千人虽然老弱病残占了一大半,可好歹拿得动刀剑的还是不少了,如今看来只要把还困在里面的尚家兄弟俩给杀了,自然是皆大欢喜。

可关键是,事实往往不会那么美好,本来黄龙和李惟鸾打的算盘挺精的,但这一出戏偏偏被撞上来的赵孟给搅和了。

至于为什么?

完全是因为皮岛的动静太大,而且那火光冲天处显得太过于显眼了,就算是赵孟想忽视都难。

“赵主将,皮岛可是皮岛总兵黄龙的势力范围,这若是拿下了,那可就等于直接捣毁了大明的一镇,那可是大功一件啊。”毛承禄一点都不在意皮岛上的旧日同僚,更别说黄龙跟他的关系本就不佳,此时拿黄龙的皮岛当做投名状,他是一点都不会在乎,所以也显得积极的很。

“可是……”赵孟略微有些犹疑,方大哥可是叮嘱过,至少短时间内不要把实力摆在明面上,而且赵孟也心知,这若是真引来了大明的大军讨伐,恐怕济州岛可抵挡不住,就算是朝鲜人秋后算账,就凭这点兵丁,那数量就是个巨大的对比。

更别说当初他们一行人从莱芜逃出来,他可是跟着刘四后面叫嚷投靠皮岛总兵的,如今这才几年空子,眼看就要颠倒过来。

“赵主将,夺了皮岛,末将有把握劝降尚可义、尚可喜兄弟俩,到时候少不得又是上万的青壮。”毛承禄咬咬牙道。

“好,兵发皮岛。”赵孟被毛承禄一席话说的心中一动,心里的最后一颗稻草也被压倒。

“末将得令。”毛承禄喜滋滋的拿了号令,引得众多战船兵将一路向皮岛杀去。

赵孟的船队本身就杀进了皮岛这一带的海域深处,离皮岛也就比尚可喜、尚可义埋伏在皮岛之外的兵卒没多远。

要说尚可喜、尚可义本身安排在外面接应的不是三四百人,而是六百人,只是后续的几只船队被赵孟趁机给吃了个干净,连漏网之鱼都没一个,这才使得此时的皮岛呈现僵持之态,尚可喜、尚可义是冲也冲不去,李惟鸾想杀进去那也难得很,还得提防着外面的鹿儿岛兵将的狗急跳墙。

所以赵孟的船队仅仅开了一盏茶的时间,虽然是夜里,但皮岛上火光冲天,尚可义留在外面的鹿儿岛兵将自然认识这些船,而皮岛这边的李惟鸾刚刚带着辅兵过来,也是一滞,甚至还没得及反应过来,从这些大船冲下的兵卒放了一排枪,李惟鸾的麾下就至少倒了上百人。

“冲过去……冲过去杀了他们,本将重重有赏。”李惟鸾眼看夜色看不清来人的数量,这些船只他可不认识,说到底一直围着那只陌生船队的只是尚可喜、尚可义的鹿儿岛水师,他们皮岛虽然也派的出去,但那也是打打擦边,而他李惟鸾则是黄龙的亲信,也压根不知道这只船队从哪来的,只当是鹿儿岛的船只,想趁着夜色给直接打回去。

皮岛的辅兵们嚎叫着冲杀过去,起初还真让赵孟一行人手忙脚乱,赵孟将毛承禄留在了船上,他也不怕毛承禄卷了船逃跑,二十七艘船里可都是庆尚港和济州岛的水手,这些人可除了他没人调动的了。

说起来赵孟除了当初跟着方凯在莱芜城外打过一仗,也只是围着莱芜城作威作福了,那可是连一场像样的仗都没打过,此时有了机会,又是痛打落水狗,赵孟就像个突然找到羊吃的狼,自然是不会放过。

63.深仇大恨

除此之外,赵孟心中还有些异样的兴奋,刘四大哥和李焦可都没机会像他这样正式上沙场杀敌,方大哥虽然组建了佣兵团,赵孟本以为只是护卫之外没什么事干,哪知道这第一次就轮到如此大的战阵。

这可是正正经经的上阵杀敌,那可不比平日里训练那样,虽然也是真刀实枪的,但毕竟是训练,那几分避让也是不情不愿的,如今却是真的沙场上,那还惧怕什么。

可说到底赵孟还是第一次上战场,所以皮岛出战的虽然是些个辅兵,却也是在女真人的铁骑下逃过的辅兵,也就是说,就算是辅兵,那也是有些战力的辅兵,偏生又在李惟鸾的金钱攻势下个个好鼓着一口气,顿时把赵孟麾下这些新兵吓了一跳,仅仅是放了第一排枪就连站都站不稳,甚至有几个都连枪都举得歪歪斜斜的。

“预备。”赵孟心知将为兵之胆,此时此刻自己更加不能退却,却也知道自己兵力并不占优势。

虽然船上运着三万多孔有德登州叛军,可这些人一直出于半饱状态,即使到了船上赵孟也没敢让他们大吃一顿,一来是粮草不够,二来就是防止这些人作乱,这次显然也不会放下来。

至于带出来的两千‘雇佣兵’,其中有八百人散居在各艘船上,主船上只有一千两百人,这次赵孟一次性带下来一千,虽然自信这一千人足够把皮岛给打下来,但说到底赵孟还有些忐忑不安。

“放。”赵孟沉着道。

刚刚还有些手忙脚乱的济州岛兵卒惯性的照着训练时候的按了扳机,即使中间有一两个哑火的也不妨事。

顿时间冲杀过来的皮岛辅兵人仰马翻,冲在最前面的几个辅兵更是身上被打出了数十,甚至上百个弹孔,惨不忍睹。

赵孟所带领的兵丁说到底是第一次上战场,虽然平日里训练的不少,这一开始那枪只是排出队形后打的,大家伙还没认识到在战场上,可第二枪就不一样了,这些个新兵虽然是依着惯性,但那也是完全凭的直觉往靠得最近的打,这样一来就使得冲的最快的皮岛兵丁死的凄惨的很。

“前排后退,二排向前,预备……放。”这次不需要赵孟喊军令,军中本就有军将负责,刚刚却因为一时紧张并没有叫得出来。

那将虽然只是个八级副将,但也是有官职的,此时哪能不羞愧的要死,可心里却也积聚了胆气。

主将尚且面无惧色,他们这些人又爬上什么说到底,就算是死,那也不过一命换一命而已,那副将咬咬牙,站在最前方大声发号施令。

有了两个主将为表率,济州岛兵丁的战斗力总算有所回升,虽然那一枪打出去是鲜血四溅,和平日里训练截然不同,除了紧张打歪之后,大家伙干脆将冲杀过来的皮岛兵将当做移动靶位来打,反倒打的顺畅起来。

这一来二去,李惟鸾这边竟然死伤了三四百人,也仅仅是一眨差功夫,李惟鸾虽然恨得牙痒痒,此时他也知道这帮子人不是鹿儿岛的兵将,至于来历,那也不难猜。

只是不知道这些人干吗要参与皮岛的家事,不过那孔有德李惟鸾倒是知道的,李惟鸾只当是孔有德想夺了皮岛当做基业,此时也不敢再擅自做主,趁着那边的兵丁停步不前,李惟鸾赶紧去禀告黄龙。

黄龙此时也发现这只刚刚参与进来的千余人,他不比李惟鸾,知道已经是不可为,如今别说是千余人的兵丁,就算是鹿儿岛来了五百人,恐怕他黄龙就只能弃了皮岛而逃了。

十年磨一剑,他黄龙两年都忍了下来,也不稀罕再落荒而逃一次,反正他还是朝廷的皮岛总兵,只要有这个名头在一天,就算尚可喜、尚可义再是跋扈,那也不敢举旗叛乱。

所以只要他黄龙不死,总会有翻盘的时候。

黄龙咬咬牙,恨声道:“惟鸾,我们退守其他岛,等联络了其他兵将再来杀了尚可喜、尚可义这俩叛贼。”

“退守?”李惟鸾自是不肯,要说皮岛的兵将都是黄龙的麾下,可其他部分可都派出去围着那个不知来历的船队了,如今虽是不但没围住让这些人,还让他们趁着皮岛内乱杀了上来,但岛上留下来的一千多战兵可都是李惟鸾的部署。

这一千余人却实打实的是李惟鸾的命根子,全都拿来围着尚可喜、尚可义兄弟俩了,如今看来,来了那批陌生人,即算不是孔有德领着的,但要是想拉走那也是难的很。

“兵死光了可以再召集,若是人死了,可就什么都没了。”黄龙冷冷的道,这若不是李惟鸾对他还有用,黄龙压根不屑于提醒他。

两年前的那场叛乱让黄龙知道,这世上最重要的不是别的,是小命,小命丢了,即使基业再大,那也是树倒猢狲散的结局。

“末将清楚了。”李惟鸾咬牙横心道,黄龙这是打算弃车保帅了。

“第三排,预备,放!”赵孟麾下兵丁心中皆是微微松了口气,冲到眼前的敌兵屈指可数,如今看来,局面已经逐渐明朗。

赵孟这边打的仅仅是一千多人的辅兵,李惟鸾起初只是准备牵制一下登岛的这近千人,在他看来,只要杀了尚可喜、尚可义兄弟二人就皆大欢喜,可没想到反倒一不注意被刚刚上岸的赵孟杀了三四百人,等到几次三段击放完,那一千多辅兵剩下的寥寥,至少死伤六七百人,剩下的掉头就跑。

说到底这些人都是些辅兵,虽然在银钱的you huo下显得悍不畏死,但也有个度,此时过了这个度,自然跑的比谁都快。

也是赵孟运气好,这若是把辅兵换成皮岛正正经经的战兵,冲到济州岛这帮子新兵里面大杀特杀,恐怕就真是个炸营的结局,别说打死打伤五六百人,赵孟的第一次都有可能陷在这。

如果不是这样,方凯也不会想急冲冲就让训练有素的兵卒见血,这就好像宝刀要开刃,如果不开刃,就算用材再好,那也只能砸人而不能砍人。

只是赵孟这番却是动静闹大了,不但是见血了,而是领着手下所有的兵丁追着两三千人后面撵。

对,赵孟现在确实在撵着一帮皮岛兵丁后面砍杀。

至于皮岛总兵、参将黄龙和李惟鸾一开始还企图垂死挣扎,但在看到那些训练有素的鸟铳手后理智的放弃了这个主意开溜了。

皮岛兵将虽然还占着人数上的优势,三千辅兵虽然死伤惨了点,只剩下过半,可那围着尚可喜、尚可义的一千战兵却是实打实的精锐,李惟鸾虽然为人差了点,可练兵并不差,而且这些战兵又都见过血,对阵女真人显得不够资格,可挡住区区三四百人还算绰绰有余。

尚可喜、尚可义留在外面接应的人手死了近两百人,而皮岛这边也死了将近四百,比例一比二。

这也是因为黑灯瞎火的,尚可喜、尚可义留在外面的人手也是趁夜偷袭了一把,如若不是李惟鸾反应及时,怕是真让这些人把这兄弟俩给救回去了。

所以说,如果没有赵孟的横插一扛子,指不定尚家兄弟俩还真得丢在皮岛了,最多再过小半个时辰,在广鹿岛援军未到达之前,尚家兄弟留在外面接应的人手肯定要死个精光,那剩下的可就好解决了,至少黄龙和李惟鸾的目的是肯定能达到了。

到时候广鹿岛群龙无首,就算是援军开了过来那也无妨,只要找个时日吞了既可,但如今看来,赵孟的插手让一切都成了昨日黄花。

在黄龙看来,就是这帮不知道从哪来的‘乱臣贼子’捣的鬼,可这帮人却是二十多艘大船停在海外,虽然黄龙一开始也怀疑过是孔有德搞的鬼,可如今那是一点这心思都没有。

要是孔有德有这么强的实力,他至于被围在登州城里半年之久么?

至于水师从哪来的,那就是鬼知道了,而且从船上下来的千余人却也是实打实的心狠手辣,这些许时候就送了五六百人的命上天。

黄龙可不知道这一千人却是实打实的软柿子,所谓的心狠手辣那还不如说是经验不足,一棒子没见过血的新兵只知道把身上所有的huo yào全都打出去,这下一来虽然对方损失惨重,但也因为huo yào用的太快。

赵孟这边只打了小半个时辰,huo yào就已经用的七七八八,虽然船上并不缺huo yào,但此时局面还未明朗,让水师靠岸明显不妥,赵孟只得节制各队节省huo yào。

要不然huo yào用光了,这手上的鸟铳可就真的成了烧火棍子,至于打近战,赵孟实在是心里没底。

他也不敢冒险,这一仗若是打胜了,直接把皮岛总兵黄龙给赶下了海这自然还好,可若是打输了,恐怕方大哥即使再念旧情,赵孟也不会饶恕了自己去,还不死在这岛上算了。

要说赵孟本身也是年轻气盛的脾气,可如今却也是一时间吃了教训,哪敢再自以为方大哥最好,他第二了,慢吞吞的开始剿灭皮岛的上的残敌,前前后后又杀了百八十人,虽然远比不上刚刚的战果,可谨慎第一,赵孟也不得不小心翼翼的,步履蹒跚。

至于围着尚可喜、尚可义兄弟俩的皮岛战兵却是在辅兵损伤过半后试图加快速度把里面的尚可喜、尚可义给杀掉了事。

但尚可喜、尚可义却也咬牙撑得住,他俩都知道若是撑过了这一小会,那黄龙可就拿他俩没什么办法,等到出了这皮岛去,那还不是任期自由的份,到时候定然也要秋后算账。

不过这帮刚上了岛的援军也让尚可喜、尚可义一头雾水,孔有德如若真有这么强的实力,那也不会在登州一触即溃了,被关宁军赶得满山跑,这些到底从哪来尚可喜、尚可义虽然不清楚,但好歹如今也知道是援军,虽然心下忐忑不安,但也忍不住狂喜,这至少让他俩能不被黄龙等人暗算得手。

皮岛上乱成了一锅粥,赵孟虽然行进的慢,但这次上岛的主旨就是营救尚家两兄弟,然后再由毛承禄出面把此二人拖下水,毕竟广鹿岛可还有近万青壮了,把这些人带回去,就算是方大哥责怪那也能搪塞一番。

等赵孟一路杀开了路,直到把那一千皮岛战兵也杀散,尚可喜、尚可义兄弟这才被救了出来,可定睛一看,视线里全是清一色的鸟铳手,这些个鸟铳手看上去虽然都略显稚嫩,可刚刚的战斗力尚家兄弟俩是分毫未陋了半分去。

李惟鸾的一千战兵可就仅仅撑了一炷香的时候就溃散而逃了,而自家埋伏在外接应的六百号弟兄现如今只剩下几十个手脚完备,剩下的都躺在地上哀号。

也就是说,他尚可喜、尚可义如今就是砧板上待宰的鱼,自己说的不算!

至于鹿儿岛的援军,就算是来了又如何?尚家兄弟俩手上满打满算也就战兵六七千人,如今又和皮岛总兵黄龙翻了脸,虽然是那黄龙无耻在先,可他毕竟朝廷认可的皮岛总兵,若不然以尚可喜、尚可义桀骜不驯的脾性,又怎能让黄龙安安分分当这个皮岛总兵?

要说这三人确确实实有深仇大恨,毛文龙毛帅刚死那阵子皮岛上可是闹成了一团粥,东江旧将十有**都和黄龙有些不大不小的仇,只是这尚可喜、尚可义不但和黄龙有仇,还顺带是黄龙眼中钉,肉中刺而已,都是恨不得铲除对方而后快。

尚可喜、尚可义都不是笨人,此时自然让人去问这只人马带队的主将,可探听回来的消息更是让尚可喜、尚可义一头雾水,赵孟?没听说过,可这至少是个汉人,也总算让尚可喜、尚可义松了口气。

要说他俩一开始都怀疑到女真人身上了,这若不是因为女真人压根就没水师,恐怕尚家兄弟俩第一件事不是松一口气,还是联系被打散的皮岛溃兵。

落在黄龙手上总比落在女真人手上好,这时候的尚家兄弟二人还是大明的忠臣勇将,相比较孔有德,对大明就要有心的多,对女真八旗那也是恨之入骨。

尚可喜、尚可义可是靠着造女真人的反起的家,自然就不肯再回去当奴才了。

尚可喜、尚可义虽然松了一口气,却也还是心里忐忑不安,而且如今这战局还未结束,就算此二人有心要走那也走不掉,他们拉不下脸啊。

64.预备战兵

说到底这些人还救了自己兄弟俩不是?虽然如今看样子也还是被不明不白的囚禁着,但至少看上去没什么歹心!

皮岛的战况维持到了凌晨,赵孟将船上剩下的鸟铳手都拉了下来,一行人前前后后杀了足有自己人数相等的皮岛兵丁,至于剩下的一千多人全都被俘虏,这些可都是青壮劳力,虽然都是些俘虏,可拿来修建济州岛的基础措施还是不错的,方大哥不会不喜欢。

尚可喜、尚可义兄弟俩指望的广鹿岛的援军那也是一直连人影都没看到,这兄弟二人虽然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但也不敢妄自动手。

尚可喜虽然表面上像个莽夫,却也是个外粗内细的人,再加上尚可义在旁提点,那也只能安分的等着,直到天明等到了个两人都熟悉的人。

毛承禄!

“承禄,怎么是你?”先是尚可义一怔,连带着尚可喜也fā lèng,可随机就恍然大悟。

这是毛承禄就好,那说明这只水师还真是孔有德的麾下,那就一切好说了,至于孔有德为什么领着这么一实力强大的水师和精兵悍将还弃登州而逃,那就不是尚可喜需要考虑的问题了。

孔有德昔日在东江岛可一直和自己兄弟俩交好,如今这等人情,不可能不卖,但偏偏结局大出尚可义的所料。

“你们出不去的。”毛承禄略微笑了笑,道:“别说你们,就算是我想走,那都是天罗地网,难得很。”

“此话怎讲?”尚可义皱着眉头问道,看样子情形并入他猜测的一般,他压住想闹点动静的尚可喜。

“总之你们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了。”毛承禄没打算把事情隐瞒这兄弟俩,但一时间也说不明白,只能挑些简单拿出来一说。

只说这支水师隶属于另一股势力,至于孔有德,如今却真正的是个丧家之犬,现如今更是被软禁在船上,根本连兵权都没有。

尚可喜、尚可义对望了一眼,紧接着尚可义仿若不经意的问道:“那此间主人要拿我兄弟俩如何?若是逼得太急,我等兄弟俩岂能屈服。”

“尚老兄可知如今广鹿岛援军在何处?”毛承禄没有回答尚可义的这个问题,反而转而问道。

“莫不是被杀光了不成?”尚可义吓了一大跳,赶紧问出声来。

要说这种可能确实尚无不可,先不说这些人的战力,光是那些鸟铳的三段击可就不比大明神机营的那种鸟铳,打坏的鸟铳比打死的人还多。

若说尚可喜、尚可义一开始不敢轻举妄动那是迫于情面,而现如今,那就纯粹是因为实力所迫,他尚可义和尚可喜都还不想死。

“那倒不至于。”毛承禄摇摇头接着道:“如今正在不远之处,但若让他们前来皮岛,那是打死他们都不敢的。”

尚可义沉默了一番,自然明白毛承禄所说的意思,如今却是形势比人请,而且,就算是广鹿岛的兵丁到了又如何,依旧是个寡不敌众的结局,可这不代表尚可喜心甘情愿了。

尚可喜跳出桌子,指着毛承禄的鼻子骂嚷道:“毛承禄,妄老子昔日把你当兄弟,老子真他妈瞎了自己的眼,竟然联合别人坑我们兄弟俩。”

“我毛承禄却也是顶天立地的汉子,又怎会做这种事。”毛承禄皱着眉头不屑道,尚可喜眼瞧着毛承禄的表情不似作伪,这才怒气冲冲的说道:“若不是坑了我们,为何要把我兄弟二人囚禁在这,好歹给个说法来,若不然休怪我等翻脸不认人。”

“毛某只是给你们指了条明路而已。”毛承禄面色坦然,倒也一点都不像一开始就存了计算这尚家兄弟俩的心思。

“如今那皮岛总兵黄龙已经聚拢了皮岛各岛兵将,并且宣称你等兄弟二人谋反,试图和女真人里通外敌,恐怕要不了多久就会杀了过来。”毛承禄接着道。

“黄龙那个小人。”尚可喜恨得牙痒痒,毛承禄这番话也在他意料之中,所以并无什么大不了的,只要能解释自然是解释,若是解释不了,他尚可喜也不会怕了那区区一个黄龙。

“明明是他黄龙坑害我兄弟俩,怎的说成我等谋反。”尚可义一针见血,指出毛承禄话中的漏洞。

“口说无凭,他黄龙却是一任总兵,而且他又实实在在丢了皮岛。”毛承禄解释道,只是这番话说的尚可义心思不禁沉了下去,如此看来,他这广鹿岛是待不下去了!

“哼,老子可不信你。”尚可喜满脸鄙夷,只当是毛承禄出卖了他们,可这事说起来也没什么大不了,说到底,半天前他们兄弟俩还在打着拿了孔有德的脑袋请功的心思。

大家伙平日不都称兄道弟的?只是事到临头各自飞而已,毛承禄现如今坑了他们一把那也算不上什么大不了,但这事情落到自己头上可就不一样了。

“大不了像三年前那般再闹上一次,我等还怕他区区一个黄龙?”尚可义不动声色的道。

“如今已经不是两年前了,至于孔有德,哼哼,被软禁在船上,连下船都难,耿仲明更是早投靠了济州岛,这皮岛上可没人陪你们闹了!”

毛承禄三言两语间把事情说了个七七八八,想当初两年前,也就是崇祯四年那会,黄龙在刘文治的支持下可是猖獗一时,那时候皮岛上是毛承禄、耿仲明、孔有德、尚可喜、尚可义等人一伙,而刘文治八兄弟则扶持黄龙。

紧接着就是刘文治死在孙元化的手上,与其说是死在孙元化手上,那还不如说是耿仲明和孔有德下的手,而在之后就是黄龙被挖去了一只眼睛,受了不小的罪。{正史中黄龙是被割去耳鼻,此处改为被挖去眼睛。}

再然后就是耿仲明、孔有德出走登州,至于尚可喜、尚可义则成了平定皮岛之乱的功臣,老老实实待着自己的广鹿岛。

虽然黄龙恨得牙痒痒,但也拿这兄弟俩无可奈何,但要说尚可喜、尚可义实实在在不是安分的人,这对于黄龙更是三四分的惧怕,所以干脆两年一直就没再上过皮岛,这次尚可义本以为黄龙会顾忌大敌当前放他们一门,可没想还是差点栽在这。

“黄龙也不是三年前那会了,除了背后有刘文治等人手上一点实力都没有,只能当个傀儡,如今的黄龙那可是坐拥皮岛战兵两万余人,连拉带打的,整个昔日的东江镇除了你兄弟俩不待见他们,哪个不是以他马首是瞻?”

“人多又有什么用,老子见一个杀一个。”尚可喜叫嚣道,他可不怕黄龙来上多少人,当初虽然他没胆子像孔有德和耿仲明一样直接反出皮岛,但也依旧和黄龙不对盘,要不然也不会一直不登上皮岛了。

他是怕黄龙下手杀人啊。

那可是心狠手辣的人物,当初毛帅刚死那阵子,黄龙这厮可没少铲除异己,杀人那更是家常便饭,短时间内就拉拢了刘文治兄弟八人,眼看着毛帅留下来的一点基业就要功亏一篑。

最后关头孔有德、耿仲明开的头,推在台面上就是毛承禄,毕竟毛承禄是毛帅唯一的侄子,至于自己这些人充其量只是毛帅的假子,毛帅死了也就都改回了原姓。

所以大家伙的交情好,毛帅在的时候虽然各自都有点矛盾,也因为形势所迫个个卖力,趁着刘文治跋扈过了头,甚至露出叛乱的毛头,众人就就顺势斩去黄龙的一臂,这才有了两年前的那一闹。

所以说,毛承禄这话并没有说错,当初开头的两个人如今一个如自己兄弟二人一般被囚禁,另一个当着对方的大官,至于那个被推在台面上毛承禄虽然威望够高,可如今看来那也是不指望。

尚可义、尚可喜有些垂头丧气,两个人都不是笨人,只是一个粗中有细,一个更是高明一线而已,自然能把时局看得透彻。

“最多我们兄弟俩单干。”尚可喜嘟囔着一句,但也知道自己说的是傻话。

单干?就凭着广鹿岛五六千人众?那黄龙虽然表面上的兵力不多,和自己兄弟也就在仲伯之间,可这两年来黄龙拉拢的皮岛众将那可不是摆设,这些人里又大多和自己这兄弟二人有些不对付,要不然也不会被黄龙拉拢了去了,平日里自然是没什么,这到了这个时候,少不得都是一帮落井下石的小人!

“承禄,不知你在那是个什么职位?”相比较尚可喜的一味蛮干,尚可义就要理智的多。

如今正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反正这低头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只要条件足够宽厚,什么大明社稷,基业之类的都可以放,说到底还是小命要紧。

要说没了小命再有福也享不着,这点上尚可喜、尚可义倒是和黄龙一致,有福那也有有命享才行。

而且,说起来尚可喜、尚可义兄弟俩对大明的归属感也少到屈指可数,若不然也不会当初跟着孔有德后面闹,还跟着将大明朝廷任命的皮岛总兵黄龙挖去了左眼,使得其成了独眼龙!

“四级主将,五级副将,隶属兵衙。”毛承禄轻飘飘的道,方凯给他留的是一军主将,只是现如今济州岛上兵力还少,所以毛承禄现在还是虚衔,但职位已经定了,毛承禄自然不担心方凯反悔。

方凯制定的制度就是四级就可以为一军副将,sān ji则为主将,只不过现在毛承禄无兵可带,所以只xiàn zhi在四级主将上,没有再往上升一级。

尚可义虽然对这个官职不是太听得懂,但也试图问个清楚,毛承禄简单的解释一番,尚可义倒也没再纠缠到底,反而问了另一个问题:“不知道那赵孟是何职位?”

“赵主将乃是方主将的亲信,如今任职sān ji主将,四级副将,已添为一路主将。”毛承禄脸一红,不过这话说出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毕竟如赵孟的地位,济州岛上那可就两三人可比,如今这一路上更是掌着兵权,虽然只是个中人之姿,却也进步破快。

“耿仲明那家伙了。”这次是尚可喜跳出来,如今孔有德被囚禁,但当初耿仲明可是一起和孔有德叛出皮岛的,如今两人竟然是截然不同的待遇,自然让尚可喜好奇的很,忍不住的问道。

“一级副将,二级主将,岛上一应兵马平日里都有其统带。”毛承禄半真半假的说道,但也却有可信之处。

济州岛上一应兵卒平日里确实由耿仲明统带,那也仅限于统带而已,根本没有调兵权,官职又和其他人不同,副将之位在前,主将之位在后,也就是说,根本没有单独领军的机会,方凯出征在外,他跟着一起拿也只能当副将。

虽然这地位那是崇高,可实际上实权甚至连毛承禄他自己都不如。

至于毛承禄倒是不担心自己,这次若是再拉上尚可喜、尚可义下水,到时候虽然带回去的将近四万青壮不会全部挑选为兵将,但他从赵孟口中得知至少要扩充三部,一部三千人,这三部怎么着都不会少了他的份,sān ji主将刚好担当一部主将,他毛承禄照样是有权有兵,就是换了个主子而已。

“那如今又有多少兵马了?”尚可喜兴冲冲的道,他还真有几分异动,要说这官位倒是一目了然,远比的大明的看的分明,官职封的一大堆,真正能领兵的没几个,而且就算是封的实官,那也未必有兵统带,如今看毛承禄这样子,那就是只要有了官位,那就不愁没有兵领着。

“一万人,两千常备战兵,三千预备战兵,五千辅兵。”毛承禄紧接着道:“这趟回去至少要扩充三部九千常备战兵,两万预备战兵。”

“不知何为常备战兵,何为预备战兵?”尚可义听不明白,不耻下问道。

“此次赵主将统帅则为常备战兵一千人,预备战兵一千人,两者的区别不大,战时皆可出征。”毛承禄一五一十的道,但他本身就对济州岛并未太了解,要说虽然投靠了济州岛,但也时日尚短,不过也是有几分道理,预备役本来就可以随时随地转为常备兵马,区别只在于预备役少拿了一些银两,活动性也比较强。

“这些鸟铳手只是第二梯队?”尚可义微微皱起眉头,这若是实情,那这个济州岛的战斗力还真是不弱,至少这区区一千鸟铳手就将黄龙三四千人打散,如今更是直接撵下了海,那常备战兵的实力就可想而知了。

65.劫杀

“一半对一半吧。”毛承禄还有一句话没说的是,你们看到的兵丁都是一开始赵孟带下来的常备战兵,后来下来打扫战场的才是预备战兵,不过这两者的战斗力本就不大,毛承禄也用不着费心思解释。

“那不知我兄弟二人投靠,能有何职位。”尚可义这才问出尚可喜和毛承禄都想听到的。

毛承禄想听到是因为他本身的目的就是劝降这二人,也是这次夜袭皮岛的主要目的,至于尚可喜想知道则是因为毛承禄的三言两语吊起了他的胃口,若不是表面他一直以大哥尚可义马首是瞻,尚可喜早就忍不住问出口了。

既然耿仲明耿大哥混的不差,那他们兄弟两人这么着投奔过去想来也不会差到哪去,可他哪知道,毛承禄却在和他俩玩文字游戏,虽然说的句句属实,但那也是句句不实,半遮半掩。

但总而言之,尚可喜、尚可义真要是投奔了济州岛,怎么着也是积久的勇将,虽然在那个历史里劣迹斑斑,可女真人入关后的大明江山却也是这帮子人打出来的,所以方凯自然会用,但也会很谨慎的用,所以毛承禄所说的话也不算欺骗。

“这却不好说。”毛承禄略微一沉吟,反倒惹的尚可喜、尚可义面色一紧,尚可喜忍不住的催促道:“毛承禄,有话就说,凭的惹人心急。”

“毛某定然帮你兄弟二人要来一官半职。”毛承禄也算是出了血,他也不敢肯定回了岛上方主将能像对他一般直接就是sān ji主将的职位虚位以待,可这句话说出口,那也自然冒着风险。

要说毛承禄初来乍到就是sān ji主将,甚至可以和赵孟想比,那也是因为方凯有心拉拢,再加上毛承禄和孔有德不同,一个领兵投奔女真dá zi,一个宁愿被千刀万剐的凌迟也不肯随着孔有德一起。

虽然毛承禄如今连唬带迫,尚可喜兄弟二人已经动心,可那是因为形势所迫,所以他这句掏心窝子的话反而惹得尚可喜、尚可义放了心。

更别说到时候还有耿仲明耿大哥帮衬帮衬,至少还有统兵的机会就好。

尚可喜、尚可义放下忐忑不安的心思,若说要是往日这二人也不会如此轻而易举的就降服,说到底他们还有广鹿岛那片基业,如今更是已经逃脱了黄龙的暗算,自然就更不肯放着逍遥自在的参将不当,去给别人打下手。

可形势比人强,再加上毛承禄的以身作则顺带还搬出了耿仲明,这才使得尚可喜、尚可义一时间也觉得另投他处最好,省的待在这皮岛上等着黄龙领兵杀了回来,到时候可就是个不死不休的结局了。

广鹿岛那片基业说到底和黄龙这两年拉拢的兵将相比还是寡不敌众,区区五六千人的战兵还抵挡不住黄龙能够聚集的东江旧将。

若是过去,怕是尚可喜、尚可义还真能回了广鹿岛领兵和黄龙死磕,到时候要是能胜自然是好,可若是败了,那黄龙定然不肯善罢甘休。

那个什么方主将虽然尚可喜、尚可义是没听说过,但至少那济州岛他们是知道的,那可不比皮岛这等海上小岛,相比较皮岛这等微末小岛,济州岛可就要大上千百倍了,恐怕就是当初毛帅在时的东江岛也不能比。

所以一来二去,毛承禄这次劝降竟然奏到了全功,等他回去告知赵孟,赵孟却只是略带疲惫的道:“如此就好,也算此二人识时务。”

赵孟虽然说得淡然,可眼中的喜色却也遮掩不住,如今这趟眼看是大功一件,全胜而返,可赵孟也想起了一个严重的问题。

方大哥那里,到底怎么交代!

赵孟所苦恼就是方大哥当日的禁令,方大哥早就说过不要过度惹恼了大明,甚至是朝鲜那也是能躲就躲,能遮就遮。

这倒不是说方凯怕了他们,要不然他也不会让赵孟如若是看见女真人,一定要直接杀了了事。

这虽然是欺负女真人没有水师,反正赵孟也不会自己跑到关外去和女真人拼杀,所以方凯说这话的时候一点负担都没有。

可大明和朝鲜不一样,如今的济州岛虽然已经渐成局面,但大明在方凯看来依旧是个庞然大物。

这倒不是方凯自贬,而是时机未到,至少这个时候,大明还算是实力最大的那一个,方凯没心思招惹。

至于朝鲜,崇祯五年那会就和后金在闹腾,这还是方凯和耿仲明惹的祸。

如今看样子是消停了一些,所以方凯也避免少ci ji朝鲜人,到时候朝鲜掉过头来要夺回济州岛,那时候可就不是件简单的事情了。

能拖就拖,这就是方凯现如今的法子,等到拖不下去了,那就来个雷霆一击,直接把对方打疼为止。

可赵孟这次兵发皮岛,算是彻底把事情闹大了,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大。

皮岛总兵黄龙直接上书了朝廷一说,大明朝堂虽然吵归吵,但在这方面朝廷里的众位臣工还算是出奇的一致,事关属国,大明一向很好面子。

少不得要派天使到朝鲜,那倒时候就是大明和朝鲜两面都在夹击一个小小的济州岛了。

朝堂里的事赵孟自然是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赵孟在皮岛盘桓了一日后就起程前往广鹿岛,而皮岛总兵黄龙也不出所料,聚集了皮岛诸将兵丁两万余人,但又不敢趁势杀过来。

一来是知道自己这边兵力不占优势,两万对四万,怎么看都是个输,黄龙还不会以为自己是什么古之名将,可以以少胜多,更别说海战最在乎的就是数量,所以这才停步不前。

黄龙可不知道那四万人那可不是一心的,至少现如今还有三万多还饿着肚子,能够动用的只有赵孟带来的两千鸟铳手和毛承禄的三千东江旧兵,不足五千之数。

可这也给了皮岛总兵黄龙一种错觉,要说那千余鸟铳手的战力给黄龙的震撼可不是一般的大,虽然自己这方出阵的是辅兵,可一炷香的时间就被等同的鸟铳手给杀个精光,这实在有些吓唬人,更别说事后更是前后打散了三千多人的皮岛兵将。

黄龙只以为敌方的战力皆是如此,这才只派出千余人出战,他哪知道赵孟是实在无兵可用。

二来也是因为前几日大家伙凑齐了一块打算趁火打劫把孔有德给留下,到最后却是损兵折将,虽然除了尚可喜、尚可义,其他人都没死上多少兵卒,可那阴影那是留着的。

这些个皮岛兵将少有能孤注一掷的,除了樊化龙叫嚣着要直接杀到广鹿岛外,其余人等个个都不发一言。

“总兵大人平日待你们如何,如今怎的都临阵退缩了?”樊化龙不满的骂嚷道,怒目而视众将。

“莽夫。”皮岛众将心中嘀咕道,若是你真有心,自带兵将去了不就成,何必拉着他们一块送死。

两万打四万,大家伙又不是齐心的,能胜才有鬼,到时候损兵折将,说到底还是自家吃亏不是?

皮岛众将抱着这番心思,纷纷闷声发大财,黄龙的总兵大帐里除了偶尔樊化龙的叫嚣,安静到落到地上的一根针都能听的分明。

“化龙,别说了。”黄龙轻描淡写的阻止了樊化龙。

“可总兵大人……”樊化龙满脸不满。

“住嘴。”黄龙呵斥了一声,面色铁青,这才使得樊化龙打了个寒颤,赶紧闭口不言。

其余等皮岛众将也是一番模样,说到底黄龙也是一镇总兵,实力虽然并不强,可朝廷的名头在那,再加上黄龙也却有能力,这才能压服这些皮岛的骄兵悍将。

“本将知道你们打的什么主意。”黄龙沉吟了一番,接着道:“本将也知若是冒然进兵未必能获胜,但大家伙在各个岛上的基业至少都要打个折扣。”

皮岛众将个个露出总兵大人真乃知己的颜色,惹得樊化龙又是一番翻白眼,险些忍不住砍向这帮无耻之徒。

“这两年本将没少养你们,这次就为本将卖力上一回,把尚可喜、尚可义给本将赶出去。”黄龙提出了最后一个条件,沉着声道。

这也是他的底线,若是这兄弟俩叛出了皮岛,那至少不在他黄龙眼前碍眼,日后秋后算账那也容易一些。

“那是自然。”

“末将等知道了。”

皮岛诸将互相换了眼色,这才低着头讨好的应承道。

让他们和对方死磕那是不可能,不过用来壮壮声势那倒不成问题,而且皮岛附近大小岛屿数百座,对方就算是十万大军都未必能占据这里,总归还是要退去的,所以皮岛诸将这才利索的应承下来。

总兵大帐里总算不是鸦雀无声,众将纷纷大表忠心,只是这几分真心实意,那可就老天知道了。

“谁若是能拿了这二人的脑袋来,朝廷那我会上奏的,升官发财不在话下。”黄龙咬牙道,他不想放弃这次最好的机会,虽然等这兄弟俩跑路后日后还有机会,可毕竟那是日后。

皮岛众将显然没把这句话太当回事,他们可不是李惟鸾那般嫩头,能被三言两语给哄了去,再说了,就算是升官发财那又如何?怎么着也离不开这皮岛一亩三分地去,还得听你黄龙的,那升不升官又如何了?

这升官发财,说到底还是比不上手上的兵丁重要,所以大家伙最怕的就是折损实力,若不然也不会自从毛帅死后就再也没偷袭后金的后方,当初一个赫赫有名的东江镇,如今剩下的连朝廷都懒得撇上一眼。

如若不是实力还在,恐怕朝廷早就撤了这么一个皮岛总兵了,所以黄龙上奏的奏章恐怕效果更是不大。

“各自准备吧,去吧。”黄龙挥挥手屏退众将。

“末将等告辞。”皮岛众将纷纷离去,大帐里只剩下黄龙的亲信樊化龙、李惟鸾二人。

樊化龙一直领着黄龙的水师在外,听说了皮岛被占,这才急匆匆的赶了回来,只是没想到却是这般的局面。

“化龙,刚刚对你呵斥,只是因为威慑众将,望你莫放在心上。”黄龙语重心长的道,这一番又是将樊化龙感动的往地上一跪,大声道:“末将岂敢,总兵大恩,末将没齿难忘,岂能在乎这点事情。”

“这样就好。”黄龙松了一口气,笑了笑道:“那还不起来,下次莫要总是跪着。”

黄龙这番也不是完全的拉拢人心,如今皮岛基业被毁,黄龙在众将心中自然是威望大跌,这番话也算真心实意为自己着想,所以也就显得情真意切,哪能不让头脑简单的樊化龙感激流涕。

黄龙让樊化龙起来后宽慰了几句,转头去问李惟鸾道。

“惟鸾,这番还能兵将多少?本将自有用处。”

“本部三千余人,其余诸将两万一千余人。”李惟鸾应道,随即又恨声道:“总兵大人,这般兵将真是不知好歹,如今若是再让尚可喜、尚可义活了下来,日后怕又是祸害,他们也不能逃过了去。”

“一帮蠢货而已,成不了多大的气候。”黄龙轻声摇头道,这皮岛上,他逼走了孔有德、耿仲明、毛承禄几人,如今再逼走了尚可喜、尚可义兄弟,到时候这帮子皮岛众将可就是任其拿捏了,他黄龙还看不起这些无能加无耻之辈。

“总兵大人莫不是要劫杀那些人?”李惟鸾略微犹疑道。

黄龙略带赏识的看了一眼李惟鸾,要说尚可喜、尚可义也不过是凭借一个广鹿岛而已,说到底他黄龙也不是太看得起这二人,可李惟鸾却是个聪明人,所以黄龙很喜欢,他并不介意手下人很聪明,但只要听话就好。

“可如今以三千之众。”李惟鸾问出了疑问,低声道。

“三千那又如何,自是奋勇杀敌就是。”樊化龙两眼一翻,看着李惟鸾大声的叫嚷,这个小白脸,带兵还行,怎的胆子就这么小。

“樊将军可以以一敌十,末将就不行了。”李惟鸾冷笑着道,他最是看不起这番匹夫,虽然都是依靠黄龙,可蠢到这种地步实在是不可理喻,若非是有些战力,总兵大人岂能看得上你?

“你……”樊化龙勃然大怒,他就算是再笨也自然知道李惟鸾这是嘲讽他,顿时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却也不敢发怒,虽然他是个莽夫,但也知道尊卑,如今总兵大人黄龙还未曾说上什么,他冒然插话自然不对。

66.大树底下好乘凉

“别吵了。”黄龙皱着眉头,此二人的矛盾黄龙自然知晓,平日倒也乐意看到。

凡是当权之人都乐意看到部下不和,这才能让自己位置坐得稳如泰山,可现如今不是平日,他黄龙需要的不是内斗,而是另一番局面。

“末将知错。”李惟鸾、樊化龙齐声道,却又互相瞥了一眼,各自不屑。

黄龙点齐兵将,却并非打算劫杀这只来历不明的船队,毕竟自知之明黄龙还是知道的,可心中却也屈辱的紧,他堂堂大明一镇总兵,如今竟然只能任叛贼自在离去,这真乃奇耻大辱!

不过想归这么想,黄龙点齐兵马却是打算趁着尚可喜、尚可义被逼出皮岛后直接暂居广鹿岛,接受广鹿岛带不走的基业,这么一来实力自然是大涨,他这个皮岛总兵也能当得名副其实。

黄龙的算盘打得精明,实施起来倒也不难,可那也只是建立在尚可喜、尚可义二人孤身而逃的基础上,可赵孟却恨不得直接将广鹿岛一应兵将,工匠,人口纷纷带走,岂能会给黄龙留下多少。

广鹿岛合战兵计有四千六百人,辅兵两千二百人,大明军队中辅兵一向多余战兵,如今广鹿岛相反的缘由也在于东江镇本身就人人皆兵,而皮岛的辅兵自然也不会多,更多是些老弱病残。

其余人丁、工匠两千余户,五千余人,整个广鹿岛却是兵卒不满万,加上妇孺老弱这才一万余人。

只是这一万余人却让赵孟不禁苦恼,他二十七艘船载着三万多人已经挤的不行,这还是将庆尚港、济州岛所有大船抽调的结果,如今看样子,一次性运回去根本不可能,只能分批运送。

赵孟只能安排第一批十艘船先运上上万人回去,至于其他人则安排在广鹿岛,不过他也不敢擅自拿主意,随着第一批运回去的同时,书信也传到了方凯的手中。

而方凯自从五天前知道船队因为皮岛内乱而脱困之外,这才知道赵孟竟然已经打下了皮岛,如今更是占据了广鹿岛拉拢人丁万余人。

方凯看完脸色不禁苦笑起来,这个赵孟还真给他闯祸,就是去接应一下孔有德就能惹出这么一出事来,方凯将书信拿给了坐在身边的孙元化。

孙元化却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然后道:“这却也不是坏事。”

“这却也不是坏事。”孙元化淡然的道,眼看方凯露出一脸的好奇,这才吹散了手中茶水的热气,道:“皮岛悬居海外,大明本就是不管不问的,老夫在职之日就已是如此,除非是皮岛被女真人给夺了,若不然大明的一众臣工岂会想起那等地方。”

“皮岛好歹也是大明的藩镇,大明怎会不管不问。”方凯不禁道,但他这个藩镇一词用的并不准确,有明一朝开府建镇乃是由陛下掌控,和唐时的藩镇大是不同,藩镇一词更是在宋时就消散无形。

孙元化不禁摇了摇头,这个东主,要说博闻恐怕他孙元化也要逊上一筹,但偏偏在人人都知晓的地方显得无知了些,也不知这该叫好还是叫不好了。

“话虽如此,只是袁崇焕那贼子杀了毛文龙后,东江镇就一直这般了。”孙元化轻声道,他对袁崇焕并不看的起,那个书生号称五年灭辽,最后却是把关外丢了个七七八八,官场上的应付手段更是被用了个十足,直到最后自己丢了脑袋。

“袁崇焕?”方凯皱起眉头,然后略微松开恍然大悟,怪不得在原先的历史上自从毛文龙死后东江镇就一日不如一日,本以为是无人统带的原因,如今看来,这袁崇焕还要有些关联。

东江镇说到底都是由些游兵散将凑起来的,三人一帮,五人一伙,也就毛文龙能凭借认做假子这套法子把整个东江镇撑起来。

真不知日后那帮捧袁派知道了这么一回事后会不会羞愤欲死,说到底,毛文龙虽然跋扈了些,但好歹在他麾下的东江镇还是一直牵制着女真人的两红旗,让朝鲜君臣一直站在大明的这一边。

可毛文龙一死,东江镇退守皮岛后就一直一蹶不振,这可是间接帮了努尔哈赤的大忙,等他打怕了朝鲜,然后他的继任皇太极降服了草原上的蒙古部落,那时候女真人才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这就是为什么大明一朝压根没人说过袁崇焕的好话,但奇怪的是到了满清,袁崇焕反倒成了大明英雄,古之怪事莫过于此。

“真不知这袁崇焕到底是个英雄还是个叛贼了。”方凯笑了笑,心道。

不过袁大督师是英雄还是叛贼和他关系不大,而且如今看来,这‘英明神武’‘民族英雄’袁崇焕那可不但间接帮了奴尊努尔哈赤的大忙,那也间接帮了自己的忙。

本以为皮岛好歹是大明的兵将,若是冒然惹到了那可是一身臊,但现如今看来,被孙元化这么一说,还真不是什么大问题,可要说好事,那也不至于。

“敲山震虎。”孙元化轻声道,心中却不由在苦笑,自己这番竟然在算计大明,还是真是事态变化莫测,可说到底方凯还是救了他,而且……鲁王府的小郡主。

孙元化微微叹了口气,这阵子里小郡主几乎是天天往他这跑,甚至比方凯跑的还勤,孙元化也不是无心之人,知道朱茉露往他那跑的原因是周围没什么相熟的人,这一来二去,孙元化反倒把朱茉露放在了心上。

这种长辈对晚辈的疼爱最是难捉摸,说起来也是因为孙元化自己过于寂寞了,难免和小郡主同病相怜,这才对朱茉露视若己出般疼爱。

至于朱茉露钟情于眼前的这个方凯,孙元化自然是心中晓得,如今既然她能狠心逃了家,那就肯定是回不去了,鲁王就是对这个女儿再是疼爱,恐怕事关鲁王府的声誉以及女儿家的名节,即使不杀了朱茉露这么个郡主,那也不会再认了。

他孙元化既然视朱茉露为己出,那为她的男人谋划一番也就理所当然了。

“敲山震虎?”方凯理解的很快,自然是瞬间就明白过来,说到底这个敲山震虎,震的不是大明,而是黄龙,方凯自认还够不着大明兴师动众,赵孟这次私自动手只要威慑到黄龙就好。

到时候就算是大明知道了这么一出事,黄龙也未必敢出兵,这就是孙元化所说的好事。

毕竟,大明真正能和他动手的只有皮岛的黄龙,至于刘泽清和邱磊,一来是因为这二人都没什么水师,二来大明也未必调的动此二人,所以方凯一点都不担心。

“如今威慑的显然不够。”孙元化接着道,然后静静等着东主自己琢磨,什么事都说透了,那也就没意思了,说到底他现在也只是幕僚的身份,也就是所谓的谋主。

“让刘四带兵过去怎么样?”方凯笑着应道。

如此一想,方凯干脆打算大张旗鼓,这样虽然有违初衷,但本来时日就没多久了,等朝鲜君臣腾出手来,少不得又是一场大战,这个时候先找软柿子捏一下并不碍事,作用嘛,至少能让朝鲜君臣掂量掂量。

“这样也好。”孙元化见过岛上的兵卒,虽然数量不多,可确实算得上训练有素,而且,此次兵力上还占着优势,应付一个区区的皮岛总兵黄龙应当不在话下。

前一阵子抽调了一千正规军和一千预备役给赵孟独立一军,虽然冠名为‘雇佣兵’,可那也只是对外而言,实际上这些兵卒日后也是由赵孟统领,算是赵孟这个sān ji主将名副其实,做了一军主将。

方凯又抽调了三千民兵,一千预备役从新扩编了常备战兵,使得岛上可用之兵足有五千之多,分为两军,刘四领一军,他方凯亲自领一军。

济州岛上青壮虽然不少,但也被方凯这次扩军征召的所剩无几,剩下的再抽也抽不出来,若不然济州岛的日常生活就要成问题。

不过好在赵孟这趟回来至少要带回四万‘青壮’,虽然这个‘青壮’要打个折扣,但两万还是应当有的,到时候济州岛的青壮就足够了,而且庆尚港还在源源不断的吸收朝鲜的大明难民,虽然效果并不明显,但积少成多,时日久了那也不少。

算上赵孟统领的一军,济州岛目前有正规军七千,预备役在从新扩编后依旧有五千人,而民兵役的数目则是也维持在五千之众,只是这样一来济州岛的青壮就被抽调一空。

除去民兵役属于半军半民外,正规军和预备役的区别只在于饷银和训练强度不同,而且预备役随时随地可以转为正规军,而民兵役却要训练一阵子才行。

所以刚扩编的五千常备战兵的战力连方凯自己都不敢保证,这次一下子抽调三千民兵充做常备兵也是因为朝鲜眼看就要步步紧逼的缘故,济州岛不可能一直保持两千人的战兵,要不然就算再是精锐那也敌不过蚂蚁咬死象。

不过好在刘四这趟只是起到威慑作用,未必会真正打起来,赵孟手上有独立的一军两千人,再上加毛承禄的三千精兵,七千之众对付一个黄龙应当是够了。

说到底他黄龙也最多两三万人,如若都是些精兵悍将那自然难对付,可关键是这两万多人里要是有一半能达到方凯所说的‘青壮’的标准那就算不错的了。

也就是说,双方的人数差距并不是太大,但刘四、赵孟这一方中至少有四千人那是热兵器,剩下的毛承禄的兵马那也是从皮岛出走带去的,战力比普通皮岛兵卒要强上一线,更有巨船火炮。

而黄龙手上那可就穷的叮当响了,至少方凯从孙元化口中得知,皮岛除了朝廷想起来时会给点饷银之外,一应军需补给皮岛那可都是自给自足,远远比不上关宁军的待遇,甚至连关宁军的十分之一都比不上。

所以说黄龙的皮岛也就是真正的软柿子,只要不捏的过了度,惹怒了孩子家的主人外,那是想怎么捏就怎么捏,圆的扁的都得看心情。

不欺负他欺负谁?

方凯恶狠狠的有些狰狞,让孙元化看着心中微微一跳,要说方凯也憋了有些时日了,既然他黄龙送上门,也就没什么不吃的道理!

他方凯可不是善男信女,既然他黄龙自己送上门来,虽然也是因为自己这边主动招惹上去的,可方凯可管不了那么多。

等这趟吃完抹净了,那就轮到朝鲜君臣了。

孙元化心中微微叹了一口气,不知自己这番相助到底是对是错,这若是错了,那实在是为大明种下了一个堪比女真人更大的祸端了,可若是走对了。

孙元化微微摇头,如今只能指望他没压错注。

走对了,那自然是万事大吉了。

方凯这边忙着给赵孟擦屁股,至于赵孟依旧坐镇广鹿岛,这趟他为一路主将,虽然有心回去亲自向方大哥谢罪,可广鹿岛也缺不得他,毛承禄虽然是真心投靠,是、但暂时被羁押的孔有德以及被劝降的尚可喜兄弟俩都不是安分的人,如若少了赵孟坐镇少不得要惹出什么事来。

至于尚可喜、尚可义兄弟二人也见过了赵孟,知道这是一个好说话的人,看上去很是客气,这也让这兄弟二人松了一口气,也真正起了投靠的心思。

大树底下好乘凉,既然这皮岛是待不下去了,回大明那又不太可能,自从孔有德、耿仲明叛乱后,怕是整个大明没一个封疆大吏肯收留皮岛兵将了。

至于女真人的大金国,尚可喜、尚可义连想都没去想,他们二人不同于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尚可义兄弟二人从父辈就一直造的大金国的反,直到反出了女真人的金国,那可是实打实的世仇,哪有那么容易化解。

尚可喜、尚可义安分了下来,赵孟也丝毫不敢松懈半分,要说这趟他实在是第一次领兵在外,而且还犯了方大哥的禁忌,不过方大哥来信却并未责怪也让赵孟松了口气。

至于让他暂时屯兵广鹿岛等着刘四,赵孟不但未曾误会,反而心中窃喜,这责任两个担着总比一个人担好,刘四刘哥平日里又和他交好,总比他一个人拿主意的强。

要说赵孟虽然已经独挡一面,但毕竟略显稚嫩,只怕一时间惹得方大哥不高兴,哪往深层次去想了。

67.丢不得

至于另一边的黄龙,本以为对方只是在广鹿岛短暂停留,自己这边摆出阵势也摆了几天了,对方却是既不出战,也不回应,黄龙就算是千般法子那也是徒劳无功,只能静等事态变化。

至于让他主动攻打广鹿岛,就算他敢,其余皮岛众将那也是一个都不肯。

若是损兵折将那还是好的,这若是一去不回那不是亏大了,黄龙虽然有心杀上几个威慑众将,但现如今形势如此,黄龙可不想把部下逼到对方那去,到时候恐怕不是他逼着这只来历不明的水师,而是他自己被撵出皮岛了。

黄龙不敢攻,赵孟在那次夜袭皮岛后也认识到自己的不足,暂时也起不了驱赶黄龙的意思,只在广鹿岛勤加训练,短时间内敌我双方反倒很是默契的安稳下来。

可这不代表黄龙安心如此,若是一日不拿回广鹿岛,黄龙就一直像是热锅上的蚂蚁般烦躁不安。

眼中钉、肉中刺,如今这广鹿岛可比尚可喜、尚可义那时候还要难对付的多,如果说黄龙只是觉得曾经的广鹿岛很是碍事,那么如今就是恨之入骨的很了。

这若是多留一日,那黄龙就惶恐一份,实在是对方兵卒太多,战力又强,要是来个主客易主怎么办?

黄龙可心里忐忑不安的很。

刘四到达广鹿岛已经是三天之后,也是因为开春,渤海之上万里无云这才使得海程顺畅,一路顺顺当当的到了广鹿岛。

赵孟和刘四的关系不浅,两个人都是一起从辽东溃散入关内的,又是一起跟着方凯方大哥左右,只是相比较刘四,赵孟的资格要差一些,而刘四则是最早在莱芜矿区就投奔了方凯的的人,所以也更得方凯的信任。

不过大家虽然各自称兄道弟,但也难免会起了互相比拼的意思,只是这种比拼完全不含有恶意,所以赵孟立了首功,刘四也跟着一起高兴。

“赵孟,你小子这次可发达了,分点功劳给哥哥如何。”刘四笑呵呵的道,言语里满是羡慕。

如今的济州岛已经进入了良性循环的发展阶段,从倭奴诸岛获取石硫黄、铜、粮食,从朝鲜和大明得到铁矿原石和人口,济州岛如今也不仅仅是精盐这一项产物,一些民用物品迅速被生产出来。

方凯将研究局一分为二,又下设两个子机关,科研所和兵器研究所,前者为民用,后者为军用,科研所属于政衙和兵衙共管,兵器研究所则单独归兵衙负责。

也就是说,如今大后方已经稳定,剩下的都是武将在外攻城掠地的份,如果能扩地千里那自然是最好,哪知道这一不小心就被赵孟这小子抢了头功,还是这么大的一个头功。

济州岛地小物产稀少,人口又几乎是最大的缺陷,根本打不了大战,若是一战而败,那就是个万劫不复,而常胜之军,别说刘四不指望。就是方凯也从没指望过自己手下的兵马个个都是斗气战士,而对方全都是魔法学徒。

说到底,济州岛还是底子太薄。

以刘四的性子都眼红的几乎想立马向方大哥请战,大明是不指望了,但欺负欺负朝鲜也是好的,让朝鲜首尾难顾,和女真人闹腾去吧。

至于李焦,如今依旧在登州城中,不过他不是被大明给抓住小辫子,而是作为新任登莱总兵刘泽清的座上客,好吃好喝的很。

孟千在年前去济州岛的这次也算知道东家到底有多大的实力,不同于往常的是孟千也逐渐安下心来,反正在这个大明也就那样,本就不指望,如今投了新东家,自然是卖力的很,一来二去,方凯都打打算观察几个月,然后让李焦回来算了,李焦本就不善于处理杂事,和当初的耿仲明一样同样是赶鸭子上架,事后肯定要调回来。

李焦目前还没得到消息,这若是知道是赵孟得了头功,怕是又是一阵唏嘘。

“刘哥,这话说的,我的功劳还不是方大哥给的。”赵孟说着漂亮话,可脸上几分得色看的分明,他心里还真有几分窃喜,当初一起起事三十七人里一直以方大哥为首,这赵孟也自然服气的很,方大哥可是他们的主心骨,刘四、李焦的地位他也不指望超越了去,但如今他立了头功,怎么着也不会差到哪去。

话刚说完,赵孟脸上又有些忐忑,眼见四下无人,这才凑到刘四的耳朵小声的道:“刘哥,方大哥这次没生气吧。”

“被孙先生劝了几句。”刘四心知赵孟要问这话,笑呵呵的劝慰道:“方大哥说你误打误撞,功过抵消,回去就不赏了。”

“这就好,这就好。”赵孟喜形于色的道,他倒不在乎那么点赏赐,方大哥平日待他们不薄,平日里更是丰衣足食不愁饿着,他们这些穷汉子自然念着恩情,反倒对荣华富贵之类不屑一顾,更遑论什么赏赐了。

至于升官,他赵孟已经是sān ji主将了,如今独领一军,虽然也只有两千人,可赵孟心知给他更多人他也带不了,两千人就够他折腾的了,倒也没这个心思。

至于那个孙老先生,赵孟是知道身份的,一来也是因为赵孟是方凯的心腹,二来孙元化的身份也不是什么太过于保密的事。

不过赵孟也只知道孙元化曾经是大明的一个大官,这次被从天牢里救出来的,别的就一无所知,哪想到这次还承了这个人的情。

“孙先生?哪个孙先生?”赵孟初始并未反应过来,微微一怔。

“方大哥府里那个老先生,在年前见过一次,后来也见过几次的那个。”刘四解释道。

“噢。”赵孟恍然大悟道。

他对孙元化也无所谓的很,甚至有几分不屑,毕竟平时他们和方大哥都是平辈相交,如今这个老儿被方大哥举得那般高,赵孟自然是心里隐隐不服,如此一来,不是将他们凭空压小了一辈?

此时想想,赵孟还真有几分不好意思,至于当面感谢这种事,他又拉不下面子,只得嘿嘿了笑了笑,道:“日后刘哥可要帮我多感谢人家。”

“你自己怎么不去。”刘四眼睛一瞪,道。

“我这不是跟人家不熟嘛。”赵孟没心没肺的笑了笑,然后借机道:“小弟这就给刘大哥安排地方去,这先去忙了啊。”

“你这兔崽子。”刘四没办法的笑骂了声,赵孟这是明显的借口开溜,至于赵孟所说的他自然记得,不过这感谢那个孙老先生,那还不如直接跟方大哥说,这样反倒稳妥的多。

刘四领着两千兵卒到了广鹿岛,方凯临走之前还叮嘱了刘四一件事,那就是拿皮岛练兵,短时间内使得广鹿岛的兵卒保持在七千左右,数量上反而比济州岛还要多得多。

七千人马整顿了几天,刘四和赵孟开始逐渐分批扫荡皮岛海域附近诸岛,如果打得下就打,如果要损兵折将,那就骚扰一番就走,这样过了半个多月,皮岛诸将个个叫苦连天,若不是表面上的实力不成对比,恐怕这些人都有拼死一战之心了,可眼看那广鹿岛上一船一船的兵丁运过去,皮岛诸将还是理智的没有出兵。

但没过几日,诸将皆忍不住了,纷纷请战起来,靠近广鹿岛的探子带回了消息,对方前几日出海了数十艘大船并不是去运送什么,而是将兵卒运回去大半,如今广鹿岛上仅有不到一万人,而自己这边则是两万。

二打一,自己这边还都是战兵,那可是自打毛帅死后就再也没凑齐过这么多的兵卒,两万战兵,这几乎就是整个皮岛所有的实力,如果是败了,那整个皮岛可就没他们等容身之地了,可若是不打,皮岛诸将也根本想不出别的法子来。

于是黄龙数日之内集结了近两万五千人,号称十万大军,船只百余艘把广鹿岛围了个遍,黄龙甚至让人直接给敌方领军将领发去了劝降信,那可是信心满满,两万五千打不到一万人,几乎是三打一的差距,又是最重兵力的水战,如果这都败了,恐怕黄龙连自刎的心都有了。

黄龙等了几天,发去了劝降信石沉大海,连点回复都没有,他也不打算等了,发号施令,只当夺回了广鹿岛再说,到时候可就不是一般的美了,皮岛诸将又是个个都听他的,这总兵却是能当得实在的很。

准备出战的当天,黄龙坐在旗舰上,这也是艘福船,虽然老旧了些,还是毛帅时候朝廷给的,可等了灭了这股不知好歹的叛贼,到时候挥师北上,怎么着也要让皮岛恢复到东江镇的时候。

黄龙雄心勃勃,这准备发号施令,却是一个人跌跌滚滚的门外的翻了进来,黄龙满脸不悦,如今帐内诸将正等着他统筹全局,只是闯进大帐的却是自己的亲兵,这才脸色缓了缓,低声问道:“怎么回事,这么慌慌张张的。”

“大……大人,皮岛又丢了。”那亲兵气喘吁吁,结结巴巴的道。

只是这话却好似一道晴天霹雳,把黄龙打的七晕八素,勉强定过神来,眼见四周诸将更是大多面色慌张,局促不安,这才厉声道:“你若谎报军情,那可是斩立决的大罪。”

“小人不敢,小人不敢。”亲兵面露恐惧,只当是主将震怒,哪想到得到是自己的话打击了军心:“昨夜有人杀上了皮岛,由于岛上兵卒已少,如今已被杀个干净,附近诸岛看上去也大多是丢了。”

船舱中更是争吵起来,大家伙本就是临时凑在一起,有些是因为被袭扰的疲了,这才打算一鼓作气,宁愿损兵折将也要换的安稳,有的则是抱着打打秋风的心思跟来的,可现如今眼看老巢不保,哪能不个个心急。

黄龙只觉得全身一软,往座椅上一靠,这对阵的究竟是何人,怎么就能摸着空子偷袭皮岛了?更遑论还分兵打下了其他诸岛。

虽然也是因为留守兵力稀少,但黄龙在皮岛上留了一千战兵,辅兵两千,三千人都没挡得住,其余各岛怎么可能挡得住?

他黄龙只觉得一头雾水,可也心知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那是丢了,如今船舱里个个心急自家老巢基业,还有哪个肯卖力攻打广鹿岛。

就算他黄龙以总兵的名压人那都未必有用,那只会弄巧成拙,起了反效果而已,说不定这些人里又跳出个尚可喜、尚可义,到时候连他这个总兵都没得做。

“末将,末将要回岛一下,这就告辞。”站出列来的却是黄龙的心腹樊化龙,樊化龙低着头小声道。

“去吧。”黄龙无力的摆摆手,这也是拦不住了,樊化龙又是他的心腹,这若是拦住了,怕是他这个总兵就真的当得不安稳了,所以黄龙也勉强打起了一番精神道:“如今贼寇分兵攻打各岛,想来广鹿岛是兵力稀少的很,若是我等打起精神攻了下来,那也是胜局已定,何愁那些背后下手的小人。”

“话虽这么说……”樊化龙低声嘀咕道:“但那毕竟是各家基业,丢不得。”

樊化龙虽然一直以黄龙马首是瞻,却也独自有自己的老巢,这若是丢了,那可不比丢了小命轻上几分,到时候就只有寄人篱下的份了,他樊化龙支持你黄龙,拼了身家性命都行,但惟独这老巢不能丢。

“末将也告辞。”

“末将有事,这就先走了。”

“末将家中急事,这就要回去,还请总兵大人见谅。”

“唉。”黄龙松了口气,只得把樊化龙给送了出去,这样一来皮岛诸将更是个个请辞,黄龙只能一一应允,如此只过了一会,刚刚船舱里数十战将如今竟然只剩寥寥几个亲兵,端的可怜得很。

“惟鸾,回皮岛。”黄龙只得叮嘱道,如今眼看拿下广鹿岛是不可能了,可若是能灭了这些贼寇分兵攻打的水师那也不算吃亏,黄龙这才勉强打起精神。

至于皮岛,前一阵子丢掉那一回是阴差阳错,如今这次更是被趁着势弱之时偷袭,黄龙隐隐间很是不甘心,可不甘心那又如何,如今以区区两千兵卒,就算能收拢一些,那也不过能守住皮岛就不错了,至于秋后算账,那是暂时不能指望的了。

黄龙叹了口气,只得老老实实的回了皮岛去。

偷袭皮岛的不是别人,正是赵孟,毛承禄和尚可喜、尚可义留在各岛的耳目众多,黄龙的大军在集结完的前一天就被刘四、赵孟探听到了消息,自然也不会坐以待毙,在皮岛诸将出征后趁机劫杀就是赵孟正在干的事情。

68.不错

并且一切顺利,除了皮岛耗费了些许时间外,其余诸岛大多是小猫三两只,咬的动就咬,咬不动就罢手,短短一夜就攻下了大大小小十几个岛屿,皮岛更是被打了下来,只把黄龙急的火烧眉毛,可等他回了皮岛,空空荡荡别说对方的水师,就是连人影都没看到一个!

黄龙当即召集兵马掩杀,多多少少东拼西凑了五千人,但也不敢离皮岛太远,如今这身家基业却也被两次丢了皮岛而毁了个七七八八,他黄龙也是恨得牙痒痒,要不是还有樊化龙、李惟鸾等部署在,这个皮岛总兵可就是光杆一个了。

但即使如此,他黄龙也只敢在皮岛附近转悠,这要是再丢了老巢,别说能不能驱赶这只来历不明的水师,光是威信就要大打折扣,恐怕他黄龙自己都没脸待在皮岛安安分分当这个总兵大人了。

黄龙恨得牙痒痒,也是无可奈何,如今别说驱赶对方了,就是守住皮岛都是个难事,他倒是不笨,心知肯定是尚可喜、尚可义、毛承禄等人捣的乱,要不然这帮人人生地不熟,皮岛众将没理由通风报信。

一来二去黄龙干脆将大大小小诸多兵马都聚拢在皮岛,至于赵孟这边,照例是骚扰各岛,可时日久了皮岛各岛也都成了难啃的骨头,能打下来的都打了,打不下的都是三三两两聚在一块的,光是一个皮岛就是一万出头的兵卒,辅兵更是不少,其余的少说都是三、两千的战兵,和皮岛之间成犄角之势,赵孟若是打了其中一处,那皮岛的兵卒来得也快,也的亏赵孟跑得快,好几次都险些栽在黄龙的手上。

吃了教训,赵孟也不敢轻视皮岛众将了,盛名之下无虚士,毛承禄的本事他是见过的,如果没有毛承禄,他赵孟也拿不下一个广鹿岛,可毛承禄当初连带尚可喜、尚可义、耿仲明、孔有德通通都在黄龙手下吃过亏。

这虽然不是一加一等于二的道理,可也能说明黄龙是个厉害人物,他赵孟这番顺利与其说是自己的本事,还不如说是运气再加误打误撞!

找不着软柿子捏,那赵孟只得退回来广鹿岛去,这次他和刘四一起统兵在外,都是独立领军,倒不存在谁做主的问题,两个人都是和和气气的人,也都只得领兵在外需要的是毫无芥蒂的合作,更别说此二人交情又是不错,所以也就没出什么将帅不和的事,也让远在济州岛的方凯松了一口气。

说到底,济州岛的兵丁是第一次出征在外,方凯最担心的除了战斗力问题外,还有的就是统帅方面,不过目前看来还没什么大事。

至于战力,这趟也算证实了一番,西芒献上的新式滑膛火枪是使用了新式流水线的作业方式,虽然在质量上和现代使用机械作业的qiāng xiè无法比,但损坏率相比较大明那种分包各个工匠制造已经降低得多。

至少能保证以在一场小gui mo chong tu中连续击发火枪后,枪筒只是发烫,还不至于当场变形。

这样一来也使得早在洪武年间就被发明的三段击射术得到最大的使用,有了优良的兵器,士兵们才能鼓起勇气,如果能在战阵上获胜几次,那么一个新兵就会迅速成长为悍卒,这也是这次方凯不但没有让皮岛一事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的原因,他的主要目的是拿皮岛众将练手。

黄龙不敢攻,刘四和赵孟留在广鹿岛的作用就屈指可数,除了偶尔骚扰一下皮岛诸将外也就再没什么大的战事。

方凯在济州岛等了几天消息后,就让毛承禄、尚可喜兄弟二人领着孔有德先来皮岛,只是如今主客易位,到底孔有德会怎么想方凯不得而知,不过孔有德这么个算得上铁杆汉奸的家伙,方凯实在不想给他好脸色看。

要说在历史上,可就是他孔有德先投的后金女真,第二年又在皮岛惹起叛乱,逼得尚可喜也上了女真人的船,耿仲明也是一起跟着孔有德投奔女真,也就是说,女真三顺王实际上孔有德一人惹的祸。

不过这家伙结局也凄惨,被李柱国烧死在了广州,也算是恶有恶报,惟独留了一个女儿,偏偏还不得蛮子皇帝的喜欢,最后落了个凄凄惨惨的下场,远比不上耿仲明和尚可喜,可都算是善始善终,最后断子绝孙也是因为儿孙惹祸。

卸磨杀驴,那可是皇帝老儿的头一号绝招,这可是没华夷之分的。

方凯不想见孔有德,孙元化也对孔有德等人更是意见颇大,虽然方凯往往是左耳进,右耳出,呵呵的笑笑。

说到底,孙元化如今流落到如此境地,那可都是孔有德一手所迫,也算孔有德最后还算有良心,竟然还放了他,只是孙元化自己顽固不化,最后险些死在东厂的大牢而已。

他孙元化好心收留无处可去的孔有德等人,并且授以兵权,只是这最后却被好心收留的孔有德、耿仲明、李九成、李应元等人反咬一口,险些命丧黄泉而已。

不过孔有德他本身就没打算急于一时见上一面,关着比放出来好,要说孔有德投奔济州岛那也是狗急跳墙,无处可去的缘故,登州被围得严严实实的,孔有德又不是没尝试过突围,只是刚将前军出阵,后军则在城里隔岸观火,若是挡得住再顺顺当当的杀出去,只是一眨眼的时间,出城的五千多兵卒就被冲散,李九成、李应元兄弟俩更是死的彻底。

所以孔有德才彻底罢了突围的心思,甚至连坚守都不敢,这才急急忙忙的寻找出路,连谈好条件女真人那里都不顾了,跑到了济州岛。

但说到底那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如今他孔有德已经脱困,方凯可保不齐孔有德又要投奔女真人,历史上相比三顺王里的其他两位,这家伙可是个铁杆汉奸,就算是拿他和吴三桂比也要差上一筹,他吴三桂好歹在没刺死南明末帝之前还算是大明士子眼里的忠臣,可他孔有德那可就是从头到尾都是个喂不饱的狼,也就对女真人忠心耿耿一回,甚至到最后不惜zi fén而死也不肯被南明军队俘虏,所以方凯实在放不下心来。

谁让孔有德比谁都像个铁杆汉奸,不像尚可喜、耿仲明、毛承禄,前两个是毁在和吴三桂一块给满清釜底抽薪上,最后一个连女真人面都没见着,直接给大明崇祯皇帝给绞了刑。

在方凯心底,这汉奸也要分三六九等,这就好比新中国建国时候的知识份子,那也得分开明的、守旧的,开明的通通都是爱国知识份子,至于守旧的,那都是封建遗祸,通通都要dǎ dǎo批斗。

毛承禄是没等,他不是汉奸,虽然造了大明的反,那也是因为袁崇焕杀了他叔父,不共戴天的仇,毛承禄又没那么大的家国理念,这杀了我叔父,那就得造你的反,所以毛承禄没错,是大明对不起他,这反也是造的理直气壮的。

至于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等人,孔有德方凯直接给划到最差那一等,没办法,谁让这个汉奸是最铁杆的一个,要说这个孔有德在后世的名气可能比吴三桂差了点,那也是因为死得早而已,只得委屈的和耿仲明、尚可喜相提并论。

至于尚可喜、耿仲明,方凯划到二等,这几个毕竟是当了一辈子的汉奸,也干了不少祸国殃民的事,最后所谓的拨乱反正那也是因为野心作祟,最后丢了身家性命那也是罪有应得。

可都跟孔有德没得比,一个是心甘情愿的,另几个若是说的好听些可都是‘形势可迫’,至少还有个理由不是?

方凯心里有素,所以不需要孙元化劝诫也知道什么人能用,什么人那得打磨打磨后才能用。

毛承禄见过方凯不是第一回,所以也是熟门熟路,方凯对他又是器重,谁让整个济州岛上能用的就那几个?惟独一个毛承禄不是劣迹斑斑的,要不然方凯也不至于一直把耿仲明扔在一边当摆设,要不然就一个耿仲明都能抵得过刘四、赵孟加在一块。

毕竟是久经战阵的悍将,根本不是刘四、赵孟这俩新丁可以比的,不过还好刘四、赵孟这趟出征皮岛,也还算稳稳当当,第二次趁机袭击皮岛也算是神来之笔,逼得一个黄龙是退也不是,打也不敢。

刘四、赵孟两个明明兵力处在劣势,偏偏处处占先,练兵的目的达到了,方凯也就不强求再把七千多兵卒留在广鹿岛,若是待得久了,指不得黄龙就算是狗急跳墙那也要上报朝廷,到时候大明朝廷雷霆一怒,少不得提前兵戎相见,方凯可不想见到这种情况。

“末将尚可喜、尚可义参见方主将。”毛承禄领着尚可喜、尚可义进了屋子,尚家兄弟俩却是第一反应就是下跪。

这毕竟是第一次见到日后要投奔的人,即使是尚可喜、尚可义二人也算见过大风大雨,也难免有些紧张,而且这下跪更是理所当然的,只是让他俩奇怪的是毛承禄却未跪,反而试图把他们俩拉起来。

“用不着跪,方主将不喜欢这些套路。”毛承禄小声的道,心里不禁暗骂,这兄弟可真能给他惹祸,要说方凯最不喜欢别人下跪毛承禄自然知晓,如今刚见了面就搞出这么一出,毛承禄心里也没底。

可如今也只能怪自己没告诉此二人,这才弄出这么一件乌龙事。

“起来吧,呵呵,用不着跪。”方凯和颜悦色的笑了笑道,他自然知道是毛承禄的疏忽,可方凯不喜欢别人跪,但也不是见不得别人跪,所以倒是没放在心上。

“你们谁是尚可喜?”方凯突然问道。

“末将是尚可喜。”尚可喜被问得一怔,站起身来道,却是心里一阵迷糊。

别说是尚可喜,就是尚可义、毛承禄二人也是迷糊的很,毛承禄更是有些心中忐忑,难不成这个方主将和尚可喜有什么旧仇不成?

“嗯,不错。”方凯看了几眼,却是笑的出声来,只是心里所想,却是不足为外人道也了。

只是这一笑也让尚可喜、尚可义、毛承禄众人松了口气,特别是毛承禄,这若是方主将真和尚可喜有什么深仇大恨,恐怕毛承禄是最难办的一个。

他毛承禄和尚可喜、尚可义、甚至和比耿仲明都不如,毛承禄自幼都是由叔父毛文龙养大,虽然算不上对大明忠心耿耿,却也是为人上还算重情重义,所以当初才会被皮岛众将推出来和黄龙相抗衡,说到底也是因为毛承禄的性子实在做不了什么大事。

至于尚可喜、尚可义、耿仲明等人却都有些薄情寡义,别说是大明,就是一家老小那也是弃之如鞋履,想那孔有德要是没有方凯的横插一扛子,正是被黄龙趁机偷袭,然后连一家老小都给丢在海底喂鱼去了。

方凯又淡淡的寒暄两句,就让毛承禄带着尚可喜、尚可义二人下去,也没具体安排什么官职,只是加了虚衔,比毛承禄差些,四级副将而已,连个统兵权都没有,也就只能和耿仲明相提并论,都是虚的。

可尚可喜、尚可义也没指望这么快就能领兵,倒也没什么不满,只是这尚可喜临出门之前突然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

“方主将,末将想问孔大哥现在何处?”

“孔有德?”方凯微微一怔,这才反应过来,不禁心中发笑,这个尚可喜,没看出来还真是个义气汉子,此时自己还没安顿下来,就去关心孔有德。

若是知道日后孔有德可是把你俩直接坑进了女真人的老窝,不知道你会怎么想了。

“主将大人自有分寸,可喜,别乱问。”尚可义低声呵斥道,虽然他也想问孔有德的下落,这趟他们虽然是何孔有德一块回来的,只是这他们二人虽然投奔了这个济州岛,却也是新近投奔,根本无甚权利,至于毛承禄。

尚可喜、尚可义此时却也恨得牙痒痒,妄自自己还将毛承禄当做了兄弟,当日听这厮一番胡言乱语,此时看来,那些话恐怕十听里能信三听就算不错了!

尚可喜、尚可义自从跟着一起上了济州岛,那也是喜怒半参,别的不说,光是当初毛承禄夸下海口如今眼看是没了着落。

可那也不急在一时,他尚可义也没办法,自然也安安分分的在济州岛待了下去。

尚家兄弟二人告辞后,毛承禄也紧跟着告辞离开,方凯一个人坐在座位上摇了摇头,尚可喜两兄弟还真是难办,若说给他们兵权,别说孙元化要劝诫,就是他自己也不放心。

69.白干活

可若是不给,也不知要闹出什么乱子来,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可不是说说那么简单!

“如此就好,压他们一阵子。”孙元化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寻了个位置坐下,淡淡的说道。

谋主自然要为东家而谋,如今孙元化这个谋主做的还算称职,这番冷落尚可喜、尚可义兄弟二人倒不存在别的私心,毕竟是新近投奔的,即使是方凯,那也不敢当即拿出来用!

“就是不知道会不会安分点了。”方凯笑了笑,自然知道孙元化的心思,他也没往心里去,也跟着道。

“嗯?”孙元化皱了皱眉头,接着道:“此二人确实是桀骜不驯之徒,若是太过冷落,恐怕真能心生怨恨。”

“那就让他们和孔有德做个伴吧。”方凯冷哼了一声道。

相比孙元化,方凯心中对尚可喜等人也是心有芥蒂,只是他比孙元化多了几分理智,毕竟方凯在意的事情,目前看来还什么都没发生。

至于孔有德,则是因为对联系女真人联系的太勤了些,让方凯实在看不过眼,也接受不了,所以干脆来个眼不见为净。

“话不能这么说。”孙元化摸了摸手上的青花杯,轻声劝道:“这两人老夫未曾见过,不知品性,但既然要用,那自然要用人不疑。”

“这个……”方凯尴尬的打着哈哈,眼看孙元化并未在意,这才道:“这是自然,只是还须些时日而已。”

孙元化点了点头,如今他是谋主,理当为东主想到一些细枝末节,可这开口说的话依然让方凯微微吃了一惊。

“把耿仲明放出来吧,好歹是只猛虎。”孙元化淡淡的说了一句。

方凯望着孙元化,有些惊异,要说不管是谁提出用耿仲明,惟独孙元化最不可能,当初孔有德、耿仲明虽是在李九成、李应元父子的蛊惑下这才zào fǎn起事,这却也害的收留此二人的孙元化险些被大明朝廷砍了脑袋,不对,是已经砍了‘脑袋’了。

“呵呵,老夫又非心胸狭窄的人,竟然是潜龙,那困着岂不是浪费了?”孙元化笑了笑,显然对方凯的大惊小怪很是满意,只是这说出来的一番话也确实有一番道理。

“这次朝鲜掉过头来打济州岛,那就让耿仲明独领一军吧。”方凯也跟着笑了笑,是他想的歪了,孙元化能当上一地巡抚,也确有过人之处,至少这容人之量可不是普通人能比的。

孙元化可是和耿仲明有仇的,而且这个仇还不小,甚至大到互相敌视的程度,但偏偏孙元化不但提出让重用耿仲明,而且还是第一个,所以说,方凯才那么意外。

即使是刘四、李焦、赵孟里的任何一个提出来,方凯也不会像现在这般反应。

耿仲明确实有才,这本就是共识,要说整个济州岛,怕是毛承禄比之耿仲明还要差上一筹,慈不掌兵,单一个毛承禄显得心肠过软,而耿仲明也实打实是个悍将。

方凯不怀疑,并且从未怀疑过,要说大清的三顺王里,孔有德早死,尚可喜却是连父子关系都处理的不妥当,反而是耿仲明这个怀顺王当的最是安分,死也死的干净利落。

方凯既然打算把雪藏良久的耿仲明放出来,自然目前耿仲明在做的事情就要其他人接手,尚可喜、尚可义二人就成了后备,这样一来也是安这二人的心,也是告诉这二人,总有一日你等会如耿仲明一般从新领兵,可至于到底是什么时候,那就由方凯他说了算了。

二月底,孔有德的三万余青壮以及广鹿岛的兵丁,甚至还有赵孟两次偷袭皮岛掳劫的平民通通被分批送到了济州岛,共计壮丁三万八千四百二十三人,其余等妇孺一万两千七百九十三人。

这些人的到来让孙和鼎一阵好忙,好在如今的孙和鼎对方凯也没了什么怨言,毕竟如今老父是救回来了,还给方凯做了幕僚,孙和鼎纵然心中不满那也无用,只得安安分分的做着本职,这趟忙里忙外主要就是他的身影了。

好在有费尔南多带回来的数学书籍,并且也并不藏私的教给了收留的学生,这些人在经过费尔南多的简单教学后,在费尔南多的坚决反对下,被方凯任命了官职,他不需要一帮子ji du jiào徒,而是一些有用的人才,费尔南多的反对被他直接忽视。

但方凯也同样没有把路给堵死,这些被任命了官职的学生同样是正在建设中的学堂里的一份子,他们的身份依旧是学生,不同的是他们也是教员。

用从费尔南多那里获取的不多的知识再传授给别人,这也是方凯实在人手吃紧,以区区十几个葡萄牙人根本无法接受太多的工作,但他没有时间等,也没时间让老传教士再跑上一回,所以他只能滥竽充数,虽然这个滥竽充数的效果应该不会太差。

多了上百个粗通西方算术的学生相助,孙和鼎的工作也简单很多,孙和鼎又本身就是精通西学的人,和这些略显稚嫩的学生来说已经算是老手,所以短短几天之内就将人数粗略的统计完毕交给了方凯。

但这并没有结束,接下来会有一堆事需要孙和鼎去忙,比如抽调青壮送往兵衙,然后由已经逐渐开始接替耿仲明的尚可喜、尚可义挑选新兵,并且加以训练,在经过训练后的新兵才会被编入各只军队中。

尚可喜、尚可义并没有领兵的权利,这就像是水浒传里的八十万禁军总教头林冲,虽然听起来威名赫赫,但实际上也就那么回事,兵权都无,有的只是一个虚衔而已,但也足够让尚可喜、尚可义兄弟二人安心。

如今济州岛的上能用的兵卒也就那么一点,一万人而已,这还是算上了毛承禄的东江悍卒,这些兵丁如今还在广鹿岛,一来是因为手上能用的兵马太少,方凯实在没法把这只抽调回来整编。

二来也是因为这区区三千人的战斗力并不容小看,都是百战老兵,个个都是当初一路跟着毛文龙毛帅打下过镇江的人物,单兵作战能力比之方凯加强训练后的济州岛新兵强的不是一筹两筹,所以方凯干脆将这三千人暂时留在了广鹿岛,等到过些时日安分下来的,和刘四、赵孟的四千人一块调回来,到时候再进行整编也不迟。

四万余壮丁在进行抽调后只挑选出十五岁到三十五岁之间,如果不是因为古代人早熟,十五岁已经被认可为成年,恐怕方凯还得把十五岁往上提一提,但即使如此,抽调出来的两万青壮也只是将其中十八到三十岁的一万两千人人编为四个团,共计十六个营。

方凯并没打算实行现代军队中的三三制,这种过于现代化的军制在大明会明显显得水土不服,中国的现代轻兵营的编制在六百七十人,这个人数并不少,但以三三制而言,一个团下辖三个步兵营,所以一个团不足两千人就显得太少,这对于动则数十万的大明军队来说,方凯就需要一次性派出数十个团,这光是编制就会让一场战斗打得辛苦无比,而女真人也同样是动则七八万人的八旗,如果再算上蒙八旗和汉八旗,十几万总归是有的。

虽然仅仅是让每个营扩充了几十个人,但方凯将每个团所属的三个营改为四个营,一个团扩编为三千人,一下子扩充了三分之一,也就是说,仅仅是编制就要被砍掉三分之一,这样光是节省计算就要省去很多时间。

在战场上,效率比任何都要重要,而三三制得以在现代军队实施也是因为通讯能力的加强,越小的编制相反能获得更加有效地效率,但这在大明并不通用。

在大明这种传令只能靠马跑,甚至是斥候用腿跑时代,小规模的编制即使战力再强,也难免会被各个击破,但大规模出兵也并不符合济州岛的情况。

理由很简单,方凯拿不出那么多的人手,而且他也不想招那么多的兵,至少目前是,因为他养不起,同样也是因为奉行的精兵政策拒绝方凯这么大肆招兵买马。

所以每一次获得青壮的补充才会进行删选,强壮的身体是天生的,但战斗意志是后天培养的,两者缺一不可,前面一项可以选择,后面一项可以培养,获得的才是任何方面都可以符合要求的士卒。

所以在别人看来,济州岛的所作所为难免有些苛刻,但好在有利无弊,大家伙虽然心里奇怪,但也并未放在心上。

毕竟,这个世道,谁不是想着兵越来越多的,又哪个肯把成把成把的壮丁遣回去种田的?这几乎没有!即使在大明,那些个对大明‘忠心耿耿’的总兵,虽然各个都是把兵卒当血来吸,手下能养的兵能有编制里的一半那就算忠臣,可实际上这些人不是不想增兵,而是那些黄白之物看起来比手下的兵卒更可靠些不是?能看出大明已经乱世的可没多少人。

若是哪天被朝廷降职,总归还有个活路嘛,更别说打了败仗了,有了银两,不管是东山再起,还是安心做自己的富家翁那都是个逍遥自在的了。

济州岛前一阵子刚刚进行了扩编,并且是一下子扩编五千,兵械司加鞭快马的赶制再加发出了所有的存货,这也折腾了两个月才使得新扩编的五千人里有三千人里人手一杆滑膛火枪,这三千人被刘四带走了两千,济州岛留了一千。

如今这趟四万人的青壮方凯只留下了两万,一万两千人扩编成四个团,而剩下的八千则转为预备役,至于剩下的两万多挑剩下的壮丁以及一万多的妇孺,这部分将会分配到济州岛各处。

而兵械司也得到了充分的补充,原先的历史中,孔有德在半途被黄龙的皮岛水师袭击,仅仅剩下不足万人逃到了镇江投奔女真人,如此一来女真人获得了孔有德带去的完备的火炮技术,使得皇太极继位后大清的火器从和大明平齐上升到在某些方面得到优势的地步。

这件事只得让孙元化去放手来做,登州城的工匠几乎都是由孙元化一手聚拢的,加上广鹿岛的工匠,人数不仅足够补充兵械司,甚至是新建立由兵衙和政衙共管的民用科研所也扩充了足够的匠户。

这使得一时间苦恼济州岛的匠户问题大大改善,只需要短时间的整合,西芒和孙和京的兵械所完全可以发挥更大的作用,至少目前为止,方凯需要短时间内将滑膛枪能够装备到每一个士卒的手上。

而这个缺额则是一万四千!

方凯给兵械司下了死命令,他需要在夏天来临之前将所有缺额的滑膛枪补充满,为此西芒不仅仅一次跑到方凯这里哭诉,但同样他得到的只是一张笑脸以及一边笑一边摇头,然后西芒再泪奔而去,这个葡萄牙人已经得到了该有的恶果,他不该在雇主面前信誓旦旦的保证,这使得他无法推翻自己的话,因为当初是他自己说,只要有足够的工匠,就可以制造出足够的滑膛枪。

可实际上这个想法只是能停留在念头里而已,这就好比一加一不一定会等于二,有时候他还会等于一点五或者低于一,因为人数并不能代表一切,所以西芒需要的是尽快磨合刚刚被安置进兵械所的数千人的工匠。

好在有孙和京的帮助,这些工匠本身就是孙元化在任职巡抚期间聚拢起或向朝廷要的,有了孙和京,西芒也松了一口气,但他也知道,下一次这种大话不能再讲了,因为这不仅仅是雇主交给的工作没有达成,同样的,他的那份工钱也会被扣押,而奖金更是不会得到一分一毫!

西芒讨厌白干活,他开始喜欢真金白银了,这种喜欢远远超过了葡萄牙银元,哦!至少那上面不用刻着那个讨厌的女王的头像!

而这个雇主远远比当初在登州那个雇主来的大方,虽然西芒已经知道那个曾经的雇主已经改为现在的雇主效力,但这在西芒看来不会成为任何问题。

他们只是些打工的,拿钱办事而已,即使某些事情已经超出了负责的范围,但这并不能让他拒绝那些银子向自己招手。

一万四千的缺额并不少,甚至这个数字比西芒前段时间赶制的滑膛枪都要多出一倍,但在有了充足数量的工匠后,兵械司还是加鞭快马赶制起来,需要的仅仅是时间,或许两、三个月并不够,但葡萄牙人会努力的,为的不仅仅是酬劳和奖金,还有加官进爵。

70.软柿子

兵械司的主官是孙和京和西芒,只是孙和京身在曹营心在汉,对大明依旧是忠心耿耿,至于给方凯造火器,那是想都别想,所以方凯才鼓捣出个科研所好让孙和京不至于无用武之地。

虽然目前孙元化算是当了方凯的谋主,但实际上这份投效却还在观望状态,孙和京自然知晓,所以他虽然不至于消极怠工,可在其余方面也不肯多过插手,光是窝在科研所了。

好在如今有了费尔南多的学生被划拨到了政衙,但也有少部分让方凯留给了兵械司,这部分人里大多是一些化学以及物理比较好的,他们并不精于对着数字精打细算,而是做一些简单的实验。

这些人有二十几个,虽然仅仅是受过很短暂的教育,甚至他们现在依旧是学生,可方凯依旧把他们派了下去,学校能够学到基础知识,这些基础在费尔南多填鸭式的教育下已经被灌进去了大半,甚至的就是实践和融会贯通。

而进入政衙和兵衙两个实权部门就是最大的实践,这就是方凯增加人才储备的方式,这些新丁也确实在发挥作用,至少可以弥补西芒手上的人手不足。

同样的,孙和京的不肯合作也让方凯有些头疼,虽然现如今西芒还算是个尽职的员工,但先不谈他侃大山的‘才能’,光是一个非我族类就让方凯很是苦恼,这并不是什么华夷之分,如果连一个国家的军工都无法掌握在自己民族手上,那这个结果方凯实在接受不了。

所以他需要一个中国人做为兵械司主官,一个负责的,有责任心的,并且对所有事全权负责的主官,可偏偏能够担任这一职位的孙家三兄弟中没一个会合作,因为这在他们看来那已经是背叛大明了。

所以方凯苦恼,为什么这三兄弟一点都不了解他的苦心,所以方凯只能去找孙元化,并且不咸不淡的抱怨了几句。

“这个老夫回去会劝诫他的。”孙元化沉吟了半晌,这才轻声道,心里却也没来由的叹了一口气。

唉!

孙和京在这件事情上起别扭,孙元化自然是早就知晓,可他却是说都没法去说,而且,要说他自己也抱着这么个心思了,自然是走一步看一步了,哪肯出全力,只是到了现如今,那也是再也拖不下去了,而且,孙元化是知道方凯的事的。

甚至说,朝鲜腾出手来后的时间,能调动多少兵马、水师,孙元化都曾一一给方凯解析过。

“嗯。”方凯点了点头,心里几分欢喜,倒也没怪孙元化,他们父子四人也都能算是自己劫来的,其中三个更是被威逼着才肯效力,至于孙元化虽然是自愿的,那也是因为无处可去,这才不得已而为之。

“朝鲜君臣现如今是什么反应?”方凯问了声。

去年去了趟京师,虽然折腾的是私盐的买卖,但总归来说目的不仅于此,当初特意准备的八百多的人手除了个用来在各地开盐铺盐栈外,另一个作用就是拿来当做眼线,如今庆尚港更是成了朝鲜和倭岛的贸易港,走南闯北的商人们也开始多了起来,所以理所当然的也开始在朝鲜布局,探听朝鲜君臣的消息。

方凯是从穿越人士,自然是对情报的重要性知之甚详,在这点上他远比任何人有发言权,并且也gāo zhān远瞩。

虽然大明早在洪武年间就成立了专门的特务机关锦衣卫,之后更是增加了东厂,甚至一度还有西厂和权力更大的内行厂,但办事效率底下,对内倒是凶狠,对外的作用几乎可以忽略。

所以即使如孙元化,对锦衣卫之名联想到的也是陷害忠良,万万不会以为刺探军情上去。

可实际上锦衣卫还真有这么个职能,不仅如此,东厂也是有的,只是没人用过而已,更遑论真的刺探到什么军情了!

至于方凯建立的这个机关,目前更是连名字都没有,只是挂靠在政衙名下,但却不归孙和鼎等人的管,就算是李越也插不上手,而主管的则是一个李焦,再加上一个落魄秀才孟千。

目前的细作不多也不少,作用上也屈指可数,打探大明消息自然是内陆的盐铺顺手一些,而至于留在朝鲜的各个细作,平日里打听的则多是后金女真的消息,顺带还有一些朝鲜君臣的。

这段时间倒也打听出了些事情,比如朝鲜国王李倧还真把女真人给安抚下来的,不过与其说安抚,那倒不如说女真人腾不出手来教训朝鲜,干脆就放置一边不管不问,等着日后秋后算账。

可朝鲜政局却也不像前阵子一番紧张了,李倧这个国王当得也还算称职,刚把女真人‘赶’了出去,这就开始琢磨起掉头打济州岛了。

李倧也只是征召了一万人的步卒,大小船只六七十艘的水师而已,李倧并没有把济州岛太当回事,虽然在年前他已经知道济州岛被占,而且还是当初从平安道一路逃到庆尚道的大明难民,若是平安时节,朝鲜自然是不敢拿这群上国子民怎么样的。

可现如今不同了,别的不说,就是大明发难,那也未必能拿朝鲜怎么样,更别说李倧虽然还拿大明当天朝上国,只是如今却是这些难民闹事,甚至割据一方,那朝鲜也就自然没有放过的道理。

所以在征召了足够的兵卒和船只后,这只朝鲜水师就浩浩荡荡的从汉城出发了,消息则在第二天就传到了方凯的书桌上。

不可谓不快,这种速度即使是方凯也目瞪口呆,有些张口结舌,朝鲜虽然和济州岛相比近得多,但方凯的重心一直不在朝鲜,所以安置细作也比在大明慢得多,虽然相比较女真人的关外还要快些,可那也是因为汉人很少能在女真人的关外活下去,即使能活下去的,那也是做了包衣奴才,根本探听不到什么消息。

这些留在朝鲜各地的细作又大多是当地招募,人手混杂,效率可想而知,本身在方凯的构想中,这些人的作用应该留到几年以后,但他没想到,现如今这份情报就摆在他的书桌上,而且信誓旦旦,数据清晰。

如果不去假设这些细作已经被朝鲜君臣收买之外,这些精确到船只和兵卒数量的数据根本就不会出错。

至于前一个可能,那方凯倒是情愿相信细作们这次一下子全变成007了。

方凯大惊小怪,孙元化却不以为然,只是拿起那份书信笑了笑,道:“朝鲜君臣,却是将战事当成儿戏了。”

“确是如此!”方凯深以为然,不禁为自己刚刚的大惊小怪感觉丢人,不过这也是因为他以己度人了,这个时代并不是人人都知道战前收集情报的重要性的,也没人知道隐瞒这些军情。

这个时代,只会讲出征人数一下子夸大数倍甚至数十倍,然后拿来威慑,而不是藏头露尾,然后背后下绊子。

但偏偏现代人和古人的观念不一样,所以方凯才会讶异,所以他也是后一种人,那种给对方下绊子的人,历史告诉他,隐藏实力才是王道,背后一闷棍才是真理,这也让方凯屡试不爽。

“大明也向来如此。”孙元化微微苦笑道,这话说出口,只觉得心口一痛,也不知这是涩的还是甜的。

方凯想了想,也正如孙元化所说,大明也正是如此!

这若是旧日孙元化未必会将有多少兵员,多少战船泄露出去有什么大事,正兵交战,虽然也惧怕知道各自虚实,却也是能吹多少就多少。

把两、三万充做十万,五万不到就硬是成了二十万大军,这也是大明常用的制胜之道,名且往往奏到奇效,能不战而胜自然是好。

可这次朝鲜君臣却直接省掉了这个步骤,一万兵卒连带水师船只五六十艘却是实打实的,也幸亏不是虚报,若这点人数都是虚报,指不定那帮上蹿下跳的武将都想直接领兵打到汉城去。

可这一万人,在方凯看来依旧不能小视,朝鲜君臣派了区区一万人确实显得窝囊了些,但方凯手上能用的战兵甚至还不足一万之数。

至于水师,更是连二十艘大船都凑不齐,至于小船倒是不少,光是庆尚港日常就有上百条停靠,东拼西凑那也能有两三百艘,可方凯却不打算挪用,一来给庆尚港的发展带来损耗,庆尚港如今虽然算不上日进斗金,但也是财源不断,区区一万人的朝鲜步卒还不能让方凯怎么做。

除此之外也是小船的作用屈指可数,与其搜集小船出战,那还不如直接将刘四、赵孟二人调回来!

方凯这么想,又和孙元化寒暄了几句,这才定了下来,说来刘四、赵孟也在广鹿岛待了一个多月,如今被调回来也好,至少济州岛上又有了可用之兵。

方凯这边谋定而后动,至于朝鲜那边的一万步卒也誓师出征,却是拖拖拉拉的行走了近十天才从汉城到了庆尚道,至于离庆尚港更是还有十万八千里,这却不是朝鲜君臣不想动了,而是国朝惯例如此,大家只当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在方凯看来奇怪得很,可孙元化一言点破。

没有骑兵的步卒,这个速度已经算不错了,毕竟大军出征不同于个人行走,不管个人领兵能力如何,那也是慢点总比急行军来的安稳,所以虽然朝鲜的这一万步卒走的慢了些,但那也是情理之中,无什么意外的。

朝鲜人的一万步卒磨磨蹭蹭的走了半个多月,然后在庆尚道和水师会和后又安顿了将近半个多月,也就是说,朝鲜君臣在三月中出征,却是在四月底才真正付诸实施,这难免让方凯有些感慨,却也是由自庆幸。

若是朝鲜君臣如努尔哈赤和皇太极那般是一代‘明主’,再加上女真八旗都是些骑兵,迅捷如风的话,那就根本不会容许他从容的把广鹿岛的兵卒调回来。

再假如皮岛的黄龙难对付点,缠住刘四、赵孟一时半刻,那方凯即使能把朝鲜打回去,也无法避免济州岛受到损失。

而如今,方凯完全有能力在朝鲜兵卒未到之前先一步出兵,以兵力优势把握主动权,如果对阵女真八旗,甚至是大明军队方凯的把握也没这么大,实在是朝鲜兵卒这个软柿子看上去比较好捏。

而且,这个软柿子只有一万人!

如果是三四万人,方凯自然不敢轻敌,可区区一万人,不管是方凯,济州岛上的任何人都没放在心上。

虽说骄兵必败,可兵力占优,稳胜不败这也是事实,此时谈骄兵必败也太早了点。

而在刘四和赵孟领军回岛济州岛后,单是装备了新式滑膛火枪的士卒已经达到了七千五百,给兵械司补充的工匠也已经发挥了效果,短时间虽然并没有完全磨合,但也使得产量从月产三百只新式滑膛枪升为月产一千只。

在同等条件下,大明需要的是数万名匠户花费更多的时间才能制造出等同的鸟铳,并且鸟铳的质地良莠不齐,很容易炸膛,济州岛所产的新式滑膛枪不仅仅在质地上属于上乘,威力和射速都不是大明火铳可以比的。

虽然同样是前装滑膛枪,但西芒拿出的这款滑膛枪却是经过了方凯的启发,又夹杂了西方比之大明更加先进的技术,虽然不至于超越时代,但也完全可以在当世的各国前装滑膛枪中称雄!

方凯不是化学家,也不是武器专家,所以他不知道钢的生产方式,但好在西方已经有自成体系的炼钢方法,虽然质地差了点,但好歹也比大明的生铁来制作鸟铳铳管好得多。

七千五百名装备到牙齿的鸟铳手,这即使是大明的神机营也难能所见,虽然火器如今在大明已经是司空见惯的东西,可若说全员编制的火器营却也只有神机营一号,而且神机营虽然火器众多,但也因为品类繁杂,往往还未开战就已经一败涂地,远远比不上这七千五百人。

孙元化望着兵衙递上来的名册,却也是微微叹了一口气,心中却也是打翻了五味瓶,忽然不知是个什么滋味。

说到底,朝鲜也曾经是大明的属国,甚至还是大明的不征之国,如今翻了脸那是形势所迫,只是不知什么时候,大明也要闹翻脸了?

孙元化隐隐一叹,到时候何处何从,如今的孙元化却是连自己都没有答案。

“如今除去留在济州岛用来防备的守兵,尚能出动多少人?”方凯望向孙元化问道。

71.一窍不通

孙元化拿出兵衙交上来的名册,这些事都是由孙元化代劳的,一来也是因为不涉及核心的权利,再来孙元化也绝不会把这些消息透露出去。

一来二去方凯就发了懒,再说这些本身就是幕僚该干的事情,只是方凯自己太过于时时关注了而已。

“在岛上留三千人,兵衙的意见是出动一万五千人,以兵力优势把朝鲜的这只水师吃个干净。”孙元化咳嗽一声,说出了兵衙交上来的意见。

简直是把战争简化到了极致!孙元化不知是说这帮兵衙主将是怎么的?方法是简单,不过也能奏到全效,只可惜目光短浅了些。

“他们还真够够简略的。”方凯郁闷的抚着脑袋,他本就没指望刘四、赵孟几个能出什么主意,耿仲明又向来沉默,根本不在兵衙行使建议权,至于毛承禄、尚可喜、尚可义这么不插手,想来也是因为怕喧哗夺主。

兵衙要整顿了,至少不能老是这样一盆死水,不止是兵衙,方凯发现自己当初建立的两大机关根本不够用,当初人手少,也没那么多事,如今用起来就没那么顺畅,一层一层的往下铺,除了尾大甩不掉外也会导致不少的问题,比如分赃不匀,不,是权利分配不齐。

方凯打定主意解决了朝鲜君臣后就整顿济州岛,只是现如今的大事依旧是怎么打朝鲜,不仅仅是将一万人的朝鲜兵卒打回去,那么朝鲜君臣会接着再派三万、五万。

朝鲜不缺人口,所以也并不缺少青壮,这种类似于平头百姓的‘兵卒’可以一下子征召几十万人,只是不给装备而已。

因为朝鲜没钱,或者说,朝鲜君臣没钱!

所以这些‘兵卒’像打仗的兵丁更像是四处扫荡的难民,如果是别的人,指不定还挺欢喜,这不就压根送上门的青壮么?

可关键是方凯不待见,一来是上辈子的影响,方凯实在不待见这些个后世一天到晚叫唤是一切文化发源地的棒子国家,二来朝鲜人的战斗力差的可怜,女真人就那么点人口,和大明比那是蚂蚁和庞然大物,但即使到了那个时候,皇太极都没想起来让朝鲜多派点兵卒,也就随便拉上一些应应景。

如果说一个大明人、一个朝鲜人、一个女真人,三个人站在一块,仔细一分就能看出来,精打细算的肯定是大明人,蛮横不讲理的那就是女真人了,至于朝鲜人,就是最后那个半死不活的。

穷啊,实在是穷,就是到了后世,那个‘强大’的‘大韩’min guo的白菜都得卖到八十块一公斤。

吃都吃不饱?不半死不活干嘛,要不然连培育下一代的力气都没了!

“老夫的意思是,兵分两路,一路走庆尚道,一路灭了朝鲜人的水师。”孙元化淡淡的说出了自己的意见。

虽然兵分两路是兵家大忌,想当初大明出征关外,就是因为兵力分散太多,最后被那个奴尊努尔哈赤来了一个‘你多路而来,我惟一路而去’,然后把大明最后一点精锐兵力丢个精光。

可拿一万五千人堵截朝鲜的一万水师实在有些大题小做,孙元化已在岛上带了近半年,如今又把耿仲明给放出来,如果打败仗,那才是没道理的事。

所以孙元化才肯提议冒险的分兵,一路打庆尚道,即使不能真的打到汉城,但威慑总归是足够的。

至于指望那些连号衣都不全的朝鲜兵卒?孙元化自己都忍不住发笑,要是朝鲜真有这些个精兵良将,万历年间根本就不用求着大明发兵相救。

甚至可以说,如果不是大明,如今的朝鲜早已经国灭。

一万人的朝鲜兵卒?在孙元化看来,即使是大明次一等的南兵也比他强的不是一星半点,更别说济州岛的兵马。

至于方凯一直以来的小心翼翼,在孙元化看来若是只是畏惧朝鲜发兵,到了如今的更是用不着,如果济州岛的兵马再多个两、三万,凑足五万兵马,那这就是直接打到汉城那也不是难事,把朝鲜灭国了也不是难事。

整个朝鲜虽然人丁众多,随时随地都能拉上个十万八万,可在孙元化看来一无是处,如今孙元化也养刁了眼,这叫流民!不能叫大军!

“分兵两路?”方凯皱了皱眉头,他自然知道孙元化的意思,倒也不是不愿意,而是这个建议在方凯看来还太过保守。

他需要的是将朝鲜一次打疼,虽然不指望这个棒子国家能拿得出什么来,但方凯也依旧指望他能得到什么。

至少朝鲜半岛的铁矿原石是要全都拿到手的,不过这也需要走正规渠道,拿到这件事情上谈论无济于事。

“一路假意攻打汉城,一路击溃朝鲜的水师。”孙元化继续道:“虽然攻打汉城是虚的,可兵卒不能派少了,至少要七千,三千鸟铳手,剩下四千慢慢补充武器,反正只是威慑;一路调动剩下的七千人和水师,把朝鲜的这只劳烦的水师击溃。”

“不够。”方凯摇了摇头,如果是击溃,根本起不到该有的作用,好了伤疤忘了疼,这不是大明人的专利,朝鲜这种小国甚至更甚。

从‘大韩min guo’这个跳蚤的上蹿下跳可以看得出来,小国就是小国,偏偏还想充大头,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镜子!

方凯嘴角带着几分不屑,可说出来的话不容拒绝,而孙元化也第一次从方凯口中听到这样的口气。

要说了除了紧要关头,方凯也很少这样,上一世的愤青精力带来的除了对亚洲中另一个国家的深仇大恨外,对朝鲜这么个墙头草也是看不顺眼。

孙元化是读书人,还是大明的一任巡抚,朝鲜曾经是大明的不征之国,所以难免念着几分情分,可在方凯眼里这些什么都不是,因为它的后世注定是个从里到外都是肮脏的国家!

“岛上不要留着兵卒了,再抽调两千预备役,凑成两万人,虽然鸟铳配不齐,可以让兵械司赶制,东拼西凑一番一万鸟铳手总能配备齐全的,庆尚道一路七千,分两路,每路两千鸟铳手,至于水路则由我亲自领军,一万三千人!六千鸟铳手!”

“是不是铺的有些大了?”孙元化并未表示反对,而是沉吟的道:“而且……大多兵卒新近扩编,怕是战上力有些问题。”

“如果是打女真人,我当然不敢派这些新兵上场,可这次是欺负朝鲜人,而且还是以多欺少。”方凯嘴角撇过一丝诡笑。

他可不打算轻易放过朝鲜人,而且,这些兵卒也算不上新兵蛋,都是在登州上过军阵的叛军,经过近两个月的急训,用起来也还算顺手,所以也没道理窝着藏着。

孙元化暗自摇了摇头,不知朝鲜君臣怎么得罪了这么个煞星,要说真这么干了,虽然不至于灭了朝鲜,可吓得一干朝鲜君臣心惊胆跳那是必然的。

毕竟一个朝鲜就那个大,从庆尚道过去没多远就是朝鲜的京畿地区,也就是汉城一带,沿水路那更是无险可守。

“如此也好。”孙元化不再反对,点头应承道:“出兵两万攻打朝鲜,至少要让朝鲜君臣短时间内不敢轻举妄动。”

“是几年之内。”方凯淡淡的道,他不准备让一个小小的朝鲜拖住后腿,如果是两个月前可能方凯还有些心惊胆颤,毕竟那时候济州岛兵卒太少,可经过两次大规模的扩编,不算预备役,光是正规兵就有一万八千人,拿来抵挡轻敌的朝鲜君臣自然不在话下。

他要好好‘爱抚’一番朝鲜君臣,并且让他们短时间内无法进犯。

下一步是倭国众岛,倭岛自隋唐起就被发现地下储存有大批铜矿,这些铜矿与其便宜这帮子岛国猴子,那还不如让他拿来和女真人攀比科技树!

倭国石硫黄的产量更是比大明还要来的多,至于硝可以自制,虽然麻烦了点,可目前来说没有硝石矿,也是没办法中的办法。

再加上朝鲜的铁矿石,大明贩来的粮食和莱芜冶铁所之间的铁矿原石交易,济州岛上出产的生活用品也开始普遍得到认同,这些制作简易,但方便使用的小东西只有济州岛一家出产,经由庆尚港的商队转卖到世界各地。

餐桌上随处可见的西式托盘,餐具,用来剪指甲的指甲刀,倚靠的皮沙发,皮座椅等等,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都被朝鲜、大明、倭国、甚至是女真的贵族们喜欢,没人不喜欢享受,即使是蛮夷。

如果不是贪图享受,他们不会想着入主中原,并且在享受之后就快速腐化堕落,速度快的令人瞠目结舌。

如果是拿新近扩编的两万正规军去打女真人,方凯不放心,就是让他们全去攻打皮岛,恐怕战斗力也不会比七千人好到哪去,甚至有可能在军心不稳下一触即溃,徒然是拖后腿而已。

可惟独打朝鲜,方凯敢这么做,原因不仅仅是朝鲜上是难得一见的弱兵无能之将,也实在是济州岛没那么多时间和朝鲜墨迹,朝鲜虽然弱小的可怜,但毕竟也是一国,甚至在开国之初打服了零零散散的女真,然后把整个平安道附近从大明手里‘偷’了过来,也就是说,朝鲜也有过强横的时候。

但那只是昙花一现,之后的朝鲜无一不是大明在扶持,不征之国给了朝鲜安定,也让朝鲜对大明感恩戴德,和后世的不孝子孙有几分不同,所以说叶某人对朝鲜有如此大的怨念,还真有些牵强。

两万人从济州岛誓师出发,在登陆庆尚港后开始分兵,至于朝鲜大军的水师还要等一阵子,自有细作将消息传到方凯耳朵里,所以他并不着急。

商人是世界上消息最灵通的一类人,所以朝鲜大军攻打的消息自然没瞒过这些人的耳目,虽然如今的庆尚港已经成了朝鲜沿海最大的私港,可这在这些商人眼里,朝鲜大军一动,少不得这座私港也不复存在。

所以庆尚港反倒一下子冷清下来,除了顺路的船队补给外,再没有别的商队肯长时间停留。

十倍的利润虽然可以让商人连小命都不要,但同样的,他们也不想枉死,所以庆尚港才人丁稀少,这反而也利于方凯隐瞒消息。

虽然他不相信朝鲜君臣会很注重军事情报,可在防止万一的情况下,越少人知道也是越好,而且两万人的数目也太多,安营扎寨之后瞒也瞒不住。

在短暂的停留后,尾随朝鲜水师的细作传来了消息,朝鲜水师离庆尚港的航程只有一天一夜,这还是因为当值的将官拖拖拉拉不肯前往‘剿灭海盗’。

两万大军在庆尚港兵分三路,临时征集的近七八十艘大小船只载着一万三千人,方向是朝鲜水师,至于剩下的七千人,在庆尚港留下一千后分兵两路,攻打朝鲜腹地!

这六千人无济于事,方凯本就没指望它们能打到哪去,别说是汉城,光是庆尚道一道就能调集数万大军围堵方凯留下的六千人,可有备攻无备,又是偷袭加速战速决,只要主将步步小心,至少安全应当没问题。

这两只深入腹地的主将是刘四和耿仲明,刘四生性稳重,事实考虑再三,虽然会延误战机,但至少能保证自己的安全,至于耿仲明更是惯将,这种局面,拿他出来用也是正合适,要不然他手上也是无人可用。

赵孟的性子有些急,方凯把他留在了济州岛,毕竟岛上还有尚可喜、尚可义、孔有德等人,需要有rén dàn压,赵孟又是当初一手导致尚可喜、尚可义投奔的人,短时间内压制这二人是足够了。

至于毛承禄,被方凯带在了船上,说到底,打海战方凯是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

有了个毛承禄,让他放手施为,方凯本身就不需要事事躬亲,在现代有一句话,做领导的不是有多大能力,而是能用多大能力的人。

这句话摆在大明也同样适用,既然他毛承禄擅打水战,方凯也就用不着插手,把一场原本应当是胜仗打成败仗那可是容易得很,只要主将胡乱下几个命令就行。

方凯不插手,用人不疑,毛承禄心里感恩戴德,自是一心一意,大表了一番忠心,他不是孔有德、更不是尚可喜、尚可义。

毛承禄说到底是重情义的人,背叛大明的原因也是家国有别,忠君报国,忠孝,忠孝,忠虽然在孝之前,可实际上家族却比君来的重要的多,这也是中国自古的惯例,不是在大明一朝。

72.何人来犯?

化家为国,更是历代家族的希冀,也是最终的那一步。

汉高祖刘邦背弃义兄,唐太宗李世民玄武门之变,宋太祖赵匡胤黄袍加身,哪个不是如此?

至于孔有德,那是薄情寡义之人,这点孙元化没说错,耿仲明和孔有德是一类人,尚可喜、尚可义也差不多,都是为了自己搏命的,其余的什么家国之念都可以放到一边。

所以这几个人,不到了时候方凯不敢用,就是一个耿仲明,几乎是陪着方凯发迹,一步一个脚印,除了刚上岛那阵子折腾了几天,就一直安安分分的待了近一年,方凯依旧不敢拿出来。

如果不是孙元化的劝诫,也不知要关到什么时候,这不是谨慎,而是他不得不谨慎,如果济州岛的这点基业都败亡了,那拿什么去阻止女真人的崛起?

扬州十日,嘉定三屠,女真入关几百年后的鸦片战争,甲午海战,方凯也是一个都不想它发生,所以除了尽力避免女真入关外,别无它法。

而指望这个大明朝廷,那还不如指望他自己,大明多少豪杰英雄,比他方凯聪明的更是数不胜数,但都没能挡得住女真入关,就凭他一个方凯就可以了?

恐怕他做的还不如袁崇焕了,至少里通外敌这一事,袁崇焕办的是滴水不漏!

到了几百年后还在不停的吵,这就是袁公的魅力所在,实乃千古‘风流人物’,端的厉害的很。

朝鲜人的水师也曾经有过自己的辉煌,即使是在数十年间,丰臣秀吉集合四岛大军二十万攻打朝鲜,除了水路没吃到便宜外几乎就占了整个朝鲜,这水路就是朝鲜和大明的联合水师。

如果摆在现代,这就叫联合舰队,至于大明和朝鲜的联军,那就叫lián hé guo军!

不过在这个时代,朝鲜还是大明的属国,丰臣秀吉更是狼子野心,叫嚣着进攻大明,所以朝鲜也只是第一块跳板而已,然后他就去跳了,第一下轻轻松松的踩了上去,正准备跳的时候,一个庞然大物伸出一根小脚趾,然后丰臣秀吉摔下去,还是摔死的。

几十年前是几十年前,就像朝鲜已经不是刚开国那阵子,水师还是有几分样子,至少比派出来的一万大军好得多,大大小小数十艘船停在海面上,也有几分唬人,至少毛承禄一时有些举棋不定,是否要趁机偷袭。

双方兵力相当,一万三对一万,没占多大优势,水师船只更是半斤八两,济州岛这边缺少火炮,船只倒都是新的,兵械司在全力补充鸟铳,根本空不出人手制造火炮,至于朝鲜那边也是几十年没增添过新式火炮,船只更多是上次留下来的破烂货,只能保持一定的作战能力。

朝鲜水师已经在海面上漂泊了好一阵子,一路走走停停的补给,济州岛的水师一直吊在后面,寻找适合的地形偷袭。

海战的偷袭比陆地难得多,海上的地形又都是千遍一律,除非突兀的出现在对方水师的视线里,不然根本起不到效果,也并不容易找到适合埋伏的地形,所以毛承禄举棋不定,也让朝鲜水师很是悠闲了几日。

在第二天凌晨,朝鲜水师终于一头栽进了毛承禄布置的口袋里,地形的便利让济州岛的船只就像是突然出现在海岸线上,又加上凌晨,有心算无心,迎着新的一天太阳升起,朝鲜水师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已经冲近的船只接舷近战。

这种作战方式一向是海盗们的最爱,因为海盗船只的配备一向不如朝廷的正规水师,而个人作战能力却比朝廷正规兵卒好上一大截,所以往往海盗们这么做可以奏到全效,也可以夺取朝廷水师的船只,一举两得。

方凯是穷人,如果再给他半年,船只的火炮和兵卒的鸟铳都可以配备全,可他没那么多时间,可朝鲜君臣没给他那么多时间,不过好在上天是公平的,所以毛承禄的偷袭确实奏到了全功。

朝鲜水师在慌慌张张之下根本来不及调头,那些没有经历过战争的船只水手在惊慌之下根本无法驾驭船只,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些不知从哪来的‘强盗’大大方方的进行接舷战。

与普通海盗不同的是两只船只靠近之前,双方的鸟铳来往密切,甚至于‘海盗’那一边的鸟铳威势还压过了朝鲜水师这一方。

这让指望着靠着鸟铳来取胜的朝鲜将官们几乎绝望,如果让这些身手矫健的‘海盗’爬上了船,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但在他们绞尽脑汁之时,济州岛一方的兵将已经陆陆续续的爬上了朝鲜水师的船只,方凯所在的旗舰并没有加入海战,而是在一旁旁观。

这艘旗舰是一艘三桅海船,比普通福船要大上一号,也是大明最大的一种水师船只,这几个月庆尚港的船坞陆陆续续的产出三艘,这次全被带了出来。

“方主将,对方要逃跑了。”毛承禄看着对面朝鲜船只打起的旗语,对方凯说道。

“那就是说,那艘船上是敌将所在了?”方凯并没有关心毛承禄话里的内容,反而感兴趣的是另一方面,沉声道。

擒贼先擒王,如果抓住了这只水师主将,那就好解决的多。

“末将这就让人去追。”毛承禄说道,朝鲜水师掉头就跑这并没有出乎毛承禄的意外,他占了天时地利,又是趁机偷袭,朝鲜水师在被突然袭击后,只要主将不是傻子,就会尽力脱离这一海域,然后从整旗鼓。

拖延到现在才想起来跑,这已经出乎毛承禄的意料了,一切也都布置个七七八八,如果这个水师主将一开始要跑,他毛承禄未必拦得住,但现在就说不定了。

双方都已经开始了接舷战,海战中只要是接舷战就是最难逃脱了,岂是说能撤出战圈就能撤出去的。

方凯的旗舰也开始了移动,说是天时地利都占全了这话并不夸张,而是的确如此,至少在风势上,朝鲜水师就不是那么容易逃脱的,所以虽然对方的期间最早试图退出战圈,但也被迅速追上,一阵炮弹总算打到几发,对方的船上就是一阵哭爹喊娘。

朝鲜水师的船只上打起了旗语,方凯看不懂,也只有问毛承禄。

毛承禄看了一会,反而是笑了,答道:“方主将,这帮朝鲜人竟然还不知道我们为什么打他,自称是剿灭海盗,只当我们是大明水师了。”

“哼,海盗?我们就是海盗,还是海贼。”方凯冷哼了一声,至于从这艘旗舰上打出去的旗语也让所有朝鲜水师的将官们一阵绝望。

他们已经陷入了泥泞,根本挣脱不出去,而对方的旗语又告诉他们,这只实力强大的水师就是他们要去剿灭的海贼。

这些本来以为是出海镀金的将官们各个绝望的想突出从围,因为落在海贼的手上,除了死,就再也不会有任何结局。

六七十艘大小船只的海贼,而且里面还有大明的福船和海船,这根本不是一万人的朝鲜水师可以挡得住的,即使是三万人那都勉强。

更别说对方鸟铳的威力还要压过自己这一方,打起接舷战,那根本除了以身报国就别无它法。

如此一想,这些水师将官反而破釜沉舟,既然只能一死,中原圣贤有言‘死有轻于鹅毛,重于泰山。’

一来二去,济州岛的水师也吃不下,反而形成了一个僵持之局,只是朝鲜人依旧是必败,第一波的接舷战至少夺走了十余艘朝鲜水师的船只,如今以多打少,跑又跑不掉,反而成了个硬骨头,只不过这块硬骨头也就是个时间问题而已。

软骨头再硬也依旧是软的,朝鲜水师就像是嗑了药兴起一阵子然后迅速萎靡下去,原因是朝鲜水师主将脱离了其余船只独自掉头逃跑,这些刚刚起了必死之心的水师战船纷纷尾随,僵持的战况一触即溃。

“这个主将是谁?还真是个废物。”方凯笑着问道,他也没想到能一帆风顺,毛承禄不愧是擅于水战,确实有一套。

但这个朝鲜水师主将也功不可没,临阵脱逃,还真够风格。

“听说姓姜,是朝鲜的一个贵人。”毛承禄恭声回应道,留下一些收缴抢夺来的朝鲜船只,剩下的发号施令让水师追着上去。

朝鲜水师逃窜的方向是逆风,而毛承禄这边也同样是逆风,所以并不好追,水师尾随了一阵子,反倒是炮击沉了三、四艘就再无收获,不过白天的收获已经足够多了,能够跑掉的朝鲜水师船只只有二十几艘,剩下的要么被打沉,要么就被直接夺船。

所以这一站济州岛这边损失甚微,一开始就打了朝鲜水师一个措手不及,夺了十几艘船,然后又是接舷战厮杀,又夺了几艘,拢共缴获的大船就有七八艘之多,剩下的也都是小一号的船只,虽然破旧了点,不过至少还能用。

至于济州岛的损失,也仅仅是朝鲜水师狗急跳墙之下近距离开炮轰毁的七八艘、大多是些小船,反而是朝鲜水师那边因为近距离开火,误伤了不少。

这样一来二去,济州岛这边的船只近百,但收编的朝鲜水师的船只,水手们因为需要时间磨合,暂时并不能用,剩下损伤的又有一些船只,损失了部分人手,所以一来二去,济州岛能用的也只有五十艘大小船只,这还要耽误登州和庆尚港、济州岛之间的货物运输。

鉴于如今朝鲜水师已经打残,方凯干脆大笔一挥,调走了三十艘船只,只留下二十艘大船在附近徘徊不止,给予朝鲜朝廷足够威慑就够了。

一万三千人的兵卒也调回去一大半,只留下三千人,如果不是这只朝鲜水师不仅仅载着水手之外,还承担运兵的责任,船上有着一万朝鲜兵卒,方凯也不会带这么多人出来,如今反倒夺了朝鲜水师的二十艘船,再加上打沉的十几艘,俘获的朝鲜兵卒多达四千人,至于葬身鱼腹的更是数不胜数。

这一仗朝鲜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不光是船只丢了个七七八八,就是士卒都死了泰半,朝鲜君臣上下自然急的跳脚,但在刚得到消息那会,反而是朝野寂静,即使是朝鲜国王李倧也只是阴沉着脸,有点失魂落魄。

“诸位爱卿,不知诸位如今有何良策驱敌?”李倧也好歹是一国之主,虽然无能了点,但那也只是相对而言,也是最先回过神的一个。

“陛下。”左右站出一位老者,是朝鲜的左议,相当于大明的宰辅,文官之首,不过由于是国小势微,没那么多的威势,反而是小心翼翼的道:“臣不知是何人来犯?”

“寡人也不知道。”李倧皱了皱眉头,这个左议是不是老糊涂了,这种问题还来问他,不过左议毕竟为官数十年,想来不会那么简单,这才转而问道:“左议有何话,还请说出来。”

“臣听回来的姜将军说,这些海贼的水师都是大明的福船和海船,恐怕……和大明脱不了干系。”左议咸口以默,小心翼翼的道。

“大明乃我朝上国,断然不会有此举措。”李倧皱眉道,这个左议,是不是老糊涂了,大明那是什么地方?怎么可能和区区海贼有所勾结。

“臣不是这个意思。”左议诚惶诚恐道,他心知自己说的话让李倧有了误会,这才赶紧道:“臣以为定然是大明叛将投奔女真,想来定然是那些叛贼占据了济州府。”

“如此有理。”李倧点了点头,要说大明和他不对付,倒是李倧第一个不相信,大明毕竟是天朝上国,整个朝堂上的君臣更是仰慕的紧,又怎么会有攻打下朝小国的可能。

“区区海贼而已,虽然败了一阵,那再派兵就是。”李倧舒展了眉头,无所谓的道,虽说了是一万大军损失了十之七八,可这类兵卒朝鲜最是不缺,随时随地就能征发个万余人,与女真人相比不值一提,也就不值得放在心上。

他李倧还想着恢复先祖的荣光,少不得也要把女真人打的哭爹喊娘,这才对得起李朝的历代先祖。

可他也只能想想,如今还是先防备着女真人是前提。

“陛下。”武将中站出一人来,李倧自然认识,脸上只是笑着道:“车将军可是从未在朝堂上说过什么,不知这次有何事要启奏。”

“臣得到书信,有两路兵马袭扰庆尚道诸臣,如今已攻破数个小城,正向汉城杀来。”车姓将军急急忙忙的道,也顾不上君臣有别,接着道:“怕是不是一般海贼所为,分明是有目的而来。”

73.不顺耳

“攻打庆尚道?”这次大吃一惊的不是李倧,而是站在左首的左议大人。

李倧虽然也被吓了一跳,但却不满的瞪了左议大人一眼,话语中却也有几分慌张,急匆匆的道:“车将军所言是否属实,这些贼寇莫不是想打到汉城不成。”

“怎么可能。”

“大胆贼寇,尔敢!”

朝鲜臣子中一阵熙熙攘攘的喝骂,只有一个左议大人勉强定过神来问道:“不知车将军可知这些贼寇有兵马?”

“末将不知,但两处皆声势浩大,攻城掠地,势不可挡。”车姓将军惶恐的道,他也是方才才知道的战报,赶紧过来禀告王上。

如今前线确实是丢了几座小城,贼寇分兵两地,声势也确实浩大,但势不可挡倒是不至于,这些贼寇仅仅是打了几个小城就又退了回去,并没有再进一步,可下一次就说不定了,所以他才没有说全。

“众卿可有什么办法阻挡?”李倧吓得大惊,顿时是三魂七魄丢了一半,顿时彷徨无主起来,说到底李倧虽然雄心勃勃,可这王位还没做几年,战事更是被女真人欺压的足够惨,如今好不容易起了点雄心,眼看又有海贼来袭。

本以为是普通海贼,说灭就给灭了,如今看来,这海贼竟然如此势大,竟然敢攻打县府!

“陛下莫要心急,就算再是势大也只是海贼可以,召集各地勤王兵马,自然能剿灭这伙贼寇。”左议大人不愧是老当益壮,这赶紧跳了出来,也算安了朝鲜诸臣的心思,仔细想想,也确实如此,只是些贼寇,即使是倭寇肆掠的那几年光景,朝鲜君臣不是也安安稳稳的,最后还是大明帮着杀尽了倭寇,还得朝鲜一片太平光景。

只是如今这时日,大明被关外的女真折腾的手忙脚乱,哪有闲心管朝鲜的事情,不过朝鲜对大明依赖已久,李倧身为君王,更是如此,犹疑的问道:“若是海贼肆掠,不知大明上国可肯出兵相助。”

李倧想想又自顾自摇摇头,若是往日自然无妨,如今大明与朝鲜中间却是隔了个大金国,现下甚至朝鲜都已名义上归附后金,大明就是有心也是无力。

“唉,寡人自然知道是痴心妄想,可如今朝鲜国小势弱,也是无可奈何。”李倧忍不住叹气道,却也再也无心操心政事,既然这些海贼无力打到汉城,那也就不用再管,至于再派遣水师夺回济州府,却也要再拖一阵子,如今国内根本无兵可派,水师倒是有一些,但那也要步卒配合才是。

李倧摆摆手让众臣子告退,朝鲜的早朝商议结果就是暂时腾不出手来,而且,如今朝鲜君臣被打得也有几分灰心丧气,方凯的目的也就达到。

耿仲明和刘四二人一路各有三千人,多是不多,可也各自带着一千鸟铳手,剩余两千也是历经战阵,比之朝鲜兵卒好的不是一星半点,一路上攻城掠地,倒也顺畅,如若不是方凯下了死命令,这两只人马打到京畿地区也不是难事,虽然未必能打下汉城,可这吓得朝鲜君臣一身冷汗那是少不了的。

也好在刘四、耿仲明一个稳重,一个精于军事,若是此事逼得和朝鲜对决,不利的是济州岛这边,济州岛这边若是两万都是装备精良的鸟铳手,说不定还有一拼之力,虽然损失会惨了点,但拿下朝鲜君臣还不在话下,可如今只有区区七千鸟铳手,剩下的都是些普通士卒,那就是败多胜少了。

即使如此,刘四、耿仲明还是灭了庆尚道的一万多兵马,这才施施然退兵。

朝鲜勤王大军却是少说也有十几万,朝鲜又是工于火器的国家,集全国的鸟铳手恐怕可济州岛相比多的不是一点点,而且还是一国之力,即使是个小国,那也不是如今的济州岛可以比的,所以耿仲明、刘四这趟本就是袭扰为主,打下几个小城也只是为了威吓朝鲜君臣而已,作用寥寥。

朝鲜的勤王大军一征集,耿仲明、刘四迅速退了回来,使得这些个勤王大军扑了个空,十余万人马日日消耗的粮草就不是个小数目,如此一来二去哪还能维持得住,朝鲜君臣只得将这些兵马又从新散了回去,至于夺回济州府,那只得摆在日后。

不过这一战方凯也不是白打的,他至少得到一个消息,那就是朝鲜缺粮!这不是说朝鲜民间缺粮,而是朝鲜朝廷缺粮,缺钱,什么都缺,比之大明更是穷的难兄难弟。

大明只多是发不起饷银,这口粮还是有的,朝鲜却是只能让勤王大军聚拢起后连一个月的口粮都拿不出来,饷银就更是紧巴巴的少的可怜。

一来二去,又哪来什么勤王大军肯还留在汉城,早早的就回了各地各道。

不过这些海贼并未再次出兵,也让朝鲜君臣松了口气,心知如今不仅仅是女真那边的麻烦,这济州府不知被谁夺了去,眼看也是心腹大患,怕是不毕竟嘉靖年间的汪直好上多少。

不过说到底,眼前还是女真人是大敌,这些海贼虽然实力不小,可勤王大军一来却也只能退走,但那女真人,却是即使聚拢了再多了勤王大军都未必能胜的庞然大物,除非借助大明的力量。

可现如今大明却也是在女真豪酋面前节节败退,这都已经败退进了关内,朝鲜是指望也指望不上。

去年女真人两红旗兵犯平安道,这两红旗真正拿出手的只有一个旗,剩下的一个要压制海西女真和降服的蒙古诸部,朝鲜君臣这才敢驳逆女真人的意思,也是因为朝鲜君臣向来看不起这些蛮夷豪酋。

女真人却也是一时间拿不出实力来,使得朝鲜君臣猖獗一时,这才空出手来企图拿回济州府,没想到反倒赔了夫人又折兵,如今不仅仅是水师丢了,派出去的一万大军更是只剩下三千败卒,不堪一用。

李倧纵然是无奈,却也使得朝鲜君臣上下一心,招兵买马,只是不知这一番努力到底能有什么用就未可知了!

至于方凯,留下了毛承禄领着水师在沿海徘徊,自己乘船回去了济州岛,耿仲明和刘四退回了庆尚港之前偷袭了朝鲜的勤王大军,又是杀了七八百人,气的年纪已老的左议大人险些昏死过去,这才退回了庆尚港,方凯留下刘四留守庆尚港,把耿仲明和五千兵马给调了回来。

庆尚港上只留了刘四统领的一千人和原先留守的一千人,算是独立一军驻扎在外,作为庆尚港的守备军团。

济州岛就像是把某一层次的科技时代冲到顶端,剩下就是加把力了。

方凯把众人调回来也正是这个原因,到时候了……

崇祯六年五月十四,寅。

毛承禄坐在狭小的船舱里,手上拿着的是一张羊皮纸,这是一张地图,从庆尚港的西夷商人那里买来的。

枯黄的油灯照在羊皮纸上,上面是四个大大小小的岛屿,旁注着西夷文字,毛承禄能看得懂原因是身边还坐着一个通译,或者说,一个参谋。

“毛将军。”王徽将羊皮纸上的葡萄牙文翻译完后写在纸上,腼腆的笑道。

他是由政衙调到毛承禄这一军担任参谋的,至于作用,目前看起来只是作为通译,但实际上这个参谋的职权在毛承禄看来就等于监军,和大明不同的是,这个参谋是常设的,还有个统一的机关,参谋室!

这个参谋室隶属于军衙,却是由政衙抽调出来的人手,隶属兵衙,直接受一级主将方凯的管理,毛承禄在击败朝鲜水师后正式调任sān ji主将,和赵孟平级,也可以独领一军,王徽的参谋授予的便是四级副将,比各营主将大半级,比之毛承禄要低上不少,作用仅仅是进言,将从费尔南多那里学到的知识学以致用。

“哈哈,有你可真帮了大忙。”毛承禄喜形于色,倒不是敷衍王徽,而是实话,这幅地图是方主将从西夷商人手里弄来的,刚送来毛承禄这的时候,毛承禄两眼一翻,上面的字一个都不认识。

这要不是王徽跑来说什么进献什么东西,毛承禄就成了个睁眼瞎了,连地图都没有,这不是睁眼瞎是什么?

“属下不敢。”王徽客客气气的道,有些紧张,说到底他还是刚出校门的学生,虽然在政衙帮了帮手,可那和兵衙是两个概念。

“什么属下不属下,你可是监军,我们这些大老粗可都要归你管。”毛承禄大大咧咧的道,浑然不在意。

监军这个东西,在大明只是大军出征才设的,可权利却不是一般的大,稽查,上奏圣听,甚至可以干预军事活动,偏偏大明监军又大多是太监任职,这些不男不女的东西最是可恶,即使换了文官,却也是事事羁绊,贪污受贿,实在是个臭名远扬的官位。

所以说毛承禄这么说也不算错。

“属下怎么当得如此称呼。”王徽脸色大变,这监军一职王徽是知道的,这要是被戴上了,那是拿都难拿。

“本将只是开开玩笑。”毛承禄讪讪的笑了笑,心知自己说错了话,这监军一职,毛承禄说出来本事想奉承王徽两声,没想到王徽对这个称呼是忌惮的很,自己是马屁拍马腿上去。

“如此就好。”王徽松了口气,他这么紧张的理由倒是简单,平日里虽然他们还在政衙帮个手,但也依然要在新建的学社里上课教学,教新招收的童子识文断字,至于上课则是由一帮子济州岛大佬教学。

方凯这个岛主自然也在内,平日里更是表达了监军制的深恶痛绝,偏偏又弄出这么个和监军没多大区别的参谋,同样有上奏圣听甚至是稽查军需的责任,与监军的责任不同的是,还要负担起出谋划策的责任,顺带也没一任监军权利那般大,但偏偏是常任的。

这也使得毛承禄有所忌惮,要说监军监军,监察的是军兵出征才设,如今变成常任的,那岂不是事事都有个人羁绊不是?所有毛承禄这才出言试探,说到底还是他没弄懂参谋的职责所在。

参谋,参谋,自然是以出谋划策为主!

不过方凯的这个参谋,却是由参谋和现代的某国政治委员制合二为一的产物,除了品级低了点,这手上把握的职权是一点都没少。

“不过你们也确实厉害,本将可是一点都不认识这些龟爬的文字。”毛承禄看了看地图,反倒庆幸方凯派来的这个什么参谋了,至少目前为止什么坏处没有,更是帮了他一个大忙。

要不然他这个济州岛第一个出征海外的sān ji主将连个地方都摸不着,那岂不是贻笑大方了!

“这些自然要学得。”王徽不禁有几分骄傲,不过也仅于此而已,嘴上谦虚道:“只是番夷文字,方校长却也教了别的。”

王徽尊称方凯为校长,这也是方凯纯粹的无聊心理,‘蒋校长,蒋校长’听多了,方凯干脆也想出这么一出,不过王徽自然不知他的龌龊心思,也叫唤的亲热。

“算了,算了,本将就不喜欢和你们这些穷酸胡扯,耽误时间。”毛承禄眼睛一瞪,倒也不怕这个‘监军’了,这个参谋虽然有监军之实,可那也是有而已,再说毛承禄的性子虽然不算鲁莽,但也不会去想那么多道道。

如今这个参谋既然是他的属下,又不能当做兵丁冲锋向前,那就只能当做宝贝供着、养着。

毛承禄不再说话,看着地图,至于王徽则继续对照地图上的葡萄牙文,一字一句翻译,这个时代最善于航海的荷兰人,荷兰人和葡萄牙人、西班牙人都算是同宗同祖,这些在课堂上都有讲明,不过讲述这些的只有方凯了,不管是费尔南多和其他西夷都不会拿自己的祖宗出来说事。

“毛将军。”王徽突兀的出声道,毛承禄抬起头,客客气气的道:“小王参谋有什么话说么?”

王徽被毛承禄的称呼叫的一皱眉头,这个……小王参谋,实在是不顺耳,可形势比人强,他王徽如今可正在对方帐下听令。

“没……没什么,只是……”王徽结结巴巴的说道,他还不善于应付这种场面,如果不是他是从倭国回来的,并不晕船,这主意也想不出来,倒也尽不到参谋的职责。

不过现如今他也正在尽责。

74.败坏到极点

“方主将让我等出使倭王,只是这步骤要细细琢磨。”王徽小心翼翼的说道。

“本将只负责打仗,其余的由你参谋室负责就够了。”毛承禄直接的道,也是一点都不怕被duo quán了去,更别说倭国他本就不熟,至于这个王徽,也是由于要出征倭国才新近编制的参谋室派下来的,听说在倭国长大,通晓倭国文字、语言,这才当得上毛承禄这一只先锋的参谋。

“这……”小王参谋皱着眉头,这次倒不是对毛承禄的话有意见,而是他这个参谋也不知从哪来尽责。

而且如今这一只出征的水师仅仅是出使的作用,根本不是用拿来打仗的,出使的对象更是稀里糊涂,如今倭岛虽然表面统一,却也比大明更是不堪,如若不是王徽自幼在倭岛长大,恐怕也是直接去找tiān huáng,而不是试图联系什么幕府将军。

至于出使,那也是附带,如今倭国铜矿大多数是流到了济州岛,这些铜矿已经积压到了一定数目,甚至连李越都从庆尚港越过政衙上奏铸造新钱,不过都被方凯通通压了下来。

铸造新钱不难,难的却是怎么去铸造,如若是普通的大明的通宝,那可就是铸造私钱了,方凯虽然不在意这么点罪名,可铸造的钱最后流向的却是大明甚至是女真,也和济州岛的利益不符,他用不着将上好的铜和大明,甚至是女真人的劣质铜钱混在一块,然后得不偿失。

想到这里,方凯反倒想起大明的宝钞来,虽然不值一提,但好歹也是纸钱,除宝钞外,大明还有蜀地流通的铁钱,蜀地闭塞,与大明其余地方流通的铜钱不同,用的都是重得多的铜钱,甚至是锡钱,又称白钱。

而且,铸造新钱少不得孙家父子四人面上不说,背地里罢工都是有可能的,如今政衙的框架可都是孙氏三兄弟架起来的,要是少了这三人,一下子倒了下去不至于,但效率肯定要打个折扣,这也是方凯掂量的原因。

而且,除此之外他还想铸造真正的新钱,不再是所谓的通宝之类,而是正正经经的钱币。

这铸造钱币,既然是新的,那就必须也要新的货币体系,大明实行的是银本位制,这种制度使得西方的殖民者在南美抢夺到的银子全都输送进了大明,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西方的殖民者却只是在替大明打工。

黄金虽然也是硬通货,但使用的范围并不广,仅仅是作为一种名义上的货币的存在而已。

王徽自幼便在倭国长大,对倭国自然熟悉,这次被方凯从政衙调到毛承禄麾下任职参谋也是这个原因,如今也算派上了用场,只不过三千人的济州岛水师,大小船只四五十余艘登陆,也把倭国上下大名吓了一跳,只以为大明上国的水师,赶紧投了国书过去。

毛承禄心知这国书不好接,他虽然是个武人,却也知道济州岛如今是个什么局面,虽然新近打败朝鲜,但那只是击溃,都不敢打到汉城去,这一来二去反而想起这么个参谋,王徽谨慎的回了书信,坦诚自己这些并不是大明水师,而是海商,来找管事的谈一笔大生意的。

这些个大名小名松了一口气,不是大明上国水师就好,可这三十四艘大船在外面,那也不是他们这些地方官僚可以负责的,而且既然是大生意,对方又指名道心找的是管事的,这书信最后就传到了幕府将军德川家光那里。

德川家光也吓了一跳,要说与朝鲜的往来贸易自然是下属官员负责,可这三四十艘的大船,那可既不是一般的水师,整个倭国上下凑齐上百艘巨船也不难,但一下子让三分之一出使却是不可能,所以虽然没听过这个济州岛的名号,德川家光还是招来负责与朝鲜贸易的官吏问个清楚。

此时的倭国自从丰臣秀吉死后又陷入了分裂,然后就是幕府将军从新取代了tiān huáng执政,德川幕府与其说是用武力统一倭国四岛,还不如说是一个妥协的产物,但也算得上德川家一家独大,其余等众多大名也是势力不小,双方维持了一个难得的平衡。

倭国上下包括tiān huáng、幕府都是上串下跳,船上的毛承禄和王徽反倒闲了下来,这趟虽然名义上是出使,可难得这么多的船只,少不得也要买些货物回去,而且,毛承禄的目的也不仅于此,倭国国nèi mu府和tiān huáng不和方凯是知道的。

所以毛承禄前来倭国还有另一件事,就是试图联络一方,好使得年初成立的雇佣兵有生意可干。

这个世界如果都太平了,那就没了雇佣兵的事了,所以方凯自然希望除了大明意外的地方越乱越好!

至于待在济州岛的方凯,在将耿仲明调回济州岛,让毛承禄领着水师出使倭国后,就开始对岛上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

这种改革不仅仅是改革官制,兵衙和政衙依旧是两大机关,但不同的是设立了隶属于兵衙,但又只比这两大机关低上半级的参谋室,参谋室的称呼自然不同于兵衙,方凯将孙元化任职为参谋室主官,其余文官却一个都没有,反而是一帮子调进政衙没多久的学生被提拔到了参谋室,不但区别于政衙,也剥夺了政衙和兵衙共管的部门,比如兵械司中的科研所被直接分给了政衙,武器研发所则被单独受兵衙负责。

除此之外还有新建立的商业局,名义上主官为李越,但只负责庆尚港,其余登州的事宜则是由李焦和孟千负责,日后在李焦被调回来后单属于孟千负责。

商业局隶属政衙,同样也只是低上半级,政衙并没有管理商业局的责任,仅仅是名义上的隶属。

科研所也被提升,更名为科研局,和商业局同样受方凯的负责,科研局的主官为孙和京,品级未变,科研局和商业局平级,名义上隶属政衙。

这次的改革并不算彻底,方凯也算不上满意,但总体上还算达到了目的,济州岛逐渐形成政衙、兵衙为主,科研局,商业局则低上半级的大致行政机关的条条框框。

兵衙下辖武器研发所也比一分为二,将西芒负责的流水生产线剥离开来成立了济州制造局,简称制造局,同样和商业局平级,主官孙和京,副官西芒,但主要事宜都是由西芒负责。

西芒身兼数职,实在是方凯手上无人可用,岛上虽然还关着个徐太拙,可这是文士,傲的不可一世,虽然被山东总兵邱磊所出卖,自知不可能逃得出去,但也誓死不肯‘从贼’。

所以即使如今勉强有几个人可用用上一用,但那也是九牛一毛,根本不够,但也只能如此。

加上新建立的警察局,两衙四局,除了司法方面少了一块,几大机构也算有了大致的架子,以后需要的仅仅是不停的往里面填充而已。

机关的增加也同样使得济州岛上开始热闹起来。

这些职位虽然名字看起来稀奇古怪,可在热心于功名的人来说,商业局不例为户部,科研局则是工部,至于兵衙自然是兵部了,至于政衙那就是六部之首的吏部!、

大明六部之中,本身兵部和吏部就是六部之首,如今光明正大的排出来也不算什么。

至于被方凯寄予厚望的警察局反倒有些无人问津,警察局的名称原先还是让部分rén dà感兴趣,六部有了四部,剩下就是刑部和礼部,礼部也算是首屈一指,六部之中,若是兵部无战事,六部之中的排名还要靠前一些,至于刑部,那也是手握大权,还算不错。

可众多人听了警察局的职能,却是十有**摇头就跑。

负责治安,那不就是金吾、羽林卫?大明京城二十六卫,除了个锦衣卫掌着生杀大权,其余等卫哪个不是渐渐没落?

至于这么个警察局,连个杀人的权利都得上交方凯负责,也就是说,连生杀大权都没有?充其量只能罚而已,更没有监察百官的职权,这又算哪门子锦衣卫?所以这一职位反倒是落到一边,无人问津。

即使这警察局有着统兵的权利,但就那区区三百人的所谓‘警察’?又能派上什么用场!

至于司法,目前济州岛上也用不着,这倒不是岛上国泰民安,人性本恶,如今济州岛上更是人口近十万,光是赵孟从登州带回的青壮就是三万人,虽然这三万人里抽调了两万人成为现役和预备役兵员,但在朝鲜败退后,方凯觉得现如今济州岛养着两万兵卒实在是浪费,干脆只留下一部分在庆尚港,再让毛承禄带着一部分水师前往倭岛,剩下的都调回了济州岛从新整备。

当初本身就是草草集结,连新式滑膛枪都未装配的全,所以裁掉一部分也是理所当然。

这裁掉的一部分大多转为预备役,又充实到警察局三百人,可即使如此,满打满算还是一万三千人的现役兵员,看上去不多,但想在近期内扩充根本是不可能。

前一阵子朝鲜来犯能一时间凑足两万人那也得归功于战前‘动员’,如果抽调太多青壮入伍妨碍的就是济州岛的良性发展,这种饮鸩止渴的行为方凯自然不会去做。

人口一下子剧烈膨胀,难免会造成治安变差,好在济州岛的人文环境并不差,新来的人丁又大多数是青壮,本身就被方凯看重,所以一时间也未闹出乱子,但济州岛上理所当然不能喝以前一样,仅仅凭借政衙和兵衙两个部门来管理。

所以这才有了这次方凯大刀阔斧的官制改革!

人口结构组成单纯,不是民兵青壮就是匠户,再加上准备的当,也还没有闹成乱子,可方凯觉得岛上隐隐有某些方面不对劲,但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所以干脆放置一边。

他可不知道自己的一时疏忽,险些闹了大乱子!这个乱子还是由人性而发,偏生还不是小事。

但如今的方凯并未在意,他在意的则是另一方面,减少死刑!

这就是他故意不设立和大明刑部职能相同的机构的原因之一!但却赋予了警察局刑罚的责权,至于最后的生杀大权他自己亲自掌控。

大明的司法体系由大理寺和刑部共同执掌,锦衣卫和东厂同样有刑讯之权,但也不能插手刑部和大理寺的相关事宜。

至于大明的死刑,轻的就是斩首,动不动就是绞刑,至于什么腰斩,扒皮,车裂,俱五刑,虽说不是司空见惯,但也实实在在是大明律中的规定的。

不谈枉死者,这些个酷刑的威慑力确实十足,可作用却是寥寥,这倒不是说酷刑就没用了,大明的开国皇帝朱洪武杀人杀的多,却十有**杀的是读书人,原因也是这些人的贪的有些没边了,又碰上朱洪武这么个穷人出生,最厌恶的就是tān wu fu bài的官员。

但大明的贪官污吏依旧是前仆后继,数不胜数,等到崇祯一朝更是无能之辈占据朝堂,无怪乎崇祯的那句‘臣乃亡国之臣,君非亡国之君。’

实在是大明的吏治已经败坏到极点!

只是和**本身就是与国家的共生体,与其说后天赋予倒不如说是与生俱来,若是碰上严刑酷吏,反倒要呈现一时‘繁荣’之态。

即使这贪官污吏不是酷刑可以威慑的,至于其余的罪名,即使是人性本恶,若是人人都有口饭吃,那也不至于铤而走险,所以治标不如治本,方凯虽未彻底罢掉死刑那也是因为众人反对的缘故。

如今生杀大权握在手中,这能不杀就不杀才是正道,历史就已经能够证明。

整顿好了官制剩下的自然就是吏治,好在济州岛就是一张白纸,又是方凯一步一个脚印踩着过来的,上上下下还算团结一致,连文人与武人的矛盾都少得可怜,这也是因为两边搭边的并不多。

如今孙元化又不得不屈从在这,剩下的孙家三兄弟本身就是扛大梁的人物,也顿时安分下来,只是这三兄弟也实在是个个身居要职,少不得提拔了孟千、还有原先的李越和车晚真牵制一二。

如今岛上更是杀败了朝鲜的大军,虽说是以多打少,而且还是个小国,平日里大明子民不屑一顾的角色,但那自从女真人崛起,大明人胆颤心惊的不少,如今更是一路逃到了海外的岛屿,却能打败一个人口是自己近数十倍的‘大国’依旧值得欣喜。

75.小打小闹

再加上之前在皮岛以少胜多,虽然方凯有心fēng suo xiāo息,但也逐渐因为人多口杂传了开来,虽然大多数人对于和皮岛动手显得有些惶恐不安。

这也在方凯的意料之中,毕竟这些辽东弃民还是大明人,皮岛也更是大明的兵镇,当初和皮岛动手本身就不在意料之中,也是那黄龙逼人太甚,再加上赵孟的私自做主,不过裹挟来的壮丁和匠户已经足够让方凯心满意足了,所以这才想把这一页翻过去。

岛上翻了几天的浪,最后还是湮灭了下去!

惶恐不安的人眼看连前任大明登莱巡抚孙元化孙大人都并未有什么意见,剩下的也闹不起来,毕竟,到底谁对他们好那也是心里有素的事。

大明的辽东如今是什么模样?那可是赤地千里,能活下来的汉人十不足一,如果自己这些人还留在义州,等到女真人的大兵压境,少不得也是一样的下场。

女真人的凶残可不是一般的,辽东汉人被赶离家园的那样子,大明在哪?这些人虽然心怀大明,但也至少知道谁对他们好,这一来二去的比较,也一目了然。

大明人不忘本,但也不代表认同了和大明翻脸,不过好在这个时代可没什么民权之类的,这些人就算有意见,那最多是发发牢骚,最后还得乖乖该干什么干什么。

方凯总算体验到古代的好处,至于搞出个什么min zhu议会那是彻底压下去了,搞min zhu?到时候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就不错了。

至少军政大权,不管哪个都不会能由min zhu说了算了,上一世那些个min zhuzhèng fu互扯后腿方凯可是记得一清二楚的。

方凯微微发笑,那可是实在不是个有效率的法子。

规划了各部的职责,剩下的就是开始分工,朝鲜水师的这次潦草的‘剿匪’虽然功亏一篑,但至少让方凯感觉到了危机感,这造船的船坞留在庆尚港并不安全,而且他也有心将孙和斗调回来,所以到了五月底,方凯干脆让孙和斗把船坞搬到济州岛来寻一处良港,而且原先的船坞本来就略小了点,虽然同样能制造两桅福船,但这个船坞的作用依旧太小,这次搬到济州岛自然就要扩大很多。

当初只是建造船坞的原因也是因为工匠太少,如今人手足够,自然也要兴建更大的造船厂,而不是简单的船坞。

除此之外,朝鲜君臣虽然被一时间打愣了,可毕竟是堂堂一国,虽然是懦弱惯了,几十年前更是差点被灭了国,但那相比较济州岛,不管是人口还是地盘那都是庞然大物,甚至兵力那也是济州岛的数十倍。

一个小小的朝鲜聚集十万‘雄兵’倒不会难到哪去。

所以虽然这次击败了朝鲜,但方凯也并没有将朝鲜的事的放下,特意从孟千那里调来一些熟手冒充大明商户,也算是将朝鲜君臣的反应打听个透彻。

李倧一开始确实吓得不轻,但那在老成的左议政大人的劝诫下,倒也安分下来,背地里调兵遣将,但也一时间不敢再派遣水师出海。

朝鲜的水师这些年破落的不成样子,上次能东拼西凑六七十艘船出海就已经不错了,如今逃回来的只有十几艘,一时间再凑也凑不齐,剩下的又要防范另一边的女真人,哪里还空的出手来。

孰轻孰重朝鲜君臣还分得清楚,也就让方凯能够再次松了一口气,他可不想和朝鲜再打上一次了,别的不说,就是再动员两万人也不行那就划不来,更别说朝鲜君臣也不会再送一万人来个添油战术,这要是再打一仗,少不得是三万,这应付就吃力了。

更别说他也没把朝鲜灭国的打算,两边僵持着,朝鲜把他当海贼倒还不错,至少乐的逍遥。

新的造船厂开始建设,新的流水线也开始布置,流水线也不再局限于制造武器,各个产业都开始试水流水线生产,毫无疑问效率可以提高一大截。

济州岛的产品不停的被生产出来自然需要销路,这趟方凯派出毛承禄出使倭国也是为了打开商路。

年初倭国的德川幕府发布锁国令虽然并未针对大明,但也同样xiàn zhi了来往的海商,要不然方凯也用不着让毛承禄带上大半的水师前往倭国了。

用处则是打开贸易路线,你德川幕府闭关锁国没关系,但别妨碍到来往的贸易的路线就行,这就和日后měi guo lǎo用炮火打开日本的闭关锁国一个理,不同的是毛承禄的去意是委婉的,远不如西夷那般野蛮。

到了六月中旬,大明内陆传来最新的消息,一个是四月底的,各省所欠盐课银税三百二十余万两被送往京城,自崇祯即位起户部空虚总算有所缓解,不过这名册上的三百二十余万两只是虚的。

究竟实数是多少,别说是各省巡抚、总督、布政使也是心里忐忑,不过这国难当头,却也是能捐一点捐一点,至于到底是从手缝里漏出多少去,这可就不是诸多封疆大吏可以控制的了。

另一个则是个坏消息,至少对大明崇祯皇帝来说,这个消息确实有点让人不满,也让崇祯刚刚松了口气又提了起来。

六月初,大明官兵先是战功连连,甚至杀了反贼首领紫金粱,可紧接着就是总兵杨遇春被杀,义军举着杨遇春的总兵官旗诱杀了各只官兵,甚至连大明所剩不多的土司司马凤仪一军也击溃,算是大大出了次风头。

对于崇祯来说,剿灭了反贼再去关外拼死拼活那也不迟,这反贼可就是动则就近在咫尺的,至于关外的女真后金,那也是总有一天要清算的。

除此之外就是关外女真在调兵遣将,消息则是山东的孟千打探到的,原因是从年初开始就有人在两直隶和山西、山东囤积药品,拿出来的又都是实打实的现银又或者是价值连城的宝物来抵押,这让孟千留了个心眼。

顺藤子摸瓜反而摸到了晋商,最后这些药品的去想更是让孟千目瞪口呆,竟然通通流向了关外。

孟千不敢隐瞒,赶紧上报给给了方凯,这些药物去想这才揭晓开来。

关外有什么?除了dá zi还是dá zi,区别就是蒙古dá zi和女真dá zi而已,如今的蒙古dá zi和大明互通友好,边市是常开的,犯不着为了点蝇头小利跑进关内来买,而且还拿得都是真金白银。

真这么做买卖,非得亏死这些dá zi。

别说那些蒙古部落是否拿得出来,即使是黄金家族的子孙林丹汗家里都未必藏着这么多的金银珠宝,林丹汗虽然顶这个黄金家族大汗的名头,每年却也只能指望着大明‘赏赐’下来的几千两银两,可实打实的是个穷鬼!

至于关外的女真人,有钱也没用,这些现银再多也买不到东西,还不如拿来换取战争的所需药品,至少物有所值。

而且女真人每年都要叩关杀戮,今年想来也不意外,这些个现银自然就是抢来的了,只是这一代晋商却做了女真dá zi的狗腿子,后世的那些个央视还拍的兴致勃勃,想来是一丘之貉的缘由罢了。

方凯心里发笑,央视的嘴脸依然历历在目,晋商本身就是靠着女真人方才发迹,也不知那些一门心思拍着满清遗丑的导演们抱着什么心思,把女真人的狗尾巴当成了个宝。

“给孟千送去五千两银子,四千五百两当做活动费用,剩下的五百两拿来拿出一部分算是赏给孟千,其余的也都分发出去。”方凯招来孟千派来送信的信使,低着头处理文件,一边道。

“方大哥。”信使走了进来,张五郎叫了一声,脸上满是敬意。

“张五郎?”方凯闻言这才注意到孟千这趟派来送信的人是谁,登州的穷军户如今已经不像当初穿着破烂,但也是粗略的装扮,显得精明干练。

“正是小人。”张五郎激动的道。

“你可不是什么小人。”方凯笑着道,要说张五郎也好一阵子没见了,当初拉拢登州军户为的就是盐路通畅,再来就是原先岛上人手不足,未必没抱着拉拢壮丁的想法。

不过私心归私心,几个月的相处,也算情真意切。

“小人等是方大哥所救,要不是方大哥赏口饭吃,我们这帮穷兄弟早就饿死了,自然永远都是小人。”张五郎往地上跪下,方凯有心拦也拦不住,只能苦笑着任他跪着。

“起来吧,好好做事就可以了,我这不兴跪拜这一套。”方凯只得又解释了,张五郎这才站了起来,微微有些脸红的道:“方大哥,孟主官这次让我过来,我就不想回去了。”

“也好。”方凯点点头,现如今虽然比刚上岛的局面好上很多,但人手依旧紧巴巴的,这趟又让毛承禄出海,水军只有一个赵孟可用,还要兼顾庆尚港,至于耿仲明,如今待在济州岛,也算是放了权,统领一营兵马。

尚可喜、尚可义又不敢用,其余孔有德、张觉等人更是被关押起来,暂时不会放出来,难免就有些捉襟见肘。

“就委屈你暂代亲卫的职位吧,只是暂时没有机会冲杀在前了。”方凯笑着安抚道。

“方大哥哪的话,小的……末将自当尽心尽力。”张五郎一脸喜色,话锋转的也快,倒不是为了有了个一官半职,而是方大哥总算给他安排了事情,不至于白吃白喝了。

而且在登州半年多的时间,张五郎也算接触到一些济州岛的事,男儿生当带吴钩,做个贩盐的盐丁哪有冲锋陷阵来的痛快。

可张五郎只是高兴了一会,脸色一滞,略有迟疑,自然被方凯看了出来。

“怎么了?”方凯疑惑问道。

“末将想起那班兄弟们了。”张五郎面露苦恼,只是看上去有几分做作,这心里究竟打得什么主意,摆谁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方凯自然也不例外,哭笑不得的喝骂了一声:“你这臭小子,马户、孙三他们如今还留在登州,只要把我教的经常练习,以后少不了他们的好处。”

“那可是日日勤学苦练的。”张五郎赶紧回应道,脸上满是兴奋,这次就算回了登州那也算是衣锦还乡了,更别说现如今还能留在方大哥身边。

“你留在这,这封信就要另外安排人送了。”方凯沉吟道,这封信不是大问题,但里面的内容不到万不得已也不得泄露出去。

此时可没多少人以为关外dá zi能入关定鼎,相比之下反而是农民军更加吃香一些。

至于将晋商通敌捅出去的想法更是一闪而逝,先不说晋商家大业大,早在洪武年间就凭着一个盐课税发家,如今的势力更是盘根错节,要不然也不会和远在关外的女真dá zi勾结上,日后更是出了几个时代皇商,风流一时。

“这次还有谁跟你一起来的?”方凯想了想,还是觉得问上一问。

“还有几个登州卫时的老兄弟。”张五郎赶紧道,又补了一句:“这次跟着我来,都是闲不惯的人,马户和孙三要负责盐路。”

“让一个人回去一趟,把李焦调回来,再给孟千带一份书信和委任状。”方凯言简意赅的说道。

这份委任状的作用就是让孟千全权负责山东的事情,虽然调回了李焦看似放权,也着实留下了掣肘。

马户和孙三不再游离在外,同时也发去了委任状,负责新招募的盐丁,目前在山东境内的情报机关都是用盐铺或者商铺的名义作为掩饰,这些盐丁就相当于所有的武装力量,孟千也得掂量掂量。

帝皇心术方凯不懂,不过互相牵绊的道理,对于一个现代人自然是知之甚详,平衡有时候确实是至关重要的,比如大明和后金。

不过这个和方凯无关,他现在只能陪着朝鲜小打小闹,顺带拿着自己上国子民的身份去拜访倭国之外就再没什么大的动静。

张五郎带过来的几个人都也算熟面孔,见了方凯自然是方大哥的亲昵叫唤上一声,原先的亲卫被抽调给赵孟一部分,这次抽调一部分补足三百人算做一个亲卫营,不再设置统领,反正暂时用不上他自己亲自冲锋陷阵,这个亲卫营只是一个架子。

不过看到方凯的面子上,一应装备还是最先补齐,清一色的绣春刀,制式为倭国武士刀和少林梅花刀以及普通单刀的综合,相比普通兵卒装备的戚家刀,不管是在材质上还是模样都好得多。

76.支出呢?

山东来的莱芜铁矿石和从朝鲜各地收购的铁矿石源源不断的送到,一应先补充道制造局,剩下的才是商业局和其他部门。

铁和huo yào都是战略物资,方凯可不想打仗打到一半发现铁矿石不够,然后让手下赤手空拳的去和全副武装的敌人硬拼,他更喜欢的是让自己这边全副武装,然后去欺负连甲都配不起的‘乌合之众’。

张五郎这次过来也带来了第一手的消息,虽然孟千每七天就会传递一回消息,如果碰到加急的就会连夜送过来,但也毕竟有所纰漏。

“那些闹事的反贼这次闹腾的不小,南北直隶都有消息传过来,更别说人来人往的山东了。”张五郎一脸兴奋之色,显然没把叛乱往深处想,只记得是些乱民,而且还有一口气把官军打得大败而回,但随即张五郎又道:“这些反贼一开始输了一阵,如果不是运气好抓住了官兵主将,恐怕根本没机会获胜。”

张五郎略微有些紧张,他也是第一次在这种事情上发表意见,张五郎不是笨蛋,与其说方大哥在登州卫是为了练兵,那还不如说是练将,要不然根本不会允许他们这些穷军户接触战报之类的东西,而是赶着他们去当贩盐的盐丁。

“嗯,不错。”孙元化满意的点了点头,他坐在方凯的下首,对着上首的方凯微微颔首。

这些并不是太难看出的东西,不止一个张五郎,大明的读书人,除了昏聩无能到一定地步的,都能看出这一点,至于行军打仗武夫就更不用说,可张五郎却只是个盐丁,说好听点是个盐丁头子,难听点不过是个破落的军户。

那能看出这一点就稀奇了,至少不缺少局部的大局观,这种东西,为将者必须要有,至于那些无敌的猛将,那也最多是善战而已,未必能力挽狂澜。

“接着往下说。”方凯也点点头,他也心存考较的想法,所以鼓励的眼神道。

可张五郎却像是哑巴了,怔怔的不知道说什么好,显得有些急迫,等了老半天这才红着脸道:“末将只能想这么多了。”

“嗯。”方凯点点头,不置可否,心里倒是也有些小失望,不过这种事本就不能急于一时,只能淡淡的叮嘱道:“狭路相逢勇者胜看,战场上依靠运气只能一败涂地。”

“末将受教。”张五郎低头应承,做足了规矩,这也是因为有孙元化在,他们几个也不能像平日里那般言行无忌。

“除此之外……”方凯的声音嘎然而止,张五郎抬起头去反而看到方大哥一脸的自嘲。

方凯不禁有些苦恼,他又不是军校出生,从小到大都是玩弄着笔杆子,虽然懂得多一些,那也是因为那句,懂得多一点生活好一些导致。

但也大多是一知半解,如果是个古代军迷估计能说个头头是道,可他方凯是个连孙子兵法都没看全的现代人,什么兵法谋略根本是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

不过好在身边有人好办事,谋臣本身的作用之一就是给上位者擦屁股,此时的孙元化自然也不意外,只能苦笑着接过方凯的话头说上一些,好在孙元化算得上博学多才,不仅仅精通西学和儒家,兵事也算略知一二,这才翻了过去。

张五郎拿来当亲卫毫无疑问有些大材小用,只不过毕竟是初出茅庐,放在身边历练一番也好,所以方凯也不急的把他给放出去。

人手紧归人手紧,该到放出去他也不会吝啬,只是不是现在而已,过了几天李焦将登州港的大小事宜交给了孟千已经是五天之后,到了济州岛上第一时间拜见了方凯。

“李焦,什么时候回来的,呵呵。”方凯放下手上的文书,抬起头一脸笑意。

这可是老兄弟了,也没那么多规矩,不比张五郎、甚至是后来投奔的人,也远远没那么多拘束。

孙元化看到李焦也不意外,只是退到一边告辞,他是老吏,这种避讳自然懂得多,自己再待着虽然不算什么,可也碍眼。

“刚刚下船。”李焦回复方凯一个拥抱,兄弟情义也自在不言中,虎目中颇有泪水。

“别那么婆妈,大男人的。”方凯笑着打了李焦一拳,这一晃眼又是半年没见,如此姿态也算正常。

“方大哥说的是。”李焦点了点头。

二人叙了一番旧情,这才说到正题上。

丁旭要见他!

莱芜矿监丁旭指名道姓的要见他这个大主顾,或者说,是要见这个素未平生的人物,不过丁旭并没有发现什么太出奇的东西,只是济州岛对于莱芜冶铁所的需求日渐增多,占到了莱芜冶铁所大部分的份额,这才引得丁旭的注意。

更别说这批铁矿石的流向丁旭却是两眼一抹黑,以前只当是登州的叛军,如今登州的叛军明明已经被消灭,可这些铁矿石依旧是运到登州去,甚至是登州总兵刘泽清也不加阻拦。

莱芜冶铁所上下皆是一头雾水,最后不得不在最近一趟的交易中提出见面的要求,这也是丁旭没办法的办法。

他倒不是怕买家的来历,而这是仅仅是对未知的恐惧,丁旭虽然是矿监,在大明排不上号,可在山东一地那也是数一数二,连个督抚都不怕的人物,要说在一个山东那绝对是一言九鼎。

可对未知事物,是个人都会害怕,不过也仅限于此而已,别说买方来历不明,就算是陕西的反贼,关外的dá zi,丁旭也是照卖不误,至于这个占了大份额的主顾,来历再大也不会大过dá zi去,他丁旭还怕个什么?

“不见。”方凯淡淡的道,那个丁旭他还真不想见,一个不大不小的矿监还真值不得特意跑上一回登州。

“让孟千去谈,身份可以老老实实的说,他丁旭也未必会当回事。”方凯一字一句的道,把丁旭的心思揣摩个七七八八。

“行。”李焦点点头。

方凯略微沉吟,在想把李焦安排在哪边,把他招回来只是因为人手不够,毛承禄出使了倭国,大大小小的船只连个统领都没一个,李焦回来也好,这样子用起来顺手一些。

不过也要咨询李焦自己的意见,水军不是什么人都想带的,更别说水军相比陆军的用武之地也少得多。

不过这在日后就说不定了。

“李焦,你要带水师还是步兵?”

李焦略带犹疑,想来也在挣扎,带步兵获得战功也容易得多,可相比较水师也同样不可小视,而且他李焦已经带了好一阵子水师,登州稳定下来才逐渐将水师的事放开手。

“步兵。”李焦咬咬牙,做了选择,也定下心来,这征战沙场,水师的作用仅此而已,李焦自然不知道方凯一直将水师放在前三位,这才私心作祟,把李焦调到水师,更别说当初也是无人可用。

“好。”方凯心里微微叹了口气,好在水师还有毛承禄,只多再调回赵孟牵制,也还算妥当。

“带一个团,三千人,一会我让耿仲明带你去接受人马,然后进行整训。”

既然李焦决定了,方凯也不想多想什么,吩咐了一些岛上的事情这才让叫来耿仲明,二人一起离开。

翌日,远在倭国的毛承禄让人带回了消息,如今倭国的幕府将军德川家光并不肯废除年初颁布的锁国令,锁国令是德川家光于宽永十年二月末颁布的法令,既禁止海外贸易,但这种禁止仅仅是针对个人,德川幕府可以光明正大的从大明获得丝绸、毛织品、书籍、高级消费品和武器,同时也可以从荷兰那里得到针织品、棉织品、钟表、砂糖和欧洲工艺品。

锁国令的对象仅仅是那些私商,而不是德川幕府本身,这种来往的贸易利润使得德川幕府大腹便便,而往日从济州岛贩卖到倭国的货物除了部分冒死走私的商人外,大多数被德川幕府本身得到。

这也使得济州岛的利润被压制在了最低,有竞争才有利益,济州岛仅仅靠着精制的海盐太过于危险。

一个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这个道理不是光古人懂,作为现代的人方凯知道的不会少。

而且,光是区区盐货的收入能够支撑的仅仅是济州岛的日常消耗,庆尚港靠着低廉的税务才能引得商人蜂拥而至,自然不能再调高税务,那剩下的就得依靠新式产品的销路来获得利益。

好在从年初开始已经逐渐利用庆尚港的来往商人开展销路,除了倭国因为闭关锁国导致获得的利润减少外,济州岛生产的新式产品不管是在大明还是朝鲜都是风靡一时,往往这些奇形怪状但是功效不小的小玩意能够起到大用。

这些东西并不是太难制造,比如牙签,比如香皂,牙签自不必说,只是个木头打磨成细细的东西,而香皂,本就有皂角代替,也是可有可无。

可即使如此,这两样依旧在山东乃至于南方各地风靡一时,并且逐步向大明的繁华之地京城散布。

这些小商品很容易仿制,可却也推陈出新源源不断,一根小小的牙签可以说不同树木的,甚至是不同香型,光是五月份一个月之内推出的就有果香牙签和薄荷味牙签,这种用来剔牙的小小细木棍却花样不断,并且价格不高,使得买的人络绎不绝,每一批货都是供不应求,这也使得方凯的目的完全达到,那就是薄利多销。

至于香皂那就更多,既然命名为香皂,那自然就是散发香味的皂角,不但是味道繁多,模样更是不仅仅局限于椭圆,模样更新也是不断,往往跟风的商家刚刚将上个月的型号摆上架,已经开始落伍,根本无法抢占到一点点市场。

这种营销手段除了方凯这个现代人没人想的起来,而且从五月份开始济州岛不再是光出口盐货和小型商品,开始出口的东西也逐渐包括了济州岛本身使用的便民物品。

这些东西大多是科研所研发然后授予制造局生产,最后交由商业局贩卖,获得的收益统一使用,也可以防止中间的tān wu fu bài。

不过**毕竟是世界的共生体并不可避免,方凯需要的是防微杜渐以及防患于未然,至少目前为止,济州岛上的官吏还算清廉,这也与方凯的以身作则不无关系。

而且岛上的刑罚不重并不代表法律的不健全,警察局本身就被赋予了大部分司法机关的职责,不同的只是警察局的权利被压制到最小,能够管理的范围也并不是太大。

“车晚真,这个月的利润是多少?”方凯问的是很久不见的车晚真,这个当初济州岛上的文弱县令如今已经实实在在的被拖上了方凯的贼船,负责的是商业局的盈利报告以及一部分庆尚港的税收统计。

这些税收自然是由李越交上来的。

“本月收入共计十六万一千余两,盐货为十一万六千两,大明七万三千两,朝鲜的一万一千两两和倭国的两万两千两,其他的还有商业局的利润四万两,庆尚港的税收五千多两。”

“支出呢?”方凯满意的点了点头,一年半以前他还在觉得五千两白花花的银子晃眼的很,现如今却是十几万两来往,用一句现代很装十三的话,银子只是个数字,十一万两在大明充其量也就是亿万富豪而已,这还是月收入!

可随即车晚真面有难色的一席话将方凯打落了到了最底,盖是因为济州岛虽然净收入不少,但花钱的地方也同样是如同流水。

也就是入不敷出。

新近设立的制造局、科研局、商业局都不是一句话的事,其中的支出也都不是小数目,每个月支付给工人的薪水以及养的一万余兵卒都是大的支出,再加上费尔南多的大学已经开始建设,所以光是零零碎碎的就有四五万两。

一万三千的兵卒所用掉的饷银为每月三两,但这只是基础的,除此之外还有其余补助,零零碎碎的足有两三万两,如此一来就去除了六万,再加上分派给登州的孟千和庆尚港的李越五万两用来购买矿石和粮食,剩余的根本连个零头都不剩。

方凯的脸色也顿时垮了下来,一眨眼看上去钱赚的不少,但消耗的速度也是飞快,更别说热兵器战争打得完全是经济,如果缺少足够的钱财,兵士们即使依旧会效死力,也会因为缺少dàn yào而战斗力大打折扣。

77.荷兰人

只是岛上本就不能指望一直有净收入,这不是策略游戏,只要获得金钱然后生产兵卒。

光是这次朝鲜水师的进犯消耗掉的dàn yào就不再一个小数目,第一次上阵的新丁们打掉了不少库存的炮弹和huo yào。

这两样从里到外都需要进口,也就是说,一场小到忽略的局部海战,花费的金额就高达了三万两,这使得济州岛私盐市场开启后寄存下来不多的银两消耗一空,不过这笔收入并没有算入支出,而是在兵衙另立了帐表用来对账。

这也同样是无法自产自用的无奈,地大物博的那是大明,凭借的是底蕴和国力,而与之相比女真后金靠着掠夺的效果并不比大明来的差,甚至是最弱的朝鲜,国内本身就产铁,产量并不算高,但自用是足够了,甚至还能拿出不少来贸易,也能使得本国能够自给自足,而现如今的济州岛却是进的少出的多,看上去顺风顺水,实际上却是建立在虚空上的高楼,一不注意就要被推倒的不复存在!

“钱!钱!钱!钱!”方凯喃喃道,自言自语,一文钱难倒英雄汉,毫无疑问,这个缺口不是一千两甚至一万两,而是更多,十万甚至百万,他不可能一辈子就窝在一个济州岛上,而且老天爷也不会让济州岛一切顺利。

天有不测风云,并不是一句空话。

不管是朝鲜君臣突然神经质的征集‘民兵’和所有的水师攻打庆尚港,还是干脆掐断了济州岛来往的贸易路线,一个贫瘠的济州岛都会在短时间内崩溃,因为这里没有战略储备,甚至无法生产出足够的粮食来温饱。

只要朝鲜君臣并不笨,光是一个经济战争就能使得济州岛功亏一篑,不能再给朝鲜添堵。

大明对付济州岛更是简单,光是矿监丁旭断了铁矿石的来源,就已经足够了,更别说济州岛对大明依赖比后金和朝鲜都要强得多。

反而是后金女真,本身就是靠着掠夺起家,拿着真金白银反而能让自己大赚一笔,比如这一次收晋商帮助女真人收购药品,方凯就指示孟千从中坑了一比,到最后不但是晋商自己恨得这帮山东贩私盐的牙痒痒,还被大大的坑了几万两银子,只是这笔支出被方凯留在了山东,用来给马户和孙三扩编盐丁。

济州岛上的海盐产量逐渐增多,销路也渐渐达至陕西和关内,只是因为淮盐年代久远这才一时争执不过,但淮盐本身的销路也被逐渐吞噬,孟千不止一次传来消息,两淮商人正在查探这股制作精良的私盐的来历,恐怕居心不轨。

方凯嘴角泛起冷笑,这些大明身上的蛀虫千万别惹上自己,若不然可就不会心软了。

七月初,秋天刚刚来临,济州岛上却还没什么征兆,依旧是夏雨绵绵,这个时代又不会有天气预报,但好在夏雨绵绵并没有辜负这个词,并不碍事。

岛上不管是兵衙还是政衙囤积的银钱都屈指可数,能够拿得出来流动资金更是不足一万两,可以说方凯自从打通了盐路就再没这么窘迫后,只是没想到最近大动作不断,再加上那场和朝鲜水师的局部海战,光这两项的支出就达七万两之多。

七万两说多不多,也就是济州岛大半个月的利润,但偏偏不管是养兵还是发展科技树都是烧钱而不是用钱。

仅仅是这两个月,方凯花在费尔南多大学里的银两就高达三万两,平均一天五百两,这笔巨资不但让车晚真叫苦连天,就连方凯也为这笔支出头疼。

甚至狠下心来把学校弄成教育产业,共和国不就是这么干的,不也是像模像样的,那些个校长们吃饱喝足,只是养出了一堆社会渣滓而已。

不过这些社会渣滓至少加减乘除分得清,百分之八十的字能认全而已,呵呵。

只不过学校不光是车晚真有意见,除了孟千远在山东没发表意见之外,甚至是李越也曾暗示消减这部分的开支,一样被方凯不客气的驳回。

“教育是百年之计,前人种树后人乘凉,谁再说就扣当月的俸禄。”方凯不客气的驳回,而且还不是暗地里和李越说,而是将这句话写在政衙大门口,顺带窃取了后世某个总理的话:

百年大计,教育为本!

这个总理一直是方凯的偶像,方凯做不到不低头,也没人敢让他低,du cái者不是人人都有机会做的,但在大明,他不做也不行,所谓的min zhu,即使在现代的中国也被证实行不通。

三下两除二,每个月收入的银钱又固定在十五万上下,剩的下来才有鬼,除此之外要是有了额外的支出,那就是真的大事不好了。

不得已方凯只好琢磨新的商路,光有一条盐路并不够,这几年自己这边的盐货卖得好,那也是陕西的反贼阻隔了青盐的盐路,而粗劣的淮盐又摆不上台面,这才使海盐大行其道,年初自从农民军大部窜入河北,陕西贼势大减,青盐的盐路虽说还是一时未通,但也仅仅是个时间问题,不过这通了和没通也就是半斤八两,运不出多少盐来,所以方凯倒不担心。

不过这盐路也确实不能出问题,除此之外就是不能让人把熬制精制海盐的方法泄露出去,到时候可就不光是一家淮盐跑出来竞争,大明沿海的那些个商家们哪个都不会缺了检漏的机会!

方凯精打细算的算着,不到半天就头昏脑胀,不禁开始佩服一众古人,怪不得数量都是大致、左右,原来这还真是算不清。

笔算可不比现代的计算机,就算是能力再差的会计,计算器也总会用,总比看着繁体字加减来的好。

好在查账本来就不是方凯的事,他一时兴起看起来账单那也是因为不得不看,此时有了结果自然是扔到一边,赚钱的事不是他操办的,不过点子自然得他来想,如今盐路就算是想挤开淮盐,那自然是比大收入,怕是翻一番都不止,可短时间内却无法办妥,更别说解了燃眉之急。

至于济州岛产出的商品运往朝鲜、倭国、山东贩卖,那也是零零碎碎,大多被截留下来用来各地掩饰,能上交也不在最近。

不过好在毛承禄带回的消息并不坏,德川幕府虽然不肯废除锁国令,但也并未阻拦天朝上国的船只来往,虽然这只商队的的方向是在朝鲜奇怪了点,不过毕竟是德川幕府也知道一些大明内忧外患的事,只当是一批大明子民流落异国他乡,也并不横加阻拦,只不过只能和德川幕府自己的商队贸易而已,但也还算价格公道,德川家光很是喜好大明文化,底下的人对大明也是心存倾慕,上上下下还算得上和大明亲密,当初的锁国令那也是依着大明闭关锁国这才照本宣科,如今一时间废除不掉也在情理之中。

倭国盛产铜和银子以及硫黄,这些本身就是一些半黑半白的走私海商欢迎的东西,多了济州岛最多是多加了一家而已,在德川家光看来可有可无,有利无弊的事,最多也就是个郑一官而已,这才使得毛承禄没受阻碍。

毛承禄在寄回来的书信里对郑一官的名字一笔带过,经过孙元化解释这才知道是个海上大豪,只是让方凯纳闷的是,这个时代明明应该称雄大明海域的应该是郑芝龙,这个郑一官又是何许人也?

“此人是不是有个儿子叫郑成功?”方凯插了一句问道。

孙元化摇了摇头,有些困惑道:“郑一官有子数人,无郑成功此人。”

“最出名的是谁?”方凯不死心的问道,如果不是事实证明这确实是大明末年的崇祯年间,他都快怀疑自己是不是穿错地方了。

难倒蝴蝶效应?按理说郑芝龙是海寇,还是发迹多年的海寇,他这只小蝴蝶就是拼了命的扇翅膀都未必能煽动他一个郑芝龙。

孙元华说了几个人名,的确没有郑成功这个人,方凯干脆彻底的问到底:“除了郑一官,可有郑芝龙这个人?”

孙元化却给了方凯一个笑脸,呵呵的道:“郑一官是他本名,此人旧日闯荡海上,后改名为郑芝龙,有兄弟二人,郑芝豹,郑芝虎,皆是海寇,老夫只是曾经看过朝廷的邸报,看惯了这个名字而已。”

“原来是这样。”方凯点了点头,如果是这样才对,至于郑成功,想来也是日后才改的名,现如今叫什么他方凯想知道都难,毕竟这个民族英雄还都没改过名。

“可有此人最近的消息没?”方凯沉吟半晌问道,郑芝龙是海寇,想来自己少不得要和此人打招呼,自然是要早早准备的了。

“郑芝龙的老巢在福建沿海,平日里和山东并没有联络,所以也就没打探到什么消息。”孙元化摇摇头,有些奇怪方凯为什么问起区区一个海寇。

孙元化只知郑芝龙是个海上大豪,往来倭国和大明之间走私猖獗,犯不着为此打探他的消息,所以这才奇怪。

“回头要盯着点,以后难免用得上。”方凯叮嘱道,回头孟千自然会收到消息,山东和福建相距有些距离,有些消息并不是那么容易传过来的,方凯也并不心急,反而让庆尚港的李越和山东的孟千都尽力收拢后金女真的情报,原因是在于这次晋商大肆购买药草,应当是有战事发生。

后金攻打朝鲜,一个是在天启七年,一个是在崇祯八年,如今一个已经过了六年,另一个更是还没到,所以皇太极自然不是拿朝鲜人开刀,除此之外女真人征伐蒙古还没到,方凯记得皇太极攻打蒙古林丹汗是在后金称帝改国号上下,如今皇太极还不敢贸然所以也被排除。

除此之外只有攻打大明了,只有究竟打得是哪里不清楚而已,只能尽力打探消息。

只是到了七月上旬,不管是山东的孟千还是庆尚港的李越都鲜少传来女真人的动向,反而是远在倭国的毛承禄遣人递来消息。

囤积在大员的荷兰人勾结海寇刘香袭取大明沿海各地,企图以武力强占大明沿海,以八艘新式战舰不宣而战。

这个消息是毛承禄从德川幕府那里得知,原因在于郑芝龙的使者拜见了德川幕府将军德川家光,德川家光请来毛承禄作陪,两边互通消息,反而比孟千先一步得知。

毛承禄每十天传递一次消息,这次离上一次刚好十天,所以干脆将这件事也写到了邸报里反而让方凯提前知道了消息,随之想起了前世看过的一个野闻。

郑芝龙的船队曾经和荷兰人交手,看样子现如今才刚刚开始,只是荷兰人普特斯曼联合大海寇刘香骚扰大明沿岸而已,并且在厦门袭击郑芝龙的船队和大明的水师,导致郑芝龙和大明损失了二十余艘大小精锐战船,这才使得郑芝龙和荷兰人彻底翻脸,并且派出了使者前往德川幕府,要求德川幕府封锁荷兰人的船只。

德川家光虽然不是满口答应,但也应允了下来,这些讨厌的红夷不但掠夺各地的财富,而且还资助反叛的大名,实在是可恶至极,德川家光的锁国令本就是为了xiàn zhi和大名们和这些红夷来往,丑陋的夷人和大明上国没有可比性,德川家光自然会知道取舍。

方凯并不打算待在一边看着,如果他没有水师,或许只能选择看戏,但现如今济州岛的新船厂已经建了个七七八八,庆尚港也陆续有新的大海船下水,组织一支人数不少的水师并不难,和荷兰人硬碰硬方凯不想干也不会干,但趁火打劫他是一点都不介意。

至少跑掉的刘香方凯不打算放过,原因很简单,他眼红刘香海寇集团的船只,刘香和郑芝龙的实力本就相差不大,虽然金门料罗湾损失了大部,但二三十艘剩下的还是有的,方凯打得就是这些船的主意。

至于荷兰人,这一趟方凯只打算打通贸易路线,反正荷兰人自从这一役被郑芝龙打败之后就再也没什么起色,直至最后被郑成功赶出了大员,甚至最后跑回了菲律宾岛也还是胆战心惊,甚至恐惧郑成功发兵攻打。

至于打下tái wān,方凯也不是没有这个打算,只是tái wān靠着大明实在太近,又是荷兰人的势力范围,也不是他一个方凯想要就能有的,所以只能放在一边。

所以说,方凯这一趟插手与其说是趁火打劫,还不如说是跑龙套的,只是这背地里还有些小动作而已。

78.读书读傻了

这件事方凯还没处理妥当,山东的孟千总算传来了新的消息。

晋商四处收购药草总会有口风不言的,这才被孟千打听到消息。

后金的皇太极确实要出兵,这次打的的确是大明,而且还是大明皮岛总兵黄龙的驻地旅顺,如果方凯所料不差,和济州岛有过冲突的黄龙怕是就在这一役中阵亡,随同的游击将军李惟鸾也zi fén其家属后力战而死。

这两个人算起来和济州岛是敌非友,方凯本就用不着救他们,只是出于后金想干的他就捣乱的原理,方凯遣人将这个消息送给了皮岛总兵黄龙,至于黄龙信不信这就和他无关了,反正他方凯也是仁至义尽。

只是也怕黄龙不信,这才让赵孟率领一个团的兵力和十余艘大小船只伺机援救旅顺,少不得要救黄龙和李惟鸾出来。

原因倒是简单,若是黄龙死了,济州岛少不得要从新熟悉一下皮岛的新任总兵,少不得又要擅动刀枪威慑,是否有效还在两可之间,而黄龙已是心知济州岛碰不得,一心一意去给后金添堵也算让方凯舒心,所以这才肯分兵救上一命。

至于那个皮岛继任总兵沈世奎曾构陷尚可喜,彼时尚可义已死在旅顺,尚可喜势弱,最后投了满清做了三顺王之一。

话分两头,福建郑芝龙得到前往德川幕府的使者带回的消息微微一愕,虽说他对济州岛被一伙人占据已经有所耳闻,本以为是那只相熟的同行,如今看来却是恕不相识,连个朝鲜大军都能打败,想来实力尚可。

郑芝龙虽然对这只来历不明的势力一头雾水,可也依旧满头答应济州岛的加盟,原因在于郑芝龙此时和荷兰人翻脸,荷兰人的火炮尖锐,郑芝龙自然是希望自己的实力多多善意,这才同意了三方联合出动水师埋伏刘香和荷兰人的船队。

时间到了七月中旬,后金本是遣一只偏师进攻旅顺,后金尼堪超哈{汉军}3000人由佟养性、孟乔芳攻打。

佟养性的名字方凯耳熟能详,此人从努尔哈赤起就投奔女真后金,算得上汉奸中的劳苦功高,至于孟乔芳的名字就生疏的多,后来才知本是大明永平守军,正是因为此人的投降这才使得后金有了汉军八旗的前身尼堪超哈,也因此而发迹。

只是此人在历史上籍籍无名,方凯不知是自己煽动了翅膀,让本身投奔女真人的孔有德、耿仲明等人留在了济州岛,还是原先因为孟乔芳早死的缘故。

此战本是孔有德、耿仲明投奔后金后的第一功,趁着黄龙遣军于鸭绿江战事袭击了旅顺,杀黄龙、李惟鸾、尚可义等人,如今孔有德被囚,耿仲明也没投奔女真后金,历史却出奇的没有因此改变,只是换了个人而已。

黄龙在刚收到济州岛传来的消息时候还是脸上一阵变幻,连续派出了数路打探消息,最后也是一无所得,虽说最后还是遣军北上鸭绿江,却也留了一部分在旅顺,至少使得旅顺的驻军并不显得太过于势单力薄。

少不得日日防守,夜夜巡防,连续十余天却是什么征兆都没有,这才稍稍放下心来,但却也不敢松懈。

毕竟这封书信的来历已经清楚,这些人虽然是敌非友,甚至还曾攻打过皮岛,救走了尚可喜那厮,可在黄龙看来却也不能和后金比,尚可喜和女真后金,一个是私仇,一个国仇,黄龙却还分得清。

若不然也不会一起死在旅顺了,李惟鸾自然也是,这也是方凯肯救他们一命的原因之一。

大明的忠诚良将本就不多,救几个也比留着一堆无用的书生误国来得好,而且还是误人误己。

“哈哈,来者不知可是济州岛当家方凯。”郑家船队里传来一声爽朗的大笑,说话的是郑芝龙的弟弟郑芝虎。

双方是第一次接触,郑家肯派出自己的得力干将郑芝虎已经算是给足了面子,二来也是因为急于拉拢这股海上的新晋实力派。

郑芝虎有心威慑,带来的是大船十五艘,小船三十五艘共计五十艘大小船只,兵卒七千余人,本来打得主意就是对方若是实力够强那就老老实实合作,这若是双方实力并不平等,他郑芝虎少不得也要做个恶人黑吃黑一会。

盟友强归强,也远没有部署来的好,郑芝龙混迹海上数十载,能够将家业扩充到甲兵三万,大小船只上千并不是平白而来的,多半是靠着黑吃黑吞并了十数家海寇才能有如此家业。

“方主将还在途中,末将是水师主将毛承禄。”毛承禄拱手道,也是爽朗的大笑。

“见过毛将军了。”郑芝虎面色一整,心中却也是凛然,虽然表面还是大大咧咧的模样,只是心中不由有了几分计较。

郑芝龙在半月前得知消息之后,就开始尽力收集这伙能够打通德川幕府人的消息,但也是寥寥无几,只知道山东地界如今有了个不知名的势力,山东莱芜冶铁所的铁矿石都被买了去运往海外,这还是因为丁旭本就与郑家有生意上的往来这才能打探到得消息,丁旭也没有可以隐瞒。

除此之外就是一无所获,得到的仅此而已,只不过郑家还有其他的信息来源,这才能大致猜个七七八八,这伙山东的强人应当与占据了济州岛的人有些关系,兴许还是一家。

如今看到毛承禄,郑芝虎就更是笃定。

毛承禄的不算名震一时,可这次郑家搜集山东的情报,自然是查到了那次登州叛乱,这个毛承禄就是在登州跑了,除此之外还有孔有德、耿仲明、张觉等人,至于方凯这个当家的,反而是闻所未闻,郑家更是一头雾水,郑芝龙只得叮嘱郑芝虎小心应付,这才出现开局那一面。

“郑游击见谅,方主将还在路上,某从倭国而来,这才快一些。”毛承禄应付道,满脸堆着笑,打着哈哈道:“只是没想到毛某人还有人认识。”

“哪的话。”郑芝虎面色一整,道:“毛将军与叔父毛总兵大人远在辽东抗击dá zi,实乃一代豪杰,芝虎佩服的很,我大哥平日里更是钦佩油价。”

“客气客气。”毛承禄笑着应道,对郑芝虎不禁有几分改观。

“世人皆道龙智虎勇,如今看来怕是芝虎兄谦虚了。”

二人互相奉承了两句,这才将两家的船队并为一家,好在毛承禄带来的也是大船三十四艘,当初出使倭国走的是海路,算得算远航,所以尽是大船,现在这趟拉到海上会和郑芝虎却也将郑芝虎吓了一跳,这趟他也只是带了十五艘大船而已,剩下的都是些小船,远远没有三十四艘大船之巨。

毛承禄也不担心郑芝虎吞并自己这只船队,三十四艘大船,虽然郑家也凑得出来,但那至少要砍掉近半的海上生意才行,郑芝龙想这么干也得掂量掂量,而且毛承禄这趟也不是白来的,方凯让他打通两广的商路,自然有用得着郑家的地方,对双方而言更是互惠互利。

两家等到了第三天这才等来了姗姗来迟的方凯,方凯带来的船只并不多,庆尚港船务新下水的两桅福船四艘以及孟千从山东各地买来的大明水师的七艘福船和三桅海船,以这些框架共计有二十艘大船,加上毛承禄的三十四艘福船,五十四艘三桅海船和两桅福船组成方凯的全部水师家底。

这次由于是打海战,还是一次远航作战,算的上大明版‘远洋’作战,不由得让方凯不看重,这也是他肯放弃后金攻打旅顺,而是带着所有的水师会和郑家水师偷袭荷兰人和刘香的原因。

女真人是dá zi,荷兰人是西夷,这在毛承禄看来没区别,但在方凯看来,女真人入关定鼎最后用的还是汉家文化,至少让汉人不至于亡国灭种,而荷兰人相比较女真人的凶残并不想让,并且这些殖民者并不会融入当地,反之只会破坏和掠夺。

现世的美国就是实例,当地的棕色人种印第安土著丢失了所有的土地,只能依靠着殖民者施舍的些许权力求存,即使成立了自主国家,却也不再是印第安的国度,而是那些残忍的殖民者的。

方凯并不担心荷兰人占据大明,这个时代的大明不管是航海还是武器都没有差荷兰太多,即使到了后世腐朽的满清帝国,到了行将就木时,荷兰人和葡萄牙人这些西欧小国依旧要顾忌腐朽不堪的满清zhèng fu。

但同样的,这个时代的荷兰人已经有了四桅大船,各类大小武装战船一百三十艘,这些船只总吨位多达57868吨,虽然这些船只大多数不在东方,只有九艘大船,只是这些大船已经有了多达1000吨的巨舰,这种吨位的船只在大明初年也曾有过,作用却不是用来装备水师,而是作为使节使用,如今在大明更是一艘也无。

大明的悲哀,大明水师的悲哀,却也只能如此。

火炮技术上更不用说,如今大明水师使用的佛郎机火炮只不过是葡萄牙人留下来的残次品,差了荷兰人的火炮不是一筹,但即使如此,数量稀少的荷兰人船队还是被大明水师和郑芝龙靠着船海战术消灭,这不需要方凯的插手,但这不代表他不想插手。

大明不但现今不需要西方人指手画脚,他更想的是将这些在东方占据殖民地,并且对着大明虎视眈眈的西方殖民者赶回家,以防后患。

方凯来自现代,他比郑芝龙、郑成功这些古人看的更宽,他能看得到两百年后,而即使如郑成功这等民族英雄的眼界都难免有局限性。

这不是说他比郑成功的强,民族英雄不是人人能做的,方凯做的仅仅是想让这个中国走的更远而已,而不是维护所谓的大明,不外如是,仅此而已。

在等待方凯的途中,郑家传来的消息让郑芝虎面色一变。

荷兰人和刘香的联军数日前曾进攻厦门,趁着郑家水师来不及调集击沉了郑家水师二十余艘,因此郑家才狠下心来和荷兰人以及刘香翻脸,至于邸报上的大明水师船只也有被击沉只是拿来应付福建巡抚邹维琏而已,这样才能逼得邹维琏不得不和郑家站在一起。

可即使如此,邹维琏依然派遣属吏向这些西夷送去了二十五头牛、二十五只猪和一百只鸡,希望荷兰人不要再伤害百姓,使他们可以继续安心耕种。

这个消息自然瞒不过郑芝龙,也让郑芝虎面色一变,即使如一旁的方凯都暗骂邹维琏此人愚蠢,枉费崇祯皇帝所送的‘天下第一清忠’的牌匾。

邹维琏此人,字德辉,一字德耀,号匪石,江西新昌人即今宜丰县谭山镇龙冈村人,万历三十五年的进士,如今官至福建巡抚,也算是清廉的官吏,要不然也不会送给荷兰人的礼单那么轻了,更别说这些猪牛只是百姓自发凑齐,而不是邹维琏买来的,他邹维琏虽然是福建巡抚,但大明一朝官员的俸禄本就是历朝最低,有时候为了应付同僚,家中剩下的银两刚够生计而已,何有拿得出钱来。

所以郑芝虎心里虽然不满,却也不敢有所怨言,郑家如今有着局面,倒有一半是福建巡抚邹维琏的提拔,虽然事后邹维琏和郑家有了罅隙,邹维琏意图禁海,这几乎就等于断了郑家的财路,自然就引得双方不合,但也仅限于表面而已,暗地里郑家对邹维琏还是支持的很。

这次预谋攻打荷兰人和过去的同行刘香,郑家并未问过邹维琏的意见,郑芝龙虽然如今只是个五虎游击将军,福建的水师却十之**掌握在郑家手上,邹维琏压根调不动福建水师一兵一卒。

却没想到邹维琏此时却跳出来拖后腿,还是如此这般寒酸,就连郑芝虎自己都为邹维琏这点家当脸红不已,除非荷兰人和刘香集体发疯,要不然只会以为这是奇耻大辱,而不以为是招抚。

邹维琏是福建巡抚,若是他坚决不同意攻打荷兰人,而是想息事宁人,就算是郑芝龙不满也没用,除非他郑芝龙打算再次逃上海去当海寇,到时候别说一个郑芝龙不同意,就连郑芝虎过惯了安逸的生活,都不想弃了福建这么大一份基业继续去海上当海寇。

“这个老匹夫,真是读书读傻了。”郑芝虎看着信件,满脸不满的叫骂道,丝毫不掩饰对邹维琏的不满。

郑芝虎不是郑芝龙,他虽然也知道邹维琏对自家帮助不小,可这再大也大不过自家大哥郑芝龙去,如今邹维琏的主意又和自家大哥截然相反,能有好话才怪了。

79.喂鱼

“方当家,你说是与不是?”郑芝虎将书信递给方凯,问道。

“哈哈,话不是这么说的。”方凯笑了笑,郑芝虎诧异的道:“方当家此话当如何讲,难不成他邹维琏那老匹夫还能改了主意还不成?”

方凯神秘的笑了笑,道:“车到山前自有路,郑游击静等就可。”

郑芝虎嘴中嘟囔两句,颇有些不欢喜,倒不是对方凯有意见,而是在家中兄长郑芝龙也向来如此,他郑芝虎虽然不喜欢,可也得听着。

谁让外面传的是龙智虎勇,他郑芝虎听着大哥郑芝龙的也是理所当然。

“某的意思本是瞒着福建巡抚邹维琏那厮,就怕大哥不肯,既然方当家如此笃定,某去准备就行。”郑芝虎应道,一脸喜色。

这倒不是他不知道掩饰,而是实在恨得那个刘香牙痒痒,相比较荷兰人,郑家更在乎的是和荷兰人的贸易,就算打完了这一仗,接下来还是要和荷兰人贸易,少不得又要修好,本就是可有可无。

可刘香不同,刘香是海寇,郑家曾经也是海寇,凡是遇到商船向来也是劫个一干二净,郑家过去干的利落,但现如今不行,当海寇能截来的货物再多也赚不到大钱,而垄断大明沿海的贸易,光是一年的白银进项就达上百万俩,养着三万甲兵,战船上千艘,就算是大明的正规水师加在一起恐怕都敌不过一个郑家,更遑论郑家的实力还不止这些。

所以郑芝虎的打算反倒和方凯有着同一个目标,只是郑芝虎有羁绊,而方凯没有,郑芝龙比郑芝虎更顾全大局,所以他需要一个刘香牵制邹维琏,养贼为重,郑芝龙上面同样有个邹维琏和大明朝廷,如果大明没了海患了,自然就用不着他郑家了,到时候就算郑家再是家大业大,也不过是到时朝廷的一纸文书,最好的结局也就是个从新沦为海寇而已。

方凯能想到这一层,郑芝龙自然不会想不到,这才有了刘香虽然被越打越弱,却也依旧猖獗不已的缘由,他郑芝龙需要他刘香当个理由而已。

若是刘香这个理由不够格了,这才接着有了郑家部署李魁启和钟斌的先后叛离,说到底,也就糊弄这个大明朝廷和福建巡抚邹维琏而已。

同样的,邹维琏也不是笨人,读书人没一个是笨的,他们不是想不到,只是不敢去想而已,即使敢去想也不敢快刀斩肉麻,这才有了将郑家养虎为患,等到想斩断,却发现已是心有余而力不足,邹维琏制止郑芝龙擅自开战,也心怀仿制郑家越发难制的原因。

这就是局限性,也同样是方凯最大的优势,再智如妖人也无法看透数百年后的事情,他们注定比方凯差上数个等级。

九月初,让郑芝虎等了良久的好消息总算姗姗来迟,荷兰福尔摩沙长官普特曼斯重新和刘香勾结,这次不仅仅是准备攻打大明沿海,而是准备将郑家水师一网打尽,然后伺机攻占大明沿海。

这个消息并未如上一次荷兰人偷袭厦门一般偃旗息鼓,反而闹的尽人皆知,不但是郑芝虎早早得知,即使是邹维琏也从有心人处听到这个消息。

如此一来即使如邹维琏有心息事宁人,也知再也压不下去,若不然只得落个惧敌如虎的罪名而已,郑家水师好歹还是大明的水师,那些个西夷却是非我族类,至于刘香更是海寇一个,相比郑芝虎和方凯,邹维琏这个福建巡抚更想的是将那些西夷彻底消灭,赶出大明。

邹维琏急功近利,只是空顶着个福建巡抚的名头而已,心有余而力不足,只是和方凯的想法有了共通之处而已,都想着把这些西夷赶出大明,区别就在于一个是为了大明,一个不是。

九月中旬,福建巡抚邹维琏檄调诸将,大集舟师,以五虎游击将军郑芝龙为前锋从漳州海澄誓师出海,随即在澎湖与荷兰船只遭遇,焚毁荷兰巨船一艘,溺死荷兰兵数百人,初战得胜。

至于郑芝虎和方凯的船队和郑芝龙的船队会和后,方凯总算见到了这个明末的这位一代海上大豪。

郑芝龙的模样并不凶狠,相反倒是模样堂堂,看上去远远不像是个混迹海上的海寇,更像是老实巴交的大明百姓,跟郑芝虎的凶悍模样截然不同。

郑芝虎相比郑芝龙更想海寇,郑芝龙则不然。

郑芝龙不是方凯见到的第一个大明名人,不管是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郑芝龙的名声在后世都要差上不止一筹,这三位可都‘大清王朝’出了名的三顺王,至于郑芝龙仅仅是因为提到郑成功时会顺带提一下他的父亲,仅此而已。

但郑芝龙却是方凯见到的惟一的一个海寇,如果牵强点说,郑芝龙还是方凯见过实力最强的人,郑家的实力不仅仅是令孙元化感到诧异,甚至连方凯本人都觉得太低估了这个时代的海寇们。

能够以一己之力打败荷兰侵略者自然不会那么简单,但即使如此,郑家摆在明面的甲兵三万,大小船只上千艘还是吓了方凯一跳,甚至如孙元化都没想到郑家如此家大业大,早已不是普通的海寇了,而是和大明连在一起,控制着大明几乎所有的走私贸易的巨寇。

这次郑芝龙带来的是一百余艘大小船,会和郑芝虎和方凯后三方的船只达到近两百艘,其中仅仅航海大船就多大九十七艘,郑家的出动了至少一半的实力,剩下的需要保护商队,但仅仅是这一半的战力就是济州岛的两倍之多。

船只的大小和战力并不成比例,郑家水师能征善战,远比方凯带来的济州岛兵卒在个人战力上强的不止一筹,郑家又擅长水战,排兵布阵更是像模像样。

毛承禄不得不谨慎的提议将船队和郑家水师分离开来,省的郑芝龙一时眼红,黑吃黑,到时候防不胜防。

方凯并未拒绝这个提议,相比较郑芝龙,郑芝虎反而是一脸的不渝,可也终究因为自家本身就是劣迹斑斑,想要对方信任还需要时间,又得了郑芝龙的首肯,只得同意两家的船队不再合流,而是分流,各家顾各家。

三方两百艘战舰开始搜寻荷兰人和刘香的联军,海上的生活毫无疑问没有任何乐趣可言,好在方凯自娱自乐的方法并不差,只当是出海旅游,闲暇时候烧烤海鲜,晒着正宗的日光浴,远比留在济州岛要舒心的多。

方凯的lǎo xi惯了,忙里偷闲,也算怡然自得。

偶尔船只会靠岸补给,孟千花了近一年时间渗透到福建的细作会将最新的消息传来。

虽然是最新的,但这福建离着山东还有些距离,所谓的最新也仅限于半个月上下,还是福建本地的消息居多,更多的则是这次剿灭西夷,对于方凯这个亲身经历者,这些消息大多是谣言而已,可有可无。

崇祯六年十月二十二,三方的联合水师总算在金门料罗湾追上了荷兰大船九艘、刘香船五十多艘,有备攻无备,刘香和普特曼斯都没有准备,上演了一出和上一次的厦门海战截然相反的结局。

风水轮流转,刘香和荷兰人的船队在厦门偷袭焚毁了郑家近三十艘大船,这次反而倒过来,也算世事无常。

刘香的船队几乎全军覆没,能够逃走的只有十余艘大船,普特斯曼的荷兰舰队速度远比方凯这一方快得多,但也被郑芝龙用铁钩钩船纵火焚烧的战术焚毁一艘快船,并俘获一艘,普特斯曼仅仅带着剩下的七艘残兵败将撤回了大员。

方凯的船队被郑芝龙安排堵截逃走的船只,这也是因为郑芝龙私心作祟,不是光济州岛不信任郑家,郑家同样对于这些贸贸然找上门来的盟友心存忌惮,如今自家实力已经足够吃掉刘香和荷兰人,留着这么一只外来水师也是不好,干脆就拿来堵截逃走的荷兰人与刘香的水师。

有心栽树树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就是这般的道理,郑芝龙哪料到,方凯这趟本就是打得刘香的主意,见他郑芝龙的目的则是为了谈上一比生意,至于这场海战,充其量是向郑芝龙示好的法子而已。

“可追上了刘香的去向。”方凯站在甲板上,手上拿着单筒望远镜笑着问道。

单筒望远镜是济州岛制造局的产物,由孙和京的科研局画出图纸,制造局负责制造,还算实用。

制作望远镜的玻璃即使在大明也不算上好的手艺,只是大明的手艺去除的杂质不完全才导致大明的玻璃也并不透明,而方凯的改良则使得这些玻璃完全可以拿来制造成凹凸镜,然后再进行加工,成为简单的单筒望远镜。

单筒望远镜也更不是什么稀罕物,被成为‘海上马车夫’的荷兰早1608年就由利比斯赫制造出这一产物,并且迅速被运用于荷兰远在东方的东印度公司,这件利器不但利于航海,更利于海战时候先发制人,这也是为什么荷兰人能够保留大部分船只全身而退的原因,相反他的盟友刘香则几乎全军覆没。

荷兰人普特斯曼并没有将看到的浩浩荡荡的船队告诉刘香,而是掉头就走,等到刘香回过神来,已经被郑家的水师牢牢困住,回力无天。

普特斯曼本身就不是真的想和刘香合作,更遑论一起共进退,刘香在他看来就等于皇协军,土著军队的战斗力身为西班牙东印度公司职员的普特斯曼向来不信,眼看不跑就要被困在这,普特斯曼果断了放弃了这个临时的盟友。

“离开这里,我讨厌这些野蛮的东方人。”普特斯曼喝了酒,两腮通红,但这并不能阻止他对于这场伏击战的厌恶,或者说,他讨厌自己是被伏击的那一方。

“我们损失了两艘船,喔,公司的上层一定会扣我的薪水,一帮万恶的资本家!”普特斯曼恨得牙痒痒,他的职位在荷兰东印度公司中不上不下,并不能决定上层的决策,但在遥远的东方,这些上层的手暂时还伸不到这里,所以他还有机会隐瞒。

“我们必须要挽回失败,要么就继续和郑一官联合,放弃刘香那个海寇。”普特斯曼的副官克伦威尔提议道,他已经被大明一眼看不到头的水师船只吓了一跳。

谁都没想到那个曾经的海寇郑一官已经能够随时随地召集上百两桅和三桅大船,这些船只的速度即使不如公司的这些大船,但那些船只都是对方私有的,而自己这边,损失了两艘快船已经是无法交代的清楚。

向上层如实上报?克伦威尔没那么傻,那些满脑子金币的有钱人们宁愿相信这些船只是被普特斯曼卖掉了,也不会相信它们是被土著人击沉的,即使是大明这个神秘的东方大国,在揭去那一层神秘面纱后,在公司上层看来也只是个土著而已,压根不会有人相信他的解释。

“和郑一官修好?他会不会不接受,是我们不宣而战,并且击沉了郑一官至少二十艘大船。”普特斯曼有些迟疑,摇摆不定,二十艘大船的数量并不少,普特斯曼本以为在厦门的偷袭至少击沉了郑一官近半的实力,这才敢正大光明的联合刘香来犯,只是没想到郑一官轻而易举的召集了上百艘大船偷袭他们。

这几乎让他全军覆没,如果不是那个被留下的海寇刘香,或许普特斯曼根本跑不掉,为此普特斯曼不仅为那些海寇们默哀。

“愿撒旦保佑他们全都去喂鱼。”普特斯曼的默哀更像是诅咒,脸上得意的表情更像是欢庆这次的逃出生天。

“喔,我真没想到自己能逃走,他们可是有一百多艘船。”普特斯曼搞怪的比划的表情,这叫他的副官克伦威尔看来有些担心,那些大明人可不是一般的土著,至少东印度公司在东方第一次被土著们打得狼狈而逃。

“有船,长官,有只船队正向我们这边驶来。”瞭望手大惊小怪的呼唤道,显然出现在视线内的船只是敌非友,并且数量众多。

普特斯曼顾不得搞怪,拿过瞭望镜,出现在视线里的是几十艘大船,从正前方快速的行驶过来,根本避无可避,看样子来不及掉过船头就会被追上,如果被接舷战,伟大的荷兰东印度公司留在东方不多的船队只会全军覆没!

“开炮,开炮,把这帮东方野蛮人打下海。”普特斯曼狰狞的发号施令,他不能让再丢掉这些属于公司的财产,这意味了除了回国养老外还会受到公司制定的惩罚,这会让自己一无所有!

80.查到了什么

克伦威尔就好比突然从天堂落回了地狱,他的担心终究成为了现实。

但他是副官,不得不出主意,比如……

“长官,或许我们可以和他们谈判。”克伦威尔灵光一闪,不禁有些得意洋洋,这支船队如果是郑一官的,那么他们不会敢扣押住自己,郑一官只是个海寇,虽然现在实力强劲,但也终究脱不去那层皮,不会明面和公司彻底翻脸,即使他们双方现在已经兵戎相见。

“你确定他们会听你的?他们都是野蛮人。”普特斯曼骂骂咧咧的道,一边催促士兵道:“开炮,打沉他们,我们勇敢的战士们。”

“迷惑他们,只要他们放我们离开,并不是真的要和他们谈判。”克伦威尔深深为自己的灵机一动而感觉奇迹,唔,或许应该这么说。

“上帝眷顾荷兰人。”

“那就竖起白旗,我的副官,你真是个聪明人。”普特斯曼满意的点点头,他自信郑一官这个家伙并不敢扣押住伟大的荷兰人,东印度公司的光辉无处不在,他郑一官仅仅是个海寇而已,不敢打tái wān的主意。

“主将,对方竖起了白旗。”毛承禄同样用着单筒望远镜,这只船队也正是堵截刘香的济州岛水师,只是意外的遇到了这支荷兰人的水师而已,谁让他们出奇的走在了同一条航道上,

的残兵败将也在向这里驶来,只是在荷兰人身后而已。

“投降?荷兰佬打得什么主意。”方凯皱着眉头,此时他也没什么闲心悠闲,这次的海战是他第二次参与,只不过第一次是欺负朝鲜的破烂水师,这一次则是以多打少,欺负的对象变成了荷兰人。

“他们要的是和谈。”王徽解释道,接着腼腆的道:“费尔南多主教教过我旗语,这也是学校的课程之一。”

“和谈?他们是不是发傻了,这是在战场,不是谈判桌。”方凯有些想笑,第一次听说打到一半双方可以谈判。

远距离的火炮已经互相轰击了好一会,由于距离够远,除了威慑之外还没有一发炮弹击沉船只。

方凯略微沉吟,道:“回复他们,我们同意和谈。”

“主将,现如今我们胜券在握。”毛承禄迟疑的道,显然有几分不情愿,胜仗谁都想打少不得要在兵衙的功劳簿上记上一比,若是如此局面放弃那就太不甘心了。

“以后有的是你打的。”方凯笑呵呵着接着道:“这些西夷我有用,既然他们要和谈,那就敷衍着。”

“王徽,会打旗语吧?”方凯掉过头问一旁拘谨的王徽。

“会。。属下学过。”王徽赶紧应道,连滚带爬的登上了瞭望台,打出了旗语。

方凯打得主意是从荷兰人和郑芝龙的贸易中分一杯羹,所以此时不宜吃掉这只隶属于荷兰东印度公司的船队。

此时大明与西方的贸易几乎都由荷兰人掌控,除此之外只有两广才有蕃商,离济州岛太远,和方凯的谋划并不一致。

这个时代的大明虽然还没有落西方太多,可在科技启蒙知识上,整个西方强上大明不止一筹,甚至大明初年引以为豪造船技术已经逐渐落后于西方,要不然荷兰人也不敢凭借九艘快船就敢于攻打大明沿岸。

“长官,对方同意和谈。”克伦威尔一脸喜色,这些大明人果然没有胆色对强大的荷兰王国开战。

“他们说自己不是郑一官的部署,而是济州岛水师。”克伦威尔一字一句道。

普特斯曼耸耸肩,无所谓道:“不管是哪来的,只要他肯放我们走,东印度公司会感激他本人的。”

“克伦威尔,让他们让开航道,无条件的。”普特斯曼紧接着猖狂的道,此时已经忘了自己这边正处于劣势,而是正沉浸在荷兰人‘海上马车夫’荣光里。

伟大的东印度公司只允许体面的撤退,而不是被俘。

“长官,这或许不行。”克伦威尔有些后悔跟着普特斯曼这个蠢货参与这次袭击大明。除了一开始顺风顺水,从那之后就是处处碰壁,但普特斯曼依旧是他的长官,即使看样子这次回去后,普特斯曼很可能被撤职,但那是之后,而不是现在!

“对方要求派人到我们船上谈判,或者我们派人到我们船上,显然,他们不会答应无条件释放。”克伦威尔学着刚刚普特斯曼模样耸肩,很是无可奈何,他已经快堆普特斯曼这个长官失去耐心。

显然,这是一个愚蠢的长官,没有任何一个东印度公司的职员会将员工带到这种地步,都快成为对方的俘虏,更加愚不可及的是,一个失败者竟然向他们胜利者叫嚣,实在是愚蠢至极!

“主将,对方答应谈判,但他们不许我们靠近他们。”王徽在上面叫唤道,这还是个孩子,能做到这一点已经不错了,至少不像刚刚那般腼腆。

“那怎么谈判?”方凯苦恼的按着太阳穴,这些荷兰人还真够谨慎的,也不想想自己想吃掉他们并不要花太多力气。

谈判这种事是下属去做的,可偏偏他干过几回,每次都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应该由别人去做才对。

“主将大人,我们可以让双方各自派出一艘船?”王徽小心翼翼的提议道。

方凯不仅意外的看了王徽一眼,这个参谋算是出了方凯的意外,毕竟王徽是个年轻人,仅仅历练这几个月就能有这么大的进步也是不错了。

“打旗语。”方凯采纳了这个主意,随即王徽兴奋的点点头,向对方打起了旗语,然后紧紧盯着对方的瞭望台。

“对方同意了。”王徽高兴地大声叫唤道,这显然是他第一次尽到真正参谋的责任,或者说是表现给方凯看。

谈判一切顺利,荷兰人的船队派出的副官克伦威尔,而方凯这边则是王徽,害羞的小伙子并不适宜军旅生涯,这种谈判反倒是得心应手,很快双方就谈妥了条件。

荷兰人放弃一艘船只,然后全员离开,方凯的善意送到了,至于荷兰人能不能接纳是另一回事。

随即荷兰人的一艘船脱离了其余船只开始向方凯这边驶来,在双方更换了船上的人手后,方凯让开了航道让荷兰人离开。

东印度公司只剩下六艘快船狼狈逃回了大员,普特斯曼随即被调离了大员,几年后更是被召回了荷兰,直到死了也没能再次回到东方。

至于堵截刘香的船队,刘香的海寇船队在前有堵截,后以追兵下大多数兵无斗志,将无战心,此时的刘香剩下的仅仅是二十艘大船,和方凯这边的数量则是三十七艘。

刘香的船队刚刚被郑家水师偷袭,和济州岛这边则是养精蓄锐不可同日而语,自然是一触即溃,只余的几艘刘香的死党顽抗,其余船只大多缴械投降,甚至是掉过头来落井下石。

海寇是海寇,就算是再家大业大,终究上不了正道,郑家正是看清楚这一点才会在盛极之时投靠朝廷,这才保住了家业,还有所扩大。

刘香则是冥顽不灵,依旧死守着海上的基业,图个逍遥自在,即使没有方凯,两年后也会死在郑家的手里,顺带拉着郑家的猛虎郑芝虎下水而已。

刘香海寇剩下的大船几艘,剩下的要么就是落井下石,要么就是作壁上观,这只大明所剩不多的海寇头目之一并没有打算投降。

对于海寇们来说,郑芝龙那厮投靠朝廷本就是出卖了他们,这才一直与郑家作对,此时也难免有几分男儿豪气,没束手就擒都是打算以死明志。

“兄弟们,能拼几个是几个,杀光这畜生养的。”刘香的大船上一阵阵叫骂,

“击沉他们。”方凯淡然的道,浑然没有在意自己说出的话会让多少人丧生鱼腹。

弱肉强食,海寇们或许不会都是坏人,但同样的,妇人之仁并不能带来什么大的好处,相反,在很多时候会被成为最大的漏洞,并且足以致命。

没有人劝解,这本来就是理所当然,双方的结果也是理所当然。

在近乎十比一的比例下,刘香的死党顽抗的成效并不大,除了给毛承禄的功劳簿上记上一比外没有任何作用,他们也没有路可以退,背后有的是多达上百艘船的追兵,而至少眼前的三十七艘大船怎么着也比身后的容易点。

刘香的旗舰是一艘三桅大海船,典型的大明制式海船,应当是刘香从郑家水师那里夺来的,最终却便宜了方凯方某人。

在花了小半个时辰后,这只在大明沿海风光一时的海寇消失无形,济州岛这边损失的三艘大船,刘香的船队则全军覆没,其中七艘投降,五艘掉头逃掉,至于剩下的八艘里有六艘被夺船,被击沉的船只只有两艘。

如果不是想要夺走船只,济州岛的损失几乎微乎其微,被击沉的三艘船也都是在接舷站中被大意击沉。

负隅顽抗的海寇不惜点燃了huo yào仓,引起了连环的bào zhà,拉着方凯这边的三艘船玉石俱焚。

济州岛的船队一下子扩充了十二艘船,使得这只水师数量一下子超过了四十九艘,逼近五十艘大船,相比此时的郑家水师也不遑想让。

等到郑家水师追上来时,留给他们只是海面上漂浮着的浮尸以及散落的木屑,方凯没有留下来的原因则是刚刚拉拢的十几艘刘香的船队的海寇,如果他们发现自己投靠的并不是郑家水师,难免会心有异心,方凯不会将吃进嘴里的好处吐出来。

以前没有过,这次自然也不会。

但方凯留下了王徽,王徽做为使节将为邀请郑家前往济州岛谈论生意,这笔生意自然是盐货买卖,并不愁郑家不上钩,所以方凯施施然的返回了济州岛。

盐和铁在古代都堪称硬通货,不同的是两者都是朝廷明令禁止的,前者为朝廷带来银钱,与民争利,后者则是彻底的管制物品。

不管在太平盛世还是乱世,盐货都可以代替钱币的作用,郑家即使知道这次是被利用,但对于利益至上的郑家来说,商人才是他们的本职,而且郑家没有损失任何东西,反而是这只来历不明的水师帮助郑家消灭了郑家在海上的心腹大患,刘香海寇集团。

“郑家并不在乎这么一点家业。”方凯自信满满的道,当毛承禄颇有些顾忌的提出异议,毕竟这次他们是在郑家的眼前拔牙,说是虎口也不为过。

“我们至少帮他们解决掉一个dà má烦。”

与之相同是,方凯他们在讨论郑家,郑家也正在说起这只目前还说不清楚的水师,在场的有郑家三兄弟,郑芝龙、郑芝虎、郑芝豹以及郑家的后起之秀郑彩、郑森。

场面有些安静,包括郑芝龙在内没有一个人说的清这只水师的来历,他们甚至不知道从何说起,除了寥寥无几的情报知道这伙人可能和山东新冒出的一家盐商有关系,其他的屈指可数。

也就是说,相比较方凯对郑家的了解,郑家对于这个势力的实力根本没有任何头绪。

“彩儿,最近查到了什么。”郑家的家主郑芝龙轻声道,叮嘱坐在一边的年轻人,郑家海上出生,反倒比大明更关注信息这个东西,好以判断来人是敌是友。

“叔父。”郑彩恭敬道:“和上次查到的差不多,只知道这些人在朝鲜那边闹的挺大,如果不是小侄刻意调查,几乎没人会注意的到他们已经占据了济州岛。”

“哼,胆子倒不小,竟然敢占据济州岛,算是割据一方了。”一旁的郑森冷哼道,紧接着道:“我们郑家尚且不敢拿下北港,这些人好大的胆子。”

“森儿。”郑芝龙将视线转而望向郑森,低声说道:“我知道你想什么,可郑家还没到那个时候,这个大明也不会允许我们郑家那般做。”

“儿对于我大明本就是忠心耿耿,让那北港让西夷占着也不是长久之计啊。”郑森辩解道,他一向建议郑家兵发北港岛,区区西夷战船不足十,兵卒不满千,何以占据北港道。

“你说对大明忠心耿耿,我信,你二叔、三叔都信,彩儿也信,但惟独皇上不会信,满朝堂的大臣们也没一个信,如今的福建巡抚邹维琏第一个不会信!”郑芝龙眯着眼睛道,这个儿子他一向很满意,可惟独这一点上,显得太没有主见,即使是彩儿也要比他胜上一筹。

81.老奸巨猾

家与国之间的取舍都不知道,以后又怎么当这个郑家的主人。

郑芝龙微微摇摇头,可除了森儿,其他几个儿子皆是扶不起的阿斗,彩儿虽然有智,却非自己嫡子,更非郑家的人,郑芝龙就算再是大肚,也舍不得这份家业给了别家去。

“大哥,别这么说,大公子,你二爷第一个不答应给大明朝廷出力。”郑芝虎唬着脸道:“大明那帮贪官污吏,除了每月吃了我的银子还能干出什么事来?大公子以后切勿这么说。”

“是啊,是啊。”郑芝豹点头应和,家中他是老三,本就地位不高,龙智虎猛,他这个豹只有打酱油的份,如今又有两个小辈压在他的头上,好在郑芝豹性子相比两位哥哥要好得多,相比较郑芝龙还更像一个读书人,自然不在意这点俗礼。

“阿森,既然叔父不答应,那就别想了吧。”郑彩面带关切的道。

“哼。”

郑森冷哼一声,掉过头不再多言。

郑彩心中冷哼几声,自讨个没趣,心中自然计较,可表面上只能讪讪的笑了笑,郑芝龙有心调和,和稀泥的道:“彩儿继续负责收集那边的情报,至于森儿就开始接手家里和北港的船队吧。”

郑芝龙轻描淡写的道,看似两不偏帮,但却让郑彩眼中的隐晦一闪而逝。

这个老匹夫,竟然趁着这次机会将他一直最在意的家族船队交给郑森,还真是老奸巨猾!

“好的,父亲。”郑森低声应道,显然并不意外。

方凯返回济州岛的途中路过了荷兰人在tái wān的基地大员港,tái wān自古被称为大琉球岛,早在东汉末就由吴主孙权占据而成为中国神圣不可分割的领土,在大明,大明朝廷也称呼tái wān为大琉球,大明初年大小琉球皆作为大明帝国的不征之国,也就是属国。

到了明中期,大琉球就已经从新作为大明领地出现,原因目前不可考究,但事实不需辩论,tái wān自此成为中国密不可分的一份子,并且在女真入关后正式纳入中华版图之内。

天启四年发生了不少事情,荷兰人也正是在这一年开始正式占据大琉球,将这块大明的飞地的占为己有,至于大明,只是在这一年将荷兰侵略者从澎湖赶走就再也无力收回tái wān,他们忙于抵抗关外的dá zi以及关内层出不穷的农民起义,这使得荷兰侵略者当年建造了热兰遮城,紧接着赶走了同样卑劣的西班牙殖民者而得以占据了整个tái wān。

荷兰人占据这块独立于大明之外的领土已经有九年,他们在原先的历史上还需要二十几年才会被一个民族英雄赶走。

只不过在这个时空,荷兰人在原先受到的教训上更深了一层,他们和海寇刘香袭击大明沿海中损失了三艘船和几百名士兵,并且为了能够逃走,他们甚至主动交出了一艘战船,这才能保障士兵们的生命安全,但这不管是在克伦威尔还是普罗特斯看来都不算什么。

就是在他们原来的时空,后来的那次掠劫并不存在而已。

在刚进入某个殖民地时处于劣势向当地土著交纳保护费的事西方人都做过,荷兰人只不过被打败而已,他们期待的是将整个东方世界变成他们的殖民地,如果征服不了,那依靠贸易获得最大的得益才是他们想做的,而不是所谓的战争状态不进行通商!

这是愚蠢的行为!

所以方凯的这次大员港之行一切顺利,双方签订了一些贸易合约,由于济州岛所出有限,更缺少西方需求的奢侈品,所以这次方凯只能拿着银子送上门来购买荷兰人的东西,老熟人克伦威尔接待了方凯,并且很快的就称兄道弟。

半个月前克伦威尔刚刚见过方凯,并且荷兰东印度公司已经知道他们会在返航时路过这里,并且是带着善意,所以并没有出什么差错。

“荷兰是个美丽的国家,阿姆斯特丹同样漂亮、迷人,总有一天闲下来的时候我会去观赏这个西方的明珠。”方凯一脸笑意,用流利的英语告别。

方凯在心里补了一句,当荷兰成为战败国的时候。

但表面上自然毫无迹象,反而是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

这个东方人在克伦威尔看来根本不像一个土著,或许说,比自己更加像一名文明人。

他可以说一口流利的英语,虽然这种语言在西方并不如法语一般风靡以及迷人,但英国人的皇家舰队同样将这种语种带到了全世界,它没有法语那般优雅,也仅限于欧洲和西方殖民地。

同样的,英国人的势力范围并不在东方,他们在美洲折腾并没有插手这个神秘的东方,可从一个东方人口中听到这种语言还是让克伦威尔惊诧万分。

“阿姆斯特丹会欢迎您的,那是美丽无比的国度。”克伦威尔礼貌的回应着,他对这个东方人有了足够的好感,每个国家都喜欢有礼貌的人,而对方心里的那句话克伦威尔自然听不到。

“我会去的。”方凯肯定的点点头,然后伸出手,笑呵呵的道:“虽然我们发生过些许不愉快的事情,但依旧祝我们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克伦威尔也愉快的回应,有了这个大主顾,不管是任何人都会兴奋的睡不着觉的。

他们所付出的只是公司落伍的东西,虽然都是些大家伙,有些甚至需要从西方运来,但在对方支付路费的情况下,东印度公司很乐意做这笔生意。

因为他们并没有付出太多,只是些破旧的机械机床,在荷兰本地也都是淘汰货,整个西方有一大批这些东西,并且价格低廉!

这种生意不赚白不赚。

当然,如果这笔生意的利润再高一点的话,克伦威尔会更高兴的,因为普斯特曼的愚蠢,这笔功劳被拱手让给自己,也就是说,公司的记录簿上会大大的记上一笔!

普特斯曼是个好人,不!根本就是个圣人。

这个蠢货竟然不敢前来答应东方人的贸易要求,反而还想着向公司上层要求更多战船和兵员来支持他的野心。

这个白痴!荷兰有着一万艘商队,但那只是商船,商人们是贪婪的,没有钱就不会将船只借给东印度公司!剩下的荷兰只有两百艘战船,这里面大多数是武装商船,而在整个东方这个数量更少,只有几十艘,这次出战损失了两艘快船而不是武装商船,这已经使得公司对于征服庞大的中央帝国感觉失望,转而大多数人和克伦威尔一样支持发展贸易,所以普特斯曼那个蠢货注定会被撤职,然后滚回他的阿姆斯特丹去。

克伦威尔的想法很现实,他觉得即使不征服东方,东印度公司依旧可以得到最大化的利益,这得到了众多公司上层和底层员工的支持。

上层理由是基于保存实力,强大的荷兰也经不起折腾,下层则是缺少进取心,他们已经到了东方,并不希望将命运压在这个并不好征服的国度在他们眼里。,

在他们眼里,东方人都是土著,没有开化,野蛮,暴虐,不值得为了一些土著而浪费公司的精力,他们要的是用更大精力去安抚已经征服的殖民地,从中谋取最大的利益!

克伦威尔就是其中的代表,并且这个论点紧接着占据了整个荷兰东印度公司的上层。

所以荷兰人不仅和新兴的方凯达成了贸易,同样恢复了与郑家集团的贸易行为,由于海寇刘香被一网打尽,大琉球与大明间的海商络绎不绝,在女真入关之前更是达到了顶峰。

当方凯得知这个消息时候他已经返回了济州岛,并且已经开始焦头烂额,因为朝鲜人又来了,这次是女真人使的绊子。

赵孟小心翼翼的站在下首,一句话都不敢说,因为这件货是他闯的,如果加上之前擅自攻打皮岛的事情,赵孟闯的货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很能干是吧?”方凯冷哼了一声,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更别说今年年初朝鲜人已经被打疼,一时之间也腾不出手来,方凯倒不是太担心。

这次女真人做了朝鲜人的后台那又怎么样,远水解不了近渴,女真人的铁骑没法再海上奔波,而朝鲜人的水师已经不成样子。

“杀了佟养性,怪不得皇太极要暴跳如雷,逼着朝鲜人攻打济州岛。”方凯一字一句的咬着道。

这个赵孟实在是有点骄纵了,总以为自己受到看重,若不然这次也不会这般任意妄为。

佟养性是什么人?在史书也占了一段篇幅,后金初期的得力干将,在地位上比三顺王都不差,汉军八旗的前身本就是佟养性的部署‘乌真哈超’,并且还娶了努尔哈赤宗室之女为妻,这次阴差阳错的攻打旅顺,一开始自然是顺风顺水,黄龙虽然心存警惕只派出了部分兵马,但留守兵卒不足一千,怎能抵挡得住佟养性的三千‘乌真哈超’的偷袭。

黄龙正懊悔不听济州岛劝说,打算战死沙场算了,佟养性的汉军却自己发生sāo luàn,一只来历不明的兵马攻击了佟养性的后军。

甚至是佟养性本人也一时不查死在了战场上,三千汉军损失惨重,至少丢下了一千具尸体,虽然是汉军,但这在皇太极看来依旧是奇耻大辱,更别说佟养性又是大金赫赫的忠臣,如今也死在了旅顺,自然是要查清这只军队的来由。

本以为是从哪来的大明兵马,如此精锐,怎料到岳托的一席话却将女真人的满朝文武惊了个一跳。

“汗王,这只兵马,恐怕并非大明兵卒。”岳托站出列来,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紧接着脑勺一阵冷汗,突然插话道。

他是小辈,如今虽然已经不是四大贝勒执政的那段时日,也没那么多人约束他。

三贝勒去年死病死了,紧接着就被揭发谋反剥夺了爵位,至于二贝勒阿敏更是在天命四年就被当时还是四贝勒皇太极所杀,四大贝勒里仅留了一个大贝勒代善,也就是自己的阿玛,他岳托又得到皇太极的宠幸,平日里算的上听话,所以这次插话虽然惹得部分人不快,可那也要顾忌皇太极的面子。

“说吧。”皇太极笑着道,这个侄子他也是喜欢的紧,比自己的几个儿子可都聪明多了,女真人的后起之秀寥寥无几,岳托更是其中的佼佼者,只是佟养性的死依然让皇太极小的不那么顺畅。

今年年初山东的孔有德等人要投建州,皇太极自然欣然答应,如若不是派不出水师,就是学上一会古之明君也不算什么,可这最后孔有德等人投的却不是建州,临走还发来书信说是先一步去投一个小岛,日后若有机会再行投靠,使得皇太极郁闷了一把,如今又是佟养性战死,眼看着后金满朝文武,竟然连个汉人武将都快找不到,实在让皇太极抑郁的很。

“佟将军部署的‘乌真哈超’战斗力与女真八旗相比并不差……”岳托的话还没说完,另一个后金一辈多铎不屑的道:

“我大金勇士怎能是那帮汉人可以比的。”

此话却说得场上的宁完我脸色一变,至于范文程则面色不变,宁完我一点反应都看不出来,不由心里暗骂一声。

‘老奸巨猾!’

宁完我与范文程同是后金汉人文臣中职位最高者,平日也甚得皇太极的信任,各支八旗旗主平日里对他二人还算客气,这次多铎的所言平日里可是都知道收敛的,哪知道这次竟然就这么直接的说出口。

“多铎,闭上你的嘴。”皇太极皱起眉头呵斥道,这个蠢货,怎么和他哥哥多尔衮一样,想把所有汉人都赶尽杀绝。

“汉人乃是我大金基业之本,怎可如此辱骂。”多尔衮也皱眉哼了一声,多铎不满的看了一眼多尔衮,却也不敢反抗,乖乖的退了回去。

多铎与多尔衮本就是兄弟,感情也深,虽然不明大哥为什么换了口风,可也明白是自己太过,要不然光是范文程和宁完我就足以让他吃一壶的了。

“我等自然是忠心耿耿。”宁完我、范文程望地上一跪,大表忠心道,他们不是多铎这等脑袋简单之人,皇太极的这番话自然不是拿来说说而已,而是要他二人做个表示,此二人自然也是心领神会,屈尊一下那又何妨。

82.话已至此

“汗王。”范文程站起神来,轻轻摇头提议道:“不知岳托所说来犯者何人?莫不是朝鲜。”

“不会。”宁完我接上范文程的话,不屑道:“怎么可能,那等微末小国,拿不出实力来。”

“范先生,宁先生,听听岳托的说话。”皇太极打断了这二人的谏言,转而对岳托道:“岳托,有什么就说吧,到底是什么人。”

“是。”范文程、宁完我恭敬的退下,只是范文程身体僵硬了下,显然是看到多尔衮眼中一闪而逝的怒气。

范文程不动声色,只是心里感叹一声,不再言语。

“汗王是否还记得年初的孔有德等人送来的书信。”岳托岔开话题道,也让皇太极等人一头雾水,自然是听不懂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

“莫不是孔有德等人攻打的佟养性?”代善皱眉道:“我大金对他不薄,投了他处又来为难我等,女真人的勇士也不是纸糊的。”

“怕是此人如今的主上所来。”岳托断言道,自是自信满满。

“喔?怎么说?”皇太极好奇的问道,岳托的答案给了他意料之外,孔有德的主上?不是朝鲜那又是何人?

“汗王是否还记得孔有德所言?”岳托不卑不吭的道。

“本王自然记得。”皇太极颔首。

“投了他处小岛,此处自然是有我大金所不具备的水师,这才逼得孔有德不得不投奔,只是这海上能有如此实力的寥寥无几,一个既是大明,另一个就是朝鲜,更远些的倭国都有可能。”

岳托推断道,众人脸上却多是不以为意,这些谁都知道,不需你岳托特地说出来一趟,只是若是孔有德投了朝鲜还有可能,去投大明?除非不想要那脑袋了,孔有德等人可是叛军,大明王庭对内对外都未软过,更何况区区一个反贼,早早的就挨砍了脑袋。

“继续。”皇太极轻声道,显得很是满意,这个岳托,条理清晰,这般虽然费事,可却让听的人一目了然。

“可小侄最近发现倭国与朝鲜之间有了另一股势力。”岳托断言道,只是他说出的话顿时引起众贝勒的轩然dà bo。

“胡说。”豪格站出列大声呵斥道。

“怎么可能。”相比之下多尔衮则是一脸震惊,怎么可能有人能在大金的眼皮子地下拉拢起怎么一股势力,那岂不是另一个毛文龙?

至于豪格,则是皇太极的第一子,天命六年六月晋封为和硕贝勒,地位尊崇,只是和岳托平日里素有罅隙,又因为皇太极的缘由对多尔衮兄弟三人多有不满,这才很少在贝勒聚会中发言,只是毕竟是皇太极长子,此话一说,就是多尔衮也不得多讲,而是让给了豪格。

“三四万兵卒,至少要大船三四十艘,何人有如此实力?即使当初的毛文龙也没有,哼,岳托你要小心点说话。”豪格叫嚣道,显然是认为岳托在信口雌黄。

场中的聪明人却大多看出了情形不对,豪格此言简直就是直接驳斥了岳托所言,根本就是借题发挥,而且,豪格竟然还提了毛文龙,这可一直是汗王心里的一梗刺,如今虽说是拔了,眼看眼下还可能又长出来,皇太极岂能继续面色无常。

但豪格毕竟是皇太极的长子,皇太极面色不愉,却也未曾当面呵斥,只能低声催促:“岳托,有何话,快些讲出来。”

“都是些汉人习性,莫不是岳托你跟些个汉人太亲近了些?”豪格不满的大放厥词,大家却都是见怪不怪。

豪格不比多尔衮,多尔衮平日里还算恭谨,对汉人官吏至少表面上还有几分亲近,多铎是他弟弟,今日这般也算例外。

豪格却是皇太极长子,这要摆在大明可就是皇太子,日后荣登大典的人物!在大金虽说是诸子争位,依旧身份尊崇,只是这对汉人官吏一直看不上,对于岳托讨皇太极的喜欢自然也是心中早生不满,如今想来是借此发作一番。

“岳托不敢。”岳托不卑不吭的道,回复了豪格所言,只是心中尚有几分窝火,豪格此言虽是嘲讽汉人,实实在在是在打他的脸。

“臣只是实话实说而已。”岳托不软不硬的顶了一句,只是这话却是对皇太极说的,不再自称小侄,而是明面上的臣子。

“哼。”豪格冷哼一声,此时也不敢再多言,他就是再笨,也心知再是多嘴就是自找苦吃。

毛文龙此人可不仅仅是皇太极心里头的别扭,即使如豪格这等狂妄之人也生怕哪天毛文龙的流民大军稀里糊涂的打到沈阳来,到时候若是一时凑不齐八旗兵马,那只剩狼狈而逃的份。

“前些日子臣发现了一件事。”岳托微微一顿,紧接着道:“关内与我大金关系紧密的晋商此番查到了一个消息,山东有股势力把手伸到了关外,而且还坑了这些晋商一把,使得我大金损失了五六万两银子。”

众贝勒一脸诧异,五六万两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即使如此时的大金,拿出来赏赐下属的大多是一二百两,相比之下五六万两那就是天壤之别。

“损失的都是些大明的奇珍异宝,算不上什么真金白银。”岳托解释道,随即略微沉吟:“可臣发现了一件事,那就是这些白银的流向竟然是山东的登州,并且派去打探消息的晋商还发现,这伙人每月都要从莱芜矿监丁旭那里购买铁矿石,也同样是运到登州后一无所踪。”

“会不会是登州总兵刘泽清?又或者是山东总兵邱磊?”皇太极沉吟片刻,问道。

“有可能是。”岳托微微一躬身,有几分不屑道:“邱磊此人尚不可知,只是刘泽清此人我等却是打过招呼,若说私吞兵饷尚有可能,若是私自拿钱购买铁矿,定然毫无可能。”

皇太极略微点头,刘泽清此人曾是辽东守备,后加为参将,却是个贪生怕死之徒,当日领着众多明军屯兵关外互相支援,唯有刘泽清惧怕死守待援,最后却被明庭论了个御敌有功,至于那些死在关外却大多成了罪臣,实在是滑天下之大稽。

“汗王。”范文程站出列来行礼,得到皇太极的首肯后道。

“邱磊此人素未听闻,只是大明兵将大多蛇鼠一窝,有些才能者多被调到各处,此人待在山东,想来不是什么大才。”范文程的话有几分道理,众贝勒大多点头,大明也却是如此,那个崇祯小儿虽说用人差了点,却也都用到该用的地方,能当上一任总兵却还未曾调到过辽东,想来是连崇祯都看不起,他们这些善战的贝勒自然更不会当回事。

“范先生所言极是。”皇太极微微颔首,极为认同范文程之言,随即道:“那范先生可有什么说法?既不是山东总兵邱磊,又不是登州总兵刘泽清,不知是为何人?”

“这就需要问岳贝勒了。”范文程笑眯眯的道。

皇太极这才将视线望向岳托,平日里向这些汉人官吏问计问的习惯了,一时间有些分不清主次。

“范先生有理。”岳托自然要感谢范文程帮他说话,送过去一个善意,接着道:“臣如此多言,就在于此事实在有些谬论。”

“喔?此话怎讲?”

宁完我急忙跳了出来,他却是看着范文程有了表现的机会,这才赶紧出声,即使他也知道自己说的是废话,却也正得诸多贝勒的下怀,诸贝勒纷纷点头应道。

“臣和父亲的两红旗过去防的是毛文龙,如今却是各族蒙古部落以及朝鲜,去岁曾有一人姓方名生,趁着朝鲜与大明消息不通时与旧皮岛参将耿仲明一起扰乱朝鲜与我大金的边界。”

“臣得上令带兵前往,只是迟了一步,这些乱民已经被裹挟而去,当时臣只当是普通乱民,并未当回事,后来才从朝鲜人那里听说这些人占据了朝鲜国的济州岛,甚至是年初朝鲜王派兵征伐,却是大败而回。”

“想来应当是并非普通势力,莫不是大明扶持?”宁完我插了一句道,只是说完他又自己摇摇头:“大明与孔有德有仇,更遑论有毛文龙前车之鉴,又怎么会弄出第二个毛文龙来?”

宁完我眼看刚刚范文程得到皇太极的赞赏,这才急急出声,也算是压中正题,众贝勒都是一脸好奇,顺着宁完我的话看向岳托。

不是山东的势力,又不是大明?可还夺了朝鲜的地,那又是谁?那可是三千的汉军,虽说各自贝勒面上不屑,心中却也心知这只汉军着实训练有素,就是各家各旗出了两倍的人数,都未敢说拿定了。

宁完我得意洋洋的看向范文程,范文程却是低眉顺眼,一言不发,看不出什么模样来,却凭空使得宁完我心中发虚,只觉得自己枉做小人。

关外的汉人官吏寥寥无几,虽说平日里还算团结,但宁完我却一直甚是不太福气,他范文程未来之前宁完我一直堪称众贝勒的首席谋士,范文程来了之后他宁完我就只能一直屈居第二。

“岳托这些消息从何而来?莫不是抓住了来犯的兵卒俘虏?”多尔衮切中要害,一击必中的问道。

众贝勒恍然大悟,想来应当确实如此,只是岳托却摇了摇头,道:“我等去追赶之时,别说是俘获,即使是黄龙那厮都弃了旅顺而逃,徒然是空城一座。”

“这些都是臣猜的。”岳托一字一句的道,脸色肯定,只是这话却说得众多贝勒心中大骂,毫无根据又何必拿来说,多铎连就将跳了出来呵斥,他的年岁虽与岳托相仿,却是长辈,的确有这个权利。

“汗王,岳贝勒所言怕是真的。”范文程一脸肃穆,却是老老实实的打断了多铎的呵斥,多铎不得不把呵斥吞了下去。

虽然他刚刚可以转个弯侮辱汉人,但却不能当着范文程的面放肆,那就是不给汗王皇太极的面子,多铎不聪明,可他听话,多尔衮一个眼神知会,只能老老实实的安分下来。

“喔?范先生何处此言?”皇太极看向范文程,皇太极虽说算的上一代明主,但毕竟是蛮夷出声,即使再是好学那也难免有所缺乏,此时虽说对岳托所言有了些名目,却也心知自己在这一方面不如汉人,这才坦言问道。

“汗王,若是微臣所料不差,怕是孔有德投奔的真是占据济州岛之人。”

“此话怎讲?”宁完我眼看范文程有了表现的机会,连忙插上一句,只是他寻找的机会好,大家自然不会在意,只有范文程深深的看了宁完我一眼,使得宁完我微微一滞,好在众人的注意力都在范文程将要说出的话中,也没人注意到。

宁完我这才抖擞了几许精神,侧耳听起范文程所言。

“如岳贝勒所言,这些人虽非大明扶持,怕也是依靠着大明,若不然不可能有如此局面,但应当与明庭关系不大。”

此话虽然有些绕圈子,但众多贝勒还算听得明白,自然一心等着范文程把话说下去,只是范文程说完了这些就闭口不言,甚至退回了原先站的位置,眼看没有往下说的意思。

众贝勒心里一阵大骂,我等不喜欢汉人,最不喜欢的莫过于此些文人,连个话都要三缄其口,你当谁都三国演义里诸葛孔明不成?

“范先生?……”皇太极和颜悦色的问道,只是这追问的意思范文程自然明白,赶紧从新站出列来道:

“微臣并未故作高深,而是话已至此,微臣已经肯定了这只与我大金有仇的势力存在,可能是海寇,可能是大明的门阀,如今却也是毫无根据,不敢乱加猜测。”

“有理,既然现如今问不出什么来,就让关内的晋地商人打探消息,各家旗主也注意一些,都回去吧。”皇太极肯定了范文程的话,众贝勒心知再也问不出什么来,先是多尔衮兄弟三分告辞离去,之后豪格也先一步离开,贝勒们三三俩俩的告辞,皇太极既然有言,他们自然可以回各自的驻地。

岳托最后离去,范文程与宁完我刚要请辞,却是皇太极出声挽留道:“范先生、宁先生何不留下来吃饭,本王还要话要问范先生。”

“汗王客气了。”范文程恭身道。

“臣等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范文程说完就不再言语,退到一边与宁完我相同而立。

83.理所当然

“呵呵,范先生、宁先生先行坐下,陪本王吃完饭再走也不迟。”皇太极笑着道。

“臣等遵旨。”范文程、宁完我齐声应道。

“嗯。”皇太极满意的点点头,留下此二人自然是有话要问,汉人们把赐宴当做大礼,女真人虽无这种规矩,皇太极却也算的入乡随俗,经常留下倚重的汉人官吏赐宴以示宠幸。

这次留下此二人自然不会只是以示宠幸,而是皇太极比众多贝勒深谋远虑的多,若不然也不会轮到他做这个女真汗王,而不是代善或者是去年死去的莽古尔泰。

范文程有话没说完,留下宁完我是为了让范文程你不至于持宠骄纵,皇太极深谙为主之道,处理的也是得心应手。

后金君臣间的关系方凯自然不会知道,方凯正刚在等着朝鲜的使者上门,是和是战根本不是他说了算的,皇太极说了也不算,而是此事的当事人之一朝鲜说了才算。

这么个小国,此刻却成了焦点,就算是远在关内的大明,有心人也都关注着关外的一举一动,女真汉军佟养性的身死,三千大军损失过半,这可不是一件小事!

方凯等着朝鲜人的使者,可朝鲜国王李倧显然并不打算顺方凯的意思,不但朝鲜的使者没有来,即使是李越在庆尚港也没发现朝鲜上下有什么过激的反应。

就好像是方凯凭空担心了一场,不过有关于后金的消息反倒是有了意外之喜,不外如是两红旗知会了朝鲜君臣不奏效,皇太极亲自出马写了封致朝鲜君臣国书,朝鲜上下这才慢腾腾有了回应。

文绉绉的几句话,意思不外如是此乃自家国事,对上国之关怀备至甚至感动,却是空泛的一堆,方凯这才看出来,朝鲜君臣根本没把皇太极的话放在心上!

倒还真有几分棒子的传统,那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不过好在此时的皇太极一时间也腾不出手来教训朝鲜,朝鲜君臣们紧守着儒家礼仪,李倧小心翼翼的等了月余,眼看女真dá zi没像上次一样发兵,顿时又活跃起来,向外派出了使者,只不过这次的使者对方凯来说与其说是使者,还不如说是意外之喜,不过这是后话。

此时的方凯正在做一件很婆娘的事情,那就是安慰孙元化。

“东主,不必安慰老夫,光启乃我启蒙恩师般的人物,未见其最后一面,老夫只是遗憾备至而已,算不上什么大事。”孙元化一脸哀容,脸色像是大病初愈一般,实在心疼恩师之死,虽说也算善终,先是崇祯元年官复原职,五年升为东阁大学士,加太子太保,死后更是谥号‘文定’,当今圣上也算对其不薄。

“人死乃天定,节哀。”方凯赶紧宽慰道,他可不想孙元化因为徐光启的死而哀伤过度,积劳成疾,到时候他就连个出主意的人都不见。

只不过方凯自己也是一脸戚戚然,徐光启是谁他自然知道,这个大明西学的启发者,与其说是个寻常官吏,也能算得上方凯的先行者,两人区别就在于一个将希望寄予给了朝廷,最后颠簸流离,另一个打算用自己的手实现而已。

“他日若有机会,少不得要去祭拜一番。”方凯这话半真半假,让他特意跑一趟是说不定的事,可祭拜也不能少,光是徐光启的一本《几何全书》给后世的影响就值得上。

“东主有心了。”孙元化颇为感激的道,他是刚得知恩师徐光启病逝,恩师大约是十月中旬亡故,可具体的时间孙元化也拿不准,只是错过了,难免有几分遗憾。

只能在济州岛上摆了一个灵堂,用以祭拜一番。

李越和孟千每隔一段时间就会送来一些书信,这次徐光启逝世自然也在其中,其余的值得在意的消息不多,唯一个朝鲜国王李倧最终还是派来了使节,这次却是暗地里进行的接触,想来是不想让皇太极知道的缘故。

使节还在路上,方凯虽然好奇朝鲜君臣这次的来意,但既然不用拼命那自然是好的,也用不着浪费军力和朝鲜拼死拼活。

好钢要用在刀刃上,这个道理方凯不会不懂。

他的目标是女真人,而不是和朝鲜君臣小打小闹,往大了说,他的视线是普天之下,朝鲜毕竟普尔小国,有些上不了台面。

说起后金女真,就不得不提起赵孟的莽撞举动,济州岛和后金的第一战就由此而发生,结果以济州岛的大获全胜结局。

赵孟领的兵马只有一个团三千人,本身就和佟养性所率领的女真汉军人数相当,佟养性又是惯将,按理说赵孟即使出其不意也未必能揍到全效。

更别说三千女真汉军的战力怕是不比同数量的女真八旗差上多少,方凯让赵孟只带三千人,本意就是接应黄龙出旅顺,至少不让他死在那就行,至于自身的实力,自然是能留多少是多少,最好一个兵卒都不死最好。

可赵孟带回来的只有两千兵卒,一个整编团缺员三分之一,船倒是一艘没少,也的亏后金没有水师,要不然就这区区两千兵卒,怕是被迅疾如风的女真八旗追上,一个都未必跑的回来!

如此损兵折将,就算是真打了胜仗,赵孟也得低头挨方凯的骂,方凯毫不客气的骂了个狗血喷头。

赵孟却是早早就屯兵海上,连皮岛总兵黄龙都未曾联系,一开始就抱着出其不意的目的去的,趁着佟养性大意领兵即将破城之时突然出现在佟养性身后打了个措手不及

“赵孟,你是不是挺高兴这次以同等兵力击败女真人的?”方凯初期只是淡淡的问道,并未有什么过激的反应。

赵孟扭捏了一番,却是不肯答话,只是看脸色,就算是不说方凯也能看的出来。

女真人不满万,满万则无敌。

这可不是说说而已,披甲的女真骑兵一旦数量上到了某个极限,那种冲击力势如破竹,即使是方凯也没把握装备起一只步兵抵挡住这股冲击力,毕竟这个时代的八旗还勉强够得上最后一只最强的骑兵流,而不是清朝末年八国联军那会的曾格林沁的蒙古骑兵被列强军队打得不成行伍。

八旗子弟们在入关后很快就腐朽到不能出战,这个时候不管是八旗还是女真汉军,那都是挨着冰天雪地的善战之军,就算这个时候的汉军差一下,并没有后来入关后的勇猛,可佟养性的三千汉军却是努尔哈赤亲赐的‘乌哈超真’,不止一次被皇太极赞赏的强军。

这次赵孟能一口气灭了其近三分之二,自身损失却也上千,还大多老兵带新兵,新兵慌慌张张不知所措损失的人数,但留下的两千已经是经过战阵的强兵,也算是个意外之喜。

“女真人能凑齐多少兵马?”方凯举着例子道:“我们只有一万三千人,损失了一千,那就是是十三分之一,那女真人损失了两千,他们比例有我们多么?”

赵孟的脸色一红,被方凯说的羞愧起来,可还是有几分不服气的辩解道:“这不是打赢了。”

“对,打赢了!”方凯给了赵孟肯定的答案,赵孟面色一喜,刚欲多言,却被方凯打断道:“女真八旗300个牛录就是十万,加上蒙汉各军,少不得十五万是有的,三千汉军,只多是女真大军中的五十分之一,你这胜仗又胜在何处了?”

“方大哥。”赵孟目瞪口呆,心中有着几分委屈,不该怎么算的,虽然赵孟觉得不对,可又觉得方大哥说的未尝没有道理,只得愧意的低下头不再言语。

“但能打赢就是好的,总比损兵折将却无战果来得好。”方凯话锋一转,和颜悦色的道,不再复刚刚的严厉模样。

“赵孟知错,下次定然不会如此莽撞。”赵孟一脸愧意,往地上一跪,方大哥这番言语虽说难听,却也至深,他若将带去的三千人丢在了旅顺,就算是杀了一万女真那又如何,亏得还是自己这边。

“下去吧,日后好生带兵就好。”方凯点点头,一脸欣慰的笑意,这个赵孟,日后若是能不这般莽撞,光是有胆有识,又是善战,就不差了一个将才。

“好。”赵孟虎目含泪,这才告辞离去,只留下方凯一人独自坐在那沉思。

“这番敲打,应当有一定作用,恭喜东主收得一名将才了。”

方凯回过神来,只见孙元化笑眯眯的坐在下首,一脸和睦的笑意。

“还要看他日后的造化了。”方凯微微摇摇头,不至于否,这将才一说实在渺茫,相反若是太聪明的将才难免是个隐患,反而是听命行事的中人之资用的顺手一点,但却很难独当一面。

“日后定见分晓,东主不用太过担心。”孙元化呵呵的笑了笑,接着道:“可知我为何而来?”

“为何?”方凯一脑袋问号,却是不知孙元化所言何事,只得追问道:“莫不是朝鲜使者已至?又或者是有什么要事。”

“都不是。”孙元化笑呵呵的摇摇头,随即神神秘秘的吐出了四个字。

“美、人、相、邀、”

“朱茉露。”方凯恍然大悟,那个小郡主,细细想来竟然有段日子未见了,谁让他方凯事情多,天生是个劳碌命,就连个和娇俏的小郡主花田月下的机会都少有,如今看来又是年底将至,也该挽回一番放置一边的感情。

“那妮子,好些日子未见了。”方凯脸上不禁几分喜色,这个深情的女子,万不能辜负了,他虽然不觉得一任郡主嫁给自己有什么委屈的,但如此优秀的女儿家,大概要出现也是出现在西厢记里的张生和xiao jie才般配。

“老夫就不打扰东主了,呵呵。”孙元化笑着道:“茉露那丫头已经在等东主了,莫不要让她等久了。”

“这个小丫头。”方凯好笑的摇摇头,竟然说动孙元化跑过来说情,这丫头还真是机灵古怪,只是方凯细细算算,也确实好些日子未曾陪过她了,前些日子未曾前往郑家时倒是常见,可出了趟远门,回来后诸事缠身,而朱茉露毕竟是个女儿家,脸薄不好意思,眼看耽搁了三个月。

方凯面带笑意出了门,去的方向自然是安排给郡主xiao jie的闺房,不负美人恩,他虽不是君子,却也深知问心有愧这四个字。

而鲁王府的小郡主,此时却脸红红的坐在梳妆台前,一身华丽的盛装,脸上却是略施粉黛,朱茉露心中犹如打翻了五味瓶,脸上又是羞意,心中却也有几分羞怨。

怨的是情郎像是把她遗忘了般,可眼看情郎忙忙碌碌,朱茉露自然心知不是去打扰的时候,她是个聪明的女人,又怎会不清楚什么时候和情郎温存,什么时候站在一边默默注视。

这身华装花了她三个时辰,脸上的装扮却是淡淡的,实在是打听到爱郎并不喜欢那般浓妆,只是即使如此,在女儿家的的纤手图画中,一个绝色美人三分带羞,两分含情的绝美画面呈现。

“茉露,在么?”门口响起方凯轻轻的敲门声,只是敲了两下,却是一点反应都没得,方凯苦皱着眉头,刚准备再敲。

门却是‘吱’的一声打开了来,一个盛装女子出现在方凯的视线里。

这个女子的脸上带着三分惊喜,剩下的七分都成了含羞,美得不可方物。

“方、、、方大哥,刚刚茉露发怔了,让方大哥久候了。”小郡主的眼神躲躲闪闪,却是羞涩搞的鬼,只是那眼睛,却忍不住的望向许久不见的爱郎,直觉的心中一酸,那几分的委屈怎么都断不开来。

“什么久候不久候的,我等你,是理所当然。”方凯爽朗的笑了笑,几分宠溺的意味,却也是实实在在的心里话。

这个女子,就让自己多等了这么一小会就要紧张成这样子,怪不得有人说穿越后才意味到现代女子的刁蛮,原来就算是古代的郡主级别,那也是如此乖巧可爱。

“方大哥。”朱茉露被方凯说的脸上更添了几分红润,两只小手不知何时起捏住了盛装的衣角,好似要蹂躏着被摆弄了一早上的华妆盛服一般。

“嗯?”方凯低下头,轻轻的朝着朱茉露的耳边吹了一口气。

女儿家只觉得身子一软,脑子里更是空白白的一片,只觉得世间便都如此了,等她回过神来,已经躺在了情郎的怀里。

84.意料之外

朱茉露脸色更红,腰间多了只大手环着,朱茉露有心挣脱,却也是有此心而无此力了,更遑论说这番犹疑到底是女儿家的矜持罢了。

“茉露,回头让孙先生找个黄道吉日吧。”方凯轻声笑道,对着怀里的女子一字一句的道。

紧接着,方凯感觉到怀里的柔软微微一僵,转瞬却又软了下来,过了半晌,方凯的耳边才听到蚊子般的细声。

“方大哥,你真的愿意娶茉露么?”娇俏的女子低着小脑袋,好像觉得自己的脸上的发烧。

这般大胆的话,她又怎么能问出口的?

如此一想,小郡主更觉得自己太大胆了些。

“总要给你个名分。”方凯又向着女子的耳边吹了口气。

“方大哥。”女子抬起头,看到的却是心中的方大哥一脸的戏谑,怎又不知情郎是存心的,顿时脸红的一塌糊涂,身子更是软的像块泥般,托也托不起来!

“方大哥,我的身份。”朱茉露像是想起了什么,脸色微微苍白,随即又幽幽一叹:“方大哥,你真想娶一个见不得人的女子么?”

“哪里见不得人了,如此娇俏可人的女子。”方凯一边调侃着,空出来的一只手轻轻的摩挲着女儿家柔嫩的腰肢。

“父王不会答应的,除非……”朱茉露咬着唇,她在犹疑,虽然当初一时冲动离开了曲阜鲁王府,可那毕竟是亲生父母,又对她疼爱有加,岂是能说放就能放下的。

“话不能这么说。”方凯知道怀中女儿家在想什么,淡淡的笑了笑道:“我娶得是你,又不是你的父王。”

“方大哥,茉露愿一辈子陪着你。”女儿家幽幽的一叹,万般心思在心头,却不知从何说起。

“嗯,好。”方凯笑着道。

二人陷入宁静的气氛中,相互拥着。

济州岛的气候变化多端,十月底反倒下起了蒙蒙细雨,也算应景。

正是:

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

美景与美人,皆不可方物。

“方大哥,我陪你出去走走吧。”朱茉露微微抬起粉脸,红红的润色使得方凯心中一颤,那几许泛起的涟漪阵阵,就似微风吹过湖面,轻起波荡。

“濛濛细雨,美人相伴,呵呵,好一番风流景象。”方凯轻声道,接着附耳对朱茉露言:“真真实实是个美人呢。”

“方大哥。”朱茉露口中撒娇道。

表面上顿时不依,好一番扭动,直惹得方凯觉得怀中ruan肉有股乱窜的气来。

只是看样子,他是吃不着的了,而且此情此景,也不适宜白日宣yin,可不想做那个鲁男子,凭然唐突了佳人。

何苦来着?方凯不禁苦笑,这调侃,最后却是自己忍着,看不着吃不着,怕是是个男人都会觉得痛苦万分。

“出去走走吧,方大哥。”

怀中的少女挣脱了那双不安分的坏手,含羞带恼的杏眼微微有几分迷蒙,却是主动的拉起方凯的手向门外跑去。

雨,细雨蒙蒙,再加上爱郎相伴,岂是能去错过的?

一只飞骑从济州岛的港口飞奔而来,是个传信的信使,济州岛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若是日行八百里的良马,怕是半天都够从头到尾的。

可济州岛,战马也是奇缺无比,连个一百骑都凑不齐,还大多是当初从旌义、大静二线捕获来的。

济州岛在前朝本是养马之地,雨季极多,牧草繁盛,方凯初到岛上并未注意这些,那时候连耕地都安排不了,至于牧田那更是无人问津,只是建立了兵械司后这才开始有效率的饲养马匹,却也因马种缺少所致,到现在能够骑乘的战马依旧不足百匹。

方凯干脆利落拿出来一部分当做传使,这些传使平日作为传递消息之中,战时自然是拿来做斥候,类似于宋一代的西夏铁鹞子,也因此前后yān gē了六十匹战马,只留下四十匹老弱用于做马种。

“急报,急报,庆尚港急报。”

每个听到传使叫嚷的人全都挺直了胸膛,面色得意,朝鲜人是来干什么的?不言而喻,朝鲜君臣可是来和谈的,这个消息早就在四处散布的沸沸扬扬,方凯本身就没打算瞒着,这个消息自然也就瞒不住,但好在济州岛上的人都是抱成团的,再是沸沸扬扬,也只限于济州岛一地,传使在庆尚港根本不敢如此招摇。

“有什么还急报的,下来直接说。”方凯正走在路上巡视,看来传使,直接拦住喝道。

虽然方凯并不介意让自己的属民充满荣誉感和自豪感,这毫无疑问能够增加部署的凝聚力,但将军情如此明显的宣扬出去,他就不乐意了。

“何人拦马。”那传使一怔,赶紧停下胯下骏马,只是还未反应过是谁拦马来,气急败坏的道:“你怎的不小心一些,某有紧急信报,不得阻拦。”

“我叫方凯,你说我是谁?”方凯眼睛一眯,这岛上竟然有人不认识他,还真是稀奇,如果不是知道这些传信的信使常年在外,方凯都快怀疑是不是内奸混入。

“啊,是方主将。”那信使下了一跳,赶紧从马上翻了下来,尊卑有序,虽然岛上如今不兴跪拜那一套,可这信使还是有几分难堪,只敢伸手把信报递过来,低着头。

“是庆尚港的信报,方主将,朝鲜派来的使者到了。”

“你怎么就敢确定我一定是方主将?难道同名同姓不行么?或者是有人冒充?你又未曾见过我,如此肯定?就不怕将重要至极的信报递给我?”方凯并未接过信报,而是眯着眼睛森冷的说道,说完还不忘冷哼一声。

“哼,若是泄露了信报,怕是杀你倒不至于,少不得要逐出济州岛。”

“属、属下见过方主将的,只是刚刚一时情急,才未认得出来。”那传使吓了一跳,就差跪在地上求饶,头低在那,一脸认罪和惶恐不安。

他是信使,自然知道现在天下能够安分的地方不多,济州岛算是一个,其余大明和女真人正打得热闹,哪有什么安稳可言,若是真离了这济州岛,就是能继续吃上兵家饭,怕也是离死不远了,可不比这里能安居乐业。

“不过、、、”方凯话锋一转,脸上的肃穆也转而成为笑意,哈哈大笑道:“你这无心之举,却是激励了人心,好事一件,功过相抵,日后莫要大意了。”

“属下明白。”那传使一脸感激的道。

方凯本想挥挥手遣散了这个信使,却突然想起什么,从腰间摸了块玉望传使手中一塞,然后才挥挥手。

“方主将,这……”那传使显然有些反应不过,但也心知此物之重,可不是仅仅是一块玉而已。

“别装娘们,打个闷棍给个胡萝卜懂么?”方凯一脸的不耐烦的挥手,他最讨厌这一套,哭哭啼啼的演的跟琼瑶剧似的,属下就算忠心也不能用这种方式体现。

“去兵衙报道吧。”方凯赶走了这个传使,他赏赐那个玉虽说是一时起意,那也有一多半的原因是收买人心。

一点小事往往能有大的作用,这个传使也确实以无心之举做到了方凯很努力才能做到的事,那就是增加人丁的凝聚力。

这种凝聚力可以是亲朋、好友之间,也可以是陌路人,仅仅住在同一个城市,或是同一个国家的人,假如这样凑在了一起,就会自然而然的互相扶持,产生一种难言的凝聚力。

这种凝聚力的获得很难也很简单,简单到一点既透,无形之中得以团结友好,困难到几乎很难人为的去创造。

这种缺陷是与生俱来的,不是谁谁能改变的了,就像是男人无法怀孕,女人不能造人一样,这种凝聚力不是三言两语就可以得到的。

所以方凯才会赏了这块玉,但也同时大声呵斥,他不能让传使们把知道的消息大大咧咧的说出去,这往往会被敌人看破了蛛丝马迹,从丝毫之间查到线索不是就自己一个人会,女真人一向很善于收集消息,打探军情。

“东主。”车晚真远远的打招呼,脸色淡淡的从人群里挤了出来。

“文治武功,这下算是全了,恭喜东主了。”车晚真永远都是这副喜怒不形于色,只是话中的意思,方凯自然不会听不明白。

一人可称王,有属国归附可称帝,万国来朝则为天可汗,朝鲜虽然普尔小国,但毕竟是一国,如今也仅仅算是派个使者,还未见真实意图,但总归不可能投靠。

毕竟济州岛如今还没有拿得chu tái面的战绩,即使联合郑家坑了荷兰人一把,那也是海上称雄,况且还有个家大业大的郑家压着,朝鲜派来是使者恐怕十有**谈的是招抚,小势力投靠大势力,这在朝鲜看来,此时招抚比什么十万大军来的作用都大。

和女真不对盘的不仅仅是他方凯,还有朝鲜加大明,再加蒙古大部,如果牵强一些,倭国和女真人也是互看不顺眼,如果不是两边都伸不过去,未必不会大打出手。

这个只是比喻,倭国的战力不值一提,大明轻轻松松就可以灭了其二十万大军,而反之,大明的二十万兵马三番五次的后金女真打败,如果女真对上倭国,根本就没有可比性。

这就类似于强壮青年和年幼的少年,而大明则是中间那个年老体弱的老人,能欺压欺压倭国武士,碰上强壮的青年只能被打的七荤八素。

女真人处于四战之地,蒙古和大明两个庞然大物对于新兴的后金都不太看得过眼,只是因为后金武力强盛,这才不得不容忍了它的存在,可若是有机会,即使如朝鲜,怕也不会失去痛打落水狗的机会。

这个谁都懂,皇太极和女真八旗的各旗主大多都懂,所以他们就只能四处征战,只有这样才能制止女真的衰弱,才能让女真各族兴盛。

所以理所当然的,后金国也得罪了所有能得罪的人,即使是他们的通古拉斯老家,仇人也是遍地跑。

“朝鲜人此次来的意思恐怕不止于示好。”车晚真不看方凯手上的信报也知道里面写的什么,谋士,本身就是用已知的东西去猜测最后的结果,如果猜对了,那就是胜利,错了,则会功亏一篑,甚至损失惨重,得不偿失。

“喔?那你说什么意思。”方凯看着李越送来的信报,脸上一会皱眉一会舒展,活像一个变色的脸谱,这些朝鲜人的来意虽然很容易,但如此看似优厚的条件,实在有些不合情理。

“劝降尔,无它。”车晚真自信满满的道,却见方凯摇了摇头,刚要说话,却被方凯所打断的道:“你说对了一半,朝鲜人却是没有恶意,但他们也没有劝降。”

“怎么会、、、”车晚真一怔,显然觉得有几分意外,按理说,朝鲜君臣这次背起了女真人的意思,应当是需要他们顶替毛文龙的地位,至少可以让朝鲜国自己休养生息。

“他们确实需要我们,并且很干脆的将济州岛划拨给我们,但却只是隐晦的提出结盟,而不是受降。

“这不可能。”车晚真一脸惊骇,得到的答案有些令他不敢置信,这次车晚zhēn zhu动跳出来,本身就是想借着朝鲜使者前来招抚,趁机返回国内,如今看来,不但变成了不可能,甚至会去之后还会被遣返回来。

因为朝鲜使者来意竟然是结盟,而不是招抚!

这大出了车晚真的意料!

“有什么不可能的。”方凯淡淡的道:“打不过就谈和,本身就是伦理所在,如果等到打疼了再求饶,那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而且,更别说两家还有共同的敌人。”

虽然方凯这么说,但也心里暗自嘀咕,朝鲜君臣怎么会送来这个一个使者来,更遑论来意。

结盟?

虽然方凯一向很自以为是,这次甚至败了女真汉军,可他从没认为自己的实力能够和一国,即使是朝鲜这等小国一拼的实力。

割让领土与原先的敌对进行结盟?这看上去不像是属于这个时代的事,相反,在几百年后的某个腐朽帝国才会干这种mài guo的勾当!

“不要失望,这对于封建王朝来说很正常。”方凯看着车晚真一脸的失魂落魄,心中倒也有几分感慨,但却没丝毫的可怜,依旧冷冷的说道。

85.酒如何?

这次朝鲜轻而易举的送来求和甚至于结盟的使者,而不是招抚,恐怕除了觉得自己实力不够外,另一个原因就是皮岛总兵黄龙搞的鬼,也就是大明在施压。

至于为什么黄龙要帮他,原因很简单,那就是黄龙真的是个品德高尚到没有瑕疵的人,要么就是为了拿他济州岛顶上去,枪打出头鸟,他黄龙自己缩回去。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方凯哪知道,救了别人的命,反倒要被提前晾出来晒晒,真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了。

正面和后金女真对阵,方凯暂时还没那个心理准备。

方凯并不打算上朝鲜君臣的当,朝鲜君臣把他当笨蛋,那自然是要反其道而行,在朝鲜使者登岛的前半个月完全是被晾在那没人搭理,方某人一天到晚陪着佳人游园培养感情,朝鲜使者的几次拜见都是无疾而终。

憋屈归憋屈,虽然话说两国交战不斩来使,可在这个朝鲜使者看来他所出使充其量是群出了气候的海寇而已,若不是上国总兵遣人前来说和,在朝鲜国王李倧面前历数了说和的好处,他堂堂一介文官怎么着也不会沦落到和‘海寇’说和来?

磨磨蹭蹭的让朝鲜使臣等了半个月,方凯才姗姗来迟的接见了这位憋屈了好一阵子的来使。

朝鲜来使循惯例,为朝鲜国礼曹属官。

朝鲜的六曹与大明六部别无而至,区别只在于朝鲜属于大明附属国,逾越不得,不过职能相同。

礼曹负责的是仪式,制度,外交辞令,国葬,宴会,外宾接待,史官,科举,与大明礼部一般无二。

这次出使的自然而然就是一任礼曹属官,由于是礼部,品级并不算低,还是宣祖时期的进士出生,历经过光海君,宣祖的三代元老。

和大明一样,朝鲜朝堂的党争甚至比大明还要来的激烈几分,光海君、大北派就死在了目前执政的西人党及南人派的手里。

这个出使的使者曾是大北派干将,在仁祖登位之初见风使舵,但却得不到信任,这才被当权的西人党发配作为使者出使。

纯粹就是生死有天,未必没抱着借他人之手杀了异党之人。

本就是不得已而出使,到了却被一直搁置在一边,管谁都会满肚子牢骚,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名大北派墙头草不愧为随风倒,倒也知道隐忍,憋了十几天硬是没什么过激的反应,甚至还有过去的同僚饮酒喝茶,表面上好不乐哉。

“谁陪着他饮酒喝茶?”方凯皱着眉头,这个问题有点严重,若是处理不好,难免会人心浮动。

说到底,自己手下这帮人都是临时凑起来的,林子不大什么鸟都有。

朝鲜人,反贼,矿奴,绑来的,骗来的,未必都是人人归心。

这阵子方凯都在陪着鲁王府的小郡主,根本没去管怎么一回事,这才半个月之久才知道消息。

济州岛上上下下却已经人人皆知,闹的沸沸扬扬。

但好在只在上层之间流传,诸如尚可喜、尚可义兄弟二人都有几分人心浮动,用现代的词语来说,就是有跳槽的心思了。

“车主官。”把信息汇报上来的文吏小心翼翼的道,这个文吏是后来提拔上来的,和车晚真并无交情,暗地里又兼着商业局的秘密勾当,这才有权直接面见方凯。

“车晚真?”方凯眉毛一挑,前阵子这家伙主动跑来关心朝鲜使者到访的事就显得过度热情,好话更是说了不少,这个时候竟然还做出这种挑动人心的事,是不是觉得他方凯的刀从来没对过自己人?

“那家伙找死么?”方凯眯起眼睛,一瞬间有种杀人的冲动,不过随即自顾自叹了一口气。

“唉。”

严刑酷法不行,要是把车晚真赶走那也值不当,车晚真是政衙的主官,偏偏又常在兵衙行走,平日里独立的军费开支都是车晚真在经手。

如果车晚真回国,那不仅仅是他一个人问题,另一个则是济州岛的兵力数量,储备将毫无一点隐秘可言,所以光是这点上,方凯就不可能让他回国。

朝鲜人还真是和后世的韩国棒子一个风格,那就是犯贱,在济州岛待得好好的,虽说不算有权有势,但也至少是一任主官,偏偏想回去继续当自己的小吏,难道儒家的忠君就那么能蛊惑人?

“仲明,你说儒家学说这么就能传承这么多代,影响这么多人呢?”

方凯在练刀,对象则是耿仲明,两把木刀互相劈砍,却是方凯这个高个子被击打的多,身上已经被打出多个白点。

“那些事读书人的事,属下可不清楚了。”耿仲明下手有分寸,虽然击打到方凯的身上,但也都没伤到要害,也不重。

本来就是陪着练武而已,再重也不会重到哪去。

至于为什么找耿仲明来陪着方凯练刀,原因就在于更加亲近的刘四、李焦都是野把式,赵孟不在岛上,在了也和前两人无二,有机会学习系统武技除了大明的武将之外只有江湖人士。

这两下一综合,麾下可以选择的寥寥无几,找上耿仲明也是因为两人足够熟了,不会有什么尴尬和意外发生。

“忠君报国的,怎么都是文人。”方凯自言自语道,可即使如此,这句话还是让耿仲明听的分明,自然是脸色难看起来。

武人又怎么了?难不成都会叛乱不成?

还是只是他耿仲明等数人而已!

“咳咳,仲明,我可不是说你。”方凯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一拍后脑勺笑着道:“看我这张破嘴,我的意思是文人最过迂腐,这不是出了祸事了?”

“也对。”耿仲明略微苦笑的摇摇头,心知方凯确实是无心,岂还会放在心上,只能干笑笑了事。

“这世间最迂腐的本就是文人。”耿仲明把话题一扯,扯到原先的上面,他可不想和方凯继续讨论为什么反叛的都是武人这个原因,那纯粹是自己没事找抽了。

“原因呢?”方凯眯着眼睛,不像是在问耿仲明,更像是问自己。

可他也知道,儒家能传承自然有它的道理,不管是前朝的朱程理学,又或者是今朝盛行王明阳心学,其中的道理不是他一个后人一句话可以否定的。

儒这个东西,在后世被彻底的理解为一种宗教,但那只是片面的,儒家说到底还只是百家之一,注重的是学理学说,而不是宗教信仰。

信者则为信仰,不信而去研究那就是学说。

“车主官在哪?”方凯拉过一个政衙属吏问道。

“方主将,车主官在陪朝鲜使臣饮酒。”那个属吏被突然抓出有些一吓,眼看是方凯,这才赶紧利索的道,临结束还不忘自我介绍:“属下是政衙五品副官崔尚志。”

“好好干,干得好给你升官。”方凯随意的道,却让崔尚志受宠若惊,赶紧感激流涕的道:“谢谢方主将。”

只是等此人抬起头,视线里已经没了方凯的影子,他已经拉着耿仲明一起去找车晚真。

听说这个时候车晚真还在陪着那个朝鲜使臣,方凯没来由的一阵窝火,这个车晚真,太不知分寸了。

如今已经被这个家伙弄得岛上人心浮动,若是再怎么下去,恐怕造chéng rén心不稳,方凯就要后悔的肠子都悔掉。

“属下去换套戎装。”耿仲明道。

方凯虽然奇怪一个大男人换什么衣服,不过既然耿仲明要求,方凯自然也只得等会,过了半刻,耿仲明穿着一身盔甲出了屋子,方凯才搞明白他的意思。

“属下这就去召集兵马,给车主官治罪。”耿仲明继续道,看样子在得到指示之后就回去召集人手把车晚真抓起来任方凯的处罚。

方某人翻翻白眼,有气无力的道:“那还不至于,还是我一个人去吧,你这身打扮,车晚真莫不以为我是去杀人的,别忘了那还有朝鲜来使。”

这个耿仲明,怎么这种时候变得蠢了,竟然能想到那边去,他方凯难道就是个嗜杀的人?

耿仲明微微一怔,道:“啊?”

等他继续说什么,方凯却已经掉头就走,独自一人去找车晚真去了。

接待朝鲜来使的驿站离方凯所在并不算太远,走了小半柱香的时间就到了地方,方凯身边跟着的是十几个亲卫。

张五郎就站在一边,气势汹汹的穿着齐备的盔甲,腰间陪着绣春刀,微风凛凛的不可一世。

“方大哥,我和你一起去。”张五郎跟上方凯,牵过一匹马兴奋得道。

方凯彻底没辙了,看来车晚真这几天做的举动不小,怕是除了他方凯之外,其他人都被他惹了,这叫众怒难犯,连张五郎都以为他这趟去杀人的,杀的还是个‘反叛’。

方凯的猜测并不错,车晚真这几日的举动被有心人看在眼里,惹得那些还没真心归附的自然是心神摇晃,但张五郎这类真心投奔的,耿仲明也是无处可去,都恨得车晚真牙痒痒。

即使是做出来看看的,那也要对车晚真这类吃里爬外的东西扒皮抽筋的模样,要不然才是意外,才是不应该。

所以如今所有人都对车晚真杀之而后快,倒不是存心揣测方凯的心思,而是各自的真实想法而已。

“一起去可以,但要把盔甲脱了,配件可以带,以用不时之需。”方凯一句话打断张五郎手舞足蹈的模样。

张五郎一怔,随即就听明白了方凯的意思,颇为不甘心的扭捏道:“方大哥,那个车晚真得好好教训一顿,太不知分寸了。”

“我教训你还差不多。”方凯一脚不客气的踹在张五郎盔甲之间的软布上,这个白痴,还真以为他是去杀人的?

耿仲明以为这点事就值得方凯去杀人,可张五郎也能误会,那不是大多数人都这么认为了?

如此一想,方凯突然觉得车晚真这厮确实是杀了了事,至少方凯他不用去烦心到底怎么去处置这么一个被儒家思想教坏脑子的家伙了!

张五郎被踢到没有盔甲的地方,虽然不至于抱着腿蹲下去,但特疼的吸气,偏偏方大哥在面前,还不敢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只得忍着龇牙咧嘴道:“方、、、方大哥、、、就、、就算我错了,也不用、、、这样吧。”

“还敢反嘴?”方凯眉头一挑,瞪着道,面上一副不痛快的模样。

张五郎腿一缩,果然又是一脚踹了过来,不过这次他早有准备,自然躲了过去,然后嘿嘿的笑道:“方大哥,我还以为你去杀人的。”

“我杀你还不多。”方凯跨上马,留下这句话就一骑而去,让十几个亲卫吃了一肚子的灰。

“方大哥。。方大哥。”张五郎在后面急的叫唤,这要是让方大哥走丢了,那可不是一件小事,他们可是亲卫,那就是贴身护卫的意思,主将不管在哪,可都不能少了他们亲卫的。

方凯一骑而去,张五郎等人就是想追也追不上,只得眼睁睁看着自家的方大哥消失在视线里,只是吃了一肚子的灰。

济州岛的驿站,两个文人分席而坐,旁边离得是驿站的小厮,只是这小厮竖起的耳朵,甚至是倒完了酒都不肯走,显然不想让这两个文人独处。

“金大人,这酒如何?”其中一个轻声问道,正是车晚真,正是一脸的得意,好若那杯中物才是令他如此开心的缘由。

“却是好酒,清而不浊,爽而不辣,好酒,好酒。”被唤作金大人的文士轻抚胡须,哈哈的笑道。

“此酒乃是岛上科研局所研制,虽用的是普通材料,但法子却异于其他,过程繁琐,这才能酿的出好酒。”车晚真不遗余力的解释道,至于这酒的真正来历,却是方凯随口说出来的现代酿酒配方被孙和京知晓,然后琢磨出这么个产物来。

好在产量并不多,济州岛的粮草尚需要向外采购,能拿来酿酒更是少之又少,这才有了佳酿来之不易,车晚真有如献宝一般拿出来和人共饮。

古人酿酒的方法大多是私人自酿,各有各的风味,却也良莠不齐,科研局的配方没什么大不了的地方,主要的反而是在酿酒的程序上,只是车晚真自然不知道,只能随口说出句过程繁琐来。

86.老而无用

“哈哈,车主官,你还真够卖力的,连岛上库存不多的酒都能被你弄一份来。”一阵爽朗笑声满含嘲讽的出现,突兀之极。

随即车晚真的面色一变,就像是变脸一般,一连变换数次。

方凯略带着笑容出现在众人的眼前,轻声的道:

“鄙人方凯,添为本岛岛主。”

方凯的自称不伦不类,如果他以后生个女儿叫黄蓉,这座岛就成桃花岛,好在这本书不是武侠同人,他的这个自称除了有些不伦不类外,反而在朝鲜使者来看更加贴切些。

本来就是些海寇!没称王就不错了。

“东家怎么有空来了?”车晚真勉强压下一丝苍白,随即脸色一定,竟然有几分大义凛然的气氛烘托,孔孟附体般神圣。

“你还知道我是你的东家?哼。”方凯瞪了车晚真一眼,要说真生气倒还不至于,留下不能用的人的作用尚未可知,就算车晚真不走了,那隐患迟早还是有的,方凯还不放心用一个居心叵测的人。

“东家、、、、”车晚真顿时有些狼狈,手足无措,本以为早就准备好应对方凯的雷霆之怒,若是被杀自己也是正义的一方,如今只是刚刚说了两句,车晚真只觉得自己有大汗淋漓之感。

“你做的好事,回头找你算账。”方凯冷冷的说道,一点都不顾忌当场还有外人在场。

门外一阵熙熙攘攘,张五郎等几人手持兵刃,穿着盔甲齐备跟了进来,这份打扮出现在众人视线里,端的是威武非凡,杀气十足。

车晚真被吓得两腿一软,若不是有屏风挡着,倒下去也是理所当然,那个朝鲜使者也吓得不轻,双袖不停的擦拭额头的汗水,嘴里不停的哆嗦着。

“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胡说、、、”张五郎眼睛一瞪就要呵斥,一身铁甲搭配的一副怒目金刚模样,杀气腾腾的绣春刀已经摸出了半截。

“闭嘴。”方凯皱起眉头,大声喝道。

张五郎被一吓,只得嘟囔了两句,老老实实的放回了刀柄,他的胆子不小,可方大哥对他有恩,如今身份又摆在那,尊卑有序至少还分得清。

张五郎是个聪明人,惟独这点上有些愚不可及,但也是中华文化的传承,和车晚真的行为有异曲同工之举,那就是忠臣不侍二主,不同的是车晚真一直没把方凯当成主公,而是东家,张五郎则连东家却不喊,但也实实在在的把一身性命交给了方凯。

车晚真认为自己是朝鲜臣子,如今有机会回去自然是积极不已,所以理所当然的把自己在济州岛当成忍辱负重,现如今有望归国,济州岛已经被弃如敝屣。

儒家的文化传承不可谓不恐怖,它们可以感染无数人,让数不尽的学徒们慷慨赴死,但称呼儒家为儒教并不对。

政治的影响力一向不低于宗教,即使是现代的马列,那种蛊惑力也不是宗教可以比拟的,这就好比一个是细水长流,厚积薄发,另一个则反之。

儒家才可以理解为一种政治理念,每一个儒家学子都是理念下的俘虏,他们为了那些儒家的信念,宗旨,建立大同世界而努力奋斗。

所以车晚真的行为无所谓对错,在张五郎等一帮人来看,自然是背叛,不道义,因为他们已经归心,而在车晚真看来,他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暂时性的遗忘掉自己的行为所会造成的后果。

或许现在的他想到了,但却不敢去承受,事实上,大多数‘革命者’们并没有大无畏的赴死精神,儒家作为一种传承了一千多年的政治理念自然是根生地固,可要他们超越马列主义,好像还难了点,这才是车晚真大汗淋漓的原因。

“我、、、属下告退。”车晚真狼狈告辞,甚至连称呼都未来得及更改。

但方凯相反的并没有追出去,而是坐上了车晚真原先的位置,甚至一点都不嫌弃的拿起车晚真喝过的酒杯抿了一口。

“金某乃朝鲜使臣、、、”

“我知道…。”方凯不客气的打断了这个朝鲜来使的话头,脸上的表情像是有些意犹未尽以及兴趣十足。

“这个……”金姓使臣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却不知说什么好,只得在心里骂了两句有辱斯文,刚刚那强壮的汉子可还是挎着刀气势十足的盯着他,就算是他有心发作,那也不敢啊。

“你是朝鲜使臣吧,那个什么礼曹参议?”方凯单刀直入的问道,让这个朝鲜使臣刚刚恢复过来的精神再次绷紧,却也松了口气,最怕的莫过于稀里糊涂的被杀了泄气,如今竟然被称呼了官职,在金姓使者看来,却是性命已无大碍。

“金某正是朝鲜礼曹参议。”金参议感觉自己脑袋瓜上的汗水止不住的留,本就知道这次出使是件危险活,他是个弃臣,这才在朝廷里被任捏任揉,被派出来送死来的,若不是无处可去,他这副老身子骨也不用颤颤巍巍的出使。

这才叫真正的不情愿,自古到今社会都是**x比xx来得多,这是真理,人生大多如此,即使是金参议这样的官场老油条,屹立几十年不倒,最后还是被坑在了这道坎上。

“不知李倧让你带来什么条件?我倒是听听。”方凯此时反而变得悠闲起来,既然车晚真的事看样子不好解决,他干脆不再为这个费心思,而是关心起躲了半个月之久的朝鲜使臣到底带来了什么。

和朝鲜和谈,这在方凯看来还真没想过,在他看来,既然朝鲜的国土都丢了一块,即使是在昏庸的君主怕是也要誓死收回国土的,这是一种根生地固的想法,一直深植在方凯的想法里。

可偏偏方凯忘了一件事,这里是封建时代,还没有现代意义上国家的形成,或许在某些人看来割让领土是奇耻大辱,但如果是有益的,封建统治者们并不反对割让出去,因为这得到的好处比坏处来得多。

比如,让这些海寇去抵挡住皇太极?

这在兵法里被叫做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可谁都不是笨蛋,毛文龙给后金制造了dà má烦,那也是朝鲜国将义州甚至整个平安道都让给了毛文龙这个大明总兵。

朝鲜丢掉的是整个平安道的赋税,顺带还让女真后金用反间计杀了毛文龙后教训了一顿,可以说,朝鲜不但没得到什么,还赔了夫人又折兵,比大明还亏,也就比毛文龙本人好点。

就凭这些海寇?满朝鲜上下恐怕若不是年初水师被打的溃不成军,再加上朝鲜本国国小兵弱,连倭寇都抵挡不来,更别说这只已经成了势力的海寇,所以这才有了招抚的心思,最多是将济州岛划拨给这些海寇做驻地而已,反正也打不回头,至少大义上,济州岛还是朝鲜国国土,本就无可厚非。

“听说你王带来的册封的诏书,拿给我看看?”方凯伸手,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可这副模样在金参议这个老学究看来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诏书金某不便随身携带,岛主若是要,还请移至里屋。”金参议心中不满,脸上也不敢表现出来。

化外之民!

金参议显然属于那种上不了朝堂的人,连这次出使对象的来历都没搞清楚,还以为哪里来的化外之民,再搭配上方凯有几分普通话口音的大明官话,更是在金参议看来不伦不类,也就一概而论归述到化外之民里。

“就这个意思?”方凯捏着手上朝鲜国王李倧的诏书,一脸的怪异,但话说的还算中规中矩,至少让金参议本人松了口气,小心翼翼的答道:“金某只是使臣,并不知我王有何旨意。”

“你也不用知道。”方凯似笑非笑的看了金参议,让金参议屁股沟微微一缩,莫不是此人有断袖之癖,龙阳之好不成?

想着想着,金参议忍不住出了一身的冷汗,若是真是如此,怕是老夫牺牲了后臀菊花,至少还是能将小命保住。

少不得要壮士断腕了!

“我王这次安排了武职,应当能让岛主满意。”金参议并不知道诏书里是什么内容,只能凭着临行前打听来的消息尽心拉扯关系,但这话他刚说完,却惊出了一声冷汗。

“捕盗厅?这是什么衙门?”方凯一脸的疑问,这个衙门怎么听都像是衙役和业余的代名词,怎么着都不应该和武职扯上关系。

这趟朝鲜国王李倧确实是很有‘诚心’的招抚的,金参议虽然无法进入朝鲜君臣的决策层,可四处打听,武职确实没错,捕盗厅也的的确确是武职,就是显得不伦不类了点,负责的和名字相符,捕盗,专司治安,和行军打仗无一丝的干系所在。

“正是武职,乃是本朝特定。”金参议吓得两颊直冒冷汗,他哪料得到王上封的竟然是这么个官职,武职?怕是只能算得上吏,连官都不是。

“李倧当我是弼马温不成?”方凯瞪了金参议一眼,可这在金参议看来,那就是对他贼心未死,自然是更惊恐几分。

“捕盗厅平日司职治安,捕捉盗贼犯罪者,别以为人人都和孙猴子一样没文化。”

西游记是明朝中期的产物,虽是通俗小说,却也在朝鲜国人人皆知,里面的人物更是各有特色,金参议哪能不知晓,顿时心知自己瞒不住。

如此一想,这位‘壮士’更是打定了主意,就差直接肯让出菊花算了,这等年纪大的最是惜命,远没有年轻人那般慷慨赴死的ji qing,反而是能拖得一日是一日,活着就是最好。

大儒们最喜mài guo,最是声名卓著着在做了一件阴暗的事后,往往和之前的自己就是两个极端。

即使这些大儒年轻时候也曾意气风发过,比如min guo王某人,年轻时候那等人杰,甚至写出一首:“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的豪迈诗句来,年纪大了却沦为汉奸走狗,人人得而诛之。

min guo思想开放尚且如此,更别说古代更加保守了的儒家思想,王某人被儒家思想所影响的,怕也不是一点半点。

min guo四大公子,王某人凭的就是一身儒气,比起开国太祖的首席副手那也不惶几分。

扯远了,话归本题,此书毕竟不是讲的清史min guo,而是明末清初,只不过后面那清初的改个字而已。不外如是。

“我王怕是安排有失妥当,这……这……”金参议却是吓得大汗淋漓,连话都说不出来,只怕的下一课被眼前的化外之民拖出去给剥皮抽筋了。

“拖出去。。”方凯淡淡说了一半,将金参议唬的两腿一软,这就要软倒地上。

“好生伺候着,呵呵,可不能怠慢了金特使。”

金参议只觉得自己在生死关头走了一回,抬起头一看,只见方凯眼中满是戏谑,毫无一丝在意的成分,他也不敢多想,颤颤巍巍的告辞,这才像是逃难似的掉头就跑,只是去向却不是驿站里屋,而是屋外。

想来是吓糊涂了。

“老而无用,不外如是。”方凯淡然的道,将手上朝鲜国王李倧发来的诏书扔给了张五郎。

捕盗厅是什么东西,他自然知道,虽然也是武职,却是属于朝鲜六曹刑曹下面,等同于大明刑部的狱卒和衙役的变种,只是朝鲜国小,官职弄得并不是繁琐,一个小小的衙役和狱卒干脆统一规划为捕盗厅,各有左右捕盗将军,说是武职并不为过,却是个比弼马温没好哪去的武职。

若是方凯真是个山大王,恐怕不是杀了朝鲜来使这么简单的,到时候非出兵雪了此奇耻大辱不可,可方凯不是,所以他才会放了金参议,还是一脸淡然。

只是细细想想,朝鲜君臣也是里外不是人,如今朝鲜的宗主国已不是大明,而是那个dá zi国家,可朝鲜君臣上下却一直心怀大明,既不敢明目张胆的分封胆敢攻打‘宗主国’的‘海寇’的官职,又不能不讨好着,毕竟真正的上国总兵可是知会过一声的,只是朝鲜君臣不知道的,这个上国总兵纯粹就是给方凯方某人添堵去的而已,可没好心思。

朝鲜安排的这么个武职不外是为了避险,却也的确是棒子国的传统,再在正常不过,哈哈。

方凯如此一想,却是一脑子通畅,不由大笑了之。

87.重中之重

朝鲜册封的官职虽然稀奇,可毕竟是小国,从上到下个个自卑,总想给自己脸上贴个金箔,所以把个抓贼的都封做大将再正常不过,这就好比一个突然成为暴发户的普通rén dà肆撒钱一样无可厚非。

朝鲜国在后世被不孝子孙们吹捧成‘宇宙第一大国’,原因也在此处,一代传一代,给自己贴金的传统一代代的传了下去,同样是这个理。

捕盗厅左捕盗大将,好歹是个从三品的‘武将’,朝鲜国李倧能想出这个名目来实在难得,不过金参议带来的其他两封委任书才算是落到了实处。

济州岛不再为庆尚道下辖的大静、旌义两县,而是升格为济州府,府级本是朝鲜道一级的首府,如今单独将济州岛升格为府简直就相当于划出一个济州道来,另一份任命书上只有济州府,封的也不是他方某人,但朝鲜君臣上下倒也识趣,没空降下来一个人压在方凯脖子上,只是把庶尹的官职扔给了方凯自己来安排,只不要是他方某人就行!

这个主意是朝鲜左议政大人出的,一石三鸟,也算‘欺上瞒下’,就算是女真dá zi有心责问,朝鲜也完全可以一推三不知,只是蛮夷到底会不会和他讲理那就不可说了,只不过看上去,这至少是个理,朝鲜完全可以理直气壮的反驳女真人的质问。

“那些海寇已服王化,奈何为难?”

这句话说的气势汹汹,可蛮夷若是讲理,那就不是野蛮人了,礼仪是文明人类才会懂得的礼节,而蛮夷觉得拳头才是正理,两者的差异注定这位左议政大人的‘妙策’怕是得赔了夫人又折兵。

朝鲜使臣金参议心满意得的走了,虽然他在岛上一直是夹起尾巴做人,可岛上除了方凯一个,其他一众人等都是对这个朝鲜使臣厌恶不已,谁让这人连做人都不会?

车晚真虽然可恶,被众人视为叛徒,可那金参议也不是好人不是?身为使者,竟然做出这种挖墙脚的行为,不是可恶是什么!

金参议走的很满意,是因为方凯接受了诏书,但他不是白接受的,而是向朝鲜国王李倧要了两万人的饷银,李倧很是肉疼,连带在留在岛上的金参议都大汗淋漓,最后还是方凯将饷银换成了粮饷,这勉强让朝鲜君臣上下答应了下来。

至于车晚真却没走掉,倒不是方凯不放手,而是他无处可去!

金参议和车晚真交好本是想留在岛上时至少有人说个好话,如今眼看却是惹了一身腥臊,哪里还敢招惹他一个小小的县令,车晚真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处境却是尴尬到无以适从,最后也只能一大清早趁着无人瞧见去拜见了方凯,第二天就被恢复了兵衙的一应事务,只是顺带还多了几个羁绊,明眼人都能看得出,车主官失宠了!

不错。

如果牵强点来说车晚真确实算是失宠了,方凯趁着这次车晚真服软的机会,以让他多休息之名替换了了几个当初一起跟车晚真被俘投过来的文吏,安插上了自己的人手。

这是岛上的第一次人事危机,方凯想不到的是既不是耿仲明、尚可喜、毛承禄这些三姓家奴惹的祸,也不是一直对方凯不满的孙家三兄弟,而是一个平日里还算尽心尽力的车晚真,实在有几分出乎方凯的意料。

车晚真失手了,自然会有人爬上来,这次爬上来的是徐太拙,这个文人书生在被关了近半年后终于服软,当然在表面上是‘恍然大悟’,至于内中原由,至少一开始前去劝降被骂的狗血喷头的孙元化提起来可都只有苦笑的份。

最不怕死,都是这些年轻士子,凭的一腔激愤,挥斥方遒,即使如孙元化这等久负声誉、精通东西的大儒,遇到这种刺头也只有抱头鼠窜的份,更别说他孙元化自己若不是无处可去,自然不会留在岛上,又何来理由跑去劝降?

与其说是徐太拙无法被劝降,还不如说是方凯挑的人选不好,孙元化在被安排无法外出的徐太拙处回来,好一阵心神恍惚,只是这一趟却是孙元化自告奋勇去的,孙元化只能自己吃了苦果,方凯苦口婆心的宽慰了几句,好歹抚平了孙元化受的一通大骂。

孙老先生只能苦笑笑,最后翻过去一页,再也不去管徐太拙的那点破事。

至于为什么隔了大半年徐太拙又肯服软了,那也是因为方凯拿出了一项新的规章制度,官员合同制。

这种制度下的文官并不是常任的,而是可以由任意拥有济州岛户籍的rén dàn劾。

至于济州岛户籍,原先本是由大静、旌义当地户籍合并而成,这种户籍和大明相同,都是由当地官府发放碟刹作为凭证,将人丁按户和人头容纳入民政体系内,也算是一种行而有效的方式之一。

在济州岛的平静未被打破之前,这种中庸式的处理方法一直得到充分的发挥,但在之后岛上人口鱼龙混杂之后,这种过于简单的人口统筹方法带来的弊端显而易见,那就是漏洞太大,用心不良的人完全可以利用伪造的碟刹混进城里,总不至于为了每一个人都要查看衙门的文书。

那么济州岛即使封锁全岛,难免会有诸如女真人的奸细、细作纷纷涌来,造成的后果不言而喻,所以,制止情报的泄露,第一点就是户籍改革。

既然要改革,干脆就大刀阔斧,前一阵子各机关衙门进行了统一和分划,两大衙门这次在和女真人打了一架后方凯有了新的想法,那就是继续剥离,这一次车晚真的松动让方凯警惕心顿时加强,光知道打听外部消息有什么用?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一个强大的势力往往最容易在内部被攻克,同样的,在内部设立‘警察’机关就是势在必行,以前的方凯有一半是碍于情面下不了狠手,这次出了车晚真这档子事,虽然方凯没有杀鸡儆猴,但也没客气到哪去,至少他一个车晚真再也很难爬到上去也是实情。

方凯的这个举动就是告诉别人,想叛逃,那需要的不仅仅是勇气,他方凯不是不会下黑手,但毫无疑问,这次放过了车晚真还是显得太轻,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

可这不代表他方凯心不黑,枪口是指向外人的,他够狠,再狠也不会对着自己人狠,车晚真虽然心思活络想要回去朝鲜,可这毕竟是家事,对内方凯一贯的松弛,外紧内松这也是王道,无可厚非。

方凯为了彻底更改户籍制度,甚至照搬了改革开放前期的老式身份证,外层用特殊动物的皮质包裹,内里则是钢印刻上去,最后用生物胶粘,这在大明,即使有人能够仿制出来,那所需要耗费的力气也不是一丁半点,能够将钢料上撰写上字在大明几乎就不可能,更遑论什么国力差了一大截的女真金国和朝鲜。

这个钢印的来源是济州岛制造局新近用坩埚炼钢法成批制造出来的钢材,以及大员的荷兰人在履行合约后送来的第一批机床,两者结合下的第一个付诸产物,至少在目前为止,想伪造济州岛的户籍那是难上加难,如果再算上监控严密的各级政衙官员,就算是收买了有户籍的居民,恐怕也很难遁形。

在折腾了大半个月后,济州岛上统筹的人丁已经突破十万,这使得方凯高兴了好一阵子。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就是这般道理,一砖一瓦的打造出一个十万人口的‘大城市’,这在现代看来,市长和高官之类更是盘上的菜,不值一提。

可事实到底是怎样,如果方凯真的凭空当了一地主官,兴许就不能这般为所欲为,也就不能这般对着一张白纸任写任画,如果发现自己弄错了,还可以擦掉那一部分从新开始。

优劣自辩!

在确定人丁超过十万,壮丁更是以几何数增长后,方凯决定了一件事,扩军!

这是岛上的第三次的扩军,中间还有过一次缩编,但那是为了形势需要,为了保得完全,那一次性增编了几千兵马,在战后又从新打散回预备役,就是这个道理。

在又等了庆尚港户籍登记了半个月后,两地的壮丁已经超过六万,即使划分开35岁以上,这个人数依旧控制在四万多人,但偏偏扩军最要的就是钱,方凯算算口袋里的银子,和荷兰人的打通的商道几乎都是赔钱,荷兰人的人口很少,又远在西方,在东方的殖民地的作用仅仅是掠劫和贸易,自然不会掏钱买方凯手上最值钱的盐货买卖。

倒是郑家出钱答应购买济州岛手上廉价的海盐,盐货的价格很高,更遑论海盐的提取不易,方凯的出货价格一向很低,甚至以精盐的品质卖出粗盐的价格,在陕甘民乱,堵住了上好的青盐来路外,这批卖相很好的海盐大大侵占了本属于两淮盐商的市场,眼红的人不再少数,只是因为心里存了警惕,当初可是有山东总兵邱磊的前车之鉴在那,如今一看这些人竟然又和郑家联合起来,更是不敢动弹,但也有家大业大的不把郑家当回事的,依然是大有人在,准备着伺机而动。

郑家家大业大,郑芝龙在试着派人在山东接洽后获得第一批海盐运回来福、泉二州,然后赚了个满盆,这顿时引得郑家眼红不已,凭借着自家的福建的势力,更是驱赶了一些盐贩子,郑家一家吃了整个福建的份额。

这也使得方凯手上海盐的出货量大大增加,在崇祯七年来临之际更是达到了月利润三万两,假设每个月都有这种盛况,那么每年光是福建一省的盐货收入就会高达四十万两,而福建却不是大明最富有的省份,相反,因为福建的人口远远少于中原大省,这个省份虽然沿海贸易发达,但在税收上还不如江南和中原丰硕之地。

但却仅仅低于孟千在山东、京城两地的销售份额,

再加上德川幕府的锦上添花,朝鲜上下不再严查来往盐货商贩,这使得在崇祯六年年底,方凯手上能够掌握的流动资金总算有了一丝缓解。

也能够坦然的进行户籍改革以及增加正规役兵丁,让济州岛常备军力达到两万,一下子扩编了七千有余,两万人的兵丁占据了岛上全部壮丁的三分之一。

这如果摆在大明而非人人皆兵的后金女真,别说三丁取一,就是五丁、十丁、恐怕zào fǎn的人还是前仆后继,大明的陕甘民乱,十有**都是为了攻打关外建奴后增加赋税以及征兆兵丁所致。

但在济州岛却没人太当回事,即使是徐太拙这么个刚刚接手车晚真事务的‘新人’也只能一边大呼‘暴秦’‘暴秦’‘穷兵黩武’之外,安分至极。

更遑论方凯养的两万人都是职业军人,除了会偶尔客串雇佣兵之外,这只兵马每天所做的都是夜以继日的训练,直至训练成精锐之师。

这次征兵并不是没有反对声音,比如方凯的第一大幕僚孙元化就提出了异议,但在联想到女真金国后不得不亲自操刀方凯处理不了琐事,让方凯能腾出手去完善征兵制度。

他在岛上设立征兵制度是强制入伍,而不是志愿入伍,这即使在古代的大明也是格格不入,当初三四万人丁的时候只有一千兵卒还好,如今人口扩充了四倍,兵卒却扩充了二十倍,不是光一句穷兵黩武可以解释的清,但暴秦还真勉强算得上。

方凯很无耻了剽窃了后世某国几近苛刻的法律规章。

不准随地吐痰是轻的,假如发现随地大小便更是重中之重,但也大多是罚款和言语教训,不会有体罚之类的出现,这样给人的感觉虽依旧是苛法,但却是有人情味的苛法,容易受到民众的接受和承认。

只是这在起初接近这个集体的人来说,这些细微之处都要惩罚的律条无疑堪称暴秦之法!至少表象上,除了法家之外不会有任何学说在这之上会存在如此之多的繁杂律条,儒家的律条虽然多,却大多是刑罚的种类,在几近两千年的成长中,儒家律条的罪名依旧算得上太多,只是刑罚上却是五花八门,种类繁多,比之暴秦有过之而无不及。

大儒们自然不会注意,而济州岛的律条过多,繁杂小事也要用规章制度设定的生硬也不会有声名卓著的大儒跳出来职责,毕竟济州岛如今还没到那种人人皆知的地步。

88.收回此话

可即使是在和济州岛有所联系的各人眼中,这么繁杂的律条恐怕比暴秦还要过分几分,至于刑罚的种类却被这些人习惯性的忽视,这也是大明一朝的定律,基于唐律之基,又融合了元法之严酷,凡是有罪,那就少不得丢下一层皮来,这济州岛大小事情稍不注意就是个罪名,少不得每人都要犯上一次挨下层皮,那不是暴秦是什么?

秦法是否严酷方凯不知道,他只知道在这些儒生口中的酷法连个死刑都没有,最终的也就是关个终生劳教,比之大明的所谓‘宽法’好上不是一星半点,

《大明律》传自唐,律条和唐律并无而至,只是有所增加而已,但也因为开国太祖朱元璋自小生活潦倒,对于有钱有势的人家反倒要压上一压,对官员的严厉更是有过之而不及,人皮灯笼和剥皮都是大明惩罚贪官污吏的主刑之一。

动则绞刑,若是犯的罪大了些那就是个凌迟,斩立决更是家常便饭,在大明一朝再是正常不过,法之严酷,除之后的清朝外,上下五千年无出左右者可见一般。

那些不懂济州岛律法的儒生们自然可以大说一通,即使如徐太拙,毕竟不熟悉大大小小的法律条文,也可以理直气壮的骂上一句‘暴秦’,可说到底,这在有心人眼中,发条虽多而繁杂,却是毫不严厉,《大明律》中刑罚不少,定罪的条例也不少,但和济州岛新颁布的《济州府暂行条例》来看,都是小巫见大巫。

《济州府暂行条例》是方凯找来费尔南多花了七天的时间整理而成,大致的照搬了西方民事法条的合理部分,至于其余过度压榨工人劳动力的律法被通通修改,这不是方凯不贪心,而是利益的增加并不会靠着压榨工人来得到多少,更多的是工人的积极性,以及制造技术的进步。

过度压榨工人的剩余劳动力无异于等于饮鸩止渴,这种方法的不可行性在历史上已经被证明,无数被工人和农民推翻的zhèng fu足以说明一切。

这个提案自然也有人反对,甚至是引起了轩然dà bo,中国自古并没有什么所谓的工作时间制度,大多是由工人和雇佣者自己决定时间,但也因为中国的小农意识,作为一个农业国家,做到什么时辰,自然是由东家说了算。

东家一手掌握着学徒工的生存,学徒工除非哪一天学到了手艺离开店铺,那么东家都可以控制学徒工的一切。

这也是为什么《济州府暂行条例》引起轩然dà bo的原因,甚至在占着济州岛大部分的工人中也大多不同意。

xiàn zhi了工作的时间不就是xiàn zhi了他们付出的劳动而获得的报酬?这可是个亏本买卖,干不得!

大多数人反对方凯的主意,赞成的人寥寥无几,更是纯粹为了赞成而赞成,对这条律例的内容直接无视。

张五郎就是众人中赞成的一份子,因为济州府暂行条例中规定的是民事,和他并不搭边,这才基于‘方大哥永远是对的’的真理和反对的人进行辩驳。

方凯淡淡的笑了笑,这次反对他的人里还有孙元化,一众文人只要对济州岛还算上心的,几乎都在反对,甚至是新近的徐太拙倒也没急于表现的站在他这边,而是跑到孙家三兄弟那头闲聊,只是几人偶尔撇过来的目光才证明他们几个心里可不是这般无所谓的模样。

“别吵了,声音小些,我有话说。”方凯招招手把众人都叫了过来。

这次除了张五郎等一帮亲卫坚定不移的支持方凯外,就算是那帮子被文人排挤的武人也是两边都不倒,即不赞成也不反对,不过看得出来,他们也颇有怨言。

方凯彻底成了个;孤家寡人。

一大清早一堆文人跑来‘逼宫’,包括孙元化,孙和京和孙和鼎,孙和斗、靠着近的李越也跑了回来,一副文人死谏的模样。

“主上,不能这么做啊。”李越一马当先,把所有文人的意思都说了出来:“假若每日xiàn zhi了时辰,那些工人岂不各个懒惰不堪。”

“未必。”方凯耸耸肩,不知道从哪何说起,和古人扯一通工人工作时间不代表效率的问题,恐怕除了把他方凯自己绕晕外,不会有任何作用。

方凯只能拿别的来打比喻,这样至少还通俗易懂一些。

“假如,我只是指假如,这个月包括制造局和造船厂在内的产量都超过了往月,怎么办?”方凯笑了笑,道。

“怎么可能。”孙元化皱起眉头,这种事恍若未闻,其他比如李越、孙家三兄弟更是各个低头窃窃私语,显然是此事太不合常理,哪有缩减近一半工作的时辰,最后产量还不升反降的道理!

众人中虽然孙元化是后来投靠,而且也没有明言投奔,只是暂时屈居,可孙元化的名望在朝鲜却也是家喻户晓,大多是毛文龙为东江镇总兵时朝鲜上下就知道了这么个登莱巡抚。

登莱二州却是东江镇一应军需的囤积之地,身为巡抚的孙元化在朝鲜的名声自然不小,朝鲜君臣算不上认识这个人,但至少久仰大名。

所以李越自认学识浅薄,一直很是尊重孙元化,若是双方政见一致,也大多以孙元化为首。

“行军打仗,最看士气,一般的道理,哈哈,只是还要加以辅助而已。”方凯神神秘秘的道,并没把话说全,让堂下众人心中一阵狐疑,却也不敢贸贸然赌上一睹。

“此话怎讲?”这次是孙元化郑重其事的站了出来,也是一脸的狐疑。

谁让此事太过于莫测,根本不合常理,即使如孙元化这等老吏也无一丝眉目,哪有的这般道理?别说孙元化无甚头绪,恐怕这个说法摆在制度比大明进步一筹的西方资本社会来说,也是过度激进了。

八小时工作制最早是由苏联在第一国际1866年日内瓦大会中提出,这个时代的西欧普遍还是十四个小时,十六小时的工作时间制,英国在工业革命初期更是高达十八小时工作制,所以方凯的提议即使在葡萄牙人费尔南多看来也并不妥当。

只不过方凯从中打了个折扣,每天的工作时间改为了十小时工作制,也不是一层不变的,战时预备以及给予加班工资都可以将这个时间延长。

所以说,方凯制定的每天五个时辰工作制完全是建立他的个人意志上,虽然噱头十足,但实际运行起来,恐怕连普通的六个时辰工作制都不如,上下调节性太大。

可即使这等并不显得很规矩的制度足够让一众工匠们感恩戴德,再加上几分胡萝卜加大棒,这种现代制度的优胜之处就在于很准备的把握住了人性,往往效率的提高也来源于此。

只是这法子却不是西方首创,而是在中国古代早就有过,但大多史料上语焉不详,一众文人们也就没往上面想。

大家满肚子的狐疑,却也只能由着方凯拿主意,谁让这事本来就由不得其余人等做主,说到底济州岛的基业也是他自己闯下来的,如今看上去东主这话说得也是有板有眼,孙元化也只得放下心来,倒是想起了另一件事。

等到众人退走了一大半,独有一个孙元化留了下来,方凯见怪不怪,孙元化虽然并不担任政衙品级,可地位比起所有人都高出一大截,又身为幕僚,留下来更是在自然不过。

“孙老先生,不知这次有什么事?哈哈。”孙元化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留下来自然是有话要说。

“老夫自然是有话说,而且还是东家你的私事。”孙元化笑了笑,轻轻摸了下腰间的玉佩,玉佩看上去的品质不算绝品,却也是细致精美,盈盈一握,华润美玉。

方凯自然注意到了那块美玉,甚至还觉得有几分眼熟,只是一时间却想不起来从哪见过,美玉看上去不像是普通的东西,反倒像是女儿家用的。

想到这里,方凯的灵光一闪,立马干笑着道:“孙老先生的来意我知了。”方凯顿了一顿,接着道:“就请孙老先生麻烦寻个黄道吉日了。”

“好说。”孙元化微微撇起一丝微笑,他这趟,确切的说是给人‘提亲’来的,人家女儿家倒贴给你,可不能连个名分没有,更何况这女儿家还是他的干女儿,堂堂鲁王府的郡主。

“那就麻烦孙老先生了。”方凯也跟着笑,他本想等年后再寻良辰吉日,临近新年事情多,若是凑到一块去那也麻烦,若是怠慢了朱茉露,恐怕他自己都不乐意,可如今孙元化上门‘逼婚’,那也是不办也得办了。

这恶人当不得,负心人却也是最不能当得了!

“不知孙老先生还有何事,一并说出来也好。”方凯叫住孙元化,只是见孙元化有些欲言又止,这才微微诧异的问道。

孙元化自有了当初的那一‘跪’后,说话虽然不算肆无忌惮,却也未曾有过这等迟疑的模样。

“东家慧眼如炬,老夫确实是有话说。”孙元化摇摇头,若有所思,却是嘴角几许苦笑,这事还真不好说,若要说的不对,那可就不得不遭了主家嫉恨。

自古到今,虽是文人死谏,武人死战,可这颠倒过来就是武人战死日后好歹还有ping fǎn机会,文人死谏却是死的不明不白,远没有身前的风光。

“嗯?”方凯疑惑的抬起头来,自然是疑惑孙元化的神情不对,示意孙元化继续往下说,孙元化这才点点头,开口道:“东家,我这话兴许说的不中听,但是事实。”

“呵呵,我听了便是。”方凯心中几分疑惑,却是笑了笑道:“还请孙先生往下说。”

“关于犬子三人,还请东家另行安排。”孙元化一咬牙,面色坚定地道,话意却听得方凯一头雾水,微微一怔,只得问道:“孙老先生此话怎讲?孙和斗已为兵衙新建船厂的主官,位列sān ji,孙和鼎、孙和京二人也是四级主官,不知孙先生此话怎讲?”

方凯自然是心中奇怪,要说如今他手下的文吏,倒有一半和孙元化撤不去关系,原先还有个李越、车晚真二人为朝鲜人,与孙元化等人走不到一起去,如今车晚真受罚,早没了原先的地位,单靠一个李越根本牵制不了孙家兄弟三人,难道?

方凯微微一想,这才明白了孙元化的意思。

孙元化看了出来,微微摇头苦着道:“老夫担心的正是这点,犬子三人的个性老夫是知晓的,虽说不至以下乱上,却也是年纪轻轻,容易自以为是,若是一直让其把我quán bing,少不得犬子三人中有人要惹了祸事。

“此话有理。”方凯被孙元化一说,微微沉吟,倒也觉得有几分道理,年少得志虽说不算大事,可也说小不小,而且,眼下来看孙家兄弟三人确实是掌握了大部分quán bing。

一个制造局,一个兵衙下的船厂,再加上一个科研局,堪称位高权重,怪不得孙元化要为这三兄弟担心。

孙元化这番不肯说出来,恐怕是怕自己猜忌才对,也是有心了。

“孙老先生不用担心。”方凯皱着眉头,暂时他也想不出别的法子,好像三兄弟里,让谁把手上的活放在一边都不行。

孙和斗负责的是船厂,却是重中之重,就算孙和斗想放,方凯也找不出人来,至于制造局和科研局都是这俩兄弟把持,只有一个西芒可用,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话不是白说的,至少不能把众人

可这算起来,济州岛的军工竟然清一色的被这三人把持,若是其中哪个无意中出了点差错,恐怕就是个万劫不复的地步。

但这是想想而已,至少方凯很是光棍的摇头道:“我信得过孙老先生,自然也信得过孙家其他人。”

“还请东家收回此话。”孙元化也甚是光棍,摆明了一副你若不答应我就不走的模样,可这心里却是三分的苦笑两分的感动,剩下五分都是惶恐。

位高权重算不上,毕竟济州岛如今兵刚满两万,户不足四万,人丁连带庆尚港也只有十二万上下,这庆尚港的两万rén dà多是来往的行商、海商,若是仔细算来,恐怕还没有这个数。

好在这兄弟三人掌握的军工,而不是兵权,若是三人都是带兵出征,怕是孙元化岂不是要吓得跪下来,军工在方凯看来重要,在这大明朝却文不成武不就,比不上直言的谏官,也比不上沙场上的武将,若不然也不会六部之一的工部地位远远低于其他五部了。

89.满头大汗

恐怕孙家三兄弟还不情愿只是窝在这小岛上做这种工匠活计,只有一个孙元化看的远一些,想的却是给自家的三个儿子保住性命。

“好好好,我听你的还不成。”孙元化的模样显然是让方凯不答应不行,这让方凯不由脸上有几分抽筋。

这个孙元化,当了几十年的官依旧是个老顽固,这种态度,就算是再宽宏大度的君主怕也要脸上难看的很。

怪不得崇祯二话不说就要斩了孙元化,怕是除了丢了登州之外,还有被这个脾气闹的。

如果不是他方凯,能够受得了孙元化臭脾气还真是屈指可数,细细算来,怕是当初孙和斗气势汹汹的找上门来,还真是和孙元化的举动一般无二了。

方凯笑了笑,浑然没放在心上,当着孙元化的面把孙和京从科研局调到了制造局,科研局空下来则由西芒代替作为主官。

说起来也很久没给这个葡萄牙人升官了,制造局比起科研局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可制造局上下只需要监督,流水线自然有工人,重要性远远比不上科研局,所以调走孙和京也算的上应付完了孙元化。

孙元化哪会不懂方凯的用意,只得心里微微叹气,便不再多说。

过完年的初七既是良辰吉日,忙里忙外的不是方凯,反而是孙元化和小郡主朱茉露,这倒不是方凯不想帮忙,而是他在试着提了一点意见后就被孙元化指着鼻子臭骂了一顿‘愚昧不及’‘婚姻嫁娶乃是私密之事,岂可这般大张旗鼓’。

朱茉露的身份自然不能拿出来说事,虽然济州岛偏居一方,又是悬于海外,鲁王府即使再是大能,也很难把手够到这么远的地方,可大明毕竟是一个庞然大物,鲁王没了办法,说不定就会直接上报到朝廷那。

当今的崇祯皇帝对宗室子弟向来不错,从即位起就算是勒紧了裤腰带也要将各地皇亲贵戚的月例发下去,只是到了后期大明连兵丁的饷银都拿不出来,这才不得不消减了血缘关系已远的宗室子弟的月例银子来养兵。

好在鲁王、福王这些大的藩王自然不会缺了那么点月例银子,下面的宗室都尉们则是位卑言轻,根本就说不上话,难听的话语也就传不到崇祯的耳中。

可崇祯却自认亏待了这些宗室叔叔们,只要不是伸手要大笔钱财的,崇祯向来是有求必应,更别说找人了。

济州岛即使悬居海外,却还有个皮岛总兵黄龙对此还算上心,若是崇祯皇帝一道圣旨下了,小郡主的身份瞒不瞒得住还真说不定。

到时候鲁王府一大帮人跑上门来要人也是无谓的麻烦,皇族权威不容侵犯,至少以后和大明打交道那是难得多了。

所以方凯还有这么一层的顾虑,孙元化听说后只是哈哈大笑,对方凯说道:“东主过滤了,鲁王我是见过的,诸多藩王之中鲁王最是爱好颜面,女儿与人私奔之事岂会大张旗鼓的告诉他人,别说上报朝廷,怕是此时鲁王府已是发丧多时。”

虽说出的话不是喜庆的,可今日是良辰吉日,又是新人成婚之日,按理说总不该有几分悲哀之意,可这话听来却是使得人无可奈何。

方凯眼见朱茉露在旁也是黯然神伤,哪会不明白这几份道理,心里顿时叹了口气,这大明的藩王确实不是好当的,如今看来,这被‘圈养’着还在其次,光是名这一项,怕是鲁王府丢的就不仅仅是个郡主了。

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这皇家,指不定还有多少不能往外说的事!

人说生在帝王家,如今看来却也不过如此,看看堂堂一个郡主殿下,最后还不得不偷偷才能跑出封地,鲁王府也只敢发了丧了事,连个寻常百姓都比不上,至少寻常百姓交了城门税可以进出自由。

鲁王府一家却像是被家养的,连城门都出不了。

既然是嫁娶,三书六礼自然是不能少了。

聘书、礼书、迎亲书都是要女方有长辈在才行,按着早先安排好的局面,朱茉露改了姓氏随着孙元化,伪为孙元化you nu,最后却被朱茉露自己推翻掉,草草的改成了茉露,算做孙元化的义女。

孙元化答应当朱茉露的义父本就是不得已而为之,当初方凯的主意还让他苦笑万分,如今他倒是不得已答应了,偏偏有个人不答应了。

朱茉露略带歉意的道:“孙伯伯,我父王毕竟还在人世,小女子若是认了孙伯伯做父,将来见到老父时就不知该如何自处,不知认孙伯伯为义父可行?”

“还是侄女考虑的周全。”孙元化心知这个坏人他是坐定了,可还是略微沉吟的点点头,如此这般也好,至少将来见到鲁王时有话可说。

“那就麻烦父亲大人了。”朱茉露微微一躬身,拘礼道,脸上满是矜持的笑意,眼神却是偷偷的望向了应付着众人的方大哥,眉间忍不住泛起一丝涟漪。

想来是春心动了。

“好说,好说。”孙元化乐的呵呵大笑,抚着胡须一脸的志得,心中想起的却是早日抱个一二半孙的好,要说自己的麾下三子,竟然连个争气的都没有,各自夫人的肚皮更是一点反应都欠奉。

未经过方凯的同意,这场早排上的戏便略微做了改动,原先的父亲孙元化如今成了义父,好在这又不是什么大戏,用不着排练。

三书六礼自然是一个都不能缺,里里外外从崇祯六年末忙到了崇祯七年新年初七,这才真正的把新娘娶回了家。

只是这名字日后要改了,既然朱姓不方便,又容易想到朱姓皇族上去,改别的朱茉露又不同意,这最后只能直接改称了茉露,好在听在耳中却是个莫字,也不算稀奇,只当了孙元化收了义女,大多数人未想太多。

至于对这些事略知一二的,如张五郎等几人也早早的被发了封口令,至少不要在短时间内透出风声去。

到了婚嫁当日,自然是按照朱子家礼,朱子既为朱熹,《家礼》本为朱熹所著,写的都是些家俗礼节,书成于北宋,有明一代从洪武年间起就以朱子《家礼》为婚嫁迎娶的标本,虽然略显繁杂,却也是庄重端庄。

方凯当初的惊骇之言既是想按着现代婚礼的进行方式,从简而已,他也不崇拜ji du,所以连圣父圣子圣灵都免了,打个啵就好,只是听在孙元化耳中却是不客气的挨了一顿骂,朱茉露更是羞红到了耳根,这个方大哥!只差直接说了进洞房了,连亲密之事都能直接拿出来说,岂不是羞涩人也。

既然朱茉露反对,最后自然得按照孙元化排的步骤来,繁琐是够繁琐了,方凯不禁抱怨古代娶个正妻都是件苦命活,可这娶妻却不是说累就能不娶的,至少有人给他安排妥当,少不得辛苦一遭后进了洞房,那可就苦尽甘来了。

红烛之下是个蒙着盖头的美jiao娘,高高的凤冠撑得三四许高傲,娇小的身躯却是瑟瑟发抖,看的方凯有几分好笑,娶了新娘入了洞房,这新娘却在发抖?究竟是个什么事来着,莫不是王老虎抢亲不成?哈哈。

方凯为自己的想法徒添的几分好笑,只是这般良辰美景,方凯却忍不住想起那些前世看到的洞房趣事,这看着看着,竟然心中有了几分躁动,立时伸出手去,就想掀开来红盖头来。

可方凯的手却扑了个空,他微微有些一怔,只听到一个悦耳的声音轻声又满是娇羞的道:“夫……夫君,我们还没未合卺。”

“对啊。”方凯抽回手轻拍后脑勺,恍然大悟,合卺一词既是,卺是飘之意,把一个匏瓜剖成两个瓢,新郎新娘各拿一个,用以饮酒,就叫合卺。

合卺自然就是交杯酒的意思,合卺这一词本是周礼,如今传承下来后从宋开始就以‘两盏以彩结连之,互饮一盏,谓之交杯。饮讫,掷盏并花冠子干床下,盏一仰一合,谷云大吉,则众喜贺,然后掩帐讫。’

既是喝完酒才可以xing fáng的意思,虽然文字优雅,却也依旧是那么个意思,但交杯酒却也是不得不喝。

可这次是方凯却是想起旧日看过的一个场面,大约是记忆里那些打开了红头巾,新娘却是并非是所娶之人的笑话。

此时想想,除了那些许好笑外,倒还有三分的心酸,这你嫁我娶,虽然天理伦常,本该如此,可这最可怜的莫过于嫁人的女子了,可不是人人都能上错花轿嫁对郎的,交杯酒一喝,女子若是再也逃不过,只等乖乖的当上一辈子的贤妻良母,若是有所逾越,怕是男子情重还好,可若是薄幸之人,一纸休书最对不起的莫过于已为rén qi的女子。

方凯取过酒杯,环过那个微微有些颤抖的女子的臂膀,将合欢酒伸进了红色的头巾里,轻微碰到的女儿家的肌肤,方凯的手感觉到的却是那女子微微的颤抖,甚至连那脸庞都羞红透了,红到了脖颈,不停的往下散布,怕是要红到那绣花鞋底了。

方凯想起绣花鞋,忍不住去看了一眼,却是一双天足,但也并不显得太大,而是显得盈盈一握,娇小而灵巧般。

此时的茉露却已经软下了身子,几乎有小半个贴在了方凯的身上,头上虽然还是凤冠和头巾,余光也能看得到方凯的大半举动,眼看他望向自己的纤足就再没反应,茉露顿时心乱如麻,莫不是夫君不喜欢她的天足不成?

这双天足也算来之不易,从北宋开始女子裹脚之风便开始盛行,到了南宋更是达到了biàn tài的顶端,大明赶走了蒙古人后,自然是更要事事恢复汉家礼仪,这裹脚之法也被大肆推行,扬州瘦马就是从此而来。

只是朱茉露身为郡主,又是当今鲁王最疼爱的一个郡主,平日娇惯的很,当初朱茉露吃疼不肯裹也依旧被逼着裹脚,最后还是鲁王妃看不下去,一哭二闹这才使得鲁王府的郡主保住了这双天足。

方凯感觉怀中的朱茉露身体微微一僵硬,哪能猜不到她想哪去了,只得宽慰的笑了笑,道:“茉露不要乱想,夫君最不喜欢的莫过于裹脚,夫君只是欢喜我家的茉露未曾裹过脚而已罢了。”

“来,喝了这杯合欢酒。”方凯不再许朱茉露乱想的机会,朱茉露也就放下几许忐忑不安的心来,轻轻的抿着方大哥!哦,不!是夫君手中的酒杯,抿了几口算是尽了。

小脚方凯自然是不喜欢的,他又不是什么封建残余,心里也是再正常不过的男人,在古人看来可人的小脚那可不是现代人的嗜好,那些四个脚趾头黏在脚背的所谓小脚在方凯看来奇丑无比,别说漂亮,恐怕连让他方凯方某人看一眼的勇气都欠奉。

因为实在太丑了!

酒毕,便是掀开红巾,拿下凤冠。

所谓凤冠大多是指彩冠,一般也只有皇家嫁娶方才允许用凤钗为冠,茉露是鲁王府的郡主,自然有资格用上凤钗,头上的彩冠自然也就是凤冠了,只是色彩斑斓的有几许的晃眼。

“夫……夫君,还请帮奴家拿下凤冠。”茉露低着头轻声地羞道,耳朵上的嫣红一颤一颤,随着娇小的身子骨抖动了几许。

“呵呵。”方凯笑了笑,心中不知何处来那得那丝丝暖意,兴许就是眼前的女子?也许他们上辈子本就是宿世的因缘,几百世的擦肩而过,这才换来的此生的同床共枕。

这若是一辈子的擦肩而过便是上百世的回眸,尚不知道他们已经回眸多少个一百次了呢?

凤冠戴的有些紧,再加上用的是特殊的法子扣上去,而不是简单的戴上去,方凯一时间怎么都拿不下来,有些无可适从和手足无措。

一时间急的有些满头大汗。

只觉得就跟前世第一次给女友脱掉xiong zhào时,也是这般急促,只记得那时也是解了半天都未解得开来,也是一般的满头大汗,呵呵。

方凯想到这里,不禁心中微微笑了笑,表面上也不再满头大汗的着急,只得嘴角撇过一丝苦笑的道:“茉露,夫君不知今晚能不能与你同床共枕了。”

“噗哧。”女子自然看得出自家夫君的尴尬,本是想帮着夫君一起将凤冠拿掉,可看着自家夫君这般急躁的模样,倒是心中存了那几许戏弄的念头,眼睁睁的看着自家夫君急的那副猴急模样,哪能不笑?

90.终生

方凯微微有些尴尬,心知是自己闹了笑话,不禁有几分恼羞成怒,手上更是也不示弱,不再纠缠那难缠的凤冠,而是转向了依偎在自己的怀中的女儿家的柔嫩耳垂。

女儿家的身子本事微微颤的,如今更是用力的抖动,那毛茸茸的耳垂边泛起几许嫣红,甚是有几分烫手。

抖动的厉害了变成了磨蹭,方凯只觉得怀中可人儿蹭的越是厉害,也越是烫的吓人,那柔软的、可以盈盈一握的地方越发大了几寸,惹得方凯的冲动更是加重了几分。

眼看小方凯越发的有不甘约束,大方凯却是一脸的苦楚,他这被抱的太紧了,更别说那沉重的凤冠压根拿不下来,徒然是有心无力,只是眼看茉露却是一脸的好笑,方凯那男儿自尊心自然是心有不甘,忍不住的憋出一口气来。

双手干脆不再环绕着两个耳垂揉捏,而是缓缓的向下,目的地自然不言而喻,是那两点嫣红之处。

“夫……夫君。”茉露轻轻的声音略带羞涩的道。

“嗯?”方凯低下头,感觉自己像是个诱拐天使恶魔,而这个纯净的小天使却是美的不可方物,再搭配上一副模特的身材,简直是上天赐给他的一般。

实在是三生有幸,方凯摇摇头,心中一阵感慨。

“夫……夫君,我……我们就寝吧。”美人结结巴巴的说完这句话,却已是再也抬不起那娇嫩的粉脸来,只是低着不再说话。

这一夜,却是

红烛罗帐,落红娇羞。

新婚燕尔,夫妻二人自然恨不得日日黏在一起,食髓知味也正是这般的道理,可开春的事情也同样多,让方凯放下手上繁杂的公务去以私废公自然不行。

茉露虽然心中黯然,面上却是一副鼓励的模样,自己中意的男人有用自然是好的,三从四德虽然她是似懂非懂,可这些禁忌,即使是生在鲁王府中,茉露也心知自己不能太过于放肆,只能一面做不在意状,一面心中几分黯然。

毕竟,谁都想钟爱之人能时时都陪着自己,而不是每日到了晚上才能见到人。

也是因为方凯实在太忙,新征召的七千兵马还好,皆是些青壮,对于能够吃上安稳的兵粮,这些青壮们自然心中高兴。

此时的济州岛已经不是崇祯五年刚来的时候那般荒凉,两年的时间让济州岛的盐滩数不胜数,每日晒制出的海盐会运往制造局,在制造局用蒸馏法加工成精盐后再由商业局往各地输送,一条产业链产生的再正常不过。

除此之外岛上属于制造局的工厂也开始实行五个时辰工作制,并且在第一个成功获得了与前一个月几乎平齐的产量,这使得当初对指定时间制度的所有人都闭上了嘴,他们不会懂得人才是第一生产力,一个有动力的工人会比懒惰的工人更容易创造财富。

香皂厂、水泥厂、牙签厂、兵械厂、钢材厂、船厂逐渐建立起来,这些工厂有些隶属政衙,有些隶属兵衙,有些又是双方共管,大致分为这么几类,但实际上所有的权利却是掌握在一个人手上,就是方凯。

正月初还有个好消息就是费尔南多的大学正式挂牌成立,名誉校长的挂名自然是方凯方某人,这所学校虽然不是军校,但每个人都希望有自己的黄埔军校,所以碰到这种事情方凯当然也是当仁不让。

这所学校虽然不是军校,但也同样会授课军事内容,一所门课齐全的综合性大学产生的籍籍无名,这在后世的史学家中产生了巨大的争议。

那就是,建立这所日后成为国际学府的大学的初衷?

有人说是为了教育事业做贡献,说这些话都是些教育学家,军事学家则说这所学校是现代军事学的摇篮,当初的初衷自然也在此,只不过这些话被历史学家批判的一无是处,所以没人想到在建校之初,能够前来的捧场的人寥寥无几。

方凯、孙元化、再加上一批张五郎等人的侍卫,剩下的竟然一个都没有。

在所有人看来方凯的举动是不务正业,一个学堂而已,即使是个听起来不错的学堂,但也依旧是学堂,大多数人不会太去在意。

这所学校只容纳了五百名学生,这些学生大多是由军队中抽取年纪正好的,但却没有任何一个女性。

招女子入学太过于惊世骇俗,即使方凯有心,也可能一触而就,干脆都招了些大头兵,大多是些机灵些的,至少学东西快。

可大学开学了没几天,费尔南多却苦着脸跑来哭诉,方凯自然奇怪,只得问清楚他的来意。

“伟大的雇主,我的学校里没有老师。”费尔南多发着牢骚,他已经将这所学校据为己有了。

作为一名传教士,教堂的作用不言而喻,然而成为一名大学的校长,同样可以传播主的信仰,兴许效果还会更好一点。

所以费尔南多才并不拒绝这所学校实际上的校长,并且干的还很卖力,因为与此同时,一座庄严肃穆的教堂正在向他招手。

“嗯?”方凯皱着眉头,他和费尔南多已经将一切都安排妥当,所以费尔南多这个时候来叫苦并不应该。

“那些人接到了聘书,但他们都拒绝前来做老师?”费尔南多发着牢骚,将理由解释个一清二楚:“他们认为做夫子是不务正业,根本不符合道理,在西方,教育别人是一个很崇高的荣誉。”

“不务正业?”方凯不由有些发笑,只能笑着宽慰费尔南多:“费尔南多,或许你可以换个法子,比如亲自上门请他们,并说明来意。”

费尔南多两眼一闪,但也瞬间萎靡了下去。

“他们拒绝的很果断,一点犹疑都没有。”费尔南多有气无力的道,可见他这次被拒绝的打击多大。

原以为最难得的那一步已经走完,如今看来学校根本不是说建就建起来的。

费尔南多的态度也让方凯皱起了眉头,他也没想到这所辛苦建立的大学竟然会因为招不到老师而苦恼。

在他看来不管是孙元化一众文人、又或者武将,应当都不会拒绝这么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哪会知道,正是因为夫子的身份并不尊贵,所以没人才当上一回事,也就自然谈不上有人答应。

费尔南多自然又是无功而返,而这一趟他回来后得到的政衙的任命书,济州岛的所有文人、武将都将作为兵政大学的导师。

这所学校的冠名权被方凯毫不犹豫的剥夺,取得名字也算简洁到一目了然。

虽然所有接到任命书的人都是一头雾水,但君有命不得不从,费尔南多兴高采烈的安排了课程时间,兵政大学便在这种诡异的环境下正式步入了正轨。

兵政大学名字的寓意自然也就是兵事和政事,通俗易懂,所教的科目却颇杂,远到孙子兵法,近到行军布阵,西方的数学、天文学一个都不少,惟独诸子百家只教了个七艺中的礼。

至于东方的学科,自然不需要教材,而当初费尔南多带过来的西方书籍如今已大致翻译了七七八八,教材还算齐全,也暂时不愁。

这个时候的方凯发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济州岛的名字他不喜欢,或许说,这个名字会让他想起后世的韩国。

由于个人的主见,他擅自将济州府改称耽罗府,没想到的是反而引起原先济州岛民众的响应。

济州岛在前朝还与朝鲜平起平坐,最后朝鲜借着元朝覆灭的机会这才将耽罗国收入囊中,改为济州岛。

所以这座岛上的原住民对于朝鲜并没有太强的归属感,而且现在的岛上十万人口中,原住民只有一万出头,少之又少。

在改称耽罗府后体制自然也要跟这变,如今各处机关虽然职权足够,但毫无疑问各个部门之间缺少协调者,所以他想起了一个法子,那就是建立议会!

议会这么个东西方凯早在一年前就有过准备,但那时候济州岛还未安定下来,人心散漫,擅自有大的动作多多少少有些伤筋动骨。

如今一个车晚真已经被打压了下去,剩下的也都成了‘忠心耿耿’,这才使得方凯重新提起了这个想法。

那就是建立议会!

建立议会就需要一个新的机关,这个机关将凌驾于政衙和兵衙之上,拥有一切的处置权和决定者。

但方凯却并不打算这么做,新的机关自然是要建立,但他需要的议会是一个协调机构,而不是决策机构,方凯还不会笨到让别人有理由来夺他的。

议会的作用是协调和提议,决策则在方凯,所以这个议会的议长方凯自然不会去担当,至于方凯这个一级主将也当到头了,他也想给自己换个称呼,要不然现在还好,时日长了难免会管不住一帮位高权重的下属。

元首?总统?这些称呼通通被方凯自己推翻掉,兵上面为将,将为帅所统辖,方凯干脆将自己任命为大帅,这个大帅还有其他的称呼,比如‘du cái者’‘***’,总之,就是个能将一切权利握在手中的人。

提议成立议会造成了轩然dà bo,这个新成立的‘议会’名称虽然别致,但在明眼人看来却分明是大明的内阁,如若是进了‘议会’,那可就是成了阁老了!

短时间内第一批‘议会’内阁成员新鲜出炉,结果却让大部分人险些稳不住下巴。

如果不是这个时代的眼镜并不普及,恐怕摔了一地的玻璃碴子都有可能。

‘议会’议长原先被所有人认为当之无愧的方凯,最后新鲜出炉的内阁成员表单上的第一个名字却是安分守己的李越。

一众有心人想了想倒也觉得有理,李越虽然是文人,却和孙家三兄弟关系并不近,甚至有几分疏远,拿来当傀儡也是步好棋。

更别说文人相轻,拿李越当挡箭牌,可比别人来得好得多。

内阁成员则就大多不出意料,依次排列为孙和斗、孙和鼎、耿仲明、刘四、徐太拙,再加上两个只有提议权而无通过权的费尔南多传教士以及科研局的西芒,构成了这么一个议会的大致框架。

孙和京榜上无名的原因是前阵子被调到了制造局,也是因为孙元化在议会内阁成员出炉的前一夜找上方凯促膝长谈,这才让议会名单上不至于让孙家一家独大,只留下孙和斗和孙和鼎。

徐太拙本身并不能成为内阁成员,这个名额本身是车晚真的,只是如今车晚真险些犯了大错,也就自然而然被方凯排除在外,眼看无人可用,只能拿走上前台的徐太拙充数,好在徐太拙自己也知道分寸,虽然微微有些诧异自己成为这伙‘海寇’里几个头领之一,可也不会真的为了这个去争权夺利。

至于耿仲明,虽然算不上一直被方凯倚重,可也是劳苦功劳,榜上有名也是理所当然,刘四则是一直跟随方凯,平日里更是唯方凯之命是从,被安排进去倒也合理。

六人的大名单由此而成,看上去容易导致三比三而产生提议案的不能通过,但李越作为议长拥有的是两票否决权,也就是说,即使剩下的五人之中已经有三人通过议案,李越同样可以将一票当做两票来否决。

而如果只是通过议案,则李越只能有一票,如若加上李越的一票依旧没有达到四票,那么议案就将得不到通过。

这个新近的成立的议会看上去像是个‘庞然大物’,甚至剥夺了一部分方凯的职权,至少有些人想凭着手上的这点权利做出点事来,所以第二天徐太拙就在商业局的眼皮底下拜访了孙和斗、孙和鼎,但得到的回应却不得不让徐太拙失望,他并没有得到任何满意的答复!

议会成立同时发生的另一件事,大多数人并未太在意,只是他方某人的称呼有所改变而已,远远没有议会的成立来的轰动。

终生大元帅!

方凯正式给自己冠名为终生大元帅,并且宣称大元帅一职将永不授予他人,只会在前任大元帅死亡后才可以选出新任大元帅。

但元帅一职却是可以授予他人的,仅次于大元帅,而高于一级主将。

也就是说,在耽罗府,武职有元帅乃至于大元帅,文职有议员和议长,两者看上去势均力敌,但实际上终生大元帅一职却凌驾于元帅和议长。

91.打主意

元帅和大元帅都是终生的,大元帅无法剥夺,而元帅一职可以剥夺,可议长却是四年一次从新选取,由五名议员中从新选出。

双方能力在表面上是对等,实际上这个一直显得很min zhu的zhèng fu如今更类似于军zhèng fu,比***还***!

这些在别人看来却是再正常不过,大明天子不也是掌握一切兵权?至少名义上是!普

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作为君主掌握一切权利,本身就是理所当然,自然也就没人会在意。

崇祯七年二月末,耽罗府上上下下颇有几分‘趾高气扬’的味道,原因不外如是后金女真订立了新的葬殉法,这本和耽罗府上下一丝关系都无,只是商业局传来了消息,如实汇报给他方凯方某人而已。

只是这死者为大,汉人最在意的就是身前生后二事而已,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身前生后名可不止是文人的念想,只要为人臣子,这身后之事那就是重中之重,可后金女真如今这才出了一项法令,以前岂不是有如蛮夷?

方凯笑了,他是高兴至少蛮夷们还未学会汉家礼仪,也还终究是蛮夷,丧葬之事又是古人历来看重,后金女真的所谓新令,也多是为了敷衍国内的汉族文官而草草了之,能用到实处的微乎其微。

耽罗府上下‘趾高气扬’便是看不起后金女真这些个‘蛮夷’,死者为大,连礼都不知的畜生,又怎能入主中原,夺了汉人的江山?

如今后金女真呈现勃勃生机,反而是天朝正统的大明如今看上去岌岌可危,大明上上下下虽然并不愿意相信女真人能入住中原,至少他们宁愿相信那些个泥腿子能入主中原,也不相信关外的女真能打进关来。

这在大部分汉人看来理所当然,耽罗府上下除了方凯先知先觉,其他的大多也局限于认为女真人不可能入主关内。

女真人如今虽然看起来势大,大明更是屡战屡败,凭的在关外丢了十几万精兵良将,可女真毕竟没大举入关过,也没能攻破了紫禁城,连英宗时候的蒙古dá zi都还不如,想那蒙古人可曾俘获了大明的皇帝,大明不还照旧另立新君,然后在一众忠臣良将的辅助下把蒙古人打回了关外。

女真人如今虽然看上去有中兴之像,可说起来比起当初的蒙古帝国还是大有不如,大明没毁在蒙古dá zi的手里而是被女真人给扑灭,那从理论上说不清,所以攘外必先安内,这也是几乎所有大明‘有识之士’的共识。

偏偏崇祯七年刚开始,几只起义农民军合伙就攻破了夔州府,李自成进了汉中,张献忠下了信阳,然后又合兵攻打平凉各县,这下不但是陕甘,就连川地也是一片烽火,崇祯皇帝自然是焦头烂额,勃然大怒,除了大明的中心束手无策,大明的下层也是一片怨声。

不外乎是盐道恢复依旧是遥遥无期,关外又有女真肆掠,两边可都不安分。

耽罗府从济州岛升格为府,那是上个月的事,方凯总算也可以光明正大把自己摆出来,虽然地位不尴不尬了点,可终归不再是朝鲜君臣口中的海贼了,这次可就有了正式的告身,不但是朝鲜的,连大明的告身都全了。

两万兵丁共计六个团,一个亲卫营,张五郎总算实打实领了兵,有了两千人的兵丁,不再只带着几十人充作亲卫,连孙元化都看着寒酸。

六个团按照四四制,团上边是旅,方凯出于恶俗的念想,总觉得团、旅、师的军制实在有够恶俗,干脆彻底放弃不用,六个团分为两个军,上军,下军,再加上一个少了点亲卫营算作中军,彻彻底底成了春秋战国的三军制,只是怎么看都显得不伦不类而已。

上军里的三个团九千人尽是步卒,下军里六千为水师,三千为步卒,骑卒只有不到两百,被方凯统统划进了亲卫营,至少从表面上,耽罗府总算有了一战之力,两万兵马,算不上各个能战,方凯实在也是心里没底。

要说如今大小打过的仗,算起来也不少,充其量都是些欺负欺负落水狗的海战,海寇刘香,大明的皮岛,朝鲜水师,哪个看起来都是软柿子,其中也就一个大明的皮岛总兵黄龙那一战打得还可以,至少是以少打多,至于救援旅顺的那次,方凯本来只是让赵孟领着水师去溜达一圈,结果赵孟照例理解错了意思,趁机会偷袭了佟养性的三千汉军,彻底把女真人的汉军八旗的底子葬送了一半。

这还是从背后偷袭,为此赵孟领着的一个团三千兵马里大多数老兵,经历过鹿儿岛之战和之前的几场水战,可还是死了近一千,这虽然有赵孟行险的缘故,佟养性当机立断领兵后撤,最后还是靠着女真汉军的顽强这才从容的跑了一半,至于佟养性自己,那纯粹就是冲的太‘勇猛’了,挨了一颗流弹而稀里糊涂的送了性命。

黄龙领着旅顺里不足一千的残兵败将里外夹击也有着一定的缘故,若不然就凭赵孟的鲁莽,恐怕还真能被三千汉军给翻了盘去,所以这一仗虽然是胜仗,可比起一般的败仗那也大有不如。

靠偷袭还死了三分之一?杀敌不足一半,这还是兵力对等的情况下,所以说让方凯狠下心和女真人兵对兵,将对将,他还真心里没底。

只是这没底归没底,崇祯七年已经算是大明能蹦跶的最后几年,至于之后的‘中兴’那也是昙花一现,回光返照也是这个理。

总不能让女真人入了关然后了夺了大明的资源然后再让自己和他硬拼吧?方凯还没那么傻,不管怎么样,他总得拼拼,即使粉身碎骨,那也是男儿豪情,敢作敢当。

女真入了关,可就真的是无人可敌的份了,这个时候的后金女真最多算是个刚刚有了点力气的青年人,有着勃勃生机,周围一个是国小体弱的小p孩朝鲜,一个是病入膏肓的中年猥琐大叔大明,自然猖獗无比,总以为自己能成长为巨人,方凯想做的,只是那个把嚣张的青年人一巴掌的拍死的苍蝇拍而已,女真人也就只配苍蝇拍的比喻,其他什么的都是褒奖了。

从崇祯五年初登岛,如今已经有两年有余,岛上的兵卒从无到有,至少这个框架下的条条框框完成了七七八八,剩下的就是它的自我完善,其他就是方凯有心拔苗助长,恐怕也是有心无力。

有些事情可以一步步的去,贸贸然的前进,这就好比‘大yue进’一般不靠谱,也是没办法的事。

所以到了三月,方凯做了个决定,并且将这个决定拿到议会上讨论,最后的结果出乎方凯的意料,没有人反对,甚至几乎所有文人都表示沉默,因为方凯拿出的议案是,出兵旅顺!

也就是说,和女真人真刀实枪!

文人们不反对的理由是他方凯打得是后金女真,而不是大明,如果这次方凯提出的议案是攻打大明,即使只是攻打皮岛,恐怕都会有一帮人跳出来反对,如今有了‘议会’这个东西,大家伙都就不是以前,连话都不敢说的时候了。

但要他们投赞成票,文人们心里倒也矛盾的很,后金女真的实力自然强悍,那可是大明都打不过的恶狼,就凭着一个耽罗府?仅仅两万能战之卒?想想大明可是十余万精兵都丢在了关外,一两万给关外的女真塞牙缝怕都不够,更别说打赢了。

他们又不能反对,因为他们从心底希望,耽罗府能代替大明打胜女真蛮夷,至少这还是汉家的荣光,他们都是汉人,这才心里游移不定,最后干脆都集体沉默。

旅顺。

赵孟在这里灭了汉军八旗的底子,佟养性的三千汉军,虽然只杀了一半,可这却是女真汉军第一次独自出兵,三千汉军剩下的也只有一千多人,途中零零散散还跑掉不少,这却是些被吓破胆的汉军,第一次遇到败仗,自然是神不守舍,溜之大吉。

这下在后金的朝堂上顿时惹起了轩然dà bo,平日里素来看不起汉军的豪格少不得要大放厥词,皇太极虽然一向看重女真汉军,下了心思培养佟养性的‘乌超哈真’,结果这次不但是三千汉军丢了十之六七,就连佟养性本人也死在了旅顺,这下皇太极也有些灰心丧气,干脆让孟乔芳领着剩下的一千残兵败将留守旅顺。

好在黄龙在和赵孟两下夹击击溃了佟养性部,赵孟领着水师退走,黄龙也不敢在旅顺继续逗留,只是领着一千余的兵丁退回了皮岛,孟乔芳占了旅顺并未花上什么力气。

后金上下总算松了口气,可勃然大怒后的皇太极冷静下来,这才发现四周竟然真的冒起了一股和大明没多大的关系势力,甚至还占了大明属国朝鲜的济州擅自改称耽罗府,和大明不友善,那自然就是他女真人的朋友,但偏偏这只从海上起家的反贼不但没为难过大明,反而和他大金国处处作对,竟然还能吃了他女真的三千汉军,他大金国能动用的兵力最多可就十万出头,这还是是因为女真一族人人为兵的缘故。

如此以来自然是让皇太极大是不满,只是这却也抽不出手来,只得询问手下的两个汉人谋士范文程和宁完我。

范文程和宁完我却是一致让人去打压朝鲜,皇太极心中所想,范文程和宁完我是谋士,自然知道谋主的心思,莫不是怕出了另一个毛文龙,到时候不说打进关内,就是应付源源不绝的背地的刀子都能让女真族人饿的没力气。

除此之外范文程却又出了一个主意,那就是招安!

官职上皇太极却是一向不吝啬,虽然如今那个什么耽罗府上的大小头领还没搞清楚,只是当初给孔有德、耿仲明等人安排的官职一并发过去就是,到时候就算搞错了,胡乱封个王位那也不会亏了去,若是凭空得了只水师,那就是意外之喜了。

皇太极解了如此燃眉之急,自然是心里高兴,一下子又多赏了两个谋士些钱财,少不得得留下来吃下‘御膳’,以示看重。

范文程、宁完我心中感激流涕,食罢这才各回府上。

至于出使的使者,自然就是新投奔的汉人文人了,一来女真人向来不善于打这个交道,而新近的投奔的汉人文人又一心想立功好得到‘明主’皇太极的赏识,自然是不缺人出使的。

更遑论如今沈阳如今准备改了名字叫盛京,更是打算重新开科取士,这读书人可就有了大明科举之外的另一条出路,投奔的汉人文人更是多如牛毛,数也数不尽,哪能没有肯冒险一试的人,毕竟科举的难度再是简单,那也是万中无一。

反正只是出使一个海寇,这在一众文人来说却是再简单不过,想那海寇都是鲁莽愚笨之人,如今‘明主’却是一方霸主,这些个见风使舵的海寇又怎会不投奔,看上却却是再简单的门路,这下一来是范文程、宁完我两家后金朝廷最大的两个汉人文官的门槛险些被踏滥,只是两边的态度却是截然不同,范文程是关门谢客,一律不准人进来,宁完我却是大宴宾客,来者不拒,最后才许了这个出使的名额。

众人只当是如今宁完我在‘明主’眼前的宠幸超过了范文程,哪知这其中的道道,宁完我虽然心中奇怪,可也禁不住一众新近投奔文人的浮夸捧举,最后反倒把一开始的那点怀疑放了个一干二净,只是自己都以为皇太极宠幸的是他宁完我,这举荐出使之人一事也是让他一个人做的而已,而没有他范文程什么事。

范文程悠然自得,底下一班门生却大多上蹿下跳,这宁完我和范文程虽然是大金国两大汉人文官,看上去被皇太极倚为左膀右臂,这下面各自却大多互相看不起,范文程的门生更是如此,想那宁完我,却是从奴隶爬上来的人,哪比的上范文程范老师那般执剑挡着皇太极的銮驾来的威风。

如此一来,就是范文程有心悠闲,也得给门生故吏们解释个一二。

“这些个海寇可不止打了一次主上的主意啊。”

一众门生故吏一听西子一想,顿时是冷汗不止,这看上去的好差事,更像是个催命的玩意啊。

口风漏了出来哪会会传不到宁完我的耳中,范文程只说了个这趟出使怕是十有**要糟,宁完我听完心中一惊,毕竟不是笨人,一开始只是被一众门生吹捧的迷糊,才昏了脑袋,如今一想,这只海寇却是先是截了本来要投奔大金国的明朝叛将孔有德、耿仲明等人,紧接着更是杀了一千五百多的女真汉军,哪还少了那一个使者的脑袋?

92.妇人之仁

这趟的他看来的美差事,实在是个送门生送死而已,可等宁完我弄明白了,出使的使者早已经出发了几日,此时就是想追,那也迟了!

宁完我心中懊恼,自然也暗恨范文程竟然袖手旁观,简直比落井下石还要过分几分,此时他还哪会想到,这差事却是他自己硬是要的,而不是范文程推给他的,怪给范文程,哪有这几分道理?只是这心中的芥蒂,却也再也散不去了!

方凯自然不会知道前来的招安的使者已经在路上了,因为他在船上,这一趟他不打算让别人来攻打旅顺,不是因为手下无可用之人,而是他不放心,这一次是第一次攻打后金据守的城寨,也就是说,事实上的第一次和女真人为敌,这还是首次,仅仅为了这点,方凯也不能让这个机会给了别人。

所以他只能亲自出发,领着亲卫营以及上军的三个团共计一万一千人,踏进了旅顺的地界。

旅顺只是个地名,过去这里被叫做狮子口,在大明初期有马云、叶旺二将路过狮子口,为了取旅途平顺之意,将狮子口改称旅顺。

虽然已历经三百年,只是旅顺依旧荒芜的很,少有人丁,再加上自从女真人打下了大半个关外,旅顺靠近关内,各家各户本就跑了个七七八八,所以方凯这次进了旅顺地界,反倒安静了下来,女真汉军虽然这次吃了大亏,被打发到旅顺,连带这孟乔芳这个‘乌超哈真’的副统领也成了旅顺守备。

孟乔芳自然是心里憋屈,旅顺守备和‘乌超哈真’副统领可不能同日而语,整个大金国的守备数都不数不清,可‘乌超哈真’那可只有一个,实打实的女真汉军里的翘楚,虽然是炮军为主,实战倒也不差,他孟乔芳虽然比不上那些八旗旗主,但至少能和这些八旗旗主下面的女真将领平起平坐,可这若再加个守备的职衔,那就是彻彻底底的降职了。

偏偏孟乔芳还不敢抱怨,他既然几年前把自己卖给了女真人,那也实打实打算给女真人做狗了,只是这区别便是做什么样的狗,他孟乔芳想往上爬,所以这才能成为女真汉军的副统领,如今统领佟养性战死,他孟乔芳也就理所当然的成了这只汉军的统领,可孟乔芳却高兴不起来,原因则是他和佟养性实在没的比。

佟养性虽然是汉人,但祖上却是和女真族有不少关系,连带着也没人把佟家当做汉人,只当是女真族人一般,而他孟乔芳则不成了,只是前几年投奔过来的副将,那时候看上去算是投过来官职高的,如今一看,从大明投降的副将多是不多,但也没少到哪去,他孟乔芳算什么东西?又凭什么让一众女真贵族们看得上的?

所以孟乔芳才苦闷,甚至有几分自暴自弃,如今自己连带着剩下的一千汉军被发配到了旅顺,虽然名义上说的好听,是安排了驻地,可说到底,充其量是个委婉的说法而已,但他也只能待着,给他孟某人十个胆子,他也不敢抗命不从。

只是这孟乔芳不理诸事,下面的兵将也大多懒散起来,他们这帮兵将本是在盛京城里给诸位大人们看上的,虽然训练苦了些,可那至少脸上有光,如今却是前一阵子被一触即溃,立时跑了几百人,至于这剩下的,即使还有几分胆气,那也被灰心丧气给掩盖了去,反倒给了打定主意偷袭的耽罗府兵马机会。

这只汉军竟然连斥候都没派,偶尔有几个出来打野食的兵丁还未反应过来就被团团围住,让新兵练手。

等旅顺城里的汉军发觉不对劲,方凯的一万一千大军已经把旅顺围成了一圈,孟乔芳想逃,但他逃不出去,旅顺城里只有一千人,就算他把所有青壮拉起来最多也只有三千出头,但好在旅顺城本就是为了防备女真人,城墙建的异常高大,耽罗府的大军又是从海上来的,正好是截了孟乔芳的后路,也就是说,主攻的方向也是最高大的那处城墙。

一万一千人,这是方凯能出动的所有人,除此之外,耽罗府上剩下的只有预备役两万人和民兵一万人,为了防止万一,方凯组织了一万五千人的预备役和五千人的民兵,省的朝鲜趁火打劫,虽然如今和朝鲜已经谈和,耽罗府也正式受了招安,可这也不是万全的,若是朝鲜君臣上下来了回假招安真下刀子,恐怕方凯就有的苦头吃了。

所以临时动员起两万人的壮丁也是一时之需,至少可以有备无患,反正耽罗府本来就是人人皆兵丁,只当是一次集训罢了,于是一口气方凯能动用的武装力量达到了四万人,临时动员起来的两万壮丁被分为十个简编团,再加上方凯留在岛上的下军的一个三千人的满编团,不时之需是够了,方凯才能安心的出发。

一万一千大军把一个小小的旅顺城围成了一圈又一圈,里面的孟乔芳急的不停向外派出求援的信使,可这却是全都石沉大海,别说是回信的,恐怕如今沈阳城里连知道旅顺被围的消息都没有。

实在是旅顺城本就不大,孟乔芳一时大意,等到被围城后这才发觉,即使第一时间向外发出了消息,那也被堵截,一条求救信息都没传的出去。

也就是说旅顺这只一千人汉军已经成了孤军!

孟乔芳不是没想过投降,最多先假意降了,若是有机会再逃回了沈阳,到时候最多被责骂一顿算了,可围城的兵马却是不但没招过降,甚至连过来喊话的人,若不是城外那密密麻麻的人头告诉孟乔芳,那可是实打实的上万人围着城,恐怕还真能被人忽略过去。

除了孟乔芳,城里的几乎所有人都心里忐忑,城外的兵马的来历如今孟乔芳已经知道,虽然他心中恼怒,自己这只女真汉军竟然被一帮海寇给围了起来,可当初的那场败仗却也让孟乔芳心里清楚,这些个海寇可不能小视,佟养性如今的下场?那可就是前车之鉴了!

他手下只有一千人,所以压根不敢轻举妄动,至于招降的心思,这才被困了三四天这才从新起了,不止一个孟乔芳,就是其他汉军兵卒也大多有了这个心思,这倒不是这些人心思不坚定,而是再坚强的人禁不住如此以多欺少。

十个打一个,孟乔芳虽然把自己卖给了女zhēn zhu子,可这不代表他想自己还没享上荣华富贵就死了个干净,所以到了这种情况,貌似他孟乔芳只有一个投降一途了,顶多混的不好再跑回去而已,到时候来个‘反正’,岂不是还是一笔战功?

孟乔芳打得好主意,却被城外两个声响都没有给打击的湮灭下去,缘由是城外的敌兵竟然除了每日操练外,竟然视一个偌大的旅顺城为无物,招降是不用想了,甚至连攻城也都没有。

直至第五天,城外推来了十门佛朗机炮,孟乔芳这才恍然大悟,这帮人可一点都准备过招降,至于这么多天来只是围而不攻,只是为了等着大炮而已!

孟乔芳只猜对了一半,方凯围而不攻是事实,却并非为了等这几门佛朗机炮,这十门炮早在第一批就运了过来,至于方凯为什么没攻城,原因并非其他,只是整合各部而已。

毕竟这一万一千人里,只有赵孟的一个团有过陆战,这还是背地里偷袭,至于剩下的九千人,那可比新兵蛋好不上哪去,虽然看上去齐整,足够威慑孟乔芳,可也只有方凯知道,这些没经历过真正的兵丁只是些披着狼皮的羊,实际上不堪一击。

围着旅顺城不攻,沙场的气氛是十足了,这才有了短暂的几日围而不攻,等到整合了诸部,耽罗府大军这才姗姗来迟的推出了佛朗机炮一阵狂轰滥炸。

孟乔芳哪会知道他的谨慎错过了最好的一次战机,也是方凯这次最大的纰漏,那就是他带的大多是新兵,根本无法做到长期作战,即使能发挥出战力,怕是也不能长久,若是孟乔芳以及一应汉军步卒一开始就奋勇突围,方凯的一万一千人怕是围都围不住,至少他孟乔芳能逃出生天回去报信。

却突然被十比一的数量吓破了胆,其缘由自然不是这么简单,之前佟养性领着三千人还被同样数量的海寇打败也是原因之一,总之,孟乔芳丧胆了,他毕竟汉人,若是女真人的贝勒们,就算是最草包的那个,恐怕也不会让方凯有机会把旅顺城围了个严严实实的。

数十门佛朗机炮的威力不言而喻,这些佛朗机炮有一部门是方凯直接从船上搬下来的,为了就是一触而就,雷霆之势的拿下旅顺。

只是这旅顺却不是只有旅顺城一座城,旅顺分为旅顺南城、旅顺北城、金州、复州二卫离旅顺也是不远,旧日大明自然是在各卫驻兵,只是自从大明丢了关外大部分地方,这金州、复州二卫自然也是丢了,可新主人女真人却腾不出那么兵来守这么一块地方,原先各个卫里倒还有点兵马,十几二十人总是有的,等孟乔芳到了旅顺,就将这些零散的驻兵集结了起来,好弥补一些折损的兵丁,如此一来的后果就是除了旅顺北城之外,其余金州卫、复州卫都无兵丁驻守,如今旅顺北城被围,自然也就无人帮着报信。

既然想拿下旅顺城,旅顺南城自然也不能放过,南城本是用来囤积军需之处,方凯的大军来的突然,孟乔芳根本不及将南城里的军需撤走就全都丢给了耽罗府来的敌军。

这样一来,就算孟乔芳想死守也是没了法子,北城虽然还可以抓起两千人的壮丁,可孟乔芳却是不敢贸然抓壮丁守城,即使他再是说的好听,城外只是海寇,怕是城里的壮丁那也很难有战心,到时候只是累赘而已,好在旅顺北城并不大,一千人虽然少了点,至少足够守住四面城墙就是了。

孟乔芳打定主意死守也是没办法的办法,方凯确实不打算招降,确切的说他是连纳降都不打算,如果只是女真人的新附汉军倒还罢了,手上没沾过同胞的鲜血,这些人也还可以从新接纳。

至于旅顺孟乔芳的这只前‘乌超哈真’,光是在佟养性手上就不止杀过一次汉人,早在努尔哈赤佟养性还在就做了其女婿,天命六年更是随军克沈阳、拔辽阳二弟,要说战力确实不弱,杀的明军那也是数不胜数,努尔哈赤末年嗜杀汉人,这只汉军也是助纣为虐,每个兵丁手上沾的同族鲜血都足以堆积成河。

所以方凯并不打算饶过了这只‘乌超哈真’汉军,这些人即使战力再强那也是给女真人当狗腿子的,更别说这只所谓‘战力’卓著的汉军也只有在女真人麾下才能发挥出战力。

这倒不是女真人有什么特长之处,实在是这些人已经做了太久的奴隶,只有作为异族的奴隶鞭策才能发挥出战力,这也是所谓的,犯贱!

奴性使然,所以方凯不敢用,也不会用这只汉奸部队,自然也就说不上纳降、招降。

一夜时间,数十门佛朗机大炮响了数百次,也让孟乔芳和城里的‘乌超哈真’彻底绝了投降的心思。

旅顺北城本就不大,方凯这次一下子运来了一千发炮弹,哪还顾得上城里的汉家子弟,战场上最忌讳的就是妇人之仁,至少这点上他方凯还做得到。

这个道理好比一个村子里两家人,村子里挨了打劫,抢了别人总比抢自己好,虽然都是一个村子的!

上百发炮弹几乎将一个小小的旅顺北城犁了一遍,也让所有的女真汉军步卒们丧胆不已,只凭着一股悍勇之气坚守着。

第六日照例是佛朗机炮开门红,旅顺北城中却不再沉默,反而从正门打开一条缝来,几百名‘乌超哈真’骑兵凭着一股悍勇冲向了对面的炮阵。

在他们看来,只要冲到了炮阵,只凭着区区炮手自然抵挡不住骑兵的冲锋,只要击毁了攻城的巨炮,至少旅顺城还是能守上一阵时间的,到时候能不能等到沈阳的援军就是另一回事了。

这些‘乌超哈真’信心满满,因为这是女真族的战术,也是屡试不爽的良策,不但是这些‘乌超哈真’相信他们能把那些炮队一冲而散,就连城里的孟乔芳也这么认为,大明的炮队一向如此不堪一击,他们只能在远处逞威,只要被冲到了跟前,那就是一触即溃的份。

93.汉奸

‘乌超哈真’们狰狞的笑着,手中的马刀举起。

新丁们从一开始的队列整齐,然后逐渐有人开始恐慌,铁骑的震撼力让他们不由得在眼中出现恐惧。

这只‘乌超哈真’出动的铁骑人数并不多,三四百人而已,但清一色的都是铁骑,如果是根正苗红的女真八旗,可就不止三四百骑了,那都是骑兵,上千人的骑兵,足以将五六倍的明军步卒冲散冲溃。

区区三四百骑,给每一个耽罗府士卒的感觉足有上千骑,马蹄踏在地上的沉闷声响也敲击在每一个耽罗府士卒的心里,至欲敲的粉碎。

每一个耽罗府士卒都抓紧了手中的鸟铳,一只可以迅速靠接在一起的长矛代替了明军惯常使用的长枪,长矛多出的边角可以勾马腿,也可以将马上的骑兵刺下马。

前排的士卒们握紧了盾牌,现在这些盾牌只能用来阻挡气势汹汹的来骑的流矢,可过一会,这些盾牌挽救的就是士卒的性命。

负责守卫炮队的是刘四,方凯把他放在这个位置自然是为了炮队的安全着想,女真人最擅长的就是奇兵突袭,然后将明军的重武器一窝端了,这不仅仅是女真人的战术,也是方凯所能知道的常识,所以他只能让最信任的人去守卫炮队。

刘四第一次出征沙场,或者说,这次的战争规模是历次最大的一次,除了当初围了莱芜打了一场不尴不尬之战,刘四并没有太多沙场的经验,而第一次事实上的出战就是如此大的场面。

方凯对他寄予厚望,同样的,刘四也不能让方凯失望,他只能奋战到死而已,哪会松懈半分。

刘四镇定的望着来势汹汹的‘乌超哈真’铁骑,只是一心发号施令。

“第一队出列。”执旗令兵满头大汗,作为代替主将发号施令的号令兵的职责就是最快速度将主将的意志转达给每一个士卒。

但是这只部队太年轻了,年轻到只有少数人见识过沙场,而这只炮队并不在其中,负责炮队安全的一个营同样未经历过战阵。

执旗令兵勉强安定些许,将眼前冲击而来的女真骑兵视若无物,按照平日训练的那样,在目测远近后发出了第一道指令。

士卒们紧张的无可适合从,如果缺少主将的调遣,或许他们早已经丢弃武器狼狈而逃,他们没有经历过战阵,作为无数新兵中的一员,他们这么做也无可厚非。

作为主将的刘四面上镇定,心中却也忐忑不已,实在是没经历过如此大的战局,好在刘四并没手忙脚乱,反而心中隐隐有几分亢奋,以刘四稳重的性子,能做到如此已经不错了。

新兵们手忙脚乱了一会,眼看自家主将却是一脸镇定,这才勉强安定下来,将是兵的胆就是这般道理,也实在是这些新丁急需要找一个中心,而刘四刚刚好能够承担起这个责任。

一众士卒惯性的按着平日里训练的那般做出动作,大致是那么回事。

盾牌在前,鸟铳手在后。

“开火。”战阵中数百个执旗令兵挥下号令旗,火红的飞弹迅速向掠阵而来的女真汉军铁骑呼啸而去。

第一时间几近三十名女真汉军人仰马翻,打人先打马,耽罗府兵卒大多数并没有第一时间想起这件事,紧绷的神经只顾着向着最具威胁的骑卒发射枪管里的怒火,所以他们获得的战绩只是寥寥。

四百人的女真汉军骑兵仅仅损失了不到十分之一,这个数量堪堪比得上大明官军在同等打出的战绩。

这个成绩很差,但几乎所有耽罗府士卒都松了一口气,他们紧绷的神经总算得到一丝放松,放松下心态的他们反倒能够发挥出平日训练的水准。

随着执旗令兵的第二次号令,第二队鸟铳手快速的替换了第一队,发挥出平日里训练的正常水平,在女真汉军骑兵还没来得及侥幸,第二波子弹从枪管射出,这次的女真汉军毫无准备,他们并没有想到那些平时只来得及发射两次的鸟铳手这一次竟然迅速发出了第二发,女真汉军完全没有准备,也并没有躲闪,六七十名女真汉军骑兵被打落了马,这一次耽罗府兵卒们有了经验。

他们不再盲目的射击马上小得多人,而是改射马,新式鸟铳巨大的冲击力将马匹的骑兵连人带马掀翻。

前装bu qiāng使用的子弹威力远远超过了普通火绳枪,能够制造的杀伤力也远远超过大明军队使用的鸟铳,短暂的时间内给了意图冲散对方战阵的女真汉军以巨大的杀伤。

女真汉军慌了,他们没有想到在短短一眨眼就丧失了四分之一的兄弟,如果对面的敌人再来几次这种齐射,那岂不是自己这些人全要丢在这了?

女真汉军毕竟不是女真八旗,他们并没有悍不畏死的勇气,在顺风仗下自然是顺风顺水,甚至只要有少部分的女真八旗压阵,这些女真汉军的战力就会不逊色于其他各旗。

但偏偏这次孟乔芳只有一千女真汉军,即使还有几十个女真人,但那也是孟乔芳指挥不动的人,旅顺北城里的女真rén dà多是原先驻在金州、复州二卫的小半个牛录,细细算起来只有不过四五十人,这些人虽然从属于孟乔芳,却是隶属为其他旗,和这只女真汉军一点关系都无,自然不肯单单几十人就去冲城外的万rén dà军。

而且即使这几十人出了城,那也是于事无补,好比沧海一粟,作用就和那些冲出城的女真汉军一般无二。

女真汉军骑兵以区区四百骑冲阵自然是毫无结果,在女真汉军反应过来时,他们已经在城外丢了三百具尸体,数十匹无主战马在沙场上哀号不已。

如果是女真八旗也无法做到冲至刘四的眼前,这和勇气并没有关系,相反,女真汉军虽然丧失了胆气,但他们至少保住了性命,至于已经丢掉的三百具尸体,这在剩下的女真汉军眼中,分明就是一种莫大的悲哀,或许,当他们决定为女真人所用,出卖整个民族的时候,就已经是个莫大的悲哀了。

这场短暂的接触战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只是半柱香的时间,气势汹汹出城的女真汉军骑兵已经损失了大半,丢下了几百具尸体狼狈的窝回了城内,但由于缺少攻城的经验,方凯并不打算让自己为数不多的兵力去堆积旅顺北城那高壮的城墙。

他转而分兵两路,让刘四、赵孟领着两个团继续围城,而自己则亲自领着亲卫营和李焦的一个团共计五千人一路攻占了金州、复州二卫,在四月底,消息再也掩盖不下去,后金朝廷终于知道自己的后院着火,这个时候的后金朝廷正在为二征漠南蒙古做准备。

后金朝廷打算二征察哈尔蒙古,并且已经准备就绪,只等到七月兵发察哈尔,打算彻底吞并漠南蒙古诸部,然后伺机进攻大明。

但四月中旬从复州卫逃回来的败军口中得知有一只来历不明的兵马攻打金州、复州二卫后停止不前,这一度让一部分女真贵人们怀疑是驻扎在旅顺的汉军叛乱,因为除此之外,大明不可能如此神不知鬼不觉的夺回金州、复州而月余才有消息传来。

但人数又和败兵所说并不相符,就算那只汉军投了明朝,那也要明朝凑得出兵来,只一个皮岛总兵黄龙虽然能凑齐上万人出动,但除非他黄龙不想要皮岛的基业了,要不然就不可能尽数上岸仅仅为了偷袭金州、复州二卫。

女真贵人们搞不懂,虽然也有人提出是最近那只很是猖獗的海寇的搞的鬼,但这被大多数女真贵人们驳斥,区区一些海寇,怎么可能能打动他大金的城池,莫不是这些个海寇比大金兵马还强不成?

更别说还是上万人的海寇。

虽然方凯领着攻打金州、复州二卫的只有五千人,可因为一路上裹挟的民夫,倒是真有上万人,至于那些民夫,自然是用来运回耽罗岛的,弥补岛上人口。

这样一来上万人的大军就成了,于是从复州跑掉的败兵以讹传讹,区区五千人就传成了一万人,但也弄巧成拙,方凯确实是实打实的一万人多一点。

于是后金朝堂又开始吵了起来,这些女真贵人们并不打算在一些海寇身上浪费太多精力,他们并不相信真的有一万大军在自己的身后,只当是几千人再加裹挟的民夫,这样也就不需要大军出动,只需要一个一个旗的几十个牛录就就能拿下,消除这股无端冒出来的后顾之忧。

在争吵之下,最后决定由和硕贝勒豪格领着部署十个牛录前往复州‘平叛’,若是黄龙还好,这个皮岛总兵虽然有些兵力,但大多实力不强,老弱残兵而已,以三千人足够击溃,如若孟乔芳这厮也造了反,那就顺带砍了他的脑袋带回来就是。

豪格领着三千女真八旗出发了,至于方凯,这个浑然不知道正有三千他最担心的女真八旗气势汹汹的冲了过来,方凯正在‘掠劫’人口,或许说是补充劳动力。

这种方法远远比从大明吸引别人乘船出海来的容易得多,这两年朝鲜的汉人也大多能跑到耽罗岛的都跑了过去,很难再大批量获得人口,而掠劫则就是最简单的方法,而且还是掠劫被女真人统治的大明人就更容易,所以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内,旅顺、复州、金州三地的大明百姓几乎都被耽罗府水师抽调一空。

理所当然的,耽罗府的人丁也新增了上万人,这些新增加的人口充实在耽罗岛各个工作岗位来充作劳动力,用以弥补这次一口气征兵七千所留下来位置。

方凯的顺风顺水相对的是旅顺北城里孟乔芳急的似热锅上的蚂蚁,他已经被困了一月有余,北城中的战争物资还有一些,也是因为刘四围而不攻的原因。

但城中的女真汉军却已经饿得前胸贴着后背,他们甚至已经吃光了城里所有能动的东西,甚至于有些兵将开始吃饿死的民夫。

吃人!

旅顺北城中的人口只有几千人,在女真汉军被围城的一个月中被吃掉的就有一千人,这几乎等于每一个女真汉军都吃掉了一个完整的同胞。

他们将这些民夫炖了吃,用来获得力气和城外的汉人武装战斗。

这帮背叛民族的可耻叛徒已经丧心病狂,他们为了自己的性命能够去吃掉同样身为汉人的民夫,方凯得到这个消息已经在整整一个月后,时间已经跳跃到了五月初,这是他从旅顺登陆后金背面的整整一个月。

如果不是其中一个女真汉军忍受不住这种地狱的煎熬偷偷打开城门投降,或许城里的女真汉军会将所有民夫都吃光,然后死撑到八旗的救援,只给旅顺留下无数的冤魂和枯骨。

这个出城的女真汉军士卒被刘四毫不犹豫的斩杀,城里几乎所有的人都吃过死人,这个女真汉军自然也不意外,他只是实在受不了那种煎熬才逃了出来,更多的人还在靠着吃饿死的人度日。

孟乔芳在发现城中有人逃出城后,心知他再也无法坚守出去,如果说在一个月前他有投降机会,那么在现在,他除了给女真人陪葬之外在没有其他方法,兴许死后后金国不会吝啬官位追赏,可那时候自己也死了。

果然,在第三天,围城的兵马不减反增,方凯在掠劫了金州、复州二卫后从新包围了旅顺,这次他不打算放过孟乔芳,相反的,城里的一个人他都不打算放过。

这些丧心病狂的汉奸,粉身碎骨才是其下场,更别提做出了吃人的禽兽行径,这些女真汉军也就死的更理所当然了。

这一日,方凯正坐在帐篷里问起军需,这一趟随军的后军大将是李焦,李焦在山东主管一应事物,所以这出征的军需一事也干脆让他负责,反正只是挂个名字,真正有兵衙属员处理,根本没有用得着李焦的地方。

“攻城器械够么?”方凯问的自然是是否能在最小损失下拿下旅顺北城,旅顺北城中还有一千兵马,这些兵卒在一个月前出过城一次外就一次龟缩在城里。

除了这些女真汉军已经丧胆之外,另一个原因就是方凯是临时决定登陆旅顺,耽罗府根本没来及制造足够的攻城器械,除了从船上拆下来的火炮外,一时也攻不破旅顺北城,至于用人命推,那自然不行。

94.没派上用场

“先造了上百具云梯和十几辆冲车。”李焦道。

方凯皱了皱眉头,他不确认这些攻城器械是否够,因为攻城战,他也是小媳妇上花轿,头一回!

但为人主上,自然不能这个表示不懂,只能硬着头皮沉吟道:“估计打这座城要几天,必须在短时间内攻下来,若不然女真人来了可就迟了。”

方凯本身打的就是打了就跑的主意,所以这话说出来也很坦然,他倒也不介意和女真人面对面对战一次。

因为穿越者的zuo bi qi,他知道这个时候的皇太极正在集结大军征伐漠南蒙古,顺带还吃着碗里的、看着大明那个锅里的美味佳肴。

也就是说,皇太极就算腾得出手来,来的也不会有一个旗那么多!

方凯打得就是以多打少的主意!

豪格这次带的是正黄旗的十个牛录,正黄旗是皇太极的左膀右臂,豪格作为皇太极的长子,如今更是铁定的和硕贝勒,虽说还没有正式册封,各个规制已经按着和硕贝勒的规制来办。

比如这十个牛录,可不止普通的十个牛录那么简单,若是八旗中随便七旗还好,可八旗中唯有正黄旗是皇太极亲辖的也是最亲近的一个旗,这要摆在大明,那就是禁军,豪格带着正黄旗十个牛录出征,再搭配上那个长子的身份,这就好比大明的皇太子越过皇帝掌控禁军。

摆在大明,那就是这个皇太子的身份坐定了,谁也推翻不了!

十个牛录,浩浩荡荡的三千人从沈阳城出发,八旗骑兵的迅速一向来去如风,又是自家地界,豪格更是连派人去打听复州、金州战况的都没有,就从沈阳城浩浩荡荡的到了复州城下。

复州过去曾是大明的卫所,与金州一般无二,都是些高大的城墙,里面也尽是屯兵的地方。

若说强攻,豪格的正黄旗铁骑未必有什么办法,最多是恐吓一番,可结果却是豪格的正黄旗铁骑一战而下。

复州城早成了一座空城,除了那个城墙以及搬不走的东西之外,连片完整的瓦都无,也就是说,晚上到了复州的豪格根本无法找到歇脚的地方,只能摸着黑去打较近的金州。

结果自然是不出所料,金州也根本就是空城一座,豪格当即就想引兵去了旅顺,若是那些汉军捣乱,那就直接杀光了事,如若不是,那也少不得要教训教训这些‘强盗’,连个瓦片都是不留!

豪格最终还是被劝了下来,因为这趟不止他一个出征,还有的就是被皇太极颇为看重的岳托,要说岳托这次本是要随着大军出征漠南蒙古,这次跑来跟着豪格还是主动请缨。

皇太极也未多想便是同意了,豪格这一趟痛快的领着十个牛录过来也是一个主意,那就是打快战,至少不能误了出征蒙古的时辰。

所以这才两日之内行了数百里,最后更是一夜冒进拿下了两座城池,若不是岳托拦着,怕中了来犯之敌的诱敌之计,恐怕这个时候已经打到了旅顺。

豪格虽然对岳托阻止他的行为略为不满,但也毕竟身为同族,岳托也是一心为自己着想,这才停了脚步,遣了人先行去旅顺城打探消息,若是有踪迹再行定夺。

等到了斥候回报已至卯时,天色微亮,带回消息的斥候却是结结巴巴的不肯说完话。

“贝勒爷,卑职……卑职有些话不敢说。”

豪格臭着一张脸,前面的话他已经听得明白,既然旅顺是空城,那么前来进犯的来敌不管是谁,至少都已经跑了,也就是说他豪格白跑了一趟!

如若不是昨夜岳托的阻拦,此时恐怕已经在旅顺城中吃酒了!

豪格见这斥候如此模样,更是大为不满,若不是不能肆无忌惮的砍了了事,让豪格必定会让这个斥候死无全尸。

“卑职发现……旅顺城外叠起了一层层死人头,数百步就吊着一具无头的死尸,不多不少,正是一千具。”那斥候胆颤的模样,想来是那副场景,实在有够骇人。

“什么东西?”豪格皱着眉头喝道。

“京观?”这却是岳托出声,他可不比豪格,对汉学一窍不通,这汉人杀人的手段他岳托倒是懂个七七八八,这京观又称武军,“观”与“阙”相通,也就是门楼的意思,实实在在的是汉人用来威慑敌人的良方之一。

至于吊起无头死尸,这和京观异曲同工,作用也是相同,都是一种威慑和恐吓。

但这不包括豪格和岳托,甚至大部分女真八旗也不会当回事,他们本就是蛮族,对京观这种残忍的威慑方式只会习以为常,而不是害怕,至于那个斥候的胆颤,倒是有十之**怕被豪格一怒而斩杀,而不是害怕那所谓的京观。

“是哪些人的头颅?”

豪格正在暴跳如雷,自然是要点兵杀向旅顺,但他也不是笨蛋,更是要问明白死的是哪些人?

这却不需要那斥候去回答,岳托就直接点明了道。

“孟统领已然尽忠,那一千颗人头自然是他属下的一千汉军了。”

“正是。”

斥候低声应道。

此时却是豪格都有几分心寒,连斩了这个斥候的心思都不再有,京观虽不吓人,可女真一族已经全然汉化,虽然保留了野蛮人本性,可至少举止和礼节上已经逐渐向汉人靠拢,这种类似京观的威慑,除了在他们的通古斯老家外,大明倒是很少做过。

可豪格转瞬就是暴跳如雷,岳托也不再阻挡,既然没了埋伏,那也用不着拦着他豪格了。

若不然日后豪格登上了汗位,他岳托又何曾能有地方待着,豪格的心胸可远不如他的父汗皇太极那么宽大。

从金州到旅顺更是只有几个时辰路程,正黄旗的三千铁骑更是快得多,只是也正如那斥候所言,根本就是空城一座,至于那个京观倒是十步一堆堆积在路边,上百堆的死人脑袋,即使如女真八旗这等强军那也禁不住有几分胆寒。

实在是女真八旗全盘接受了汉人的文化,这些女真人甚至在后来废除了京观,tu shā的成千上万汉人百姓也会掩埋,虽然只是掩耳盗铃的道理,但也有所进步。

一千颗头颅,不多不少,横的竖着摆成三角矩阵的形状,看上去远远比普通京观来的更有威慑力。

方凯恶趣味的在每一个三角矩阵京观上插上一根十字架,孤陋寡闻的女真人并没有见过这种装饰品,他们只以为是用来处罚死去的亡魂的一种法器。

每个无头死尸都是吊在同样的十字架上,这种野蛮的显示战功的方式只有武功卓著者才会去做。

可方凯为了只是处罚这些背叛民族的女真汉军,虽然手段残忍了些,但他方凯本身就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人。

也可以说在某些方面,方凯比大多数大明人都来的残忍,他对人命有一种漠视感,或者是因为穿越者的优越性,也可能是突然膨胀的权利给了他这种力量,所以不由自主被控制。

但总之,方凯在对待异族上不会是一个好人,即使是投靠异族的汉人,他只会更加痛恨。

让我们把时间拨回到五天前,这个时候的方凯和手下的军队正准备攻打苟延残喘的旅顺北城。

方凯穿着一身铁甲坐在马上,亲卫营不多的两百名骑兵这次被全部抽调出来,为的就是让他方某人感受一下战场的气氛,或者说,是树立起一个形象,所以方凯所在的位置是前线,攻城战中的第一线。

另一边则是李越苦头婆心的规劝。

“主上,还请移驾。此地甚险。”

这话翻译过来的白话文就是:这里太危险了,您还是躲到大后方安全些。

如果换个方式去理解,那李越的劝告则是让方凯临阵脱逃,躲到最安全的地方,等到武将们打完仗就行,到时候出来lun gong欣赏,别的什么都不管。

方凯翻翻白眼,这个李越什么都好,就是胆子小了点,要不然当初也不会一口答应投降的事情,也就是说,李越的劝告与其说是说给方凯听得,还不如说是自己想要找个不打仗的地方窝起来。

李越实在不适合上战场,如果派他出使他国,恐怕即使是战胜国,也会被不由自主的签订一大堆不平等条约。

这种人的性子太软,但相反的,处理起政事也是和风细雨,四处讨好的老好人一个,哪方都不得罪,也能把事情做到滴水不漏。

方凯一匹高头大马,再加一身裹了十之七八的铁甲,确实很有几分大将风范,但这种风范同样是敌军的显著目标!

因为太明显了!

如果敌将不是笨蛋,那只要照着那个最光鲜的杀过去就行,直接俘虏了主将,那这在中国古代战争中,这场仗已经不用打了。

所以李越虽然说得不中听,但也是不无道理,可偏偏这话说错了地方。

那就是城里的孟乔芳打死都不敢再出城!

他只有一千人,除非脑袋有坑才会行险去搏一搏,若不然还不如死守待援来得好,至少有一丝希望比自己送死来得强。

所以方凯的两百名一身板甲的骑兵也就成了战阵上最靓丽的风景线之一,对我方士气的鼓舞不言而喻。

这些板甲是那个普鲁士人约瑟夫历经两年的产物,最近才开始量产,一开始无法大部分列装原因则是缺少冲压机床。

用手工来打造板甲的代价太过于昂贵,也过于耗费劳动力,所以这种流行于西方的板甲才在这个时候刚刚列装。

方凯先一步配给了所有的骑兵,鸟铳手们则以轻便为主,自然不需要这么繁重的盔甲,而和产量成正比的骑兵数量也让方凯第一个考虑到骑兵。

于是这些平日里拿来当做信使的骑兵们一下子都成了重甲骑兵,这种重骑兵远不是女真八旗那样的‘伪重骑兵’,只有单薄的甲片里面塞满了棉花,只能抵挡住大明制式武器戚家刀的攻击,而如果是大型的钝器,这些女真‘伪重骑兵’就会被敲的呕血而亡。

所以方凯给这些重骑兵们装配的也是大型的阔剑。

这支只有两百人的重骑兵的耗费甚至超过了十倍的鸟铳手,挑选的马上骑士也都是有足够高度的壮士,也因为马匹的局限性,方凯只有两百匹马,还几乎都是东方马种,根本不具备西方马种那样高大和气力,所以这些板甲都是小了一号的,但也勉强拖得动。

这种看上去就有强大战斗力的兵种给普通士卒的鼓舞可想而知。

至少这些有了些许经验的大兵们各个一脸坚毅,等着拿下旅顺城后升级加点,从新兵变化成有点经验的兵卒。

至于最后升级到满级的老兵,那恐怕需要更长的时间以及更多的代价。

总之,在方凯发动总攻令后,耽罗府兵马的第一次正式攻城拉开了序幕。

士卒保持着散漫的队形,看上去虽然不是太齐整,但这种方法也是最容易躲避城墙上的飞矢,惯性的用云梯攀爬和用冲车撞门已经开始落后于时代。

所以方凯很有先见之明让所有火炮对着城门开炮,并且让数十门火炮在短时间内打中了目标,让旅顺北城的城门轰然倒塌。

连早先准备好的冲车都没有派上用场。

实际上方凯的这个法子抄袭的是日后女真人入关的战例,他们总是将缴获的明军火炮拿来攻打城门,然后在打开缺口后让一场攻城战变成一次野战,并且屡试不爽。

这一次方凯只是将这个对象调换一下,转而攻打和女真人同一阵营的女真汉军而已。

在城门倒塌之后,这场攻城战也变成了野战,甚至比女真人后期的战例更加像是在平原上互相开战,而不是一方攻城,一方守城。

因为旅顺北城中的房屋大多被守卫者拆掉来当做战略物资,剩下不多的也被第一天上百次炮击打得所剩无几。

所以并不存在巷战,耽罗府的士卒们只是用了一下云梯爬到城墙上,然后再走下城墙就可以从新列队。

城门毕竟不大,难以在短时间内通过太多人,所以临时赶制的云梯没有和冲车一样有英雄无用武之地的命运,而是做了短暂的过渡品。

95.结果

至于城墙上的女真汉军在顽强抵抗后无法抵挡蜂拥而至的耽罗府兵丁,区区一千rén dà多数被在城墙上就解决了干净,从城门冲进去的步卒和城外的步卒两面夹击,城墙上的女真汉军根本无路可逃,只能绝望的发起最后一丝反击,但即使如此,依旧有几近百人选择了投降,这些投降的女真汉军只是怕死,他们依旧绝望。

虽然人数虽然只占小部分,依旧引起了部分还在坚守的女真汉军的骚动,不再一块铁板的女真汉军更容易被攻破,何况还是两面夹击。

扫清残敌并不难,旅顺北城里的女真汉军早早就被吓破了胆,但在方凯宣布杀俘之后,还是引起了轩然dà bo。

提起反对意见的李越,这个这次唯一跟随到旅顺的文官也第一次在方凯面前提出与之相驳的意见。

“主上,杀俘不详,对王业有大碍啊。”

“不杀难消心头之恨。”方凯淡淡的说道,只是也不容人驳斥,但李越出于为人臣子的责任,还是苦口婆心的劝解道。

“自古圣贤皆道仁者无敌,主上若是擅杀俘虏,岂不是有违天和?”李越啰啰嗦嗦的说了一大通,引得都是些圣人语,圣贤言,除了方凯摸着脑门似懂非懂,其他诸将大多是一脸的不以为然。

这倒不是他们天生嗜杀,而是战场上哪有不杀人的,即使在大明,杀俘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又何必和女真蛮夷较真。

这些女真汉军虽然都是汉人,但也是些背弃祖宗的家伙,杀了也不心亏。

“行了,你说的我都知道。”方凯按着太阳穴都点痛,这个李越,还真不是一般的啰嗦,怪不得当明朝的皇帝最喜欢的就是打杀言官,要是每个言官都这种‘精神’,谁都会忍不住抽上一顿不可。

“这次杀俘是原因很多,就不和你详细解释了,再说了,如果不杀,被这些女真汉军拖住了时辰,被女真人的援军堵住怎么办。”方凯不耐烦的挥挥手,这种时候和李越去解释这些缘由,他还没那么闲。

听说可能被困住无法回去,李越顿时闭上了嘴,毕竟这些俘虏的小命再是重要,那也及不上自己的。

方凯看到李越的态度,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对着一众武将道:“将俘虏们全部斩杀,一个不留,每隔一里地挂一具尸体,那个汉军的头领的就挂在最前面等着女真人的铁骑过来看,至于其他的俘虏,砍掉脑袋做成京观,这就是当汉奸的下场!”

方凯的最后一句话加重了语气,也让打算当上称职的言官的李越打了个寒颤,最后不得不放弃了这个想法。

李越只能心里念叨着几句嗜杀,嗜杀,屠夫,最后不了了之。

众将领命而去,花了三天时间在金州到旅顺之间每隔一里就竖上一个十字架,上面吊着无头的死尸,旅顺北城的官道上更是被堆满了死人骷髅,一层一层的叠在那,整整一千个。

无数腐烂的尸体和腐烂所繁衍出来的寄生体容易造成传染,所以十字架和京观都需要在尸体没有衍生细菌之前建好,也为了防止被女真八旗赶时间追上,无疑也加快了速度。

这件事让无数没有见过血的兵卒几天吃不下饭,直到第三天大部分人才恢复过来,为此至少有三百人短暂的失去了战斗力,这些非战斗减员的原因竟然是呕吐以及吃不下饭所致。

这种奇怪的战斗减员让方凯不得不感慨,战场上果然无奇不有,第三天,损失了二百三十四名士兵的耽罗府大军从旅顺撤出,然后沿原来的路途上了船,一直等到消失在了海岸线上。

豪格也在这一天从沈阳城里出发,在第三天到达了旅顺,并且扑了一场空。

女真人虽然不喜欢一路上悬挂的死尸以及旅顺官道上的京观,但这不代表他们会去掩埋这些死尸。

岳托提出掩埋这些女真汉军的尸体,但是被豪格粗鲁的打断,豪格不讨厌死人,但他对于腐烂的尸体觉得恶心,也同样认为自己麾下的勇士不应该用来掩埋这些无能的汉军的尸体,为此他拒绝了岳托提出的就地掩埋腐尸的提议,岳托并没有兵权,三千正黄旗一直是皇太极所属,可不会听他的,也是无可奈何。

旅顺北城早已经是一座空城,沿途的京观又不被人所喜,自然就无法居住,好在相距不远的旅顺南城还算齐整,这只三千人的正黄旗转而扎营在旅顺南城。

虽然旅顺并没有发现来犯之人,但这并不代表豪格的十个牛录就得退回沈阳了,三千大军至少要驻扎一段时间,在四处搜寻没有发现来犯之人的丝毫踪迹后,才可以留下一部分守兵后返回沈阳。

至于这个时候被认为已经逃走的方凯却还在海上飘着,并且每三个时辰就有一些探子回报消息。

直到一万大军在海上孤零零的瞟了两天后,他们从新在陆地上登录,并且神不知鬼不觉的攻占了豪格三千大军返回的必经之路!

金州、复州!

这就是方凯的底牌,或者说,是本来就打算吸引一部分女真八旗后截断其退路,至于旅顺的女真汉军还有掠劫人丁只能算是一种附带。

围点打援的最高境界就是把援军也给围进去堵住,直到把围起来的人憋死为止。

旅顺、金州、复州已经再无其他可以掠劫的物资,也就是说,就算豪格的三千正黄旗铁骑想靠着抢别人的来存活,那也因为他方凯方某人所留的一片白地而只能去挖树根吃。

除非哪天豪格和岳托能打下了金州、复州这条返回沈阳的必经之路,那么这两个人之能憋死在旅顺、金州一带,和那些被钉在地上的死尸为伍!

在耽罗府的兵丁摸上了金州和复州的城墙,在里应外合之下轻易的拿下的这两座只屯兵几十人的卫所城,而另一边的豪格和岳托正在为是否继续逗留而争吵。

“大贝勒,如果我们现在就离开,那些人就可能杀了个回马枪,到时候大汗会怪罪下来怎么担当得起。”岳托拿着皇太极当挡箭牌,为的是再留一阵时间,至少要确认对方不会杀个回马枪为止,或许还能趁这个机会翻盘。

“阿玛那里我自然清楚,本贝勒要回去!你岳托难不成想错过父汗的出征么?”豪格有些恼羞成怒,他可以对斥候斥骂,但对于岳托这个父汗一向欣赏的人,豪格还有些分寸,至少不会那么独断专行,难得的也开始企图用道理来说服岳托。

“至少大汗不会怪罪。”岳托一句话让豪格无话可说,父汗的性格向来谨慎,如若事后真出了什么事,怕是倒霉的也是自己,而不是这个爱新觉罗代善家的小子!

豪格再是不满,也只能放弃自己的坚持,他虽然鲁莽,但不是笨蛋,若不然也不会得到皇太极的信任得以统领十个正黄旗牛录。

豪格干脆把一应事物都放给了岳托,这些事情岳托本就比他擅长,豪格与岳托相识已久,早在天聪四年二人就曾一起共事,更是一起回守沈阳城,虽然表面上针锋相对,但也算互知底细。

但岳托在第二天却传来一个让他无法安心游猎下去的消息,那就是他们的后路,被堵了!

“岳托,你怎么办事的?”豪格急匆匆从自己的骏马上下来,岳托遣人送来的消息太过于骇人听闻,豪格在听到的第一反应却是岳托在撒谎。

传递消息的斥候是个熟面孔,至少对于豪格来说,这个斥候从来没有带回来过什么好消息。

这次的消息则坏到了底。

“四个时辰前,前往金州给大汗传递消息的斥候带回来的,金州已失陷,怕是复州也是不保。”

岳托苦笑着道,他虽然不似豪格那番气急败坏,但此时哪能不明白自己这些人是被算计,连带着正黄旗的三千铁骑,全被一锅端的给算计了进去。

摆明的就是三十六计里的围点打援,却是皇太极最喜欢的计策之一。

“某带兵去夺回来就是。”豪格皱起眉头,不屑得道,这些汉人,就喜欢耍这些阴谋诡计。

如今时局,那也没理由去怪罪岳托,更别说此时本就与岳托无关,如今被围,反倒是他豪格轻敌冒进犯了一大半的兵家大忌。

豪格是长子,性格上有几分毛躁,但在担当上还算是女真人中的好汉子。

“这是自然要的。”岳托点了点头,本就是为了等豪格回来一起领兵,若是能拿回金州、复州还好,若是被堵在了金州,到时候另行想办法就是。

不过岳托还是有几分自信,汉人一向是百般计谋,到最后还不是都被八旗铁骑打得闻风丧胆,这些计谋虽然有用,可战阵之上,还是八旗子弟最是有用。

豪格、岳托点齐了兵马,共计十个牛录三千人,不出两个时辰就到了金州城下。

城上果然是旌旗竖立,挂的却是一个耽罗府,相比较大明皮岛总兵黄龙就要陌生得多的名号,岳托眯起眼睛。

他也没想到自己的怀疑竟然成了真,当日在朝议上,可就他一个岳托怀疑是新冒出来的这股势力。

原因则是岳托和阿玛代善的两红旗负责的都是朝鲜、蒙古的诸多事宜,也就多接触了一些关于耽罗府的事情,所以这个旗号他还是知道的,上次还拿到朝议上说起过。

豪格对这个旗号陌生的多,相比较岳托,豪格可一点都不相信是什么海上的海寇搞的鬼,相比之下他倒是宁愿相信是大明的大军,或者是皮岛的黄龙忍不住出来跳上一跳,哪想到,这还真是一帮海寇,既不是大明,也不是皮岛的黄龙!

豪格发怔,可城还是要攻,三千铁骑虽然不适合拿来攻城,但冲城还是可以,若是城里的步卒胆子小,到时候一战而下也不是不可能。

所以豪格让所有的女真铁骑聚集了起来,几番调动之后,十个牛录三千大军立马如潮般涌向了金州城。

金州城里的守兵有三千人,一个团整整,由刘四统领守金州,和城外的女真八旗人数基本相同,如今又是攻城战,豪格的十个牛录根本没有任何攻城的武器,而且还似乎只骑兵,攻城的实力又要打个折扣,两相抵消之下,刘四也未必怕过这只号称‘最后的骑兵’的女真八旗。

至于剩下的七千七百余人则在复州,为了是挡住女真人的援军,这又是一处围点打援的好戏,可不同的是方凯没指望真能灭了这三千的女真八旗,到时候杀敌八百,自损一千,与其说是奔着那三千女真铁骑去的,还不如说方凯就是为了得罪女真人而去的。

至于金州、复州则是用来插在后金身上的两颗钉子,哪天有机会的,那就是直接贯穿心脏,让后金国这个强盗组织死的不能再死了。

至于这两颗钉子的另一个作用则是练兵!

金州和复州的城墙在不停的加固,原有的水城也在扩建,在将海岸和城池连为一体后,耽罗府的兵马可以毫不困难的运到后金的背面发动偷袭,而女真人的铁骑只能看着船只的船尾望洋兴叹,在从战局上已经处于了不败之地。

女真人自然也不会放着身后的两座敌对城池,一两万大军不管,到时候不管怎么说,皇太极再想从容的攻破漠南蒙古,甚至是转而入关掠劫都已然有了后顾之忧。

如此一来,皇太极势必要拿下金州、复州二城,这样就给了方凯锻炼新卒的机会,至于到时候谁胜谁负,这不是由方凯决定的,更不是皇太极。

天时、地利、人和、都是会决定这一结果的因素之一,谁都不能轻举妄动。

而此时豪格的三千铁骑每个人携带一个沙包正在投掷,这些沙包正在逐渐垒成一个坡度,如果在这个坡度成型后,骑兵就可以顺理成章的攻入城里,然后里应外合的拿下此城。

一切的显得很顺利,骑兵们将大部分沙包都扔了出去,使得金州城城墙下的坡度已经有了一定弧形,或许只需要再来第三次、第四次,骑兵们就可以冲过城去。

城墙的鸟铳枪声不断,但是准头十足的唬人,三千人的铁骑轮番冲向眼前的城墙,损失的骑兵仅仅在几十个上下。

96.不走了

豪格自认拿下金州并不难,岳托虽然在奇怪城中士卒的人数看上去并不多,可他们能杀死一千名女真汉军,实力已经不容小窥。

不由有些奇怪怎么这么个金州如今小题大做,莫不是自己想多了?

岳托不由自主的笑了笑,兴许是他真的把那些个海寇想的太厉害了,或许他们和大明官军一样,除了一些小聪明外一无是处。

“啪啪啪啪。”

一阵连贯的有如爆竹声的枪响接连不断,让岳托随即脸色一变。

“自由射击。”刘四在女真八旗前几次冲城时候只是让鸟铳手们自由射击,在城墙下的沙丘已经垒到半人高的时候很多步卒都开始沉不住气,开始瞄准蜂拥而至的八旗骑兵。

虽然偶尔能打落几个下马,但这在三千女真八旗中的比例少的可怜,所以也并没有引起包括豪格、岳托在内的八旗将领的重视。

女真八旗们开始放松了下来,在他们看来,眼前的这座金州城已经是伸出手就能抓到的羊崽,并不需要费太大的力气,只要进了城那就万事大吉,那些汉人只有束手就擒的份。

所以他们把速度慢了下来,用不着像刚刚那样子拼命,甚至有些开始成群结队的一起将沙包扔到城墙下面,这样既可以更快的获得效率,又不用那么紧张兮兮,自然是件好事。

女真人轻敌了,他们虽然讶异自己被截断了后路,可现如今看来,只要打进了城里杀光那些守城的敌人,报仇很简单,简单到连岳托都不能相信。

如果这些人只有这种战力,孟乔芳的一千汉军应当足够守上好一阵子,这只的‘乌超哈真’的战力虽然不是太强,但至少在守城上比女真八旗要厉害得多。

“啪啪啪啪。”

一阵连贯的有如爆竹声的枪响接连不断,让岳托随即脸色一变。

轻敌了的女真八旗们遭受了第一波正式的打击,几乎所有刚刚将沙包扔到垒了一半的沙丘上的时候就被数发甚至数十发子弹打落在地,一眨眼的时候,包括豪格在内看到的是八旗子弟一个个被打落下马,人数至少在上百。

在豪格和岳托没有反应过来前又是齐整的第二波和第三波,虽然后面两波因为女真人有了防范而减少了杀伤力,但也依旧让至少两百名骑兵落马。

加上前面几波的自由射击,细细数来,这只正黄旗的十个牛录已经损失接近两个牛录的实力,这几乎让豪格脸上一变。

这十个牛录可是他看家的宝贝,皇太极只将这十个牛录三千人派给了他,短时间内豪格的部署不会有新的牛录加入,他只能拥有三千人的正黄旗十个牛录,如今一下子损失了两个牛录,就为了一座小的可怜的城池,这在豪格看来简直是不可思议以及难以容忍。

第四波还未响起之前岳托扑的跪了下来,看着豪格铁青的脸道:“和硕贝勒爷,不要再攻城了,我们已经损失了两个牛录,这只有一眨眼的时间。”

岳托叫豪格为和硕贝勒爷是因为豪格作为皇太极的长子,在这次征伐漠南蒙古之后铁定就是个和硕贝勒,这是后金君臣上下的共识,岳托这个时候也顾不了那么多,至少这个称呼豪格一定能听得下去。

豪格虽然很想让大军拿下这座刚刚还看上去很好攻破的金州城,但豪格也知道,如果再来几次这样的齐射,兴许他这个和硕贝勒在没上任之前就被打死在这座金州城下面。

女真八旗们开始后撤,他们虽然在一瞬间被打落了三四百人,折损了十分之一还要多,可这只天下强军依旧能够保持行伍的后撤,并且警觉起来的女真八旗子弟兵仅仅让剩下的几波齐射饶了几下痒痒。

让正黄旗的十个牛录正好缺额两个牛录。

紧接着豪格和岳托就退兵十里扎营,连八旗子弟的尸体都顾不上就一路烟尘的跑得远远的,同时城里的刘四也松了一口气。

刘四先是示敌以弱,然后趁着女真八旗开始松懈给予了雷霆一击,这才让豪格吃疼后退兵,实际上如果豪格继续攻城,这些前几次刚学会攻城的新兵能不能连续打出齐整的射击还是两说,至少被骑兵一直践踏的士气就可能被一泻千里。

到时候就是他刘四相守,城里的步卒也未必能守得下去,虽然这些人都是从辽东和朝鲜一路跑到耽罗岛的。

可这在一心报仇雪恨的同时,那种对女真人的恐惧感深埋在心里一直没有消散,因为这些汉儿几乎是被女真人的铁骑一路赶到朝鲜、然后甚至是漂泊出海,这才躲过了追杀和掳掠。

但好在刘四成功吓到了豪格,也吓到了一向堪称女真人第三代最聪明的岳托,第一次对阵女真八旗的这只由耽罗府兵卒组成的部队打败了不可一世的女真人,即使是攻城战!

可给所有人的心里都竖立了信心,没有人再会相信女真人是无法被打败的,因为他们刚刚杀死了至少两个牛录,六百人的女真dá zi。

如今这些结着猪尾巴的丑陋面孔还横七竖八的躺在城外,让所有的耽罗府士卒心中隐隐竖起了一股信心。

只要他们想,自称‘满万则无敌’的女真人依旧可以打败,而且毫不费力!

虽然如此,包括刘四在内的所有人还是心中有些沉甸甸的,女真人还有两千四百骑,他们在来天就不会在这样成群结队的让大家瞄准好了射,有了准备的女真人并不会那么好对付。

若不然大明早就将关外的后金女真摧毁了无数次,也不至于历次都会损兵折将,丢了几乎所有的关外土地。

在将女真人垒起的沙包全部搬开后,城里和城外都陷进了安静。

此时的豪格和岳托正在一起坐在大帐里商量,或者说,一个在大喝,一个在劝解。

豪格丢了的是六百人,正好两个牛录,所以他才会暴跳如雷的大喝,至于岳托的劝解则是因为相比豪格,岳托需要考虑的是城中这只耽罗府兵马的人数,战力和金州怎样才能打下来?

人数如今尚是不知,本以为应当不多,但在那几波齐射就射死了两个牛录的八旗子弟,这个准头如果用大明兵马来算,至少有上万人,还必须是在野战,因为金州城的城墙不可能堆得起上万人,那么城里的兵马至少不会少于五千。

这还是岳托折中的算法,只是这五千兵马不能用大明兵卒的战力去算,至少区区五千人的大明鸟铳手无法在几波之内就让八旗子弟损失了两个牛录。

金州城是卫所,城池的高度比起普通大明的内陆城池高得多,甚至比上了一般的府城,但这个高度依旧有三丈之高,按现代的高度来算就是十米之高。

这在大明这个平均身高都不到一米六的时代,三寸的城墙几乎等于六个人叠加起来,但即使如此,女真八旗所垒的沙丘依旧已经高达两寸,但这个高度上只要骑兵用力一跃,可能城墙上就会站满了无数的女真八旗。

岳托要向皇太极要求援兵,豪格嘲讽的看了眼岳托,岳托忘了自己这些人就是援兵,而且父汗这次要攻打漠南蒙古,已经准备了大半年,如今万事俱备,又怎么肯为了区区海寇就掉过头来攻打复州、金州,毕竟这两个都是小城,还是就连后金这么个穷的一塌糊涂的蛮人国家都看不上的小城。

豪格的想法无疑是对的,至少这个时候后金朝廷的中心并不在一个区区的旅顺、金州、复州一带,而是转而向漠南的察哈尔蒙古部落,然后再伺机攻打大明,可方凯的举动却促使了历史终于发生了第一次巨大的改变。

金州、复州二卫荒凉以久,这才使得后金女真放弃此二城,但据此二战不远的盖州卫却是后金屯兵之所,有兵卒一千四百,大多是八旗中的一部,也因为盖州离后金都城沈阳只有两天不到的路程,这才使得后金屯了四个之多的后金牛录,还有一些投降的明军降卒而来的汉军。

方凯在复州留了一千人后,自己领着亲卫营和赵孟、李焦的两个团共计七千人在半日之内就达到了盖州卫,此时的盖州卫的四个牛录大多在城外,根本毫无防备,一时不查就被攻破了盖州,损兵折将过半后这才丢了盖州城。

虽然只是座小城,离着沈阳却只有两天的路程,所以在两天后,后金朝堂上赫然惹起的轩然dà bo,再联系到这几日豪格、岳托的十个正黄旗牛录更是未有任何消息传来,想来除了被困别无他因。

三千人的正黄旗牛录,后金朝堂上下不管是谁可都不相信会全都死光,暂时没穿会消息的原因自然是被困了。

恰到的岳托的求援信传到了沈阳,细说了如今被困得缘故。

岳托虽然说得委婉,但众位贝勒也看的明白,分明是豪格轻敌冒进,这才落入了这些海寇的圈套。

如今后金女真上上下下都知道来的不是大明的步卒,也不是皮岛的黄龙,而是一个小小的耽罗府海寇,刚刚朝鲜送过来的文书上还说如今已经被招降的海寇!

诸位臣工本以为那个出使的使者十有**要空跑一趟,如今看来,这个使者能够回来的机会怕是渺茫的紧了。

都敢打到沈阳的眼皮子底下了?这还可能受降?别说诸多贝勒大臣们不相信,就算是皇太极他自己都不会相信。

皇者魅力,一身霸气之类,那可都是传说中的东西,如果不是女真八旗有那实力,仅凭着一个皇太极会有那么多汉人前来投奔?这可就实实在在的白日梦了!

虽然朝堂上众人心里都暗骂豪格的鲁莽,可这这些个海寇打到盖州了,自然不可能不救,但如今这区救就不能三千三千派了,若不然又被包了饺子怎么办?

皇太极大手一挥,却是代善的正红旗出动,本身还有岳托的镶红旗协助,如此一来却是正红旗出动了一半,镶红旗出动了一半。

共计25个牛录,七千五百人的大军以备不时之需,加上豪格被困的十个牛录,如此一来后金女真已经出动了一万人的真正女真八旗。

若说女真不满万,满万这无敌,如若这一次方凯能打败这共计35个牛录,这才能灭了女真满万则无敌的神话。

只是相比较李越的忐忑不安,其他武将也并无万分把握,反倒是方凯有几分自信满满。

这不是一个档次的战斗,如果说一开始方凯还担心自己带来的新兵可能会失败,但在现在,只要不是鲁莽的和女真人打野战,速发的前装滑膛bu qiāng完全可以压制住不善攻城的女真八旗子弟。

武器的优劣可以弥补大部分士气和气力上的缺陷,再加上这只七千人的步卒已经先后两次攻下了金州、复州、一次拿下了旅顺、又攻下了屯有‘重兵’的盖州,至少从士气上这只耽罗府兵卒兵并不弱于后金女真八旗

人数上七千对七千五,一方却是守城,另一方是攻城,一方是善于守城的步卒,另一方是不善于守城的骑兵,如果非要横加比较的话,即使是女真八旗再是勇猛,以区区同样的人数攻打人数、士气、甚至在武器还有所优势的盖州城都会有败无胜。

这是方凯的逻辑算法,看上去不会有错,也不应当有错,所以说从某个方面来看,他并不怕自己连一个盖州城都守不住,更别说他本身就没打算长期守着一个盖州城守多久。

可在别人看来,方凯却是打定主意待在盖州不走了!

因为他方凯方某人迁徙了所有的盖州百姓到金州,然后再让水师接他们去耽罗岛,将一个小小的盖州城打造成了完完全全的移动堡垒。

如果不是仓促之间城墙无法加厚,加高,说不定连盖州的城墙都被方凯加上几层。

所以等到代善领着两个只有半旗的正红、镶红两旗到了盖州城下,铺天盖地的就是一阵佛朗机巨炮的发威,耽罗府正宗开花弹的威力让代善至少折损了上百人,这才安分了下来,开始等待后方的援军。

前来的援军是只汉军,是皇太极阅过佟养性那只‘乌超哈真’汉军后大为看重后组建的女真汉军。

与‘乌超哈真’不同的是这些汉军都是步卒,而不像佟养性受到皇太极的赏识,拥有部分马匹得以组建一支骑卒。

97.消息

汉军善于攻城,可这个时候的皇太极还并没有将汉军正是编为八旗制度,只是授以汉人的武职,让这些降归的明朝降卒用以火炮、鸟铳、来做攻城之用,此时正好是派上了用场!

引得这只汉军前来的是后金总兵石廷柱,本为大明广宁守备,早在努尔哈赤在时就已经投靠后金女真。

只是石廷柱却并非汉人,而是女真后裔,嘉庆年间归顺大明,本姓瓜尔佳,实实在在是个女真人。

所以后金上下才放心让其统领汉军,这次协助代善的两红旗攻打盖州,前后征召了汉军一万人前来协助。

另有汉军梅勒额真马光远,游击将军孙得功,再加上从盖州逃到沈阳的梅勒额真李思忠同样是,后金女真早期的汉奸‘有能之将’算是都凑到了一起。

这只汉军大多是后来征召,平日里也用来守城之用,和佟养性那只‘乌超哈真’相比有天壤之别。

只是相比较女真八旗,这只汉军依旧比之更善于攻城,一万兵卒也是攻城器械齐全,虽然有些老旧,但都是大明几次丢在关外的军械,实实在在数量足够多,就算让女真汉军用上三到五年也是够了。

两军相加却是女真八旗25个牛录七千五百人,汉军一万,加上被困的豪格的十个牛录,也就是女真人不声不响的动用了两万人。

这几乎等于早期女真人进攻大明关外堡垒的兵力,如今仅仅拿来困住数目不明的海寇,但小心无大事。

本来在后金诸臣工看来,以一万女真八旗对付这些胆大妄为的海寇就够了,想那朝鲜小国也是一战而下,更遑论海寇了。

可女真八旗不善攻城也是常理,用上一万汉军又不费多大力气,所以到最后的结果就是女真共计两万兵马对阵守城的耽罗岛一万人。

代善领着两红旗早早到了盖州城下,在首日攻城折损了百余人,这也安分下来,等着汉军八旗来援。

城里的火器犀利,在攻下盖州仅仅两天内,方凯将早在一个月赶制的守城器械把盖州打造成铜皮铁骨,为了就是守住女真人一阵子,就算到时候守不住,那也要给复州时间。

相比较盖州的仓促,方凯拿定了主意要在复州水城建好之前不会丢了盖州。

原因则是复州并非在前往金州的必经之道,如果女真人早早的拿下了盖州,那么金州就很容易被代善和岳托两边夹击而丢了,到时候就是他方凯想跑也未必跑得掉,一个复州孤城一座,少不得要玉石俱焚。

所以方凯将盖州打造成铁桶的原因就是为了挡住女真八旗和随属汉军一阵子,等复州水城建好,就是女真人想把盖州扔给他叶某人,方凯也不要。

方凯打定了这个主意,所以一口气在盖州屯了七千人,几乎将手上能动用的实力抽调一空,在得知女真人增兵之后,一口气又调来下军的一个团,将盖州城中的兵力扩充到一万整。

而石廷柱、马光远、孙得功、李思忠的一万女真汉军在七天之内才匆匆凑齐兵力到了盖州城下。

随即在翌日发动了攻城战。

相比较女真八旗的骑兵攻城,这只由明军降卒组成的汉军明显要善于攻城的多,在配备各式攻城武器后,以盖州一座区区小城抵挡着虽然并不显得吃力,但在伤亡的兵力上也大致相当。

虽然俗话说攻城的兵力必须是守城的两倍,但显然的道理并不适用盖州战场。

在石廷柱、马光远、孙得功、李思忠的一万女真汉军连续攻城三天后,这只汉军共计折损了一千六百余人,大致相当于一天就要折损五百人。

这还是汉军远比女真八旗会攻城得多,他们不会成群结队让城里的鸟铳手一排一排打到,而是分散到各处,为此遭受的损失也要低得多。

与此同时代善的两红旗也折损了近五百人,这五百女真rén dà多是被作为汉军的监军,防止汉军在折损过多的情况下溃败而被城中的神枪手抽冷子射死。

短短三天,对女真族人的兴趣远远高于女真汉军的盖州城里的鸟铳手们硬是让代善的两红旗损失到攻城汉军的三分之一。

相比之下,反倒是汉军的战绩比女真八旗要好看得多,至少死了一千六百多人让盖州城里损耗了不少守城器械,甚至几度攻上城头,给予城头上鸟铳手以巨大杀伤,反而是女真八旗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整整一个旗的兵力竟然拿不下一个小小的盖州城!

虽然说女真八旗什么功劳没有也不至于,如果没有女真八旗作为监军,恐怕这只由明军降卒组成的汉军怕是别说连攻三日,就连一日都未必撑得下去,毕竟这些人如果不怕死那就不会投靠女真人了。

但在进也是死,后也是死的境况下,这只女真汉军反倒发挥出巨大的战力,甚至远远超过了那只‘乌超哈真’。

也远远出乎了后金上下的讶异,反倒起了尽快建立女真汉军八旗的心思,看来这些汉军不能娇惯着,而是拿着刀剑威逼才行!

方凯不会想到他的此番举动会早早促成女真八旗的建立,反而,他此时正在为城里的死伤而头疼。

城外的女真汉军发挥莫大的战力,倒霉的自然就是他方凯方某人了,本以为是女真八旗攻城,那自然不会守不住,即使有些汉军又如何,如若这些由大明降卒投降没多久的汉军战力强悍,也不至于被女真八旗打得节节败退了。

可千算万算没算到的是,这些个汉军仅仅在被逼着攻城就能发挥出百分之一千的战斗力,实在出乎方凯的预料。

在短短三天内盖州城里折损了七百多人,这个人数看上去不多,仅仅是城外女真汉军的一万不到。

但女真人可以一口气凑齐五六万人的女真汉军,每个都是大明丢在关外的降卒,要是再被后面的八旗兵一逼,说不定这盖州城就能一夜间丢了。

而耽罗府就算拉上所有预备役,恐怕人数也比不上女真汉军一部,预备役的战力和如今已经见过一些战阵的一万守兵实在没有可比性。

也就是说,如果皇太极肯放弃攻打漠南蒙古,掉过头来处理掉耽罗府这个后患,到时候就算他方凯不想走,那也只能丢了金州、复州、盖州三地跑回耽罗岛上,五六万的女真汉军,女真八旗再抽出个一半出来就是三四万人,到时候就是十万大军,稍稍用力就能把方凯钉在女真腹地的钉子给推了去,到时候要是再来场逆袭,恐怕他方某人就要悲剧了。

所以方凯所需要的另一件事,就是把握这个尺寸!

让皇太极肉疼又不会放弃攻打漠南蒙古的机会掉过头来处理方凯这个‘跳蚤’,只要能让这算盘打精细,并不愁不让皇太极心惊胆战,这也是方凯打的主意。

三天折损了七百余人,方凯本来打算在盖州城守满一个月,这也是因为加盖复州水城最短也需要这个时间,到时候能将复州和复州水城连成一片,再加上女真人没有水师,即使皇太极想拔掉身后的两颗钉子也会好好盘桓,毕竟相比较复州、金州两座小城,大明和蒙古可都是心腹大患,这在皇太极心中根本没有对比性。

方凯需要的是拿捏后金上下的忍受程度,所以他甚至一开始就没打算吃掉豪格的三千骑,而且还要豪格的三千骑在旅顺待得的好好的,不会让豪格这个皇太极的长子太过于丢人,而使得皇太极下了狠心。

方凯想的很多,也在一步步的实施,而此时的大金国国主皇太极则也开始真正重视这突然冒出来的上万兵马。

女真人向来看重知晓对方的实力,兵力,金州、复州又久在后金的治下,在石廷柱的一万汉军连攻三日却是损兵折将,皇太极也不由不重视,虽然汉军的战力他们并不相信,可盖州城外可还是有着25个牛录的女真八旗,一万七千的大军,这即使是大明的城池,只要不是有明军重兵屯着的,几乎也能拿得下来,更遑论是盖州这么个小城。

若不然也不会离沈阳城只有两天的路程,却只屯着四个牛录和部分汉军了。

实在是这座小城只用得着这些兵马,这也已经是所谓的‘重兵了’,毕竟后金女真的兵力满打满算也就那么多,和大明没得比,也就比另一边的蒙古人好点而已,这还是收降了大部分明军降卒的缘由,若不然怕是女真人为了凑齐十万兵马,非得要倾家荡产不可!

在皇太极得知盖州城中屯的也只有一万兵马以后,也就是女真大军用了几乎等于城内两倍兵马的兵力也未能打得下一个盖州,又有石廷柱在攻城之中获得的这只从海上而来的明人的鸟铳。

这些满大金国上下哪里会再轻视这些本以为是海寇的家伙,若是仅以这些俘获的火器的精良,怕是连大明的火器都比不上,大金国上下可已经不是刚起家那阵子,只是以十三副铁甲,自从大汗努尔哈赤死在了明军的红衣大炮下,皇太极就及其重视火器,甚至比起明军有过之而不如,汉军‘乌超哈真’就由此而来,皇太极甚至看重,与女真八旗也是一视同仁,若不是后来佟养性败得惨了些,也不会打发到旅顺去守城了,连孟乔芳这个‘乌超哈真’的副统领也沦落成一个小小的旅顺守备,最后更是丢在了旅顺,也让一千‘乌超哈真’随着送了命。

方凯没想到仅仅是一些被缴获的火器就让他的如意算盘落了空,他还在打他的主意,但好在皇太极虽然开始重视这只突然冒出来的显然和他女真人为难的大军,但也没重视到哪去,只是给代善和石廷柱补完了兵力就放到这边。

反而那几只被缴获的火器受到大加重视,皇太极连忙让火器营诸工匠仿制,只是眼看征漠南蒙古在即,皇太极自然是等不及,征调除了两红旗外,又留了两旗防备明军以外,从新汇合蒙古诸部。

科尔沁、札鲁特、巴林、奈曼、敖汉、喀喇沁、土默特、阿鲁科尔沁、翁牛特、阿苏特等部台吉汇合在后金的大旗下进攻漠南蒙古。

这个时候的漠南蒙古的共同大汗察哈尔大汗林丹汗早已经逃到了大草滩,后金军一路势如破竹。

只是还没等到后金的大军打到大草滩,林丹汗已经病死,林丹汗一死,漠南蒙古自然而然为后金所属,漠南蒙古数十部落,先后收拢壮丁近二十万也让皇太极的后金女真有了充分了后备兵源。

到了崇祯七年七月,后金大军已经准备回师,此时却出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大明边将本是恪守本分,身怕惹到身边这个煞神,哪想到后金军本就没打算打完就走,大明这块肥肉那是盯了很久了,哪里肯放过到嘴的美食。

女真人以明边将扰其境、杀其民、匿逃人为名,于大明崇祯七年七月初八进攻上方堡,更是兵逼宣府。

宣府久为大明边关,与后金并未接过战,也远比辽东兵马来的实用,是以以炮退敌,皇太极不得不以后金军退走应州,兵掠大同,后金军如此举动使得大明边关堡垒多是失守,损失人丁不计其数。

在宣府、应州、大同三地掠夺无果后,随即后金军兵围灵邱,灵邱为县,虽是边关,但毕竟屯兵不多,灵邱知县蒋秉采不得已募新丁守城,坚守待援,后金军大军压境,灵邱自然是守不住,先是守备世奇,把总陈彦武、马如豸、典史张标,教谕路登甫战死,城破后,知县蒋秉采自缢而死,其家门合家殉国。

如此一来不仅仅大明,就连后金皇太极也觉得大明如今忠臣良将颇多,怕是未到时候,在攻破灵邱后,又有崇祯调集各路援军而来,若是再轻敌冒进怕是要落得败局,这只后金大军这才缩回了关外,却是依旧掠劫良多,人丁数万,牛羊猪等牲畜不可计数。

皇太极此番入关赚足了后处,可自后方却是被先后被耽罗府掠劫了人丁万余人,至于盖州城则已经是久攻两月有余没攻得下,仅仅是盖州城下的汉军已经有了两万人,而女真八旗则依旧是两个旗的一半牛录,共计25了牛录。

这下却不但没攻得下一个小小的盖州城,更是在皇太极刚刚撤出关内得知了一个消息。

98.一万兵卒

代善的七千大军被正大光明的打败!损兵两千有余!

七月初,正在后金军刚刚收拢了林丹汗散落在漠南蒙古的四万丁口,回师途中掠夺大明宣、大同二府之际。

盖州城里的方凯已经守了一个多月,不但圆满达成了任务,并且也让方凯改变了主意,那就是能留着盖州城就留着,相比较金州、复州,一个盖州比这两地都重要的多,盖州离着沈阳仅仅有两天路程,远比金州、复州对女真人重要得多。

相比较自然就有了选择,虽然继续留守盖州的损失也不言而喻。

这一个月虽然女真汉军再没有前三天那般强攻,但在留守沈阳的济尔哈朗倒是不敢做决定,既然拿不下盖州城,那就干脆围着。

济尔哈朗是个老好人的性子,不但和代善亲善,更是被皇太极信任,若说多尔衮、多铎兄弟二人深受皇太极的宠幸,莫不过说济尔哈朗才是最得皇太极信任的一个。

也是因为济尔哈朗的父兄都死在了努尔哈赤、皇太极父子二人手里,济尔哈朗小心翼翼,时日久了反倒最得皇太极的信任。

济尔哈朗的为人也与父兄不同,为人谦恭,性子更是软得很,即使如豪格这等跋扈之人也要敬重济尔哈朗几分。

济尔哈朗虽然不急着拿下盖州,也是因为城里的人马不敢出城,自然也就威胁不到沈阳城,这便成了个怪异的场面。

城外的后金军陆续增兵,来的都是投靠的汉军,而真正的女真八旗则只有两个半旗的正红旗和镶红旗,至于沈阳城里还有济尔哈朗的镶蓝旗防备大明趁机出兵关外,名义上隶属于豪格的正蓝旗实际却是皇太极在统领,早与其他四旗出征漠南蒙古。

也就是说,如今的后金大后方只有三个旗共计84个牛录,八旗子弟有两万四千余人,以及数量不等的汉军,与八旗子弟人数相当,大致有三万多人。

济尔哈朗一口气调集了两万汉军辅以代善的七千两红旗,共计约三万大军攻打盖州城。

代善又鞭策汉军攻打了几次盖州城,只是当初那连续攻城三天已经让这些新近归降的汉军胆颤,这些汉军虽然擅于攻城,可那也是针对女真人来说,女真人擅骑射,要么就是些棉甲铁骑,根本对高大的城墙束手无策。

若不然也不会数万铁骑连攻宣、大同而府无功而返,最后只能拿一个灵邱县城撒气了,所以这些连续攻城三天的汉军开始消极怠工起来,乃至于影响了后来的一万汉军,整个两万汉军之后的攻城就犹如游魂,让代善看的气的牙痒痒。

石廷柱、马光远、孙得功、李思忠等人也甚是着急,鞭策各军攻城,却是得效甚微,四十余天连攻六次,除了损兵折将两千余人外,连第一次攻城那般数次摸上城头的机会都不再有。

济尔哈朗和代善在女真人中又是两个出了名的好人,一个父兄被杀也得乖乖听令,另一个也是出了名的软脾气,若不然也不会让皇太极夺了王位去,也不知皇太极留着两个人守沈阳到底是对是错。

总之皇太极是对是错方凯都管不着,女真汉军在发起第二波攻城后方凯倒是紧张了几天,最后一看战况却是松下气来。

实在是这些汉军早没了前几日的冲劲,连锐气都失,好似一下子从精兵悍将从新当回了明军时的战力,连着攻城五次,只是让盖州城里折损的守城器械更多了一些,至于盖州城里兵卒却是损额不足五百,还大多是被代善的两红旗的骑射所致,可见这些汉军却是属于那种状态严重不稳重,如今这般才是原型罢了,被打击一番就萎靡不振了下去。

在史实上也更是如此,想那几十年后李成栋降清,从南杀到北,毁了南明二帝,横扫两广,更是有过扬州十日、嘉定三屠之野蛮行径,比之一般女真人还要臭名昭著万分,麾下数万兵马几乎颠覆了整个南明,堪称当时已改国号称清的强军。

却依旧是这只兵马在广州反正,一战而败,一只强军就此飞灰湮灭,相比之下,这些汉军还需要多尔衮、多铎这等狠人才能发挥出战力。

倒不是代善、济尔哈朗不如多尔衮、多铎等人,而是多尔衮、多铎对汉人的习性要更清楚得多,这些汉军本就是贱性子,已经背弃了祖宗,只有下了很手段才能发挥出战力。

可不管是代善还是济尔哈朗都没有这等本事,另一个能用的动汉军的岳托却被困在了旅顺,自身不保。

所以方凯这才放下心来,最后窝在城里的暂住地窝了几天,出来的时候确实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像是没睡醒的模样,好没精神。

方凯只是发布了一个命令,那就是明日出城野战!然后就倒头就睡,不管诸事。

只是这个消息却让此时在盖州城里的诸多并将中惹起渲染dà bo,谁都心里没底,但好在这趟来的都是李焦、赵孟这些对方凯唯命是从的部署,虽然心中疑惑,但也并无多大的害怕。

赵孟更是在第二日叫嚣打到沈阳去,甚至传到了方凯的耳中,方凯不客气给了个赵孟一个巴掌拍在他的脑袋瓜子上。

“赵孟,如果这次你敢擅自做主意,我就让你一辈子去统领水师。”

“方大哥,属下再也不敢了。”赵孟苦着脑袋,他可不想去统领水师,那种一天到晚飘在海上的日子,有上次攻打皮岛就够了,而且相比较和大明水师对战,远远不如领着兵马杀女真dá zi来的爽。

至于方凯,也对赵孟头疼的很,这个小子可是向来以打军令的擦边球为先,不管是趁机袭取皮岛还是自作主张坑了佟养性的‘乌超哈真’一把,那都说不上违反了他方凯方某人的军令,相反还立了战功了,就是罚也无处罚了去。

而且要说能战,现在方凯麾下亲信,也就一个赵孟拿得出手,李焦毕竟当初带的也是水师,远远没有赵孟来的有经验。

这次攻取金州、复州、盖州,方凯本没敢带着尚可喜、尚可义这等降将,而是选择领着刘四、李焦、赵孟这等亲信之人也是为了防止无法打到战略目的的缘故。

最后不得已才调了耿仲明的下军一个团过来,用来防备城外增兵的后金兵马。

相比较耿仲明、尚可喜、尚可义等人,刘四、李焦和赵孟自然是更得信任,此次是第一次出征,作用则是用来竖立自身信心,打破女真人不可战胜的神话,自然就不会用那些辽东旧将了,若不然到时候少不得就要束手束脚。

“你自己清楚就好。”方凯不可以的瞪了赵孟一眼,赵孟这小子可不是一次给他惹麻烦了,这次只希望他能安守本分就好。

好在李焦、赵孟本就对方凯言听计从,至于耿仲明也是个惯将,却是众人之中和女真人交战最多的一个,也是这次方凯的命令疑惑最深的一个。

好在耿仲明的地位特殊,李焦、赵孟虽与耿仲明不亲善,却也不敢贸然得罪,耽罗府几个小集团里,大致的边界都没那么分明,比如此时耿仲明自然是和李焦、赵孟站在一条战线上,也并未对方凯的这次出城野战有太多的质询。

这些兵丁虽然隶属各人统领,却是由耿仲明一手训练出,那些新式鸟铳的威力耿仲明更是心里明白,甚至相比较方凯,耿仲明的信心还要多上几分。

而且如今城中兵卒各个信心满满,女真人围了城一月有余,兵力更是己身两倍都攻不破,自然也就没了害怕的道理。

但是突然之间方凯要求出城野战,依旧让耿仲ming xin中游移不定,毕竟女真八旗野战的能力耿仲明早有见识,而耽罗府的一万兵卒却是只在守城和攻城中有过高功绩,未必比得上擅于野战的女真人。

“仲明,我知道你心中有疑惑,说出来听听如何?”耿仲明不打算说,方凯却不打算放过他,而是一脸好笑的望着耿仲明,颇有几分笑眯眯的意味。

却道是方凯压根是想借着耿仲明口让诸将不得娇惯,自以为守住了城池就是天下第一了。

“这……”耿仲明脑子一转,就知道方凯的意思,连忙配合的道:“女真骑兵素来都擅于野战,前朝就有‘女真不满万,满万则无敌’的意思,可见女真骑兵之战力乃是罕见,更有大明数十万大军都丢在了关外,怕是难战的很。”

这下说的不管是李焦还是赵孟都有些脸上发黑,实在是耿仲明这番话虽然是实话,但也实在不同听,甚至往大了说,耿仲明这番话是打击己军的军心。

但方凯依旧是笑眯眯的,至少从表面上看不出一点要怪罪耿仲明的意思,反而点了点头。

方凯接着道:“我们出城,唯有一件事。”

“死战而已!”

方凯的神色肃穆,这四个字却有如撞钟一般沉沉的敲在包括耿仲明、李焦、赵孟的心头。

他不能容忍只是困守在一座小小的盖州城,那代表着女真人只要几万兵马就能困住他,而另一边却是继续肆虐大明,又快又急的成长成一个庞然大物!

所以方凯他不想出城,也得出!

…………………………

盖州城的城门开了,这让包括石廷柱、马光远、孙得功、李思忠这些汉军将领都张口结舌的事,至于代善在听到消息之初,只以为是谁在谎报军情,要么就是这些人出城投降来的。

出城的兵卒显然并非投降,而是迅速的整军列阵,显然并非如代善意料中那样,代善虽然奇怪这只耽罗府的举动,但他依旧召集麾下的两个半旗和两万人的女真汉军,但在这段时间内出城的这只耽罗府兵马已经有了近万人。

也就是此时盖州城已经是空城一座,几乎所有兵马都摆在这,至于举动,自然不是投降,而是打算正面和女真人兵对兵、将对将大战一场。

这几乎让代善目瞪口呆,他搞不明白盖州城的主将到底在打的什么主意?难道他们以为仅仅凭着一万人就能打败女真两红旗的七千大军么?甚至这里还有两万人汉军。

如果代善会败,那他情愿相信李成梁复活,领着天兵天将杀过来了。

李成梁是谁?大明第一名将!如果不是李成梁,女真人早在数十年前就已经崛起,这后金也不会拖到现在才开国。

想那李成梁可是仅凭着一己之力力挽狂澜让整个女真族归顺了上百年,能野战打败女真猛士的,也只有一个李成梁!

想当初后金的国主努尔哈赤可只是李成梁府中数百义子中的一个,之比奴仆好些的身份而已。

相比较代善的震惊,这边的方凯要镇定的多,这次他没有穿着光鲜的板甲站在最前排当标靶,而是在一万人列好阵后执帅旗位于中军中。

一万兵卒,一个多月的守城中折损一千余人早已经补足,所以这次出城也是完整的一万兵马,并无缺额和伤兵。

最前排自然是手持盾牌,腰上扣着可以接到一起的长矛,这些盾牌用来抵御女真骑兵的冲击力,而盾牌手身后的则是成排成列的鸟铳手,这些拿着鸟铳的步卒同样腰间扣着长矛,用来近战时勾住马腿。

至于数量稀少的板甲骑兵,责备方凯安排在两翼,左右两边各是二百人,多出来的二百人则是因为佟养性那只‘乌超哈真’丢掉的马匹,花了一个月赶制了两百副板甲这才使得这支板甲骑兵有了四百人,虽然人数还是少了些,却是和女真人相同的骑兵,作用不言而喻,方凯是拿来做奇兵用的。

至于盖州城墙上则是十门威力比起佛朗机炮还要大上一号红衣大将军炮,这些红衣大将军炮不比佛朗机炮,虽然威力巨大,但只适宜用来守城,好在在此种情形下正好适用,将炮口对着城下,黑黝的炮口就是一个巨大的威慑力。

方凯既然打定主意出城野战,自然是将万事准备俱到,所以这一万兵马摆出阵来反比对面女真大军来的气势汹汹。

相比较方凯这边离好了阵势等着女真人的强攻,代善却刚刚才召集麾下的两个半旗,至于那两万女真汉军根本是杂乱无章,看样子想要列好阵非要还要等上片刻。

99.下马再战

而盖州城门前,却是一万辽东人组成的军队,他们现在除了微微的恐慌之外,更多的是复仇!复仇!

恐慌的是第一次出城野战,复仇则只有死战。

背水一战!

这就好比方凯此时的想法,虽然在别人看来可能是危言耸听,但也的确如此,因为远在山东孟千在几日前送来了消息,那就是皇太极征漠南蒙古,吞并蒙古诸部,甚至正在南下叩关。

这消息让方凯如刺在喉,守住盖州城的得意再也没有了半分,因为他正在得意洋洋的同时,女真人却已经打进了大明,打进了大明人的老家,掠劫他们的父老乡亲妻儿。

远在漠南蒙古的皇太极就像是在嘲讽他方凯的努力,其实根本是在做无用功。

所以方凯才在得知这个消息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对外则是学武林高手突破瓶颈那般宣称闭关。

虽然有方凯存心恶心诸将的心思,但也在苦恼,他到底在怎么办,是继续坚守盖州城,发展所谓的科技树,照着一开始的方法,还是?

方凯犹疑了,他也怕让自己不多的本钱丢在了盖州城外,到时候别说复兴大明,恐怕连他自己都能自身难保。

他不是个英明的上位者,也同样不是一个无敌的猛将,更不是堪称妖人的智者,相比之下,方凯充其量就是一个会做些小弊的外挂使用者。

而且这个外挂的性能并不是太佳,如果一步出错,可能后果就是万劫不复。

穿越者不是万能的,任何金手指都不能开上无数次,再加上一个原因就是,古人都不是笨蛋!

相比之下,这些熟读孙子兵法,三国演义的女真人恐怕在布局上面还要超过他一个现代人。

毕竟没有一个现代人去把文言文版的孙子兵法从头看到尾,而白话文版虽然方凯看过,但也早就失去了其中的精髓部分,忘了个七七八八了。

也就是说,他方凯没什么自傲了,如今能有耽罗府的一片基业,那也是一步步一个脚印,再加上数不尽的作弊金手指才能有的结局,但也仅此而已,这个zuo bi qi的作用只能在与自身。

它不能变出弱智光环,也不能使出流星火雨这等禁咒帮方凯送女真dá zi去见yé hé huá。

这个时候的方凯只能靠自己了。

他必须引起皇太极的注意力了,必须要从后金掠劫更多的人口壮丁,必须将大金国吞并漠南蒙古和掠劫大明边境的好处都抵消掉。

后金来做掠劫大明的强盗,那么他方凯要做的就是后金国的强盗,这是一场小鱼吃大鱼的游戏!

大明是个庞然大物,后金同样是个咬牙切齿的恶兽,最后才轮到方凯这个小虾米。

小虾米想吃掉恶兽,而恶兽则盯着大明这个庞然大物,这就是方凯的机会!并且出城野战则是这个机会的开端,也是一切真正的开始……

所以才有了方凯的背盖州一战,这才有了代善的目瞪口呆,这才有了一万大军出城固守,这才有了第一次汉人用弱势兵力主动‘攻打’女真大军。

但代善不愧为惯将,他并没有轻敌,相比豪格,代善比之多打了几十年仗,努尔哈赤十六子之中,如果非要拿出一个老成持重的,只有一个代善不但善战,而且在战局之中也比其余诸将更加谨慎,和平日的脾气更是迥然不同,即使如皇太极的战功也比不上代善。

所以他不会因为对方仅仅是一万兵马就轻视,但也同样因为不会去重视。

因为对面的敌军太狂妄了,这样的不可一世,也让代善心存藐视,企图用步兵冲击八旗的事明军干过不少,但都无一会以失败告终。

代善本以为这只步卒显然也打算这么干,可这只步卒出城后却摆明了是一副原地固守的模样。

更是视眼前的数万大军如无物般整军列阵,若不是代善今日本并无打算攻城,各营兵马也早早遣散了回去,要不然又岂能让这些步卒安稳的列阵起来。

代善只能征调兵马,只是汉军今日难得不用攻城,各营统领也是松了一口气,所以到了如此情况也是一时凑不齐所属兵马,眼看着若是再不进行进攻,这些出城的步卒若是再回城怎么办。

总不能再眼睁睁看着吧,所以代善在喝骂了一番汉军诸将后,让他们迅速整齐兵马,自己亲自领着七千的女真铁骑对早已经等候良久的耽罗府兵将杀奔过去。

代善带的是两红旗,也就是正红旗和镶红旗,这两旗却是处于后金的大后方,平日里的作用也仅仅是压制蒙古各部和朝鲜,顺带返回自己的白山黑水去抓自己的同族,所以说两红旗的战力比起其他六旗也要差上一些。

正红旗和镶红旗,一个只有26个牛录,一个则是25个牛录,都属于八旗中的末等,此次来的两旗中各有半旗。

其中镶红旗本是岳托统领,此次岳托被困,自然是由代善统带。

这边代善领着七千女真铁骑杀了过来,耽罗府这边的兵卒纷纷开始喘息粗了起来,执旗令兵惯性的发号施令,本就是操练了千百遍的东西,前几次又经历过战阵,虽然无法和这次近万人的骑兵相比,但也至少有过经验。

可七千人的骑兵冲阵和四百也实在大是不同,当初那只女真汉军‘乌超哈真’毕竟不是正经的女真八旗,实力虽然和两红旗相当,却是给诸多兵卒的心理压力不同。

耽罗府兵将本以为自己如今对女真铁骑再无惧怕之时,哪知道骑兵冲阵还未充到眼前,那股铺天盖地而来的杀气即使是耿仲明这等惯将也禁不住心惊。

耿仲明虽然与女真人前后征战无数,可毕竟当初的东江军大多是背后打闷棍,要么就是以多欺少,和上万的女真骑兵正面硬碰硬可是从来没干过!

相反反而是方凯面色无常,他也不能面色有异!因为他是一军主将,将是兵之胆,越是在这个时候,他越是要做到面不改色!

“第一队出列。”执旗令兵带着颤音道,眼前铺天盖地而来骑兵的气势足以掀翻诸多兵将心中树立起的自信。

但是执旗令兵还是照着往常,千遍一律的大喝,这个声音让已经被眼前这一幕吓住的大部分步卒开始机械似的去站出一步,离冲阵而来的女真骑兵也更近了一步!

“平射,射击!”

平射既是再正常不过的射击方式,也同样是齐射,鸟铳手将鸟铳放平,并不去瞄准最前方的八旗铁骑,而是以齐整的方式射击,效率也远远高于自由射击。

所以在第一波防御反击中,一个月的防守中已经有了足够准头的鸟铳手们让至少四百名两红旗女真坠下了马,这个人数虽然在七千女真铁骑中并不显眼,可也仅仅是第一波而已。

第二波……

第三波……

第四波……

两红旗的骑兵来的迅速,执旗令兵仅仅在发号施令四次后就让这支世界上最后一支重骑兵冲到了眼前。

既在意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两红旗虽然相比其他六旗要弱了一些,可也毕竟是八旗之二,与大明对战早有经验,大明火器之多,堪称历代之最,两红旗自然也有应付的经验。

所以仅仅是第一波杀伤了近四百的女真骑兵外,后面三波仅仅让不到八百人的女真骑兵坠马,这样一来冲到眼前的女真铁骑已经为数不少。

一次冲阵损失了一千二百骑,这如果在以前代善打死都不信,因为即使是大明的数万大军,恐怕女真人一次冲阵都不会死伤这么多人。

想来这些海寇火器极佳也并非没有道理,有如此为依仗,敢出城野战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只是如今女真骑兵却已经冲到最前面,也就是说,鸟铳,已经失去了它最大的威力!

近战,开始了……

女真骑兵在靠近耽罗府兵卒途中让骑射击打在耽罗府军的盾牌上,除了偶尔有流矢能凑巧穿过盾牌外,能够起到的效果甚微,这只刚刚建立没多久的军队使用的都是大盾,而不是明军惯常使用的小木盾。

所以女真人在无劳的射了一番,就不得已冲进这只龟缩不动的军阵。

靠近的女真人利用的骑兵的冲击力撞击持着盾牌的长矛手,这些长矛手并不专一,他们除了手握盾牌之外,往往都会将腰上扣着的长矛接到一起,在女真骑兵居高临下之时,将女真人马上的骑兵捅下马。

这场接触战,在女真骑兵冲进了耽罗府的军阵,双方就都抵消掉了自己最大的优势。

女真人放弃了自己的骑射传统,因为他们根本拿围成一圈的铁桶阵没有丝毫办法,他们只能靠着重骑兵的冲击力来取胜。

而耽罗府军,在四波骑射后,鸟铳的威力在没有一开始那般有用,只能使用随身携带的长矛进行近战。

但同时,女真人也发挥出了重骑兵的最大战力,他们让马匹冲了数百步才冲到敌军阵前,那股冲击力不言而喻,即使如大明这等和后金交战无数,怕也抵挡不住这股冲击。

所以这一冲,耽罗府这边的兵将的盾阵顿时有了罅隙,被女真骑兵冲破了一个个口子,并且这个口子还在逐渐扩大。

“顶上去,顶上去。”赵孟焦急的呐喊道,他不是主将,不需要去故作姿态,但这个缺口出现的是他的防区,而这仅仅是女真人的第一波冲击!

“三什长,你领人顶上去。”负责这一块区域的营官远比他的上官赵孟来的着急。

因为出城的三个团中,只有赵孟这个团是真正打过野战的,即使是全军崩溃,那也不该由他们这个团最先开始!

不管怎么样,这个缺口不该由自己这个团最先被打开。

“属下得令。”三什长迅速拿过盾牌,后面跟着的是十个一个什的兵卒,虽然这些新丁们脸上还有着青涩,但同样的,他们也一样坚毅。

从缺口处冲进了第一个女真骑兵,这个缺口是因为守护盾牌的长矛手被快速冲击的骑兵撞到了一边,虽然是大盾,但是骑兵的冲击力也并不是羸弱的人体可以抵挡得住的。

三什长将手中的大盾举起,这是一只铁盾,即使如此,那个冲进来的女真骑兵依旧一怔,这个动作出乎了这个女真骑兵的意料。

因为这块盾牌太大了,把后面的人几乎都隐藏了进去,而从上而下的女真骑兵根本无法发觉盾牌后面的人,但女真骑兵依旧微微的露出狰狞的笑,掉过马头狠狠砸了过去,往往这样能事半功倍,马的力量不是人能够相比的,所以女真骑兵相当的自信。

他好像已经看到盾牌下的兵卒被砸到吐血,这些蠢笨的汉人啊,难道他们就不会多一些别的招么?

女真骑兵颇有几分狂妄,大明兵将并不缺勇气,但他们在战场上的表现往往比女真骑兵差了一大截,也就只能攻城和守城而已,野战远不是女真八旗的对手。

可现实出乎这个女真骑兵的意料,因为马头根本没有砸到盾牌上,而是这个女真骑兵自己的身体一瞬间向前倾去。

三什长在举起盾牌的瞬间用长矛割向了这个女真骑兵的一只马腿,这个时候的女真骑兵仅仅是因为重心不稳而下落而已。

但三什长却不打算让他下马再战。

女真人不管是在马上还是步战都很难缠,这个三什长曾经是明军留在关外的关宁军老卒,也是因为不肯对不起自己的良心,这才一路跑到了朝鲜,最后跟着就上了耽罗岛,算是和女真人有过战绩,要不然也不会提拔为什长。

三什长迅速用大盾砸向女真骑兵前倾的方位,女真骑兵一瞬间的失神并没有让其失去理智,可身体前倾的趋势根本无法制止,大盾理所当然砸到了这个女真骑兵的额头,并且让他头晕目眩了一瞬间。

这一瞬间就足够扭转战局,显然,三什长无法迅速变招,因为他不管是大盾和长矛都无法短时间内收势,也就是说,此时只能等着这个女真骑兵缓过劲来。

“呃……”女真骑兵捂着脖颈了栽下去,他还没来及完全回过神来,就被一只长矛从正前面刺了进喉咙里。

“啊,呸,女真狗。”一个跟着三什长的新丁恶狠狠的骂了一句,虽然他的心里还有几分发怂,但不管怎么样,这个女真人是死在他手上了。

100.自信

新丁刚要去割下这个女真人的脑袋,这可是功劳,不能不割,但他显然想起刚刚奋力挡住女真骑兵的什长,这才掉过头来腼腆的道:“这个脑袋……”

“笨蛋,你哪个什下面的,没听过大元帅根本不以脑袋记功劳的?”老兵什长可没那么多时间去教训一个新丁。

转身就堵住了那个被攻破的缺口,这个新丁一怔,心想自己可正是这一什的,只是新进补充进来的新兵,您老可没和他说过这里和大明不同,不以脑袋记功劳的。

旁边一个相比较有过经历的兵卒连忙点醒了一声:“割下耳朵就够了,算是一件功劳。”

新丁恍然大悟,割下了死去的女真骑兵的耳朵这才赶紧跟上了自己的什长。

终于又解决了一个,呼。

三什长吐了一口气,这已经是第三个骑兵了,相比较前两个汉军骑兵,还是杀个女真dá zi算是本事,虽然这个女真dá zi并不是死在他手上的,但至少他也有了大半功劳,相比之下,比起杀两个女真汉军要心里舒坦的多。

两军开始正式的接战,而两军的主将也开始了博弈,女真人冲过数百步也仅仅是一眨眼,而两红旗已经折损了上千人,但也仅此而已,下面完全就是消耗战,哪一方先撑不下去就会溃败,能胜能败也全都看在双方的持久力。

相比之下,女真人的战绩赫赫,而耽罗岛的汉军都是些步兵,也并没有打过什么野战,如果非要说有什么可以胜利的机会,那就是这些兵丁已经开始成熟,他们大多数不再是新丁。

又是善守的步兵,只要不出大的问题不至于崩溃,那就万无一失。

这就好比一个是矛,一个是盾,到底是矛击破了盾,还是盾挡住了矛,这都是未知之数。

相比较代善以及后金一班汉军将领的自信满满,至少方凯从脸上的表情并没有示弱,他这个时候能够给予这只军队只是一个有自信的主将!

而镇定自若也是一个合格主将的基本能力。

这已经成了一场消耗战,因为代善的八旗无法攻破耽罗府兵马的乌龟壳,而显然方凯也不打算主动出击。

放弃自己的优势主动出战实在是个蠢主意,方凯不是个合适的统帅,但也不是一个纸上谈兵的人,所以他不会出击。

而另一边的代善已经开始不满,因为他的两红旗已经冲到对方的阵营前几近半个时辰,到目前为止不但没有攻破敌阵,更是折损了上千的人手。

“何尔礼。”

“末将在。”

“给本贝勒催促那帮汉军冲上去,若不然等汗王回来,少不得削了官爵。”

“是。”何尔礼也对这帮子汉军如此拖沓也大为不满,自然没对石廷柱、马光远等人客气。

石廷柱虽然也是女真人,但那早在几代前就投奔了大明,如今虽然归顺了后金,可那也比不上自己这些后金女真人,若不然也不会连女真八旗都不算,只能和一帮子汉人领着汉军了。

石廷柱挨了一顿骂也大是惶恐,他虽然是女真人,身份却是不尴不尬,虽然还算得皇太极的信任,可一帮旗人却不是太看得起他这个早几代就降明的女真人。

马光远、孙得功、李思忠等人却又和石廷柱同级,石廷柱也未必指挥得动这三人,只能快速带着自己一部五千人赶来助战。

之后更有马光远、孙得功、李思忠等人领着两万人的女真汉军过来会和,代善干脆让两万女真汉军代替冲上去的两红旗。

两个时辰不到,代善折损了接近两千人的女真骑兵,就连代善都肉疼不已,这可不是汉军,而是正经的八旗子弟,两千人,那可比得上大半年两红旗都在白山黑水里抓野人同族的数了!

所以他只能让两红旗撤了下去,而让新顶替上来的女真汉军补上。

代善有心算起折损的兵力,抱着固守决定的方凯可没这个空闲,刚开始女真人冲阵确实是冲破了几个大口子。

最后也被用人命顶了回去,前前后后折损的兵将不少于一千,都是些女真骑兵冲进来然后大肆杀伤所致。

相比起女真骑兵那边,方凯的耽罗府兵马反倒是越来越镇定,虽说成千上万的骑兵冲阵看着吓人,可大盾本就能抵消掉大部分,即使能冲进来的女真骑兵从上而下,那也因为冲进来的女真骑兵人数太少,往往除了造成大的杀伤,而不能扩大战果。

这场战打到现在,已经成了谁都不想打的消耗战!

女真人不想打!因为八旗子弟人数不多,这短短的时间内他代善已经折损了两千,即使事后这眼前的海寇全军覆没,那也只有一万人而已,这在代善看来也不比麾下的两千铁骑。

两千骑就是接近十个牛录,为此还毫无战果,这在刚刚张伸双臂的后金女真来说足够让他伤筋动骨,也就是说,他代善已经死了两千八旗子弟了!不能再死了,若不然他两红旗可就没什么好打的了,要说两红旗一共就51个牛录,如今已经丢了七个牛录,剩下的再也丢不起了。

要不然他代善在后金朝堂怕是连一席之地都不能留。

后金可不是大明,女真人弱肉强食的天性没有变,也一直不会变,代善不想失去兵权,所以他才催促女真汉军迅速补上,甚至拿出了皇太极来压人,这才让一众有心拖拉的女真汉军心不甘情不愿的领军来会和。

代替女真八旗冲阵的女真汉军在八旗的催促下开始缓慢的靠近耽罗府兵马的军阵,这只汉军同样装备着鸟铳,甚至大部分还穿着明军的制式铁甲,除了换掉了大王旗以外,这只汉军清一色的还保持着明军的传统,那就是畏畏缩缩。

如果是在手段强硬的多尔衮、多铎,甚至是皇太极手上还好,唯独一个代善并不是太会用汉军,所以不管是石廷柱和马光远、孙得功、李斯忠等人摆明是要敷衍代善,能磨蹭多久是多久,若不是这只兵马自己主动出了城来,恐怕他代善自己都不想去攻城了。

如今吃疼了就把自己这些人推出来,一众汉军兵将心中再是不满,那也得把不满埋在心里,毕竟这个世道女真人是主子,他们这些汉将本来就弱了女真人一头,要是再被参个临阵惧敌,恐怕就再无出头之地了。

女真汉军心不甘情不愿的进攻,从上到下都没什么战心,在冲了一阵子后除了丢了近千具尸体就再没什么战果。

一帮子汉将怕被代善喝骂,这才赶紧又冲了几次,最后丢下几百具尸体还是一无所获。

这不但让代善不满,也让汉家诸将心中羞愧,要说后金开国以来,不管是两红旗和女真汉军可还都没有这等败绩,如今仅仅几个时辰。

两军折损的兵力竟然已经有了三千余人,还大部分是两红旗子弟,这可已经称得上惨败了,如今虽然看上去后金大军还未败,两万七千余人只战亡了三千有余,但那只是看表面上,真正的就是,不管是谁都知道,这趟皇太极回来,在做的不管汉家诸将还是代善都少不得挨上一顿骂。

至于那个还被困的豪格,如若没丢了三千正黄旗还是好事,这若是十个牛录的正黄旗也给丢了,就算皇太极还想让豪格即位,恐怕一棒子贝勒大臣们也不肯!

代善已经折损了两千两红旗了,他剩下的五千余两红旗都不能动用,要不然若是再折损一些,两红旗可就真的伤筋动骨了,到时候就算皇太极不责怪,恐怕他代善也没脸面在再出了贝勒府的门了。

这边代善和诸多汉将各怀心思,反而是耽罗府兵将做出让人出乎意料的事。

在女真汉军冲了两次后仅仅是损兵折将后,盖州城的城门出乎意料的关上,至于方凯早就列好的大阵则开始缓慢的移动,虽然速度是慢了些,可不管是谁都能看得出来,这个乌龟壳在移动!

不错,耽罗府的兵马是在移动,虽然幅度很小,甚至是速度也很慢,但也确实在缓慢的移动,方向正是刚刚撤回去的两红旗代善的方向,而不是另一边扎营的女真汉军。

这下子代善不干了,就算他再是要保存实力,那也受不了别人的挑拨,更遑论是只平时都看不起的大明人组成的海寇!

虽然这只海寇的本钱有点多的过分了点……

代善可是看见那铁盾的,全都是精铁所造,再加上两翼那些骑兵的一身银铠铠的铁甲,这些海寇的身家可不是一般的丰厚!

这还仅仅是一部分,如果再加上上次攻城战缴获的新式鸟铳,这些个仅仅是在小岛上起家的海寇怕是比大金还要富裕上几分!

只要大金可装备一起那些全身铁甲,只有大明的关宁铁骑各个都身着铁甲,那还是大明地大物博的缘由。

女真诸将各个都以能夺得一副大明铁甲为战利品,如今的女真八旗子弟只能做得到披甲,甚至连胯下的马儿也无甲可穿,比起大明关宁铁骑可就差上了一大截。

也就是佐领以上的女真将帅才能有一副大明铁甲,但如今看来,就算是大明关宁铁骑的铁甲怕也是比不上这些海寇两翼的骑兵,那银铠铠的闪光甲虽然看不出是哪种盔甲,可马上的骑士却是从头到脚都包在盔甲里,只露出一个眼睛在外面。

毫无疑问,女真人的天性注定代善对于这些铁甲很是眼红,打败这只兵马就能获得数百副远远优于明军铁甲好得多的盔甲,这在代善看来实在是个划算的买卖。

有甲和无甲是两个概念,同样的,棉甲和铁甲也大是不同,就算只有上百副铁甲,这在女真八旗也足够正红旗上升一个位置。

方凯不会想到最后竟然是他打算拿来当杀手锏的板甲铁骑让代善狠下心来,代善已经折损了两千人,自然是需要别的弥补,而几百具新式铁甲足够让代善弥补损失,这也让代善短暂的忘了他的两千人到底折损在谁的手上。

可即使代善想到了,他也自信凭着远远超过对方的兵力打胜。

不知从何时开始,就算是代善这个女真悍将也开始企图用人数来堆积,兴许是对方的乌龟壳实在太难啃,又或者是因为两红旗已经折损了两千人的缘故。

耽罗府方阵移动速度虽然缓慢,但也是相对而言,在代善从新让女真汉军冲击耽罗府的乌龟壳的时候,耽罗府的方阵已经离着代善的两红旗不足百步。

两红旗的流矢开始不断射击,这次由于双方更换了攻防对象,耽罗府这边的损失开始逐渐大了起来。

女真人的骑射毕竟不是说着玩的,他们仅仅靠着骑射就让大明在关外丢盔弃甲,甚至连大明的整个辽东都丢了。

方凯虽然轻敌了,但他并不相信女真人能抵挡得住他的这只古代版钢铁洪流。

这只只有一万人的耽罗府兵马,即使是最基础的长矛手也是披甲步兵,虽然比不上两翼的骑兵那般是板甲,但也都是上好的钢材制造的披甲。

除了披甲的样式,这些步兵的装备和女真八旗大致相当,都是外面一层甲片,内里则是棉花。

除了比女真八旗的棉甲相比,铁的覆盖程度更大之外,都大致相当。

所以可以说这只部队是一只全重步兵并没错,至少在这个时代而言,身着棉甲的女真八旗可以被称为重骑兵,自然耽罗府的步卒也可以成为重步兵了。

搭配上新式的前装滑膛枪,这种滑膛枪的击发速度远比普通鸟铳快得多,要不然方凯也不能仅仅排着三队轮换了,也是因为根本不需要多余的预备,三队足够来回轮换了。

精钢打造的长矛,用的是特殊机关方法可以瞬间扣到一起,整只长矛都是由精钢打造,其锋利程度远远比后金军手中使用兵器来的锋利。

虽然还不至于削铁如泥,但和后金军手上的马刀对砍久了,那就是一方坑坑洼洼,一方除了划痕外什么都没有!

这就是方凯的自信!

方凯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他是在用领先满清一个时代的火器,用几百年后的炼钢法所炼出来的钢来制造冷兵器,用一个完整的工业链,用现代工业的产业方式,也同样用新式军队的训练方式来训练军队!

101.混战

这没有可比性!他也没有输的理由!

“竖矛。”各个什的什长大声呵斥着来不及反应的新丁。

这些刚刚补充进来的新丁并没有刚刚固守在这里的兵丁来的利索,但他们迅速适应了形势,战场是最能锻炼人的。

相比较女真汉军的前仆后继,耽罗府的兵马也悍不畏死,一个的一个的顶了上去,代善的两红旗在一轮骑射后开始冲阵。

此时的攻防易位让耽罗府兵马无法再有刚刚的杀伤力,甚至是铁桶阵也被两红旗冲散,一万兵马虽然不至于被分割成数块,但也不再是稳如泰山,而是和冲进来的两红旗和女真汉军交叉在一起。

已经变成了混战,两方不管是谁败了,那都是不死不休之局,方凯不能败,因为他身后是大明的无数百姓,是嘉定三屠,扬州十日冤死的灵魂。

而代善和一众女真汉军将领则是怕被怪罪,代善要的是弥补两红旗的实力,而女真汉军则是要将功赎罪,对方的轻敌冒进则是他们最好的机会。

至少现如今看来……是这样。

从海上而来的这万余人靠的仅仅是优良的武器和这个古怪的阵势,以长矛手持巨盾在前,鸟铳手三排轮射,这才能保持不败。

代善不是傻瓜,所以他才会在仅仅冲了两个时辰不到就把两红旗撤了下来,而让女真汉军顶上,虽然保全两红旗兵力是一部分,但也有另一部分就是用女真汉军打乱这只耽罗府兵马的营阵,只是没想到汉军最后这么不争气,不但没能突了进去,更是折损了一千多兵马,这还是因为女真汉军跑得快,若不然这至少还得多死一多半。

可此时不但是两红旗,即使是女真汉军也在和这只兵马进行混战,虽然代善达到了目的,但他的心里却并没有半分的松懈,因为这些古怪的举动是对方主动送上门的,而不是自己打过去的,所以这在代善看来就难免有几分怪异。

女真汉军一众将帅们却并没有想这么多,在他们看来完全是对方主将不知兵法所致,没人会有着坚城不守而出城野战,也没有统帅会放弃大好的形势而选择以步兵反冲骑兵,以少数来主动攻击多数。

而且还是对阵素来有无敌之名的女真八旗。

他们不知道方凯的打算,代善自然也不会知道,方凯现在所要的结果就是吓到皇太极,即使将这一万人都丢在了盖州,只要金州和复州还在,那皇太极就不敢轻举妄动,如果想让皇太极被吓住,那就要让女真人觉得自己的沈阳很可能不保,这样才会转移一部分重心,也使得大明那边能够松一口气。

这看上去对方凯毫无好处,因为大明朝廷对方凯完全没有认知,甚至皮岛总兵黄龙对这只海寇还是一肚子的意见,这样做给方凯不会带来任何赏赐和升官进爵。

可他还是做了,行险的目的就是用一万人的性命去换回皇太极减少几次入关掠夺,让女真人有后顾之忧!

如果说刚刚仅是开始,那么现在耽罗府军主动挑战才是gāo cháo!

女真汉军、两红旗、耽罗府兵马的混战从头到尾就是毫无章法的,从铁桶阵被突破开始,方凯麾下的兵马只能以最大为营,最小为什的单位作战,这在代善看来已经打赢了这一仗,只要等着这只军队崩溃后尾随追杀就可,这也是女真人对大明作战的旧例,即使是这些女真汉军也是习以为常,大明从没有任何军队能够被女真铁骑突进阵后还能反败为胜,即使是天下闻名的强军也会在多坚持一会后全线崩溃。

包括代善在内的女真将领以及一众汉将都是自信满满,代善虽然有些犹疑,可他是一军主将,更遑论两红旗乃是八旗之一,又有数倍于敌的汉军助战,又怎会输给区区一些仅靠着火器的明人可比。

更别说敌军如今自找死路,眼下看来根本就是主将胡乱指挥,这才导致一个好好的铁桶阵被冲了个七零八落。

代善这么想,可方凯却并不认为,因为代善并没有发现在两红旗冲破铁桶阵的同时伤亡也在增大,而女真汉军并不在乎这点伤亡,因为对于折损来说,事后被皇太极知晓丢官弃职才是真的。

这个时候的女真汉军也顾不上什么保存实力,纷纷出了死力,要是敌军出了城,他们这边又占了优势还打了败仗,恐怕就算皇太极再是有‘仁者风范’,怕也要拿上几个杀鸡儆猴看了。

汉军诸将不想输,方凯也不想,他虽然已经有了最大的打算,可也不至于断然放弃出城的一万人,要不然仅仅是如今的战绩已经足够威慑到皇太极了。

两红旗前前后后已经折损近半,至于女真汉军的只能更多,而这边的耽罗府兵马以一万余人出城,如今又是主动进攻,折损的兵力更多,眼下看来已经不足七千。

古代战争,双方交战,死伤三分之一已经是极限,到这个数字就是看哪方先士气崩溃而逃,哪方挺得下去而已。

明军和后金军交战往往都是后金军的骑兵一开始就给了明军步卒以巨大威慑力,即使明军步卒能稳下心来开上几枪,往往也会在被后金军迫近后交战一番之后不成阵列而溃逃四散,这也是千百年来农耕文明对游牧民族的弱势,一方的士卒都是以掠夺为存货的本钱,而另一方则是本分的种田,耕地,自然就没有可比想,双方战士的士气也无法相比。

如今不管是两红旗还是耽罗府一方的兵力都折损超过了三分之一,另一边的女真汉军虽然好一些,但也是因为冲阵的主要是代善的两红旗,这些女真汉军只是助战,人马相比两红旗和耽罗府起来有多得多的原因。

这些女真汉将虽然怕被皇太极责骂,可保存实力的想法毕竟是根生地故,有心无意之下代善又是领着两红旗一马当先,最后折损最多的自然也是两红旗,而不是他们这些女真汉军。

反正是他代善自己主动冲过去的,与我等何干?这些汉将自然有自己的心思,他们麾下的人马大多是投奔女真之时带过来的亲信,自然是少死一些事一些,若是无卒无将,怕是皇太极也未必能拿得出礼贤下士的风范来!

这等一小心思代善自然不会不清楚,代善虽然地位不低,可惟独诸贝勒里他对汉军最无发言权,实在是这些汉军都是被皇太极所看重,当日皇太极登上汗王之位,佟养性‘乌超哈真’也是出了力的,虽然后来佟养性兵败身死,皇太极大怒之下把孟乔芳贬到了旅顺做守备,只是也依旧不让代善插手半分,代善和其子岳托手上的旗已经够多了,再加上济尔哈朗的镶蓝旗又是代善的盟友,女真八旗里代善父子就占了三旗,比起他皇太极也相差不大。

所以后金朝堂上的诸贝勒里,代善向来和女真汉军最不友善,虽然不至于刀剑相加,但女真汉军对代善这个大贝勒却也不是那么言听计从。

这才有了一众汉将出工不出力,女真汉军损失甚微,反而是代善的两红旗折损过半。

两红旗冲进了对方的阵里,本以为只是个时辰的问题,少不得眼前的敌军要溃败四散而逃,可不管是代善还是汉军诸将鏖战了近一个时辰,对方虽然局面有所崩溃,却依旧稳如泰山,别说溃败,反而是两红旗人困马饥,折损不少。

若不是眼看对方的营阵正在收缩,想来是因为兵马死伤所致不得不如此,恐怕代善都以为对方主动出击只是个预谋,要的就是绞杀他的两红旗!

代善没猜对,但也不远矣,方凯的确是因为兵力折损了近三千这才收缩防线,可他却不是预谋主动出击来绞杀两红旗,而是想正正经经的杀败代善的两红旗兵马,至于那些女真汉军则可以无视。

至少到目前为止,这些女真汉军在野战中并没有帮上什么忙,反而是使得正红、镶红二旗束手束脚,几次错过了战机!

最大的敌人是无能的战友,这个时候的女真汉军确实体现出了这一点,发挥出的战力仅仅比普通大明军队好上一线,远远比不上代善的两红旗,也比不上当日仅仅以四百骑兵冲阵的‘乌超哈真’骑兵。

两边同样是汉军,差距及其明显!

佟养性的‘乌超哈真’才能算是真正的女真汉军,而石廷柱等人的女真汉军实际上只能算一些新附军,在初始以为主子难伺候才有了战斗力,这若是主子不催促了,也就是一般伪军的战力,比起耽罗府兵卒来大是不如!

一万人折损了三千,这样看来,即使方凯有心,恐怕今日也难逃溃败之局,但这个程度到底是哪,没人说得清。

现如今看的就是到底是代善先挺不下去,还是耽罗府兵马先一步溃败。

只是现如今两边显然都没有后撤迹象,相比较女真汉军的出工不出力,两红旗和耽罗府兵卒之间早就杀红了眼!

一个两红旗铁骑往往冲进阵来没多久就会被四周无数的长矛刺下马来,但好在这些女真人步骑皆是能战,要么就打个滚在砍死一名耽罗府兵马后被数把长矛刺死,要么仍在顽抗,往往数名手持长矛的步卒才能对付一名冲进阵来的女真骑兵。

在冲进阵里的两红旗越来越多,直至变成混战时,耽罗府这边的兵力优势也再是不见,往往是女真骑兵冲过一路,就有数名长矛手被砍翻在地,也有些女真骑兵还没来得及举起马刀,就能一杆长矛刺下了马,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被扎个通透。

这种消耗战完全是在消磨双方战士的意志,也在消磨主将的意志。

代善没有发现两红旗的折损,因为包括女真汉军在内已经是一场混战,即使代善发现了,他的两红旗也退不出来,而方凯则是知道自己带出来的一万人正在逐渐并快速的减少,因为他本来就准备与两红旗消耗兵力,为此甚至做出了致死地而后生的打算。

可以说,有心算无心,不管最后的结局怎么样,代善还是输了,他折损了十几个牛录的两红旗,已经超过正红、镶红两旗的四分之一,即使到最后方凯带出兵一万兵马死伤殆尽,但方凯的战略目的达到了,那至少在战略层次是打赢了,而代善依旧是输了。

可即使如此,方凯虽然做了决定,可那只是最坏了,相比之下方凯更想将剩下更多的人带回去。

因为耽罗岛的老兵实在不多,而此战能够存活下来的兵丁,至少每一个都是悍卒,以后对阵女真八旗方凯也会多一些自信。

又有一些女真骑兵突进了阵中,甚至这些女真骑兵已经靠近了铁桶阵的中心,方凯所在的主将大旗。

女真一向喜欢挑了敌军的主将,这次代善也打算这么做,一开始连铁桶阵都未突破自然不可能,可现如今已经是一片混战,两红旗只要杀了方凯这个一军主将,那么接下来就是再简单不过,这也是后金军和大明作战的惯用手段。

比如几年后的洪承畴,就是在十余万大军中被俘,最后稀里糊涂的做了个遗臭万年的汉奸。

两红旗打算这么干,方凯哪会让他们如愿,一直尾随的张五郎反而是一脸的兴奋,因为他们亲卫营,往常不得主动出营接站,现如今自然不是,方凯早早将亲卫营当做总预备队,如今中军也只有张五郎领着上百人的亲卫,和冲过来的女真rén dà致相当。

可方凯却并不打算让这些两红旗冲过来,这只铁骑确实是勇不可挡,但方凯也并不是没有对付的办法。

至少两翼的板甲铁骑他还没动用,而此时就是这只板甲铁甲最后出场的时候。

为了让这只只有四百人的板甲铁骑有足够空间用来冲刺,在两翼的后方方凯腾了一大片地方让他们顺顺利利的能发挥出冲击力。

这可是全铁甲从头蒙到脚的板甲骑兵,而不是女真人这种着着棉甲的‘伪’重骑兵,如果说板甲骑兵能算是重骑兵的话,那么女真人的骑兵最多只是中骑兵,相比起板甲重骑,不管是冲击力还是撞击力都没有可比性。

所以在方凯下令板甲骑兵出动后,包括张五郎在内都是脸上一阵灰心丧气,因为在张五郎等人看来,有那些钢铁怪物出阵,眼前突入中军的女真骑兵哪还有存活的机会,他们这些紧紧围绕方凯的亲卫自然也就无法一站所长,厮杀一番了。

102.财迷

方凯的命令刚下,两边的板甲重骑就开始缓慢的移动,为首的板甲骑兵却是一身比普通大明人要大上一号的板甲,样式比起其他板甲也古朴的多。

这只板甲铁骑的统帅是约瑟夫这个普鲁士骑士的后裔,或者说,是普鲁士贵族雇佣兵的后裔。

而约瑟夫身上的板甲也是当初被方凯没收了的十一副板甲之一,当初方凯只是给了约瑟夫挑选一些人训练板甲骑士,可在两年之后,这些板甲骑士已经扩充到四百人,更有两百人是新近扩充的。

这在约瑟夫看来简直就是莫大的荣誉,因为在欧洲,能够统帅四百名板甲骑士的,除了国王以外,就是那些连国王都不敢招惹的大贵族。

因为板甲是贵族的专利,他们是板甲骑士,而不是轻骑兵,所以那些贱民们买不起板甲,他们只能用一匹马单薄的上战场,成为战场上的炮灰,轻骑兵!

约瑟夫很得意,但他也知道自己需要做的是什么,雇佣兵的职责就是给雇主卖命,而如此风光的卖命,即使是约瑟夫是个十足的笨蛋,他也知道此时该做什么。

“冲刺。”

约瑟夫大声的喝道。

板甲骑兵在中国历史上从没有出现过,与之类似的只有隋唐的具甲精骑,但那种具甲精骑只是装备着中国传统的锁子甲,比起板甲防御力的防御力差了一截,可灵活性却比板甲高得多。

如今大明关宁铁骑就是着这种隋唐的具甲,不但是马上的骑士,跨下的马匹也是一身铠甲,女真人传承的同样是这种具甲,可女真人比大明还穷,所以他只能装配马上的骑士,很少有马甲。

板甲的优势就在于全身着甲的骑士拥有的重量所带来的庞大冲击力,虽然有其局限性,比如正面面对女真轻骑,仅仅需要女真轻骑掉过头一路进行骑射,那么就算板甲骑兵拥有再大的冲击力也毫无用处。

板甲骑兵的重量同样局限了他的速度,比如方凯此时也只敢拿四百人的板甲重骑在双方已经绞杀在一起时再投入到战场中,这样就可以抵消掉板甲重骑的机动力较差的因素。

女真人将只着棉甲的中型骑兵拿来做重骑用本来就是个误区,而相对的,女真骑兵所倚重的冲击力也就从优势成了劣势,双方又都是骑兵,女真人的马刀砍在板甲只会造成划痕,而耽罗府军的板甲重骑所装备的阔剑可以轻易将女真骑兵砸下马,接下来的事就是由长矛手解决。

下了马的女真骑兵虽然还有战力,只是被阔剑那一砸本就七荤八素,下了马的女真骑兵也就大打了折扣,马刀又是短兵器,比起长矛短了一大截,步兵对步兵,短兵器对长兵器,这些下了马的女真骑兵最后也只能挣扎一番就一命呜呼。

这场战争甚至从开始就是个错误,对代善来说是个错误,对方凯来说也是个错误,可方凯有本钱,他即使是劣势也可以发挥出最大的战力,可代善只能上钩,最后将两红旗的一半葬送在这。

约瑟夫的四百名板甲重骑成功达成了目的,企图冲进中军的上百名女真骑兵被绞杀至尽,而约瑟夫的板甲重骑无一折损,这一幕不但被方凯看到,同样让一直观察战阵的代善和诸汉军兵将看了个一清二楚。

代善是阴沉着脸,他是主将,在后面统筹大局,自然不可能主动上阵厮杀,女真人虽然一向是全军皆动,可那是有必胜之势,又或者是破釜沉舟而不得已而为之,若不然他们这些主将也不用以身犯险。

如今说起来是攻防易位,但实际上依旧是女真人主攻,这些来自耽罗岛的海寇则仅仅是把铁桶阵移了个位置,虽然如今已经被攻破,那也只限于表面而已。

连中军都没冲到,代善现在即使心知上了当,那也不可能再仓促撤军了,到时候就算两红旗跑得快,女真汉军都是些步卒,怕跑也跑不到哪去。

此时代善是两军主将,女真汉军的生死虽然代善并不关心,可好歹也要在意一些,若不然寒了这些汉军兵将的心也是不好。

再加上陷进阵里的几百名两红旗骑兵,代善带来的25个牛录现如今至少折损了上三千余人,这还不算女真汉军的。

这一仗,也是不败而败了!

若是让剩下两红旗都陷了进去,光是皇太极就非得扒拉了他的皮,所以代善不得已让两红旗撤军,可这不代表他代善打算让女真汉军也撤下来。

既然两红旗都折损了近三千人,那眼前的这只敌军至少也折损了这个数,代善可不相信自己麾下的两红旗那都是白死的,这不但是代善不信,就连女真汉军诸将也不信。

实际上也确实如此,方凯的耽罗府兵马已经折损三千出头,和代善的两红旗折损相当,若是摆在明军,恐怕此时剩下的六千多人早就崩溃,但方凯麾下的这只兵马却咬着牙撑了下来。

为了就是复仇!

报的是他们失去家园之痛,这辽东本来是他们的,而不是这些骑着马的强盗!

坚强的意志使得耽罗府兵马撑了下来,他们大肆杀伤了女真人骑兵,这也使得代善不得不吃疼而将两红旗后撤而让女真汉军顶上去。

各个女真汉将心里暗骂,你两红旗咬不动的硬骨头就让我们咬,我们女真汉军虽然只是女真人的狗,但狗也是有尊严的,好歹也要个赏赐不是?

骂得痛快归痛快,那只能窝心里,他们这些背弃了祖宗的汉将本就是寄人篱下,靠的是主子的赏赐和厚待,这若是不厚待了,他们这些奴才除了抱怨抱怨那也没什么法子。

各部汉军只能罢了一开始在一边看着的主意,催促麾下厮杀了进去,这一下却是换成女真汉军倒霉了,因为这只汉军刚刚只是眼睁睁看着两红旗冲进阵来,根本就没意识到两红旗为何死了那么多。

方凯又把杀手锏板甲重骑拿了出手,四百重骑数量少是少了些,但一下子拿来冲击只是步兵的女真汉军是足够了,这些女真汉军压根是刚转换过来的明军,本来对骑兵就有恐惧,如今眼看不但是两红旗的铁骑被打败,他们也得遇到这些从头到脚都是铁甲的骑兵,哪里还能不惧?

有上官在后面逼着,这些女真汉军不由得不硬着头皮上了上去,最后却是被约瑟夫的板甲重骑一触即溃,冲进了阵的近一千人最后一个都没出的来。

这一千人还是四个汉将人手一些凑出来的,他们可谁都舍不得自己拿手下的兵马去送死,代善又催得紧,这才想出了个馊主意,那就是各出一部分,凑成几千人冲阵,到时候若是成了那就当捡便宜了,反正对方的铁桶阵眼下看起来也被两红旗给冲的七零八落,能成自然是好事,可若是不成,那也最多是丢个千把人马,四人一分摊也就没了多少,诸汉将倒也承受得起这般损失。

算起来他们这些汉军自开战以来,两万步卒折损的已经有近四千了,这虽然包括了一部分趁机溃逃的人数,可还是一口气伤了一小半的人马,平均一个汉将那就是一千人。

如今谁家都吃不起这个疼,干脆拿出个这么法子来,反正吃疼也是大家一起吃疼,总好比一个疼的死去活来的好!

一千冲进去的汉军一个都没剩,石廷柱、马光远等将两眼一翻,眼前哪是什么被冲散了铁桶阵,根本就是个绞肉机,虽然现下这个绞肉机小了一号,可那也不是自己这些汉军能撼动了。

除非自己这些人能舍得将剩下的一万五千人全都扔进去陪葬,要不然就甭想肯动这块硬骨头,顺带再加上代善剩下的15个牛录这才管用。

到开战如今,后金这边可是折损了几近万人了,两红旗三千余,汉军四千余,这若是再战,恐怕折损个万人也就在一会之后了,而且剩下的还都是汉军。

两红旗不可能在出动了,代善不是傻瓜,还让两红旗出马,但汉军诸将也不是傻瓜,手上兵马可都是在新朝混的本钱,眼下各自麾下只有几千人,这若是全投到这里去了,到时候怕是就连几千人都没有了。

到时候别说了一个梅勒额真,怕是连马前卒的机会都未必有!

这些汉将们自然都明白这个道理,刚刚死命冲上那也是抱着有便宜可捡的念想,如今眼看别说没得便宜捡,就是自己这些人都可能栽在这。

顿时是收了立功的心思,好死不如赖活嘛,保存实力也不是你一个代善会,汉将们可都是从大明投奔过来的,比谁都会保存实力,还能差的过你代善不成?

这个想法已从诸位汉将脑袋里冒出来,那就怎么就扑不掉,石廷柱、马光远、孙得功、李思忠四人最后合伙一商议,最后却是决定再凑出一千人来冲阵,到时候勉强就算敷衍了他代善这个大贝勒了,到时候汉军的折损比起两红旗只多不少,就算皇太极有心责怪,那也怕是得惦记着收拢的汉军军心,不得不轻拿轻放。

这边汉军诸将打定了主意,至于另一边边的方凯不再是镇定,反而露出一脸笑意,因为他打赢了,也赌赢了。

从代善领着两红旗后撤就他就开始笑了,不是因为女真汉军大不可用,而是不管是代善和诸多汉将都没了原先啃动他这块硬骨头的信心,那他方凯方某人就可以笑了。

女真汉军虽然也冲阵,可这在方凯看来只是饶痒痒而已,一千一千的派?这种添油战术除了送来送死自然不会有其他用处。

既然代善和汉军诸将不想打了,方凯也要见好就收了,这一来而去,代善折损的是至少三千五千人的两红旗,光是方凯缴获的马匹那可都有几百匹,都是些困在阵里的女真骑兵留下来的。

除了这几百匹马,至少还有上千被砍断腿的马,光这点都快让方凯给心疼死,禁不住想骂这些败家子,那可是上千匹马!你就不能爱惜点么,能不砍马腿就别砍马腿!

砍了马腿可就什么都没了,除了带回去当种马别无一用,马肉虽然能吃,但那酸的要死,这对于如今开始在海上捕鱼当海鲜吃的耽罗岛来吃,马肉的又酸又硬实在不能入口。

此时的方凯就是个财迷,实在是被穷怕了,虽然如今耽罗岛上的几条商道还算顺畅,可那也仅仅是够用而已,跟别提这次拿下金州、复州、盖州和灭了女真人‘乌超哈真’那可都是数不清的银子,这还没算出城野战的损耗。

恐怕等方凯回了盖州城,李越又少不得要跑上门抱怨这次的损害,到时候又有的头疼。

这打仗早在几百年前就被证明打的是后勤,后勤靠的是国力,国力是什么?那就是经济!经济不行,甭管什么能征善战之师,吃不饱肚子通通都得全军覆没。

这个道理方凯不是不懂,上次水战就证明不管是水师和步卒可都是耗钱的玩意,至于那只板甲重骑就更别说了,耽罗岛上的库存铁矿石一下子都被拿来造板甲,如果不是当初还多造了那一百副板甲,恐怕这个时候方凯连四百的骑兵都凑不齐!

不过这些都是事后的事,这个时候李越自然不会跑出城来在方凯的耳边聒噪,而让代善和汉军诸将松了口气的是,这只几乎都穿着铁甲的铁甲军显然是不打算再向自己的阵营移动了。

石廷柱、马光远等将又送了一千兵卒进了虎口,最后还是一个都没出来,他们只得屁颠颠的跑去跟代善请罪,代善也心知怪不得诸将,要说他两红旗都败了,虽说两红旗只是各出半旗,可那也是一个旗的牛录,七千五百大军,足够对阵三倍于己的明军,却还是败了,而且还败得心甘情愿,还不带一丝的不甘愿。

因为这不是攻城战,而是女真八旗最擅长的野战,两红旗败得虽然有些冤枉,但也实实在在的是折损近半,一口气就折损了十几个牛录。

这可是女真八旗几年都没遭受过的损失,这几年后金国只有增兵的份,哪有损兵折将的习惯。

可这一次,代善却是将近半个旗丢在个盖州城下,不管怎么样,两红旗的折损那是无可隐瞒了,少不得皇太极要责罚,若不是皇太极发过誓,永世不得开革各个贝勒之位,也不能罢了旗主的位置,恐怕就凭代善的这场败仗,他的正红旗也得挨皇太极给剥了去。

103.自然不怕

这只海寇不打算进攻了,代善自然也不会傻到在让两红旗给撞上去,至于汉军诸将,这一来二去又送了两千兵马去送死,虽然是各家平摊,但那各家也有五、六百人,四人还是肉疼得很,再加上先前折损了三千人,四人各自折损的兵马都有一千有余,一下子就丢掉了三分之一,哪会还主动送上门去。

这次女真大军以近三万打一万人,这还是野战,最后却除了折损近一万兵马外连盖州城的城墙都没摸得着,还完全是野战丢的。

这么一来就算皇太极有心宽恕,恐怕他代善也就没脸见人了,这一战,不管是谁都知道,代善的两红旗是垮了,如果再算上被困得正黄旗十个牛录,虽然那十个牛录是豪格鲁莽所致,但偏偏镶红旗的岳托也在其中,而且他岳托还是代善的儿子,虽然父子关系不是太和善,但也总归是父子关系不是?

这一来而去要是再丢了正黄旗的十个牛录,就算代善父子再得皇太极的信任,那也得被从天上打落到地上去,从此沦为八旗中的最末两位。

乱七八糟的原因一堆。

于是方凯平平安安领着‘残兵败将’回到了盖州城,至于城外的代善和女真汉军那也是开始安分起来,不管是代善还是女真汉军都不打算能把这个盖州城打下来。

他们现在可就只剩下一万八千余兵马,虽然比起城里还要多上数倍,可今天白日的那一战,不管是两红旗还是汉军诸将可都没了攻破盖州的信心了,没了战心,代善又不敢攻,最后只能一纸书信求援信发到沈阳城。

沈阳成里的济尔哈朗拿到求援信的一刹那险些没让书信飘落到地上,边上的范文程赶紧将济尔哈朗松掉的书信接住,看了眼其中的内容那也是勃然变色。

两红旗折损近半,汉军更是折损了五六千人,这可不仅仅是大败了,实在是大金国有史以来败得最惨的一次!

而对方,更是紧紧有着一万人出战!

出大事了!

范文程和济尔哈朗的脑子就盘桓着这句话。

“济尔哈朗和硕贝勒,恐怕豪格大贝勒的十个正黄旗也是不保了。”范文程远比济尔哈朗来的镇定,毕竟范文程是谋臣,而济尔哈朗是个武将,两者本就没有可比性。

而碰到这种事,自然是范文程最先回过神来,说出口的却又是一个噩耗。

“范先生,这事如何是好?”济尔哈朗勉强定神,露出一丝的苦笑,本以为代善就算再是无能,那也不至于让接近一个旗的八旗子弟损兵折将不是?

可这事还真成事实了!

“只能先告知汗王了,如今汗王已经稳定了漠南草原的诸蒙古部落,倒不怕有所闪失。”范文程摇了摇头轻声道。

“也好,只是本贝勒如今还不知这些海寇怎的如此能战。”济尔哈朗不由得摇摇头,继续道:“不该叫海寇了,海寇可不会有如此大的战力,连代善的两红旗都吞不下。”

“这些都等汗王回来再说吧。”范文程淡淡的道,虽然他心中刚刚也甚是震惊,毕竟大金国有很多年没有折损过如此多的兵力,但也不至于伤筋动骨,如今这副样子虽然是做给济尔哈朗看的,可也因为他不适宜做出太多表情。

总归这是女真人自己的基业,他这个谋臣做的就是出谋划策,要是一下子越过了界,恐怕皇太极第一个不肯放过他。

“现在重要的是给不给代善增兵了。”范文程拿出代善遣人送回来的信,上面的内容还是有些难以入目,可毕竟是事实。

长时间无敌手的大金败了,而且还是被以少胜多给杀败的,两红旗一口气可是折损了十几个牛录。

“镶蓝旗?”如今整个大金只有一个镶蓝旗可以调得动,可关键是这个旗本来是拿来防备关内的大明的,这若是贸然派出去,到时候大明出关怎么办?

济尔哈朗有些为难,镶蓝旗有33个牛录,比起两红旗的中的任何一旗都要多得多,可要是抽调出一部分,那也不是太稳妥。

“嗯,派十个牛录吧,代善和其子岳托的两红旗怕是抽不出兵卒了,那些汉军又指望不上。”范文程提议道。

“也好。”济尔哈朗抚着胡须沉吟声,此时也不得不照着范文程所说来做,范文程是皇太极向来信任的谋士,此时又和大金国绑在了一起,自然没有害他的道理。

“这十个牛录,怕是不够。”范文程略略思索了一番,又添了一句,可随机又自己摇起头来自嘲道:“这沈阳城里克抽不出兵马来了。”

“范先生知道就好,唉,我大金竟然也有一日能被以少胜多,代善这次真是闯了弥天大祸。”济尔哈朗叹了一口气,济尔哈朗一直和代善亲善,在这朝堂上也算得上共同进退的盟友,大金国第一次这么大的败仗竟然是由代善败出来的,就算是济尔哈朗心知与自己无关,那也禁不住叹了口气。

范文程微微摇了摇头,不再言语,只是心中不仅有些好奇,到底是谁能杀败了代善的铁骑?这反倒让范文程很是想知道。

片刻之后,济尔哈朗突然出言打断了范文程的思绪,问道:“上次汗王不是派出了出使那什么岛的使者,也快有一阵子了吧,现如今应当到哪了?”

这事当初在朝堂上可闹得沸沸扬扬的,汉官们谁都想把人往里面塞,结果还是被宁完我拔了头筹。

“怕是已经到了朝鲜,不知来不来得及了,宁完我的门生,腿跑的并不慢。”范文程的嘴角划过几许笑意,像是想起宁完我在得知消息时候的嘴角。

“宁先生要跳脚一阵子了。”济尔哈朗显然也想起了宁完我的性子,这事若是宁完我吃了亏,怕是非得找回来不可,到时候可就真的是一出好戏了。

“范先生多担待一点。”济尔哈朗行了个大礼,继续道:“宁先生虽然性子直了点,可和范先生都是汗王的左膀右臂,汗王可哪个都不能缺。”

“和硕贝勒言重了。”范文程赶紧站起身来,一脸的诚惶诚恐,他也只是个谋臣,而济尔哈朗却是早在努尔哈赤时候就担任了八大贝勒,名分上可比他这个谋臣的地位高得多。

现如今能平辈相交,那也是因为皇太极看重他们这些汉臣的缘故。

“范某鞠躬尽瘁,自然是要为汗王死而后已的。”范文程赶紧说着好话,将济尔哈朗的大礼给推了回去。

“和硕贝勒的这大礼我可担当不起,若是被汗王知道,少不得范某就要挨上一顿责罚了。”范文程笑着打岔,可心里却在想,这一众贝勒中,这个济尔哈朗可实实在在不是表面上看的那么简单,老狐狸般的人物。

“呵呵。”

济尔哈朗和范文程互相推诿了几句,自然就此事翻了过去。

而沈阳城里也出了一骑快马,去的却是远在漠南草原的皇太极处,而皇太极收消息已经过了数日。

此时的女真兵马已经会和了漠南草原上的蒙古诸部,顺道皇太极还入关了抢了一趟回来。

也让皇太极暂时心满意足,灵邱一役让皇太极觉得此时还不是入关夺取大明zhèng quán的时候,这才准备班师回京。

正巧济尔哈朗的书信送了过来,还有范文程的署名。

其中的内容自然是代善在盖州城下受阻,败给了出城的耽罗府兵马,两红旗、汉军女真更是折损颇多。

皇太极当夜辗转反侧不能眠,要说这突然冒出来的海寇不但是闻所未闻,更是在战力上竟也不比女真八旗差。

虽说两红旗的战力比起其他六旗是差了些,可也并无太大的差距,但偏偏代善是不明不白的败了,而且还败得如此之惨!

第二日皇太极就召集各旗返回沈阳,如今漠南蒙古已经平定,林丹汗已死,皇太极倒也不怕漠南蒙古再闹腾出什么事来。

至于大明,自从袁崇焕之后就再无一兵一卒敢出了关外,袁崇焕虽说误国了一些,却是个胆大的书生,不比如今的大明关内,连个敢出关的人都没有。

皇太极自然就更是不将大明放在心上,第二日领着正黄、镶黄、正蓝、正白、镶白五旗原路返回,一帮子蒙古台吉自然是前往送行,各个台吉带着部民,加上皇太极的五个旗,兵力几近十万,吓得关内的明军严守城池,自然更不敢越雷池半步了。

等到皇太极回了沈阳城已经是七月底,此时的济尔哈朗和范文程、宁完我等人已经等候大半个月,这还是皇太极心急战事加鞭快马,可皇太极回来的同时,在沈阳城里的探子也将消息传到了方凯的耳中。

如今盖州城里的方凯经过了一次整编,上军的两个团都折损过半,这次干脆就调了回去补充兵力,但若是全调回去又无兵可用,方凯干脆补足了耿仲明的下军一个团整三千人,又让留在耽罗岛上的孙元化抽调预备役组成左右二军,各有一个团,尚可喜、尚可义兄弟二人统辖一个团,剩下的则是一个团暂时让赵孟兼着。

方凯的麾下要说武将也不是无人可用,关着的就有孔有德,张觉等人,可这些都是当初要投降后金女真的汉人,方凯想用那也不敢用,如今敢冒险让尚可喜、尚可义兄弟二人单独领军已经算是行险了,如果不是大明用文官领军实在是让兵士的战力不可一提,恐怕方凯都有了提用孙元化的心思。

好歹孙元化虽然是文官,但却是个能打仗的文官,这在大明那也不多见,可一来孙元化自己不愿意,二来文人统兵实在是个坏制度,方凯也不想创了这个先例,要说大明屡战屡败,倒是文人统兵要有一多半的缘故。

所以干脆就让尚可喜、尚可义兄弟来,再让赵孟留下,李焦领着折损过半的上军两个团回耽罗府补充兵力,也算是拆东墙补西墙,至少看上去没什么大问题。

被李焦带回去的三千人都是沙场上征战过的,各个都是老兵,打了场胜仗自然不会再怕女真八旗。

方凯让李焦带了三千人回去的另一个心思就是在这三千人的基础上扩充兵力,能扩充多少是多少。

初步方凯是打算再扩充左军三个团,右军三个团,也就是一万八千人,耽罗岛的预备役也够,这几个生产的库存前装滑膛枪一时间虽说装配不了这么多人,可也不是太大的难题,只要日夜加班就好。

而皇太极的回师,才是方凯扩军的最大的原因。

因为这趟皇太极是带着五个旗几近三百个牛录回师,三百个牛录可就是旗丁**万人,这个人数几乎等于后金和大明的历次决战中的人数,虽说皇太极不可能一下子让八旗一块过来打一座小小的盖州城,可这难保皇太极会马不停歇的先拿了盖州再说。

基于以己度人的心里,方凯在刚刚得知皇太极回师沈阳后就开始陆续撤离盖州城,而代善和女真汉军此时却远在数里之外扎营,他们压根没想过占着优势的方凯会主动撤出盖州城,所以两军只是等着皇太极的下令,既不攻城也不主动出击,一来二去,等到了八月初皇太极的命令下来,代善才不得不下令汉军攻城。

诸女真汉军硬着头皮爬上了盖州的城墙,却已经是空城一座,别说是人,除了外面的城墙和拿来用作伪装的草人,别的什么都没有!

而此时的方凯,已经在复州城和复州水城相连接的一段开始关心起别的事。

这件事却不是沈阳城里的皇太极,而是豪格和岳托的十个牛录正黄旗怎么办,如今这二人已经被堵截有了月余,至于金州城虽说不是固若金汤,却也不是区区豪格和岳托的三千正黄旗可以攻得下的,一来二去女真骑兵所带的口粮吃个精光,旅顺又早被方凯烧成了白地,除了死尸以外别的什么都没有,更遑论吃的。

豪格和岳托算是挖出了地里的老鼠,甚至连草根都跟着吃,女真人又是善于捕鱼的民族,这三千铁骑最后只能从马上下来一大半去捕鱼,然后就开始天天吃海鲜就树根,倒也还坚强的活着。

方凯从刘四那里听来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到了复州好有了三天,送信的使者本是拿来当笑话讲的,方凯也是拿来当笑话听得。

104.效果明显

大概自从女真人发迹后,豪格和岳托都没吃过这种苦头,连带着那些女真八旗怕也是很久再没这般饿过肚子。

偏偏金州城又攻不下,就好比困死的囚龙,虽然十个牛录的正黄旗还配不上龙,就算是现在的皇太极都还未登基称帝,可豪格好歹是长子,用这个比喻也还算的上应景。

豪格和岳托也不是没试过攻破金州城,平日里这种小城里的明军往往是被一冲既散,可现如今金州城里却是不但有大将军炮,更是有对女真人恨之入骨的辽东汉人。

这一来二去,不管豪格和岳托怎么折腾,最后除了在锦州城门外丢了几百具尸体外都是一无所获。

被困了一个月,豪格也是精疲力尽,包括岳托在内不得不以树根、捕鱼为生,倒是想一夜回到了女真人未发迹的那一段,哪有往日沈阳城里那般舒服。

…………

代善拿下了盖州城自然是轻而易举,可这却是让女真汉军去攻的城,这功劳自然就落不到代善的手上。

要说强攻,这些汉军将领自然不敢,可盖州城却也是实在是汉军自己‘打’下来的,代善也不能多说什么,于是上报给皇太极的战报便是女真汉军折损兵额五千之众,破盖州。

至于盖州到底是对方主动放弃的,还是女真汉军攻下来的,这本就不重要,即使是代善如今也指望着这拿下了盖州能让皇太极对他宽恕一番,至少不会接口混编正红、镶红二旗,夺了他的正红旗去,至于儿子岳托的镶红旗,代善倒是放心,如今岳托和豪格困在一处,皇太极就算有心拿了镶红旗,那也要掂量上一番。

皇太极收到了代善的报捷,便让各旗旗主抽出了十二个牛录弥补两红旗所受的损失,又让济尔哈朗带着剩下的镶蓝旗前往盖州助战,想来两个旗的女真八旗自然就不可能再攻不破区区金州、复州两座小城。

两红旗折损的三千余女真铁骑虽然多了些,可也不是接受不了,女真八旗中两红旗本就是牛录最少的两个旗,此次又折损了一些,让各个旗抽出人丁补足就可。

再加上济尔哈朗的一个镶蓝旗33个牛录,一口气光是前往攻打金州的就是58个牛录,一万七千余人,又调来了这次攻打漠南蒙古归顺的蒙古人,这些归顺的蒙古rén dà多是零散着的牧民,并不是各个台吉部落的部民,所以倒也没引起各个部落台吉的反感。

不多不少,也有四五千人,便让济尔哈朗一道带给代善,算是补充折损的女真汉军人数。

蒙古人也比汉人好用一些。

这样一来,代善、济尔哈朗手上握着的兵马足足有三万六千,包括两红旗从新补足的25个牛录,镶蓝旗的33个牛录以及女真汉军、蒙古牧民的近两万人。

这次除了让济尔哈朗领着援军外,又让济尔哈朗到了之后负责全军,也算是剥夺了代善对正红旗、镶红旗25个牛录的控制权,皇太极也是责怪代善的损兵折将,临到最后才攻下了盖州城。

他若是知道盖州城压根是对方主动放弃的,怕是即使如皇太极这等一代王者,怕也要吐上一口血,大肆处罚代善和汉军诸将不可!

在尚可喜、尚可义领着两个团六千人到了复州城,济尔哈朗也领着镶蓝旗和五千蒙古牧民和代善会和,盖州城是小城,自然无法安排三万六千的女真大军,济尔哈朗和代善花了几天才将各军安置好,这才从盖州出发。

而此时的复州城里早已经磨刀霍霍,等着济尔哈朗和代善的大军送上门来。

方凯一直待在复州城里也就没回耽罗岛,岛上自有孙元化处理全局,他回不回去本就无所谓,也有人疑惑放权给孙元化是否可好?方凯最后只是笑笑,没什么好怀疑,既然要用那就要相信,要不然徒然让所用的人束手束脚,到时候反倒而不美。

孙元化是个可用之人,所以方凯才连孙和斗等兄弟三人一起用,方凯不怕他孙元化背着他投靠明朝。

因为孙元化压根无处可去,大明的刑部早就销了他的名字,至于后金?孙元化的为人倒还不至于去投靠女真dá zi。

所以方凯才放心谁都不用,只让一个孙元化统筹大局。

至于还有人提出孙元化夺了他方凯的基业怎么办?这方凯倒是没法子,他只能笑笑,如果孙元化真能夺了耽罗府的基业,甚至做得比他的本人还好。

方凯倒是一点都不介意做个富家翁。

要说大明的富家翁可是比大宋也不弱的,要身份有身份,要体面有体面,妻妾成群,岂不快哉?哈哈。

可这他方某人只能想想,因为他现如今只有一个娇妻,还留在耽罗岛上。

偏偏赵孟随着尚可喜、尚可义一起来的还有一个人,本身应该留在岛上的人,这个人让方凯看到后大吃一惊。

“夫君。”那穿着兵甲的女子被自家夫君看的微微羞红着脸,却还是昂起小首轻启朱唇。

“谁带你来的?”方凯略为皱起眉头,眉毛一挑道。

“夫君,是我自己要的,还请不要怪罪两位尚将军。”末露脸色有些委屈,有几分发白,以为自家夫君并不想他来,眼看就要把眼泪珠子给掉了下去,这身子也弯下去要行礼。

“他俩?如果不是你要,他俩还真未必有这胆子。”方凯抱起末露,笑着道:“别乱想,我不是怪他们,我要感激他们还来得及,夫君可想你的紧了。”

方凯难得拽了一句古文,倒也像模像样,至少末露被感动的小脸一羞,这才知道夫君不是她想的那个意思。

“宝宝乖乖。”方凯像是在哄小孩子,抚摸着末露脑袋揉了揉,好像那一头青丝根本是绒毛,而怀里的女子压根就是一只华贵的波斯猫。

“夫君,这里人多……”怀中的女子将整个小脑袋都埋进去自家夫君的怀里,小女子脸烫的吓人,结结巴巴的道:

“回去好。。。不好。”

“呵呵呵呵。”方凯讪讪的笑了笑,这才发现貌似他表情表错了地方,实在是眼前的女子可还刚刚下船,此时不但是跟来接收新的团的赵孟憋着笑,就是尚可喜、尚可义二人也不再是平日那般拘谨,嘴角都划起一丝忍不住的笑意。

“有什么好看的,小心我扣你们的饷银。”方凯‘恶狠狠’的看了一圈四周,这次他可当了个活笑话了,恐怕日后在想在这帮家伙面前竖立威严那是难上加难了。

扣饷银自然是个笑话,这个时候方凯说出来的话那也自然会信,最后这事不但还传回了耽罗岛。

自此方凯这场哄女子的场景倒和他那个左捕大将一样成了方某人的两大调侃话题之一,倒也是一个笑谈。

不过说曹操曹操就到,总归有女人在旁边陪着远比一个人来的好得多,而且这次末露打得是劳军的名头,却是由议会众人统一决策,就算是方凯本身也没有权利干涉。

这倒不是说他管不到议会,而是议会本身能管得就是这些鸡皮蒜毛小事,至于军国大事,不但管不着,连插手到各部的机会都没有。

虽然议会的各个议员都是各部主官或副官,但这些人代表的也是各部的利益,谁都不肯示弱,再加上方凯原本就给议会设定了个框架,到最后议会能决定的最大的事竟然只有这种方凯的家务事。

原本还有点野心的人哪还不知道分寸,知道这个所谓的议会虽然看上去高大,远比各部来的地位高,可那纯粹就和大明的三公一般,就是个摆设!

毕竟谁都不肯让自己掌控的各部让别人插手了去,一个议会要是权利大到那种程度,岂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

一来二去,最后竟然轮到无事可议的地步,还是孙和斗在孙元化的授意上提出劳军,最后的结果让大家伙恍然大悟。

这所谓劳军压根就是方凯的家务事,什么劳军?压根就是郡主想夫君了,这才相出了这么个法子。

好在方凯制定的耽罗岛相关法律上还真有这么一条,当初谁都没当回事,劳军?本来就是理所当然的!但那一般是派遣监军,这监军不但有劳军之责,主要的还是监督之责,至于女眷,可就是真正的‘劳军’了,呵呵。

虽然如此,倒也没人故意阻拦,怎么着也是人家的家务事,李越这个议长不在还是依旧是全票通过。

于是便出了这档子事,末露借着劳军的名号到了复州城了。

方凯捡不到漏子,想借题发挥一番那也没了法子,反倒趁着这一天好好过了几天夫妻间的正常生活。

如今末露和方凯成亲已有了大半年,岛上不管是谁可都惦记着这个鲁王府小郡主的肚子了,现如今却是一点动静都没,这也是诸多议会议员全票通过所谓的‘劳军’的原因。

传宗接代可是大事!如今方凯一年有大半时间都不在岛上,这些家伙干脆想着法子把主母送过来。

虽说如今的方凯还是身强体壮,可大半年小郡主的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也惹得包括孙元化在内的一帮人开始着急。

这样子倒是像指望着赶紧让他方某人生出个儿子,然后老子死了,基业彻底留给儿子不成?

子承父业,儿子至少还有大明朱家的血脉不是?

方凯倒是有时候恶恶的想道,谁让孙元化的来信已经三番五次的提到世子,然后顺带毛遂自荐要想给还没出生的世子做太傅。

太傅一职已经逾越,方凯现在虽然还没称王,但也与称王无异,就是个名头上的不同而已,如今耽罗岛的诸多体制已经健全,甚至还有了大明所没有的,而这一次方凯在盖州一战的效果也是明显。

至少一帮子文人门的心定下了一大半,既然没法报效大明,那么报效耽罗府那也不错,至少一样打得是女真dá zi,也一样都是由大明人组成的zhèng quán。

如此一来耽罗岛的凝聚力火箭般的飞升,从里到外的不安因素多多少少都消失不见,这也算得上盖州一战的意外之喜。

末露既然是劳军,自然不是空手来的,议会通过的决议还有戏班子和杂耍团一路跟来,这些戏班子、杂耍团都是由孟千在山东招来的,年初刚刚送到耽罗岛。

也是因为耽罗岛缺少娱乐活动,这才让孟千给送来,用处也是拿来给耽罗岛百姓看。

方凯可不看这些东西,杂耍团还好,至少和现代杂技有些相像,至于那些浓妆艳抹的戏班子就实在不堪入目了。

谁会看惯了现代电视剧还去看戏剧?

古代的戏剧的化妆水准和现代又没得比,这才是方凯看不下去的主要原因,那些铅汞涂在脸上,让方凯看了心里直发毛。

可都是致癌的东西,他方某人也只能眼不见为净,总不能让这些戏剧团不抹妆不成?恐怕到时候惹了众怒那就有嘴也没地方说理去。

盖州一战的影响对耽罗府上上下下都是不小,不管是新入伍的新丁还是有过战阵的老卒都是自信满满,尚可喜、尚可义带来的两个团是由预备役直接抽调,都是些年纪适中的壮丁,如今眼看可以杀女真人,那自然是士气高昂。

而打过盖州一战的老卒虽然心知惨烈,可若是不打,那死的就是自己,更是辜负了耽罗府给他的一切,所以这些老卒倒也是憋住了力气,准备再给前来攻打复州城的济尔哈朗迎头一击。

而此时的济尔哈朗和代善在整备兵马后,快马加鞭的也到了复州城下。

方凯并没有来得及多安分几天,济尔哈朗的大军就到了,三万六千大军屯在复州城后并未着急的攻城。

济尔哈朗并不是个鲁莽的人,代善也不是,可代善当初是不知敌情,但如今济尔哈朗知道城里的守军最是善守,就算是出城野战,摆的也是防守的阵型,而又引得女真人不得不攻,这才使得代善的一个旗的牛录折损近半。

而济尔哈朗显然不打算上去送死,他在催促女真汉军和蒙古牧民赶制攻城器械后就将复州和复州水城之间都围了起来,每日只要游骑骚扰不断,偶尔小范围的试探也大多无功而返,也大多是些汉军。

105

济尔哈朗不同于代善,济尔哈朗与汉军诸将一向友善,济尔哈朗的身份又是和硕贝勒,平日在皇太极面前也比代善说的上话,所以这些女真汉军倒也不敢有心敷衍,试探一下倒也无妨。

几次也只丢下不到一千具尸体,一众汉军诸将还算承受得起。

女真大军在围城数日后,反倒出乎意料的撤军回了盖州,这下不但是耽罗府兵卒丈二摸不着头脑,就连方凯都搞不懂,济尔哈朗到底的打得什么主意。

虽然耽罗府的探子算是无孔不入,沈阳城里更是有不少安排在那的探子,但也依旧没打听出什么消息来。

只是当夜皇太极给济尔哈朗下了道旨意,然后济尔哈朗就退了兵,仅此而已。

虽然没打听出什么与自己相关的消息,倒是另一个消息打听到了。

皇太极改沈阳为盛京,与大明的北京照相呼应,入关夺取大明zhèng quán的野心昭然若示,皇太极不在满足于作为一个汗王了,他想做皇帝,而改沈阳为盛京正是为登基称帝做准备。

到了崇德元年,皇太极才会正式称帝改国号为后世的‘大清’,至于为什么这个时候济尔哈朗撤军,看上去却和皇太极改了沈阳为盛京毫无关系。

可方凯还是看出了点端倪,他皇太极想做‘仁皇’,自然就不能对海寇打杀,虽然代善丢了两红旗的十个牛录,可皇太极还是想先礼后兵。

八月底一封劝降信被城外的女真兵马射了进来,里面的内容也是老一套,也证实了方凯的猜测,皇太极是想先礼后兵了。

封王,领本部兵马。

如果要真是一般海寇,看到那封王二字怕就要头晕目眩了,自有史以来,谁能以异性称王,虽然这个王只是个异族封的,可那也是异姓王啊。

方凯信,因为这本来就是事实,要是自己真跑去投奔皇太极,顺带还带着数万兵马,恐怕别说封王,除了女真人的和硕贝勒不能封,怕是皇太极能封什么就封什么。

可方凯不会去投奔皇太极,也从来没有这个打算,所以济尔哈朗的书信被方凯撕了扔回火堆里外什么用处都没有。

可到了第二天,方凯的手上又多了几份劝降书,方凯翻开一看,不禁两眼一翻,皇太极还真的下得了本钱,照例是孔有德、耿仲明等人封王,尚可喜、尚可义封侯,其他一众复州城里的人一个没漏,都有封赏,尚可喜这次没封上王是因为尚可喜并没有主动归顺过后金,而是作为他方凯的部署。

皇太极下得了本钱,方凯也不能不给面子,反正扯皮谁都会,方凯让李越写了封不明不白的书信给回射了回去。

济尔哈朗是女真人,代善也是,至于其他汉军诸将更是对这些云里雾里的看个不明白,最后只得将书信送到了盛京。

最后传到了皇太极的手上,皇太极虽然精通汉文,可对于这种文书那也是看不明白,最后只能叫来了范文程和宁完我两个谋士。

李越用的骈文,济尔哈朗和代善自然看不懂,相比之下对于范文程、宁完我就不会是个难题,骈文本就是通常用的文体,对于读书人来说并不是难得一见,而李越拿得出手的也就是一首辞藻华丽的骈文,在范文程和宁完我面前更是不值一提。

“汗王,这叫骈文,为明一代已经绝响的文风,是为六朝的所盛行。”范文程拿起济尔哈朗遣人送来的书信,自然要费力解释道。

“汉人的东西还真是繁杂。”皇太极拿起书信,问道:“范先生可知道此信其中都说了些什么,非要这般写法。”

“什么都没写。”范文程苦笑的摇摇头,想来这次汗王是被这授意写信的人给耍了,这又如何说得出口?

只得示意宁完我接口,这事总不能让他一个人担待着,要说招降,可还有宁完我你的份。

“汗王,这些个海寇不知好歹,辜负圣意。”宁完我赶紧跳了出来,要说这骈文里,还真什么都没有,除了推脱就是推脱。

“此文实在空泛的很,实无它意。”宁完我又解释了一声,他是不得不帮着范文程出来解围。

实在当初派人去招降,他可是比范文程还要赞同,宁完我本是想救下那个出使耽罗岛的门生,如今看来也是白忙了一番。

“竟然是这样。”皇太极皱起眉头,拿过范文程手中的书信,接着道:“范先生,不知你以为这些海寇打得什么主意,还要与我大金国为敌么?”

“怕是如此。”范文程摇了摇头,道:“这封信里正如宁大学士所言,只是些辞藻华丽,却都是些空话。”

“既然如此,济尔哈朗可说过他几日能拿下复州。”皇太极接着问道。

“济尔哈朗贝勒信中道复州城已经被加固,两红旗和镶蓝旗又不善攻城,仅凭着万余汉军怕是有些难。”范文程拿过另一封济尔哈朗的书信,上面言辞恭谨,说的却是些不好的事。

“济尔哈朗真这么说?”皇太极不由将眉头皱成几叠,随后又松了下来:“若是济尔哈朗都这么说,想来那复州城是真难攻的下了。”

“汗王说的正是。”范文程行了个礼,道:“如今尚不知道这些海寇的来历,汗王并不用急着用兵。”

“嗯,也好,也让各旗子弟休息一番。”皇太极笑了笑,道:“不管这些海寇从哪来的,把他们打回去就是,就算他把复州修的再是固若金汤那又如何,大明又不是没有坚城可守,还不是都被我大金给夺了去。”

“汗王说的是。”范文程也笑着应道,和宁完我一起奉承了几句。

皇太极虽然是一代圣主,可毕竟也是常人,自然也喜欢听好话,但却并未放在心上,而是笑着道:“范先生,宁先生,你等二人如此夸赞本王,本王焉能受得起。”

“汗王严重了。”范文程和宁完我对视了一眼,齐声道。

“嗯,就麻烦范先生和宁先生打听这些海寇的消息了,与此事相关诸事皆可自作决定,若是麻烦到各个贝勒了,前来告知本王就是。”

“诺。”范文程和宁完我应声,自是告辞退下,有了皇太极这句话,除非有了麻烦到诸位贝勒的事,范文程和宁完我都能独自做主,也算是莫大的信任了。

方凯让李越写了封信回射回去,本就是打算能拖多久算多久,拖了大半个月,济尔哈朗的大军还是待在盖州城没动,方凯也就放了心,看样子不但是皇太极没打算仓促间攻城,就连济尔哈朗也没那么打算一鼓作气拿下复州城。

济尔哈朗不打算强攻,女真汉军们自然也不会强出头,盖州城的难攻他们可都是知道的,那可是只见自己损兵折将,城里的人安然如山的份。

复州虽然不是盖州,可看样子,怕是比盖州城还要难攻得多,更别提那些快射的鸟铳,士卒们一窝蜂冲上去那可都是被打成筛子,要是挨着了,也都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复州城经过了扩建,如今与新建的复州水城连成一片,方凯这边增兵容易,甚至比女真人还要简单些,只要耽罗岛上有兵马,直接海运过来就是,再简单不过,所以只要复州不是丢的太快,方凯倒也不担心有个什么闪失。

既然复州暂时无忧,方凯也就不困在复州一地,在安置好末露后,方凯去了一趟金州。

从五月份方凯攻破了金州城,到如今刘四已经守了金州城接近三个月,被困着的豪格和岳托怀柔的、威慑的、甚至连恐吓的信都射进过金州城里,这些信自然没人会特地送给远在复州的方凯看,可这次方凯到了金州,刘四第一时就将这些不伦不类的‘劝降书’送到了方凯的案前。

劝降书里什么都有,可也大多是诸如若是放行,自当有大礼奉上之类,若是刘四真放了行,恐怕豪格和岳托还真不会爽约,实在是这个时候的女真人正在吸纳各个能用的势力,至于银钱虽然不多,可拿来赏赐的稀罕东西却是不少,大多是女真人入关后夺了来,眼见一时用不着,干脆就当做赏格给赐了下去。

刘四自然不吃这一套,至于将这些‘劝降信’送来的缘由,则是一种不自觉的表示忠心的行为,这和尚可喜、尚可义、耿仲明等人上交劝降信不同,刘四完全是不屑于隐瞒,而不是尚可喜、耿仲明等人那般害怕被发现后责罚。

“给豪格和岳托射回一封信去,就说皇太极已死,如今关外已被拿下了七七八八,让他们好不讨饶。”方凯随口应道。

空口说白话谁都会,这封劝降信兴许连豪格都不会信,可那些普通女真士兵的士气还是要下降很多,听刘四说现如今的豪格和岳托都是靠着捕鱼来养活自己,倒是让方凯有了几分一观的兴趣。

看从这个时代起开始称霸,一直持续了几百年的女真人捕鱼那是什么样子?至少方凯心里很舒坦,这不是虚荣心,而是一种说不上来,但毫无疑问,豪格和岳托的这种不得不喂饱肚子所采取的方法让金州城上上下下兵卒信心满满。

女真人又怎么了?不是一样要吃饭?一样被困住了就得束手无策!

豪格和岳托自然不知道自己的每一次示弱都会让金州城里的大明人开始瓦解对女真人的恐惧,直至所有汉人步卒可以毫无心里压力对他们挥舞起刀枪。

而这个时候,豪格和岳托已经看到了方凯让人带来的回信,然后豪格暴跳如雷,在拿着马刀一阵疯砍后才在岳托的劝说下止了住。

“汉人欺人太甚。”信里自称汉人,豪格自然也以这个做称呼,这个汉自然不是女真汉军的那个汉,而是‘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里的那个汉。

“如今济尔哈朗和代善拿不下复州,汗王也是无可奈何,汗王让我们自寻方法,来日再点起兵马伺机拿下金州,再与济尔哈朗里应外合拿下复州。”

岳托也苦着脸,实在是此事说的容易做起来的却是极难,哪有这般可能?

这三个月,自己这些人可以说是无所不用其极,夜袭,甚至是冒着危险让正黄旗的骑兵充作步卒攻城,可除了丢了一地尸体外,连金州的城墙都未摸得上过。

现如今,当初十个牛录的正黄旗只剩下不足两千人,六个多牛录,这些折损的人丁,有些是攻城所折损,但大多数却是被瘟疫所致。

军中如今已经开始流行瘟疫,若不是女真人久在塞外,自有对付瘟疫的方法,恐怕现如今自己和豪格也免不了身死的下场。

岳托和豪格虽然不知道瘟疫是因为那些未掩埋的女真汉军尸体所致,可族中的萨满巫师有了经验,知道是一些污秽所致,岳托和豪格只得把这些尸体给焚烧掩埋,这才使得一众女真兵卒只染病百余人,才让这次险些造成这三千大军全军覆没的瘟疫被遏制住,可一众女真兵马却是连平时战力的一半都不到,衰弱至极,此时只要城中出动一千兵马,恐怕岳托和豪格就再撑不下去。

方凯到了金州城,城外的事情也是一知半解,若是他知道自己错过了如此战机,怕是也要懊恼几分,可总归方凯也不想这么早拿下豪格和岳托,若不然皇太极雷霆一怒,到时候就算他方凯想留住金州和复州二城那都难得很。

这两座城虽说如今比往日加固了很多,但也仅仅限于加固而不是从建,若是皇太极为了替儿子报仇,一口气出动五、六万兵马。不顾折损,恐怕只要丢上了一两万人,金州和复州就只有丢了的份,至于方凯他本身,也只得回了耽罗岛继续做他偏安的岛主了。

可前脚到了金州,后脚就有人从耽罗岛找上门来,这个人姓郑,名彩,正如他的姓,是福建郑家来人,先是摸到了山东孟千处,最后孟千只得把他送到耽罗岛来,留在耽罗岛上的孙元化不敢怠慢,毕竟此时的郑家称得上方凯在生意场上的合作伙伴,颇为重要,南洋之事都要郑家一力配合才行,所以孙元化干脆将郑彩送到了复州,而方凯前脚到了金州城,郑彩也被留在复州的耿仲明给送到金州。

也就是说,郑家使者这次转了三、四个圈,这才找到了要找的人,所以理所当然的,郑彩窝火的很,这若不是作为出使的使者,首先要知礼,眼下这只上次惊鸿一现的海寇更是连北方女真人的地盘都敢抢,恐怕实力不小,恐怕以郑家的跋扈,郑彩早已翻脸。

106

郑彩来了,方凯自然要见,而且还不能怠慢,因为郑家相比方凯的计划来说确实是个重要的人,甚至远比这个时候给他提供帮助的荷兰人重要得多。

和荷兰人只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中国人有句老话,‘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荷兰人看重的只是银子而已,而不是别的,相比较荷兰人,虽然郑家是以海盗起家,远比方凯这个‘伪海寇’还要无信,可毕竟郑家是大明人,所以郑彩的到来既然是善意的,那么方凯就要表示看重,同时也要给予最大的礼待。

可最后郑彩得到的邀请却是,他要随军出征……

郑彩不是不满,而是相当的不满,甚至想一走了之,堂堂郑家虽说不能左右朝政,可那也是一方大豪,在两广、福建算不上说一不二,可不管是官面上还是私底下,没人能不给郑家面子,也更没人敢于在郑家面前耀武扬威。

方某人的善意邀请在郑家人看来无疑就是炫耀武力,而选择的更是这个敏感时期,郑家好死不死只是派了一个小辈而已,偏偏到了地方你做大了,拿下女真人的城的,就能给郑家摆脸色了?

郑彩是这么认为的,所以他给郑家回的信也这么说了,方凯浑然不知道自己的好意被误会了,他甚至亲自上门邀请郑彩随军出征。

“这……郑某身体不适,不能多加劳顿,怕是不能成行。”郑彩摸着头上的汗,他本身是直接拒绝了事,郑家的触手虽然伸不到辽东,可这点脸面还是要的,郑彩本以为他果断拒绝自然就没事了,哪想到这竟然被人欺上门来,想到这里,郑彩不仅脸色难看起来,但人在屋檐下,这次是郑家出使,怎么说都不能首先发难。

本以为只是一股趁着郑家招安刚冒出来的海寇,如今都打到了辽东来,可就是连郑家都不敢的,郑彩自然也就不敢过于放肆。

“自然用不着多加劳顿,只是出城一趟而已。”方凯无所谓的道,他倒是好客,浑然不将人家的脸色放在心上,毫无所觉。

“这……这……”郑彩刚刚拒绝本就是勉强,如今更是无话可说,人在屋檐下,自然是任人欺的了。

“方将军,莫要欺人太甚了。”郑彩哪还憋得住,不禁怒从心里来,郑家哪有如此被人欺凌的时候,这若是还以礼为先,怕是郑芝龙都要从福建赶了来骂上自己一顿。

“此话怎讲?”这下轮到方凯奇怪了,要说邀请郑彩随军出征纯粹是他一个人的主意,并未经过众人的商讨,也就是说,没人告诉他怎么干不合适!

等到郑彩一说,方凯才恍然大悟,立马哭笑不得的摇摇头道:“误会了,误会了,只是我这阵子忙碌,怕轻慢了郑家的使者,这才干脆请了随行相商。”

郑彩虽然半信半疑,可眼看方凯的表情并似做伪,这才信了七八分,随机勉强的道:“竟然是如此这般,郑某倒是可以一去。”

方凯能说通了郑彩自然是好事,说不通那也没了办法,总不能绑了郑彩随军不成?怎么说郑彩都是郑家的人,对方凯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别看郑家的势力只限于福建、广州等地,可大明的整个南方,郑家都是数一数二的大族,他方凯暂时还得罪不起。

同样的,郑家也得罪不起已经崛起的方凯,至少郑家的手伸不到辽东,也不敢去打辽东的主意!

所以郑彩才会在这件事上处处忍让,也幸好出使的是郑彩,郑彩是郑芝龙之侄,比起一众郑家老人有智计的多,若是郑家的旁人,以多年老海寇养成的火爆脾气,怕是早拂袖而去了。

但好在郑彩也明白他的地位还没那么高大,说到底郑家是郑家,他郑彩,他也只是个郑家人而已,这个身份不仅仅带来的是方便。

至于郑彩这次来的目的,除了因为上次方凯的相邀之外,还有的原因就是郑家的目的,郑彩是前来摸摸底的,

郑家一直走的都是南洋的路线,要么就是和那些红夷打交道,反倒是大明的北方要少关注的多,一来是因为郑家的老本是在南边,二来也是因为北边可不是郑家能插得进去的。

大明,女真人,郑家不管怎么说都是大明的臣子,郑芝龙也算是大明的忠臣良将了,这两大势力博弈,哪是他一个小小郑家能插手的了?

所以郑家才会竭尽全力的找外援,上次这只从北边的船队可是一下子出动了三十四艘大船,虽然比起郑家是差了不少,可没人会把底牌都掀出来不是?

所以才有了这趟的郑彩受邀远走耽罗岛,看看这么个刚刚冒出来的势力到底到了什么程度。

如今看来虽然已经出了郑家的意料,也包括郑彩的意料,谁都不会想到的是这些人已经能和后金作战,甚至还连续攻下了后金的数座城池,让女真人措手不及。

大明都做不到的事,郑家自然也做不到!所以郑彩才会对方凯一忍再忍,郑家虽然不怕得罪人,可也不愿意得罪势力过大的,到时候给郑家带来灭顶之灾可就不是说说而已了。

郑彩答应去了自然是一切顺利,方凯也好在没有好心办了坏事了,而且这趟出城确实没什么太过于担心的,豪格和岳托都已经没实力拿下金州城,只能靠着些残兵败将忍辱偷生,与其说方凯出城是为了豪格和岳托,还不如说方凯纯粹就是痛打落水狗去的,豪格和岳托还在其次,这两人里不管是谁都不能死,要不然光是皇太极和代善就足够让根基未稳的方凯吃上一壶了。

说到底方凯虽然动员了不少青壮修缮金州、复州二城,可正如皇太极所言,世上本就无攻不下的坚城。

大明的在关外的堡垒无数,还不是逐一陷落,这就是女真人的实力,更别说金州、复州虽然经过了修缮,但也仅仅是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修修补补,无奈时间太短,根本算不上天下有数的坚城。

当然,这还有方凯的功劳,用水泥筑城远比石头筑城方便得多,又有孙元化调度,这才能使得短短的一个月,就是一座坚城竖立在济尔哈朗和代善等人眼前。

这个速度堪称神速,也远远出乎济尔哈朗等人的意外,虽然女真人有近四万大军,可强攻复州城显然并不妥当,城内兵马火器犀利,济尔哈朗是没见过,但代善是很清楚的,再加上一帮子汉将言之凿凿,而且两红旗折损的十几个牛录可是实打实的,后金国自开国来就没有过这么惨的战损,济尔哈朗就算不信,那也得掂量掂量能不能再拿八旗子弟去证实一下。

可这不代表济尔哈朗不打算拿下复州城了,济尔哈朗比任何人都急着拿下复州城,原因是因为代善,代善和岳托都算得上济尔哈朗的盟友,如今代善不但在盖州城下战败,还折损了十几个牛录,这也使得大金国的朝堂上已经开始不平衡了。

虽然说皇太极让各旗都出了三三俩俩的牛录补充两红旗的折损,可各旗旗主都不是傻子,除了他济尔哈朗自己老老实实的拿出了三个牛录,也就剩皇太极从正黄旗和镶黄旗里各拿出两个,算是补充了两红旗七个牛录的人丁,至于其余各旗,多尔衮和阿济格都是能拖就拖,一个牛录都没送了来,最后代善到手的只有七个牛录,两千出头的人丁,还大多是各旗里的老弱,只有济尔哈朗拿出的三个牛录还像个样子,可如今镶蓝旗本来就和两红旗在一处,这拆东墙补西墙,兵力根本没什么补充,所以代善的两红旗也远远没达到一开始25个牛录,七千五百八旗兵的人数,只有20个牛录,旗丁也刚好蛮六千人。

这一来二去,两红旗就成了八旗中垫底的两个旗,虽然本来也差不多,可当初还有镶蓝旗顶着,33个牛录,除了正黄旗和多尔衮所在的旗外就是八旗中最大的旗了,

如今抽调了三个牛录,也就是说,镶蓝旗加上两红旗的实力一下子折损了近两千。

所以包括济尔哈朗在内,所有人都想着将功赎罪,除了自身的原因外,还有被困的豪格和岳托,一个可称得上的是大金国的‘太子’,另一个也是女真人里的新的统帅。

在公在私,济尔哈朗都要拿下了复州城,并且还必须在短时间内。

要不然指不定豪格和岳托得被困死在旅顺,但中间隔着的两座坚城,短时间内济尔哈朗也是一筹莫展。

若是以兵家常识来看,金、复州两城的兵马根本就是孤军,除了死守别无它法,济尔哈朗可不认为自己会再给对方出城的机会,到时候如果四万女真大军还打不过出城野战的一万守城兵马,济尔哈朗非得一头撞死在城门下不可,所以他也料定了复州不敢主动出城。

事实上方凯确实不敢主动出城,他也不打算主动出城,上一次在盖州一战虽然是临时起意,可也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

那一战中虽说是敌众我寡,可代善已经攻城月余无果,气力已衰,至于守城的方凯则是士气和自信都得到充分体现,再加上背水一战以及复仇的情绪所在,这才能打了个代善一个措手不及,使得双方的战损不成比例。

可这不代表女真人就真的衰弱了,也不代表耽罗府兵马也真的能各个以一敌二,若论单兵能力,三个耽罗府兵卒也未必打得过女真铁骑,这是事实,至于单兵实力强大的板甲骑兵,那也只是花架子而已,拿来冲锋还可以,若是和女真八旗真刀实枪的干,女真人的‘伪’重骑也足够用数量弥补劣势,慢慢的将只有六百人的板甲重骑吃个一干二净。

在济尔哈朗看来的孤军,却是靠着海路不停的补充兵丁和战略物资,而缺乏水师的女真人根本连阻挡的力气都没有,只能远远看着,一无所获。

女真人的水师是在入关之后才形成规模,大多是以缴获明军船只为来源,可这个时候的女真人根本没有那么多的船只,别说水师,就是舢板船都没几艘,虽说通古拉斯人历代都是以捕鱼为生,可这不代表他们会造船,所以济尔哈朗在征召一番船只后,除了弄到了几十艘渔船外别无所获,这些渔船还大部分都是汉人渔民的家当,女真人早把捕鱼这个传统扔回了他们的老家通古拉斯!

仅仅靠着这几十艘渔船,济尔哈朗还是组织了一次袭击,趁着夜色,每艘渔船都挤着十个人,其中三分之二是汉人,剩下的则是八旗士卒,这是因为大多数八旗兵都不善于水战,而大多数汉人至少比两红旗和镶蓝旗都要好一些,他们至少在渔船上站得稳!

所以这才有了这次汉人占据主力的夜袭,夜袭的主要目的则是夺船,五六十艘渔船载着四百人的汉军和女真人也确实在一开始达到了目的,守在城中的赵孟根本想都没想女真人会趁机夺船,而且还是用的小船。

所以复州水城的城门根本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攻破,如果女真人有更多的渔船,他们甚至可以让所有人攻入水城,然后和城外的大军里应外合的拿下复州城。

在水城城门被攻破之后,一直待在水城的耿仲明总算回过神来,可此时冲进水城的女真人已经有了三百余人,虽然汉军要占大部分,可这些人趁着夜色,还是让复州水城里乱上了两个多时辰,直到凌晨才将进了城的后金兵马斩杀殆尽,而没有让事态扩大。

于此同时济尔哈朗也组织了兵mǎ qiáng行攻打了复州城,复州城中的赵孟显然是知道了复州水城的消息,一时间城中人人自危,而济尔哈朗确实是打算起到这样的效果,然后趁机拿下复州城。

可这一夜终究还是杀了个你来我往,济尔哈朗没拿下复州城,只是连续两次杀上了城头又被赶了下来,折损了几百兵马,看上去微不足道,即使算上夜袭复州水城的四百人,济尔哈朗折损的兵马也不足千人,还大部分是汉军,虽然没达到最后的目的,但也是虽败犹荣。

可赵孟却不轻松,虽然他把济尔哈朗赶了回去,可复州水城的混乱显然是打乱了赵孟的部署,城中的左右二军的两个团又都是新丁,如果还有一个团和女真人战过一场,说不定此时的复州城已经易主。

107

至于复州水城的耿仲明倒是比赵孟见过世面,济尔哈朗的夜袭来的突然,一开始确实打乱了耿仲明的阵脚,可女真人冲进城里的兵马本就不多,再加上夜袭除非能一战既溃,要不然起到的作用只能是扰敌,而不是杀敌,所以两相抵消。

这一夜双方兵力折损都不是太大,可物资却着实不少,光是粮草就被烧了十余天的份,这还是因为耽罗岛和复州本就水路畅通,方便补给,这才没有放置太多粮草,至于济尔哈朗原先夺船的目的倒是没成功,因为复州水城里根本就没船,耽罗岛水师只会在每几日送来一批粮草和物资,根本不会在复州水城停留上一宿。

所以说,女真人也算是白跑一趟,而远在金州城外的方凯显然并不知道这个足以让他虚惊一场的消息。

此时他正在追着豪格和岳托后面跑,或者说……更像是一场狩猎!

…………………………

“尚可喜,你说,豪格他们会跑到哪去了?”

方凯挑着眉,语气奇怪的道,但脸上的笑意遮掩不住,显然心中的十分轻松,也正如他表现的那样,这次出城他并不担心。

“兴许在哪里窝着吧。”尚可喜忍不住因为主帅的语气笑了笑。

尚可喜本来应该留守在复州城,可方凯却把他调了过来,只留尚可义在复州城里,因为那里只有一个团,也只需要一个主将,所以方凯干脆让尚可喜过来给张五郎当副手,也就是亲卫营的副将。

“应该不会。”方凯摇摇头,女真人能够崛起自然有他的道理,所以方凯认真的道:“他们在等着出来给我们致命一击。”

“可他们不会有机会的。”一边的约瑟夫已经大致听得懂方凯他们所讲的大明官话,所以他怪里怪气的插了一句,用手敲在板甲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豪格和岳托已经失去了所有气力,仅仅凭着一千五百连饭都吃不饱的正黄旗,使得他们已经丧失了放手一搏的勇气。

即使豪格还有勇气,方凯也不会惧怕,因为这一千五百人的女真人已经饿得前胸贴着后背了,在这一个多月里他们仅仅是靠着捕鱼和树皮才充饥,如果不是女真人的传统不允许他们杀掉所有马匹,兴许豪格和岳托率领的十个牛录的女真骑兵早就变成了步卒,连跑都跑不掉。

所以方凯仅仅让张五郎带了小半个亲卫营五百人,这样稀少的人数会让豪格有放手一搏的想法,但约瑟夫领着的六百人板甲重骑让豪格和岳托彻底没了脾气。

人困马饿的女真人可打不过这些全身布满铁甲的怪物,虽然他们没有和代善一样尝试过,可豪格和岳托都不傻,所以他们才没有贸贸然的攻打这只冒然出城的兵马,而是让斥候观察,自己则领着剩下的五个牛录东躲西藏。

这两个月已经让豪格和岳托折损了近半的兵丁,第一次轻敌攻打金州城就让豪格和岳托丢了一个多牛录,之后的几次袭击也都以失败告终,前前后后折损了三个多牛录,而剩下的一个多牛录则是先后因为瘟疫病死,所以目前为止,两个人手上能用的仅仅是五个牛录,一千五百余人,刚刚是从盛京出发时的一半。

这两个月可不是说的那么简单,豪格和岳托只觉的自从大金国建立以前就再没吃过这般苦头,虽然大金国比不上明朝富裕,但他们俩怎么着都各自是一旗之主,一个正蓝旗,一个镶红旗,又都是女真人中的小辈,最苦的那阵子已经熬了过去,自从打下了沈阳城,女真人就再没吃过这种苦去!

可这次豪格和岳托总算是知道饿是什么滋味了,更别提连续饿了近两个月,他们只能靠着正黄旗勇士们下马捕鱼才能勉强度日,虽然豪格不甘心,在六月月底还发动了一次攻击,但那一次让刚刚承受了瘟疫的正黄旗勇士们再次丢了一个牛录,这些勇士的脑袋如今还悬在金州城的城门楼上。

于是岳托再也不让豪格攻城,即使只是趁着夜色偷城!

岳托不肯,豪格再是咬牙切齿也是无奈,正黄旗虽然是父汗皇太极拨给他的,可岳托在平日里更得皇太极赏识,所以他不肯,豪格也只得老老实实待着,不敢去打金州城的主意。

豪格也知道岳托做的并没错,因为莽撞的攻城只有让原本不多的牛录一个个的丢了,可与其这样饿死,豪格倒是宁愿死的像个勇士,所以他才会一次次的打金州城的主意,而岳托的行为在豪格看来无异于一个懦夫!

这次同样豪格赞成主动攻击也同样被岳托所反对,这次岳托得到了大部分牛录的支持,这些正黄旗虽然勇敢,但他们并不想死,而跟着豪格与跟着岳托得结果很明显,前者是送死,后者还有可能逃出生天,至少这个时候信任一个智者远远比去相信一个只会蛮干的笨蛋来得好!

虽然豪格才是名义的主将,可豪格并没有太多的威望,虽然他同样是正蓝旗的旗主,可豪格却只能接受皇太极拨给他的十个牛录的正黄旗来过日子,对正蓝旗压根插不了手,反倒是岳托这个镶红旗旗主名副其实,也比豪格对正黄旗的影响力才的重,所以到了此刻,才会有所有牛录全都听岳托的,反而是豪格这个名义的主将并不能发号施令。

岳托显然并不想去学豪格蛮干,可他也同样不想一直被困在这里,和豪格不同的是,岳托想要的是一击即中,至少能回来沈阳城再说,此时的岳托和豪格并不知道皇太极已经改沈阳为盛京的消息,他们已经闭塞了一个月,没有任何消息传来,也没有任何消息能传出去。

可岳托的念想终究只能是念想,他按照计划发动了夜袭,因为那些被视为最大威胁的板甲骑兵不会每时每刻都穿着那裹着全身的铁甲,所以岳托凑齐了三个完整的,保持着不部分体力的牛录,在斥候的发现对方休整之后才发动夜袭。

可同样方凯也不是笨人,女真人斥候骑兵显得太过于显眼了,所以早在白天就被发现,与其说是岳托找到了弱点,还不如说方凯故意暴露出这个最大的缺陷,那就是他们的人数毕竟在少数,而且,沉重的铁甲也不会背在身上太久,如果岳托和豪格找到机会放手一搏,说不定还真能成功,然后一路打回沈阳城去。

方凯发现了,然后将计就计这个主意却是尚可喜出的,派出的斥候在远远发现女真骑兵来袭后就发出了信号,结果等到岳托和豪格冲近了才发现面对的是一千一百名穿戴整齐的兵卒,其中包括六百铁甲重骑和五百手持鸟铳的亲卫营。

岳托这个时候哪会没有发现自己和豪格都上了当,进了圈套,可如今双方相距已经不足百步,双方又都是骑兵居多,即使想掉转马头那也来不及,到最后恐怕剩下的三个牛录都得丢在这不可。

岳托只能打算硬碰硬,好在双方的兵力人数相差不大,三个牛录九百人和对方一千一百人,更别说对方还有五百在野战中完全可以忽略的鸟铳手,在岳托的想法里,只要能击溃对方第一波冲锋后如果敌人只是徒有其表,那就干脆冲破这只兵马,如果冲不破,那就打退第一波之后再调转马头那也不迟。

岳托想的很美,但事实往往出乎意外,所以才会有意外之喜这个词,可这次显然这次并不是一件喜事,反而让岳托知道,对方仅仅一千多人出城确实是有恃无恐!

对面那些裹着铁甲的怪异骑兵在看到女真铁骑后并没有做出任何在岳托意料之中的举动,反而是各自从身后取出一个短小的物件。

短火铳!

豪格和岳托都没想到对方拿出的会是一把短火铳,所以他们几乎微微一怔,可马匹并不会因为主人发怔而停止快速的前进,相反的,胯下的快马让他们的主人迅速进入了短火铳的有效射程内!

“砰。”

短火铳发出的火舌异常妖异,女真骑兵们并没有来得及回过神来,如今之多的文字描述仅仅过去了一眨眼的时间,所以他们理所当然没有时间回过神来。

在岳托的视线内,冲在最前面的正黄旗勇士被短火铳打中的并不多,但依旧有几十人,虽然距离很近,但短火铳的瞄准度并不高,也是因为方凯并没有花太大的心思训练这些铁甲重骑的射术。

重骑配短火铳仅仅是他刚刚想出来的搭配方法,并没被完善,这次也仅仅是小试牛刀而已。

所以效果并不明显,远没有鸟铳手来的实用,可女真人已经冲的太近的,亲卫营显然也并不打算用鸟铳来作战,因为这会让冲近的女真人冲溃,在近距离作战中,鸟铳连烧火棍都不如,至少烧火棍可以烫伤人,而鸟铳只能当铁棍来打。

他们拿出分成两截的长矛接在一起,跟着板甲重骑的身后,作用除了保护自己之外就是防止女真人的漏网之鱼,仅仅作为板甲重骑的协助者。

而板甲重骑的冲击力在这个时代足以比拟现代战争中的坦克,用长矛手和板甲重骑配合也就等于步坦配合,得到的效率不仅仅是11等于2那么简单,而是远远大于2,因为长矛手本身就是步卒在火器没有充分进化前对付骑兵的唯一方法,而再搭配上骑兵中的王者铁甲重骑,堪称移动的堡垒。

岳托用三个牛录九百人的女真骑兵冲击这个时代最强大的堡垒的后果可想而知,九百人的女真骑兵冲到眼前折损并不多,仅仅几十人,虽然刚刚的短火铳过于突然,但这并不会让岳托和豪格失去信心。

相反的,他们和代善犯了同样的错误,那就是认为女真骑兵近战无敌,不管是豪格还是岳托,到了这个依旧相信没人可以挡得住女真铁骑的冲阵,即使对方同样是骑兵,而且还是这种全身都是铁甲的怪异骑兵。

因为女真人已经靠着骑兵三番五次打败了大明,打败过朝鲜,甚至让比女真人更加善于骑术的马背上的蒙古人不得不臣服。

岳托虽然聪明,远远比豪格更适合作为一名将帅,可他有他的局限性,他并不相信自己的女真铁骑会在数量相等之下被地方击溃,而且对方还有五百人的鸟铳手,这在被女真骑兵欺近身的近战中几乎可以忽略不计,鸟铳手只擅于守城,而不是野战,这只是一个常识而已。

但偏偏结果出乎岳托得意料,剩下的八百人在冲到这些穿着铁甲的骑兵眼前,企图用冲击力将手中的马刀斩向他们能所能砍到的地方,但迎接他们的却是一把巨大的阔剑。

这种双刃的阔剑并不比女真人的马刀来的长,但这个时候的女真rén dà多举起了马刀,而不是横着和阔剑比长度,所以这样一来,看上去就像女真骑兵争先恐后的撞上了板甲重骑的阔剑上,然后被这股冲击力撞得被分成两截,虽然偶有漏网之鱼,但也无意都被躲在身后长矛手轻轻松松从马上挑落这些惊魂未定的女真骑兵,然后当场刺个通透。

一个照面。

三个牛录的正黄旗折损了将近两百人,其中一大半都是在没反应过来前被阔剑分成两半,死的不能再死了。

落到全是长矛手的亲卫营的女真骑兵屈指可数,至于岳托则逃过了一劫,因为他和豪格都没有冲在最前面,他们两人都慢了一步,也让两个人逃过了一劫。

岳托不敢冲了,虽然这个时候调转马头容易让对方追杀到底,可这也远比把三个牛录都丢在这来得好。

至于豪格,此时也不会再冲杀过去,他虽然鲁莽,但还不想主动去送死,这个时候继续冲杀,无疑就等于主动撞上对方的那些怪异的武器上寻死。

豪格可是看到上百个平日里的勇士们轻而易举的死的不能再死了,那些被分割的尸体甚至还有一部分在蠕动,它们的主人最后的意识依然在发号施令,使得残缺不全的肢体依然花光力气做完最后的动作。

视线里所看的即使在嗜杀的豪格看来也让人作呕,而且被杀的一方还是自己这边的正黄旗,而不是对方,这让豪格生不起丝毫的kuài gǎn,而是油然而生的头皮发麻。

这可是两百人的女真骑兵,大半个牛录,仅仅是一个冲锋就死在了眼前,即使是这两个月来的数次攻城未果也不比眼前给予豪格的ci ji,太大的视觉冲击让他一瞬间忘记了下一步该怎么做。

108

比如。

是继续冲锋,还是后撤?

豪格都没有任何反应,所以正黄旗勇士们依旧在冲锋,直到岳托在豪格之前回过神来,然后拉着豪格的马头掉头就跑。

这一眨眼间,正黄旗又丢了上百人,这一百人里不再全是板甲重骑的功劳,稍稍回过神来的正黄旗骑兵学会用惯性的躲过了阔剑的扫摆,被一照面就分成两截不足二十个,至于剩下的或多或少都将马刀砍到了这些怪异骑兵的铁甲上。

除了划痕,别的什么都没有,让正黄旗勇士们绝望的是,他们仅仅听到了马刀砍中的声音,然后看到了自己造成的划痕,就被躲在这些怪异骑兵身后的步卒用长矛掀下了马。

这些女真骑兵并没有来得及过多的反应就被掀下了马,他们的马刀来源于大明的制式戚家刀,同样擅于步战,可能够突破板甲重骑的女真骑兵只有区区七八十人,往往刚刚被挑下了马就被三到四倍的长矛手层层包围,有些甚至没来及下马就被直接掀了下来,从下而上刺个通透。

这时候的正黄旗勇士们发现自己的主将已经命令他们后撤,所以他们迅速的掉转马头,显然打算利用骑兵的优势离开眼前这些恐怖的怪异杀人利器,刚刚没有主将的命令,正黄旗勇士们只能冲锋,而此时,他们撤退的时候也依旧没有乱了阵脚,而是齐整的准备撤离战场。

一进一退都没失据,即使岳托和豪格都已经‘身先士卒’的逃跑!女真铁骑这个时候也无愧于他们天下强兵之名。

‘女真铁骑’没有愧对强兵之名,可这场遭遇战已经成为一面倒的结局,岳托和豪格的临阵脱逃让本来就吃不饱饭的女真骑兵们丧失了所有的胆气。

说到底这些能征善战的正黄旗也都是普通人而已,他们骁勇善战的原因来自于对自己实力的自信,所以女真人往往才能以少胜多,屡次打败大明,并收复蒙古,一下子从边患成了心腹大患。

可当这层自信都被剥夺之后,只有岳托和豪格这些女真人中的佼佼者,大多数正黄旗除了宁死不降外,大多已经发挥不出全部的战力。

至于豪格和岳托?这两人见机的快,可不同的是岳托拉着豪格掉转马头就走,走了几步反倒是豪格不愿意了,相比岳托,豪格更想像个女人勇士一样冲上去,战死沙场。

“岳托,父汗不会饶了我的,这可是十个牛录。”豪格推开岳托,粗者气道,举起马刀显然打算冲杀回去。

他甚至为刚刚的怕死而觉得羞愧,仅仅是战死了一百多个女真骑兵,他刚刚竟然跟着岳托一起落荒而逃了,这简直在爱新觉罗家族的脸上抹黑!

“豪格,大汗会理解的,十个牛录也没有你来的重要,你不能死在这。”岳托赶紧拉住豪格的缰绳,企图将豪格往回拉。

可豪格下定了主意,哪是岳托能拉得动的,眼看豪格就要杀进那堆绞肉机里,岳托毫不犹豫的拿起刀鞘狠狠的拍在豪格的脑袋上。

“你要死在这,恐怕大汗非得勃然大怒不可,莫要怪我。”岳托苦笑了一番,此时身边已经聚齐了两三百个正黄旗眼睁睁看着自家旗主的长子被敲晕了过去,可这种情况下也不敢多说,而且真要是听了豪格的大家都冲回去,那不就是送死了?

虽然这些正黄旗骁勇,但如今已经被杀的丧了胆气,眼看着不远处的一堆残肢,那在半柱香前可都是活生生的女真好汉子。

俗话说怕什么来什么,豪格的这么一耽搁,刚刚跑开的岳托和众多正黄旗勇士就听到身后的马蹄声。

对方那些恐惧的铁甲骑兵开始追击了!

而且看上去速度并没有被沉重的铁甲拖上太多,至少追击他们这些人困马饥的残兵败将是不难。

岳托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这次偷袭是他的主意,虽然从一开始就不太顺利,不得不由偷袭改成强攻,可即使在强攻刚开始那会,岳托还是很有自信的,女真铁骑天下无敌这个想法,别说兵力相差不大,就是几倍,十倍,岳托也有自信面对面和敌骑冲锋,可现在,这个想法被这些追击而来的铁甲骑兵彻底打碎。

三个牛录的正黄旗,如今聚在四周只有两三百骑了,这还是因为树林不大,女真人们虽然是四散而逃的,可大多数还都跟着岳托和豪格这两个主将,才得以聚集这么多兵马。

但此时岳托可一点都不会觉得这两百多人很多,甚至于他有些觉得人太多了,如果不是有这么多的正黄旗,恐怕对方也不会把目标对准了自己,但此时此刻显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岳托说到底是一军主将,又是女真人的后起之秀。

“你,带着豪格贝勒先走,剩下的人,跟着我掉头。”岳托指着一名牛录额真道,随即自己抽出马刀,领着所剩不多的正黄旗杀了回去。

这个时候掉转马头杀回去,自然是有去无回,所以除了被指到的那个牛录额真外,其他正黄旗都是深吸了一口气,但说到底他们还是女真勇士,刚刚只是被一瞬间震慑了心神才落荒而逃,此时眼看是无处可逃了,反而激起了同仇敌忾赴死之心。

豪格不能死,正如岳托所说,如果豪格死在这,恐怕皇太极即使在英明神武,也不会对自己长子的死无动于衷,如今的大金国可正处在瓶颈,可经不起什么折腾,只要打进了关内,那就是要什么有什么,可这要是腾出手折腾身后捣乱的这些个有着铁甲骑兵的海寇,恐怕最后损害的却是大金国的国力和国运。

说到底关外贫瘠,如果不是女真人年年掠劫关内,再加上大明节节败退,天时地利人和几乎都站在女真人这一边,怕是大金国,也不是那么容易崛起了!

可岳托却知道此时的大金国只是外强中干而已,不要说和大明之间,就是哪次折损个一两个旗,恐怕实力就要大减,女真勇士可是死了就没了多少补充的,这若是再加上折损了两个旗,怕是那些看上去忠心耿耿的蒙古人也要暗地里起了别的心思。

外族就是再强盛,也强不过三代去,这可是至理,从古至今都是,眼看大金国如今蒸蒸日上,岳托可不想让这句话应验,所以他这个时候只能返身杀回去,能拖多久是多久,能让豪格逃走就成。

岳托可不知道不但是他不想让豪格死,方凯也不想激怒了皇太极,要不然凭着关外的几万汉军再加济尔哈朗和代善,恐怕就是方凯将所有耽罗府的青壮都拉过来,也受不住这复州和金州城。

方凯真正拿出的手的,也就是前次在盖州一战剩下的三个团,最后只留了一个在复州,其余两个都调回耽罗岛补充兵力去了,而新编的左右两军的两个团除了日常训练基本达标外,和已经守过盖州的兵卒本就是天壤之别,更别说和女真人了。

所以济尔哈朗要真狠得下心来死个万把人,恐怕一个复州城还真守不住,更别说丢了复州,金州就是孤城一座了,想守也不可能。

方凯可不知道复州城险些就要易手了,济尔哈朗虽然没强攻复州城,可硬是凭着汉人中熟悉水性的几百人趁夜色偷袭了复州水城后声东击西,最后要不是赵孟和耿仲明二人处理得当,怕是别说复州,就是此时的金州城都已经迫在眉睫了。

济尔哈朗可不会放过乘胜追击的打算。

到那个时候,被困的可就不是岳托和豪格了,而是猫鼠调换了位置,变成代善和济尔哈朗跟着他后面追赶了。

哪有他方凯这个时候的逍遥自在!

方凯和岳托都不知道,历史往往就会这么奇怪,诸如一根马蹄铁摧毁了一个帝国的故事屡见不鲜,济尔哈朗也不会知道如果自己加把劲,可能豪格和岳托都能好好的,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连最后三个牛录都给丢了。

至于岳托领着剩下的正黄旗掉转马头冲杀过去,毫无疑问的是什么都没得到,因为奇迹并不会经常发生,像袁崇焕那样远远一炮能炸死努尔哈赤,这只能存在于上奏上崇祯皇帝的奏章里,不管现实还是运气,这都不可能!

所以岳托死了,这个女真人中的后起之秀,甚至算得上是皇太极最看重的小辈就这么死了,和其他冲杀在前的正黄旗骑兵一样,被阔剑扫下了马,不同的是岳托连续砍杀了数个长矛手,甚至引起了亲卫营局部的骚动,这才被追赶过来的张五郎一刀给斩杀了,甚至于张五郎都不知道自己斩杀的是这些女真骑兵里真正的主将,只以为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女真人而已。

豪格和岳托都穿着女真骑兵普通的棉甲,除了头盔和披在外面的铁甲外并没有太大的区别,而被困的岳托自没心思去处理仪容,在被阔剑砸下马时弄掉了头盔,也就和其他女真骑兵没什么两样。

张五郎也是发现这个女真人比其他的都要善战,这才一时技痒冲了上去,说到底有漏网之鱼就不容易了,还是这么一个看上去不错的对手。

岳托发现了直奔他而来的张五郎,张五郎是亲卫营队长,着甲都与普通士兵不同,看上去覆盖面都要广上一些,一眼就能看出来不是个普通士卒或者百人、十人长什么的。

所以岳托在将四周的敌兵驱赶到一边后就打算将向自己冲过来的人抓来当做人质,说不定还能出了这阵去,即使不行,那至少也要一刀斩杀,至少拼个同归于尽。

岳托打着好主意,张五郎也甚是配合,此时的张五郎和往日大是不同,虽然眼神还是一般冷静沉着,可那战意却是怎么都散不掉,目标也直指岳托这个最棘手的‘女真骑兵’。

张五郎的性子虽然比较冷,可说到底也是个武将,武将自有求战之心,亲卫营平日里都待在耽罗岛上,盖州城一战又是守城,之后虽然出城了,可最后冲进阵的女真骑兵都被那些铁甲骑兵给打发了,根本没轮得到亲卫营,所以不但是张五郎,所有亲卫营兵将几乎都憋着一口气,想让人知道亲卫营并不比上下左右四军来的差。

张五郎和岳托都有必杀对方的理由,所以他们相互之间你来我往,每一下都是生死之决,奔的都是要害。

女真的体力要比明人要好一些,这也是因为女真人都是食肉,是渔猎民族和游牧民族,而大明人则是农耕民族,平时吃的也都是些粗粮。

但此时的岳托早已丧失了大部分的体力,这个时候已经是强弩之末,而张五郎却是战意十足,刚刚加入战局,双方虽然还有些差距,可在体力上比起,岳托已经是必败之局。

果然在几个回合后,岳托一时不查,被张五郎一刀看在脖颈上,血像是沸腾般喷了出来,这才不甘的睁眼倒地。

至于其他的女真骑兵不再是往阔剑上撞,而是想着法子死缠烂打,看上去反倒是像在边打边退,方凯自然也跟着追,可他毕竟不笨,追了一会就发现不对劲。

方凯摸摸自己的下巴,微微一笑着道:“这些女真人还真是看透了三国演义,难不成还要来一出十面埋伏不成?”

方凯的驴唇不对马嘴的话好在还有人听的清楚,张五郎虽然去杀敌了,可刚从左军调过来的尚可喜还在,这段时间也算是摸清楚了自家主上的喜好,知道这个时候应腔再好不过。

“留下来的应该是想掩护着什么人逃跑,不知道是豪格还是岳托?”

“恩,有道理。”方凯点点头,显然也认这个理,要不然这些女真骑兵不会边打边跑,显然是想引他们不要去追另一些人,想到这里,方凯反而皱起了眉头,怪异的来了一句:“我怎么觉得自己成了反面角色,豪格和岳托演的是大侠。”

尚可喜三缄其口,这话怎么答?不管自己这边好的坏了,打赢了自然就是最大的好事了,可说到底,要是抓不住豪格和岳托,都不能算是全胜,所以趁着张五郎和约瑟夫都不在,尚可喜赶紧请缨:

“末将愿领兵追赶豪格和岳托,定然不会让此二人逃脱。”

“这倒不用了。”方凯打着哈哈,哪能看不出尚可喜的意思,无怪乎是急于立功,所以看到尚可喜被拒绝后微微一怔,不得不解释道:“若是杀了豪格和岳托中的任何一个,恐怕皇太极都不会放过复州和金州,皇太极的雷霆之怒,我可惹不起。”

109

方凯可不知道不但是岳托已经死在了他手上,就连豪格都是生死未卜,虽然被救走,但如今只剩一个几十骑的豪格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这又逃不出金州,指不定哪天就翘辫子了。

这还真是翘辫子,女真人的金钱鼠尾辫可是比女人的麻花辫还要来的恶心人。

尚可喜恍然大悟,他是下属,自然是一心立功,也想争取有个好的表现,如今的尚可喜倒是没想过自立门户了,实在是他觉得自己和兄弟尚可义都不是成大事的料,比如这个时候,就能看出为将和为帅的不同,要的是大局观!

尚可喜自然不会吝啬马匹,一股脑的都拍了过去,好话谁都爱听,方凯自然也不意外,尚可喜的一通讨好换来的是一阵笑骂:

“虽说不能杀了豪格,可那些四散而去的女真溃兵可不能放过,至少还剩二三百骑四散,要是被豪格聚拢起来,金州城就一直要关着,可不划算。”

方凯的话提醒了尚可喜,尚可喜连忙领兵去追杀残敌,虽然功劳是小了点,但聊胜于无,也让尚可喜甚是高兴。

豪格跑了,岳托死了,虽然方凯一千个不情愿相信,不过岳托的尸体还是被认了出来,女真人虽然嘴硬,没一个肯投降的,但被俘的还是有十几个,里里外外一审问,就逮到了岳托这个大鱼,八旗之一镶红旗旗主岳托!

岳托的身份虽然比不上豪格那么显赫,甚至比起其他各旗来说只是个小辈,但怎么着岳托也是镶红旗的旗主,女真八旗可从来没有过任何一次旗主被杀的事,如今偏偏它就发生了,而且这镶红旗还健在,压根没折损多少,就是一个旗主被杀而已。

可这要以讹传讹,那可就不知道了,毕竟岳托可是八旗之一镶红旗的旗主!

说到底岳托这趟是陪着豪格来的,皇太极不是太放心豪格一个人带兵出征,所以这让岳托跟着一起来。

岳托可不是普通人,自领镶红旗自不必说,光是皇太极的看重就可见一斑,两红旗的另一旗旗主又是代善,是岳托的阿玛,所以说岳托虽然不是女真人里数得着的人物,但那也是后辈中的领军者,后起之秀。

岳托这一死虽然是一了百了,但不管是皇太极还是代善,恐怕都不会轻易放过他方凯方某人,这一来二去,就是他方凯再想韬光养晦,那也是不可能。

他也不想想?这都斩杀了20个牛录的女真人,再加上上万的女真汉军,皇太极还可能让他韬光养晦么?根本就是妄想!

至于逃走的豪格,方凯本就没打算追着杀了,所以这次也干脆利落,直接将书信射到豪格的身前,直言不打算杀他。

这个时候的大金国他还惹不起,光是济尔哈朗和代善手上握着的四万人就够他吃一壶的了,更别说那只有女真人的两个旗而已,而皇太极手上则有八个旗,这还不算新附的蒙古部落。

只不过张五郎立了大功自然要赏,但这怎么赏就成了问题。

如果派出去单独领兵自然是好,赵孟和刘四都算是从亲卫营的前身出去的,如今也都单独领兵。

而耽罗岛分别有上下左右四军,再加一个亲卫营,其中上下两军各有三个团九千人,左右两军各有一个团三千人,共计两万六千人,其中下军的两个团六千人是水师,这就是耽罗岛的全部兵力。

现如今有三个团在复州,一个团在金州,亲卫营也是对半开,被方凯带到金州五百,剩下的留守复州。

复州有一万零五百的大军,这还不算来返巡航于耽罗岛、复州水城和庆尚港的水师,这样算来耽罗岛倒是有近半的正规兵力都投入到了金州和复州一线,但却是完全的投入而收获很少,除了一开始获得的几万人丁外一无所获,而支出就像是无底洞一般填不满。

方凯干脆让张五郎回了耽罗岛去协助李焦扩征兵马。

老是靠着两万多人可不行,要是皇太极也下了狠心,又或者代善抱着给杀子之仇兴师问罪,恐怕方凯只有一条路可走了,那就是逃回耽罗岛继续去种自己的田,当个安乐公。

所以岳托之死反而给了方凯征兵的决心,如今耽罗岛上的人丁已经有十三万,户也有近五万户,青壮倒是没多大改变,从复州、盖州一代带回的数万人丁大多是老弱妇孺,很少有青壮,青壮大多被女真人抽走。

所以可用的青壮大概在五万左右,这其中能抽调兵力不会超过三万,其余再进行抽调就会影响耽罗府的正常发展,而现如今光是正规兵力,方凯手上已经有了两万六,剩下的两万都是预备役和民兵役,也就是说,他再征召也最多是两个团六千人,将全部兵力扩充到三万两千,比复州城外的济尔哈朗和代善都还要少上几千。

人口上不足让方凯很想捶胸顿足,为什么大明有着数万万人丁,结果却被女真人打得节节败退,这要是他崇祯,岂不是早灭了女真人几个来回了?

不过这也能想想而已,方凯成不了崇祯,崇祯也不可能凭着大明那个烂摊子去灭皇太极几个来回,反倒是一个个坏消息传进了紫禁城里。

崇祯也只能气急败坏,七月底女真人的大军前脚刚走,调过去的各路勤王大军扑了个空,可到了十月大明就后院失火,陕西一地几乎遍地都是起义军,在前往勤王的大军一走就开始闹腾,到了十月终于成了燎原之势。

崇祯头疼的要死,正准备处理原先五省总督陈奇瑜纵贼之事,湖广一路官军连带副总兵杨正芳和部将张士达就一起战死,崇祯只得随即下令罢了兵部右侍郎陈奇瑜,以洪承畴为兵部尚书领五省军务,总督五省战事。

相比起崇祯的焦头烂额,豪格也还真逃了出去,济尔哈朗和代善手上虽然没有水师,但总归是有船的,趁着夜色用汉军接出了豪格和剩下的几十名正黄旗。

济尔哈朗和代善派汉军前往本意是联络豪格和岳托与之里外夹击金州、复州二城,哪想到最后却是只接回了一个士气低落的豪格,而镶红旗旗主岳托已经身死,别说里外夹击,那可是十个正黄旗牛录又没了!

正黄旗虽然是八旗第一大旗,可一共才多少牛录?10个牛录那可是让正黄旗伤筋动骨了!

皇太极手上一共才握着正黄、镶黄、正蓝三个旗,10个牛录让正黄旗损失了近三分之一,而且正黄旗是皇太极亲领,平日里比起其他八旗,不管是身份地位还是兵力都是最多的一个。

十个牛录要是是别人丢的还好,但偏偏是豪格丢的,而且豪格回来之后一蹶不振的样子,想来被打击的不轻,所以皇太极也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自己知。

不过这不代表他不打算报复了,那可是十个牛录的正黄旗!三千女真铁骑,哪是那么好吞的!再加上一开始折损的两红旗十几个牛录,一个二去女真人可是丢了二十几个牛录了,这几乎就等于八旗中的一个小旗。

大金国一共才多少个旗?八个!这丢了一个就是左膀右臂,如今积少成多,二十几个牛录可相当于一个小旗了,皇太极就算再想摆摆‘仁君’的面子,底下的各旗旗主也不肯。

所以到最后女真权贵们上下商议的结果是让济尔哈朗迅速拿下复州,金州,把这批来历不明的海寇打回去。

皇太极也没再增过兵,不但是他,就算是留在盛京城里的各旗旗主都认为有了八旗中牛录仅次于正黄旗的镶蓝旗,再加上两红旗凑出来的一个旗,还有几万的汉军和蒙古新附军拿下复州和金州应当都不成问题。

到了最后却被范文程一句谏言给挡了回去,拿出的理由也是十足。

原因是济尔哈朗和代善都领兵攻过城,不说济尔哈朗,光是代善当初可是野战,那是女真人的天下,最后却是两红旗丢了十几个牛录,连带汉军也死了七八千人。

至于济尔哈朗,虽说是攻城,女真人并不擅长,甚至于还险些拿下了复州城,可那毕竟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这还是夜袭,最后都没能拿下复州水城和复州任何一个。

也就是说济尔哈朗说的并没错!

短时间内他不可能攻得下复州城,而且还有个原因就是,草原的冬天快到了,到时候别说是攻城,怕是不被城里的兵马趁机骚扰丢兵折将就不错了!

这些从耽罗岛来的海寇守城武器充足自然不怕,想来守到冬天自然不难,这个时候攻城,无异于羊入虎口,有去无回了!虽然这个羊还是只被拘束的老虎变得。

范文程这句话总算给众人提了个醒。

草原上最怕的是什么?冬天!到了冬天,不管是谁,就算是再强大的部落,怕也只能老老实实的待在老巢里不挪窝,他们这帮女真权贵胜仗打多了,对于大明都是几乎全胜,何曾把一些来自朝鲜国臣下的岛民当回事,攻城虽然看上去难了点,但一开始只当济尔哈朗怕折损实力这才迟迟未攻城,如今看来,恐怕还真是短时间攻不下来,所以从皇太极到下只能打消了这个主意。

正好大家伙刚从关内退回来,休养生息,趁着这个冬天过去再去拿下那些微不足道的海寇应当不成问题。

对大明的全胜再加上征服了一直是dà má烦的察哈尔蒙古,这些女真权贵倒是都没想的起来丢掉二十几个牛录是何等的大事,就算是皇太极,也被这一次入关的所获蒙蔽了双眼,再加上一些汉臣已经谏言称帝,所以至少在这个冬天,远在复州的方凯被所有人抛之脑后!

范文程有心说什么,但也心知此时不是泼冷水的时候,虽说他的地位在后金朝廷上很是超然,但也源于皇太极的宠幸,可这宠幸不是无缘无故的,要不然就不会多出个宁完我制衡着,为君之道是范文程一手教给皇太极的,最后皇太极却拿这一招对付他范文程。

范文程只得苦笑,要说这不寒心是不可能,可说起来这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泼冷水这种事可以干,但那只应该在不得已而为之的时候,而现如今,好像还没到那地步?

皇太极让众位贝勒散去后又留下范文程和宁完我用膳,这几乎等于对汉臣的特例,以示宠幸。

“范先生,怎么了?”皇太极看见范文程在深思什么,只得问了一句。

“臣……没什么。”范文程回过神来,赶紧行了个礼道,虽然皇太极看上去对他宠幸,但毕竟是空中阁楼,他可不能乱了分寸,这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至少要有个度。

一旁的宁完我拉着范文程一起坐下,君臣三人在和睦的用完膳后,宁完我、范文程二人这才各自回府。

范文程自然不会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如今的方凯虽然用逐步蚕食的方法吃掉了女真人的二十几个牛录,可说到底,二十几个牛录只相当于八旗的十分之一,如果再算上投靠女真人的汉军和蒙古新附军,恐怕这个比例还要低得多。

相比较大明的愁和女真人的喜,还待在金州的方凯算是不疼不痒,中途回了趟耽罗岛,之后就在金州和复州来回跑,他可不打算把这两座到手的地方再还给皇太极。

既然不想还,留着自然是要好好发展,金州和复州说大不大,只是靠近朝鲜和女真人的一块突出的地方,还偏生是个死地,可再加上已经平定下来的旅顺,中间的地盘比耽罗岛还是大上了一截,这么些地方自然不能浪费。

而且现如今济尔哈朗和代善已经退兵,虽然来年冬天一过还是会出兵,可这个冬天总不能一直让金州、复州两座城维持不变,所以扩建就在情理之中,不过这次扩建的是复州水城和旅顺。原因则是旅顺有早在中国清末就盛名的清朝第一深水良港,这对于重视水师的方凯来说,旅顺的重要性可想而知。

至于远在皮岛的黄龙是不是点头答应将旅顺给耽罗府,旅顺可原先是皮岛的治下,但这并不在方凯的考虑之内,吃到嘴的总归不会吐出去,而且还是这么大一块肥肉。

由于打下了旅顺到复州的一大片地方,方凯自然就不能拘泥于一个小小的耽罗岛,说到底耽罗岛还是太小,最多只能再容纳三万户而已,即使抽调了全部男丁,怕也没有五万人,和女真人动则十几万大军相比,可就真的是小巫见大巫了,更别说大明动则号称几十万的了,就算是积弱的朝鲜,一时间凑出几个十万大军也不是什么难事,也就是质量成点问题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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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方凯并不知道盖州城外一战,惹起了多大的轩然dà bo。

最早得到消息是山海关的吴三桂,这只关宁铁骑仅剩的继承者显然对于女真人的战斗力知道的清楚,在大金国中也安插有细作,又是走的陆路,比一直关注耽罗府的皮岛总兵黄龙还要提前得到消息。

女真人战死近七千人,连带汉军折损两万有余!这就是吴三桂得到的战况,按照大明的惯例,这人头数目直接见去十之**,那可也是杀了女真人七百人,汉军千余人,就算是关宁铁骑,怕是也很多年未有如此显赫的战绩!

想那袁总督还在之日,炸死努尔哈赤的宁远之战,八旗所损伤者不过千余,也就是说,女真人战损几乎达到了和大明一场大战后折损人数!

推测到这直接让吴三桂目瞪口呆,他可是山海关总兵,这几年虽然大明逐渐势微,胜仗没打一个,倒是节节败退,折损了几十万大军,山海关更是紧闭关门,麾下几万铁骑连关外都不再去了,别说七百个女真鞑子?

就算是七十个,那也是一年到头才能凑够的数!到时候再扩大个十倍然后报给崇祯皇帝才能换来每年的兵部的饷银!

连续几波细作都证书了消息的真实性,吴三桂这才肯相信确有此事,可相比起来吴三桂还是不信一些来历不明的海寇能有这么大的战功,七百人的真鞑子?再加千余鞑子汉军,这可是大明朝几十年未见得大胜!

虽然这事看起来和大明是一点关系都没有!可这一点都不耽误吴三桂往自己脸上贴金,赶紧的一封奏章往京城里报喜,不过吴三桂还算谨慎,并没有把功劳把自己身上揽,只是少不得要强调一番关宁铁骑的赫赫战绩。

至于交战的另一方,吴三桂连命细作打听消息,总归要弄个分明不是?

辽东从山海关一路到盛京城里都不安稳,不过这个消息至少还只是在辽东一地的各个大明百姓和来往商贩口中相传。

女真人七千人的战损最后越传越夸张,最后甚至达到了女真人一战损伤十万大军的程度,仿佛只要朝廷出兵,立马就能把遗祸大明边境几十年的女真鞑子端了个一干二净。

消息除了最后传到吴三桂的耳中,是实打实的七千真鞑子,近万伪鞑子,其余游击和各路守备得到的消息却大多不全,女真人的战损从五六千到十万的都有,虽说谣言止于智者,这帮子大明兵将们虽然不是智者,可也知道这消息不会是空穴来风,几千上万未必有,但七八百总归是**不离十了,最后又从山海关总兵吴三桂那里得到了准备的消息。

七百真鞑子!一千一百伪鞑子!

这是吴三桂二一添作五,直接去掉九成得到了结果,除了下发给各地游击和守备外,还往朝廷上上奏了一本,吴三桂本是想直接上奏,最后还是将奏章压了几天,先不说此事到底是否是真的,光是这份奏章里冒出来的海寇,吴三桂还搞不清楚,自然不敢轻易把奏章给发出去。

直到连续几波的细作都是同样的消息,就是女真人战损数目不同而已,从大到小的都有,可这实实在在证明关外的女真人确实败了,而且看上去还蛮惨,所以吴三桂才放心把奏章发了出去,接着又让各地的细作打探消息,若是崇祯皇帝问起,总不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不是?

吴三桂这边压了几天的奏章才发出,而另一边的黄龙在没多久就拿到了耽罗府的战报。

黄龙是皮岛总兵,走的是水路,一路上旅顺各地又被耽罗岛的水师封锁,所以得到消息的时间这才迟了几天,他得到的消息同样是女真两红旗、正黄旗折损七千余,汉军折损亦有近万人。

可黄龙和吴三桂一样,压根不信!虽说黄龙见识过这只海寇的战斗力,可那打的是海战,还是步卒对步卒,自己这边虽然败得惨了点,但那至少没一败涂地,折损兵力不过千余人,其余的都是被打散的,三两日就能召集回来,至于上次旅顺,那也是女真汉军吃了被偷袭的亏,又不是实打实的女真人。

所以黄龙这才不信,一样是按着大明的惯例,抽出了九成写成了奏章,一日都没耽搁就给发去了京城。

于是,半个月后,朝廷先后收到了两份战报,都是报捷,里面的数字让正焦虑剿灭陕西各地义军的崇祯面色一变,一旁伺候着的王承恩哪能看不出陛下是大喜,而不是大怒。

虽然说这个主子有些喜怒无常,动则凌迟处斩,但不管怎么说都算是个勤政的君上,王承恩虽说只是个太监,但伺候皇上久了,哪能不学会查言观色。

“好,好,好!”崇祯连说了三个好字,王承恩赶紧应道:“恭喜陛下,洪总督果然不负众望。”

“王承恩,这次你可猜错了,呵呵。”崇祯显然心情很好,又从奏章拿出一本来翻看,里面竟然还是一模一样的内容,不同的是这一份要仔细得多。

是皮岛总兵黄龙上的奏章,和吴三桂离得太远了,却同一时间发来奏章,虽然看上去巧了点,但应当是事实。

也就是说,这份吴三桂送来的战报自然不会是假的了!

“奴才知错,那不知是哪位总兵立下了战功。”王承恩是太监,自然知道怎么顺着皇上的话往下讲,虽说此时让皇上亲口提出此人的名字有些不妥,可伴君如伴虎,王承恩自然知道这话该怎么往下说。

“一个总兵都不是,哈哈。”崇祯笑了笑,倒是一脸兴趣的看着王承恩,显然是想让王承恩继续往下猜。

“哦?不知是哪位游击?哪位将军了。”王承恩心中微微一叹,皇上好几个月未这般开心过了,自从陕西闹了事,再加上关外的形势一日不如一日,怕是这等笑容,那是许久未见了,王承恩此时心中倒是比崇祯还要百感交集。

“错了,错了,王承恩啊,你就别猜了。”崇祯拿起奏章,倒是毫不避讳的拿给了王承恩。

王承恩赶紧身子往后面一缩,道:“皇上莫要害奴,若是被那帮子大学士看见了,少不得又要挨骂。”

王承恩这么说,眼也就一下都没忘奏章上看,这事说起来可是可大可小的,那帮子朝臣若是知道皇上将奏章拿给他看,就算是一时兴致所致,怕他王承恩少不得要挨上一些翰林御史们参上一参。

“你啊,就是胆子太小。”崇祯心情好,也就不打算和王承恩计较,而且这个家伙向来如此,而且刚刚的举动也确实不妥当,也就不再强求。

“那些鞑子的后头冒出了一根刺,不但打得女真鞑子溃不成军,这还拿回了复州、金州等地。”崇祯拿起奏章道。

“可是皮岛总兵黄龙?”王承恩脑子里灵光一闪,可随机又想起刚刚皇上说了,不是总兵,甚至不是什么游击,守备立下的功劳,所以这话自然就不成立,赶紧看了眼崇祯,果然见崇祯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陛下,老奴可就真不知道是谁了。”王承恩只得明言,只是这一番下来也算是让崇祯兴致足了,倒也不打算再这么让王承恩猜下去,君臣间的游戏,偶尔玩玩就行,特别是这种内臣,就是再宠幸,也要有个度,崇祯心里自然明白这个理,好在王承恩平时也知道分寸。

“吴三桂的奏章里倒是没提名字,不过黄龙的这份奏章里说的很清楚。”崇祯这话说的有些怪异,可也是事实,相比较吴三桂,皮岛总兵黄龙在崇祯心里的地位确实低上不少。

虽说这两人都是总兵,可一个守着山海关,辽东的军备几乎就是他抓着,一个守着孤岛,几乎就等于空顶着个总兵的头衔。

而且更别说黄龙自从走马上任后就很少上奏章,这次突然和吴三桂一道送来奏章,而且内容还大致相同,自然要惹得崇祯疑虑。

要不是心知这两人怎么着都不可能是朋党,怕那些个御史的笔头子就有的写了!

黄龙的奏章字数不多,可胜在全面,没那么多文绉,平日里崇祯倒是不太喜欢这些太直白的文字,可这次也就顾不上这么多了。

崇祯一个字一个字读,王承恩自然不会错听一个字,里头一个陌生的称呼让王承恩眉毛一挑。

“辽东义民方凯。”

虽说是被称之为辽东义民,可这从名字就能看得出来是大明人,少不得就和那个前东江镇总兵毛文龙一般,怕起的作用也是一样,想那毛文龙不也曾背地里拿下鞑子的镇江不是?

而且这个义民拿下的是金州、复州,奏章上此人更是打到了盖州,离着女真人的盛京,路程也就是北直隶到北京城的距离!

也就是说!关外的鞑子这次可是险些丢了都城!

再加上吴三桂和黄龙的奏章上都用春秋笔法写成杀真鞑子一千余人,伪鞑子千余人,这也是朝堂上的惯例!崇祯可不会真的派人去检查到底是不是这么多人数,虽说没见到人头,崇祯心里还有疑惑,可这既然吴三桂和黄龙一起上了奏章,自然也就不能忽视,心里正想着怎么处理怎么回事,或者说,该怎么赏?

“陛下,此人若是用得好,当是另一个毛总兵。”王承恩小心翼翼的道,他自然知道崇祯心里想的是什么,可不管怎么说,这话也该说出来,要不然皇上若是一时昏头做错了事,那可就是天下受了害。

王承恩虽说只是个太监,却也称得上大明一朝不多的好太监之一,甚至最后还陪着崇祯一起上了吊。

“毛文龙?”崇祯略微皱起眉头,这个名字让他想起袁崇焕,那毛文龙可就是死在袁崇焕手上的,至于袁崇焕,崇祯可一直当做平定辽东的唯一人选,此人当初就说出五年平辽的壮语,最后却被发现乃误国书生。

“毛总兵在的那几年,关外的鞑子可不敢轻举妄动。”王承恩小声的提醒道,这些事虽然他也是听说,但也是事实。

崇祯不再言语,想来正在想着处理的法子,至于王承恩自然也就不敢多说,说到底他只是内臣,如今已经到了尺寸,这最后的抉择权可还是留在崇祯的手上了!

“让兵部派人去黄龙那跟那个方凯要人头,这若是真的,少不得要重赏。”崇祯略微沉吟一番,这才出言道。

此却也是最妥当的法子,若是兵部验了人头无错,到时候再派封赏不迟,说不定让步兵直接带着圣旨过去也行。

只要是真能让女真鞑子入不了关,崇祯倒是不吝啬高官厚禄,只要不伸手跟他要钱就行!

如今的大明户部仓库,可已经空的可以跑老鼠了!

君臣二人三言两语算是把朝廷的事决定了下来,崇祯并不在意,王承恩却吓得一背后的冷汗,要说平日里他可从来没如此多舌过,这次也不知怎么的鬼使神差,他就多说了几句!对王承恩来说,这可是大忌!

崇祯决定了的事自然也就没什么人反对了,可这还是引起了朝堂上的轩然dà bo,这倒不是反对崇祯的圣旨,而是对于吴三桂和黄龙这两个总兵奏章里内容开始反复争吵,鞑子真死了上千人?还是伪报?这若是真的,赏倒是无所谓,就算不是真的,兵部派去的人自然会查验个一清二楚,到时候再赏也不迟!

至于远在金州的方凯可不知道大明朝堂上,正为了他这个‘无名小卒’吵得热火朝天,原因仅仅是奏章上鞑子人数的多少。

他们可不知道,这份奏章上的人头那得再夸大个十倍才是,但若是让这些君臣们知道了,怕是除了压根不信外,连吵都懒得吵了!

反正现如今只是兵部派人去辽东验查人头,如今的兵部尚书是洪承畴,可偏生洪承畴又是五省总督,如今还在视察五省,根本不在京城,所以兵部自然也就是下面的各个侍郎做主。

要说这出使辽东要摆在以前可实实在在是个热门的差事,不管是兵部去辽东验人头,还是户部发饷银,下面的官吏都是抢着要去的,主意的原因就是,有银子!

兵部属员去验人头,下面的封疆大吏为了堵住那张嘴,少不得要拿出银子意思意思,这好歹还是封疆大吏,那数目就不会少了去,至于户部发饷银,那就更不用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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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个几十万两的饷银,就是从中抽了个十分之一,可都是好几万两的银子!虽说不会都落到口袋里,不过毕竟过了手,那就得少上一部分不是?

可这次不同,虽说还是验人头,验的却是一些海寇弄来的,和大明的封疆大吏没得比!虽说皇上说了是在皮岛验,但这哪就安全了?

皮岛?兵部上下纷纷嗤之以鼻,那地头,可是穷的不能再穷了,兵部平时连饷银都不往那边发。

虽说皮岛总兵黄龙也是大明正经的总兵,也‘勉强’算是个封疆大吏,不过却是个穷到家的‘封疆大吏’!平日里发的奏章,清一色都是跟兵部要钱要粮!

所以说兵部上下才对皮岛不待见,连带着对那个劳什子海寇也是一肚子意见,最后才选出一个平日里不知变通的兵部小吏,让其带着圣旨去皮岛验人头。

这边京城里的快马刚刚出了城,留在山东的孟千已经得到了消息,这倒不是孟千在京城的情报网都多高的效率,而实在是满大明没人把这事当成军机大事来当,朝议的当天在朝堂上传出了消息,立马整个北京城里都传遍了消息。

被留在京城联络各家盐铺的耽罗岛的人就是想不知道都难,只是相比之下朝堂为了此事争吵了几天,到底让谁去验人头又推脱了几天,到最后就成了兵部的快马刚出了北京城,远在山东的孟千已经把消息知道了个七七八八。

孟千自然不敢耽搁消息,赶紧让来往的登州、耽罗岛的水师船只临时送了一趟,虽然中途并未耽搁,可一来二去在京师和登州耽搁的时间,到了耽罗岛后又转到金州,花费了一些时间,信件传到方凯手上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了崇祯七年十二月中旬。

十二月的辽东,金州正大雪纷飞,没了济尔哈朗和代善在城外守着,豪格跑了,岳托已死,十个正黄旗也全都丢了个一干二净,连后顾之忧都没了。

方凯倒是不怕济尔哈朗来次雪夜偷城,可一来复州并未因为济尔哈朗的大军撤退而放弃松懈,反而因为纷飞大雪,原先已经加高过的城墙开始结冰,难以攀爬。

只要不出意外,被济尔哈朗来了个里应外合,复州城里的一万大军足够守上三年五载的。

也就是说,和后金纠缠前后已经有了小半年后,目前的方凯终于可以松一口气,耽罗府也可以趁这个冬天扩充一下实力,以及将折损的兵力补全。

时间跨度到了崇祯八年,这一年刚年初就发生了一件让大明上下震惊的事!也让刚刚心情好了点崇祯再次勃然大怒,并且这次险些让崇祯气的昏死过去。

正月初五,十三家起义军共计七十二营攻陷荥阳,崇祯连忙让刚刚走马上任的兵部尚书洪承畴会和各路西北边军,又从南方调来万余人,共计七万大军,以山东巡抚朱大典为副出关剿灭农民军。

虽说丢了荥阳,可毕竟荥阳并不是大城,崇祯倒也有些免疫,毕竟这一年先是被关外的女真年年入关丢城失地,关内的起义军也是隔三岔五的攻下某县某府,按理说崇祯也就麻木了,最后是大发雷霆一番,下令让洪承畴加紧剿灭就是,可没过十几天,又是一件事闹大了!

而且这次还大的没边了!

老朱家的老巢,中都凤阳丢了,凤阳可是老朱家开国皇帝朱元璋的故里,大明的中都!而且各路起义军打下了凤阳还光干缺德的事!先是挖了朱家的祖坟,拆了皇陵楼殿,这也就罢了,可偏偏又焚了龙兴寺,也就是说,连大明的龙脉都给烧了!

龙兴寺那可是象征大明千秋万载的,这都能烧?更别提那些老朱家的祖宗,崇祯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险些被气的一口气没上的来。

于是与此同时中都留守朱国相和守陵的几千官兵战死到成了微不足道的小事,

丢了荥阳和凤阳只相隔九天,也就是说崇祯刚得到荥阳丢了的消息,凤阳也紧跟着被起义军攻下。

醒了的崇祯自然是勃然大怒,当场既罢了漕运总督、巡抚江北四府的杨一鹤,巡按吴振缨,守陵太监杨泽,江北一带有品级的官员几乎无一幸免,不管有罪没罪,该发配边疆的戌边,该杀头的杀头,该弃市的弃市。

到最后逼得守陵太监杨泽zi shā,至于负了主要责任的杨一鹤弃市,毕竟凤阳怎么样都是在杨一鹤的辖内,弃市了倒的也不冤枉,除了一个巡按吴振缨官不够大,权也不够多,巡按虽然和巡抚一样都有个巡字,可巡抚那是位高权重,至于巡按?一个七品小吏,也就是区区一个地方县令,位不高权不重,只是代天巡视各道,考查吏治而已,所以吴振缨才得了个戌边,回是这辈子回不来了,但下场好歹比杨一鹤和杨泽是好多了!

该罚的罚,该催的催,崇祯连着又发了数道圣旨,自然是催洪承畴早早发兵剿灭各路起义军,只是起义军势大,洪承畴一时间也是一筹莫展,只得上诏跟崇祯要了半年,崇祯也心知此时急不得,虽然很想现在拿了这些反贼的人头,但在对待各路反贼上,甚至是关外的女真,崇祯倒是蛮有耐心。

想当初袁崇焕的五年都等了,洪承畴的六个月自然能等,只是下令各部尽量配合就是。

六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洪承畴虽然上了奏章,但yào shuo fǎ子也还是一筹莫展,所以只能下令贺人龙、张全昌、曹文诏等人各守据点。

直到二月初张献忠攻破了江北数镇,一路上势如破竹,这才让洪承畴不得不师出潼关,追着张献忠后面赶。

不同于大明的‘热火朝天’,不光是关外的女真,还是耽罗府都还算安稳,一边是饿狼,正在舔舐伤口,等着来年发起致命一击,一边是打定主意死守复州,暂时方凯是不打算打出复州去了,一来兵力不够,二来盖州一战折损太多,补充新兵正好需要一段时间,而且冬天根本出不了关。

可时间过得快,到了崇祯八年一月初离开春也就没多远了,就算到时候方凯想躲,恐怕不管是皇太极和济尔哈朗这次都不会放过复州。

这个冬天虽然明面上没什么大事,复州城更是被打造成了铜城铁壁,辽东的天气冷,冬天远比春天来的长,水泼在城墙上就是一层冰壁。

去年的盖州一战,以及复州守城战,在辽东汉民口中口口相传,方凯这个名字就像是突兀出现一样,马上就成了当初毛文龙毛总兵一般的存在,要说辽东汉民不盼回归大明自然是不可能,但关内回不去,以前还有个毛总兵可以指望,几年前毛总兵死了,还是死在一个大明总督的手上,顿时让关外的汉民对大明寒了心,可这心里还是指望着关内的,只是回不去而已,即使如此,辽东大地动则就是起义的汉民。

所以这次,旅顺、金州、复州、一路甚至是盖州都被打了下来,在数百万的辽东汉民眼中那可是不一般!

虽说事后又被打回了复州,但这些平日里压在头上的鞑子可再也打不过去了,所以顿时引起了辽东汉民的大‘逃难’,耽罗府驻在朝鲜的各个据点不停的报急,原先还让留在耽罗岛上的孙元化紧张了一番,最后才不由松了口气,这报急都是人手不足的,一个冬季,耽罗岛上至少增加了上万户,四万多人丁,这里头有部分是辽东跑过来的,还有少数是原先留在朝鲜的汉民。

这几年留在朝鲜的汉民大多数都去了耽罗岛,剩下的都是些老弱,一下子又从辽东来了一次‘逃难’热潮,等辽东的皇太极回过神来,各旗的包衣一看,都缩水了一大截!

要说也是各旗不注意,这几年辽东被女真人一步一步打了下来,治下的汉民渐多,皇太极对汉民也远比其父王努尔哈赤来的宽容的多,没那么苛刻,所以也就没人多仔细管着各家的包衣奴才。

这次这些包衣佃农们要跑,倒是各旗一开始压根没发现什么端倪,两红旗和镶蓝旗的几十个牛录都在盖州待着,根本抽不出太多人手去看着下面的包衣佃农,这一下子就让跑了个三四成,留下的人压根约束不住,其他各旗都还好,只是每个旗缺损了几百上千户,不多也不少。

但女真可是有八旗,各旗都少了几百上千户,再加上两红旗和镶蓝旗的跑掉的,这一下子就接近上万户的人丁,以一户五丁为算,既后金国上下折损的是几近五万的人丁,这里面还不含妇女,只是已经成丁的壮年。

不同于耽罗岛的户籍计算方式,后金国沿袭自大明的户籍统计,每户只计算成丁的男丁,也就是说如今耽罗岛收纳的只有八旗包衣们跑掉的一半,剩下的一半要么就是滞留在朝鲜,要么就还在路上。

可四万多人口的爆发式增长还是让方凯险些吃不下去。

耽罗岛如今才多少户?所谓的五万户只是以家庭才计算,也是方凯从现代带来的统计方式,如果按照大明的统计来算,十三万人口,最多也就三万户,这次一口气增加了四分之一,那可是五千户!四万人丁!

如果算上后期还要有四万多人丁,一口气耽罗岛非得人满为患不可,光是生活基础设施就压根不够用,前期来的四万余人如果不是耽罗府已经成熟的民政系统将问题解决了个七七八八,恐怕光是多出来的人丁就要压垮还薄弱的耽罗府。

另一个就是孙元化起的作用,虽然孙元化并没有挂上个什么官职,可他的地位摆现代那就是秘书处主任,即便是无品无级,那也是位高权重!反倒是政衙的各有品级的官员得照拂着点面子,一来二去,孙元化反倒替代了部分方凯的作用。

当初孙元化让三子收权也是一样的道理,怕的就是功高盖主,虽然耽罗府不大,按大明户籍来算,户不过三万,丁不过**万,再加上妇孺这才十七万,甚至还比不上大明的一府一县,也比不上当初的登州府。

可不同的是耽罗府的军政可以说得上是方凯两手抓,正正经经的du cái者一个,麾下还有三万强军。

如果说一开始孙元化还对区区**万人丁就有三万大军感觉穷兵黩武,一心想要劝诫,方凯从盖州送回来的几箩筐耳朵虽然看上去不多,可密密麻麻的都是鞑子血淋淋的耳朵就足够让岛上某些人心不定的人通通闭上了嘴。

一万人出城,击溃女真鞑子上万人再加伪鞑子两万人,这可就算是大明也从未有过的胜迹!

再加上守着盖州城数月,如今鞑子凑齐了数万大军也一样拿着复州城没辙,只得老老实实的待在盖州,这可一下子让耽罗府的人向心力几何式上升,积极性也是增长了不少,至少在陆陆续续到达的难民面前,一个个都热情得很。

耽罗岛虽然不小,可这是古代,也没那么多高楼大厦,原先十几万人丁就差不多了,这一下子多上这么多别多方凯没心理准备,耽罗岛上一应官吏谁都没想到后金治下的大明人会一窝蜂的往耽罗岛赶,一时间就有些措手不及,所以时间到了开春,耽罗岛已经收纳了六万人口,其中至少有四万的男丁,剩下的才都是些老弱妇孺。

这些男丁大多是些女真人中的包衣奴才,照理说做了几年大金国的顺民还这么个跑法实在让女真人上下都有些不甘心,个别对大汗之位有过窥看的贝勒甚至放出话来对治下的汉人进行一次清理,杀光那些不听话的汉人。

好在这些个贝勒还没完全丧失理智,这要是杀光了全部的包衣奴才,谁给他们种粮食去?难不成让女真人自己重不成!

皇太极连续发了几道‘圣旨’,这才算让各个贝勒‘安分’了下来,开始约束各自的包衣奴才们,勉勉强强止住了大金国治下汉民的大量流失,可三三两两甚至是全村都消失个一干二净的事在大金国各地还是屡见不鲜。

这别说皇太极没办法,就算是范文程、宁完我这一班汉臣那也是拿这种是没辙,要说拉拢人心的法子那是有一箩筐,可这要是拿到异族底下做事,拉拢人心本就是难上加难,更别说各个贝勒们也不是什么知道分寸的人,这要是有皇太极压着,别说他们这帮汉臣,就算是多个十倍那也是毫无用处。

112

大金国毕竟还是女真人的天下不是?

至少这关外,还是各旗旗主说了算的,至于汉臣?那不过是几条听话的狗而已,要说范文程虽然很得皇太极的信任,可在各个贝勒旗主看来不过是条聪明的狗,可关键就是这只狗很得皇太极的信任,如今各旗之中又是皇太极最大,八旗的共主,所以这才能和诸多贝勒们平起平坐的份。

公元1635年,这一年既是大明崇祯八年,还是后金天聪九年,同样又是闯王高迎祥的兴武元年。

隔海相望的倭国宽永十二年,给大明当臣属的越南国阳和元年。

称霸中亚的土耳其帝国能干的皇帝法赫鲁丁二世会在这一年被处死,与此同时有个叫乔丹尼洛伦佐贝尼尼的艺术家完成了世界名画《康士坦察布奥诺列里可》。

这些都是在史书上有写的,不过这些事方凯统统不知道,如果他知道了,肯定一点都不介意派人去找乔丹尼洛伦佐贝尼尼花很少的金币买下那副《康士坦察布奥诺列里可》留给后世子孙。

大明和后金两边都是一堆麻烦事,崇祯焦头烂额,皇太极好歹还好点,大金国如今局面怎么看都是蒸蒸日上,虽说去年败了一场,但和将整个蒙古草原都纳入囊中相比就只不过是点小小瑕疵而已。

虽说一下子丢了上万余兵马,可这眼看是开春了,济尔哈朗和代善领着两个旗再加好几万的汉军和蒙古牧民,也没了冬天当天灾,女真人还真没怕过什么。

复州城就算修的再是高大,那也只不过是帮女真人修的,大明不就坚城无数么?哪个派上过用场的!

济尔哈朗递上来的折子说攻不下,那是因为那时候都快入冬了所以才攻不下,冬天可是女真人最大的天敌,别说行军打仗,就是窝在帐篷里那也会冻死了人。

别说皇太极这么认为,就是满大金朝廷人人都这么认为,包括平日里‘聪明’的汉臣,自视极高的女真贵人只当是老天饶过了那些闹事的汉人们一个冬天,所以这刚到开春,皇太极的诏书就催着济尔哈朗攻城,如果能逼着投降自然是最好,皇太极倒也不吝啬王侯爵位,反正这等王侯在大金国什么都不算,也就名字好听点而已。

皇太极可不知道去年他遣人送去的招降信此时已经被方凯给仍的没了地方,甚至于暗地里偷偷收买其他人的书信也一个没剩的没了着落,恐怕早就被处理文案的文吏放置在书库里当做日后查阅时候的资料。

至于领兵在盖州的济尔哈朗和代善可不像皇太极那么想的简单,可他俩说到底都还不敢上奏章分辨,一来这两人都是位高权重,八旗之二,而且眼看岳托生死不知,豪格是逃回来了,但也说不清岳托到底是生是死,代善也急,好歹岳托是他的儿子,手上还握有镶红旗,皇太极下令开春攻城正合了他的意。

虽说去年一次性丢了好几千的两红旗让代善心有余悸,可当时那是不知道对方的战术,若摆在现在再来一次,代善只会让各路汉军和蒙古新附军冲上去,等乱了对方的阵势再以女真铁骑冲杀,保证万无一失。

代善的想当然建立的是对方的毫无进步,至于方凯这次会不会再出城野战还是个问题,而且就算是再次出城野战,那也不会再摆着一个乌龟壳的圆阵拼消耗了。

什么都不是一成不变,别说战场是这个道理,就算是别的方面也一样的是这个理,就好比的郑彩的态度,一下子就变得好了起来,甚至……甚至有那么些许谦恭!

这倒不是假话,实在是那日在野外的所谓‘狩猎’让郑彩一下子吓醒了,从福建带来的郑家的光荣光环一下子被打落在地,哪里还能把脑袋抬得多高去。

虽然说他郑彩只是郑家的一个小辈,别说在郑家的地位比不上郑芝豹等几个郑家的老人,就算是同辈的郑森也比他出彩的多,至少人家那是郑家家主的长子,可不像他这个偏到没边的支系。

如果不是郑芝龙看得起他,平日里颇多赏识,这一次也轮不到他代表郑家出使这股在辽东新冒起的势力了。

从这也能看得出郑家对这次出使并不是太看重,除了一个郑彩算是郑家旁系,其他一些随从大多只是郑家的家奴,跟着主家的姓氏而已,算不上有多重视,这次的出使,恐怕还是拉不下面子为主,毕竟当初双方可是都有过承诺了,又是对方先留下来的使者,这次只当是回访罢了。

俗话说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好,郑家这次派郑彩来倒也没多大想法,只是一心打好关系,最多做些生意上的买卖,压根没往别的地方想过,毕竟辽东离着福建太远了,就算是走海路,顺风而行也要一、两个月,这要是逆风时,恐怕时间还得翻上一番。

可郑彩现在不这么想了,要说原先到了这里感觉受了冷遇就打算收拾东西走人了,紧接着就被强拉着去剿灭什么豪格和岳托。

这两人名一开始郑彩听着耳熟,可怎么着都没往女真人的八旗旗主和大贝勒身上想,只当是同名而已,最后才知道事实,一下子就把郑彩给唬住了。

大金国的大贝勒?那是什么?这摆大明可就是太子啊,至于另一个八旗旗主,虽然看起来身份没那么高贵,可却是女真人里最有权力的八个人之一,那也至少是个大明的六部主官之一。

这么三下两下的一算,郑彩能不愣么?关外的女真人能把大明打得丢兵折将,占了整个关外,可现如今却是连自家的太子爷和六部主官里的一个都被打得落花流水,几千铁骑轻轻松松被杀了个一干二净。

最后还硬是被斩杀了一个镶红旗的岳托,虽然让豪格给逃了,可这也足够吓到一直窝着的郑彩了,自然当时方凯叫唤他的时候,他硬是半天没回过神来!

太子?大贝勒?太子、大贝勒、

虽然只是几个词,可别说大明的太子不是郑家能够得着的,就算是六部主官,郑家也是只有仰望的份,平日里就算大明官场上能卖脸面,也大多是郑家花了多少银钱砸出来的,还大多是些四五品的官吏,好些就是个封疆大吏,勉勉强强还上得了台面。

这一来二去的一想,郑彩干脆当即决定暂时不走了,第二日就去拜访了方凯,把临出来时郑家给他的底线统统交了个底,最后还破例的大大让了步,把事情办的妥妥当当。

可出了门,做出这决定郑彩也是出了一头的虚汗,这事要是回去了不被郑家老人们认同,恐怕别说得到重用,就是现代的地位郑彩那都是难保,可富贵险中求和这个是一样的道理,他也自信自己的选择没错,即使回去受到责罚,但好歹给郑家找了颗大树绑着,只要这颗大树一天没倒,那他就能在郑家得到一天的赏识!

郑彩做出了让步,条件上让方凯自然也是满意,这次郑家本来就死带着诚意来的,条件上本就没什么苛刻之处,有些更是先前就谈好的,牵涉的也更多是海上的贸易,双方都是有各自的船队的,郑家对于同样是海上大豪的耽罗府来说还是有几分警惕的,拿来互通消息的作用远比实际上的意义来得多。

可郑彩做出了让步后,郑家除了在商业贸易上让到了最大,郑彩还做出了一系列承诺,这些承诺不但包括贸易,如果不是郑彩不敢擅自代表郑家建立盟约,恐怕这次郑家就要和耽罗府绑在一块了,可即使如此,郑彩还是做了最大的让步,也就是说,郑家做了最大的让步!

方凯满意了,自然也不能让郑彩吃亏,正好郑彩也想顺道前往耽罗岛,虽然他下了赌注,也眼睁睁看过女真人的‘太子’和‘六部尚书’一死一逃,可郑彩心里总归还是忐忑,当初登上耽罗岛急匆匆的就被送到复州,然后又被送到金州,自然无心细看。

郑彩也就跟着方凯回了耽罗岛,彼时正是崇祯七年年末,耽罗岛上经过几年的休养生息逐渐有了些和大明内陆不同的生气,就是比之商贸繁华的大明沿海那也不遑多让,不同的是巡街的警察穿着打扮和大明的捕快截然不同,甚至连刀具都没配给,只是拿这个木头棍子,还是没削过的。

郑彩等一众郑家人看的新鲜,可也就图个新鲜,说到底短时间内也不会看出什么来,方凯也不忌讳的当个向导领着郑彩去了打靶场和新兵训练营。

由于尚可喜和尚可义一个在复州,一个被调到亲卫营,新兵训练营的主将已经历任耿仲明、尚可喜和尚可义兄弟等人,本身就自成系统,倒也不再需要什么负责人,已经由兵衙接管,平日里也是兵衙派人来管,派来的人也不过是个高级教习,新兵训练营有一套自成体系的流程。

不过这些都和郑彩无关,郑彩所看到的是完全迥异于大明军队的模样,这里的士卒不管是面貌还是士气都和大明的募兵所得的兵丁毫无可比性,更不用大明早已经溃烂的卫所制,那可比募兵所得兵丁更是不如。

再对比之前那场‘狩猎’。

女真铁骑的威势往日里郑彩也只是有所耳闻,毕竟大明都被打得落花流水,想来自然是天下强兵。

自古又有女真不满万,满万则无敌于天下的说法,那日一下子就是上千的女真骑兵冲锋,虽然选的是隐蔽的树林,并不适合骑兵冲锋的地形,可一口气上千的骑兵轮流冲过来,这别说郑彩了,怕是郑芝龙都没看过!

毕竟郑家是海寇起家,南方又缺可以拿来当做坐骑的战马,别说上千的骑兵,就是各地卫所,连十匹以上的战马都没有,这就好比女真人如果上了海上看到浩浩荡荡的郑家船队一个道理。

人人都对未知的东西充满了恐惧,而且还是原先就足够恐怖的骑兵,又一下子来了上千!郑彩当时险些没吓得瘫过去,相比较成千上百艘船郑彩能坦然面对,可同等数量的骑兵郑彩就只能从心底害怕的份,虽然紧接着大出郑彩的意料。

女真人气势汹汹的冲锋绝对不是打算虎头蛇尾,可到最后不但没冲过去,反而丢盔弃甲没几回合就被打得狼狈而逃,这下子郑彩彻底愣了,他是窝在后面,可这不代表视线不好,而且女真人的骑兵冠绝天下,大明的各路精兵都是打得节节败退的份,现如今就这么一来二去被消灭了个干净?

这压根不要比郑彩就有了答案,所以这才有了耽罗岛之行,一直到崇祯八年一月初郑彩菜姗姗来迟的告别,相比起上一次的忐忑,郑彩显然有了几分信心,这不仅仅是对他自己回到郑家的前途有信心,对于这次盲目的赌注郑彩也有了十分的把握。

方凯也就理所当然了见了郑彩一面用作告别,双方说着一些不咸不淡的话题。

“这次郑彩回去会向家主汇报,所商量妥当的事应当不会有差错。”郑彩的话给了方凯一颗定心丸。

如今方凯也知道郑彩当日拿出来的条件比起郑家派他出使的目的天差地别,所以难免方凯也怕郑家这次只是拿出的空话,不过郑家毕竟要顾及面子,既然郑彩如今能这么说,应当就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这就好,带我向郑家家主郑芝龙问好。”方凯笑了笑,脸上自然不会让人看出什么来,要说郑家虽然是他计划里很重要的一环,可暂时也用不着不是?更别说如今双方非敌非友,最多算是个合作关系,总归不能把什么都放在表面让人一点即透。

郑彩微微低头应了声,此时他摆出了足够低的姿态,也是因为方凯虽然年纪不大,却是耽罗府这一家之主,比起郑芝龙的身份只高不低。

郑家虽然势大,但也只限于福建一省,连大明的旧都南京都伸不过去,更别说北面了,而且那上面还有着福建巡抚邹维琏压着一头了。

耽罗府如今虽然名义上隶属于朝鲜国,可事实上不外如独立一国,比起郑家可不止是逍遥自在的多,家业也压根没得比!

…………………………

崇祯八年二月初,郑彩随着郑家来访的船队趁着开春而归返,方凯送走了郑家的来使就马不停蹄的前往复州。

冬天一过济尔哈朗和代善就驱策各路兵马,包括镶蓝旗和两红旗还有汉军、新附军合计四万余兵马将复州围成了个铁桶,显然是打算将复州一攻而下,甚至动用了一直留在盛京城历次从明军手上得来的红夷火炮,这些火炮原先都属于佟养性的乌超哈真所有,前一次佟养性出兵旅顺最后稀里糊涂的死掉,剩下的乌超哈真就被发配到了旅顺守城,最后也全都成了旅顺城外的一堆京观,旅顺城又不是什么要地,皮岛的黄龙还不敢杀上来,自然也就用不着那么多火炮,可除了汉人,女真人就压根用不惯火炮,也不可能弃了马下来当步卒,其余投降的汉军的虽然不少,但皇太极还不太放心,所以阴差阳错下,这些火炮就被留在了沈阳城。

113

这次济尔哈朗和代善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才从皇太极那要来了这些红夷大炮给那些汉军用,拿来攻打复州城。

八旗都是骑兵,本就不擅攻城,能够在大明境内攻城掠地,倒有一半是因为城里的大明兵卒实在不堪一战,八旗战兵冲上一冲就能把偌大的一个城门给冲垮了下来,可凡事不是惯例,比如上次,两红旗就在盖州城下吃了亏,最后还被出城野战打愣了神,白白了送给了二十个牛录的女真铁骑。

去年刚入冬那阵女真人声东击西,用所有不多的汉军水师偷袭复州水城,在城里闹出动静后又趁机袭击复州,打得也是一手攻其不备,最后甚至还攻上了城墙,险些就拿下了复州城门,可这最后终究是功亏一篑。

而且奇袭本来就只能用一次,再重复了什么用都不会有,所以这次济尔哈朗只能摆出围城的姿势,仔细算起来,这倒是大金国第一次以数倍之兵马打一场围城战,而且还是如此的以多打少。

要是还攻不下一个区区的复州城,别说济尔哈朗,就是代善都打死不信,虽然去年他代善前前后后折损了一万六、七千的大军,光是两红旗就是二十几个牛录,至今代善还心有余悸,济尔哈朗又为人谨慎,从盛京出发时听说代善损兵折将,济尔哈朗又和范文程等一众汉人友善,心知范文程不会说虚话,所以这才领着整个镶蓝旗三十几个牛录近万大军,再加上范文程又跟皇太极要来的几千蒙古归附的部落,加上带上了各牛录补充给两红旗的十几个牛录和原先的两红旗战兵,石廷柱和马光远、孙得功、李斯忠剩下的女真汉军,满打满算的就是四万人有余!

济尔哈朗是够谨慎的,可大金国朝廷上却是闹翻了天,不为别的,就为他济尔哈朗如此占着个天时地利了人和了,竟然还跟盛京城里伸手?虽然要的只是些红夷大炮,各个旗都用不着的东西,可你济尔哈朗好歹手上有着五十几个牛录,就算不算那些汉军和蒙古人,那还有一万六千人的战兵。

女真不满万,满万则无敌,这可不是一句空话!

皇太极倒是不在意,随手从库房里将红夷大炮都划拨给了济尔哈朗,一众的汉臣以范文程为首也都一句话没说,不赞成也不反对,本身也没那个资格,至于朝堂上的最闹腾的却是多铎。

自从莽古尔泰身死,阿敏被囚身死,大金国的朝堂倒是再也没人敢闹成如此模样,多铎这次也不像是得了多尔衮的授意,完全的就是凭着一腔子怒气,最后甚至含沙射影的骂道了济尔哈朗的头上。

“把这些红夷大炮给那些汉军?汗王,我可怕哪天这些红夷大炮的炮口就换了个方向!”有多铎跳出来当了出头鸟,这一下子一堆子贝勒额真们开始跳出来大放厥词,看模样是不相信这些个汉军,可实际上呢?谁让济尔哈朗的镶蓝旗和谁都不太对盘,虽然说起来济尔哈朗也谁都没得罪,可这种人本来就是拿来当落水狗打得,这个时候大伙不推?谁推!

一帮子站在堂上的汉臣们立马脸色难看起来,这说到底汉军可都是汉人,和他们这些汉臣都是一个祖宗,往远了说,这要是这些汉军把红夷大炮掉个头,岂不是说他们这些汉臣都会是zào fǎn的份?

多铎这些话最是得罪人,要说平日里多铎和多尔衮都很是倚重汉人,可这次摆明了多铎却是来拆朝堂上汉臣的腿的,可实际上了?这鬼知道!

宁完我被多铎给骂的一愣,这压根没反应过来,一时间没了主意,让一众盯着他的大金汉臣们纷纷有些失望,要说这朝堂上能有什么指望得上的,除了范文程就是宁完我了,此时见宁完我也一时间没得注意,只能将视线移向范文程。

范文程倒是一动都不动,面不改色,嘴角还是那撇笑意,此时却让一帮子汉臣们恨不得冲上去扯上两下,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笑,看多铎这阵势,不把自己这帮侍奉‘胡虏’的汉人们一棒子打死那是不会甘心的。

“多铎贝勒此言差矣。”

结果范文程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却是一句落地有声的话,只把多铎说的眼睛一瞪,看样子就要暴怒动手。

最后却硬是被一边的多尔衮拉了一把。

“范大人说着话了,哪容得了你插嘴。”

多尔衮趁着多铎没说话就把它给塞了回去,他就怕多铎言多必失,而且这次多铎一反常态出来唱反调,偏生不是冲着济尔哈朗去的,至少在表面上多铎可是冲着一大帮的汉臣。

而平日里相比较范文程和济尔哈朗等人交好,反倒是多尔衮、多铎兄弟俩和那些汉军关系不错,这次怎么看都是济尔哈朗帮这些和多尔衮兄弟俩交好的汉军要红夷大炮,对多尔衮兄弟俩有益无害的事!而且,这也不至于最后炮轰到一帮子文弱书生的汉臣手上。

文武不对盘,这可不是仅仅在大明,即使是大金国里,从大明投过来的武将和先后仕官的汉官文人两边都是老死不相往来的份!范文程是权力不小,可那是皇太极的给的,和那帮子汉人将领可是一点关系都没有。

“范大人,多铎他口不择言,可却实在是没那个心思,还望范大人海涵。”多尔衮客客气气的道着歉,模样倒是做了个十足。

多尔衮这一番做派,再加上多铎的闹腾,恐怕也都不是表面上看上去那么简单,要不然也不会一下子那么多贝勒、额真跟着起哄。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包括一帮子被敲打的汉臣,范文程自然不会不知道,可多尔衮的用意却是几乎所有人都弄不清。

这和汉臣做对虽然不算什么大事,可能得到什么好处不成?

仔细一算!根本是什么都得不到!那多尔衮和多铎干嘛还要这么做,岂不是凭空得罪人不是?而且还顺带把以前笼络的汉将的关系丢了个干干净净。

范文程和多尔衮寒暄了一句,两人倒都不像是在意的样子,等寒暄完了,范文程这才开起了话头,却是对皇太极说的。

要说皇太极只是一边看着多铎到处乱咬,也不插话,甚至是多铎骂到到了一众汉人的身上他还是面不改色,只是笑了笑,便任由范文程去对付。

范文程一句话就敲定的事,实在用不着他皇太极去头疼,要不然汉官拿来干嘛?这就能体现出作用了嘛。

“好了,多尔衮和范爱卿,各少说两句就是了。”皇太极打了个推手,显然是想把这事消除于无形,至于多尔衮的心思,别人看不出来,可这不代表皇太极看不出来,一样的,范文程这个大金国第一智者同样看的出来。

因为范文程从来都是把自己放在皇太极的角度上去想,所以往往才能在别人之前。

“是,汗王。”多尔衮和范文程都恭恭敬敬的遵命。

这倒不是多尔衮不想闹了,也不是范文程就能把多尔衮压过去一头,实在是皇太极都出来打和,也就实在闹腾不下去了。

至于多尔衮的目的?不外如是有几分不甘心,倒也没别的心思,女真八旗里的八大贝勒,济尔哈朗虽然镶蓝旗下面的牛录排八旗之二,可这没包括努尔哈赤给多尔衮独自领着的15个牛录,这15个牛录是努尔哈赤临终前给了多尔衮的,也就是说,多尔衮到哪旗,哪旗就是八旗中最大的一个,牛录最多的一个!

如今是济尔哈朗去的盖州,而且还是领着一个镶蓝旗,再加上代善下面的半个正红旗和半个镶红旗都属于济尔哈朗统帅。

也就是说济尔哈朗一口气手上握着的镶蓝旗成了八旗里实力最大的,算上女真汉军和蒙古新附军,四万多兵马就归属济尔哈朗一人统领。

其实这也就算了,最重要的是这么兵马最后却是济尔哈朗一人统兵作战在外,也就是说,完全是济尔哈朗一人领兵,压根就没其他人什么事!

代善虽然名义上海掌控着两个只有半旗的两红旗,可代善如今是待罪之身,只是表面上没过多责罚而已,可这两个半的两红旗那也是掌控不住了,只得老老实实的听济尔哈朗的。

多尔衮心里不岔了,本身他还算忍得住,可多铎却忍不住,要说多尔衮三兄弟不管是阿济格还是多尔衮、多铎,哪个都是和阿敏差不多的心思,虽然不至于学阿敏一样想在外封藩,但总归也是想领着部署离皇太极远点,谁让他们三人之母死在了皇太极的手上,而且这还是活活逼死的。

被活埋的!

当年努尔哈赤身死,大福晋阿巴亥可是活的好好的,最后却被皇太极借着给努尔哈赤找个陪伴的借口直接给殉了葬。

要说这兄弟三人心里不恨那是不可能,可阿济格是长兄,多尔衮又少年老成,除了一个多铎有些年幼最快外,兄弟三人平日里对皇太极也是恭恭敬敬,十足的尽到了臣子的本分。

可这不代表这三人就没异心了,明明手上握着两个旗,八旗之中除了皇太极本身的正黄旗那就是势力最大的那一个,济尔哈朗的镶蓝旗虽然牛录众多但比起多尔衮兄弟三人还是大有不如,最后却是济尔哈朗和代善领兵在外,而他们兄弟三人依旧得老老实实的待在盛京城里,难不成就要这样等死不成?

所以这才有了多铎的借题发挥,表面上看是冲着一帮汉臣去的,往里得了别人还以为是阿巴亥的这三个儿子对济尔哈朗不满,大多数人都没往多尔衮兄弟三人对皇太极做出的决定不满意的地方想!

皇太极能看出来,可这事他不好出面,要不然若是多铎直接把话说开了,岂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大金国要闹内乱?到时候别说汉臣们要离心离德,就是原先各个旗和刚归附的蒙古部落恐怕都要散上个七七八八。

说到底,女真人的强大也就是表面上而已,从最里面看,可实打实的是不堪一击!一不小心那就是一场内乱,谁让八大贝勒谁都不服谁,皇太极又没其父努尔哈赤那般手段,只能借着些小聪明和范文程的帮衬,这才能把局面维持得住。

就算如此,皇太极也算是个天纵奇才了,至少在女真人里他算得上聪明人,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要不然也不会十几年间就将建州女真弄成如此局面,不但和大明分庭抗争,甚至还压了一头。

今日这事有了范文程插上一手,多尔衮自然是达不到目的了,而且他本来也只是借机发泄一番,多铎的那番话虽然看上去过分,可翻来翻去就那几句而已,而且得罪的还是大家伙最看不起的汉臣,至于那些汉军?多尔衮早在数日前就发出了书信把事说了个清楚,虽然他现在还不是睿亲王,也只是个和硕贝勒而已,可已经有了几年后的威势。

这一下又是事先说明了的,那些汉将自然不会当回事,也就不存在疏远了汉人将领的意思,得罪的也就是帮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汉臣,这个年纪的多尔衮可还没把大金国当成自己毕生的基业,对于这些汉臣们也远不如后日那般宽容和看重。

可至少一帮子从大明那边投靠过来的汉军二腿子倒是紧紧地抱住了多尔衮的大腿,也是抱紧了日后这个女真人里王者。

睿亲王,多尔衮!

……………………

济尔哈朗自然不知道多尔衮和多铎在给他拖后腿,金国朝廷也远不如外人看到的那样团结对外,早在努尔哈赤刚刚发迹那阵子就有过兄弟相残,所以多铎的举动摆在大明也是十大逆之一,可在女真贵族里却并不罕见。

这几年皇太极皇权日深,大金国的汉官多了,礼仪也多了起来,各旗贝勒、和硕贝勒才不敢放肆,多铎的举动摆在老汗王努尔哈赤还在的时候还真不值一提,可这个关键峰口提出来,无疑就是对皇太极权威的挑逊。

多尔衮也是一时间昏了头,这才出了昏招,事后一想就是一身的冷汗,他现在想学阿敏出去就藩?皇太极可是打算来年就登基称帝的,如今征伐了蒙古,正是志得意满之时,哪容得了他多尔衮去学阿敏,就算放在往日,这种话多尔衮也是一点都不敢让多铎说漏嘴!

这要不是范文程难得的强硬,一句话就驳回了多铎的怒气,自己又适时制止了多铎,这要是闹大了,他们兄弟三人可都还待在盛京城里了!

114

皇太极的手段可是人尽皆知了,阿敏和莽古尔泰当时比起他们阿济格三兄弟可是要资历有资历,要身份有身份,又是战功赫赫,还不是让皇太极找着岔子给身败名裂,连麾下的八旗都被夺了去。

多铎可没多尔衮那么聪明,他出了沈阳皇宫依旧是一路上的不满,嘴里絮絮叨叨,因为多尔衮排行十四,自然是叫十四哥。

“十四哥,范文程这狗奴才太放肆了,竟然敢挡住我的话,要不是看到八哥在上面,我非得扒了这狗奴才的皮不可。”

“你敢么?”多尔衮冷笑着道,直把多铎的脸给堵得面红耳赤,但也心知自家十四哥绝对没歹心,这才不甘不愿的嘟囔着:“还不是八哥护着……”

“那是汗王,不止是你家八哥!”多尔衮有些怒其不争,恼火的斥了一句:“你哪天管住自己的嘴倒是好事了。”

“十四哥。”多铎被骂的一愣,显然没想到自己一阵抱怨换来自家十四哥的痛骂,但毕竟是两兄弟,一个排行十五,一个排行十四,这感情深得很,倒也不会因为多尔衮这骂几句而怀恨在心。

“八哥是当了汗王,可那不是还是咱们八哥么?”多铎有些词穷,说完也发现自己说的不对,要说皇太极真把他们当弟弟?何必当初活埋了他们的母亲,大福晋阿巴亥了!

“你八哥回头可不止是汗王了,回头那就是皇帝,九五之尊。”

插话的是阿济格,算是三兄弟之首,脸上比起多尔衮、多铎多了些许胡须,至少像个大人,不像是多尔衮,虽然少年老成,可毕竟年纪不大,看上去不如阿济格稳重。

只是这说出来的话却莽撞的很,脸上的表情也不甚高兴,显然和皇太极并不是太对盘。

阿巴亥留下来的三个儿子倒是都成了皇太极的麻烦!至少眼前看上去是,所以阿济格此时才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早上的是皇太极招大家去议事,阿济格就称病未去,现在倒是生龙活虎的累接多尔衮和多铎一道。

要说阿济格自从随军入关回来后就一直托病,一来是因为此战中阿济格统帅侧翼,但明显其他的贝勒贝子们不太买账,阿济格心灰意冷,干脆就托病在家,二来也是因为三兄弟里虽然阿济格最为年长,但平时拿主意的倒是多尔衮,若是阿济格在,到时候两兄弟反而互相羁绊,阿济格对多尔衮、多铎两兄弟坦荡,干脆就托病连议事都不去,全由多尔衮做主。

“十哥,你也少说两句。”多尔衮不能跟阿济格发火,只能打算阿济格的话头:“八哥要是做了皇帝,也亏待不了我们,郡王贝勒是少不了的。”

“这可未必。”多铎见样子赶紧插了一句,被多尔衮一瞪眼,这才知趣的呐呐的不张口,十四哥好是好,什么都想得比别人快一步,他们三兄弟能活到现在多尔衮就占了一大半的功劳,可就是有时候有点太不近人情了。

“行啦,行啦,十五弟也就嘴快了点,这次不是没惹上事么,八哥他既然不打算追究那就算了。”阿济格赶紧和着稀泥,他们兄弟三个,惹是生非最多的就是多铎的这个脾气了,冲得要死,而且,今天显然又在朝堂上说错了话。

“这次还多亏范先生相助,多铎,回头让家里人备份厚礼送过去。”多尔衮说完就先阿济格和多铎一步进了和硕贝勒府。

三兄弟虽然早已各自成家,可却一直没分家,一直住在努尔哈赤赏给的府邸,所以三人的感情才这般深厚,平日里也紧紧的抱成一团。

“范文程?他算什么东西,也配我派人去送东西……”多铎一听到多尔衮的话,立马就想跳脚反驳,可多尔衮压根没给他机会进了贝勒府,显然是不想搭理他了。

倒是阿济格拍了多铎一巴掌后脑勺。

“小十五,听你十四哥的,他说的话肯定没错。”阿济格笑着道。

他虽然是三人之长,不过向来拿主意的多尔衮,而且努尔哈赤生的兄弟十几个,连八哥皇太极他都不服气,唯独对这个弟弟另眼相待。

“这个……”多铎还想反对,让他派人送礼给范文程?这不是春心为难他么?要说平日看那帮汉人最不顺眼的可就是他多铎了,他去低头?十四哥还真想得起来!

“让你去就去,哪来那么多废话。”阿济格毕竟是长兄,虽然只是排行老十,可在大妃阿巴亥留下来的三子中那就是长兄,他的话多铎还不敢不听,所以只能嘟囔着几句,多铎也应承了下来,要是单一个多尔衮拿的决定,多铎还敢反抗一下,可阿济格也放了话,多铎就是想不听都不信,毕竟现下各方面,他还得依附着两位哥哥的。

“知道了,唉,十哥,你慢点。”多铎不甘不愿的应承了下来,眼看着阿济格快一步进了贝勒府,这才赶紧跟了进去。

这边多尔衮两兄弟刚刚出了皇宫,原先议事的各旗贝勒和一帮汉臣们都被皇太极遣散各自回府,连宁完我都没留下,只有范文程站在没动,看是还有话说。

“范爱卿,不知你还有何话要说?”皇太极等着打发走了众人,这才笑着问还立在一边的范文程。

“臣无话可说。”范文程低眉顺眼,吭着声道。

“范文程啊,范文程,你是不是对本王今天没帮你出头而心存不满啊?你又不是不知道,多铎还好应付,多尔衮要是也昏了头,今天的议事动静可就大了。”皇太极看着范文程的模样,反而是不怒反笑,质问的话说出口味道却变了个样。

“臣,不敢!”范文程依旧是低着头回头,可这次却继续的说了下去:“臣只是想说,十四贝勒只是心中有些怨言,并无大碍。”

“你这是废话,本王也知道。”皇太极没好气的说道,这才知道范文程是故意给他猪鼻子插葱,装象。

“既然你范文程没什么意见,还留在这干嘛?本王可没让你留下来吃御膳。”

“臣只是还有话要说。”范文程细声慢气的说着话,就好像刚刚压根没人说过一句‘臣无话可说。’一般,面不改色的向着皇太极道。、

“你……”皇太极不知是被气的还是乐的,用手指着范文程,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汗王,臣想说的是多尔衮知道顾全大局尚可,但多铎和阿济格恐怕就不会那么安分了。”范文程的话透着一丝危险,而且这种话,摆在平日里范文程根本不会这么直接就提出来,好歹也会委婉一些,这毕竟是皇太极的家事。

当初皇太极逼死了阿巴亥,凭的也是阿巴亥是大妃,也就是努尔哈赤的正妻,这才借着机会让阿巴亥殉死,可努尔哈赤一生有妻子十六位,大小嫔妃更是数不胜数,最后跟着一起殉葬的却只有一个阿巴亥还有另一个连儿子都没生下来的德因泽。

皇太极的借口就是家事,你阿巴亥是大妃,诸妃子之尊,既然连努尔哈赤都死了额,你这个大妃怎么能不殉葬?至于德因泽,那就完全是无妄之灾了,算是陪着阿巴亥一块死的,怎么着也算是努尔哈赤身前还算宠信的妃子。

但多铎今天在朝堂上公然说出来,这事就不那么简单了!

“老十五?他还没那胆子。”皇太极信手的挥了挥,并不在意范文程的话,多铎?那就是个比莽古尔泰那厮好一些的莽夫而已,他皇太极又怎么会放在心上?

“至于阿济格?从去年起一直称病,本王倒是没看出他哪病了!”提起阿济格,皇太极有些怒气也是正常,去年出征察哈尔蒙古最后领兵入关,皇太极可是为了拉拢阿济格兄弟三人,让阿济格单独领兵侧翼,算得上信任有佳,结果事后刚回了盛京城,阿济格就托病不出,显然是不打算给他皇太极卖命了。

“臣,怕的就是汗王您一再放纵阿济格和多铎。”范文程终于说道了重点,也不再遮遮掩掩的玩什么深沉,这套在皇太极看来无非是掩饰而已,若是不说,反而引了怀疑,他能帮上多尔衮一次忙,可说到底皇太极才是他的恩主。

“此话怎讲?”皇太极虽然是女真人中的聪明人,可这不代表他能面面俱到,若不然,又何必要一帮子汉臣帮他出主意,又重用了范文程和宁完我二人。

范文程自然知道分寸,倒也不拖着。

“汗王既然记得去年让让阿济格单独领兵的事。”范文程接着道。

“自然记得。”皇太极点了点头,此事是他决定的,而且事后阿济格如此不知轻重托病,想忘也是忘不掉。

“阿济格托病的原因呢?”范文程又问道。

“嗯?”皇太极眉头一皱:“一道的几个蒙古贝勒不怎么肯买阿济格的帐,所以这才心生不满,一直托病不出。”

“汗王,那几个蒙古贝勒怎么着都是外臣,阿济格又是仅次于八大贝勒,当初还是正黄旗的旗主,又怎么敢不买账。”范文程说的很是慢,像是在咬着字一个个的读,而不像是跟皇太极禀告一般。

“话是这么说。”皇太极被范文程说的一犹疑,这倒也觉得有几分不对,范文程的下一句话倒是彻底让皇太极想通透了。

“汗王,您别忘了,除了那几个蒙古贝勒的兵马,他阿济格还要了小半个正白旗,这个旗可是如今多尔衮统辖的,又怎么会不听阿济格的?”范文程这一句算是压倒了皇太极心里头最后一根稻草,也就是说,阿济格托病不出的借口根本不存在,如今窝在贝勒府里,本就有着一丝怪异,多尔衮一向顾全大局,可竟然对阿济格的举动不闻不问,这就有几分不对劲了。

难不成就因为对他皇太极不满?阿济格想来还不至于蠢到这种地步!至于多尔衮就更不会了。

“汗王,十四贝勒,毕竟还小,唉。”范文程扔下最后一句话,随即站着不再言语,低眉顺眼的模样,一点都不像个刚刚说了些能将大金国朝廷震上几回的谋臣。

“让多尔衮领着正白旗去攻打复州?济尔哈朗的镶蓝旗未必好交代。”皇太极沉吟了一番。

这个举动就是要调走多尔衮,倒是阿济格三兄弟没了主心骨,自然就不足为虑,阿济格是个莽撞的人,多铎也是个笨蛋,勇则勇已,可惜都是有勇无谋。

“怕是不够,汗王还需调走多铎,但唯独要留下阿济格,十贝勒的野心最是大。”范文程三言两语的将事情说透了七七八八。

“也对,过几日就让多尔衮领兵去盖州,至于济尔哈朗和代善,就让他们二人回来便是。”皇太极笑着道,既然范文程拿出了主意,他这个主上倒也不需去多想什么,在知人善用这点上,皇太极可是自认自己比起其父努尔哈赤和各个野心不小的兄弟都好上不少。

“如此正好,汗王英明。”范文程往地上一跪,学的却是正正经经的大明礼节,每日崇祯上朝时,一帮子公卿大臣们少不了的跪拜大礼。

皇太极自然是大笑不语,自是对范文程的礼仪坦然受之。

……………………………………

复州城外的济尔哈朗围而不攻是不是因为攻不下复州城,而是不想拿人命去填,这倒是随了诸多汉将的意,毕竟手下的人马都是各自的本钱,死了一个少一个,大金国可不是大明,可以随意征兵顺带还吃空饷。

既然济尔哈朗都不愿意拿人命去填了复州城,这帮子汉将们自然是不会主动请命,静等着红夷大炮来了再说,到时候有了火炮,这复州的城墙自然是一攻既破,到时候进了城那就什么都不怕了,没人相信少了这城墙,他们这四万大军还可能铩羽而归。

可没想到先一步等来的不是红夷大炮,而是十四贝勒多尔衮送来的书信,只是这些书信只送到了几个汉将的手上,诸多汉将在大金国的朝廷里总归要找个靠山,这十四贝勒多尔衮虽然和汗王皇太极不太对盘,可总归也是女真人里不多对汉将还算重视的主,所以这些汉将暗地里都对多尔衮亲善。

多尔衮信中称过几日皇太极会召回济尔哈朗的镶蓝旗,再让代善领着两红旗回去驻防,如今岳托身死,镶红旗一日不可无主,代善又身在盖州,相当于两红旗一时间都无人统辖,时日短还好,长了自然不是长久之计,如今察哈尔蒙古新附,朝鲜那边又不是太安分,而且说起来这帮子占了复州的海寇还算是朝鲜国王李倧的‘封臣’,皇太极虽然看不起朝鲜兵卒的战力,可也怎么都放不下心来,所以调代善回去防范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115

一帮子汉将纷纷心中大喜,他们本以为朝廷送来了红夷大炮,到时候就算他们想拖,还得被逼着攻城卖命,到时候赔的可都是自己的本钱,济尔哈朗和代善虽说没有拿他们当炮灰,可也没拿着女真战兵当步卒的道理,到时候还是自己这些汉将迎头上。

多尔衮来了自然就是好事了,至少多尔衮这个十四贝勒向来看重汉将,虽说没资格和多尔衮一起来的正白旗相提并论,可至少要比待在济尔哈朗和代善的麾下舒服得多。

这还好是代善和济尔哈朗都是和气的,在八大贝勒里属于中间派,只是代善对于年前汉军盖州城下的出工不出力的事心存不满,但好在有济尔哈朗拉着,倒也没刻意为难这帮子已经无家可归的汉军。

多尔衮来了是好事,他们这些汉将就不用低人一等了,到时候要是有了重用得了战功,十四贝勒也不会少了他们的,如今在这大金国,这帮子从大明投过来的兵油子也都不得不加把劲,要不然丢了可不仅仅是荣华富贵,还包含了项上头颅!

多尔衮的书信来了没几日,皇太极派来的使者就带来了皇太极的诏书,果然是让济尔哈朗领着镶蓝旗回盛京,然后再遣回驻地,至于代善则直接领着两红旗前往压制蒙古部落和朝鲜人,如今的女真金国虽说还算平静,可不管是蒙古还是朝鲜人都不是诚心臣服,两边都和大明暗地里有联系,要不然也不用让八旗之二去掣肘着了。

济尔哈朗和代善对于皇太极的这个诏命自然是觉得奇怪,可从理字上也说得通,只是让代善回去就有些不合情理了,岳托是代善之子,虽然父子两人向来有矛盾,可毕竟是父子,代善领着两红旗复仇也是理所当然,如今却要调代善回去自然是不合情理。

代善虽然心不甘情不愿,但也不得不约束着两红旗,准备着多尔衮领着正白旗一到就领兵回去,至于济尔哈朗也自然是,不过在此之前济尔哈朗和代善都不想就这么走了。

代善是想看看能不能拿下复州,至于济尔哈朗,这半年来除了年前的那次偷袭外一无所获,倒也被代善说动,眼看红夷大炮就快到了,强攻一次复州城也并无不可。

红夷大炮在沈阳城中先一步出发,不同于多尔衮等等齐各个牛录的人马,也不同于多尔衮先一步派出来的快马和皇太极的使者。

大军出动自然是诸事繁多,济尔哈朗和代善倒也还有机会攻上一攻复州城,到了二月底,多尔衮的正白旗已经在路上,几十门红夷大炮也从盛京送到了盖州城!

到了翌日,女真大军就摆出了攻城的架势,几十门红夷大炮架在城外确实声势十足,城里的耽罗府兵马也已经不止是原来的三个团加半个亲卫营一万人,而是新增了一个从预备役转过来的团,但这个团却不再是普通的步兵团,而是一只重装部队,或者说,这是一只伪‘炮兵团’!

这个团是由待在制造局的孙和京以及那个西芒折腾出来出来的火炮弄出来的产物,年前李焦领着两个团三千老卒回去扩编,事后制造局的孙和京、孙和鼎再加一个西芒就把制造局刚刚制造出来的葡萄牙火炮送到了兵衙。

送来的火炮有着典型的英式风格,派到大员的人不仅买回来了适用的机床,还有一些荷兰人转手的英格兰火炮。

这个时代,即使在西方,英格兰火炮依旧是最先进的,他们在五十年前刚刚打败了西班牙无敌舰队,虽然并没有能够替代西班牙成为海上的霸主,反而是刚刚脱离西班牙的低地共和国尼德尔成立了荷兰共和国,并替代西班牙成了新的海上马车夫。

这也代表了荷兰人和英格兰人面和心不合,他们有共同的敌人,甚至还结成了联盟,可东方凯了荷兰人的势力范围,英格兰人的手就再也插不进来,但这不代表这里没有英格兰人的冒险者,东方一向是个神秘的国度,同样也是个寸金寸土的世外桃源,除了澳门的葡萄牙人外和大员的荷兰人外,不断有西方各国人涌入东方,只是因为荷兰人的势力很大,相比较起来英格兰人的船队又在全球各处和荷兰作对,所以东方作为西方世界里荷兰人的势力范围,英格兰人的船只只要被发现一艘就会被击沉一艘。

这些卖给耽罗府的火炮都是荷兰人从击沉的英格兰人的船上缴获,但他们并不能使用英格兰人的火炮,毕竟荷兰政府并不想让那个疯狂的查理一世咬上他们低地共和国尼德兰,这个时候的英格兰人正在和法国和西班牙双线作战,俗话多虱子多了不怕痒,荷兰人虽然现在替代了西班牙成为海上马车夫,可荷兰的领土只有巴掌大,还和隔壁邻居西班牙不对盘,荷兰人毕竟是从西班牙脱离出来的,要不是西班牙人忙于应付英格兰人,低地共和国未必都能成功独立。

而如果英格兰人如果基于虱子多不怕痒的想法,需要的仅仅是专心的去和法国人打仗,那么西班牙就可能调回头把丢失掉的地方从新拿回来,让新生的低地共和国尼德兰从新回归西班牙人的回报。

荷兰人强的只是海上,所以他们也只有海上马车夫的美称,而不是西班牙人的曾经的无敌舰队!

同样的这些缴获的火炮也只能卖给外人,而东方人就是最好的卖家,因为没人会怀疑英格兰人的船队是被这个神秘的国家打劫的,英格兰人也更打不过来,不是么?

而且仅仅是一些打劫获得的火炮就可以卖到大价钱,这种活不干白不干,两边一拍即合,荷兰人更是热心的帮着打劫来往的西方冒险者船只,因为他们还可以将火炮卖出去,而只要抢上那么几艘换回来的钱就足够再买一艘新船加配齐所有的火炮,只不过这些钱最后都流进了荷兰总督的口袋里而已,而不是花在买船上。

东方毕竟不是欧洲本土,更何况荷兰本国正在和英格兰人一起对抗老迈的西班牙帝国以及法国,这场英格兰人和法国人的百年战争还在继续,他们还并没有太多的精力顾及东方,即使是马可波罗在《马可波罗行纪》中描述的那般美丽富饶,寸土寸金。

但这一切都不妨碍管理着大员所有荷兰人的普特斯曼出手偷袭现在的盟友英格兰人,然后再将那些不能使用的火炮高价卖出去!

这些火炮到了方凯手中之后自然不会直接拿去用,而是留下一部分用以仿制,有了葡萄牙半吊子工程师西芒和大明朝数一数二的火炮世家孙家的三个儿子,除了在开始由于铁质并不符合标准,后期在可以批量生产火铳之后铁的质地的问题就被解决个七七八八,方凯并没有出多大力,他完全把这事放手给了西芒这个半吊子工程师以及孙和鼎和孙和京,于是在时隔接近两年,耽罗岛才有了第一门自主生产的火炮。

仿制的是一种英国寇非林火炮,这种火炮流行于西班牙无敌舰队时期,五十年前曾经横行一时,即使在现如今也是足够先进的前膛火炮,比起大明朝的红夷大炮,这种炮更加轻巧方便移动,射程也更远,只是威力比较小。

可实用性远比大明朝从葡萄牙人那里获得的船载加农炮大得多,更别说明朝自己仿制的红夷大炮,因为找不到合适的铁质,明朝工匠只能用铜才代替,这无疑增加了成本限制了红夷大炮的数量,用铜来代替铁的后果就是红夷大炮的不管是射程还是射速比起原装的加农炮差上一大截,并且动则数千斤,根本就是庞然大物。

耽罗府的仿制毫无疑问是成功的,至少比起明朝仿制西夷的红夷大炮要成功得多,虽然同样是船载火炮,可射程的更远的寇非林火炮显然可以用数量来压制少得多的红夷大炮。

所以在第二天女真人的数十门红夷大炮对着复州城的城墙,方凯同样让上百门的寇非林火炮对准了距离并不远的女真人的红夷大炮。

这上百门的寇非林火炮并不是完全由耽罗府制造局仿制,其中有一半左右是从荷兰人手中直接购买,剩下的才是最近几个月赶制出来的,数量上不多不少正好一百二十门,以一个团四个营,每个团可以分到三十门寇非林火炮。

由于这段时间女真人并没有攻城,虽然将复州城围成了个铁通,可除了围城外什么举动都没有,济尔哈朗又谨慎的将营帐驻扎的跑程之外,这也是因为复州城中的海寇火器强大,虽然一直没见有什么红夷大炮这类杀器,可没用不代表没有,小心驶得万年船,所以济尔哈朗就将营帐扎的远远的,反正他兵多将广,就算绕的圈子再大,也能把一座小小的复州城围成一座铁桶。

所以这只方凯手上刚刚整编的‘重炮团’短时间内并不能派出用场,所以也一直留在耽罗府训练,每日训练花销的炮弹清单让银子像是流水一样往外流,每次方凯看着兵衙送上来的月度耗费,就足够让心脏忍不住的抽上一抽。

这一炮打出去可都是银子啊,倭国进口的硫黄虽然物美价廉,但来往的运费就是一笔不小的花销,再加上人工制造的硝石质量远远比不上从硝矿挖出来的硝,方凯一向不喜欢劣质产品,所以这些硝也都是最近几个月在在福建郑家的手中采购小部分,再加上荷兰人卖的,这才勉强够用,但也最多只能供应水师船只以及一只炮兵团的一百二十门寇非林船载火炮。

所以虽然只有一个团,可方凯却是宝贵的很,一直藏着掖着,这个时候刚刚好可以派上用场。

所以方凯站在城墙上看着对面的女真汉军摆弄红夷大炮,忍不住的哈哈大笑。

“这些女真人不会以为有了红夷大炮就无敌了吧?哈哈,竟然把炮阵放在我家门口。”方凯一边笑着别人,换来的是赵孟微微翻了翻白眼。

事实上赵孟不满的原因很简单,谁让方某人虽然是站在城墙上,可前面是巨大的铁盾护着,铁盾后面是不多不少三个铁甲大汉,穿的都是全身板甲,最后才从其中两个人里露出一个缝来,是个千里镜,方某人正躲在层层防范底下很无耻的幸灾乐祸。

虽说遇到的是这是一件好事,但怎么看也像反派多过像正派角色,偏偏方某人还自得其乐!

赵孟抑郁了……

“方大哥,李焦派人来问是不是可以开炮了。”赵孟找了个话题岔了过去,要不然就方凯的德行,非得自说自话上好一阵不可,前车之鉴,前车之鉴啊。

“把所有能摆上来的火炮都架上来,趁现在女真人还没摆好阵型,直接轰了对方的炮阵。”方凯咬牙切齿的从牙缝里露出了几句,可听在赵孟的口中就冷森森的可怕,这话要是别人说自然正常,可换了从方凯的嘴里,怎么听都不是个味。

把所有火炮都抬上来?那可是一百二十门火炮,虽然都是些xiǎo kou jing的长管火炮,比不上女真人从明朝缴获的大口径红夷大炮的威力,可却胜在数量上。

而且这些寇非林火炮的射程远远比红夷大炮来的远,这无疑就压制了红夷大炮,居高临下又占据优势,准头也会提高很多,而且更有着熟练地操作炮手,结果毫无疑问。

相比之下女真汉军虽然也会操作火炮,可这些女真汉军都是直接由各旗入关时俘获的明军边兵,有些甚至是从江浙调来的兵马,所谓的操纵火炮只是相对一窍不通的女真人来说,实际上别说实战,平日里连摸得着火炮的机会都没有。

投靠到了女真人麾下就更可怜了,至少大明还不缺红夷大炮以及炮弹,守着一座城运来几十上百门都还算正常,炮弹更是不缺,可大金国,整个架起来都没三十门红夷大炮,这里头还有部分是明军不要的货色,实在有够笨重,才会留给杀过来的女真人,至于炮弹,女真人虽然俘获了足够多的汉人工匠,皇太极在努尔哈赤被在宁远一战炸伤病死后对红夷大炮异常重视,可女真人的先天缺陷使得所生产的huo yào性能并不好,甚至比起大明所使用的炮弹都要差不上不少,更别说和耽罗府用流水线生产出来的优质炮弹相比。

济尔哈朗虽然足够谨慎,可这不代表他就没属于女真人的骄傲了,这近四个月复州城中没有一颗炮弹打出来,也让济尔哈朗彻底放下了心,仓促间就就让刚刚到达的红夷大炮放在复州城门正门口,也就刚好是在方凯的一百二十门寇非林火炮的炮口下面。

116

如果非要说的好听点,那就是方凯指哪打哪,实在是济尔哈朗将红夷大炮放的太近!

“打,给我狠狠打,打得城外那些女真汉军跪地求饶。”方凯龇着牙说出来的话实在像是反面角色,这下不仅仅是赵孟有些受不了,就是刚刚上了城墙的李焦都有些面色一变。

复州正门的城墙并不是太大,虽然经过了加固,但也仅限于城墙本身,而不是护墙,所以一百二十门火炮根本无法全都堆上来,这让方凯颇多遗憾,但即使如此还是有九十门寇非林长管火炮被抬上了城墙,已经开始装填dàn yào。

城墙下骑来一匹快马打断了方某人的意淫。

“不知城中主将何在,本将乃是大金国大将何尔礼,特来此让城中主将开城纳降,省得破了城百姓徒遭杀戮。”金鼠尾辫子的女真将领气焰嚣张。

方凯郁闷了,也抑郁了,因为这个名字,他压根就没听说过,女真rén dà将?何尔礼?先不说去年代善还没这么嚣张,这个何尔礼更是连听都没听说过。

“方大哥,此人是故意的,如此举动可以打击我方的斗志,实乃居心叵测。”李焦看着方凯郁闷的脸色,赶紧在一旁的解释。

“我知道,这个我当然知道。”方凯赶紧从整表情,装着毫无破绽的样子:“不过此人也太嚣张了吧,他也不怕我一枪打下去蹦了他。”

“方大哥,两国交战,不斩来使,虽然是战场上,不过也是一样。”李焦面色一怔,只得呐呐的道。

实在是这种骂战再正常不过,只是这种正常是相对于女真人来言,大明可没多少人敢跑到女真人前骂战的,到时候死了也是白死,毕竟女真人是蛮夷,不跟你将礼仪才是正常,而大明则是礼仪之邦,被骂了还得受着,不能一箭射下去。

“我怎么觉得这个人有点眼熟。”方凯脑子里灵光一闪,指着下面还在破口大骂叫嚣着的女真将领何尔礼道:“我好像见过这个人。”

“何尔礼是两红旗代善的麾下,去年曾经领兵攻打盖州,在盖州城外损兵折将。”一边一直跟着的约瑟夫用着已经不带多少鼻音的正宗大明官话答道,然后得意洋洋的接着道:“这个人领兵冲破了wài wéi鸟铳手的阻拦冲了进来,是我的骑兵打败了他们,不过他本人的马很快,不是么?”

“不是你的,约瑟夫,是我的骑兵,你只是个骑兵统领。”方凯很正经的纠正了约瑟夫的话,提醒他那些板甲骑兵并不是在西方世界里一样属于他的贵族私兵,而且更别说耽罗府目前也没有公侯贵族制度。

约瑟夫小鸡啄小米的点头,这点他可清楚得很,目前来说自己只能算是个高级佣兵,并没有得到属于贵族的荣耀,也没有被赏赐爵位和封地,不过这并不代表约瑟夫不会去故意的去犯这种小错误,已夸大自己的虚荣心。

不过约瑟夫的话依然告诉了方凯答案,也就是说,在城墙底下骂战的女真人不但是认识的,而且还是手下败将,只是因为跑得快这才幸免去年就死在盖州城下。

这样方凯心中一阵不爽,一个女真鞑子离着不远处叫骂已经让方凯足够心生不满的了,而且这个人还是手下败将,一个漏网之鱼!

“推出十门火炮,对准下面那个谁谁,直接开炮。”方凯眯着眼睛,说出来的话很是淡然,轻飘飘的不着痕迹,可这话里的意思让李焦和赵孟都打了个冷颤,已经习惯了东方是礼仪之邦的约瑟夫显然也有些不适应,即使在西方,战场也很少有杀死使者的习惯。

虽然在约瑟夫看来,城墙下的那个家伙不像是使者,更像是在挑衅。

“方大哥……”李焦略微有些迟疑,是在犹豫是否把方凯的这个主意劝回去。

“别跟我来那套,大明朝是礼仪之邦,所以派出去的使者被女真人杀了,死了都是白死,我可不是,耽罗府也不是,下面叫骂的女真人耿不是!”方凯眼一翻,张口就是呵斥,一点都没给李焦留颜面。

“你是不是读兵书读糊涂了,以为什么都是仁者无敌?嗤!”

直把李焦说的面红耳赤,险些没把脸埋进了城墙的罅隙里,这才知道自己错了,确实让方大哥所言,他至于和女真人讲什么仁义么?先不说是不是对牛弹琴了,下面骂战的那个家伙确实看着很不让人舒心。

说到底李焦是个聪明人,虽然只有些小聪明,可走进误区了被骂了一通过阵子自然也就醒了。

这个时候十门火炮已经推了出去,方凯不用千里镜也能看到那个叫何尔礼的眼珠子睁的老大,因为正有十个黝黑发亮的炮孔已经点完了火对准了何尔礼。

也就是说,何尔礼根本就没地方跑了。

这可是十门火炮,不是一门两门,何尔礼虽然聪明,他选择了站在一箭之地远远地骂阵,这个距离别说上好的弓箭射不到,鸟铳那就更射不到了,所以何尔礼骂的很是痛快,但往往开头从没代表过结局。

于是,何尔礼悲剧了……

“轰,轰,轰,轰……”连续的十声炮声接连响起,这一下不但是何尔礼吓得目瞪口呆,连打马而回的时间都没有就连着胯下的战马一起被被轰成了肉渣,对面的济尔哈朗和代善全都愣了,紧接着又是连续一段的炮响声把济尔哈朗和代善给拉了回来。

可两人刚回过神,立马脸都绿了,因为这齐整的炮响显然打得不是他们二人,而是那些女真汉军,若放在往日自然是无事,反正死的又不是女真人,说不得济尔哈朗和代善还要庆幸上一回,汉人的大炮打错了人,至少英勇善战的女真勇士没死在汉人的‘阴谋’之下,可现如今两人却是连多想的机会都没有就看向女真汉军所在的侧翼。

火炮齐射之后的雾气弥漫让济尔哈朗和代善什么都看不清,济尔哈朗只能派人策马前去看个仔细后回来禀告,只是城墙上的炮声还是连绵不断,这个时候女真汉军的军阵已经被遮掩的看不分明,自然也无法下令攻城。

至于让女真骑兵攻城也是不可能,济尔哈朗还是让诸牛录摆出攻城的架势,至少威慑一下城中的火炮。

至于何尔礼?济尔哈朗关不上那么多了!更别说何尔礼是代善的属下,代善此时都管不了,别说他济尔哈朗了。

何尔礼多半是活不了了,那么多火炮齐射,要是能跑得出来才有鬼,相比此时已经成了肉渣,死人不值得济尔哈朗和代善多费心思。

派出去的几波传令兵很快就带回了消息,红夷大炮损失惨重,甚至突如其来的火炮让不少女真汉军军心动摇,别说点燃火炮回击,一下子溃逃四散的都是大批女真汉军,要不是各个汉军额真约束着,恐怕就这突如其来的炮击就让女真汉军丧失掉七七八八的战力。

“红夷大炮了?”济尔哈朗关注的还是这个问题,皇太极这次将盛京城里所有能动用的红夷大炮都送了过来,可就打着直接破城的打算,如今看样子城是没破,红夷大炮也千万不能有什么折损。

“贝勒爷,贝勒爷,雾气大,卑职看不清楚,可四处散落都是炮架,那些汉军全都跑了个没影,根本找不到人。”回话的是个镶蓝旗甲喇额真,领着五个牛录一千五百骑,平日里随着济尔哈朗左右作为亲兵,刚刚济尔哈朗心急如焚,就让他领人去女真汉军的军阵瞧一瞧。

可即使如此,济尔哈朗也没想到平日里还算表现良好的女真汉军这个时候竟然被一通火炮打得七零八落,连皇太极送来的几十门红夷大炮都给丢在了原地。

济尔哈朗咬了咬牙,这要是就这么虎头蛇尾了,心中自然是不甘心,可收拢被打得溃散的女真汉军短时间内压根不可能,若是仓促攻城,敌军居高临下又占据着火炮之礼,恐怕别说把复州拿下,就是再围城围上个一阵子也不可能!

当初宁远一战就是如此,袁崇焕正是凭着红夷大炮这才能守得住宁远城,还用红夷大炮炸伤了努尔哈赤,导致了老汗的恶疾发作而身死。

不过那时候的女真人是因为缺少攻城的火炮,只能看着宁远城里的红夷大炮逞威,今天正好反过来,济尔哈朗原来是想用红夷大炮轰开复州城的城门,如今看来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别说复州城的城门,眼下看来,就是那几十门红夷大炮都未必保得住!

如果方凯能知道此时济尔哈朗的心境,估计一点都不会吝啬的吼上一嗓子:为什么伤心的总是我,哈哈~

但方凯不知道,所以他还继续拿着千里镜观望,不过这次看的不是那一堆已经变成碎肉的何尔礼,而是远远的一团雾,这团雾的本来是女真汉军的军阵,此时已经被不停发射出去的炮弹惹起的尘雾遮掩。

也就是说不但是济尔哈朗和代善,就是这件事的始作俑者同样不知道自己获得了多大的战果,但至少九十门寇非林火炮已经轰击了大半个时辰,打出去上千发炮弹,以这个基数,女真人的几十门红夷大炮又毫无防备,要是还能剩一小半能继续用那就是老天爷保佑了。

方凯意志踌躇,志得意满,打了将近一个时辰,这才挥手让李焦停止了炮击,只是短时间内打出去的将近两千发炮弹还是让方凯一阵肉疼,一颗炮弹将近要四两银子,这还是因为将原料压缩到了极致,又没有限制住威力,也就是说仅仅是一个时辰的炮击,以两千发炮弹算,花出去的银两就有八千两白银,这要是多来几次这种炮击,耽罗府就算靠着走私海盐赚上利润,都未必够花在炮弹上的钱。

打仗就是比拼经济,至少这个时候展现的是淋漓尽致,可也一下子把复州城里库存了四个月的炮弹打掉了四成,这些都是平日扣除训练用的炮弹后挤牙膏挤出来的,剩下的如果还想对女真大军造成威慑力,那就得每日节省着用了,不过今日本就是特例,一下子九十门火炮齐射,覆盖面广又密集,这才一下子用掉了四成之多。

一个时辰后,复州城墙上的火炮停了,空中散步的雾气还没完全消散,可女真汉军的军阵已经能大致看个分明。

残肢断腿四处都是,不仅仅是人的四肢,还有的就是红夷大炮的炮管被炸上了天又砸了下来,和原先的炮架离得有点远了。

总是,用方凯的话来说,就是十八层地狱里油锅和千刀万剐的综合体,压根看不到一个完整的女真汉军!

换句话说,济尔哈朗打算用红夷大炮攻破复州城的计划破产了,而大金国所有不多的三十门红夷大炮看样子也一下子折损殆尽。

济尔哈朗险些气的吐血,他根本没派人去统计折损,可光看看就知道皇太极千叮万嘱要小心保护的红夷大炮眼看着如此模样,更别提折损的女真汉军,恐怕也不在少数,女真人虽然一个都没死,但这其他的折损也有些太严重了点。

残肢断臂四处都是,可济尔哈朗还是派人去统计折损,平日里都是由何尔礼知会各个汉军诸将,如今何尔礼死在了复州城下成了一堆碎肉,他也只能让代善暂时统帅诸汉将,好在代善本身就是八大贝勒之一,诸多汉将也不敢不听。

派了代善收拢汉军诸将,等到统计了一番折损后送到济尔哈朗这来,济尔哈朗又是一口血憋在嗓子那,好歹没喷出来。

三十门红夷大炮能拼凑起来用的不足五门,其他的通通报废,别说用,就是摸上去都还发烫,根本没人敢去搬回来。

就算这剩下的五门,还是因为运气好,一个时辰的炮轰硬是没让这五门红夷大炮伤筋动骨,只多是蹭到了点皮,这才被代善驱赶着汉军士兵把这五门红夷大炮给移了回来,若不是代善下了狠话,汉军诸将又怕女zhēn zhu子责怪,这又逼着下面的兵丁,恐怕就算是这五门红夷大炮都没人敢去搬回来。

实在是刚刚的炮击吓到了所有的女真汉军,包括众位统兵的汉将。

复州城上的火炮覆盖面本就是女真汉军的军阵,覆盖着全部的女真汉军的红夷大炮,一个时辰连续不断的打完,济尔哈朗和代善还有其他女真人看到的只是一团烟雾,可就跟在红夷大炮后面的女真汉军们可是从头到尾看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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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个碎肉是怎么来的,又甚至是上千斤的红夷大炮,平日里是搬到搬不动,要说这三十门可算得上大金国所有的红夷大炮了,历年来和明军作战中都有过斩获,这才凑成了足足三十门,就算是大明!一口气拿出三十门红夷大炮攻城也是几乎不可能的事,当初的宁远之战,袁崇焕也只拿出11门红夷大炮而已。

以此足见这三十门红夷大炮的珍贵,又是数千斤的东西,最后却被炸上了天,甚至是有些甚至直接分了家,东一边西一边怎么都看都不可能拼的起来。

这是多大的威慑力?刚刚眼前还是几十门红夷大炮和几百个兄弟,此时就这一个时辰什么都没了,其实这也就算了,打仗哪有不死人的,可这几百人却是全都是死无全尸的,直接给轰成了堆碎肉,这下子就让待在后面的女真汉将每一个受得了得,更别说那些普通的兵丁!

但总归不能这么虎头蛇尾不是?女真大军可还没攻城了!怎么着都不能这么退了,那女真人的脸还往那搁?

所以在代善的驱策下,女真汉军再加上那些附庸的蒙古牧民只得慢慢腾腾的从整旗鼓,把攻城的阵营摆了好,让包括济尔哈朗和诸多女真汉军、汉将松了口气的是,复州城墙上再没响过一声,甚至就让这城下的女真汉军慢腾腾的摆完了攻城的阵型,复州城墙上依然什么反应都没给。

打不响了?汉军兵丁们脑子里转着这么个想法,心里忍不住冒出侥幸,这若是没了火炮,那还不好了!

济尔哈朗和代善以及诸将自然不会有如此幼稚的想法,只是他们也不禁暗想不会是刚刚那阵子的那种打法,打光了城中的炮弹不成?

这么个一猜再计算刚刚那一个时辰的炮击,那就再了然不过,想来是城中真的没炮弹了,所以这才到现在一点动静都没有!

诸多汉将几乎都抱着这么个想法,济尔哈朗和代善都不是太懂红夷大炮,见诸多汉将说的有道理,这也信了几分。

城中既然可能是刚刚打光了炮弹,那就少了一层羁绊,要不然就凭着刚刚那种气势,只要多来上个几次,女真汉军的士气非得彻底打了个光,光凭着镶蓝旗和两红旗?八旗都来了都未必能起得了作用,女真人是靠着骑马打仗的,下了马了那就什么都不是!

于是在女真众将从上到下都一致认同这个观点后,济尔哈朗又下了拿下复州城掠劫三日的军令,一帮子女真汉军立马恢复了士气,各个都精神饱满,附庸的蒙古牧民也都是嗷嗷直叫,恨不得立马就杀进了复州城。

一来二去士气上来了,诸部汉军就各自驱策麾下,架着云梯冲击复州城,再加上配合汉军攻城的蒙古牧民偶尔用弓箭往城墙上射击,倒也有声有色,至少在诸多汉将看来,复州城也不是那么难打。

刚刚那阵子被一轮轰炸的损失惨重,那也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意外,纯粹是意外而已,看如今形势,只要轮番攻上几日,等把城中兵马弄得疲惫不堪后再打个突袭,想来拿下复州城也不成问题。

汉军诸将们如此乐观,原因概是根本没受到原先想法里的抵抗,他们本以为会和去年攻打盖州城一样,起初就是一通乱射折损个部分兵马才能靠近城墙,哪知道冲到城墙下了,云梯都架了上去,复州城上还是一丝反应都无,连个枪响声都没有。

若不是还能看到复州城上来回摇动的旌旗和就在刚刚的一通火炮,恐怕这些个汉将们都会以为复州城成了一座空城了。

甚至还有兵丁趁机爬上了城墙,虽然只是一冒头就被打了下去,摔了个七八段,可这远比去年在盖州一战好得多了,就是比起去年那次偷城都要好上个多少倍!

难不成城里真的缺huo yào缺到这种程度,刚就是回光返照?剩下压根连鸟铳都不够用了?

别说诸多汉将不会信,就是济尔哈朗也不信!复州城里的主将不可能这么傻,空城计可不是这么个唱法!诸葛亮人人听过,但偏生就没人信过,要不然这么到最后不是蜀汉统一了天下?

道理就是这么个简单,所以女真人这边包括济尔哈朗、代善和一众女真汉将,还真都以为是城中缺少huo yào,至于没了huo yào打不出来的鸟铳是什么?那根本就是烧火棒!攻城?烧火棒是拿来烧火的!

只要城里的守兵真是因为鸟铳哑了火,小小的复州城,就算是经过了加固那也不值一提,不需几日就能攻下了事,说不定今天就能易了主。

可这些也通通只是女真汉将们的臆想而已,复州城头上这次的确没用上鸟铳,却是在诸多汉军攀爬云梯之时,一个个带着手柄的东西纷纷从城楼上扔了下来,爬着云梯的女真汉军微微一怔,惯性的就去伸手拿,摸到手的是个前头圆圆的、一个长长的木头柄子,女真汉军正在纳闷是个什么东西,复州城墙上总不该扔下莫名其妙的东西,可这个兵丁的脑子还没转完圈。

接连不断的轰的一声,这下子把所有人都炸回了神,包括正在督战的济尔哈朗。

诸多汉将更是被炸愣了神,如此威力巨大的东西,到底是什么?火炮?看威力确实像,可没人会把火炮架在城墙上往城墙下轰,这也不怕把自家的城墙给炸坏了,可要不是火炮,到底又是什么东西有这种威力?偏生还是往自家城墙下面扔的,也不怕没炸伤人也把自己的城墙给炸了?

汉将们纠结了,百思不得其解,可这个时候明显不是这些汉将们思前考后的时候,因为复州城上压根没给他们机会就是连贯的鸟铳声响起,打得还在愣神的汉军兵丁人仰马翻,像是被割得稻子,成批成批往地上倒。

这倒不是夸张的说话,起初刚攻城这些汉军还是行进的有模有样,兵丁之间分的很散,这样就可以避免被一打一堆,可等到了复州城墙下,复州城本就不大,城墙自然也不会大到哪去,女真汉军加上跟后面新附蒙古牧民,不由自主就开始挤在一块,这些个蒙古牧民又是被济尔哈朗拿来督战的,四处跑动往复州城墙上射箭,十次能有二、三次射到了城墙上就不错了,更别说压根就看不到城墙上的敌人,能有几分的准头。

所以说这些蒙古牧民与其说是攻城的,倒不如说是济尔哈朗拿来督促着汉军攻城的,省的汉军又是一触即溃,这些蒙古牧民的马刀到时候可就换了个用场。

只是此时,骑着马气势十足的蒙古牧民反倒是最先被攻击的目标,女真汉军倒排在了其后,这些蒙古牧民实在太显眼了,他们骑着马本就有些突兀,再加上穿着跟普通的汉军士兵截然不同,让耽罗府兵马惯性的用鸟铳指向这些四处跑动的蒙古牧民游骑。

于是这些蒙古牧民悲剧了,他们太招摇了,导致第一时间招呼到的都是这些蒙古牧民的身上,好在由于复州城墙上并不大,济尔哈朗又是主攻一面,所以复州城墙上的第一波齐射的杀伤力更算不上大,堆在城下的女真汉军里只能算是稀稀落落,样子看上去是凄惨,一下子一打一大片,可这一大片里至少有一大半的是吓得,刚刚被突如其来的bào zhà已经吓得三魂六魄丢了一半,这鸟铳声一响起,立马又被吓瘫了一半,所以这才有了复州城下齐刷刷的女真汉军趴在地上瑟瑟发抖,可这在城墙上的方凯和后面督战的济尔哈朗看来,这压根就是装死!

而且还是一下子几乎装死了上千人,别说自从女真人当家后这事没发生过,就算是放在大明,那些大明士卒们怕归怕,可敢来攻城的最多是打杀了一会就掉头就跑,在城墙底下装死有是有,但最多是那几个胆小鬼,可眼下却是这么多人集体装死,别说是城墙上耽罗府兵马有些fā lèng,就是没死倒下去的女真汉军也一样没了反应。

至于后面正在调兵遣将的济尔哈朗和代善,干脆就气的昏了头,代善更是提起马鞭指着前面趴在那的一堆女真汉军,不知道骂上什么好。

至于一帮女真汉将,此时也不仅为自己的部下脸红,这种事,别说大金国没听说过,大明更是压根没有过,有史以来的史书上还真没记载过如此丢人的战绩,这敌方就开了一通炮再加上刚刚奇奇怪怪而被炸上一通,最后一轮的齐射就‘倒’了一大批?这可不仅仅是奇耻大辱了!就是诸多女真汉将脸上也是难看,暗想事后女zhēn zhu子会怎么责罚。

一想起这个,众人的背后就是一阵发麻,这若是算得上责罚了,恐怕就不会轻了去,大金可不是大明,就算再大的罪过,花上点银子也能翻了过去,这在大金国,攻城失利又丢兵损将,甚至还丢了这么大一个人。

如此一想,诸多女真汉将倒也顾不上怕了,要说刚刚的动静,别说一半的女真汉军被吓丢了魂,就是这些汉将都被三魂吓掉了一半,谁都禁不住这样个吓法不是?

一开始就是万分小心,紧接着就以为城里十有七八是没了火炮,那这复州城还不是旦夕可下,可最后证明自己这些人压根是自以为是,复州城里的守军根本不是没huo yào了,而是多的没地方用,所以干脆把huo yào制造成不知道的东西往城底下扔,威力看上去不大,比起火炮来小上一大截,可紧接着炸完了里面就是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飞出去,附近一圈倒是折损了不少人。

余波还没过去,复州城上又是一阵子齐射,哪能不打的没回过神来的女真汉军兵丁心胆俱废!

这些个女真汉将也没好哪去,心里头都各自有几分不安。

可就算再不安那有如何,这可不是一句人在屋檐下就可以说的尽的,他们这帮汉将,虽说还算得到女真人的看重,平日里加官进爵那都不算少,赏赐什么的也算颇厚,可终究在女真人眼里那是异族,和本族自然是没得比,遇到战事了冲在最前头也是理所当然,这些个汉将们也没什么可以抱怨的,要怪只能怪自己这些人没用,好好的在关外打败了仗,大明的舒服日子自然就没了,如今还能有荣华富贵可享,那已经算不错了,至少女真人还算个‘明主’,指不定以后入了关,还能过回过去的舒服日子是甭想,但花天酒地那是少不了的,比不得关外的苦处。

如此一想,石廷柱、马光远、孙得功、李思忠四将只得驱策着手下兵马,既然女zhēn zhu子下了重命,他们这些奴才们也都不敢再藏私,如今已经是丢了这么大一个人,要是不拿下了复州城,恐怕等着他们这些汉军怕是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攻上城墙者,赏银百两,官升sān ji。”

几道手令一下,这才让复州城下的女真汉军勉强恢复了几分胆气,其中胆大的已经开始摸着云梯试图向上攀爬,只是往往并不能如人意,复州城墙上的鸟铳手可不是摆设,一堆趴着装死这还好,偏偏有那么几个冒头了,自然就是重点照顾的对象。

想拿命搏一搏汉军死的也快,接连不断的枪响就被从云梯上打落在地,可这却激起了其他女真汉军的胆气,他们刚刚齐刷刷的趴倒在地倒不是完全是因为怕的,还有就是惯性的缘由,眼看着附近好多人被击倒在地,这些女真汉军惯性的以为趴着就不会被打到,于是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就算是没意识到这点也跟着往地上一趴,纯粹就是条件反应!

这些汉军毕竟是从沙场上杀出来的,胆气上比起女真人那是小上一截,只是刚刚从大明兵马那转换过来的新附军而已,可禁不住后面有如狼似虎的女真人和拿着马刀弯弓搭箭正虎视眈眈的蒙古牧民。

虽说刚刚第一阵的鸟铳打得都是这些讨人厌的蒙古牧民,可蒙古游骑可是足有八千多人,又不是一窝蜂寄过来的,后续的蒙古牧民紧跟了上来就要鞭打趴在地上的女真汉军。

这一来二去,就连想装死的女真汉军都装不下去,只得无精打采的架上云梯攀爬,只是现在复州城墙上的耽罗府兵马哪可能让这些汉军兵丁轻易得逞。

刚刚让女真汉军轻易地靠近城墙,纯粹就是方凯打算让这些汉军放松警惕,果然,这些女真汉军到了城墙下就簇拥在一起,连最基本的警备都丢了个七七八八,被耽罗府的新式武器一下子就被炸死了上百人,紧接着甚至好几千人吓破了胆子,齐齐在复州城下趴着装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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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现如今做完试验了,自然就不用跟这帮背弃祖宗的畜生客气,复州城里的守城器械准备了一个冬天,储备又是足够,不管是新式的火器还是守城用的火油都有不少。

烧的滚烫的火油从城头上浇下去,那可是冷兵器战争守城战中最无敌的杀器,滚烫的火油可以瞬间将女真汉军的皮肤烫的溃烂,就算是被淋到一点,皮肤就要非溃既烂。

随即一股肉香味也从这些女真汉军身上飘了出来,只是现在几乎所有人都无心在意,这种肉香再是香,也没人会有想法去尝上一口,这可都是人肉!白花花被烫烂的人肉,闻起来自然让人作呕。

相比较刚刚的鸟铳枪响,反而是这种威慑力巨大的火油让这些女真汉军无动于衷,即使是身边就有兵丁被浇了个满头溃烂的不成样子,旁边的女真汉军也只会漠视的看上一眼,然后尽量躲避的闪过然后继续攀爬。

火油早在有宋一代就已开始发展成熟,明军更是用得多了,边城堡垒无一不配有火油,这些从明军投过来的女真汉军自然没少见了这等东西,虽然恐怖,可不耐用,而且见的多了,自然也就不觉得有多可怕。

而且触碰到火油的士卒即使不死那也残废,他们这些女真汉军自己都顾不上,又怎么会顾那些被淋到了的士卒,那岂不是自找苦吃了。

所以这才有了直接漠视然后继续攻城的一幕,之后复州城中拿出了各种守城的武器,不但但是鸟铳手和火油,可大多也都是大明先前有的,这些女真汉军并不是太少见,功效也远远不如一开始那么大,这才作罢。

自此,女真人的攻城战也开始正常的多,跟在后面的济尔哈朗和代善这才松了口气,若是折腾了大半天最后还无功而返,甚至将皇太极送来的红夷大炮丢了个光,就算他们俩都是八大贝勒之一,恐怕回去后也得挨上一顿责罚,被罚上一些牛录。

如今城是攻了,只要能攻下了复州城,然后再一路拿下金州和旅顺怕是才能将功赎罪,所以二人只能鞭策各路人马加紧进攻,这若是能拿下城墙自然是好事,若是不能,只要能打开城门放女真铁骑进城,那也一点问题都不成,只要女真八旗能冲进城里,区区一两万人想挡住镶蓝旗和两红旗五十几个牛录,这压根没可能性!

女zhēn zhu子下了命令,他们这些汉将是做奴才的,自然也得老实听着,若不然战阵上出了岔子,女真人可不会跟他们客气,就算是石廷柱怕也没什么好下场,即使一样有个女真人的身份,可石廷柱却在早几代前就投靠了大明,和汉人本就没什么两样,如今才会跟马光远、孙得功、李思忠等人混在一块。

若是出了岔子,十有**那得直接掉了脑袋,若是能把此时混过去,不管回头来的是多尔衮还是上奏给皇太极都不会砍了他们的脑袋,最多是训斥几句夺了官职,至少还有从头再来的机会。

所以济尔哈朗下了严令,他们这帮女真汉将才不得不听从,催促着各部兵丁攻城,如今攻城也正常的多,拼的只是消耗而已,他们虽然心疼,可再心疼那也比不上身家性命,这一时间竟然几次攀爬上了复州城墙。

只是爬上去归爬上去,紧接着又被撵了下来而已,表面上两边倒都打杀得不温不火,这哪边都是咬着牙不肯放松,女真诸将此时是拼了命了,若是不攻下了复州城,指不定回头有个什么责罚,至于方凯自然也不能让这些如狼似虎的已经成了半个鞑子的女真汉军上了城墙,要不然别的不说,光是复州城丢了,他就得老老实实的窝回耽罗岛,然后再图发家之机。

复州城下尸体成堆,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些女真汉军兵丁没的选择,若是退后,那些蒙古鞑子的马刀可不会跟他们客气,没了退路可走那就只能蒙起头往前冲,若是真能第一个进了复州城,那可就是泼天的功劳,到时候赏赐自然是少不了的。

这些女真汉军兵丁就抱着这番想法拼了命冲击复州城墙,远比去年在盖州几次攻城来的猛烈的多,复州城楼上的老卒新卒参半,方凯本身就用着老卒带新丁的做法,只是这种做法有个坏处就是新丁容易在第一次怯场,如今复州城上就是如此,新丁们毕竟没杀过人,平日里训练和真正战场上杀人根本是两回事,又是惨烈的守城战,所以这一下子竟然有不少新丁被吓愣了神。

这一来二去自然就有女真汉军见机得快冲上了城墙,有个把总甚至冲上城墙后用着刀逼退了三个耽罗府兵丁,凶狠的很。

“嘿嘿,就你们这帮嫩鸟也想挡住本大爷,今日就让大爷我杨大力拿了将军给的赏赐了。”说话的女真汉军兵丁一脸的凶悍,脸上几道狰狞的疤痕,受伤的也区别于普通女真汉军,是一把长长地倭刀。

如果不是说着字正腔圆的大明官话,怕都以为是倭寇上了岸才对,可这个拿着倭刀的女真汉军也确实骁勇,在连着逼退三人后迅速进了几步,把自己后面的地方空了下来,甚至还三心二意的往下面喊着话:

“老七,速度上来,tmd,老子的功劳可是分了你一份了。”那女真汉军把总的话刚说完,头就转了过来,虎视眈眈的看了一圈,眼中略带藐视,这些新兵dan子,若不是占据着地利守着城墙,杀上一堆那也不嫌多!

等着后续的几个兄弟从云梯上爬了上来,杨大力眼神里凶光一闪而逝,眼看着眼前一个耽罗府兵马拿着鸟铳举起来,手起刀落就切了这个耽罗府兵丁的手腕,然后就转了个奇异的弯度抹向这个兵丁的脖子。

眼看着就是一颗大好头颅,杨大力的眼神里不仅有几分嗜血,可转瞬却已经变成了惊愕,此时他发现自己竟然想动都动不了了,因为一把长矛明显从旁边刺了过来,一口气将自己的脖子穿了个通透。

这话兴许说的并不对,因为杨大力已经死了,别人看到的才是一把长矛刺进了这个女真汉军的脖子里,这里的别人有耽罗府兵丁,也有那个杨大力口中的老七,还有一些紧跟着上来的女真汉军。

想来都是这个叫杨大力把总的属下,如今连自家勇冠三军的把总都死了,这些个汉军兵丁顿时心里发乱,可眼看着已经攻上了城楼,后面一步那可就是几丈高的城墙,摔下去肯定是个死,那还不如拼上一拼,如今虽然自家把总死了,可自己兄弟等五六人可都已经站稳了脚跟,抡起武艺,也就比自家把总差上一些,要不然也不会紧跟着就攀爬上了城墙。

如此一想,自家把总死了倒是好事了?至少没人会把大头的功劳拿了嘛,到时候自己等人成了拿下此城的功臣,就算是平分着功劳,也足够他们这些小兵小卒一步登天的了。

几个女真汉军互相交换着视线,最后决定搏上一搏,到时候能博个荣华富贵自然是好的,就算博输了,那前后都是个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

虽然花了这么多的笔墨,可实际上花费的时间也就区区一眨眼的功夫,几个女真汉军兵卒就打好了主意,六个人围成一圈各守着一面,一时间倒也声势十足,若不是这架云梯上没什么人攀爬上来,恐怕就这一小会至少又要爬上来十来个女真汉军。

但即使如此,爬上来的女真汉军还是越来越多,虽然偶有两三个被掀翻了下去,但人数也始终保持在十多个,并且越来越大。

乃至于在复州城墙上引起了一阵骚动。

复州城里虽然有一万四千兵丁附带六百人,共计四个团加一个亲卫营和六百人的板甲骑兵,可这一万四千人里只有不到六千人老卒,算上亲卫营两千人也不过才刚刚过半,剩下的都是些从预备役调上来不久的新丁,除了装备齐全外和打过野战的老兵自然没得比,此时又逢女真汉军被逼到了火架上烤,战斗力暴增翻了个番,竟然一时间打得这些耽罗府新兵手忙脚乱,甚至一时间拖累了了城墙上的老卒,这才导致被女真汉军频频的攻上了城墙,此时甚至占据了一席之地!

若是真被这么下去,就算能把这些女真汉军给杀个精光,恐怕城墙上的耽罗府兵马也要损失惨重,这可不是方凯想要的,如今女真人已经有了雄厚的本钱拿来拼消耗,可耽罗府没有,耽罗府只有不到三万的战兵,只有女真人的七分之一,就算是两个拼一个,最多女真人伤筋动骨一下,入关掠劫几次就又恢复了元气。

好在复州城墙还有一半的老卒,这些老卒都经历过盖州守城之战,再加上出城野战的那次可是险些有去无回的,虽然从军的时间怕是还没这些女真汉军多,可心里意志上比起新丁们抢上不少,刚刚只是被一时间拖累,这才避之不及,被女真汉军杀伤了城墙,此时回过神来,靠的近的就直接拔出半截的长矛当成短矛近战,离得远些的也都是举起鸟铳打了出去。

顿时已经爬上城墙的十几个女真汉军被打成了筛子,除了刚爬上的几个没被顾及到,一时间复州城墙上的女真汉军竟然几近绝迹!

耽罗府兵丁的回过神救了急,这些趁机攀爬上来的女真汉军被连番的打击后能留在复州城墙上的十不足一,自然也就形成不了什么威胁,城墙上的方凯松了口气,下面的济尔哈朗和代善只得收起了拿下复州城的指望。

这些女真汉军今日确实是博了命了,称得上是悍不畏死,甚至险些就拿下了复州城墙,战力几乎发挥出了百分之三百,死伤无数这才攻上了复州城城墙,眼看破城在即却又被赶了下来,自然是锐气已失,士气尽丧,汉军诸将即使再怎么鞭策也是无用。

爬上了城墙又怎么样,还不是被赶下来,一个死字,他们这些小卒可不比那些当官的可以逍遥自在的躲在后面,而且,就连女真汉军中堪称勇将的杨大力都稀里糊涂的死了,他们这些小卒算个什么?

虽说将是兵的胆,可一员冲锋在前的勇将的作用自然比起后面坐镇的主将对士气的鼓舞来的有用,这不是说这些女真汉军主将都不敢身临一线,只是各个都有着身家,舍不得跟着一帮女真汉军一样爬城墙而已。

要说石廷柱、马光远、孙得功、李思忠四将可都是从沙场上拼出来的,哪个和刚刚死掉的杨大力相比勇力那都不遑相让,李思忠更是传承自辽东李家,出过李成梁这么个名将,论个人武力,可不是杨大力这么个莽夫可以比的。

这个时候女真汉军进攻受挫,济尔哈朗心知复州城怕是难以攻下,可若让他鸣金收兵自然也是不甘心,如今女真大军损兵折将,连红夷大炮都折损了大部,若是连一点进展都无,别说能否跟皇太极交代,就是济尔哈朗自己这关都过不去,所以他也只能加大悬赏的力度,这下不仅是首功者官升sān ji,主将封侯,顺带还赏赐了不少银两。

济尔哈朗是下了本钱了!即使拿不下复州城,那也非得磨死城里不少兵马,若是能侥幸拿下了城自然是好的,即使拿不下,折损的也都是些女真汉军包衣奴才,和女真本族人一点干系都没。

济尔哈朗发了狠,汉军诸将即使心中胆怯,那也得硬着头皮上了。

李思忠首先坐不住,还算‘bái nèn’的脸上闪过一丝狠色道:“哥几个可不能坐着了,若是拿不下这复州城,恐怕大家伙回去都没好日子过,本将这就亲率兵马攻城。”

石廷柱、马光远、孙得功自然应是,到了此时他们就是不答应也不行,李思忠是辽东李家出来的人,算得上正宗的大明将门,投到女真人这边也是无奈之举,现如今都主动请缨,虽说也是无奈之举,可也容不得他们三人再赖在后面。

而且四人麾下兵马如今士气已丧了大半,刚刚被重赏而带来的士气已经被连番打击,如今更是一一蹶不振,如若不想法子提升士气,怕是女真汉军各部早已溃散,如今还能保持着攻城的样子,还真有几分蒙古游骑的功劳。

汉军四将只得领着各自亲卫试图攻城来挽回士气,起初倒也有些作用,虽说没攻上城头,可局面也变得好看得多,石廷柱、马光远、孙得功、李思忠四将也不愧是汉军猛将,一来二去虽说还是攻不下复州城,可至少又恢复了刚刚的局面,两边都在拉锯着拼消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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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济尔哈朗最想看到的,也是方凯方某人最不想看到的,毕竟城外的女真人可是有四万多大军,即使不算女真镶蓝旗和两红旗的骑兵,光是女真汉军和蒙古游骑这般不计损伤强攻复州城,到时候即使拼了个精光,复州城里的一万四千人也要折损上大半,拿剩下丧失大半战力的几千人再来抵挡上万女真铁骑?方凯可没那个自信!

这个时代女真人无敌可不是说说而已,即使是守城,而且还是复州城这等坚城,若是还在兵力上占据了太大的劣势,能守得住才有鬼,女真人可不是傻子,光会用步兵攻城。

如今只有女真汉军上阵也是因为攻城确实不是女真铁骑所擅长的,而且,就算拼完了消耗,死的也都是些女真汉军,日后再补充就是,用不着多劳心劳力用骑兵攻城。

济尔哈朗打得就是这番主意,用女真汉军拼光了城中的守军,然后再用骑兵攻城,到时候一个小小的复州城自然不再话下,倒也不吝啬区区万余女真汉军。

城墙上的方凯算不上一筹莫展,但也是皱紧了眉头,他可不想喝济尔哈朗拼消耗,女真人如今虽然算不上家大业大,和大明还没得比,可比起耽罗府那可是好上了一大截,几万汉军说丢也能丢得掉,可耽罗府可不能,如今耽罗府一共才多少兵马?

上下左右亲卫五军,如今亲卫军只是个空架子,里面只有一个亲卫营两千人,压根连中军大任都但当不了,上军下军是早先就整编的六个团,可其中有两个是水师,这就占去了三分之一兵员,上次盖州一战耽罗府几乎是倾巢而出,出动了三个团加一个亲卫营守住了盖州城,这还是占了代善对耽罗府两眼一摸黑的便宜,这才能借着机会迟了两红旗七千人,再加女真汉军的几千人,自身也折损近半,几乎让耽罗府伤筋动骨,如果不是预备役兵制,恐怕光是盖州城下一战就足够让耽罗府的军事实力折损上一半了。

至于后来扩编的左右两军,由于事出匆忙一时间无法完全整编出六个团,所以各自只是下辖一个团,算上李焦从耽罗府带来的炮兵团,上下二军在抽离一部分老卒后进行了补充依旧是六个团,整个耽罗府五军,亲卫军勉勉强前算个中军,只是个加强营两千人,两个团都算不上,比起左右两军更是不如,所以方凯干脆将李焦带来的炮兵团拉进了亲卫营,干脆扩编为中军。

这才勉强凑够了九个团加一个亲卫营,兵员共计两万九千人,和女真人是没得比,跟大明动则十几万大军更是毫无可比性,即使是和复州城外的济尔哈朗比都要少上一大截。

可这两万九千人却全都是脱产士兵,不比大明的卫所制和募兵制,卫所制不必说,与其说是士卒还不如说是拿着武器的农民,募兵制倒是好的,可如今大明军将败坏,连饷银都发不出来,所谓的募兵,倒都成了各自主将的家奴一般。

女真人承袭大明制度,不管是女真八旗子弟还是收降的汉军,倒也都算不上完全的脱产职业士兵,但也比大明好得多,至少女真骑兵平日里不用出兵在外自然就是打猎,战力上能一直保持着,这才有了女真不满万,满万则无敌天下的说法。

如此一对比结果就出来了,如果方凯拼光了复州城里的一万四千人,这可就是耽罗府整整一半的兵马,而济尔哈朗折损的只是女真汉军这等包衣奴才,虽说人数多了点,可对于大金国来说,别的不多,汉人壮丁那是不缺,一次入关就能掠劫上万人,到时候拼凑个几万汉军倒也不是难事。

所以济尔哈朗才肯让女真汉军强攻复州城拼消耗,女真汉军可不算脱产士兵,这些士卒有些是女真人的包衣奴才,有些是投降过来的明军降兵,相比方凯之前在旅顺一战杀光的乌超哈真大多数由女真人的包衣奴才,石廷柱、马光远、孙得功、李思忠四人的汉军可更多都是明军直接转换过来的,甚至有些连衣服都没换。

两边拼着消耗,济尔哈朗自然开心,可方凯就不乐意了,眼看如今女真汉军也攻不上来,闲下来一会的炮兵团又开始大发神威,这次的对象不再是女真汉军,而是后面观战的镶蓝旗和两红旗!

城墙上又开始炮火轰鸣,这个时候方凯倒也不会舍不得炮弹,舍不得孩子还套不着狼了,更别说只是区区dàn yào了,这下子又把济尔哈朗打得一惊,险些直接吓得坠马,然后就是恨得牙痒痒。

镶蓝旗和两红旗这可躲得远远的没攻城了,眼下你不炮轰女真汉军跑来招惹镶蓝旗和两红旗?济尔哈朗的脸青一阵白一阵,这倒不是怪城墙上的守军不知轻重,实在是有些心中不岔,本以为自己这边的红夷大炮轮到发威的时候,哪知道不但是红夷大炮如今全都损失殆尽,就连镶蓝旗都不得不被压着打。

谁能有自己这么冤的?而且,什么时候女真人沦落到拼消耗的地步了?虽然只是拿汉军去磨,可这也称得上是自女真人立国以来第一次这样子磨消耗,往日里就算有过这种事,那也只限于点到为止,没多久城中的明军就会丢了战心,也就不存在拼消耗的说法。

可此次不同,复州城里的兵马火器优良,如今有了火炮更是如虎添翼,这些人又是死战不退,这事从上次盖州城外一战就看得出来,折损过半都没溃败,这可只有女真八旗才能做得到,至于明军?怕是折损个三分之一就要溃败,连个阵型都不再有。

于是齐刷刷的一阵炮击,复州城下的济尔哈朗虽然有心继续撑着让女真汉军攻城,可这也止不住麾下兵马白白的损伤,这若是离得远了,远到了射程之外,那攻城的女真汉军怎么办?到时候复州城里只要放出那日的全身都是铁甲的骑兵对着攻城女真汉军冲锋,这些个女真汉军非得损兵折将,大败而逃不可!

但若在射程之内,镶蓝旗和两红旗又顶不上什么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女真汉军攻城,起个威慑力,忍受的却是不停地被炮弹击到阵中,虽说损伤不大,可那也禁不住这般磨损,如今仅仅是小半个时辰,至少已经有几十人的镶蓝旗和两红旗子弟折损了。

济尔哈朗这个时候可不敢猜城里还剩多少能打出来的炮弹,虽说如今的炮击远不如刚刚那般频繁,可那也是威势十足,这若是打上一天怎么办?到时候女真汉军还攻不下城?再让镶蓝旗和两红旗折损个上千人?

如今进退两难间,济尔哈朗只得再次督促女真汉军攻城,只是原先就以将赏格提到最高,封侯一说还是济尔哈朗口头承诺,虽说问题不大,可此时也当不得真,自然也不能再往上提,所以这一番督促倒是没起多大作用。

汉军诸将此时也是无可奈何,他们自己都亲上战阵,这才能提起了士气攻城,如今虽说比不上刚刚的士气如虹,但也小有可为,这还攻不上复州城那就只能说是上天有心,自然是人不与天斗。

女真汉军各路主将都抱着这番心思,下面的兵卒自然更是不堪,虽说还在攻城,可指望能爬得上复州城根本就是异想天开,什么赏格此时可都是假的,连城头都攻不上?还提破城?而且这士气本就是一而再,再而衰,此时想攻上复州城那就压根成了痴人说梦了!

济尔哈朗只得下令鸣金收兵,可代善不想退,此时两红旗可还一点都没派上用场,也连派上用场的机会都没有。

“大贝勒,先收兵吧,近日是别想拿下复州城了。”

济尔哈朗倒也不是说的丧气话,而是女真汉军士气已丧,眼看近日是别想恢复过来,而且今日反倒是镶蓝旗和两红旗三旗没用武之地,女真汉军算是奋勇搏杀了,就算是蒙古游骑那也起了一定的作用,而镶蓝旗和两红旗只能看着复州城上的火炮发威而干瞪眼,根本是有心无力!

“本将不甘心。”代善摇了摇头,话是这么说,可他也不是不识大体的人,看得出来女真汉军已无力攻城,只得接着道:“难不成就将这复州城留给多尔衮正白旗不成?盖州一战两红旗加上女真汉军可是折损了一万五千余人,焉能不报此仇?”

代善还没算上先后折损的三千乌超哈真,若是连佟养性的三千乌超哈真也算上,女真人可是已经丢了近两万人,这还没算上今日一战的折损,怕是女真汉军折损的兵马也不再少数了,如此一来,恐怕还不知两万这个数。

“怕是汗王也未想过复州城如此难啃。”济尔哈朗微微苦笑,这倒还真是他轻敌了,要说整个大金国最谨慎的两个人就是他和代善,偏偏如今一个在盖州城下吃了大亏,几乎就丢了两红旗中一半的牛录,至于他济尔哈朗?有了代善的前车之鉴这还在复州城下损兵折将,甚至把大金国历年来缴获的明军红夷大炮都丢在了复州城下,岂不是更是个败军之将?

“唉,鸣金收兵。”济尔哈朗下完命令,也没顾得上代善说上什么,而是直接的道:“走,去给汗王上个奏章,将此战战况上奏上去,顺带……”济尔哈朗微微一迟疑,这才接着道:“也给多尔衮送去一份。”

如今站在大金国的立场上,济尔哈朗也顾不上那么多了,说起女真人间的内斗那毕竟是自家事,可不能让初来乍到的多尔衮吃了和他一样的亏!至少在这点上济尔哈朗还分得清。

多尔衮收到济尔哈朗的书信已经在三天之后的盖州,领着正白旗三十个牛录再加多尔衮、多铎亲领的三十个牛录共计六十个牛录一万八千大军浩浩荡荡的奔复州而来。

这可就是多尔衮、多铎三兄弟近三分之二的实力,半点都不差于镶蓝旗和两红旗的三旗凑起来的兵力,济尔哈朗和代善三个旗加起来才凑出整整六十个牛录,而多尔衮仅仅一个正白旗只带了半数,剩下的三十个牛录可都是二人的亲兵,也就是说,这三十个牛录都是多尔衮和多铎私有,怎么都剥夺不掉,只要两人没死,即使没了正白旗,再加上阿济格的亲领的十五个牛录,三兄弟那也至少有四十五个牛录,堪称女真人中第一。

多尔衮、多铎、阿济格的各自有十五个牛录纯粹是因为努尔哈赤在世时的偏爱,当初一度所有人都以为努尔哈赤是有心让那个阿济格即位,至于多尔衮和多铎则因为年幼这才没算在内,可那时候阿济格也不大,再加上让阿济格登上汗位,反对的人远比赞成的人多,所以最后反而是胜率最小的皇太极登上了汗位,而且这还越做越安稳,如今甚至打算登基称帝。

努尔哈赤在最后的时间留给了三兄弟共计四十五个牛录,又把正黄旗和镶黄旗留给了三人,可以说,如果不是皇太极横插了一杠子,八旗里光是大妃阿巴亥的实力就要占到一半,剩下的也就无足轻重,这才引起了其他诸贝勒的恐惧,联起手来逼死了阿巴亥,只留下阿济格兄弟三人年幼。

等皇太极登上了汗位,倒也没迫不及待的多尔衮开刀,可也找着借口废了阿济格的旗主之位,而让年幼的多尔衮成为正黄旗的旗主,等汗位坐稳了,又找了岔子将正白、镶白二旗混编,好在兄弟三人因为势单力薄,倒也团结在一起,两白旗间这次混编没让皇太极的目的得逞,依旧有如一体,称得上不分你我。

两白旗再加上三兄弟各自亲领的牛录,阿济格、多尔衮、多铎共计领着九十八个牛录,势力不算八旗中最大的,但也绝对是屈居第二,只比皇太极父子二人差了点,至于济尔哈朗和代善?岳托死后,如今代善管着两旗,可也不过才四十四个牛录,济尔哈朗的镶蓝旗给了代善三个牛录,牛录也只剩下三十个,盖州之战前两人加起来有九十六个牛录,不比多尔衮兄弟三人差上多少,可此时折损了七个之多,只剩下八十九个,这一下子就比多尔衮、多铎、阿济格比起来差上了一截。

而且,代善和济尔哈朗也不算是联盟,最多算是朝堂上的中立派,不偏不倚,平日里只要不损伤到自家的利益也都只听皇太极的,也都离得多尔衮兄弟三人远远的,但至少表面上没那么大的敌意,但打心底谁都知道多尔衮不能当政,要不然阿巴亥留下的三个孩子肯定都得爬的老高,把他们这些旗主踩得死死的。

120

这也是镶蓝旗和两红旗都当着自己的老好人而不倒向另一边的原因,不过济尔哈朗的说法也确实属实,皇太极死后多尔衮就迅速发迹,爱新觉罗皇太极一手建立的大金国的家天下最后险些成了多尔衮的家天下,至于一帮子老臣,倒也真的没几个有了用武之地,就是皇太极的长子豪格都落了个凄惨下场,别说登上皇位,连死都窝囊的zi shā身亡。

济尔哈朗有先见之明,可这不代表多尔衮就不会发迹了,阿巴亥留下来的三子,阿济格的野心最大,但能力最小,这是皇太极所知道的,所以他才听范文程的把阿济格留在了盛京城里当羁绊,也不无是个人质的意思。

要说多尔衮的这三兄弟倒也算异类,三人的感情深厚的很,同母同父,留下一个就不愁另两个闹事,这可是皇太极坐上汗位十几年,一直拿来稳住这三人的法子,这在历来亲情淡薄的女真人中自然显得异类。

要说光是皇太极本身就逼死了努尔哈赤的侄子阿敏,再加上莽古尔泰可是皇太极的兄弟,不一样死在了皇太极的手里,所以说,所谓兄弟情义,在女真人中根本不值一提。

济尔哈朗的大哥可就是死在皇太极手上的,济尔哈朗还不是什么都不敢?这倒不是说他不敢报仇,只是顾忌的更多而已,也没那个机会!

崇祯八年二月底,多尔衮总算领着一万八千人的大军浩浩荡荡到了复州城下替换了济尔哈朗和代善,途中由于收到了济尔哈朗的书信,所以多尔衮已经知道十几日前女真大军在复州城下损兵折将的事,但书信中毕竟语焉不详,多尔衮也所知不多,到了之后视察了女真汉军的营帐,这才知道了事态的严重。

前次运来的三十门红夷大炮如今能够使用的不足十门,只有八门而已,只有兵马折损倒也不是太多,毕竟那日攻城的只有女真汉军,而且也只攻了几个时辰,这折损还说得过去,丢在复州城下的尸体也就两千多具,算不上伤筋动骨。

可却是一战打光了女真汉军的士气!已经休养生息了十几天,女真汉军却依旧毫无战心,别说主动请战,若是女真人稍微狠上一些逼着这些汉军攻城,恐怕都有可能闹起哗变,到时候的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

这倒不是那些女真汉军诸将闹事,而是士卒打死都不肯去攻城了,那日的残肢断臂那可历历在目,再去送死?没人会这么傻!而且还是死无全尸!

虽说他们这帮汉军没了脸皮,可这终究还是汉人,反正前后是个死,死在女真人的刀下那至少干净利落,总比被炸了个残缺不全的好吧?

这个道理谁都懂,所以一来二去,汉军诸将们竟然一个都指挥不动麾下的士卒,别说士气,连点战心都是分毫都无,即使是多尔衮来了,还是什么用都没有,汉军诸将虽然有心表一下衷心,可这也是心疼麾下兵丁,从跟着代善到了盖州城,如今先后换了三位主将,他们这些汉军可是越打越少了,如今满打满算也就剩不到一万人,折损过半,谁还舍得把不多的本钱往水里扔?

多尔衮虽然带了一万八千的正白旗,可这都是骑兵,根本没法拿来攻城,最后指望的还是他们这些女真汉军,而现如今汉军折损大半,他们这些汉将就是再怕责罚,那也是能拖就拖,如今又不是在沙场上,倒也不怕挨了一刀给斩杀了,多尔衮虽然心急,可他至少是个聪明人,济尔哈朗和代善都在复州城下吃了亏,拿来攻城的汉军又十足被打怕了,从上到下都不肯再攻城,士气萎靡的很,所以多尔衮干脆就不催了,这次他倒没让皇太极再调兵遣将过来,而是直接让阿济格把两白旗所属的包衣汉人送来万余人,就当是补充诸部女真汉军的实力。

这几年皇太极屡屡入关,两白旗跟在后面也占了不少的便宜,麾下的能战的汉人包衣不多,但万余人总归是有的,平日里也都是拿来当奴才使唤,这个时候拿来拉拢这些个汉军将帅那是再好不过。

可这总归需要时间不是?女真汉军诸将愿意等,多尔衮前脚送走了济尔哈朗和代善,两人一起动身回盛京,有个人不愿意等了,这个是,多铎!

多铎不同于多尔衮,多尔衮虽然也喜欢行险,可不打无准备的仗,又有济尔哈朗的告诫,女真汉军折损大半也无力攻城,所以这才等汉军补充完了后再行攻打复州城,但多铎偏生就不愿意了,理由很简单!

大金国没有过怎么一回事啊?占了这么大的兵力优势,又把里面的人围得死死的,这还要等着女真汉军补充完折损的兵力再攻?那要围到哪天啊?要说自从去年代善领兵攻盖州,再到兵临复州城下,这可都大半年下来了,除了损兵折将,也就拿回了一个盖州城,那还是对方主动放弃的。

去年代善谎报军情的破事倒也被揭了出来,虽说是那帮女真汉军自作主张,可代善也是默许,这被捅破了脸上自然不好看,可好在代善回了两红旗驻地,多铎叫嚣的再难听也没人会传到代善的耳朵里去。

“十四哥,咱女真人可没围着孤城不攻的道理,那帮子汉人不攻城,我们女真骑兵一样能拿下了复州城。”多铎到了复州城下,安分了没半个月,再也熬不住跑到多尔衮大帐里请战。

“多铎。”多尔衮哼哼嗓子,倒也没故作姿态,实在是刚刚在喝茶,就被多铎进来这一顿吼愣住了神,其实这也就罢了,关键就是大帐里的其他人个个脸色难看,就像是被扔了马粪在头上的憋屈。

“此时容后再议,喝酒,喝酒。”石廷柱赶紧出来打了个圆场,他是女真人,虽说如今和汉人无异,可想来多铎也会看在同族上给个面子。

多尔衮的大帐里不是旁人,正是汉军四将,此次多尔衮自家出血给他们这些汉军补充兵丁,四将自然是感激流涕,这才结伴前来道谢,暗地里自然是说些不能被皇太极知道的勾当,少不得都是些等皇太极死后会被支持多尔衮登位的话,这些话在皇太极未死前和废话无异,但至少那也是和多尔衮表了一番忠心,这才有了多铎闯进大帐里鲁莽举动。

多铎只顾着跟多尔衮请战了,话是没进大帐前就说了,声音直传进了大帐里,等到话音落了,这才看见四下坐着的四个人。

石廷柱、马光远、孙得功、李思忠。

也就是说,刚刚那番话,全听到这四人的耳朵里,虽说多铎不在乎,可也怕误了自家十四哥的大事,这脖子一缩,确实对着多尔衮缩的,至于石廷柱跑出来和稀泥的话,倒是让多铎又是心中一阵不满。

“议个屁,有空在这喝酒,本贝勒早就拿下了复州城了。”多铎的话虽然声音小,可大帐里本就寂静无声,此番话自然是全听到了四将的耳朵里。

这话什么意思?可不就是你多铎可以轻而易举的拿下复州城,他们这些汉军折损的万余兵马那都是活该么?顺带还骂上了之前的济尔哈朗和代善!要说济尔哈朗和代善可都是损兵折将,镶蓝旗还好,来的时候三十个牛录,走的时候还是三十牛录,可代善的两红旗可是折损了六七千两红旗。

汉军四将那个子憋屈,恨不得跳出来反驳多铎年少轻狂,只是这自然不敢,心中也只能咒骂上两声,多尔衮和多铎同母所生,年岁相当,怎么就那么大的差别?话语间如此不知好歹,要说多尔衮可都不曾这般侮辱我等。

就连石廷柱都面色难看,要说他虽然是女真人,可这早三代前就投靠了大明,如今虽然归宗,但女真八旗并不是太认同他,要不然也不会把他赶到女真汉军一伙,看似重用,实际上完全进不了女真高层的圈子,石廷柱倒也安分,老老实实的和汉军诸将熟稔,平日里也都把自己当汉人自居,刚刚跳出来说和完全是一片好心,可这多铎一骂,他也成了听的最刺耳的一个!

汉军四将脸色难看,自然被多尔衮看在眼里,可多尔衮却并没有说上什么,只是借着饮酒的空子躲过,等到多铎瞪了汉将一圈后,这才赶紧放下酒杯,呵斥多铎道:“乱说什么东西!军机大事,自然有我与各位将军商议,你在这大呼小叫个什么。”

多尔衮这话是借着兄长的口气,看似严厉,可压根是答不对题!多铎挨了一顿骂,心知多尔衮不是真怒,才看样子也是心中一怯,可还是梗着脖子,硬声道:“十四哥,我自己领麾下兵马攻城!”

多尔衮略微一沉吟,反倒说出了让多铎喜不自胜的话,因为多尔衮只说了一个字。

“好。”

这也就说十四哥不反对他攻城了,多铎自然是心中大喜,立马又主动请缨道:“十四哥,咱就带着自己的十五个牛录就够了,把复州城拿下来给你看看。”

此时多铎也不管自己说的话是否恰当,大手一挥大包大揽,把一帮子汉将甩到一边,但这可不代表多铎笨了点,拿骑兵攻城,没步卒可不行!

自然还有用得着女真汉军的地方,可这次女真汉军就不是主力了,而是辅兵,用来协助多铎攻城的!可多铎他刚说完伤人的话,此时倒也拉不下脸来对几个汉将发号施令,要说这里毕竟是自家十四哥多尔衮做主,多铎只得把眼神转向多尔衮,自然是想求多尔衮说话。

“石廷柱、马光远、孙得功、李思忠。”

“末将在。”汉军四将虽然对多铎的话心生不满,可这表面上自然不敢表现出来,听到多尔衮呼唤,赶紧站出来应声表忠心。

“就麻烦四位将军领兵协助多铎,若是能攻下了复州城,那也是大功一件。”多尔衮说的客气,但话里话外却无丝毫能被反驳的心思,话语间也是斩钉截铁,汉军四将不禁打了个哆嗦,这是硬着头皮不答应也不成了,自然又恨死了多铎,他们这补充的兵马还没到,那么着急攻打复州城干嘛?

用骑兵攻城?法子倒有,还不是先要拿步卒去填?可这好歹比起前一阵子纯粹用步兵攻城好得多,只要小心得利,倒也不会折损多少兵马,如此一想,这些汉军诸将这才稍稍安心,直到多尔衮说了最后一句话,这才使得众人定下心来。

“本贝勒调来的一万兵马就在路上,倒时候自然给各位将军补齐,少不得诸位将军还可以和汗王再要一份,汗王自然也不会少了你们的赏格。”

多尔衮的话让四将眼前一亮,可也知多尔衮这话多半是试探他们,这赶紧表着忠心道:“末将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理所当然的事。”多尔衮毫不在意的笑着道,他倒是真不在意皇太极厚赏众人,因为那本来就是这些汉军诸将应得的,就是皇太极赏的再厚,那也未必比得上自己多给的来的重。

这就是汉人的习性,能占一点就多占一点,堵不如疏,与其让这些汉军早早站队,还不如让他们看上去像个墙头草,多给他们些好处,日后自然有用。

这下大帐里勉强也算得上皆大欢喜,汉军四将自是告辞离去整备兵马准备过几日出战,好在此次出战只是协助骑兵攻城,倒也不须费什么大力气,四将这才答应下来,可回去后还要好好鼓励一番士气,提一提赏格才行,这才早早离去。

四将一走,大帐里只剩下多尔衮、多铎兄弟俩,等着四人前脚刚离开,多尔衮就面色一沉,把多铎吓了一跳,以为是刚刚的举动惹了十四哥生气,故作嚣张的大声道:“十四哥,是不是那帮汉将惹了你生气,我这就杀了他们去!”

多铎做出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模样凶狠十足,看上去还真像有将汉军诸将杀个一干二净的模样。

“多铎,坐下,别胡闹。”多尔衮大声的叫唤了一句,他心知这个弟弟的脾性,倒也算得上个猛将,沙场之上还算是有勇有谋,虽然是比不上自己,但至少那也是中上之姿,而且还是自家兄弟,自然不会做出这种鲁莽的举动。

“十四哥。”多铎一撇嘴,倒是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他们兄弟三人没那么顾忌,这番样子与其说是多铎故作模样,还不说是真心的,他今晚这可是帮多尔衮演了半天的戏了,这个时候还要挨骂,哪能心里不憋屈?

121

多尔衮瞪了多铎一眼,倒也不知道说什么好,难不成让多铎把今晚这事说出去?要说今晚还真是兄弟俩排的一出戏,要不然又怎么会那么巧?刚巧多铎大放厥词的时候没看到帐里的诸人,而且他多尔衮事后不但没训斥,还借口喝茶让多铎继续说,说完了才出来,这一来二去就逼得这些汉将不得不表了忠心后又得出兵出力。

这若是多尔衮一开始就用强硬手段倒也能逼得这帮汉将听话,可事后了?到时候毫不容易拉拢的人心散了,就算拿下了复州城又怎么样?战功还不得平分,顾此失彼的事多尔衮可不敢干,他也不能干!此时的多尔衮还没到那地步,他和济尔哈朗和代善一样都是八大旗主之一,连多铎都是,可偏生多尔衮却没那个威望,年岁又小,虽然往日对诸多汉将拉拢的很,但也容易引得轻视,哪比得上今日这一番恩威并施?

“多铎,如今是收敛心思,想想法子攻下这眼前的复州城了。”多尔衮面色一整,这还是说出了正题:“复州城城墙不甚高大,可城中有火炮和精良的火器,怕是济尔哈朗所言不虚。”

“十四哥放心,咱会帮您把复州城打下来的,就是他火器再好又怎么样?到最后还不是我们女真人的!”多铎毫不在意的道,找着大帐里的酒肉就开始大吃大喝,反正明日无战事,不吃白不吃,总比便宜了那些汉将来得好!

“话是这么说……”多尔衮微微沉吟,倒也不再叮嘱什么,过几日虽然是骑兵攻城,可这骑兵攻城之法和步兵攻城大是不同,就算失败了也不会折损多少,这若是成了,到时候让步卒一拥而上,怕也不会折损兵马,到时候不是两全其美?

至于为什么济尔哈朗和代善没想到这个法子,多尔衮心中也有计较过,最后得知济尔哈朗不是不想拿骑兵攻城,而是压根没有机会,再加上济尔哈朗和代善二人性格谨慎,不肯轻易拿镶蓝旗和两红旗去破城,这才把机会留给了他多尔衮。

多尔衮面露一丝冷笑,抬起头望了望不远处隐约可见的复州城墙,济尔哈朗和代善还真吓破了胆子,区区这么一座小城都不敢拿骑兵攻城了!他可不是那两人,谨慎的有些过了头!

城外的多尔衮正拿捏着主意用骑兵攻城,至于城里的方凯?此时女真大军兵临城下,倒也无心做些别的,整日里巡查各营,炮兵团虽然如今归属中军,可临阵换将自然不妥当,所以方凯也干脆让李焦也调到中军,由于中军本就是由亲卫营扩编而成,李焦和刘四同时从方凯在山东起就待在一块,此时也算回归本职,剩下的就是赵孟统辖的上军一个团,耿仲明和尚可义各下辖左右两军的一个团。

刘四还守着金州,去岁豪格和岳托的十个正黄旗丢在了旅顺和金州,连岳托本身都死在了金州城外,方凯本是有心调刘四到复州来,这样复州城中有了近两万大军,那也就怎么都不怕城外的女真人折腾,顺带也能拿来练练兵。

这几日正准备下令,反倒是留守金州的刘四派了人来,送来的是封书信,这封书信不是盛京城里的皇太极,可也同样和一个皇帝有点关系,这个皇帝就是大明的崇祯!而这封书信,则是皮岛总兵黄龙送来的,原因很简单,兵部的来人到了,正待在皮岛等着查验人头,当方凯看到这封书信时除了一怔再没别的反应,紧接着就是白眼一翻,就想把这封黄龙的书信放进火堆里烧了。

自己杀的鞑子?和大明朝廷有什么关系?他又不指望崇祯能赏赐下什么银两?这个时候的崇祯怕是比自己还穷?至于官位?这些可都是虚的,方凯倒也不当回事,所以干脆就将这事放到了一边,可不知道为什么这消息就传到了李越的耳朵里,当时就跑来劝诫。

李越啰啰嗦嗦的一大堆,最后只说清楚了一件事,那就是两个字。

正名!

有了大明朝廷的认可,那可不是朝鲜王李倧,毕竟朝鲜充其量算是大明的属国,如今虽然被女真人打疼了,脱离了大明,可那也只是表面上,暗地里两边依然是君臣有别,一个朝鲜王李倧,怕是大明朝的五品小官都可以在朝鲜横着走了,而方凯充其量也只是李倧分封的一个地方势力,往大了说就是地方割据势力,可这依然是臣下的臣下,如此一来,那不是耽罗府凭空就底上了不少?

更别说如今女真人的大金国可是和大明分庭抗争的,如今女真人在耽罗府前处处碰壁,身份上却是连一点可比性都无,这怎么都说不过去不是?

所以李越这个耽罗府议会的议长来了,要的就是个:

‘名分’!

大明兵部派了人验了人头,那可就是认可你这么个海寇了,到时候摇身一变成了正规军,要名有名,就是伸手要饷银也无不可。

李越说起兴奋处禁不住手舞足蹈,可他好歹还没忘了自己议长的身份,只是显然大明能给的官职那是期盼不已,这若是自家主上被封了官,他们这些臣下自然也少不了的。

至于什么议长?李越虽然是老实人,可他也没那么傻,摆在明处的摆设,自然还得老老实实的干着,他可不是徐太拙没见过世事,要说在官场上混了几十年,李越可是个十足的官油子,只不过为人老实了点,这才不得不在荒凉的济州岛担任县令,可这里面的道道,这可是能看的一清二楚。

所以这才赶紧登门求见,如今复州城也没别的文人,至于耽罗府上其他人虽说也能看得出向大明示好的好处,可如今却没一个在复州城,所以这才被李越抢了先!

李越的话说的罗嗦,方凯好歹是听懂了,因为李越的意思就是向大明示好,或者说是‘投诚’!从非政府jun zhuǎn为政府军,然后再伸手要钱要粮,而且还占了名分大义!

方凯微微皱起眉头,李越说的都是好话,虽说这点上一开始方凯没想到,至于和崇祯伸手要钱要粮,那是压根一点可能都没有!李越不知道崇祯的窘境。

方凯可是知道的,这个时候的崇祯,别说拿钱养他一个花费甚巨的耽罗岛,就是连大明自己的士卒那都养不起,整个大明,怕是除了吴三桂的关宁军还能拿半成以上的饷银,这还是拖欠的,其他各军,别说拖欠,一年能发上个两回就是不得了的事!

所以说跟崇祯伸手要钱压根是不现实的事,就算是崇祯还有野史所传的内帑银子,那也轮不上他方凯一个没来历的人。

但是李越说的那个名分,却让方凯眼前一亮,这正名一说,看上去只是他们这些海寇自此洗去了身份成了大明正规军,到时候免不了要参与大明的政事,若是被崇祯最后当成毛承禄给斩杀了自然是冤的很,可这不代表方凯会去当毛承禄!

自然他方凯方某人对大明没那毛承禄那么忠心,如果非要说对谁忠心,他方凯忠的也是一个大汉民族,一个中国,不是大明朝,不是崇祯,也更不是关外挂着羊头卖狗肉的女真鞑子!

他忠的是中国亿万百姓,忠的是上千万平方公里的领地,所以也就不存在跑出个袁崇焕把他当叛贼杀了的事!可这不代表方凯就对大明放心了……

至少毛承禄是个前车之鉴,以崇祯多疑的个性,在他底下打工,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方凯微微苦笑,这还真是个有些头疼的抉择,他倒是被李越说动了心,可其中里的弯弯道道,还真不是他这个半个武人可以弄明白的,说到底虽然方凯把耽罗府政务的架子给撑起来了,可这不代表他懂政治,虽然如今算得上是军政一把抓,可事实上,方凯还真是个武夫!彻彻底底的武将,对政治里的牛鬼神蛇那是压根什么都不懂,这事最后也只得麻烦李越跑上一趟,既然他解决不了,这又是耽罗府的政事,干脆就扔给议会得了。

省的议会那帮人一天到晚处理的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徐太拙是动不动就写信过来抱怨,如今把这事扔给了议会也好,随他们折腾去,不过方凯也并没把指望全都放在议会身上,而是又让李越带给了孙元化口信,孙元化好歹也算是他方某人的谋主吧?

这等头疼之事有用得着地方,方凯倒是一点都不计较自己的偷懒,不过这验人头,方凯却打算自己亲自跑一趟皮岛,只是现如今女真人还围着复州城,方凯一时间也放心不下,城外的主将已经由镶蓝旗的济尔哈朗换成正白旗的多尔衮自然也瞒不过耽罗府的耳目。

多尔衮前脚出了盛京城,后脚就有人把情报送到了方凯的书桌上。

多尔衮是谁?他方凯方某人自然不是没听说过,后世的清粉电视剧,多尔衮可不但是个雄才大略的明主,顺带还是个绝世名将加乱世能臣,那可是个比曹操还要牛叉的人物!

那些个清粉向来把多尔衮夸得天上有地上无,整个中国历史几千人,也就一个康熙大帝可以比比,偏偏这俩人还都是异族人?

虽然方凯从里到外都是不屑,可这不代表方凯会轻敌了,至少他没怎么听过名字的济尔哈朗和代善都能险些攻破了复州城,让方凯吓得不轻,多尔衮再怎么差,也总比这两人厉害吧?也不可能多安分!

他方凯还真猜对了!多尔衮确实没打算多安分,可出乎了方凯的意料,女真人……竟然打算用骑兵攻城!

多铎用骑兵攻城的方法就是让女真汉军步卒配合蒙古游骑携带沙包填满复州城的护城河,然后在复州城下堆积,只要堆积的足够多,让骑兵可以跃马登上城墙就足够了,这也是因为复州城的城墙并不高,虽然经过了去岁一个冬天的加固,可再加固也只能在原有的基础上进行补充,高度上也加不上去,所以复州城墙在高度上远远比不上那些大明坚城,要不然女真汉军也不会轻而易举就可以攻上了城头了。

复州虽然曾是大明卫所,可荒废已久,如今最大的纰漏就是城墙太矮,这点方凯心知肚明,可城外的女真人不会给他时间加高城墙,也不会让他有机会从新建一座新城。

因为多尔衮已经打算攻城了!

崇祯八年三月初二,多铎领着十五个牛录的亲军和剩下的一万女真汉军以及七千余人的蒙古游骑,共计两万两千多人开始在复州城前排兵布阵。

这次称得上是三次以济尔哈朗算起三次攻城战中人数最少的一次,前两次济尔哈朗的攻城,第一次虽然是偷城,只用了少数兵力,可实际上济尔哈朗的镶蓝旗和代善的两红旗都已全军出动,只是最后没派上用场,至于前一次攻城,济尔哈朗更是拿出了所有的兵力,四万多人,最后折损了两千余人,虽说不算伤筋动骨,可也挫伤了士气,短时间内无力再战。

这次多尔衮能够拉起已无战心的女真汉军出战已经出乎了方凯的意料,更意外的是这次仅仅出动了两万多人,只有济尔哈朗两次出兵的一半,甚至是多尔衮本身的正白旗都离的远远的,女真骑兵一分两半,前面大约是四五千人,后面则多上一点,有个一万余人,这让方凯一头雾水,多尔衮竟然分兵?这很出乎意料。

虽然攻城战中骑兵没什么大用,可女真人向来都是把骑兵当威慑力,上万的女真铁骑虎视眈眈的离着复州城没多远也确实能让城墙上的耽罗府兵马有些被压得喘不上气来,但这次多尔衮却出乎意料的没有带着所有正白旗出战,而是只让一小部分摆出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看不清底细。

“大帅,前面是多铎亲领的十五个牛录,平日里皆不算在八旗之内。”尚可喜在一边解释道,这才让方凯搞清楚了。

多铎和多尔衮、阿济格三兄弟都各自领着十五个牛录,是努尔哈赤在世时的赏赐,方凯此时倒是忘了,可想到这里让方凯眉毛一挑,随即皱了起来,冷笑的道:“多尔衮让那个多铎独自领兵攻城?他是不是太不把复州城当回事了?”

多铎?这个名字他方凯听过但不熟,更谈不上对多尔衮的如雷贯耳,如果说多铎这个名字为什么能让方凯记得住,那也仅仅是因为提起多尔衮时顺便提起了他的兄弟多铎,这才能被方凯记住这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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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铎怕是想用骑兵攻城。”尚可喜是东江军悍将,和女真人交手不少,自然对于女真兵马的攻城手段知道的清楚,用这样的攻城方式确实能让守城方措手不及,虽然有所局限,可如今因为复州城墙并不算高大,如果多铎的进展顺利,还真有可能让女真骑兵跃上城墙,到时候以骑兵对守城的步卒,此战可就另当别论了。

“骑兵攻城?”方凯眉头一皱,微微一跳,拿骑兵攻城?他倒是听说过,可那只有蒙古人敢这么干,而且用的还是屠城的手段,所谓攻城,还不如说是吓住了城中的守军,然后趁机夺城才对。

方凯透过千里镜看到对方阵营里的牛皮袋,这才脑子里灵光一闪而逝,想起了前世看过的一个骑兵攻城的帖子,倒是有了一点眉目。

女真人竟然打算这么攻城,这还真有点出乎意料,方凯微微一冷笑,多尔衮既然轻敌了。那就让他弟弟多铎留下些牛录,让他们兄弟三人肉疼去吧。

多铎想用骑兵攻城,方凯少不得也要应付应付,复州城墙上本来地方就不大,堆上了一堆士卒再加火炮,要是多铎的骑兵真的冲了上来还真没什么法子,到时候被一击既溃也有可能,如今多尔衮和多铎的骑兵都远远地躲在了射程之外,火炮的用处也就不大,再加上耽罗府的炮弹还没送过来,复州城里总归要留些拿来御敌,所以方凯干脆让李焦把火炮全都撤了下去,给复州城墙上腾出了足够大的空间。

一来方便女真骑兵跃马上来,二来这样子反而能更有效在守城战的近战中得以发挥最大的战力,要不然乱哄哄的挤在一块,反而会加大自身的伤亡。

这一思量间就是好一会,城下的女真人擂鼓攻城了,自然惯例的是女真汉军和蒙古游骑先行冲锋,蒙古游骑三三两两在前,后面跟着快速奔跑的女真汉军,各个不拿着刀枪反而是扛着牛皮袋,很快就进了鸟铳的射程范围之内。

这些女真汉军干脆拿着灌满泥石的包裹牛皮袋当成盾牌来用,虽然重是重了点,可还真能护住主要的部位,一时间复州城墙的鸟铳也没了多大的威力,虽然女真汉军还是折损了不少人,可相比之下护城河还是迅速的被填平。

复州城的护城河很小,在方凯刚刚拿下复州时这条护城河只能算是个小沟渠,即使经过了清理和扩建,作用也小到可以忽略,自然轻而易举的就被填平,可这在多铎看来就是大事,如今对方守将连护城河都守不住,那这区区几丈高的城墙又算的了什么?到时候女真勇士攻上了城头,复州城被攻下还不是旦夕之间?

可到了复州城下,多铎站在后面观望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复州城墙上不停扔下的包裹炸伤了女真汉军这还不算什么,关键是刚刚堆积上去的装满泥石的牛皮袋总是被炸到一边,虽然速度远远比不上蒙古游骑和女真汉军扔下来的数量,可这般无疑就让攻城时间大大缩短,这要是拖到了夜里?那女真铁骑还怎么跃马攻城?多铎虽然狂妄,可他还没狂妄到让女真骑兵趁着夜色去攻城,那就不是狂妄了,是送死!

另一边的女真汉军四将脸色也不好看,可也只得大声催促麾下兵马前去送死,反正他们只是协助多铎攻城而已,至少不用爬着云梯往复州城墙上攀爬,至于兵力上折损,回头自然有多尔衮帮他们补充,此时倒也不心疼什么。

只是面色难看则是因为若是汉军当辅兵还误了多铎的事,到时候别说多尔衮不说什么,就是他们自己就非得羞愧死。

这一来而去自然是大加催促各部加紧往复州城下堆积满是沙石的牛皮袋,再加上来去如风的蒙古游骑以及女真汉军逐渐死伤后留下来的尸体,复州城下还真被堆积起了一个个小丘,多铎在后面看的心中大喜,此时也不计较那么多了,倒是大加夸奖了几句汉军诸将,却是没在意这一来二去,女真汉军到底折损了多少?

粗略一算,几千总归是有的。

只是此时是战场之上,也没人顾得了那么多,汉军诸将虽说心中不满,可多尔衮也答应了事后一应补充,倒也是不敢和多铎计较,多铎可是贝勒爷,不比他们这些降将,只能是被人驱使的份!

女真汉军的用处用完了,接下来自然就用不到了,多铎让各部汉军鸣金收兵,自己这就打算领着女真铁骑去夺城,可却有随行而来的蒙古游骑心生不满,虽说他们过来只是为了讨好新主子,顺带看看跟在后面有什么便宜可捡,可如今好像是倒了过来,他们辛辛苦苦的做了铺垫,功劳最后都成了女真人自己的?这些蒙古贝勒贝子们自然心中不甘,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于是多铎下令让女真汉军和蒙古游骑撤下来,这些刚投靠没多久的贝勒贝子们不干了!反正借口也好找!主动请缨出战呗,也不怕女真人不允许,说到底女真人不是还得依仗他们?

这些蒙古贝勒贝子额真们也真看得起自己,要蒙古游骑真那么厉害,也不至于整个察哈尔蒙古都被大金给吞了,他们这些成吉思汗的子孙却得老老实实做女真人的奴仆。

多铎对蒙古人的请战呲之以鼻,他倒是想直接驳回去,可最后还是答应了这些蒙古人的请求,原因很简单,蒙古人不但把请战告知了多铎,同样也向多尔衮请战,而在后面督战的多尔衮则答应了这些蒙古游骑的请求。

多铎虽然不满,可多尔衮的话他不敢不听,好在蒙古游骑本就在复州城下来返,倒也用不着花费时间调兵遣将,只将军令传出去就是,这些蒙古游骑听到了可以攻城的消息纷纷大声叫唤,几个性急的甚至不等着其他同伴,直接抽出马刀跃上复州城墙,此时复州城下的小丘已经垒的有数人高,又阶梯有序,这些蒙古游骑自幼马背上长大,这点颠簸自然不成问题。

可复州城墙上迎接他们不是身单力薄的汉人士兵,而是一个个白蹭蹭有些发亮的铁甲重剑,从头到尾都被铁层层包住的奇怪‘物体’。

这些刚刚跃马而上的蒙古游骑还没回过来神来,就被这些‘物体’手上的怪异的怪异兵器一刀两半,根本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而城墙下的多铎也能将复州城上的一举一动看的一清二楚,复州城墙上一下子多了几百名这样的铁甲‘物体’,虽然看上去行动缓慢,可即使是跃上城墙的蒙古游骑虽然居高临下,可已然失去了骑兵所有的冲击力,仅仅是马匹的肉身自然无法和铁甲相比,再加上这些全身都是铁甲的‘物体’还握着巨大无比的重剑,仅仅使用惯性也可以将立足未稳的蒙古游骑扫下城墙,又或者是干脆的一刀两半,干净利落。

多尔衮皱起了眉头,他是听过济尔哈朗和代善所说,复州城中有这么一只全身铁甲的骑兵,如今看来对方是让骑兵下马当守城的步兵用,又是全身着甲,虽然看上去笨重,可再加上有鸟铳手配合,即使女真骑兵能攻的上复州城墙,恐怕也会落得和这些蒙古游骑一样的下场。

这种怪异的步卒不是没有缺点,笨重就是最大的一个,只要能杀清了城头上掩护的鸟铳手,这些移动缓慢的铁甲步卒自然不会是女真铁骑的对手,即使是在城墙上,女真铁骑失去了冲击力,可战马的灵活性依旧不是这种一身铁甲的‘步卒’可以比的。

方凯不知道多尔衮脑子里只是转了转就将他倚为杀手锏的铁甲重骑的找出了一堆漏洞,但好在多尔衮和多铎都没想到方凯会将骑兵把马上拉下来当步卒用,所以也算奏到了奇效,多铎虽说心中不甘,可他也不会白白派女真骑兵送死,至于那些蒙古游骑?那些贝勒贝子额真们可没那么聪明,此时正雷霆大怒的催促麾下的蒙古游骑加大力度,那些全身铁甲的士兵虽然厉害,可相比之下蒙古铁骑才是最强的!这些蒙古额真们依旧沉浸在昔日蒙古帝国所带来的荣光,他们已经忘了自己此时连此战的主人都不算,最多只是仆从军而已。

不过多铎也不会拦着,反正死的又不是女真人,而且还是这些蒙古游骑自己请战,死就死吧,只要死的没那么多,多铎就当什么都没看到,所以还是不停地有蒙古游骑跃马上了城头,然后又被城墙上铁甲‘步卒’驱赶了下来,成了块块碎肉。

直到蒙古人折损了将近两千人,这些蒙古额真们才知道肉疼,只是此时多铎却不再下令撤军,他们也不敢擅自后撤,后悔死了刚刚的主动请战,眼看多铎不是个好说话的人,这些额真们又找上了多尔衮,多尔衮的军令来的倒是挺快,直接下令鸣金收兵,可这一眨眼,折损的兵力已经有了两千,再加上之前的折损,前几日帮着女真汉军攻城也折损了一些,一来二去这些跟着女真人从察哈尔蒙古到建州的游散牧民此时只剩下五千人不到,折损了三分有余!

看到这般损兵折将,这些蒙古额真们也就不敢主动请战了,倒也开始安分起来,连叫嚣都不敢,至于女真汉军今日又折损了近千人,比起前一阵子要好上很多,可汉军四将麾下一个个只剩下不到两千人,四人架起来也不足万,比起去岁刚到盖州城下那会,可是差上太多了,折损了一多半!

反倒是女真人本身没吃什么亏,除了盖州城外一战的折损代善丢掉的两红旗和豪格岳托丢掉的十个牛录的正黄旗,可那却不是今nián de shi,从今年年初起折损的尽是些女真汉军,要么就是蒙古游骑,今日本以为多铎亲领的十五个牛录要吃轻敌的大亏,可没想到这个罪最后由着蒙古游骑代着受了。

女真人自己毫发无伤!更别提伤到筋骨了!

多尔衮、多铎用骑兵攻城失败后自然是不甘心,学着济尔哈朗围而不攻?那也不是个办法!多尔衮心知城中有那些下马为‘步卒’的铁甲骑兵,恐怕这复州城还真不是短时间能攻得下的。

这女真人崛起的几十年,算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还真从没吃过这么大一个亏,看上去每次死伤的兵马都不多,几千几百的,可林林总总加起来那可就不算少了!如今多尔衮都在复州城下吃了亏,虽说没折损多少兵马,可加上之前的济尔哈朗和代善,女真八旗八大贝勒里竟然有四个就这么在复州城下吃了亏,这还没算已死的岳托和逃回去的豪格。

要是这么个算法,八大贝勒里一多半都吃了这么个小小海寇的亏,多尔衮这么一想,顿时脑子清醒了,去岁到现在不也就才一年多的时间,女真人先是折了佟养性的三千乌超哈真,今年年初又折了悍将何尔礼,至于兵马损伤更是数不胜数,起初看上去不多,可一加起来,大金国可是足足折损了好几万兵马!

多尔衮不敢轻敌了,也警告多铎不能轻敌,说到底虽然济尔哈朗警告过他多尔衮,可多尔衮本身并未太放在心上,毕竟大明积弱已久,所谓的汉军向来又都是当炮灰的料,小小的复州城拿不下,在多尔衮看来那也是济尔哈朗和代善无能,不是女真人有什么错。

可现如今他自己也在复州城下吃了亏了,才知道城里头可不是区区海寇那么简单,再一联想大金国这阵子吃的亏,立马就是一阵冷汗从背后留下来。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如今还没搞清楚对方的眉目了仓促攻城,济尔哈朗和代善莫不是傻了?要不然也不会这大半年先后丢了佟养性的三千人,两红旗的七千人,女真汉军的一万两千人,最后再算上蒙古游骑的三千余人,也就是说,大半年时间,女真人折损了两万五千大军!这还一丁点战果都没有!

至于对方?好似除了当初代善报呈给皇太极杀死杀伤了三四千人外,这大半年的围城战战果可都不太好。

可对这些人来历清楚些的大概只有首次交手的的佟养性,那一战在旅顺城外被这只兵马和城中的明军里外夹击,最后折损了半数人马,皇太极便把佟养性贬到了旅顺,最后还死在了那,同样是死在这些人手上。

要说这只海寇和明军一点关系都无多尔衮第一个不信!佟养性偏生死前还什么消息都没送出来,着实可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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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还真是多尔衮冤枉了佟养性,相比起多尔衮,挂掉的佟养性也是死的稀里糊涂,顺带还丢了皇太极重视的三千乌超哈真,这可是屡得皇太极赞赏的强军,济尔哈朗丢掉的红夷大炮,往昔就是这三千乌超哈真执掌。

多尔衮这么一算,顿时又想起范文程让他来的用意,倒也不敢仓促攻城了,既然他范文程对此战心知肚明,知道这复州城是个硬骨头,那还劝着皇太极把他多尔衮送来可就没什么好心了,他多尔衮也用不着拼死了拿自己的兵力去攻打复州城,反正城里的兵马也攻不出来!

要是他们敢出来,多尔衮有十足自信能把出城野战的兵马击溃,到时候再趁机夺了复州就是,与之相比,多尔衮倒是更希望城中兵马可以主动出战。

女真铁骑天下无敌可不是单说说而已,正白旗更是其中翘楚,昔日为努尔哈赤亲领的两黄旗,战力绝对是八旗中数一数二,那可不是代善的两红旗可以比的,两红旗久未征战,实力本就是八旗之末,战力可是比起两白旗差上了一截!

而且当初代善还是吃了不明地方底细的亏,贸贸然就领兵冲击对方军阵,最后又被杀了个措手不及,这才损兵折将,到了现如今,多尔衮自然不会犯同样的错误,所以他干脆就把兵马驻在复州城下,不攻城了!甚至做出一副长久驻扎的模样,派了信使给皇太极。

等盛京城里收到消息已经是数天之后,多尔衮的信使加鞭快马,倒是比济尔哈朗和代善领着大军回程来的还要快,也是因为多尔衮主意改的快,先二人一步送到了皇太极的手里。

多尔衮的条陈只说了一件事,那就是复州城真的攻不下,若是想攻城,非得两白旗一起出动,让阿济格带着镶白旗过来会和才行,这让还没回过神来的盛京朝廷又受了一番打击。

因为几日前济尔哈朗临返时上奏的条陈已经再次惹起了盛京城里的轩然dà bo,代善和济尔哈朗不甘心就此退军皇太极自然清楚,他倒是也想若是二人能就这么拿下了复州城也是好事,至少用不着再让多尔衮有借口领兵在外,可济尔哈朗和代善却败了,虽说没折损多少兵力,只是死了些汉军和蒙古游骑,可从前朝俘获而来的红夷大炮却是一下子全都丢光了,这个损失那可不小,再加上去年代善折损的近二十个牛录的两红旗,皇太极勃然大怒,当庭就在朝堂上发了火,众贝勒心中幸灾乐祸,可也心知济尔哈朗和代善都算得上被皇太极倚重,责罚是少不了,但这好歹也是败军之将,怕是轻松不得。

等到过几日多尔衮的条陈先济尔哈朗和代善一步到了盛京城里,众人以为刚刚熄灭下来怒火的皇太极少不得又是一阵痛骂,可出乎意料,皇太极面色平静的驳回了多尔衮要求调动镶白旗的请求,反而是多尔衮要求围而不攻被皇太极同意了,原因也很简单,皇太极不是笨蛋,若是此时再没发现不对劲的地方,恐怕他还真不配当了十几年的汗王。

多尔衮的条陈里同样说明了这大半年大金国折损的兵力,看的皇太极瞠目结舌,这才发现自己还沉浸在往年的功绩里,不声不响的大金国就被吞了这么多兵马,已经足够动摇到女真人不多的根基了!

大金国一共才多少兵马?女真八旗三百多个牛录,加上仆从汉军以及各家能出战的包衣奴才也就十几万人,这不声不响的就没了两万多,这可就不止是小事了,历年和大明征战,恐怕女真人都没半年丢过两万多人过,更别说如今这还是一不小心就丢掉的人马。

皇太极此时就是不把所谓的海寇当回事都不行了,只是大金国此时也经不起折腾,去年占了整个察哈尔蒙古,把传承了四百年的蒙古帝国收入囊中,虽说蒙古衰弱已久,跟大明算得上是难兄难弟,可那也不是区区一个建州女真能吃得下的,占着一个偌大的察哈尔草原,那些新附的蒙古部落可不是那么安分的,皇太极就是想腾出手都难,所以他才同意了多尔衮的要求,让正白旗围而不攻。

可这不代表皇太极心甘情愿了,稀里糊涂的打了一年多,大金国折损了两万余兵马,又折了佟养性和何尔礼,只知道交战的远在海上的济州岛,现下臣服于朝鲜国,这让满大金国上下有种吃了苍蝇般的脸色难看。

朝鲜那是什么东西?随随便便一两个旗就能威慑的小国,如今自己堂堂八旗虽然不算先后败在对方手里,可两红旗却是实打实的折损了三分之一,剩下的虽然都是些汉军和蒙古新附军,可那也是大金国的一部分啊,容不得这等小国部众猖獗的道理。

如此一想,自然大金国上下更是心中不甘,但是两眼一抹黑,那也不是办法!如今连对方领军将领是谁?有兵马几何都不知道,这可是大忌!皇太极此时才想起去年派了宁完我遣人去朝鲜打听这些人的来历,自然要问。

“汗王,臣派的使者,怕是已经死于贼手了。”宁完我往地上一跪,面有戚戚然道。

这份表情倒是半真半假,派去的那人是宁完我的亲信,平日里也是倚重得很,如今大半年没传来一丝口信,双方又是交战,怕是已遭不幸。

皇太极好心宽慰了一番,这才商议重新派人去朝鲜打探消息,上次鲁莽的派人前往耽罗府显然并不应当,此时从新商议自然也不会是光明正大的出使,而是借口封赏朝鲜来探听口风。

既然没什么危险,那自然就不缺人去,也自有人主动请缨,虽说富贵险中求,可这种好差事,大家也是抢着干的,总归是少不了好处,还能得到皇太极的赏识,何乐而不为?

皇太极决定暂时休养生息,对复州城只围不攻,攻也攻不下,所以多尔衮接到皇太极的指令干脆撤回了盖州城,连围城都懒得围,复州自然散去,只是待在城里的方凯依旧不敢掉以轻心,要说多铎攻城一战只是虎头蛇尾,连正白旗都没出动,只是女真汉军和蒙古游骑攻了一遭,随即多尔衮就撤了去,根本没见识到正白旗的厉害。

所以方凯将炮兵团留在复州城,又留下了赵孟的一个团统筹大局,加上把约瑟夫的板甲骑兵团也留在复州,倒也能保一时间无忧,自己则领着亲卫营返回了耽罗岛。

复州稳如泰山,刘四自然不用守在金州,金州甚至连兵马都不用留,所以方凯让刘四领着一个团去了复州水城居中策应,也防止女真人再来一次和去年冬天一样的偷城。

至于耿仲明和尚可义的两个团则被带回了耽罗岛从新整训并加以扩编,如今耽罗府已有兵马两万九千人,可这些人数远远比不上女真人,跟大明更是毫无可比性,虽说都是些脱产士兵,战斗力十足,但同等拿来和女真八旗打野战,怕还是输面多赢面少,但女真人有多少八旗子弟?那可是三百多个牛录,**万人!光是用人数就能堆死了耽罗府区区两万九千人,更别说还有数量不等的汉军和蒙古新附军,这可都是以十万人计!不是一个区区耽罗府的兵马可以比得上的。

就算耽罗府人人皆兵,怕也比女真人兵卒少上不少,这也是十足令方凯头疼的事,耽罗岛实在太小,根本安置不了多少人,十几万已经是最大的界限,而因为和女真人不停交战,大金国境内的汉人不停地从朝鲜往耽罗府迁徙,仅仅这几个月已经了近四万人,如果不是耽罗府出兵拿下了旅顺、金州、复州三地,恐怕新迁徙过来的人丁根本无法安置,想要扩兵都无从征起。

如今多尔衮放弃了攻打复州城,两边虽说都关着城门,可私底下还是有盖州的汉人前来投奔,只是这些人复州的赵孟却不敢开城门接纳,实在是怕有细作进城,到时候丢了复州可是得不偿失,所以干脆让这些人前往渡口乘船去复州水城,到时候自有船只接送就是,到时候到了耽罗岛,就算里面真的混有女真细作,怕也是有消息都送不出去。

至于方凯,回了耽罗府刚坐回自己的府第屁股还没做热,就被孙元化找上了门,只说了一件事,就是皮岛的使者又来了,这次是催促耽罗府送了人头前去检验。

“这是第几批使者了?”方凯有点小抑郁,他这还没安分坐下来喝口茶,事情就找上头来了,而且,看样子这次大明还是不验人头不罢休了,连续派了三四波的使者。

孙元化笑着微微摇了摇头,倒是未正面回答方凯的抱怨,而是转而道:“不得不去,这次怕是兵部看不到验到的人头,那是不会心甘情愿的走的。”

“呵呵,也是?”方凯干笑了笑,倒也知道孙元化说的是实情,这倒是很好理解的事,这么多年来大明屡战屡败,屡败屡战,这若真有七百多个真鞑子的人头,那可就是不可多得的大胜!兵部这次赖在皮岛不走了,还不是想分的一分功劳?自然就指望到了方凯这个耽罗府掌控者的头上。

………………………………

相比较大金国和耽罗府打了大半年的仗却还对耽罗府一无所知,皮岛的黄龙至少比皇太极好多了,至少他知道耽罗府的底细,知道这个耽罗府里倒是大部分是大明的叛贼,尚可喜、尚可义更是本来是皮岛将帅,都是叛逃到了耽罗府的,耿仲明就更不用说了,至于其他人黄龙虽然不太清楚,可耽罗岛上没一个大明的忠臣良将黄龙倒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要说黄龙给耽罗府请功笨没什么好心,这功劳他本来可以大包大揽的往自己身上揽,可这也要大明朝廷信啊?皮岛虽然还有个总兵官的职衔,可那是因为东江镇留下来的底子,黄龙本身又没什么威望,再加上这几年皮岛愈发衰弱,实力比起过去大有不如,黄龙这才干脆将耽罗府的事上奏给朝廷,到时候皇上一高兴,至少他这个识人之明的功劳是有了!怎么都少不了他的去。

至于吴三桂帮着耽罗府上了奏章,那里面却是没少往自己身上揽功劳,至于耽罗府本身只是稍稍一提,要不是黄龙顺道也上了奏章,两份奏章又凑到一块到的,指不定吴三桂那份就被当成了普通的战报,伸手要钱要粮的!

兵部的人在皮岛待了大半个月,终于有些待不住了,催促着黄龙连派了几个信使,最后却是连一个都没带回准确的答复,都是些一拖再拖的托词,兵部的属员本打算直接打道回府,到时候回去随便一搪塞就是,反正也实实在在没验到人头,没人能拿他怎么办,可正当兵部的人准备打道回府,耽罗府派的人来了。

来的还是个文人,虽说说着一口流利的大明官话,但看的出来并非大明人,反而是紧跟着那个武将看上去一身戎装,但却是一副随行护卫的打扮,看上去像个大明人,而非异族。

“刘大人。”李越客客气气的行礼道,这可是大明的官员,他可不能怠慢了,又不能太过热情,因为那个‘护卫’不是别人,正是他的主上,方凯,所以李越就是再心中激动,那也只能限于此。

“不知这位先生姓甚?”刘姓的兵部属员倒也不矫情,客套的回礼,他是兵部的老人,平日里也是不肯做那些肮脏的勾当才被同僚疏远,这番出使又是苦差事,哪会不知好歹着摆着自己兵部的身份。

而且,说到底他也只是个兵部六品主事,谈不上什么大官,也倒摆不上什么架子。

“小臣姓李,添为济州府庶尹。”李越赶紧接着话头,不敢怠慢。

“哦,那岂不是那济州府主事之人?”刘姓的兵部属员眉毛一挑,倒是对这个答案有些意外。

庶尹?那岂不是一地父母官,说是主事之人倒也不足为过。

“小臣只管着政事,可算不上主事之人。”李越被这个兵部属员的话说的一惊,这才意识到真正的主事之人可就在边上了,只是乔装打扮着不肯露面而已,这话要是说过了,那不是白白引起猜忌不是?所以这才赶紧打算了那刘姓兵部属吏的话。

“这个……”那刘姓人面色一难,却不是因为话被打断,而是实在不知道如何说得好,总不能直接让对方找来主事之人吧?这也太难听了点,如今可是兵部求着分润些功劳,而不是对方求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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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大人还请放心,我家主事之人来之前早有所言,保准不会让兵部的众位大人为难。”李越信心满满的道,方凯此前确实有过叮嘱,李越这才有恃无恐,若是如此条件兵部众位大人都不肯同意,那总归是不可能。

在第一波黄龙派来的使者到来之前,孙元化就告知了方凯,方凯便让待在登州的孟千收集消息,大明兵部派了人到皮岛又不是什么秘密的事,自然是轻易的就被打听个一清二楚,等消息送到了耽罗岛又花费了些时日,但里里外外倒是弄了个分明自然也有解决的法子。

既然大明兵部这次是遵了崇祯的令,自然就没什么恶意,方凯倒也不吝啬借这个机会正名,到时候至少孟千在大明境内行走时容易多了,打探消息也会齐全得多。

这还有个原因和朱末露也有些关系,他方凯如今已娶朱末露为妻,总不能让人家一介小女子委曲求全,隐姓埋名,连家都归不得,这着实也为难了些。

诸多原因,这才促成了这次方凯亲自到了皮岛,可毕竟皮岛是黄龙的地盘,黄龙的耽罗府,怕是仇比恩多,黄龙和耿仲明、尚可喜、尚可义等人又是旧识,方凯是一个都不敢带,至于孙元化及其三子也是个个都不能带到皮岛来,孙元化和黄龙份属同僚,自然是见过面的,所以也见不得人。

这一来二去无人可派,反而是李越这个有着朝鲜国王李倧给的庶尹身份的议长最适合出面,只是李越向来对大明有崇敬之心,方凯自己跟在后面还能放心点。

“哦?”那刘姓的兵部主事眉毛一挑,倒是对李越的话有些兴趣,只是低过耳朵来,小声问道:“不知此话怎讲,莫不是还有更大的惊喜不成?”

“我家将军愿遣人将所有人头送往京城,由皇上亲自检验。”李越接着道:“足有五千颗真鞑子的人头。”

刘姓兵部主事听到前半句本事不屑的嘴角一扯,以为这些人竟然贪功到如此地步,妄图借几百颗鞑子人头就要求重赏,竟然还想派人上京讨赏,可听闻那是五千颗人头时,刘姓主事脑子一时哪里转的过来,只是一怔之后结结巴巴的道:“五千颗?此话怎……讲?”

李越点了点头,肯定了刘姓主事的惊骇,又肯定的道:“五千颗货真价实的金钱鼠尾辫子,绝无半点虚假。”

“此话当真?”刘姓主事呐呐了良久,这才回过神来问道,显然是觉得自己的举止不当,虽说五千颗女真鞑子的人头吓到了他,可方才如此失态并不应当,好歹他也是大明来使,这身份可高的很,但即使如此,这刘姓主事依旧欣喜若狂。

这若是真从七百多颗人头变成了五千颗,还都是些真鞑子,恐怕他这趟不是受罪而是大功了,这一趟倒也不算白白胆战心惊了一把,岂不看兵部属员上上下下几十人,没一个敢来皮岛?就他刘某人来了,而且还带回了如此好消息,这那岂不就是个伸手可及的天大功劳?自然是要欣喜若狂。

“那是自然。”李越笃定的道,说话的空子还是心虚的把视线稍作偏移,得到方凯的点头这才肯定的道:“只是不知道刘大人你何时回京,到时候小臣好跟你一起去就好。”

“也好,也好。”刘姓主事心中大喜,这可是平白而来的天降之劳,不要白不要,到时候只要把消息带回去,再把这人给带回去就是,虽说刘姓主事还是有几分不放心,略微迟疑道:“不知可否先行将人头运到京城,到时候也好向皇上交代。”

这话说得一边的方凯微微皱起眉头,这个刘姓主事显然是人心不足蛇吞象,想独自把这份功劳吞个一干二净,干脆着就把耽罗府也给撇到一边了。

这要是让你带着人头去了京城,那岂不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兵部可不会等着人到了再去点齐人头,到时候就是崇祯龙颜大悦,当场要厚赏,怕也被兵部贪了功,轮到耽罗府的怕是就所剩不多了。

虽说这刘姓主事未必是有坏心,只是单独仍兵部把人头人头带到了京城就万万不可取了。

“这……”李越起初并没想到会有此问,自然也无从答起,又不敢轻易回复,只得使眼色给一边的方凯。

这个动作自然瞒不过一直盯着李越的刘姓兵部主事,此时若是还分不出谁主谁仆那就是毫无眼色了,毕竟是在大明官场混迹了几十年的人,自然是一目了然,可刘姓主事却又不知这主事之人到底在那济州府上又是什么地位?心下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转而将目光盯着那一身戎装的‘护卫’道:“不知这位将军是?”

“嗯咳……”方凯假作咳嗽一声,倒也不再隐瞒,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真拿耽罗府的官职出来说,恐怕这个刘姓主事就直接当耽罗府是举兵zào fǎn了,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本将只是负责李庶尹这次前往的京城的一路安全,至于刘大人所问的事……怕是不可,这未免有失偏颇。”

方凯说的有些过于直接,可也是实话,那刘姓主事显然也心知自己太过于心急,话说的也过于贪心,自然是尴尬一笑,不再多说什么,只是道:“既然有这位将军和李大人一道,那自然是毫无问题,只是不知鞑子的人头几日能到。”

“鞑子的人头已经随船运往了登州,到了登州刘大人就能先行清点,然后给朝廷告知消息。”李越瞧见方凯的眼神,接过了话茬道,倒也知道自己无意中泄露了方凯的身份,但好在只是让这个刘姓主事以为此行中这个‘护卫’为主,可万万没想到是耽罗府真正的主事之人跟着跑来了这里,而且看样子还打算跟回京城一趟。

“这样也好。”那刘姓的兵部主事虽说有些略微失望,但本就是个妄想,此时心知没了可能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到时候到了登州再上条陈就是,总之也少不得也要往自己身上揽揽功劳!

谈成了自然是好的,刘姓的兵部主事有些迫不及待的回京,至少也要先一步到了登州城,方凯和李越也不想在皮岛多待,虽说黄龙并不认识他二人,只是毕竟皮岛和耽罗府是打过一仗,而且黄龙还吃了亏,虽说如今并不算敌对,但也远远算不上友,皮岛也就成了不可久留之地,第二日三人就前往随船前往登州港。

崇祯八年的登州依旧是老样子,和三年前相比只是多了些人气,不比当时登州之乱的人迹稀罕,要说登州与方凯来说可是缘分不浅,若没有孔有德和耿仲明的登州之乱,怕他方某人也凑不齐如今的这份身家。

至于现在的登州总兵刘泽清自然也是老熟人了,这几年孟千投在刘泽清的帐下,倒是没少孝敬,一直靠着刘泽清的庇护,刘泽清只当孟千是自家人般,平日里兄弟相称,那也是孟千送了不少钱财的缘故!大明的官员,不管武官文官,那可没有不爱钱的!

至于刘泽清麾下的两万兵马?这三年倒是没多没少,实在是两万兵马是刘泽清能养得起的全部,只是据孟千所说,其中能战的连三千都没有,这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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