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梦想田园 - xp1024.com
《穿越梦想田园》


上架之前

芦苇带着忐忑、不安、总总担心的复杂心情，终于在今天，新文上架了！

从去年准备写文开始，主线、大纲、细纲，芦苇花了将近八个月的时间准备，终于在6月30日这一天把这篇文发了上来。

从开始更新至今，也许本文的成绩并不是很好，但是芦苇还是坚持下来了。对于上架之后是否会有订阅，乃至于其他不可知的一切，我无法预计，我只能在这里保证大家，本文不会断更，只要有亲们的支持，芦苇有大量的存稿，日更一万也是可以的。

非常感谢责编绿萝亲的各种帮助，谢谢各位读者亲的推荐票和收藏，后续希望大家也能多多支持芦苇的文！有什么建议欢迎评论区留言，芦苇都会一一看的，再次感谢！！！

ps据说首订很重要，如果喜欢芦苇的文，请支持首订，谢谢！！！

第一章 乌龙火灾

初秋的天气，秋高气爽。

关闭了办公室的中央空调，秦怡然推开窗户，让午后略带点暖意的空气吹进来，整个房间的空气流动起来，那种憋闷的感觉好了不少。

整个人也瞬间精神了些，昨夜没休息的大脑神经也为之一振，把刚刚有点昏昏入睡的困意也吹走了。

隐约好似闻到外面露天天台上小雏菊的清香，秦怡然轻轻的翘起嘴角，伸手揉了揉太阳穴，让两侧略绷紧的神经稍许放松一些。

最近实在太忙了，她已经快连续三天都没有好好休息了，昨夜更是一整夜调整新产品方案。

等手头上的几个case忙完她要给自己放个长假，好好犒劳自己一番。现在还是打起精神，把这最后一次调整方案落实下去才能安心。

刚走到座椅旁，准备把手边批示好的一沓文件让助理白小微分发到各部门，整个办公室的光线突然一暗，人还没来得及反应。

“哦呜哦呜火灾火灾突发火灾请所有人员速从安全通道离开请所有人员速从安全通道离开哦呜”

持续不断地警鸣让秦怡然愣了一下，最近好像没有看到消防演习的通知啊，怎么回事？

推开办公椅，拨开百叶窗，透过玻璃看到外面大办公室里的员工们都或坐或站的在交头接耳的议论纷纷，她忍不住皱了皱眉，走到办公室门口，推开门，见到自己的几个助理也有点惶惶不安在悄悄议论。

“怎么回事儿？是消防演习吗？”

“怎么乱糟糟的？人事部的人不在？其他部门的几个领导呢？”

“然姐，人事部的几个领导今天都外出了，现在在公司的也就是几个刚招进来的新人留守，估计也不了解什么情况，其他部门的领导因是都要参加总部那边的周年庆，目前公司只有我们开发部有您坐镇。

另外，我们都没有接到最近有消防演习的通知，刚刚我们也打了电话给物业，只是一直占线。”白小微是跟了秦怡然快三年的助理，很是了解她的秉性，虽然现在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弄得有点紧张，但还是条理清晰的把重点都回答出来。

秦怡然忍不住揉了揉眉心，自己脑子这是当机了吗？周年庆的事也忘了，刚想吩咐她去人事部叫两个人过来。

外面大办公室不知道是谁高声喊了一嗓子，“不会像前年一样，真的是火灾吧，我们这可是在二十四楼，还是赶紧的下去吧”这句话像是掉进滚油里的水，立刻引来一片慌乱惊呼声，议论声越发大了。

秦怡然紧走两步，贴着窗户玻璃往下看，地面上安安静静的，没有什么异常，她忍不住又皱了皱眉头，刚想让白小微再打个电话到物业处问问情况，外面大办公室的人已经开始一窝蜂的往安全出口涌过去。

“然姐呜我们怎么办呜”今年刚招进来的实习生小吴已是带着哭腔，两眼恐惧的看着她。

“然姐，你看”白小微欲言又止的看了一眼秦怡然，他们部门的人虽是没有挪窝，但也都眼睁睁的看着秦怡然，这个时候已经不能强留他们在这里了，不管灾情是真是假，都要让他们离开。

“那你们拿上自己贵重的物品，先到楼下去，小心一些，这种时候最忌慌乱，下楼梯的时候都相互照看着点。”秦怡然当机立断，示意她们收拾自己的包包离开。

其实秦怡然知道他们在害怕什么。前年的夏天，就在离他们这栋大厦不过百米远的一栋楼，意外起火，烧伤很多人，虽然后来消防来的及时，并没有人员死亡，但是那件事闹得很大，致使很多在这附近上班的人对于火灾都有一定的心理阴影。

想到这里，自己转身进了自己的办公室，这个会儿不是逞能的时候，还是随大流吧。

关掉笔记本，塞进包包里，犹豫一下，还是把桌上有几份重要的文件也塞进包包，打量一下办公室，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遗漏，挎上包包，走出办公室，外间办公室内就只剩下白小微在等着她，已不见其他人的身影。

“走吧。”秦怡然不用问也知道，白小微这是不放心她一个人留在最后。

两人也不耽搁，走到外面大办公室时发现有些人竟然连包包和手机都没拿，就跑下去了。整个办公室看起来有点乱糟糟的，座椅乱七八糟的挡在走道里面，全然没有了平时的井然有序。

和白小微交换一个无奈的眼神，两人往安全通道走去。

他们这栋大厦一共二十六层，她们公司在二十四层，走到楼梯间的时候，就听到纷乱的脚步声，吵吵嚷嚷的呼喊声，哪还有以往都市精英矜贵的样子。

“这个时候就能看出哪些是标准的绅士和淑女了。”秦怡然斜睇了白小微一眼，白小微抿着嘴浅笑，知道秦怡然平时最看不惯那些装腔作势的，这次火灾可是让他们一个个都露了原形了。过了这会儿，事后一个个还不定多懊悔呢。

两人顺着楼梯往下，时不时的有人从身后的楼梯冲下来，这种恐慌的情绪好似会传染般，让人无法冷静的去思考，只能随着情绪的支配，顺应着本能一窝蜂似的往下冲。

两人一边小心的避让，一边也加快脚步，差不多走到十楼的样子，秦怡然突然在楼梯转角的地方停下来。

“怎么了？然姐，走不动了？”白小微急切的走到秦怡然面前，仔细看她的脸色，她知道秦怡然最近睡眠不好。

偏偏最近几件case非常重要，很多地方都是秦怡然亲自跟进，她也只能在一旁做点辅助的工作。

“小微，你听，是不是广播已经停了？”秦怡然习惯性的皱了下眉头，楼梯间的嘈杂声让她耳朵里面一阵阵嗡鸣，听得不是很清晰。

白小微仔细的听了一会儿，诧异的道：“是没有了，难道是虚惊一场？”

秦怡然一屁股坐在台阶上，捶捶有点发胀的小腿，“搞不好就是一起乌龙事件！”整个人神经一放松，这会儿觉得头好像特别的痛，强忍着骂人的冲动站起来。

“走吧，我们走到上一层面去等电梯，等下肯定会来电的。”

白小微就着昏暗的应急照明灯看不清她的脸色，但是听出她说话的声音里掩不住的疲惫，赶紧上前扶着她的胳膊，让她身体的可以依靠在她身上。

“没事，我就是最近有点用脑过度，没有睡好，过了这阵儿又能壮得像头牛了。”秦怡然朝着白小微露出一口白牙，挥了挥右手，发觉没挥动，才想起来胳膊上还挎着自己的包包，包包里的重量竟让此时的她觉得格外的沉。

一阵刺眼的光，照的两个人都眯起了眼睛，果然来电了！白小微眼睛先适应过来，见还有两级台阶就到上一层面了，忙半扶半拉着秦怡然往上走。

“咚咚”一阵急乱的脚步声从上面传下来，秦怡然抬头看去。

就看到两个男子急匆匆的往下冲，好像刹不住脚似的，眼看着就要冲到她们两人面前，白小微却是被吓住了一样，呆站住不动，秦怡然赶紧拉了她一把，两人往边上避一避。

谁知那左边的一个男子也不知怎么回事，走到她前面的一个台阶脚下一滑，直直的朝着秦怡然身上扑过来。

秦怡然下意识的松开白小微的手臂，还没来得及抓着扶手，整个人已随着男子扑过来的惯性往后倒去。

那一刹那间，她脑子里一片空白，后脑勺撞击在水泥台阶上，她好似还能听见那声闷响，并没有感觉到疼痛，或是没有来得及感觉。

她只看到白小微向她飞扑过来，她扯起嘴角，想跟她说没事，但是没能成功，她感觉到自己的身子好像腾空翻了几番，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第二章 魂穿千年

秦怡然是被一阵阵仪器声吵醒的，她感觉整个人好像轻飘飘的，有一种莫名的失重感，只记得自己摔下楼梯。

奇怪的是并没有感觉到身体哪里有疼痛，她疑惑的睁开眼，然后吃惊地发现自己好像漂浮在半空中，看着一个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躺在病床上，浑身插满了各种仪器。

还没等她搞清楚什么回事，突然旁边监护的一个护士飞快的跑了出去，另外的一个护士立刻趴在床上对床上的人做心肺复苏术。

秦怡然已经隐约的明白躺在病床的人就是自己，她慢慢靠近自己的身体，除了头部被纱布包住看不出究竟，右侧脸颊上有两道擦伤印，已是结了痂。右边胳膊和右边的小腿上都上了石膏，看起来跟木乃伊有的一拼。

秦怡然看的有点想笑，从小到大她就跟男孩子一样，体力好的的跟头牛一样，感冒都少有，这次倒好，一场乌龙火灾直接就把自己给整成这副鬼样子。

身后的病房的门被人猛地推开，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和刚刚跑出去的护士走了进来，走在最前面的医生一边检查各种仪器的指标，一边吩咐旁边的护士准备电击。

秦怡然注意到自己的心电监护仪上已经变成了一道直线，她这才后知后觉的有点紧张起来，看着病床上的自己被电击的像个破布娃娃似的。

她突然有点不知所措，一边紧紧地盯着心电监护仪，一边不住地在心里喊：秦怡然，你争气点！你辛苦努力了这么久，还没腾出时间来好好享受一下生活，你难道就要对这个世界说拜拜了吗？你这不是太对不起自己了吗？

随着医生一下下的电击，身体只是被电击物理反应震动几下，其他没有一点动静。

秦怡然看到医生停下抢救的动作，紧张的盯着医生看，只见那医生对着旁边的医生示意了一下，旁边立马有人记录下来：二零一八年六月十六日，十点四十五分***患者心跳聚停，经抢救无效，已无生命体征

秦怡然浑浑噩噩的不知怎么从病房里飘了出来，在病房前的走廊里看到哭的双眼红肿的白小微，还有公司的几个同事，大家都在抹着泪，估计是都得到了消息

秦怡然有点茫然的想，幸好父母前两年意外过世了，不然知道这个消息，还不知道多伤心，秦怡然从他们旁边飘过，在走廊的尽头意外的看到一个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程锦川！

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以往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现在略显凌乱，衬衫的领口解开了两粒纽扣，领带不知道被扔到哪里去了，袖口也被挽到了胳膊上。

秦怡然看着他一阵风似的往里冲，不由得跟在他后面一起往里飘，看到他停在自己的病房门口，抓着一个医生的手臂，嘶吼道：“怎么可能抢救无效？你们凭什么宣布她已经死了！啊？凭什么？我要带她转院！”那声音已是沙哑的不能听。

那医生被他扯得东倒西歪，旁边一个护士看不下去了，“这位家属，病人送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度昏迷，我们医院是尽全力抢救了！”

秦怡然差点笑出来，他哪是她哪门子的家属，他是她的雇主，充其量能算是个朋友。

旁边公司的其他同事也看到了，纷纷上前来帮忙拉开，一边劝阻一边齐力把他的手从医生的胳膊上扒拉下来。

程锦川却是手肘一抬，两个轻旋就把拉着他的几人挣开。一把推开生前的医生，冲进了病房里。

秦怡然忍不住跟着进去，眼前的一幕却让她有些吃惊，程锦川半跪在她的病床前，双臂把自己的身体紧紧地搂在怀里，头深深地埋在她的脖子上。

虽然看不到他脸上的神情，但是从他抖动的双肩和偶尔压抑不住的呜咽的声，都显露一个不争的事实，虽然有点难以置信。

这还是她认识的程锦川吗那个一天到晚都彬彬有礼的程锦川？那个一天到晚都假正经的程锦川？那个她从大学时候就认识，一言一行都像教科书的程锦川？那个坑了你你还笑着感谢他的程锦川？许多人都把他当神一般存在的程锦川？那个一直坑她，奴役她，让她恨得经常磨牙却又无可奈何的程锦川？她竟然感觉到心尖上像是被什么扎了一下，带点酥酥麻麻的疼。

秦怡然一直到在墓园里看到属于自己的那一块石碑，才感觉自己好像真的已经离开这个世间，其实也不能怪她，谁有这样的机遇估计都不会比她更淡定，她像看一部冗长的电影，像一个局外人一样用一种另类的方式参加了一次自己的葬礼。

让她感到意外的不是这次程锦川从头到尾不假手他人，亲自安排她葬礼的一切，不谈她被他奴役七八年，就论他们朋友一场，她是他的得力干将，看在他为她挣了那么多钱的份上，就当他是良心发现，日行一善好了，最后为她做点好事吧。

可是他对她的喜好熟悉的让她有点吃惊，大到她喜欢什么样的葬礼，小到她喜欢什么样的衣服鞋子，最奇怪的事他竟然知道她最喜欢的花，看到他每天都送到她墓前小雏菊。

她就使劲的回想，实在想不起来自己有跟他说过这件事。所以她理所当然的把它归为他的天赋之一。

这几天一直试着跟别人接触或交流，最终发现自己好似真的变成类似魂魄一样的存在，任何人都看不到她也听不到她说话。

她也触摸不到任何任何人，她发现自己目前生存的方式虽说有点怪异，但比离开这个熟悉星球，让她去那不知名的地方好似也强不到哪儿去。

从葬礼之后，秦怡然渐渐好像有些力不从心，有时风大一点，她就被吹了偏离她想去的地方，她心里有点隐隐的不安，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样的结局，这种不受自己掌控的感觉实在是太糟糕了。

这天她又在墓园里呆了半天，看着程锦川准备离开，她也跟着他准备一起。

忽然不知从哪儿刮来一阵大风，直接把她卷到一个旋涡里，她奋力挣扎也摆脱不了，只能不由自主往旋涡中间滑去，情急之下，她忍不住喊一声“程锦川”，就被旋涡吞没了下去。

她并不知道这次她并不像之前一样发不出声音，程锦川听得清清楚楚，这是秦怡然的声音，而且只有她在被自己逗得气急败坏的时候才会用这种语气叫他。

他回头看看空无一人的墓园，只有地上几朵小雏菊的花瓣被一股旋风吹得直打转，他若有所思的再看看刚刚旋风的地方，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幻听。

秦怡然是被一阵哭声给吵醒的，夹杂在哭泣声里的还有一声接一声的叹息，秦怡然想睁开眼，那眼皮似有千斤重，怎么睁也睁不开，正觉得奇怪，一阵困意又涌上来，只得再次昏睡过去。

第三章 初次醒来

秦怡然不知昏昏沉沉的睡了多长时间，断断续续的老是觉得有人在她耳边哭泣，絮絮叨叨的不知在说些什么，每次她想睁开眼看清楚，眼皮总是特别的沉，后脑勺一阵阵抽痛。

等她再次睁开眼时，却被眼前的情景惊了惊，入目的是一片灰褐色的屋顶，细看还能看到上面一根根的木头椽子，旁边是青灰色的砖墙，她转过头，看到另外一面墙上有扇木头窗户，窗棂上不知是糊了一层什么纸，已经有些破烂，阳光从那丝丝缕缕的缝隙照进来，可以看得出，今天外面有个好天气。

秦怡然有点反应不过来，这明显不是她认识的任何地方，她刚想抬起头仔细的看清楚，后脑又传来一阵抽痛，她忍不住“嘶”了一声，伸手想摸摸，可是她却被眼前的一只手惊呆了！

她吃惊的看着眼前的这只手，细细的、黑黑黄黄的像鸡爪一样！

这绝对不是她的手，她的手是她最自豪的地方之一，很多人都曾经夸过她有一双适合弹钢琴的手，就连程锦川那家伙都曾说过那双手长在她身上实在是有些可惜了，向她从来都不爱打扮的人，都把那双手保养得有如葱段，细白柔嫩。

她从眼前的这双手上慢慢移开目光，看到盖在身上的是一床被面已经被洗的发白的被子，触手已不在柔软厚实，想来已经不知是盖了几年的旧棉被了。

她除了很小的时候在姥姥家盖过这样的棉被，后来回到爸妈身边就再也没见过了。她轻轻的掀开棉被，忍着后脑一阵阵的抽痛，看到穿着一条灰白色裤子的腿，再看看上半身也是差不多同色的一件斜襟褂子。

她看着这个目测只有七八岁孩子的身子，心里翻起惊涛骇浪，这分明不是自己的身体，这跟那些古装电视剧里的那些穷苦人家的小孩没有什么两样。

她忍着心里的恐慌，用有些颤抖的右手，在自己的大腿上狠狠地掐了一把，她想告诉自己，这是在做梦！这一定是在做梦！可是随即传来得疼痛，清楚地告知她这不是梦！

“啊！”她不知道是没忍住疼还是郁闷的想要发泄，一声痛苦的呻吟从嘴里溢出。

“大姐？大姐！”随着一个小女孩的声音，身后的房门被推开。门口垂挂的布帘子被掀起，阳光从大开的门口照进来，秦怡然抬起头，眼睛被阳光照得有些睁不开。

她微眯着眼睛看着冲到自己跟前的一个小女孩，确实是个小女孩，约莫三四岁的模样，面黄肌瘦都不足以形容她的瘦弱。

可能是由于一直在外面晒着太阳的缘故，小女孩微黄的脸颊上还有一点红晕，大大的眼睛紧紧的盯着自己，可以清楚地看到里面的焦急和担忧。

“大姐，你终于醒了！你快躺下，周郎中说你可不能再着凉了，你赶紧躺好我去叫娘回来”小女孩转身就想往外跑，突然又转过身来，小身板转得太急，趔趄了一下差点摔倒。

站稳了急急地又走到秦怡然的面前，伸着那只比这具身子的手还要瘦小的手，摸摸秦怡然的额头，再摸摸摸自己的，过了一会儿才放下，小大人般的松了一口气“好了好了，不烫手了。大姐，你等等，我去叫娘回来”还帮秦怡然掖了掖被子，这次总算放心的转身出去了，小心的把门掩上。

秦怡然从小女孩进来一直到她出去，都默默的看着她一个人像只叽叽喳喳的小麻雀，忙来忙去，伸手轻轻的覆在额头上，触手温凉，可她分明还感觉到小女孩手停留在额头上带来的丝微温暖，这种温暖好似有了许多年都没有感觉到了。

从自己离开父母到外地开始上学为止，父母工作忙，自己学业忙。每年假期回家，父母也没有太多的时间陪着她。

自己好像也很忙，忙着学业，忙着工作，忙着等到父母渐渐老迈，快要临近退休的时候，出了一场车祸，从此天人永隔，她才深深地感受到生命的脆弱。

人生须当及时行乐，可是她还没能好好地享受到生活，就被一场乌龙火灾弄丢了小命，现在也不知道到底在自己身上又发生了什么离奇的事。

再看看自己那双黑瘦的小手，和刚刚小女孩对自己的称呼，秦怡然想不往自己曾经看过那些穿越的小说上想都不行。

想到刚刚小女孩说话的口音，应该类似于东北话，好在前世自己小时候在姥姥家那边住过几年，也不知等下开口会不会穿帮。

秦怡然还沉浸在回忆里，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隐约还听到一两声刚刚那小女孩的声音，门突然被推开，一个二三十岁的妇人快步走了进来。

秦怡然躺在床上静静地看着她，只见她头上包着块灰蓝色的布巾，穿着件青色斜襟圆领的粗布及膝上衣，腰间系着件灰扑扑的短围裙，下面是条肥大的粗布蓝色裤子。

衣服和裤子上都有几块不太明显的补丁，两只脚口被塞在袜子里，外面用草绳牢牢地绑着，脚上的一双草鞋上沾着一些湿泥，明显刚从地里回来。虽说是荆布钗裙，却难掩其年轻时秀丽的模样。

“大丫，娘的大丫”那妇人一把把秦怡然抱在怀里。

秦怡然愣怔了片刻，刚想抬头，突然感到头发上好有水滴滴在上面，慢慢渗透到头皮上，让她有些不知所措的心慢慢平静下来。

耳边听着妇人略带哽咽的呢喃，脸被在埋在妇人的怀里，鼻端嗅到衣服上阳光的味道以及洗衣后留下的皂角清香。

背上被一只轻柔的手轻轻的拍着，不知道是本尊残留的情感还是自己的情绪被感染，秦怡然感觉有什么轻轻地从眼眶里面滑出。

许是得到宣泄的出口，眼泪不受控制的涌了出来，想到这一连串的变故，以及对着这个世界的未知，再也忍不住的轻轻抽噎起来。

许是憋得太久了，这一哭就停不下来了，直哭到鼻子透不过气，一个劲的打嗝。把那妇人都哭了吓住了，见她一边打嗝一边涕泪横流的样子。

那妇人从怀里掏出个灰白色的布巾子，嘴里不住的哄道：“大丫乖，大丫不哭，都是娘不好，都是娘没用”一边帮她用布巾子擦眼泪，一边又帮她擤鼻涕。

秦怡然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不由有些脸上发烫，自己都快三十岁的人了，竟然像个孩子似的嚎啕大哭。估计是哭的狠了，眼睛有点刺痛睁不开，后脑勺又隐隐作痛起来，刚想伸手摸摸，突然被一只带着老茧的手握住手腕。

“大丫可是后脑壳疼，可千万不要去摸它，人周郎中关照过了，你这次伤得重可要仔细养着”把后面周郎中说有啥啥容易落下病根的话咽了下去，女儿已经够苦了，要是听到这话心里落下事可怎么好。

自己是个没用的，这些事还是不要告诉大丫了，光顾着对抗头痛的秦怡然并没有注意到妇人的欲言又止，她想着趁这妇人走开后，自己再看看这伤是怎么一回事。

第四章 病因由来（一）

“二丫，你过来守着你姐，娘去把锅里捂着的小米粥拿来。”妇人对着站在旁边的二丫招招手，起身又给秦怡然后背塞了件类似于袄子的衣裳，让她可以微微的靠坐起来，再给她掖掖被角，转身出了门。

二丫乖乖的站到秦怡然身边，她仔细看了看秦怡然的脸色，小声道：“大姐，你头还疼吗？”

秦怡然看着这个应该是原主妹妹的小女孩，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样子，有点好笑又有点感动，不由得也放柔了声音，尽量模仿东北话的口音：“只有一点点疼，姐姐很快会好起来的。”

二丫的一双眼立马弯成一道月牙儿，笑得露出一口小米牙。把刚刚藏在后面的一只手伸到秦怡然面前，那双黑瘦的手掌心里躺着两颗小小的枣子，应该是被捂在手上有好一会儿了，上面湿漉漉的有点泥印子。看着这两颗枣，秦怡然感觉到眼睛又有一点点刺疼。她不由得抬起头，飞快的眨了几下眼睛，让那一点点泪意尽快退去。今天真是的，都以为已经在那个女汉子的年代已经修炼的心如铁石，百毒不侵了，今天却一次次的破功。

“大姐，给你吃，这甜枣是狗蛋子早上给我的。可甜了，你吃了，头马上就不疼了。”一边把手往秦怡然面前送了送，一边忍不住偷偷地瞄两眼那枣子。

秦怡然看着她偷偷咽口水的样子，心底忍不住一阵暖意上涌，虽然不知道自己究竟穿越到了哪里，虽然这个家看起来穷的叮当响。但是从她睁开眼开始，就一直感觉到那种被人关心，那种被人放在心上的温暖却一直包围着她。

“那大姐和二丫一人一颗，好不好？”秦怡然拿起一颗枣，那还明显带着一点点温暖体温的枣子让她忍不住紧紧地握在掌心。二丫还想说什么，门外刚刚那妇人又端着个木质托盘进来，上面放着个粗瓷大碗。

“大丫，快趁热把这粥喝了。”一面说，一面已是把旁边的一张类似炕桌一样的小桌子拿过来，把托盘放在上面，秦怡然这才看清碗里是用黄色小米熬成的粥，里面还有一个剥了壳的白水蛋。

碗里腾腾的热气，氤氲着自己的眼睛，秦怡然再次使劲眨了两下眼睛。接过那妇人递过来的木勺，舀了一勺，轻轻地靠到唇边，一股清甜的香气已是扑鼻而来，慢慢抿了一口，香糯软滑，许是许久未进食的缘故，秦怡然觉得比她前世喝过的任何粥品都要香甜。

“咕噜”一阵奇怪的声音打断了秦怡然飘远的思绪，她抬头向声音的主人看去，只见刚刚还站在床前的小姑娘已是一阵风似的往外跑去，心里不由得一酸，这个家得是穷到什么地步了。

那妇人握了握身侧的手，一边往外走，一边说：“大丫，你先趁热吃，吃了才能好得快，娘给你妹子他们做午饭去，你爹他们也该回来了。”秦怡然分明看到她飞快的拭去眼角一闪而逝的晶莹水光，以及那略显仓促的脚步。

过了好一会儿，门口才怯生生了的伸出一个小脑袋，看着那双大大的眼睛还有点害羞的看着自己。秦怡然朝她招招手，小丫头才有点扭捏的走进来，一点也没有了之前的活泼。秦怡然忍不住伸手摸摸她的头，头发很细很软，就是枯黄的厉害。

“二丫，你能帮姐姐做件事吗？”二丫立刻抬起头，睁着大大的眼睛，使劲得点点头，秦怡然笑着把刚刚的粗瓷碗递给她，“姐姐吃饱了，这个鸡蛋实在是吃不下了，你能帮姐姐吃掉吗？”二丫看看碗里剩下得一个完完整整的白煮蛋，又抬头看看秦怡然，眼睛瞪得大大的，小嘴也微微的张开，显然很吃惊还有人连一颗鸡蛋也吃不下。“你看，刚刚嗯哼娘是不是端了一碗粥？粥太多了姐姐就吃饱了，所以这个鸡蛋就吃不下了。你可以帮帮姐姐吗？”秦怡然实在不习惯称呼一个刚认识不久的妇人为娘，虽然她十有八九就是本尊的亲娘，请原谅她现在还不能适应这个身份。二丫双手捧着碗，虽然有点不能理解，但是听了秦怡然的解释还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秦怡然看她捧着个碗，只是傻傻的盯着那颗蛋咽口水，刚觉得有点奇怪，二丫突然抬头看了秦怡然一眼，似是有什么话想说，秦怡然朝着她鼓励的笑笑。

“姐姐，鸡蛋可不可以等哥哥他们回来了一起吃？”二丫紧紧地盯着她，好像生怕她不同意一样。

秦怡然又忍不住伸手揉揉她的小脑袋，“当然可以，这颗鸡蛋就由二丫分给哥哥们一起吃吧。”

二丫使劲点点小脑袋，手抓着碗更紧了。

秦怡然这才想起一个比较重要的问题，她脑子里一点原主的记忆也没有，只隐约记得自己从那个莫名旋涡中冲出的一瞬间，好似看到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捧着一笸箩玉米摔在门槛上的情景，按照目前的状况来看，自己十有八九是穿到这个倒霉孩子的身体里来了，这要是等一下这家人都回来，穿帮了怎么办？她不由瞟了二丫一眼，或许她可以

“二丫，姐姐被摔头有点痛，只记得好似搬玉米摔倒了，其他有好多的事情都想不起来了，你能跟姐姐说说怎么回事吗？”秦怡然一边轻抚着头，一边有点心虚的看着二丫，二丫一点也没有起疑的点点头。

事情得从几天前说起，因为这时正是秋收的农忙时节，赵大郎和李氏两个人也是起早贪黑的在地里忙活，家里的翻晒粮食的活计都丢给了大丫和书哥儿，二丫和棋哥儿两个也一直跟在哥哥姐姐后面帮忙。就在秋收最紧要的关头，赵大郎的腿疾又犯了，眼看着地里成熟的庄稼，一家人大半年的嚼用全在这里头，赵大郎咬咬牙，一声不吭的埋头苦干。

两天后的晌午终于支撑不住，一头栽倒在地里。这下可把李氏吓得够呛，赶紧上前去扶，手刚挨到赵大郎的身子，触手滚烫，再一看，赵大郎已不省人事，心下大急，正待唤人，隔壁地里的张大锤和张二锤两兄弟看见了，丢下手里的正在割黍子的镰刀，帮忙把人抬到村里的周郎中家。

第五章 病因由来（二）

周郎中一把脉，皱了皱眉头，用剪刀把赵大郎的两条裤腿剪开，只见露出来的两条腿，从膝关节处一直到脚，两只腿都红肿的发亮，触手滚烫。李氏一见这情形，吓得面无人色。周郎中刚想责备两句，看到这情形，想想从前赵大郎跟自己交情一直不错。摇摇头，叹了口气，赶紧开了方子，让张大锤帮忙跑趟镇上去抓药。想着李氏身上约莫没有带银钱，从自己身上摸出一角碎银子递给张大锤，叮嘱道：“去仁济堂，抓上五副药，不够的银钱先记我账上。”

张大锤看一眼躺在炕上的赵大郎，点点头，把银钱贴身收好，跟张二锤招呼一声，拔腿就往镇上赶去。周郎中取来自己平时喝的烧酒，递给李氏：“赶紧给他擦擦，不然人非烧糊涂不可”。

等张大锤从镇上把药抓回来，天刚刚擦黑，赵大郎身上的温度稍微降下来一点，人也清醒一些。周郎中把抓来了药熬了一副先给赵大郎喝下去，才让李氏把人带回去。临行时不忘叮嘱：“活计再要紧，也没有命要紧，你这双腿要是还想要，这阵子就好好歇着，啥活计也别干”说着想是想到赵大郎家近况，长叹一口气，朝李氏二人摆摆手，示意他们回去，张大锤和李氏两人掺扶着把赵大锤送回了家。

直到把赵大郎扶到里屋炕上躺下，夫妻二人谢过张大锤，张大锤嘿嘿憨笑两声：“不用不用，大郎哥啥事招呼一声，我先回去了，地里的黍子还没收完，趁着天还没黑透，我得赶紧把那趟子收完”边说人已往大门外走去。

李氏这才想起自家的黍子也才收了一半扔在地里，赶紧招呼两个大点的孩子跟自己一起往地里去，赵大郎看着妻儿瘦弱的背影，再看看自己的腿，一拳捶在身边的炕沿上。看着站在自己跟前的小儿子和小女儿脸上惊慌的表情，赵大郎挤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乖，不怕!爹只是腿疼的厉害”

“爹爹，我去给你倒点水，姐姐刚刚才烧好的。”棋哥儿赶紧到厨房里去给赵大郎倒热水。

二丫立马就扑到赵大郎怀里，“爹爹很疼吗？二丫给爹爹呼呼就不疼了。”说完轻轻掀起盖在赵大郎腿上的棉被，小嘴嘟起来，轻轻地吹在那双红肿的腿上，赵大郎感受到那烫的发疼的肌肤上，被一阵带着丝丝凉意的微风拂过，那钻到骨子里的疼痛仿佛都转轻了。他抬起自己的手，轻轻抚上那只小脑袋，许是手上的老茧刮到二丫的头发，小丫头抬起头，皱皱小鼻头。

“好了好了，二丫不要吹了，爹不疼，二丫乖乖坐这儿就好”

那边棋哥儿捧着一个粗瓷碗，正小心翼翼的跨过里屋的门槛，递到赵大郎眼前的碗里正冒着丝丝的热气。赵大郎接过，顾不得水有点烫嘴，一仰头一碗水一口气就喝了下去，两个孩子谁也没看到，那仰头的一瞬间，他两侧的眼角似乎也有水渍流到两鬓的发脚，顺着那头发慢慢的渗进去，谁也看不见。

就这样赵大郎在床上躺了两天，腿上刚消肿，他就着急着下地干活，李氏这次说啥也不让。周郎中那天说的话确实是把她吓到了，何况赵大郎从秋收开始就瘦的厉害，这次生病更是整个人都瘦脱了形，站在那儿就像个空架子撑着件衣裳。她知道自己除了家里和地里的活计，其他没什么本事，家里万事都是丈夫拿主意，是这个家的顶梁柱，丈夫一旦倒下，这个家也就算是完了。

她让棋哥儿和二丫两个一边照看着刚收上来晾晒在院子里的粮食，一边看管着不让赵大郎下地。两小的许是这次也知道爹爹生病的厉害，硬是把赵大郎牢牢地守在炕上，除了中午天气暖的时候，准许他起来在院子里走走散散，晒上一会儿太阳，其余时间均有一个人守着他，不让他沾一点活计。

就这样紧赶慢赶的忙活了七八天，李氏带着书哥儿和大丫兄妹，也把家里剩下的几亩地玉米、大豆、黍子等陆陆续续的收了回来。

这天早上，天刚蒙蒙亮，赵大郎就被腿上一阵阵的酸疼给折腾醒了，他觉得前两天刚好一点的腿又开始钻心的疼。忽然想起什么，赶紧掀开被子，忍着疼起身走到院子里看了一下天色，今天不像前两天秋高气爽，蓝天白云的，空气有点沉闷，天空灰扑扑的，手伸出来，空气里也是湿漉漉的。

他再摸摸自己的腿，自从四年前腿落下寒疾后，每逢要刮风下雨，这双腿就酸疼的紧，按照以往的经验，这场雨估计不小。何况今年从秋收以来，将近大半个月的时间竟然一滴雨都没下，大家都说这是老天爷赏脸给老百姓饭吃。想到这里，赵大郎顾不得腿上的疼痛，紧走两步来到灶间。李氏正在灶台上忙活。

“孩子他娘，我看着天有些不对头，怕是有大雨，地里还有多少粮食没收上来？”

李氏一听，赶紧放下手扬了一半的玉米面，也走到屋外看了看天“就剩下南坡那块地里还有点大豆。孩子他爹，这要下雨，你的腿可是又犯酸了？”一边说一边赶紧走到灶台边，把剩下的那把玉米面全扬洒到锅里烧开的滚水里，用两根长长的筷子快速搅拌均匀，不让玉米面糊起疙瘩块。

“我等下就带着书哥儿去拾掇回来，让大丫在家把院子里的堆得那些玉米抱回屋去，两个小的也能把些家伙什的拾掇回屋，你这腿好不容易将养回来了些，可不能再折腾了，吃完你赶紧回屋躺着去，趁着刚烧早饭的这股热乎劲儿，把你那腿放在炕上好好捂捂，可不能再整出啥事来”

李氏快手快脚的收拾好玉米糊糊，端着在另一个锅里的蒸熟的咸菜疙瘩，打断了赵大郎将要出口得话。赶紧先盛出一碗玉米糊糊，招呼赵大郎坐下，把碗放到他的面前。把几个小孩的碗都盛好了，才在灶间门口吆喝一声“大丫你们几个快来吃早饭，等下可能要下雨了，赶紧吃完把活计都收拾了。”东厢和西屋都传来孩子们起床的动静，李氏遂也不再耽搁，自己也赶紧端起碗吃起来。

第六章 病因由来（三）

南坡那块本是片无主的荒地，还是前几年赵大郎有劲头的时候开下来的，不到一亩的地，可是还没来得及整利索了，他就出了事，这几年也就年年种点大豆。年景好也能收上个几十斤，年景不好的时候，也就只能收个种豆。

赵大郎想了想，上次去南边的黍子地收黍子的时候顺便看了下，大豆今年长得还不错，遂也不再坚持“你带着书哥儿，挑那长得好先收拾回来，长孬了的就缓一步，来得及就收，来不及等过了这阵雨再说。”

正说话间，大丫和书哥儿就牵着棋哥儿和二丫进了灶间，二丫估计是还没睡醒，一边牵着大丫的手，一边用着自己的小手揉着眼睛。几个孩子跟赵大郎和李氏打过招呼后，由大丫打好水，四人分别洗好脸漱好口，大丫挨着李氏坐下，二丫坐在她旁边。另一边书哥儿也带着棋哥儿在赵大郎的身边坐下，李氏又把刚才分配的活计跟几个孩子说了一声。一家人不由得加快吃饭的速度，一时间只听得喝糊糊的呼噜声。

赵大郎看着排排坐的四个孩子和面容憔悴的李氏，想到几年意气风发的自己。谁能想到自己现在就跟半个废人一样，不但不能为他们遮风挡雨，反而要处处被她们照拂。赵大郎心里暗暗下决心，赶紧好起来，想办法找点活计干，怎么着也要把这个冬过好了，让这个家的人人人有饭吃有衣穿。

等大家都吃完了，大丫快速的收拾完碗筷，李氏已是带走书哥儿下地去了。

大丫让棋哥儿舀了麸皮拌了点剁碎的杂草，带着二丫去后院喂鸡喂猪。自己则赶紧拿着一个半大的笸箩去装堆在屋檐下的一堆玉米，差不多装上大半笸箩，大丫就往仓房里搬一次。棋哥儿和二丫喂好了牲畜，把散在院子里的一些家伙什帮忙收进屋后，也拿了一个小点的笸箩，帮着大丫一起搬玉米。

就在大丫自己也不记得搬运了多少趟，眼见得屋檐下的一大堆玉米已经被运送的只剩下二三十根。忽然一阵大风刮来，大丫身上穿的粗布褂子一下子被吹得贴在身上，刚刚因为搬运玉米起得一身汗，被这风一激，不禁微微打了一个哆嗦。

随着这阵大风，天上开始零星的下起雨来，大风一阵紧似一阵，雨滴也越发密集起来，院子里的那颗梧桐树，似乎要被大风压弯了腰，大丫着急的看看天，又不禁抬头看看大门口，李氏和书哥儿还不见人影。正想交代棋哥儿搬完剩下的玉米，自己去接应一下李氏她们。远远地好似听到隔壁连大婶子的大嗓门，“玉荷嫂子，这是收的南边的那块坡地上的大豆吧，今年感情长得不错，是个好年景”

玉荷就是娘亲的名字，大丫放下提着的心，一股脑把地上剩下的二三十根玉米都扒拉到自己的笸箩里。大丫端着一笸箩摞的高高的玉米，就在跨过仓房门槛的一瞬间。天上突然想起一声惊雷，好似就在耳边响起，大丫被吓得一惊，从笸箩里掉下几根玉米，大丫一脚踩上去，那玉米好似滑溜溜的一样，脚下不受控制，大丫整个人不由向后倒去，后脑勺重重的磕在门槛上。

刚挑着一担大豆走进家门的李氏和听到动静起来查看的赵大郎，发现大丫摔倒后并没有及时爬起来。两人不由同时像仓房跑，李氏也顾不得丢在门口的大豆，幸好跟在后面进门的书哥儿请隔壁的连大婶子帮忙把大豆挑进堂屋。

看到昏迷不醒的大丫，赵大郎赶紧让书哥儿披上蓑衣去请周郎中。等把周郎中请到家的时候，外面已是下起了瓢泼大雨。周郎中先是把了脉，又查看了后脑勺的伤，看到后脑磕伤了差不多有小拇指粗细的一块伤口，幸好创面虽大确不深，并没有留多少血，只是人却如何也唤不醒。

周郎中又仔细的查看过一次脉象，并没有发现有任何异常。现在外面风雨交加，也不适合把人送到县城去看，镇上的郎中医术还不及自己，周郎中把情况一一跟赵大郎夫妇说明。最后周郎中叮嘱，今天赵家人先仔细照看，只要不发烧，问题应该不大。但是因为是伤在后脑，谁也不能保证是否会磕坏脑子或是有啥后遗症。明天早上他再来复诊，有什么情况明天再送县城。

结果等第二天周郎中来看过后，脉象平和，除了稍显虚弱外，并没有别的不妥。周郎中又仔细把伤口查看一番，大丫好似睡着一般，后脑的伤口也开始愈合。可是人就是叫不醒，这下子赵大郎有点坐不住了，外面的雨虽然没有昨天的大，但也一直淅淅沥沥的下个不停。清河村距离县城差不多有三十里路，这下雨天请了郎中也不愿意下来，要是把孩子送县城去，大丫这情况还不知道能不能折腾这一趟。

就在大家一筹莫展的时候，大丫忽然眼帘轻抖了两下。众人一阵大喜，李氏和孩子们赶紧唤大丫，谁知大丫只是抖了两下眼帘，又没有了动静。周郎中再次诊了一下脉，基本断定大丫是疲累至极，加上后脑受击才引起的深度睡眠，应该是没有大碍，今天不醒，明天也肯定会清醒过来。

这下赵大郎和李氏的心才落下一半，夫妻俩晚上不知道商量了什么。

第二天天没亮，赵大郎就带着书哥儿和棋哥儿搭村里里正的骡车去了县城。果然到了晌午，大丫自己就醒过来了，只是他们谁也不知道醒过来的再也不是他们的大丫，而是一个魂穿千年的魂魄。

经过二丫断断续续的叙述，加上秦怡然刻意的引导问话，最后秦怡然再自己编织一下，大概知道了原主大丫摔倒的起因，也从这里面渐渐分析出这个家里主要成员的大概状况：看着这间摆设用具虽然陈旧破败，但是房子却宽大结实，而且看起来建成年代不是很久远，约莫以前也是户略有结余的殷实之家。

原主的爹爹以前不知道是干什么的营生，但是貌似现在身体有疾，虽不至于不良于行，却也好不到哪儿去。原主的娘刚刚已经见过，只能算是一个勤劳以及慈爱的母亲，剩下就是包含原主在内的四个小萝卜头，确实除了用糟糕两个字以外不能用别的词语来形容自己目前的状况。

第七章 归家琐事

秦怡然刚想再问问别的情况。忽然院子里传来一阵说话声，且声音越来越近，随着略有些急促的脚步声直奔这屋而来，二丫一下子跳起来，小脸上满是兴奋地神色。

“是爹爹和哥哥们从县城回来了”话音刚落，门口的帘子被掀开，一个瘦高身影背光而立。秦怡然正待看仔细来人的样貌，那个瘦高的身影已是快步来到炕前，仔仔细细的把秦怡然打量了一通。秦怡然也趁机仔细打量一下原主的爹，浓眉大眼，挺鼻厚唇，略有些棱角的脸上有些风霜，这无疑是一个长得很周正的男子，甚至算的上有些俊朗，略有些憨厚神情很是让人信赖。

“大丫，可是好些了？头还疼不疼？看看爹爹给你带了啥回来了？”赵大郎一边说着，一边把右手伸到怀里，不知掏出了一包什么东西。他举起右手，只见那是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手上布满大大小小的老茧，手背上还有几处好似皴裂开来了。现在这只手上吊着一根细麻绳，麻绳下拴着一只巴掌大的油纸包，虽然不知里面装的是啥。但是一阵阵温热的香甜之气却是扑面而来，秦怡然隐约嗅出一股桂花的香气。

“是县城米记的桂花糖糕！我们大丫最爱吃的桂花糖糕！”赵大郎一边把油纸包递到秦怡然的面前，一边略提高了声音隐约盖过声音里微微的颤音。但还是被秦怡然敏感的捕捉到了，她伸出手接过油纸包，触手温暖，似乎还带着人体的体温。她抬起头，对着面前的这个男子露出大大的笑容。果然，赵大郎得到她的回应，脸上的笑容更明朗了，好似女儿的笑容取悦了他。他大手一挥，一把把二丫抱起来。

“走，跟爹爹进堂屋，看看今天都给你们带什么好吃的回来了？”二丫被赵大郎抱在怀里，忍不住咯咯得笑起来，清脆的笑声似乎感染了所有人，整个院子里都听到愉悦的笑声，连空气似乎都变得香甜起来。

秦怡然看着只剩下自己的屋子，深吸一口气，看着托在掌心里的油纸包。轻轻解开绑着的麻绳，打开油纸包，香甜之气更加浓郁，只见米黄色的油纸里包裹着一块约莫三指宽，长方形的白色米糕，外表晶莹剔透，其中还星星点点掺杂着一颗颗桂花。秦怡然捧在手心，凑到嘴边，轻轻咬了一口，入口细腻，香甜软糯，味道确实不错，想来这家米糕店的生意应该不错。

秦怡然细细的品味下，觉得这米糕虽然口感细腻香甜，但是模样只是中规中矩，并没有什么特色，其实可以再做的精致些。再看看包装的油纸，好像也只是普通的油纸，并没有发现什么类似于米记的徽记，看来这个时代的人对于外包装的效应还不是很了解。其实在现代，很多东西其本身的价值并不高，无非就是靠包装，炒作、明星效应等等哄抬价格。

秦怡然小口小口的吃完手上的这块糕点，没办法，她发觉只要是咀嚼得动作稍大些就会抽动两侧的脸颊一阵酸疼，总的来说口感不错，没有化肥农药的污染，虽然农作物的产量不高，但是绿色食物的口感是现代那些食物代替不了的。

这边秦怡然刚吃完米糕，正觉得有些口渴，门帘被掀开，一个黑瘦的男孩手里端着一个粗瓷碗走了进来，秦怡然看着眼前差不多八九岁的模样的男孩，头两侧各梳了一个小髻，眉眼里已是能看出几分赵振兴的影子，穿着一身灰褐色的短打，可能是今天出门的缘故，收拾的很是利落。

这个应该是二丫口里的大哥，原主的龙凤胎哥哥书哥儿。“大丫，可是渴了？”书哥儿一边把手里的粗瓷碗递给秦怡然，一边自然地把大丫身后靠的袄子扶了扶，让她靠坐得更舒服些。秦怡然接过碗，轻抿了一口，不热不凉，刚好好，这是一个很会照顾弟弟妹妹的哥哥。

“谢谢！”秦怡然真诚的道谢，虽然这家人的关爱给予的是原主，但是现在毕竟是自己享受了这些温暖的亲情。书哥儿微愣了一下，想是没想到大丫会向他道谢，从小因为他和大丫是龙凤胎的缘故，又因他早出生一刻钟，所以他待这个妹妹比棋哥儿和二丫还要亲近些。但是大丫是个很内向的小姑娘，从小就十分懂事，家里的活儿只要是能干得动的，都抢着上手干，偶尔自己带点外面摘来的野果，她也是害羞的接过去，然后再分给弟弟妹妹吃，像这样大大方方的向自己道谢，倒真的是头一遭。

“头还疼吗？要不要再叫周郎中来瞧瞧？”

秦怡然轻轻地摇摇头，自己这模样应是已经从鬼门关闯回来了，从之前二丫那边打听到的情况来看，这家现在还欠着周郎中的银钱呢，还是不要折腾了，先这样将养着应该是没有什么大碍了。

“那里赶紧喝吧，要不等会水就凉了，喝完再躺会儿，要是困就再睡会儿，家里的粮食都收拾回来了，等再晴上两天，我到后山给你们摘酸枣去。”书哥儿扶了下粗瓷碗，往她面前推了推，示意秦怡然赶紧喝完。

秦怡然也不再盯着他看，喝了大半碗水后，就把碗递给书哥儿。由他扶着慢慢的又躺回被窝里，许是刚吃饱喝足，刚躺下一会儿，秦怡然就觉得上下眼皮好像要粘到一块儿去了，困意一阵阵袭来，她也不抗拒，任由它将自己带入梦乡，既来之则安之，有什么事还是等把这幅身子养好了再说吧。

书哥儿见她说睡就睡，不由得弯起嘴角，他上前帮大丫掖好被角，这才拿着碗，轻手轻脚的带上了房门。

堂屋里李氏正在收拾赵大郎从县城里带回来的一些吃食。

“这些都是他小姑给收拾的，你把那半袋小麦面拿了给孩子们中秋烙饼吃，这两盒点心你也收起来，一盒给周郎中送过去，一盒留着孩子们慢慢吃。”赵振兴正坐在堂屋里的长板凳上，手里拎着两个纸盒包装的细点，递给正在收拾的李氏。

李氏转身把两盒点心收到东屋的炕柜里，再把刚刚那半袋小麦面提起来，犹豫的问道：“这些要不要给公爹她们送些？”

第八章 意识觉醒

赵振兴想了想，看了下站在李氏旁边的棋哥儿和二丫，摇摇头：“不送了，过几天就是中秋了，他小姑会回村里来送节礼的，这些吃食啥的都会带回来。回来时，他小姑特意关照过，这些是给几个孩子的。”

其实他何尝不想孝顺赵老爷子，但是想到这些东西送过去，又有多少能落到赵老爷子嘴里，还不是便宜了旁人。继母周氏在自己受伤后这几年的种种举动，让他有些心寒。自己孩子有多长时间没有吃过细粮了，有多长时间没有添过新衣了，要不是书哥儿和大丫懂事的早，晓得帮忙干些活计，这次的秋收自家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形，今年这个冬天还不知道怎么才能熬过去。

想到刚刚从县里回来，正巧在村口遇上准备去镇上的二郎赵振国和三郎赵振安，身上穿的是蔟崭新的茧绸长衫，明显是新做才上身的。手里提着四色礼盒，想来是去镇上私塾给夫子送中秋节礼，两人正准备去村口搭去镇上的顺路车。

遇到赵振兴和里正他们从县城回来，里正见是他们要去镇上，主动把骡车借给他们，赵振国两兄弟自是欢喜不提，提着礼盒就上了车，跟赵振兴招呼了一声，就由赵振国赶着车往镇上去了。

赵振兴看看自己身旁的书哥儿和棋哥儿，两个孩子身上穿的还是前两年做的一身短打，要不是李氏拾掇得好，衣服早就不知破败成什么样子了。他暗叹一口气，刚想向里正道谢，里正伸手拍拍他的肩，其实里正哪里不清楚他心里的疙瘩。但是别人家的家务事哪里轮的上他来说三道四的，只可惜赵大郎曾经是那样能干的人哎，所以说人是争不过命的，他朝赵振兴挥挥手，示意他提着东西赶紧带孩子回去，自己也提上从县城采买回来的东西，大步朝家去。赵振兴提上从县城带回来的东西，带着两孩子从南坡直接抄近路回到家。

他想到这儿，从怀里掏出个荷包来，递给李氏。“这是我从如玉那借来的二两银，这次欠周郎中的药费以及两边的中秋节礼都从这里出。”

看着李氏瞪大的眼，赵振兴微微撇过头去：“以前是我想左了，什么都没有你们娘儿几个重要，人只有活着才能去挣，其他都是虚的”话未说完，李氏的眼泪已是忍不住扑簌簌的流了下来，她用力捂住嘴不让自己呜咽出声。

看到她如此，赵振兴也忍不住红了眼眶，不顾站在妻子身边的儿女，伸手替她拭去脸颊上的泪水：“这些年苦了你和孩子们，我已经拜托了何掌柜和妹夫，让他们帮我留意留意，看看有啥我能做的活计，等麦子种下去，我就去县城听信儿

，以后会慢慢好起来的。”

李氏再也忍不住，背过身去。丈夫有多要强执拗，她比谁都清楚，他把面子看得比命还重。现在他为了自己和孩子，低下身去求人，她也心疼他。可是现在能有什么办法，这个家眼看着就要撑不下去了，她用布巾子使劲得的擦擦眼角，这

才转过身，红着眼眶点点头。

这时书哥儿正好进来，看到红着眼眶的父母以及有些不知所措的弟妹，他好似隐约的猜到些什么，紧紧地抿起了嘴角。

一夜好眠，秦怡然再次醒来的时候天还未亮，身侧传来细微的呼吸声，她轻轻地转过身，就着窗外隐约透进来的月光，二丫正在她的里侧睡得香甜，许是做了什么美梦，她上翘的嘴角带着甜甜的笑，秦怡然想着她白天守在自己身边乖巧的样子，手伸到枕头下，摸到那颗白天她给自己的酸枣，她把它举到眼前，就着隐约的光亮仔细打量，枣子的个头很小，约莫只有她的拇指粗细，红黄参半的色泽，轻轻凑到鼻前闻了闻，一股清甜之气，在这物质匮乏的古代，这类野果估计是穷苦人家小孩子最好的零嘴了。

秦怡然把这颗酸枣轻轻握在掌心，开始整理白日里了解到这个家的信息，赵家目前无疑是相当穷苦的，最主要的劳动力和当家人赵振兴身体有病，每月的医药费对赵家来说估计是个不小的开支。李氏看来就是一个标准的农家妇人，除了家里和地里的活计，旁的挣钱的行当暂时是指望不上的。剩下的除了书哥儿已是能抵半个劳力外，其余包含自己在内的三个小萝卜头，可是干得少吃得多的时候。

秦怡然轻轻地又翻了个身，不可否认的是，白天感受到温情，已经让她对这个家产生了一定的归属感，除了尚未碰面的棋哥儿，这个家里的每个成员都对她或是说对原主表达了浓浓的关爱，除了经济状况有待改善外，这家人的品性目前看来都不坏，几个小的也是惹人怜的紧。

对于怎么改善家里的经济，这个她倒不是特别担心，有自己这个助力在，想要在这古代丰衣足食还是没有多大问题的，她担心的是她怎么解释她会的这些呢？

她总不能像某些穿越小说里写的那样，说是做梦梦到啥白胡子老神仙学了啥本领之类的吧，这也太扯了些。不过自己本身发生的就是匪夷所思的事，自己这是生活在后世那个资讯发达的时代，被那些穿越文穿越剧神马的荼毒了n年，自己接受起来才没那么困难。自己要是据实已告，赵家人就是再心疼这个女儿，恐怕也要当自己是中邪了，还不到等待自己的是什么下场。所以她伸手摸了摸包扎好的后脑，她只能选择万试万灵的失忆了。

正好她没有原主的任何记忆，就是偶尔露了什么马脚，也能描补回来。如果这一切都推到磕伤的后脑上，估计她的便宜爹娘只会心疼她，应该不会起疑。至于别的后果，还是等天亮后，看看情况再说。反正看着目前自身的状况，应是不会再还魂到现代了，那么既来之则安之。等把这个时空的大致情况弄清楚了之后，就要准备在这里好好努力一番，让这家的小日子过得红火起来，就当着是报答这具身体的恩情吧。

刚想到这里，外面院子里传来公鸡打鸣的声音。天快要亮了，秦怡然的思绪也被打断，索性闭上眼养神，她可是还记得自己的后脑上还受着伤，头部受到撞击后，最重要的就是要以睡眠养神，以免以后时不时的犯头晕或是头疼的毛病。

就这样迷糊约莫过了有半个多小时，“吱呀”还未睡着的秦怡然听到院子里传来的开门声。过了一会儿院子里就响起轻微的脚步声，脚步声慢慢由近及远，想来李氏已经起床去灶间忙活了。

秦怡然不由感慨李氏的勤劳，这会儿外面还未大亮，约莫才清晨四五点的模样，她已经开始为了一家老小的活计开始张罗，她迷迷糊糊的想，意识越发模糊，不觉间又睡了过去。

第九章 兄弟姐妹

秦怡然是被人推醒的，她睁开眼时，看到两个小脑袋挤在自己的眼前，眼睛弯成月牙儿的就是二丫，另一个要稍大一点的男孩应该就是昨天未见过的棋哥儿。两小孩见秦怡然睁开眼，齐声道：“大姐，娘今天炕了玉米饼子，可香了，你快起来尝尝”二丫的两只小手已经伸过来准备拉秦怡然身上的被子，棋哥儿忙把放在炕头的衣裳拿过来，秦怡然有些哭笑不得看着两个忙碌的小人儿。

“你俩在干什么？大妹还没好利索，要是再闹腾着凉了怎么办？”书哥儿板着一张小脸走了进来，棋哥儿和二丫看到他板着脸的模样都有些蔫蔫的。显来也怕真的把大姐给弄着凉了，二丫赶紧再把被子往秦怡然身上拉，棋哥儿也赶紧放下手里的衣裳，规规矩矩的站在一旁。秦怡然躺在一边，看着俩小的像老鼠见了猫似的，有点不忍心，忙轻轻咳了一声：“哥我已经好多了，原本就要起来了。”说完，她已经慢慢坐了起来，书哥儿上前一步，把旁边放着的袄子塞到她的身后。

“你还病着起来作甚，还不好好躺着。这两天家里活计不多，我和娘两个就张罗过来了，你还是好好歇歇，早饭我给你端过来。”

从刚刚第一声哥叫出口之后，后面的话好像就顺其自然多了，秦怡然指着从门口照进来的阳光笑道：“我都快躺的发霉了，你看外面太阳多好，我想起来晒晒太阳。”书哥儿看看外面的太阳，再看看她精神看上去确实不错，勉强点点头。

“你要是觉得哪儿不舒服，就赶紧回屋躺着，不要逞强。”秦怡然乖乖的点点头，这才拿到书哥儿递到自己跟前衣裳。她展开一看，是一套青色的粗布衣裳，有点类似于汉服的款式，只是这套比自己身上穿得略大一些，款式差不多，也是个斜襟的衫子外加一条宽腿长裤，只是料子要稍许厚实一些。外衫的领口和袖口镶了一圈约莫两寸左右的澜边，澜边是深藏青色的，除了膝盖和手肘处有块补丁外，整件衣服洗的干干净净的，针脚细致，看得出李氏的针线活不错，补丁的地方都是用的同色面料修补，不仔细看都看不太出来。

书哥儿见秦怡然盯着衣服发呆，以为妹妹是看着衣服上的补丁难过，他清了清嗓子“大妹，等过两年，我再大些可以出去找活干了，就挣钱给你做身新衣裳。”说完看到眨着大眼睛盯着自己的棋哥儿和二丫，他有些赧然的咳了一声：“还有棋哥儿和二丫，爹和娘也都做”俩小的听到后高兴地一阵欢呼，虽说哥哥说的这个承诺不知是哪一天兑现，但小孩子纯真的心灵里出于对大哥本能的信任，相信那一天就在不远的将来。

书哥儿先领着棋哥儿和二丫两人出了屋门，秦怡然掀开被子。先披好外衫后才穿上那条裤子，她还是第一次穿这样的裤子，看了看穿在身上的贴身内衣，她把那宽大的裤腰由左边往右边一折，抓着两边的腰带由左至右绕了一圈，最后在右边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再把外衫的斜襟整理好，果然在右边的腋下发现一根五六寸长的带子，她把左边的外襟拉过来，外襟边缘同样有一根差不多长短的带子，把两根带子在右边腋下系上结。这才拿起放在一旁的袜子，她把这双袜子拿在手上仔细的打量一了下，怪不得古代的袜子叫足袋，确实像个造型有点怪的布袋子，秦怡然把脚套进去，学着昨天看到李氏的模样，把脚口塞到袜子里，用绳子绑牢，待把另外一只脚也穿戴妥当。

秦怡然才把脚放下炕，穿到摆在地上的一双半旧的布鞋里，这是一双素色浅口千层底布鞋，鞋子磨损的比较厉害，鞋帮已是洗的发毛，可见这双鞋子已经穿了很长时间了，秦怡然穿上布鞋，入脚非常舒适，这是一双很合脚的鞋，她轻轻地跺跺脚。

走至门前，掀开门前的布帘，入目的是一颗高大的梧桐树。走出屋外，打量四周，这是一座普通的农家院子，正房是三间青砖瓦房，中间一间显然是做的堂屋，东西各一间应该是赵振兴夫妻和书哥儿棋哥儿住的，东西各两间厢房，自己和二丫住的显然是东厢房的里间。

秦怡然走到正房前，赵振兴正好从堂屋出来。

“大丫，怎么起身了？身子可是好些了，头还疼不？”迎上面前这双包含关切的眼睛，那声爹在舌尖滚了滚，还是叫了出来。

“爹，我已经好多了，头也不是特别疼”赵振兴看着自己的大女儿，伸手轻轻摸了下她的头，“好，大丫乖，赶紧去灶屋吃饭，吃过饭爹再带你去给周郎中瞧瞧。”

秦怡然转身和赵振兴一起往正房东面走去，赵家的灶房和普通的北方人家不同，并没有放在正房的堂屋里头，赵家正房的堂屋平常是用来待客用的。而灶间是单独在正房的东侧另盖了两间小点屋子，灶间的西墙连着正房的东墙，这样正房的东间只要是烧了靠着西的这个灶台，炕就热乎起来了。这就是少数有些讲究的庄户人家才会这样建，虽然正屋的西间冬天烧炕麻烦，浪费柴火，但是这样看上去整洁清爽。

秦怡然跨进灶间的门，就见到李氏正在靠着西墙边的灶上忙活，书哥儿正在给灶膛里添火。棋哥儿和二丫两人原本正围在菜案上的一个笸箩面前，看到她过来了，两人上前拉着她的手，把她带到他们两人刚才围观的笸箩前，秦怡然这才看清，原来笸箩里面放着的是李氏炕好的十来张玉米饼子，一面焦黄一面软糯，透着一股子玉米特有的香气。

“大丫起来了，可是饿了？娘这边就快好了。”李氏一边说一边快速的把手里最后一个玉米饼拍在锅壁上，盖上锅盖，李氏洗干净手，从炕旁边的架子上拿过一个小木盆，掀开两口大锅中间的一个小锅，从里面舀出热水，递给秦怡然。

“多谢娘！”从今早她已经决定融入这个家庭开始，她不想抵触任何善意，也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回报他们。

秦怡然接过木盆，透过氤氲的水汽看到自己的倒影，看着这张陌生的脸，能在这张脸上找到赵家人的痕迹，巴掌大的小脸上，眉眼有几分神似赵振兴，挺秀的鼻梁和小巧的嘴唇确是像足了李氏，除了有些营养不良导致的面黄肌瘦外，这张脸无疑是个美人坯子。因头上还包着布巾，看不出头发的长短，但是看着二丫的头发，想来布巾里也不会包裹着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索性不去理会。

就在她接过木盆转身的瞬间，并没有注意到李氏疑惑的目光。她把木盆放到炕桌上，刚撸起两边的衣袖，旁边两只小手已是递来一个搁着树枝的粗瓷碗和一块布巾。秦怡然转过身，看到棋哥儿和二丫一人递着一样，送到她的面前，她翘起嘴角，看着两人殷勤的模样，分别在两人头上各揉了一把，才接过棋哥儿手上的粗瓷碗，里面的温水和树枝应该是这家人用来早上刷牙用的。她端着碗走到屋外，果然在灶房外靠后的地方有条排水沟，没有原主的记忆，这树枝啥的她确实不会用，用水三两下漱完口，虽然不能刷牙，到底聊胜于无，牙刷什么的还是等挣到钱再说。

第十章 美味早餐

再次回到灶房，李氏已经掀开里面一口锅的锅盖，从里面开始往外舀小米粥。赵振兴帮忙摆开一张较大的炕桌，二丫和棋哥儿两人已是依着赵振兴坐在炕桌边。秦怡然放下碗，就着盆里的热水洗了下自己的小脸，那边书哥儿帮李氏把舀好的粥碗，一个个的端上了桌，外面那口锅里的玉米饼想是炕熟了，一阵玉米面的焦香扑鼻而来，只见李氏把双手放在凉水里过了一下，双手快速的从锅里捡起一个个炕好的玉米饼。

秦怡然倒掉洗脸水，把木盆搁到旁边的架子上。走到炕边坐下，李氏已经把大半笸箩的玉米饼放到炕桌中间，另一只手上端着的粗瓷碗里面应该是咸菜疙瘩，秦怡然看着二丫和棋哥儿小脸上灿烂的笑容，想来这顿寻常的早饭并不寻常，果然李氏递给赵振兴一个玉米饼子后，就伸手招呼几个孩子。

“快吃，今天玉米饼子管饱。”说着又拿起一个饼子递给坐在炕边的秦怡然：“大丫，多吃些，吃好了跟你爹去周郎中家再请他给你瞧瞧。”

秦怡然点点头，接过玉米饼咬了一口，李氏在玉米面里面应该掺和了一些小麦面，玉米面虽然磨的不够细，但是李氏炕饼的手艺不错，一面口感暄软，焦黄的一面又很有嚼劲。李氏看她吃得香甜，自己也端起碗吃起来，秦怡然喝了一口小米粥，粥熬得很是黏稠，喝一口直接从喉咙里面滑下去，整个人都好像热乎起来，就这样，桌上没人说话，所有人都玉米饼子就小米粥吃得香甜，秦怡然接连吃了两个玉米饼，这才感觉肚子已经有点撑。

抬头看了看，只见几个人的鼻尖都冒了汗，想来自己也不例外。这时一个白色的布巾子递到自己面前，她顺着这只手看到李氏含笑的眼睛，她笑嘻嘻的接过巾子，擦了擦汗，再把它递给离自己最近的书哥儿，看他们依次接过，最后又回到李氏的手上，李氏擦好后把布巾子搁到旁边的炕沿上，想是留着等下去清洗。

秦怡然把碗里的粥喝完，已经完全吃饱了，“大丫，要不要再给你添点？”李氏见她放下碗，也停下吃饭的动作，“不用了娘，我已经吃得很饱了，你自己多吃些。”

说话间，书哥儿、棋哥儿和二丫也陆续的放下碗，秦怡然看着二丫摸着自己的小肚子，一副吃饱喝足的小模样，忍不住发笑，朝她招招手，示意她坐到自己身边来。“二丫今天有没有吃饱？”她摸着二丫有些犯黄的头发，“吃饱了，二丫今天吃的特别多。”小丫头用手比划了很大一个圈，显示自己吃的很多。

“昨天你爹他们去县城了，这些玉米面还有些小麦面都是你小姑给的。以往早上就让你们糊糊就咸疙瘩，现在秋粮也收上来了，今年年景好，待交过税粮，还有不少余粮，多做几次饼子给你们吃。”李氏爱怜的摸摸棋哥儿的小脸蛋。

赵振兴也放下了碗筷，他起身下了炕，对着李氏说：“你把昨天的银钱给我，我等下带大丫去周郎中家，顺便把之前他给我们垫付的药钱一起结了。”

李氏连忙答应一声，起身去了堂屋，不过一会儿，拿来一个青灰色的半旧荷包，秦怡然仔细看了一眼，荷包里不是鼓鼓囊囊的样子，想来不是装的铜钱，应是金额不大的银子。之前垫付的药钱应该是赵振兴上次生病抓药的钱，这么久都

没还，要不是拖着不还就是家里实在拿不出这笔钱，看刚刚赵振兴的态度，应是第二种的可能性更高。刚刚李氏又说他们昨天去了县城，难道这药费是借的那位小姑的不成，看来八九不离十。

想到这里，秦怡然对这家的经济状况有了更深入的了解，不但没有结余，现在更是欠下了外债，也不知道之前是否还有类似的情况。

赵振兴接过荷包揣入怀里：“大丫，跟爹爹一起去周郎中家，等下见到周郎中要好好的谢谢他，这次多亏了他你才好的这么快。”

秦怡然有些纠结的看看赵振兴，不知道她现在告诉他们，自己可能失忆了，会不会惊吓到他们。但是等下就要去见周郎中了，现在不把这事告诉他们，再经由赵振兴告知周郎中后，周郎中想必会把这其中的因由讲解给赵振兴听。失忆这件事情一旦过了明路，以后有很多事都好办了，而且这里面的原因从周郎中嘴里说出来，也比较容易让赵家人接受，不然迟早会露出破绽来，秦怡然握了握拳，错过这个机会，后面肯定不会有这样的时机。

“爹，我头已经不太疼，就是有很多事情已经记不大清楚”她一边说一边有些忐忑的看看其他人。

果然，除了赵振兴还算镇定外，李氏和书哥儿脸色一下子就变得煞白，棋哥儿和二丫只是有些懵懂的看着她。

李氏的眼泪已是夺眶而出，“呜我的大丫呜这可怎么办”上前一把搂过秦怡然，秦怡然有些内疚轻轻拍拍她的背。哎，这个可怜又善良的女人，其实不知道自己的女儿在摔下去的那一会儿就已经不在了，现在不过是一个异世的魂魄占据了你女儿的身体罢了。

赵振兴也走上前来，轻轻拉开李氏，他仔细的端详了秦怡然一番，想是没看出来有哪里不妥。他又伸手摸了摸女儿的额头，并没有发热的症状：“大丫，你说你有很多事情都想不起来了，那你可还记得我和你娘他们？”他手指着李氏和书哥儿几个，那微微颤抖的指尖透露了他心里的紧张。

秦怡然知道他们都被吓坏了，她顺着赵振兴手指的方向，一个个的叫出来：“娘、大哥、棋哥儿、二丫还有爹！”最后一声爹，她是直视着赵振兴的眼睛说出来的，她看到他紧绷着的身体明显放松了一点，“但是也只记得这些了。”她接着道。

她看到李氏还是紧紧盯着自己不放，好像她一眨眼自己就消失不见一样，她伸出自己的手，轻轻握住那双虽布满老茧，但是却很温暖的一双手。她的小手立即被那双大手牢牢地握住，那手心里有微微的湿意让她深切的感受到这位母亲的担忧。

“那就赶紧给周郎中瞧瞧去，看看能不能治好。”赵振兴说完也不耽搁，招呼秦怡然转身就要出门去。

“爹，我也一起去看看。”身后书哥儿一骨碌从炕上翻身下来，迅速的套上鞋子，一把抓着秦怡然的手，生怕赵振兴不答应。

赵振兴看着两孩子牵着得手，以及书哥儿脸上的坚持，点点头同意了。他转身对李氏说“你在家不要担心，我们去给周郎中瞧瞧就回来，两个小的就不要跟了，一起留在家里。”说完，不等李氏回答，已是大步走出门来，秦怡然和书哥儿回头再看一眼李氏，也赶紧跟在后面走出灶房。

“书哥儿，你仔细看着大丫些。”李氏不放心的叮嘱道。

“知道了，娘你放心吧。”书哥儿一边答，一边牵着秦怡然的手紧跟着赵振兴的脚步，秦怡然感觉身后李氏那担忧的目光一直到出了院门才渐渐感受不到。

第十一章 诊断病情

走出院门后，入目是阡陌纵横的田野，田间依稀有些农人在劳作，赵家坐落在一块地势稍高的坡地上。

站在院门前，向远处眺望，隐约可以看到连绵不绝的大山轮廓，赵家院子已经有点偏离村落。除了紧邻在赵家左侧的两户农家，右侧空开有百十米的地方，那边就紧邻着一座小山丘。

院子后面约莫差不多三百米的距离就是群山，群山一直连绵到她刚刚远眺的方向。村里其余的房子都三五成片的建在这块土坡下面一块地势较平缓的地方。

前面赵振兴正沿着一条羊肠小道一直往前走，并不是往村落的方向。书哥儿许是看出了她的疑惑，想起她刚说已记不得以前的事情，遂解释道：“周郎中家就在靠村口的那块坡下，从南坡这边越过去很近，下坡就到了。要是碰到下雨天路滑不好走，就要从村子里绕过去。”

秦怡然点点头，前几天下得那场大雨，经过这两天太阳晒过后，地面上基本已经看不到积水了。

小道旁的野草长得很是茂密，偶尔也有星星点点的野菜夹杂在其中，秦怡然努力搜寻儿时在姥姥家的记忆，看看能不能认识一两样，无奈时间太长。除了小时吃过多次的蕨菜和荠菜还有些印象外，其余的一概想不起来了。而且貌似现在也不是吃这两样野菜的时节。

就这样走走看看，书哥儿沿路指点着周围给她的一些物什给她看，走了约莫十来分钟的时间。就已经到了南坡下，坡下不远处就有条蜿蜒的小河，沿着河岸两边星星点点的坐落着几座小院子。

“这条河的前面就是村里人去往县城的官道，这条官道穿村而过，一直延续到下一个甜井村。据说，沿着这条官道往北离这不到百十里地就能到下一个临县。”书哥儿一边走一边顺着面前的小河指到河对岸的那条官道。

“这就是周郎中家了。”书哥儿带着她来到一个院门前。

秦怡然收回四处观望的小脑袋，仔细打量眼前的这座农家小院。

外面一圈篱笆墙，透过篱笆墙能看到院子里三间砖瓦的正房，东厢也有两间，西边倒是搭了两间类似于亭子一样的草棚子，想来是周郎中平时用来晾晒草药用的地方。

整个院子外观看上去比赵家院子要小得多，但是它坐落的位置极好，院子前面是条小河，后背靠着他们刚刚下来的这块土坡。

“周郎中，又要麻烦您了。”此时正在院子里面的周郎中已经看到他们三人，走在前面的赵振兴紧走几步跟周郎中招呼起来。

“我家大丫这次多亏了您，这孩子昨天下晌就醒了过来，只是从前有许多事情已是记不得了。这不今天一早我就把她领来，麻烦您再给瞧瞧。”这边，兄妹两人已是随着赵振兴一边说一边走进周家的院子。

“谈不上麻烦不麻烦的，大丫醒过来就好了，进屋来，我再仔细给你瞧瞧。”周郎中说着，已是转身往堂屋走去。

秦怡然从刚刚赵振兴打招呼开始，就在打量眼前的这位周郎中。大约四十来岁的年纪，身穿灰白的的短褐，中等身材偏瘦，面色微黑，双目有神，留着一把山羊胡，头顶的发髻上插着支云纹木簪。初看就是一个寻常郎中的模样，除了通身气度较为温和，并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四人穿过前院，走进堂屋，周郎中伸手示意赵振兴坐在一条长凳上，自已走自堂中的另一条长凳上坐下。

这才招手示意秦怡然走到自己跟前，他伸出两指搭住秦怡然的右手腕，这才仔细诊起脉来，约么一两分钟。

“换左手。”他又示意秦怡然把左手递给他，如此两次，他才睁开微眯的双眼。他站起身，伸手解开包裹在秦怡然头上的布巾，见伤口处已开始结痂，周围并不见红肿溃烂，伤口愈合的很好。

他一边在堂屋里踱着步，一边抚须沉吟：“我刚刚已仔细诊过脉，应是没有大碍了，我再开两剂药，回去后三碗水煎至一碗服用，连服三日。只是后颅内仍有些许淤血，须得过上一年半载方能自行消退，大丫记不起前事，想必就是由于这淤血的压制，等这淤血散尽，许是能想起来也不一定。”

秦怡然不禁对着眼前的人有点刮目相看，虽然不能肯定他的医术有多好，但是仅凭他诊脉后的几句分析，确实说得很是中肯，而且都说在点子上。

如不是这具身体里面的灵魂换了人，目前大丫身体的症状就是如此，就算在现代，有那么多的仪器测试分析，这样的病症，最终医院也就只能给你这样一个结果，顶多就是开些西药给你加快瘀血的消退。

听了这话的赵振兴和书哥儿同时松了一口气，心里的大石总算放下一些。秦怡然这会儿还不明白他们对周郎中的莫名信任，以为他们只是单纯的相信了周郎中的话。

周郎中这时已是走到旁边的一张桌案旁，拿起笔开了一张方子，“这些药我这边都有，你也不要跑镇上了，让效溪娘直接给你抓了就是。”说完，拿着方子走到堂屋门口，对着东厢房的方向招呼一声：“溪儿娘，你先过来帮这儿我抓两副药。”

他话音刚落，东厢房的门帘就被撩起，一个穿着蓝色碎白花襦裙的妇人走了出来。她刚刚应是在灶间忙活，她一边走，一边把双手在腰间的围裙上擦了擦，她接过周郎中手上的方子，朝着众人露出个和善的笑容，转身走进东厢靠外的一间屋，那间屋显然是周郎中的药房。

这边周郎中转过身，依旧坐到刚刚的长凳上。

赵振兴见此，赶紧掏出怀里的荷包，递给周郎中：“这是上次您给添的药费还有这次大丫的一起，你看这些够不够？”

周郎中接过荷包，捏了捏，有些诧异的看了赵振兴一眼，打开绳结，从来面倒出一个小银锭子来。秦怡然也仔细的打量了那银锭子一眼，没办法，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古代的银元宝，无论换着谁都会有点好奇，跟古装剧里的银元宝没有太大的区别，无非就是这个实物要小得多，应该是一两重左右的。

第十二章 前尘往事（一）

周郎中把银锭重又装进荷包，并递还给赵振兴，迎上赵振兴诧异的目光“我这边药费总共就几百文钱，这银子你先收回去，等有了余钱再还我也不迟。”

见赵振兴还要推迟，他顿了顿才说出前天刚听说的一件事情：“这钱你还是先拿着，我前天去县城，听说今年冬天上面又要开始征收徭役，应是要到北边去修筑城墙了，你这腿就搁这地儿这个冬天都够你折腾的，你还是把这钱攒着先把眼前对付过去再说吧。”说完示意赵振兴收起荷包。

赵振兴站起来，对着周郎中就是左手抱拳作揖到底:“周郎中，今日之事多谢，欠得药费我会尽快还给你。大恩不言谢，以后但凡有用得上我赵振兴的地方，你只管招呼一声，只要我还有这口气在，必当报答。”

周郎中忙侧过身，急声道“你这是作甚！你我相识十几载，你是何等人，我还不清楚吗？要不是落到这个境地，就凭你赵振兴的能耐，何至于此。奈何我人微力轻，实是无力助你更多。只是些许药费，要不是怕你心里过意不去，这药费我是一分也不肯收的。”

两人几分推辞，最终还是由赵振兴收起荷包，他拉过站在一边的两个孩子，示意两人向周郎中道谢。秦怡然刚刚已经把两人的一举一动都瞧在眼里，心下对周郎中大有好感。

这人能在自己经济不是很宽裕的同时，对待乡邻还能做到如此照顾，考虑的周到仔细，实是一个十分难得的善心之人，称得上医者仁心。当下也不含糊，和书哥儿一起毕恭毕敬给周郎中鞠了一个躬。

这次周郎中没有推辞，笑着扶起两人，一边抚着自己胡须，一边笑着道：“好孩子，回去好生听爹娘的话，大丫还是要注意多休息，好好吃药，尽量不要剧烈的跑跳，等后颅里的瘀血散尽应是就无大碍了。”

这时，刚刚那妇人提着一摞装着药的纸包走了进来。

“郎中嫂子。”赵振兴打过招呼，示意两个孩子叫人。

秦怡然看了眼书哥儿，书哥儿立马会意“周伯娘好！”秦怡然赶紧随着书哥儿后面叫了声。

妇人笑着点点头，示意她们坐，把药包递给书哥儿，转身又出了门。

周郎中问起赵振兴的身体，得知这些日子吃了药以后，由于天气转好，加上这段时日修养得当，这几天到是再没有犯过寒疾。

周郎中摸着胡须点点头：“当年你出事的时候我恰巧外出，等到我回来的时候，你的腿已过了最佳去病根的时机，拖到现在这个时候，你这腿想治已是十分艰难，我的把握也不大，而且其中所需的药材”周郎中说到这里微微叹了口气，他轻轻的摇了摇头，后面的话又咽了下去。

其实医治这种寒疾他祖传的有一个秘法可一试，而且医好的把握极大，但是其中所需的药材，对于现在饭都吃不饱的赵家来说，那无疑是痴人说梦。

他何苦给了他希望再去打击他，他看着坐在自己对面这个男子，哪里还有几年前的意气风发，他现在只是沉默的坐在自己的面前，生活的困苦和腿疾的折磨，已经磨去了他身上的锐气，家庭的重担几乎快到把他压垮。老话说得对，没啥不能没钱，有啥不能有病。

他再次轻叹一口气，看着对面一大两小三个人，收起自己的情绪。

“以后有什么难题，只要我能帮得上的，你就只管来，老哥哥我别的也没啥大本事，就是这点祖传的手艺还能混点饭吃，有点头疼脑热的只管过来，钱不钱的就先不要谈了。”

赵振兴又和周郎中闲聊两句，这才带着两个孩子告辞出门，周郎中送至院中，目送父子三人出了院门，这才继续去翻晒他晾在院子里药草。

这边三人出得门来，正打算原路返回，秦怡然拉拉书哥儿的衣袖，书哥儿停下脚步看着她，秦怡然看着他，小声

道：“哥，以前的事我一点也不记得了，要不你带到这四周溜达溜达，顺便也给我指指路，万一以后我一个人到村子里迷路了怎么办？”

书哥儿拧眉想了想，想着她以前的事一点也记不住，万一出门还真有可能找不到家，想到这里他又有些担心的看看秦怡然被布包裹着的头。

“没事儿，没事儿，周郎中不是说了伤口愈合的很好吗？”秦怡然深怕她不答应，赶忙摇摇手，示意自己没事。

这好不容易等到出来的机会，她不好好把周围的环境大概的摸个底，心里一点都不踏实。现在只要让赵振兴先回家，自己单独和书哥儿一起，有很多话想必都好说。

想到这里，她有些委屈的看着书哥儿：“哥，我这几天待在屋子里，都快闷坏了，你就陪着我四处看看呗，过了今

天，你又要跟娘一块下地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带我出来。”

说罢，眨着那双大眼看着书哥儿，这下子书哥儿是招架不住了。这个只比自己小一刻钟出生的妹妹，从小到大都特别乖巧懂事，何时跟自己撒过娇。

当下忙不停的答应，并上前拉过她的手，表示自己带着她一起四处看看，秦怡然刚在身后偷偷比个胜利的手势。

“你们俩怎么还在那儿，快跟上来。”已经走到前面一大截的赵振兴回头看到两孩子落在后面，招呼他们赶紧跟上。

秦怡然吐吐舌，光顾着搞定哥哥，把这老爹都忘了。她略带乞求的看了书哥儿一眼，果然，刚刚被自己妹妹撒娇搞得还没回过神的书哥儿接到妹妹求救的眼神，立马就领会她的要求。

“爹，大丫这些天都被闷在屋子里。再说，以前的事她都不记得了，我带她四处散散，也到村里认认门。”

赵振兴看看大儿子，再看看一脸可怜巴巴看着自己的大女儿，笑着点点头：“那就去吧，记得小心些，大丫的伤还没好，把药给我，我先回去让你娘给大丫煎药，你们也早点回来。”

书哥儿松开秦怡然的手，跑上前，把手上提着的药包递给赵振兴。转身拉着已经两眼弯成月牙儿的秦怡然。沿着小河

往村里走去。秦怡然一边走一边问，什么东西都觉得新奇。书哥儿也不厌其烦的一一解释给她听，两人的话题就渐渐地被秦怡然引导到她好奇的一些方面。

第十三章 前尘往事（二）

看着兄妹俩远去的背影，赵振兴听着他们隐约传来的交谈声，大丫这次受伤后好似跟以往的性子大不一样了，但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总归是自己的骨肉，他目送兄妹俩的身影渐渐隐入村落里，他看着这片生他养他的地方，他的目光落到远处隐约的露出一角的屋檐上，目光有些复杂。

他转过身，垂下的眼皮掩去所有的情绪，他一边往家走，思绪却不由随着刚刚大丫询问书哥儿的问题沉浸到往事里。

赵家住的这个地方叫清河村，因为蜿蜒着村子的是一条叫着清水的小河，背靠着穿云山。这个村子里的大部分的人家都姓张，好像是由哪里的一个姓张的大户分得一些旁支，渐渐在这个村子里繁衍生息。

他们赵家是村里少数的外姓，好像是他们祖爷爷那一辈从外地迁到这边来的。

他祖爷爷娶妻刘氏就生了大丫的爷爷和两个老姑太太，两个姑太太一个嫁到隔壁的柳树村，一个就嫁给本村一个姓张的泥瓦匠。

大丫的爷爷前后娶了两房媳妇，原配马氏生了她们的爹赵家大郎后身子就一直没好利索，到赵大郎赵振兴四岁上的时候就一病不起，最终丢下丈夫和年幼的儿子撒手而去。

赵老爷子在赵振兴八岁时由那个嫁到柳树村的姑奶奶做媒娶了现在的奶奶周氏。周氏进门后，接连生了三个女儿，才生下赵家二郎和三郎，而赵振兴长至十七岁时由赵老爷子做主与李家村的前里正家的二闺女李氏定了亲。

两年后两人成了亲，并于隔年生了大丫和书哥儿这对龙凤胎。还没等龙凤胎满周岁，就由赵老爷子做主，请了村里的里正和几个德高望重老人做了见证，把赵振兴这一房单独的分了出去。

按理说父母俱在是不应该分家的，用赵老爷子的话说，赵振兴已经娶妻生子，可以独立出去自己过日子了。农忙时节自己再帮衬帮衬，这日子也就过起来了。

刚开始两年，小夫妻两人虽然忙碌辛苦倒也把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赵振兴是个精明能干的，农忙时节在家，闲时有空就到镇上或是县城早点短工贴补日子。

他小时候赵老爷子让念过两年私塾，后来周氏进门，孩子也渐渐多了，老爷子也有点力不从心。赵振兴就从私塾回来帮赵老爷打理农田，因是识得一些字，所以找的活计不但比别人的轻省，工钱还要稍微高些。

就这样夫妻两人省吃俭用，辛苦忙碌了三四年，不但把分家时得的两间茅草屋推倒，重新建了个三间砖瓦的正房，另带东西各两间厢房的周正院子，还把原来的宅基地隔壁的两块宅基地也买了下来，圈了好大一个前后院。

那时谁不说赵家大郎能干，赵老爷子也逢人就夸自己这个儿子给他长脸。

天有不测风云，就在一家人其乐融融的过日子的时候，老天爷好像看不过眼赵振兴的好日子。

那年赵老爷子的三女儿赵如玉出门子，说来这门亲事还是赵振兴牵线搭的桥。

男方是他在县城长做活计那家掌柜的朋友，家里开了一家磨坊，那家磨坊的老板姓张，磨坊就叫张氏磨坊。是祖上传下来，在县城附近小有名气，家底殷实，就一个儿子，想找个品貌出众，家世相当的媳妇，但是在县城里好的瞧不上他，差的他那儿子又瞧不上别人，就这样耽搁了两年，翻过年就快二十岁了。

磨坊的老板顿时急起来，他这儿子是他年约四旬才得的，眼看着自己已是年迈，生怕自己一旦有个不测，临死还看不到儿子娶妻生子。便开始往各家媒婆送礼，四处托亲朋好友说媒，并放出风声，女方家不拘是什么条件，只要人品好，贤惠能干的就行。

赵振兴的心思就活络起来，他仔细打听了一下那家磨坊家人的品行，打听出来一家都是比较本分实在的人，做生意的名声也都还不错，那小伙子长得也还算周正。

他想到自家还未婚配的小妹，他悄悄地给那掌柜透了个话音。那掌柜一开始还没放在心上，后来那朋友拜托到他这里来，推辞不过，那掌柜想起赵振兴跟他提过自家的妹妹，让人找了他。

赵振兴这才回家把这好消息告诉了赵老爷子，赵老爷子也在为小女儿的亲事发愁，小女儿是三个女儿里长得最出挑的，性子也好，这十里八乡的小伙子他琢磨了一遍，就没找到可心的。

现在赵大郎找的这个先不说别的，家在县城有个磨坊还又是独子，女儿嫁过去以后肯定不要下地干农活。再说了有个女婿在县城，人面广些，以后还可以稍微提携提携娘家的几个兄弟。

赵老爷子越想越觉得可行，就连一向有些挑剔周氏也觉得这门亲事不错，赵振兴马上又把这边的回音递给了掌柜，两家开始商量了时间相看。果不其然，那磨坊家儿子一眼就相中了赵如玉，隔了两天就找了媒婆挑了个好日子来赵家提亲，两家很快交换了庚帖合了八字，下了小定。

整件事情都是赵振兴跑前跑后的两边递消息，等到磨坊那边提出想年前就把赵如玉娶进门。把聘礼加到一百两，另外四时衣裳各六套，还有两副银头面，另外补足一年四时八节的礼，可谓是做的面面俱到。

虽然当年就要成亲，有点出乎赵老爷子的预料，但想到小女婿翻过年就二十岁了。有钱没钱娶个媳妇好过年，其他方面做的面面俱到，一点也没有慢待他家闺女的意思，赵老爷子想想，就点头答应了。

并关照周氏，除了以前给赵如玉备得那些嫁妆，再从聘礼里拿出来三十两银子做为压箱底。男方家拿来的那些礼品，除了一些给他们老两口的，以及一些吃食类的，其余全部给赵如玉做嫁妆带走。

周氏没有不同意的，赵老爷子看重三女儿，她心里别提多高兴。她也投桃报李，把从礼品里挑出来的一些吃食还有一块蓝色的细棉布让赵振兴带回去。还在她走得比较近的几个老姐妹之间说赵大郎这个哥哥做事靠谱实在。

整个赵家空前的和睦起来，赵老爷子知道了让周氏整了一桌菜，他把三个儿子都叫过来，除了小儿子尚小未曾饮酒，三人都喝醉了，赵老爷子一直喃喃的说家和万事兴。这段时间大儿子做的事情让老爷子心里格外的熨贴。

第十四章 前尘往事（三）

自从决定给大儿子分家，他心里一直担心儿子不理解他的苦心，现在看来这些是他多操心了，他欣慰的拍拍大儿子的肩。这时的赵振兴也有些喝多了，但是他还是敏感的从老爷子的举动里感觉到了他内心的波动。

他心里也不免有些感慨，成家有了孩子之后自然也感受到了老爷子的不容易。他默默的下定决心，以后老宅子这边自己还是要时常过来，不为别的，就凭老爷子对自己的这些打算，他也应该多孝顺些。

心里的思量放下不提，外面已是二更天外了，周氏过来招呼几人赶紧散了。因是两家商定的日子就在腊月二十一，今天已是腊月十六了，明天还有许多事情准备，老爷子手一挥，几个儿子也散了各自回屋。

赵振兴自是还要回到自家的院子，推辞了赵三郎相送的好意。好在是月中，外面被月光照得一片银白，自己一人趁着外面的月光，慢慢往家去。

等他回到家，已是子时过了一刻。推开院门，只见正房东间的灯还亮着。他被冷风吹得有些哆嗦的身子，一下子就好像被温暖包围。他快走几步，推开堂屋的门，掀开东间的棉布帘子，就看到坐在炕上，还在灯下做针线的李氏。

李氏听到动静，抬起头来，看到是他回来了。忙放下手里的活计，就要起身。

他赶紧上前两步：“快坐下，你身子重，我自己来。”说着他已是把手伸到旁边的炭盆前，直到把身上都烤暖和了，才走到炕前，看到两个孩子已是睡得十分香甜。他嘿嘿傻笑两声，挨个在俩个孩子头上亲了一下。

这才挨着李氏坐下，伸手抚上她高高隆起的的腹部：“孩子今天乖不乖，有没有闹你？”

李氏嗔怪的看了他一眼，递给他一杯温水：“还不快去洗洗，喝了这么多，也不怕熏着了孩子。”

赵振兴又傻笑两声，接过杯子一饮而尽，这下子是从里到外整个人都暖和起来。一暖和刚刚压下去的酒意就有些上头，他有些摇晃的走到旁边的炭盆前，刚想拿旁边架子上木盆，一个趔趄，差点摔到地上。

幸好李氏见他走路姿势不对，也下了炕，这才及时扶着他。李氏把他扶到炕边坐下，拿过木盆，把一直捂在一旁的热水拿过来，直到服侍赵振兴梳洗过了，自己准备弯腰把水倒掉。

赵振兴赶紧阻止道：“快别忙活了，就放那儿，留着我明早起来收拾。”李氏遂也不再坚持，放在一边，自己也脱了外衣上炕。夫妻二人都躺上炕之后，一时还睡不着，赵振兴就把今天老爷子的反应说给李氏听。

未了叹息一声：“我娘过世的早，我爹从我很小的时候就非常辛苦，既当爹又当娘的。我娘刚去的时候，有人给他说亲，他都不答应，生怕我被后娘欺负，直到等到我八岁上，也实在是拖不下去了。这才娶了三郎他娘，之后孩子也多了，他又一直起早贪黑的忙活，好不容易我们兄妹几个都站住了，我也大了。他又开始张罗着给我说亲，三郎她姥爷那介绍了两个，他一个都没答应，私下里自己去找了张媒婆，张媒婆前后介绍了两个，他偷偷去打听了，又没答应，后来，张媒婆才介绍了你，他去打听后回来就跟我讲了。”

说到这里，他侧过身子，看着躺在自己身边的李氏。李氏那原本就秀丽的容颜，此刻在有些朦胧的灯光下看来，更是要比平时秀丽几分，李氏被他瞧的脸热，忍不住轻捶他一下。

赵振兴咧开嘴，笑得露出一口大白牙，他一把握住李氏的手：“然后我就偷偷跑你家看你去了，回来后，我爹就让张媒婆挑了个好日子去你家提亲去了。你肯定不知道我们在定亲前我见过你吧？”说到这里他不无得意的向李氏挑挑眉。

李氏白了他一眼，知道他今天是喝多了。这些事，两人成亲几年了，也从来没有听他跟她说起过。

“也不知是哪个坏小子，为了爬上我家的院墙，把隔壁我二婶家的瓜菜秧子都踩倒了，惹得我那二婶足足骂了三天的街。”李氏说完，瞟了一眼目瞪口呆的赵振兴一眼“不然，你以为那么多人家到我家提亲，为何就答应了你家？”

赵振兴这才有些回过神来，那瓜菜秧子是他从围墙上下来时不小心摔了压倒的，因担心闹出来的动静惊动院子里的李玉荷，这才顾不得打招呼，一溜烟的跑回了家。

“你咋知道我去看过你？你那时分明没有看到我？”赵振兴十分不解，他一直以为只有自己偷偷去看过对方。

“那天你去时，已是下晌，你又是爬得西边的院墙，当时我正在洗刷家伙什，看到你投在地上的影子”李氏起先是吓了一大跳，后来也不知道是从哪来的胆子。她就借着低头的功夫，偷偷往西墙的方向瞟了一眼，就看到一个傻呼呼的大个儿正趴在墙头上，心里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想叫人又怕传出去有碍名声。

于是才把那盆水故意往西院墙下泼去，谁知竟惊得赵振兴摔到地上。心下正有些慌时，已是听到院墙那边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向远处跑去，那时也不只是什么心情，竟是长出一口气，这才转身继续忙活去了。

结果没过两天就有媒婆来提亲，她偷偷听到那媒婆像自家爹娘介绍对方的家世长相，当听到那句“那孩子就是长得周正，人高马大的，还十分老实勤快，以后”她脑子里不由得浮现出前两天那个趴在院墙上的傻大个儿。

后面的话她已是听不进去了，待到她娘李王氏来跟她说的时候，她就提了一个要求，她要悄悄地相看一回对方。她娘也没怀疑，以为历来姐儿都爱俏，自家女儿虽然老实也免不了这一回。

所以一边忙着和李老头托人去打听赵振兴的情况，一面打算让女儿找个机会相上一相。那边的情况才知道了大概，就得来消息说，过两天的大集上，赵振兴也会去赶集。

李家这边自是赶紧去忙碌准备，在集会上，李氏远远地瞧了赵振兴一眼，认出他确实就是自己猜想的那个傻大个，遂也没心思再赶集，索性回了家。

回家后没两天，李老爷子已是把赵振兴的情况大致的摸了个清楚，除了亲娘早过世之外，别的情况大都还满意。等把情况跟李玉荷一说，她丢下一句任凭爹娘做主，就跑到自己的房间里。

第十五章 前尘往事（四）

李老爷子和李王氏对看一眼，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知道女儿这是同意了，遂也不再拖延，就给媒婆递了话，至此两家的婚事就定了下来。

李氏想到这里转头看了丈夫一眼，见他呼吸平缓，已是睡着了。自己也不再多想，吹灭油灯，也慢慢进入梦乡。一夜好眠后，早起的赵振兴靠坐在炕头揉着有些酸胀的太阳穴，接过一旁李氏递来的一碗浓茶，一口饮净后，人才精神不少。

他跟李氏商量道：“我爹这些年不容易，小妹这件事既然我已经做到这份上，索性让他老人家乐呵到底，给他长长脸。我前天在村子遇上陈老大，今天再去碰下头，他要是有空的话，我们一道上山，趁着这场雪还没有下下来，我打几只野味去，能卖上价钱的就卖了银钱给小妹再添点添妆，卖不上钱的就留着给席面添两道菜去。”

说着，看看李氏高高隆起的腹部，伸手轻轻抚了抚：“再说，你这眼看也没多少日子就要生了，我得赶紧攒点钱，好好给你们娘俩补补。”

李氏停下正在收拾给两孩子起床要穿的衣服“那我现在就先去给你做早饭，你吃过了再出门。”

“不急，天已是大亮，我先去找陈老大，以防他出门，早饭我等下回来再吃。”说着，已是快速的下床套好了鞋，扎紧身上的厚袄子，大步向门外去。

李氏只来得及在他身后关照他路上小心些，赵振兴已经打开院门出去了。

这边李氏手脚利落的把两个孩子的衣服收拾妥当，便扶着自己的腰，又忙着赶紧做早饭。才刚刚把玉米粉搅拌到烧滚的米粥里，还没完全煮好。院子里已是响起赵振兴的脚步声，随即便听到两个孩子的围着喊爹的声音。

李氏有些诧异的往院子里看去，不过一会儿，赵振兴已是带着孩子进了灶间，迎上李氏诧异的目光，赵振兴略有些沮丧“陈老大昨天下午就去了县城，好像是为了年前最后一趟镖，要走趟远门，年前估计都回不来。”

“哦那这事儿？村里除了陈老大，其他人也没有这么大能耐呀，这眼看一场大雪就要下来了。”李氏一边起身，一边把两只手在围裙上擦拭干净。

赵振兴点点头“这个季节，也就跟着陈老大才能猎上几只野物，其他人跟我都差不多，这个时候进山都有点悬。”说完叹口气。

李氏想了想，转身出了灶房，不过一会儿进来了，递给赵振兴一个荷包：“拿着，把这个去当了。”

赵振兴刚接过荷包摸了摸，不要打开就知道里面是啥。他立即递还给李氏：“胡说！这是啥东西？还不赶紧收回去，这是咱爹娘给你的压箱底儿！我把这当了，以后还有脸去见咱爹娘？”

李氏咬了咬唇，没有接荷包：“这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你现在把它当了，把这事儿办妥帖了。以后你再好好挣，给我买个更好的。”

赵振兴说啥也不要，夫妻俩正在僵持不下，院门被人叩响了，两人抬头对视一眼，赵振兴一把把荷包塞到李氏手里：“你赶紧收好了，这是以后给咱女儿的。我不当这个，以后也给你买好的。我去看看是谁来了？”说着，看看李氏有些羞红的脸，笑着往院门外走去。

“谁呀？”

“振兴哥！我，二栓子和铁牛。”赵振兴拉开门栓，只见院门外站着的正是村里的二栓子和铁牛两人。

他疑惑得看了两人一眼：“你们这个点儿找我，吃过早饭没？可是有什么事，要不进屋坐会儿，让你们嫂子给你们整点热乎的？”

“不了，振兴哥，我们就不进去了，找你是想跟你商量个事。”二栓子摸摸脑袋，有点憨憨的笑道。

旁边的铁牛已是有点急，他把二栓子挤到一边，瓮声道：“振兴哥，我们刚瞅见你去陈老大家了，你们可是要上山去，带上我们几个呗？”

赵振兴看着铁牛急吼吼的样子，笑道：“我刚是去找陈老大了，但是他昨天已经外出了，现在”他摊了摊手，示意自己也没辙。

两人一听，瞬间脸都垮了下来，铁牛想了想，和二栓子对视一眼，看向赵振兴：“振兴哥，要不你带我们一道去吧。除了陈老大，我们村就你的准头最好了。何况，天现在这么冷，大家伙都躲到深山里面去了，我们就在南坡那边转悠一圈，整点野鸡野兔的打打牙祭就好了。”

赵振兴被说的有些心动。何况，他向来射箭准头不错，这就连陈老大也是夸过得。自己原先想找陈老大一起，也不过就是图个安全。

毕竟，陈老大是上过战场，见过血的人，他的身手在这十里八乡谁也比不上，可是现在陈老大人不在。自己这事可拖不得，总得要办，他想了想，觉得二栓子说的也有道理。只要不往深山里跑，遇见大家伙的几率很小，在外围林子里要搞点野鸡野兔想是没有问题。

想到这里，他又看向二栓子：“你们有几个人？”

“算上我大哥，再加上振兴哥你，就咱四人。”

赵振兴看看两人，铁牛生怕他不答应，把胸脯拍的震天响：“振兴哥，你只管带着我们去，打了多少东西，我铁牛都给你扛着，我别的没有，就是有一把子力气。”

说着还抬了抬胳膊，手臂上鼓鼓的肌肉好似快要撑破他的衣裳。

赵振兴笑着拍拍他的肩：“好小子！那你们就回去准备准备用具，我等下先去南坡那儿下几个套子，再整两个陷阱，明天一早你们准备好，带上干粮，卯时一刻准时到我家会和，我们一起进山去看看。”

两人听罢，欢呼一声，撒腿就往外跑。赵振兴笑着摇摇头，索性院门也不关，转身走至灶房，迎上李氏有些担忧的目光，安抚道：“没事儿，以往我又不是没有单独进过山，何况这次几个都是大小伙子，大栓子兄弟两个准头还不错，铁牛更是有一把子好力气，我们早点去了早点回，不往深山里面跑。好了，赶紧把早饭端上来，吃过了我先去南坡转转，弄点套子陷阱啥的，总不至于明天放空。”

李氏见他已拿定注意，遂也不多说，把早饭整上桌，一家人吃喝完了。赵振兴就扛着铁楸带上绳子出门去了。李氏收拾好灶房，把两个孩子都打发进堂屋，自己把换下的衣服都洗刷晾晒好了，这才拿出家里仅有的一点精面，打算和面做烙饼。

第十六章 前尘往事（五）

等到快晌午的时候，赵振兴扛着铁楸进了门，李氏把饼也全部烙好了，她给孩子们留了几张，其他的都用一块细白棉布的包袱皮包裹好，留着赵振兴明天上山当干粮用。

“做的什么？真香！”赵振兴已是放好了铁楸，进了灶房，看到李氏包着烙好的白面饼，知道这是为自己准备的，心里暖洋洋的，口气却略带责备道：“这精白面留着你和孩子们吃就好了，给我整点玉米饼就行了。”

说着从包袱皮里拿出一半来：“这些给你留着，剩下的这些我净够了。明天一切顺利的话，下晌就回来了。”

李氏见此，也不再坚持，笑着把烙饼都放在笸箩里端上了桌。从另一口锅里端出蒸好的米饭和早就炖好的白菜粉条，再切上两块咸菜疙瘩，淋上一点香油，赵振兴叫过两个孩子，一家人围着炕桌吃的香甜。

赵振兴看着身边妻子和孩子，心中暗暗给自己鼓劲：“赵振兴，你要好好干！早日活出个人样出来。”

吃完饭，赵振兴帮着李氏收拾好：“你今天也累坏了吧，要不带着孩子们去躺会儿，我去老宅看看，顺便跟我爹说一声进山的事儿。”

李氏扶着有些酸痛的腰，点点头：“你去吧，我在家带着孩子，天这么冷，今天也就不去老宅那边了。”

赵振兴点点头，把刚刚因吃饭热乎敞开的棉袄，重新扎好，起身出了院门。

这边到了老宅，赵老爷子等人也刚准备吃饭，见赵振兴过来了，老爷子刚想让周氏给他添个碗。赵振兴连忙说自己刚刚吃过，过来就是想看看有没有什么事他能帮得上忙。另外自己明天准备进山云云。

赵老爷子表示这一两天没什么事，东西基本已经备齐，就等正日子了。听到儿子要进山，他大概能够猜到大儿子的打算，心里熨贴的同时也不免担心。但是陈老大不在也没法，听说是和二栓子铁牛他们几个一起去。

他也不由得点点头，都是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他关照道：“不要贪心，打到打不到都不要太往里面去，大家伙虽说是躲到深山了，难保不会有出来觅食的。”

父子俩又就这别的事聊了半晌，冬天日头短，赵振兴看着日头偏西，也不再多聊，告别老爷子，和其他人招呼一声，往自家来。

到家后，把自己平时用来打猎的一套家伙什拿出来修整一番，一切准备妥当，用过晚饭，早早洗漱睡下不提。

第二天一早，天还未亮，外面约莫寅时过半。赵振兴已是醒了过来，他轻轻的掀开被角，轻手轻脚的穿好衣服鞋袜，待到用一直捂在炭盆旁的热水洗漱好了之后。

李氏也醒了过来，她刚要起身，赵振兴已是用手压着被角，坐到炕边“外面天还没亮，实是冷的紧，你再睡一会儿，等到卯时过半再起来不迟。”

李氏看着在昏暗的灯光下，被灯光照的格外俊朗的丈夫，轻柔的道：“我起来给你弄点热乎的吃过了再去。”

“不用，我就着热水啃个饼就行，你现在身子重，先顾着你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说着，自己拿过一旁放着的杯子，倒了些热水，把昨天包袱皮的烙饼拿了两个出来，把饼轻轻靠到炭盆旁，就着余炭烤了起来，待闻到一股带着小麦特有的焦香味，赵振兴就拿着烘烤好的烙饼，一口热水就一口饼，大口的吃了起来。

不过片刻，两个饼已是被他吃了个干净，他对着李氏夸张的打了个饱嗝，引得李氏轻锤了他一下。

李氏指着旁边的一个炕柜道：“里面有给你新做了一双护膝，原本准备要是小妹正日子出门赶上下雪，你要送亲的时候再给你穿，你今天带着它进山吧。要是万一今天下雪了，这双护膝也能抵上一阵，我里面絮得都是新棉，应该很是暖和。”

赵振兴依言打开那只炕柜，果真在最上面看到一双青灰色的护膝，他把它拿出来，握在手里非常的厚实。摸着上面细密的针脚，他温柔的看了李氏一眼，脱下身上穿的棉裤，把护膝直接裹在只穿着中裤的膝盖上扎好，待两边腿上都系好，他这才把棉裤重新又穿上，他满意的跺了跺脚。

对李氏打趣道:“这护膝确是暖和，我现在觉得全身都暖活活的。”

李氏笑着不理他，提醒他：“外面什么时辰了，他们是不是快到了？”

赵振兴打开房门，看了看天色，转身关好房门：“应是卯时了，我这就收拾一下，准备出门了，你不要起来了，在家和孩子们好好呆着，我约莫申时左右回来，最晚也不会超过酉时。”说完，拿起桌上的包袱皮和一旁装着热水的水囊。摸摸两个孩子的头，转身开门，待出门之后，反手又把门关严实了。

李氏躺在炕上听着他的脚步声，先是去了仓房，估摸着是拿他的弓箭去了，隐约好似听到院门被敲响的声音。过了片刻就听到赵振兴的脚步声往院门方向走去。

李氏略有些笨拙地转了个身，看着两个熟睡的孩子，给身边的大丫掖了掖被角。过了一会儿才悄悄的坐起身，拿起一旁的棉袄披在身上，把油灯稍微拨亮一点，就着这昏暗的灯光，做起了针线。

待过了申时，阴了几天的天终于开始零星的飘着雪花，还不见赵振兴回来。李氏心下有些担心，让书哥儿和大丫到南坡那边去看看，看着两个孩子一前一后的出了院门。

李氏双手扶着腰，也走到院门前，待过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见到两个孩子右前后脚的跑了回来，李氏一边给两个孩子拍着身上的雪花，一边问道：“可看到爹爹了？”

书哥儿摇摇头：“没看到，山上没有人下来。”

一旁的大丫也跟着点点头，表示认同书哥儿的话。李氏又踮起脚朝着院门外看了看，还是没有看到丈夫的身影。她压下心里的担忧，招呼两个孩子回屋，把两个孩子安顿在堂屋后。

李氏想了想，还是赶紧进了灶房，打算烧一锅热水再熬点玉米面和大米两掺的粥。这样等下赵振兴回

来可以吃点热乎的，再泡泡脚想必也能去掉不少寒气。

她一边不停地忙活，不知为何一直有些心慌慌的，正一个人有些恍惚的看着灶膛里燃烧的火苗“啪！”柴火突然炸得蹦出一些火星，吓得她这才回过神。连忙把柴火都往里推推，堆到灶膛中间，打算起身再到院门外去看看。

刚走出灶房门，刚刚还零星的雪花，这会儿已是犹如棉絮一般，飘飘扬扬，瞬间，目光所及之处，已是白茫茫一片。李氏拿过挂在屋檐下蓑衣，穿上后，小心翼翼的走到院门边，看到那条由南坡通往后山的那条小路上，一个人影也看不到。她再看看天色，已经约莫是酉时了，好在外面下雪，倒是还看得清，她正犹豫要不要再去后山看看。

第十七章 前尘往事（六）

远远地便看见一个人影从后山那边拐上南坡的那条小路，直奔自己而来。李氏不由站直身子，紧紧盯着来人，待到来人快跑到跟前，才看到是和赵振兴一起去打猎的铁牛。

那边铁牛也看到了她，一边跑一边喊：“嫂子！嫂子不好了振兴哥从后山崖那儿滑下去嗬嗬我回来就是叫人的嫂子！”

还没等到铁牛把话说完，李氏只觉得好似晴天霹雳一般，脑袋里轰隆隆作响，她只见到铁牛那一张一合的嘴，却是一个字也听不清。她脚下一软，人已是挨着院门框软软的滑了下去。

铁牛这才注意到她神色不对，待看到李氏那高高隆起的腹部，以及她那苍白没有血色的脸，知道自己怕是闯了祸，急的抓耳挠腮。地上的雪激得李氏打了一个冷颤，一瞬间她人已是渐渐回过神来。

她双手紧抓着门框，指尖已是泛白，顾不上木刺扎进指尖的疼痛，扶着门框慢慢站起身，她压着有些颤抖的声音“赶紧去村里叫人，去找你福贵大伯，让他赶紧带人去山里找你振兴哥，快去！快去呀！”说到最后李氏的声音已是有些凄厉。

李氏也不知道自己从哪来的力气，一把把铁牛推了出去，她自己也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娘娘你没事吧”幸好书哥儿和大丫刚才在堂屋也听到了动静，这会儿也跑到她身边，两个孩子赶紧上前，一边一个扶住她。

李氏看着两个面带惊慌的孩子，柔声道：“乖，娘没事，娘会没事的，有你爷他们去了，你爹也会没事的，会没事的”她嘴里不住地喃喃，不知是在安抚两个孩子还是在安慰自己。

她扶着两个孩子，两个孩子也依偎着她，三人也不进屋，就紧紧相依偎在一起，守在院门前。

待到老宅人得了信，周氏带着赵如玉过来时，看到的正是这娘几个抱在一起的情形。她上前扶着李氏，一边示意赵如玉领着两个孩子，准备进屋，李氏却拉着院门，不愿挪步。

周氏见此，便有些沉下脸：“你这孩子，就算不顾着自己，不顾着这两个小的，你也要顾着你自己肚子里的这一个。三郎他爹和里正已经带着村里一帮人进山了，你只管顾好自己和孩子们，安心在家等着。”

许是跟周氏这个继婆婆一直没怎么亲近过，大家一直就是客客气气的相处着。李氏反而不愿自己软弱的一面落在她的眼里，所以也不再坚持，带着几个孩子一起到堂屋来。周氏一见炭盆里的炭快要燃尽了，问过李氏，拿着装炭的簸箕去了仓房。

赵如玉帮着把两个孩子安顿到炕上坐下，这才匆忙走到灶房，见李氏已是烧好了粥和热水，随即舀了几碗粥，端到堂屋里“大嫂，你还是带着孩子们吃一些热乎的，不然等大哥回来，你和几个孩子非要冻坏不可。”

赵如玉一边拉过两个孩子，一边端一碗递给李氏，李氏摇摇头“小姑，我是真得吃不下，让孩子们吃吧。”

说着已是抱着大丫坐到自己身边，拿着勺子舀了小半勺轻轻吹了吹，一边示意大丫张开嘴。赵如玉看着她还跟平常一样照顾着孩子，也不再坚持。她把书哥儿拉了靠着自己，一样舀了一勺粥喂书哥儿，书哥儿却是看看李氏又看看赵如玉。李氏强自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柔声哄道：“听小姑的话，快点吃吧，等你吃完这碗粥，乖乖去睡一觉，爹爹就回来了。”

两个孩子还有些懵懂，见娘亲还一如以往的慈爱，遂一勺一勺的喝起粥来。赵如玉摸摸两个孩子的头，柔美的脸庞闪过一抹心疼。

这边李氏几人自是心焦得等待，那边搜寻的结果却不是太顺利，众人包括赵老爷子和里正等人在铁牛的指引下，寻到了先前赵振兴滑下去的地方。

一路上铁牛已是跟众人讲了事情大概的经过，他们今天运气很是不错，原先下套和陷阱的地方就收获到两只野兔和三只野鸡，他们四人都有些兴奋。就这样四人一边搜寻猎物一边打，到临近申时的时候，他们已是差不多打到了了七八只野鸡和野兔。外面天色已经不早了，赵振兴就提议往回走，四人遂准备边打边往回走。

谁知这时就在他们要回程的方向有一阵异常的动静传来，赵振兴凭着多年打猎的直觉感受到危险。他立刻示意其他三人全都蹲下身子，躲在就近的大树后面，自己就着身子灵便，三两下就爬上了旁边一个大树上，他向声音发起的地方张望了一下，就在离他们约莫五六十米远的一块灌木丛后面，露出一块带着黑色鬃毛的身影。不过一瞬，那身子动了，那体型长约半丈的左右的模样，身形较高，看它那外翻的獠牙和那背上根根分明的黑鬃毛，这是一只成年的野猪。

它许是没有发现赵振兴等人，一边悠闲的寻找着吃食一边哼哼唧唧的甩甩它那短小的尾巴。

这时，赵振兴就有些犹豫，这会儿下来再撤走肯定会惊动这大家伙，不跑吧这家伙马上就要晃悠到自己这群人藏身的地方来了。

他再仔细的观察了一下周围，果然，就在不远处，还有两只野猪的身影，这是一小群野猪！这时赵振兴心里基本已经放弃猎杀这只野猪的心思，要是只有一头，自己一举把它射伤，几个人围剿它，也不是没可能把它制服，而且这么个大家伙，少说也能换了三五两银子。

想到这里，他又有些纠结，想了想还是轻轻的溜下树，把他发现的情况告知其余三人，三个人都有些激动，今天虽是收获颇丰，却都是野鸡野兔之类的，并没有打到值钱的猎物。现在发现了野猪群，虽是三头，但是他们要是布置一番，只围剿一头的话也不是不可能成功。

几人一番商量，最终由赵振兴打头阵，大栓子兄弟二人从左右包抄，铁牛垫后，如此这般的交代过其他三人，过了一会儿待三人都分别往其余三面而去。

赵振兴又重新爬上树，往远处那两只野猪的方向扔下一只受伤的野鸡，那只受伤野鸡还没等落地就又扑棱棱的飞起来，但是它显然受伤较重，飞不多远就又掉落到地上，落地又飞起，如此反复。这只野鸡折腾出来的动静明显的引起远处两只野猪的注意力，两家伙随着野鸡扑腾的方向追了过去。

赵振兴见此，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现在就待之前的那头野猪走进他们的包围圈。他找了一个比较利于射击的姿势，调整好自己的气息，那只野猪浑然不觉，还是悠悠闲闲的边啃边拱。

赵振兴见它已经踏进自己的射程，深吸一口气，拉满弓，一箭带着破空声就射出去，直接命中那头野猪的左眼，野猪被突然袭击，发出一声痛苦的嚎叫。野兽直觉让它立刻就找到袭击它的就是赵振兴这个方向，它疯狂的向赵振兴藏身的这棵树扑了过来。

赵振兴趁着它腾空扑过来的一瞬，又立刻射出第二箭，这一箭刚好射到它的腹部。这时，栓子兄弟二人也分别从左右两边各射来一支箭，两箭分别射中野猪的前脚和脖子，这下子这头野猪也只能躺在地上发出哼唧的声音了。

铁牛从后面上来，拿着带来的一根木棍，对着野猪的头就是狠狠的一下子。这下子，那野猪是哼唧声也没有了。

四人这才一拥而上，铁牛试着用手提了提野猪的前腿，咂咂嘴：“乖乖，振兴哥，这大家伙怕不得有三四百斤？”

赵振兴目测了一下，这头野猪比前年他和陈老大一起打得那头还要大些，那头野猪当时卖了三百来斤，这头怕是不下四百斤。

他点点头，刚想答话，这时天空已经开始飘起了雪花，他估摸着这会儿已是申时过半，遂说道：“这大家伙怕是不下四百斤，外面已是开始下雪了，我们还是赶紧收拾了下山，晚了这血腥气怕是又要引来刚刚的那两头。”

三人一听，俱是一凛，他们今天能打着这么大一只野猪，一半是靠赵振兴一半是靠运气，当下也不多言，各自拿着带来的砍刀之类的，伐了几根手臂粗细的树干，用一些藤蔓把它捆绑成一副担架的模样，四人合力把那野猪绑到这幅担架上。

然后赵振兴和铁牛在前面抬，栓子兄弟在后面抬，四人快速的往回返，就在快要越过最后一个断崖。那头被打昏过去的野猪突然在担架上挣扎起来，其他三人一慌，担架就被挣得脱了手，就赵振兴还紧紧地握着担架的一头，野猪压下来的重量顺带着把赵振兴整个人都带偏。

待到他发觉脚下踩空，已经来不及松手了。其他三人发觉不对劲的时候，也来不及抓住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和那头野猪一起掉下了山崖。

第十八章 前尘往事（七）

三人一看出了大事，都吓出一身冷汗，赶紧打发铁牛回家报信，栓子兄弟两人赶紧就着旁边的滑坡下去寻找赵振兴。

等到众人赶到这处断崖时，这时的雪已是越下越大，风卷得雪花直往人身上扑，众人都被雪花打得有些睁不开眼，先前很多痕迹已经找不到了。

先下来大栓子兄弟俩已是找了一趟，并没有找见人。这时赵老爷子急了，不顾众人劝阻，自己带头沿着这块断崖摸索着滑下去。

待到众人差不多把下面这块地方翻遍，村里一个叫大勇的小伙子才在一个夹角的缝隙里看到已经晕过去的赵振兴。旁边的人听到了，赶紧举着火把围拢过来。

众人七手八脚的把盖在赵振兴身上的积雪和一些残枝断叶都扒拉开，才看到半埋在下面的赵振兴脸色已是冻得青紫。好在那头惹祸的野猪被垫在赵振兴的身下，赵振兴留了半条命下来，只是两只腿连同膝盖以下被压在一根断了的树干下。

一时众人都有些束手无策，大家都知道这人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来，不定什么地方摔折了，是不能轻易挪动的，还是赵老爷子拿主意，让人做了一个简易的担架，把压在赵振兴身边所有东西挪开，这才让几个人轻手轻脚的把赵振兴抬到担架上，再挑了两个走路稳健的，抬着赵振兴回了赵家院子。

待到众人回到赵家院子的时候，外面已是丑时过半，两个孩子已经睡着了。李氏和赵如玉赶紧迎了出来，见到赵振兴的这幅人事不知的模样。

李氏再也忍不住泪水，她一边流着泪一边用热水混合着烈酒给赵振兴擦拭着身子。好在他人虽被冻得不轻，身上除了一些擦伤外，却没有发现其他明显的外伤。

赵老爷子让人去请周郎中，这才知道周郎中前天就出门去了县城还没回来，没办法赶紧让赵如玉去熬了两碗浓浓的姜汤，给赵振兴灌了下去，不知是姜汤还是烈酒的缘故，赵振兴很快就发了汗，脸色也比之前好看了许多。

众人都跟着松了一口气，赵老爷子更是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炕边，李氏和赵如玉几人都劝着他赶紧回去休息，这边有她们照看着。

赵老爷子想了想，便点点头，随即招呼众人“今晚都亏了大家伙帮忙，我家大郎才捡回一条命，老头子我先代他谢谢大家伙儿，明天中午请到老宅吃杯水酒。”众人也不客气，和里正等人辞别赵老爷子，各自归家。

这边赵老爷子送走众人，就悄悄叫过赵如玉，得知周氏也才刚刚回家。遂也不再多说，只关照赵如玉今晚就待在这边，帮助李氏照顾一下两个孩子，赵如玉点点头。

她历来跟大哥大嫂走得比较近，何况自己的姻缘还全是靠着大哥帮着张罗才成的。现在大哥逢此大难，就算赵老爷子不关照她也要留在这儿帮忙，赵老爷子欣慰的点点头，他挥手示意赵如玉进屋。

赵老爷子见到还在屋檐下站着的栓子兄弟和铁牛，也踱步走了过去：“今天这事谁也不怪，你们也别自个儿怪自个儿，赶紧回去睡觉。”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接着道：“振兴这一关还没过去呢，明早你们当中抽一个人先到镇上去帮我请个大夫回来，另外两人把这些野物都拿去卖了，至于怎么分，等振兴醒了你们自己再去商量。”

三人连连点头应是，赵老爷子也对他们挥挥手。三人对视一眼，才跟赵老爷子作别离去。赵老爷子再次去看了赵振兴一眼，见他呼吸已是平稳，这才有些放下心来，自己慢慢回了家。

第二天一早二栓子就去把镇上一位姓贾的郎中请了回来，这位郎中给赵振兴诊完脉后，摇头晃脑的不知说了些什么，赵老爷子也没有听懂，刚想问两句，那贾郎中已是大笔一挥，方子也开好了，并对赵老爷子道：“患者这是寒毒入体，按照这张方子吃上几剂应是没有大碍，要是三天后还不见好，你们再请我来看。”

赵老爷子正想再问问赵振兴的病情，那大夫又是摇头晃脑的念了一大堆之乎者也之类的话，自己是有听没有懂，只好压下心里的疑问，让二栓子跟在后面去镇上抓药。

赵振兴直到下晌才醒过来，看到围在自己床前的妻子和儿女，看着他们红肿的双眼，他声音有些沙哑“孩子他娘，又让你担心了。”

李氏含着泪摇摇头：“我和孩子都没事，你要赶紧好起来，爹昨天守了你大半宿，今天一大早就来了，刚刚才家去。还有玉荷妹子也是，昨天晚上一直到刚刚都在帮我们照看两孩子。昨晚上村里的青壮们都跟爹和里正一道儿直寻了你大半宿。你病好了，可要好好去谢谢他们。”

赵振兴点点头，待李氏服侍他喝过药后，又沉沉的睡了过去。本来事情按照这样应该是没有什么大碍了，可是接下来发生了很多意想不到的事，先是李氏当天晚上突然早产，提前半个月生下了棋哥儿和二丫兄妹，因之前并不知道这胎也是双胞胎加上又是早产，导致李氏差点血崩。

赵振兴原本以为吃几剂药就能恢复的身体，竟然患了异常严重的腿疾，不但不能经常上山下河，就连少许劳累都能诱发病症。跟别谈阴天下雨刮风下雪的，那更是只能躺在床上，几乎不能下地。好好地一个人竟差不多成了个废人。

整个家庭的顶梁柱突然坍塌下来，被迫着妻子要扛起大半的生计，两个半大的孩子过早的就要承担生活的重担，这一切完全超出自己预料的一系列打击，使得以往意气风发的赵振兴失去了生活的斗志。

他整天昏昏沉沉的躺在床上，突然有一天就听到周氏声嘶力竭的喊声“他天生就是个孤寡命！谁跟走的近了谁就得遭殃！这次倒好，先是害得自己半死不活，就连李氏这等旺夫命格的人都压不住他，你费心巴脑的给他找了这么个好媳妇又怎么样，就算给他生了两对龙凤胎又怎么样，那也要看他们有没有这个命活下来”

“啪！”随即就是一声响亮的巴掌声。他听到赵老爷子冷冰冰的声音“闭嘴！再不闭嘴就滚出赵家去。”

他不知道周氏说这些话是不是真的，他已无心去计较这些，也让自己刻意忽略心里异样的想法。从那之后，周氏就再也没有来过他们的院子，待到他已经能慢慢下地走路时，已经是过新年的时候。

李氏还很虚弱的躺在床上坐月子，两个小的因为奶水不足，长得瘦瘦小小的好似两只小猫般，他有些不敢面对李氏和孩子们。可是生活还得继续，日子总要过下去，卖野猪的钱其他三人都没要，就算这样也不够这次他和李氏的医药费，之前手头上结余的一些，留着置办家具的一点家底也全都掏了个干净。

赵老爷子更是私下里贴补了他好几次。因为偏帮自己的原因，差点让赵老爷子和周氏之间彻底翻脸。

他渐渐把自己缩在以往的影子里，远离以前交好的朋友兄弟，疏远关心自己的亲人，就是怕被他们发现，曾经那个顶天立地誓要做个大丈夫的自己，曾经踌躇满志誓要挣份家当的自己。原来在命运的面前也是如此的不堪一击，原来躲在强悍的外表下也有那么一个懦弱的自己。

直到亲眼见到大丫倒在血泊里，看着孤苦无依的妻儿。自己仿佛又回到四年前妻子生产的那个夜晚，似乎还闻到那空气里弥漫的血腥气，就在得知妻子差点血崩，自己又患了顽疾，以后度将不良于行的时侯。

那一刻的自己是不是觉得天都塌下来了，然而，并没有。天还好好的在那儿，太阳每天还是照常从东方升起，日子还是每天的过。只是他赵振兴心里的那片天坍塌了而已，坍塌下来的天不只是压弯了他的脊梁，压沉了他的志气，现在还快要压垮他的妻儿。那么，自己现在还要任由它继续坍塌吗？

不！就算命运弄人又怎么样？我就需要束手就擒，乖乖就范吗？

此时的赵振兴并没有注意到他曾经被命运压得有些弯曲的脊梁正在随着他往家的脚步，正一步一步的又重新变得笔直起来。

第十九章 酸枣花生

这边的书哥儿和秦怡然两个人正顺着村子里的一条小道一边走一边小声的交谈，书哥儿记忆中五岁前的生活是非常快乐的，这快乐的日子终止在四年前的那一天晚上。

那天之后很长时间内发生的事情估计不是太愉快的甚至于是痛苦的。因为秦怡然能明显感觉到书哥儿说这些事情时，很多地方都是断断续续，有很多地方都是一带而过。

秦怡然根据书哥儿的种种行为大致能推断出两种可能，一是那时他毕竟才是一个五岁的孩子，有很多事情也许他已经忘记了；二是有很多事对他幼小的心灵造成了伤害，他选择性的屏蔽掉一些信息的记忆，但是这些事情对他造成的影响已经完全改变了他的性格。

按着这两天的对他了解，秦怡然基本能肯定是后者，但是看着这个有些不同于同年孩子活泼天真的男孩，秦怡然莫名的有些心疼，她不知这是原主同书哥儿双胞胎之间的心灵感应还是她作为一个旁听者所带来的感受。

她也不再追问这些会影响双方心情的那些往事，大概的一些情况自己了解到就可以了，毕竟不管怎样，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自己将会有很长一段时间要生活在这个家里，有些事她迟早都会知道，何必急于一时。

她伸手握着身侧那只同样黑瘦的手，看到书哥儿有些诧异的看着她，她嘻嘻一笑，晃晃两人握在一起的手道：“哥，哪儿是咱爷家，我想去咱爷家看一眼。”她明显感觉书哥儿听到她说的话后身子猛地一僵。

秦怡然有些诧异的看了书哥儿一眼，书哥儿眼神复杂的看了看她，想着前事她已经全部都不记得了，轻叹了口气，握紧秦怡然的手，一边往前走一边道：“咱爷已经快大半年没回家了，刚过完年他就跟着大姑爹一起去了邻县，给那边的一家地主去看管果园子去了”

秦怡然从他的语气里听出很多未尽的话语，但是就凭这之前书哥儿说给她听那些往事，可以感觉得到，赵老爷子还是非常关心赵振兴这一家的，那么赵老爷子离家去了邻县，在他已经知天命的年纪之后，会不会跟赵振兴家有关呢？

“爹爹的腿疾这几年犯得厉害，幸好有咱爷不时的接济，不然我们家现在还不定是什么样呢。”书哥儿有些黯然的道。

秦怡然点点头道：“那我们不去了，现在直接回家吗？”

这时他们已经走到村里的那个主道上了，两边的农家院子一家挨着一家，有些人捧着饭碗正坐在院门的门槛上，一边跟邻居闲聊，一边吃着早饭。

看到兄妹两人，有些人就招呼两人“书哥儿，这是带着大丫去哪儿呢？”

“好些日子没见着你们到村里来了，这是干啥来了？去你菊花婶子家呢？”

“赵大郎这两娃子教的好，早早就能扛上家里的活计，不像我家那皮小子，整天除了吃，就知道遛狗赶鸡”

“你先别说你家牛娃子，你自个儿也抵不上人赵大郎，哈哈哈”

周围一些人说着说着就开起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那被说的汉子也不以为意，冲着兄妹两也露出个笑来。

书哥儿领着秦怡然，叔叔伯伯的叫了一堆，还有些妇人看到大丫头上缠着的布条，不由得上前询问。书哥儿大略的说了一下大丫摔跤的事情，有些跟赵家关系交好的人，就让他带着大丫早点回去，不要在外面玩之类的话。

“大丫，这头就是前些天摔着的？哎哟，可怜见的，这多勤快的孩子呀，这次可遭老罪了。”说话的是个身材比较高挑的妇人。

“菊花婶子好！”书哥儿一边跟眼前的妇人招呼，一边握了握秦怡然的手示意她跟着自己叫人，秦怡然立马乖巧跟着的叫了一下“菊花婶子好！”

那菊花婶子连连点头，“好！好！都乖，我前两天回了枝儿姥爷家，昨天刚回来就听到你铁树叔跟我说了大丫的事，这不还想着今天下晌去你家看看你们娘几个。”说着，转身对着左边一家院子里面喊道：“枝儿，狗蛋儿快出来，书哥儿和大丫过来了。”

她对大丫露出个慈爱的笑容，伸手牵过兄妹两人，“吃过早饭没？到婶子家坐会儿，前两天你铁树叔从山上摘了点酸枣，等下带点回去给棋哥儿和二丫尝尝。”

秦怡然和书哥儿两人随着她走至左手边的一家小院前，还没有进院门，已经从里面跑出个约莫五六岁的小男孩儿，他剃着个阿福头，手里还拿着半个玉米饼子，想是刚在吃饭就跑了出来。

他一看见书哥儿和大丫，立马就冲着两人跑过来，“书哥儿！大丫姐！”

直跑到书哥儿跟前才停下来，秦怡然在二丫的嘴里已经听说个狗蛋儿的名字，此时见他虎头虎脑的煞是可爱，不由伸手摸摸他红扑扑的小脸蛋儿，狗蛋儿许是经常被人摸脸蛋儿，不但没有害羞的躲闪，反而朝着秦怡然露出个大大的笑容。

“大丫姐，你可好些了？我昨个儿见着二丫，听说你伤着脑壳了？”狗蛋儿一边说，一边打量秦怡然被布包裹着的头。

“我已经没事了，周郎中说是再吃两副药就好了。”秦怡然笑着揉揉他圆乎乎的脑袋道。

狗蛋儿这才小大人似的长舒一口气，“这就好！这就好！”那小模样把众人逗得一阵笑。

张李氏忍不住拍了他一下，笑骂道：“就你个小滑头，还不快领着哥哥姐姐们进屋去。”

秦怡然一边走一边四下里打量，这家小院看起来要比自家窄小的多，跟村里大多数人家差不多的格局，正房三间，两边各有东西厢房两间。正房中间一间即做堂屋也做灶房，堂屋两边都砌了灶台，中间摆了一个方桌，四周各是有一张条凳。

这时一个约莫八九岁模样的小姑娘从屋后走了出来，手上还拿着一个装着米糠的瓢，想来是在后院给鸡喂食。

“大丫姐！书哥儿！”那小姑娘一见到秦怡然两人，立刻笑着打声招呼。

“枝儿。”书哥儿跟着称呼对方的名字，同时也是提醒秦怡然。秦怡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忙跟着打了一声招呼。

张李氏接过枝儿手上的瓢，吩咐道：“把你爹前两天摘得酸枣儿，还有前些日子你捞得花生摆些出来给你大丫姐他们尝尝。”自己转身把那糠瓢送到西厢房的仓房。

这边枝儿和狗蛋儿带着书哥儿他们进了堂屋，书哥儿在她耳边轻声道：“菊花婶子跟娘都是李家庄的，她家男人叫张铁树，她跟咱娘关系很好，农闲时经常去我们家窜门儿。”

张枝儿一边招呼秦怡然两人上炕坐下，一边舀了一点水洗手。洗干净手后，就从东屋的炕柜上拿来一个盖着蓝碎花棉布的笸箩，她把笸箩放到炕桌上，掀开那盖着碎花布，里面露出一小堆洗的干干净净的酸枣儿，个头和色泽跟那天二丫给秦怡然的差不多。

枝儿把笸箩往两人跟前推了推，“大丫姐，书哥儿，你们尝尝，今年旱得很，枣儿个头不大，却是格外的甜。”

她又转身拉过一张条凳，站上条凳，伸手把吊挂在房梁上的一个竹篾筐放下来，从里面拎出一只布袋，打开布袋后，露出里面洗晒干净的花生，她从旁另拿过一个干净的笸箩，从布袋子里面舀出约莫一斤多的花生，把笸箩放在炕桌上，示意秦怡然他们吃，自己还按照原先的样子，把剩下的花生袋子重又放进竹篾筐里，吊挂在房梁上。

这边张枝儿正在招呼秦怡然和书哥儿，那边张李氏也已经走进堂屋，她洗干净手，一边在围裙上擦着手上的水渍一边询问书哥儿赵家的情况，得知赵振兴这段时间身体还行，李氏就是劳碌些，其他也没有什么事。

待问到大丫的伤势，书哥儿想了想，还是隐瞒下秦怡然失忆的事情，不是不相信张李氏，而是自从赵振兴出了事，书哥儿在经历很多人情冷暖之后，对人心已经有了防备。

他只是顺着刚刚秦怡然回答狗蛋儿的说辞说了几句，张李氏见此，也不再多问，只是招呼他们吃零嘴儿。

书哥儿看看外面的天色，起身道：“多谢菊花婶子了，只是我们出来已经好一会儿了，大丫的药还没喝。再不回去爹娘在家怕是等得有些急了，婶子得了空闲带着枝儿和狗蛋儿一起到我家串门子去。”

秦怡然随着他的话也站起身。张李氏见他说大丫还要等着回去喝药，也不强留。拿着旁边放着酸枣和花生的笸箩，把里面的酸枣花生一个劲儿的往他们两人的衣服口袋里面装，不顾秦怡然和书哥儿的推辞，直到把两人的口袋里塞满了花生和酸枣，这才放过两人。

见到他二人想要道谢，她佯装板起脸：“怎么这些天没见到婶子，到和婶子生分起来，你爹腿脚不便，这些零嘴儿你们兄妹几个自是没得尝鲜，就这点玩意儿，哪天想吃了跟婶子吱一声，让你们铁树叔去给你们弄。”

书哥儿和秦怡然两人对视一眼，只得再三谢过张李氏，又和枝儿约定过两天一起去挑猪草后，这才辞别张家人，打算继续穿过村里的主道，直接回家。

第二十章 那个妇人

书哥儿带着秦怡然沿着土路一直往南，就在快要穿过最后几户人家，书哥儿突然拉过秦怡然掩到左边两家院子间的甬道里。

秦怡然有些茫然的看了眼书哥儿，书哥儿两眼盯着前方，秦怡然顺着他的目光，只见就在前方约二三十米远的地方，有两个的妇人，正站在一家院门前闲聊。

面朝着这边的是一个微胖黝黑的妇人，不知说道什么高兴处，一边说一边挥着手在比划着什么，穿青色碎花衣衫的妇人正背对着这边，看不到容貌表情，只是她发髻上插着的一根银簪在阳光的折射的有些晃人眼。

秦怡然仔细的看了那两妇人一眼，除了两人的说笑声隐隐传来，具体并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所以更加不明白书哥儿拉着她躲起来的原因，她转头再看向书哥儿，只见他贴着墙角站着，紧抿着嘴唇，微微皱着眉，尚显稚嫩的脸上面无表情，但是秦怡然还是从他紧握着自己的手上感觉到他正在压抑着什么。

秦怡然也不说话，学着书哥儿的模样静静地靠在墙角，她心里却在猜测书哥儿的反常是否跟这两个妇人有关，答案应该是肯定的，那么问题就来了，这两个妇人是谁？跟赵家是什么关系？他们之间有什么矛盾？但是显然这会儿自己得不到任何答案，书哥儿的状态不是适合询问的时候，反正也不急，自己既然已经来到了这里并且决定在这里好好的生活下去，这些疑团终将会被打开。

就在两人沉默着等了约莫一刻钟，听到有脚步声由远及近往他们这个方向而来，书哥儿想是也听到了脚步声，他下意识的握了握秦怡然的手，并轻轻转身，面朝向里，把自己的脸和秦怡然都遮挡住了，这样就算有人从甬道前过，想是也不会多看一眼，顶多以为是哪家的小孩在这边玩。

听着脚步声已经快到了甬道前，秦怡然还是没有忍住好奇心，她从书哥儿的肩膀处，偷偷地瞧了一眼甬道口，正巧一道青色的身影经过，秦怡然凭着衣服的颜色认出那就是刚刚背对着他们的妇人，从这边看过去，正好看到她的侧脸，约莫四十岁上下的年纪，侧面看去能看到她比较白皙的脸庞和挺直的鼻梁，挽在后脑的发髻上还插着一支一点油的银簪，看得出这是一个样貌不俗而且家境还比较富足的妇人。

待到那妇人的脚步声走远，书哥儿这才转过身，拉着秦怡然回到土路上，秦怡然见书哥儿只顾着低头快步往前走，她悄悄回过头，看到那片青色的衣角拐过前面的一片院墙就再也看不到了。

这时候书哥儿带着他已经走过刚刚两个妇人站立的地方，刚还开着的院门已经紧闭，隐约听到里面妇人呵斥小孩的声音，随着孩童的哭声，两人已走出老远，眼看南坡在望，书哥儿的情绪也平静下来，他这时想起秦怡然的伤还没有好，脚步渐渐慢下来，转头看了看秦怡然，见她还紧紧地跟着自己的脚步，原本蜡黄的脸色许是出门晒了太阳的缘故也好似红润了些。

他微微放下心，开始指着路边的几户人家告诉秦怡然，两人就边走边说，很快就爬上南坡，站在南坡上，村里的家家户户基本都能纳入眼底，清水河穿村而过，流向下一个村落，他们刚刚走过的那条土路也只是那纵横交错中的其中一条，现在站在南坡上，可以看到这个村子的全貌，大约住了有百来户人家，应该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村庄。

在这些大大小小院落间，有七八家比较大的齐整的青砖大院，应该是村里的几家富户。这时一阵微风吹来，刚刚走得微有些汗意的身体被风一吹，格外舒服。

书哥儿放开秦怡然的手，站在南坡上，指着明显看起来要齐整的几个院子“北面最大的那个青砖院子是里正家的，里正姓张，是张氏族中排行第二的人，他家就他和里正奶奶带着大孙子裕哥儿住在这里，三个儿子都带着家里人住在镇上。”

他顿了顿，指着离里正家不远的另外一个院子道：“这院子张氏族长家的，他家也是张氏一族里最富足的一支，不过他家除了看门的一个老苍头，正常没什么人住。族长和他老伴和其余的子孙都在县城，也就逢年过节祭祖的时候才回来。“说到这里，书哥儿顿了顿才又继续道：”再往南几个较好的院子分别是张秀才家、张铁匠家，最南边靠官道的是张屠夫家，他家除了小儿子跟着爷奶住在乡下，除了张屠夫时常下乡来看看或是收些猪以外，其他的人也大都在县城和镇上置办了房舍，平时并不大回来。”

秦怡然点点头，大致的了解了这个村里上层人家，她指着村中靠着清水河的一户人家问：“那家住的是谁呀？她们的院子看起来好大。”刚刚书哥儿几乎把村里富户的大院子都介绍过了，独独漏下这所大宅院。

书哥儿等了片刻才道：“那是咱爷家，也是我们赵家的老宅，老宅占了三个宅基地，所以前后院都盖上房子后显得很是齐整，是村里除了里正和族长家，占地最大的院子。”

说完后，书哥儿就没再继续说下去，他微微抿着嘴，稚嫩的脸上有着不符合他这个年龄的深沉。秦怡然也没再继续打听，看来自家和老宅这里面还有不少故事，反正来日方长，总有一天她会弄明白的。

书哥儿看着出来已经好一会儿，李氏应该把药熬好了，随即招呼秦怡然往家去了，到家后，李氏自是一番关心不提，叮嘱秦怡然喝过药后，就催促她继续上炕歇着去。

如此秦怡然再在家里修养了几天，把周郎中开的几副药吃完后。再次去了周郎中家一趟，在周郎中表示不要再吃药，伤口也愈合的很好，而且头颅内的瘀血也有了开始消散的迹象，一家人才放下心来。李氏也不再要求她一直躺在床上了。

就在这几天里，秦怡然已经通过旁敲侧击大致的了解了当下的生活背景，现在是大明朝第二任皇帝，也是永乐二十八年。当时听到这个时间的时候她还吃了一惊，就算她这个专业不是学历史的人，多少也有点常识，历史上的明成祖朱棣分明是抢的自家侄子的位置，怎么也算是第三代皇帝了，怎么会是第二任？

第二十一章 穿越前辈

经过她软磨硬泡，赵振兴就当是女儿在家闷得无聊，便把自己知道的一些都告诉她。

原来从明朝开国皇帝明太祖朱元璋起，就好像有点偏离了历史的轨道，这里的朱元璋还是那个半路出家的和尚，但是据说他是参禅时顿悟，得到上苍的指引，是天上玉帝派来拯救众生的天神云云。

而且自他开始起兵时就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好似战神下凡，很多战事都能提前料敌先知，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还经常不费一兵一卒就破了对方的计策，这就更加加重了之前他是天神的传闻。

而且但凡是被他招入到麾下的人对他都是非常臣服，以至于历史上那个应该四十多岁才登上帝位的的人，在这里却是三十五岁时就成立的大明朝，并定都于北京。

听到这里的秦怡然还可以安慰自己可能上历史课时睡着了，记错时间和地点也有可能，但是接下来这位大明的开国皇帝让她知道原因出在了哪里。

据说明太祖不但武能安邦，文也能治国，他不但广纳贤才，还鼓动商人贸易，支持开荒并减免赋税。并且还派遣很多使者出使他国甚至远渡西洋，并把一些番邦的农作物带回来，比如说玉米、土豆这些高产的粮食就是从番邦提前了几百年传播过来。

如此种种，甚至于他还致力于开展脱贫脱盲的改革，但是由于总总原因，并没有能够完全执行，但是在他在位几十年里，大明朝从历经战乱到休养生息并发展到欣欣向荣，确实是他很大的一个功绩，就算这样，秦怡然也能从赵振兴的口气里面听出满满的敬畏。可见他在老百姓心中的威望很高。

而且他登上皇位后的第二年就不顾众臣反对，把年仅九岁的第四子朱棣立为太子，并开始着力培养于他，并于朱棣三十八岁这一年传位于他，自己潜心研读佛法，并于二十年前在皇家寺院里坐化升天。

赵振兴说到这里的时候，还一脸怅然的模样。秦怡然忍着笑，想来也不知是哪位穿越前辈搞出来的噱头，居然把天下人都忽悠了，不过那位仁兄也确实牛掰，干出这么多惊天动地的大事，创造出那么多得丰功伟绩。

换着自己同是穿越者，她是即没这能耐也没这么大的志向，经经商、种种田、挣挣钱悠悠闲闲的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就行了。

好在这位穿越的同仁，除了经商缴纳的赋税重一些之外，并没有像历史上的朱元璋一样一味的打压经商的人，反而提倡很多好的政策，比如重开海禁，鼓励商人于边境小国或是游牧民族贸易往来等等。

而且明成祖上台后，一样执行了他传下来许多政策，可能是从小被穿越者教导的缘故，现任的这位永乐帝不但跟历史上的那位一样的勇武，文治功夫一样不差。

但是可能没有经历过逼宫夺位这件事，由于从小就被另眼相待，得到了那个位置。他反而不像历史上的那位那样好战，除了还是太子的期间，征战过几次之外，在大明朝四方来贺，万国来朝的现在。他流传最广的反而是他执政的贤明。

所以大明朝现在是空前的盛世，但是在这样的盛世下，还是有很多像赵家这样吃不饱穿不暖的人家，穷苦大众还是有很多的，发家致富还是要自力更生的，天上是不会掉下来馅饼的，秦怡然暗暗提醒自己。

现在既然得了周郎中的首肯，秦怡然于是在把自家屋前屋后仔细的逛过几遍后，她当即表示要出门转悠转悠，比如到后山看看。

因为前两天刚下过一场小雨，山里的蘑菇啥的应该也有的采了，李氏就让书哥儿领着她一道到后山看看，顺便采点回来，并再三关照书哥儿不许进到穿云山的深山中。

书哥儿点头答应，这才背着一个只比他个头略矮的背篓，带上竹篮和镰刀。说到背篓这也是秦怡然觉得比较奇怪的地方，记忆里姥姥家那边是没有背篓这个工具的，而且印象里好像是南方那些山区的人才会用这个背东西或是背孩子。

她曾经问过李氏，李氏从小就用，所以没怎么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听了秦怡然的发问，她才仔细的回想了下，好似只有他们周围一些村镇有在用这个，县城里面用的就少了。秦怡然后来又分析过，一是他们这边靠近山区，背篓使用起来方便，还有可能是他们这边就有一个青竹村盛产竹子，也许就是他们发明出来的一种用具，才渐渐在这周围推广开来。

秦怡然硬是拿过他手上的竹篮，并表示自己受的伤已经好了，拿这点东西啥的一点问题也没有，书哥儿也不坚持，辞别眼巴巴看着他们的棋哥儿和二丫，兄妹两人出了院门。

出门后大约走上百来米远就是一片半人高的灌木丛，顺着一条只能两人通过的小道右拐后，两人约莫又走了一盏茶的功夫，这才算是进入后山的范围，入目满是各种深浅的绿色，偶尔能看见一两棵树叶泛黄的树木。

虽说临近中秋，但是许是因为靠近北方的原因，这边气温偏低，这边很多的野果什么的才刚刚开始成熟。就是刚进林子不远，一颗野柿子树上只有向阳的一面柿子才开始有些泛红，其余的还是黄澄澄的。

秦怡然一边跟着书哥儿后面走，一边四下里打量，看看能不能看到什么新奇的物种，能借机发点小财，稍微改善一下自家的伙食，虽说在现代都提倡吃粗粮健康，但是对于生活在古代，饭都吃不饱，肚子里压根没有一点油水的人来说，天天吃粗粮却是一种煎熬。

刚刚的那个小道旁倒是还能看到零星的野菜啥的，上山后树林子却没有发现什么自己认识的野菜，看到一些灌木从上结了一些野果子，但是看到书哥儿目不斜视的从旁走过，想来也是不能吃的。书哥儿手上拿着一根棍子，不时扫一扫灌木丛或是茂密的草丛，时而叮嘱秦怡然紧跟在他的后面。

就在他们走了约莫两百米远，书哥儿在一棵大树底下蹲了下来，秦怡然跟着上前，只见书哥儿已经轻轻拨开周围的一些树叶，露出一大片白色的蘑菇，书哥儿放下背篓，摘了几片大叶子垫在背篓里面，便快速的挑大个儿的蘑菇摘了下来，秦怡然也赶紧上前帮忙，书哥儿一边摘一边说道：“挑大个一点的摘，小个的留着下一场雨后再来。”

秦怡然点点头，看看自己摘下来的几朵蘑菇大个儿的有她手掌大小，雪白色肉嘟嘟的，放到鼻前嗅了下，就闻到一股蘑菇特有的清香。

第二十二章 一只狍子

那边书哥儿很快就把那一片大个的都摘完了，重新背好背篓，示意秦怡然跟上继续往里走，就这样约莫大半个时辰，两人又找到好些白蘑菇和草菇，还在几棵枯树上摘得一些香菇和黑木耳，书哥儿颠了颠背篓，有些吃力的准备继续背上。

秦怡然见此一把摁住书哥儿的手，把那背篓拉到自己面前：“哥，这些太重了，分些给我来拿。”

她把之前一直挎在手臂上的竹篮子放在地上，摘了几片大叶子垫上，就从背篓里面开始往篮子里装蘑菇。

书哥儿见此，想想自己从这边一直背到家的可能性很小，便帮着一起往篮子里面装，差不多装了大半篮子，书哥儿就说什么也不往外拿了，他利落的把背篓背上，把之前的棍子又握在手里，开始按照来时的路往回走。

两人才走了几步，就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两人对视一眼，都有点紧张，书哥儿皱皱眉，指着不远处的一棵大树轻声道：“大丫，你躲到那棵树后面，我上树去瞧瞧。”

说着放下背篓，搓了搓手，人就像个灵活的猴子似的，三两下就爬上旁边的一棵大树，秦怡然依言躲到那棵树的后面，却把脑袋悄悄伸了出来。

请原谅她的好奇心，前世除了在动物园，还真没见过什么活的野物，看了两眼什么也没发现，只是那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一直没停，反而往这边越来越近，那边书哥儿爬上树后没一会儿又飞快的下来。

秦怡然看他那双闪闪发亮的眼睛和脸上掩饰不住的兴奋表情，不由有点奇怪，从她来得到这里十来天，所了解的书哥儿向来是一个少年老成的孩子，那张稚嫩的脸上历来都是没有什么表情，现在是发现了什么，竟然让他喜形于色，心里也不由得跟着希翼起来。

“大丫，是只狍子，一只大狍子！”书哥儿压低的声音里有掩饰不住喜悦。

秦怡然一听说是狍子，脑子里立马就浮现出一只呆萌萌的狍子来，狍子是食草性动物，对他们来说没有什么危险性。

可是它跑起来还是很快的，他们两个半大的孩子怎么才能追的上它并捕获它呢。她把心里的疑问问了出来，书哥儿愣了下，他想了一下，便拿过放在竹篮子里的镰刀，他对秦怡然小声道：“那只袍子是出来觅食的，他最喜欢吃各种蘑菇了，你悄悄把蘑菇撒点在那前面，我到那边去割点藤蔓来做几个套。”说着，已是猫着身子飞快的往侧边去了。

这边，秦怡然按照书哥儿刚刚的安排，拎着篮子到前面不远处的几个树下面撒上一些蘑菇，然后自己又悄悄回到刚才躲的那棵树后面，一边观察着前面一边飞快的转动脑筋，她没有这一方面的经验。

但是书哥儿刚刚的那个想法无疑是目前他们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用藤蔓代替绳子下套是最快也最省力的，但是也是有漏洞的，要是万一套不住怎么办？套住了，那只狍子挣扎起来他们能制服住它吗？

正在胡思乱想间，那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已经越来越近了，她再次探头去看，只见一只身长约莫一米左右的一只黄灰色狍子正悠闲地吃她刚撒在地上的蘑菇。她不由得屏住呼吸，两只手紧紧抱着树干，整个人好像要钻到树里去。这时的狍子在她眼里可不是可以吃的肉，而是白花花的银子正在向她招手，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它跑了！她一边下定决心，一边把刚刚书哥儿放在地上的木棍捡了起来。

就在她等得十分焦急地时候，书哥儿回来了，他肩上扛着一捆藤蔓，微喘着气，身上也有些狼狈，衣服被刮了好几道口子，小脸上满是汗水，灰一块白一块的，秦怡然见此，赶紧上前帮他把肩上的藤蔓卸下来。

这时书哥儿也看到那头狍子正吃得津津有味，一点也没有察觉到周围有人，书哥儿拿袖子擦了把汗，便蹲下身子，用镰刀把藤蔓割成长长的几段，两只小手飞快的打着绳扣，秦怡然一边帮他理着藤蔓，一边小心的观察着四周的地形，寻找适合下套的地方。

书哥儿这时已经把套都结好了，他拉试了几下，觉得还算满意。

这时秦怡然指着他们右前方压低声音说道：“哥，把套下在那儿，那块空地的两边有两棵大树，我们正好一左一右的躲在树后面，等它走近了，你就拉藤蔓，到时我这边再拿着这个棍子给它补上一棍。”她说完，挥了挥手上的木棍。

书哥儿想了想，点点头，目前也只有这个办法最好了。

两人蹑手蹑脚把藤蔓搬到刚刚秦怡然指的地方，书哥儿快速的下好套，并用一些树叶做了简单的伪装，两人都躲到了树后面，秦怡然这才反应过来，他们都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怎么才能把那只狍子引导这个下套的地方来呢？

眼看着那只狍子已经快要走到他们一开始藏身的地方，现在再去拿蘑菇引他过来，显然是行不通的，她不由得四下里张望，正好在她身后不远处有棵树下有一小片蘑菇，抬头看向书哥儿的方向，发现他正好也在看着她，神色有些焦急，显然他也想到刚刚这个问题。

她对着身后做个摘蘑菇的手势，看到书哥儿点点头，这才转身去摘蘑菇，她快速的摘了两大把，赶紧回到刚才的树后面，把那些蘑菇一股脑儿的扔到套口前，这样只要那只狍子过来吃，书哥儿一拉藤蔓，就能套住它的脚，许是她扔得动静有点大，那只狍子警觉的朝这边望了过来，它摇了摇脑袋，没发现什么危险的情况，却是看到这一小堆蘑菇，轻快的跑了过来。

就在它低头吃得正香的时候，书哥儿眼看着它的两只前蹄走进套口中，猛地一拉藤蔓，那只狍子应声而倒，说时迟那时快，秦怡然在那只狍子倒下去的瞬间就冲了上去，对着那只狍子的脑袋就是一棍子，那只狍子想是也被这突发状况个整蒙了，还没有反应过来，两只后腿还在地上下意识的划拉挣扎。

第二十三章 黑丫帮忙

秦怡然狠狠心，对着那毛茸茸的脑袋又是一棍子，这下那只狍子是一动也不动了，书哥儿上前，用地上的藤蔓把那只狍子的前后蹄子都捆了个结实。两人不由得都同时松了一口气，听到这声响兄妹两个才相视一笑。

秦怡然看了下躺在地上的狍子，这是一头健壮的雄性狍子，头顶上的两只角都还在，目测一下，少说也有六七十斤，这下子就麻烦了，他们两个半大的孩子，怎么才能把这大家伙运下山去。

书哥儿上前拎着藤蔓试了试，却没能提起来，他皱皱眉，看看自己的双手。

现在最紧要尽快把这狍子运下山，可是把秦怡然一个人放在这儿自己下山，他不放心，他留在这儿，秦怡然也认不得出山的路。

秦怡然也有些发愁，虽说她不是路痴，但是之前她是跟在书哥儿后面上的山，压根就没怎么留意途中经过的哪些地方，自然也不记得回去的路。

两人正有些纠结的时候，一阵脚步声传来，两人一惊，对视一眼，瞬间做出决定。两人同时用力把狍子拖到树后放好，书哥儿示意秦怡然也躲在树后，自己飞快的跑到一开始他们放背篓的地方，背上背篓装着刚采好蘑菇的样子。

这时那脚步声已是很近，书哥儿转出那棵树，就看到一个半大的孩子从林子深处走了出来，对方脚程很快，待她走到近前，他也看清了对方相貌，那是一个跟他年纪差不多的女孩儿。

待她走近后，才认出是村里的陈黒丫，只见她手里拎着两只野鸡，腰带上还挂着两只野兔，后面背着副比她个头要高出许多的长弓和装着竹箭的箭囊，显然是刚刚打猎回来。

她也看见了书哥儿，微微一愣，对着书哥儿点点头，就要越过他往山下去。

“陈黒丫！”书哥儿犹豫了一下，还是叫住了她，陈黒丫停下来，有些疑惑的看看他，书哥儿抿了抿嘴道：“你可以帮我们一个忙吗？”

陈黒丫看看他，点点头道：“什么忙？”

“我们套了一只狍子，就我和大丫两个人弄不下山去，你能帮我给我爹娘捎个口信，让他们上山来接应我们一下吗？”

“狍子在哪儿？”

“什么？”书哥儿有些反应不过来。

“狍子在哪儿？我可以帮你们带下去。”陈黒丫重复一声。

书哥儿看看在她身上背着的和手上提着的，摇摇头道：“你怕是拿不了，那只狍子约莫有六七十斤呢。”

“带我看看去。”陈黒丫示意书哥儿给她带路。

书哥儿没法，只得带她走到藏狍子的树后，秦怡然已经把刚刚两人的对话听得分明，是以看到陈黒丫，她朝着对方先露出一个善意的微笑。

陈黒丫对着她点点头，就看到了地上被他们捆了前后蹄子狍子一眼，待看到狍子身上并无伤口，却被这兄妹两人捆了个结实，不由得对着两人挑挑眉，“干得不错！”

她一边说一边把那把长弓和箭囊转背到左肩，把手上的拎着的野兔也挂到腰上，一把提起那只狍子，轻松地就扛到了右肩上，看着兄妹两个吃惊的眼神，她这才微咧开嘴，露出个有些憨憨的笑容。

“走吧。”陈黒丫招呼一声已是大步往前走去。

这边兄妹俩收起吃惊的表情，赶紧背着背篓，跨上篮子跟了上去。秦怡然看着前面已经被狍子遮得快看不出身形的陈黒丫，心里对对方越发的好奇起来。

这个陈黒丫看起来年纪应该跟自己差不多大，不谈她身上已经背着的东西，就单论这只狍子，就是一个成年女子扛着在这山林里也要走得小心翼翼，她却能大步流星的往前走。看来这陈黒丫不是有武艺在身就是天生神力。

秦怡然一开始躲在树后看她和书哥儿简洁的交流，还以为她是个性子很酷的，但就刚刚看她的扛起狍子时露出那个憨憨的笑容，分明是个比较内向的女孩，虽然她拥有一把子跟她本人极不相称的神力。

三人就这样不停歇的走了约莫小半个时辰就出了山，待走到南坡上的那个灌木丛时已经快晌午了，秦怡然看着头顶上明晃晃的大太阳，虽是已临近中秋，但是晌午这会儿太阳还是有些烈。

外面约莫在十一点左右的模样，三人都走出了一身汗，书哥儿放下背篓，擦擦脸上的汗道：“都歇会儿吧，大丫你们俩在这等会儿，我回去叫爹来接应下。”

说完，不等她们两人答话，书哥儿已是脚步飞快的往家跑去。秦怡然看着那身影从小道的拐弯处一闪，已是不见了。

秦怡然把篮子放地上，一下子蹲下来，揉揉有些发酸的手臂。不知道原主的身体是不是有些弱还是受伤后还没修养好。折腾了这半天她的腿有些无力，刚才使劲挥得两棍子使得两只胳膊这会儿酸得厉害。

刚刚一直着急赶路到时没怎么感觉，现在一下子松懈下来，两只胳膊是又酸又软。

“你这是一下子用力过猛了。”不知何时，陈黒丫走到她的身边，“回去用药酒揉开就没事了。”

“今天真是谢谢你！黑丫！”秦怡然真诚的道谢。

“客气啥！”陈黑丫那张黑乎乎的小脸上似乎有些羞涩的红晕，她挥挥手：“听说你前些日子摔着脑壳了？”

“嗯。”秦怡然伸手摸摸后脑勺，透过薄薄的头发，还能摸到那里有个约莫寸许长得伤疤，她对着陈黑丫笑了笑道：“差不多好全乎了，周郎中说是已经无大碍了。”

“哦。”陈黑丫点点头。

随即两人一阵沉默，刚在山林里光线有些昏暗，这会儿太阳底下，秦怡然这时才仔细看看陈黑丫，她约莫八九岁的模样，生得长手长脚的样子，这个头分明比书哥儿还要高上一点，比自己更是要高上约莫半头的样子，肤色虽黑，五官倒是长得很是俊俏，就这幅模样加上她的动作很是洒脱，一举一动里都透着干净利落。要是换上男孩子的衣裳，怕是不折不扣就是一个小子样。

第二十四章 姐妹友谊

她这边正一边打量一边在心里yy，正好对上陈黑丫的目光，两人都有些愣，随即两人相视一阵傻笑，却不知这时一颗友情的种子正在两人之间悄悄萌芽。

“黑丫，你今年多大了？”秦怡然看书哥儿还没来，主动跟陈黑丫聊了起来。

“九岁。”

“我也九岁，你几月？”秦怡然睁大眼，黑丫摸了摸头道：“腊月初八。”

“我八月二十，那你以后不是要叫我姐了？”秦怡然嘿嘿的笑了声。

陈黑丫显是没想到自己比秦怡然还要小，她看看自己再打量了比自己约莫要矮半头的秦怡然。

半晌，她才有些嗫嚅道：“大丫姐。”

“哎！”秦怡然大声的答应一声，一双眼已是弯成月芽儿，显然心里极乐。

两人又是一阵傻笑。

“大丫！”就在这时，听到书哥儿的声音正朝这边来。

两人赶紧朝着来路看去，不一会儿，书哥儿和赵振兴推着一个板车就出现在拐角处，两人的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尾巴。

那边棋哥儿和二丫一看到大丫，已是欢呼一声，从赵振兴后面跑到前面。

“大姐！大姐！”两人一边跑一边朝着大丫扑过来，就在将要冲到大丫面前时，才看到旁边站着的陈黑丫，两小家伙立马收住脚步，规规矩矩的向陈黑丫问过好之后，才围着大丫身边。

待看到地上的狍子，两小的立马又围着狍子叽叽喳喳的讨论起来。

这时，赵振兴和书哥儿已经走到她们面前，赵振兴先是把大丫和陈黑丫打量一番，见果真如书哥儿所说的几人并没有受伤，这才放下心来，脸上也露出笑容来。

“赵大叔！”陈黑丫上前一步问好。

“好好！好孩子！今天都亏了你了，书哥儿都跟我说过了，要不是你帮忙，这狍子今天还运不出来呢。你要跟我们一起去镇上吗？”赵振兴笑眯眯的招呼陈黑丫。

陈黑丫显是有些腼腆，忙推迟道：“也没啥，我也没帮上什么忙。我等下也打算去镇上。”她说着指着自己腰间挂着的野物，显然这些野物她也是打算拿到镇上去换些银子的。

赵振兴见此道：“那就正巧了，我们也是要拉到镇上去的，你把东西搁着车上，叔一起推着去。”

秦怡然见陈黑丫还要推迟，连忙拉着她的手道：“黑丫，你帮我了我们这么大忙，就不要推辞了，再说了我们还要跟你后面一起去卖这狍子呢。”

这下陈黑丫不好再推辞，遂也不坚持，解下腰间的两只野兔和野鸡放到板车上，随即自己一手拎着那只狍子也把它放到板车上。

赵振兴饶是听书哥儿说了她的力气大，此时还是不免吃了一惊，棋哥儿和二丫更是一脸崇拜的看着陈黑丫，陈黑丫被他们瞧得有些不好意思，她平时都是一个人独来独往，基本上不跟村里的小孩一到玩，平时也很少和村里人打交道，所以只有自家爹娘知道她天生神力。

但是他爹自从知道了后，一直关照她轻易不要在别人面前展露力气，平时更是让她勤练武艺。她虽还不能完全明白他爹关照的含义，但是一般情况下还是很注意的，今天跟赵家人一起，不知为什么她就没有刻意的隐瞒，许是平时他爹跟她说起过赵大叔的人品，许是她直觉赵氏兄妹就是可交之人，他们练武的的人向来对于危险的直觉很准。从她七岁第一次跟她爹进山打猎开始，到如今这个直觉已经救过她很多次了。

这边赵振兴见东西都已经放上了板车，他把板车掉了个头，推车板车开始往南坡下去，他打算直接去镇上卖了这个大家伙，走到那个可以拐进赵家的那条小道时，他停下脚步道：“大丫，你带着弟弟妹妹回去歇着吧，我带着你们大哥和黑丫一起去镇上就可以了。”

秦怡然一听，连忙摇摇头道：“爹，我都好久没有去镇上了，再说人周郎中说了，我已经好全乎了，你就带上我去吧，说不定我还能给咱这只狍子卖个好价钱呢？”说着，目带央求的看着赵振兴。

心想，自己来了这么长时间了，还没见过这边的集市是什么模样，物价行情啥的什么都不知道，后面想挣点钱啥的也没有方向，今天这么好的机会说什么也不能放过。

这下赵振兴真有点招架不住，按照以往，大丫不用他说，自己就带着弟妹回家去了。但是想到大女儿自从受伤后就再也记不住以前的事了，小孩子对于去镇上难免有些好奇心，就点点头同意道：“好吧，那要是你哪有不舒服，记得提前跟爹说。”

见秦怡然使劲点点头，他有些失笑，随即有些心酸，要是他还跟以前一样，孩子们何至于吃这么些苦。他把目光转向棋哥儿和二丫，还没开口让他们自己回家去，两小家伙立马一人一只手抓着秦怡然的手臂，用行动直接表达了自己的心意，这下赵振兴也被两小家伙逗笑了，刚刚那一点的心酸都烟消云散了。

看着这几个孩子，他只好跟书哥儿道：“你脚程快，回去跟你娘讲一声，我带着你们几个一起到镇上去，免得你娘在家担心。”

书哥儿答应一声，正要把背篓背上回家，秦怡然急忙拦住他：“哥，把这篮子里的带回去吧，我们去镇上，正好把这背篓的蘑菇也卖了。”

书哥儿看了看篮子里的再看了看背篓的蘑菇道：“干脆都带到镇上去，要是卖剩了，咱就带回来自己吃，要是全卖了明个儿我再到山里采。”

赵振兴看着兄妹俩这副精打细算的模样，心里感慨万分。这边书哥儿和秦怡然商量好，就把背篓放到板车上，把篮子里的蘑菇一股脑的倒到背篓里，正好篮子里垫的几张大叶子用来盖在背篓上面，免得晌午的大太阳把蘑菇都晒蔫吧了。

“爹，你带着大丫他们先走，我等下能赶得上你们。”等都弄好了，书哥儿对着赵振兴说完。才拿着篮子和镰刀，一溜烟的往家跑去。

赵振兴也不耽搁，推着板车就开始沿着这条小道往南坡那边走去。秦怡然几个孩子赶忙跟上，等到他们走到坡下，准备过周郎中家旁的那座小桥时，书哥儿已是从后面追了上来，他手上还拿着一个水囊和一个包袱皮。

书哥儿一边喘气一边把水囊递给大丫：“给，咱娘就想到我们都要跟着去，准备了水和玉米饼子给我们路上吃。”

秦怡然看着他跑得满头大汗的模样，连忙把水囊推给他：“哥，看你这汗流得，还是你先喝吧。”

“不用，我就是跑得有点急，我刚在家已经喝过了。”秦怡然见此，刚要把水囊递给赵振兴。

第二十五章 初次进镇

赵振兴摇摇头道：“大丫你自己喝吧，我们几个刚刚在家都喝过了。哦，给黑丫喝些。”秦怡然在看到赵振兴摇头的时候，已经把水囊递给了走在她身旁的陈黑丫，赵振兴见此，心下非常欣慰，大丫虽说记不得前事了，但还是以前那个体贴周到，知道顾人的孩子。

陈黑丫看到举到自己面前的水囊，挠了挠头，这才道过谢，接过来仰头喝了几口后再递给秦怡然。

秦怡然看着她的喝水举动就跟个男孩子无疑，很是有些潇洒。也不知道他父母是什么样的人，把她教成这幅模样。接过水囊也想学着陈黑丫的样子口不就着水囊口，仰头喝两口，谁知方向没把握好，水差点对着鼻子去了，幸好赶紧收住了，就是这样也把她给呛住了，一时有些狼狈。

就在她用衣袖擦脸上水渍的时候，身边传来两声闷笑声还有棋哥儿和二丫两人咯咯的笑声，这下子她知道除了在前面推车的赵振兴，这边的几个小家伙都看到了自己的狼狈相。

她佯装着鼓起脸瞪着两个咯咯笑不停得小家伙，谁知一阵咳意涌上来让她的表情瞬间垮掉了，这下连书哥儿和黑丫也忍不住笑出了声。她一边咳嗽一边努力瞪着几个笑得直打跌的家伙。

走在前面的赵振兴，听到身后爆发出的一阵阵笑声，虽然不知道孩子们在乐个什么劲儿，但是听着这愉悦的的笑声，他的脚步越发的轻快，好似已经恢复到没有腿疾之前一样。

就这样，一众人边走边说说笑笑，约莫也就四五里的路程，他们不过走了一刻钟左右的模样，就已经到了镇上。

许是已经晌午时分，一路上并没有碰见什么人。秦怡然也远远打量眼前这座小镇，这是位于兖州府城偏南的一个小镇，这边人都称为大张镇，应是这边许多人都姓张的缘故。

听赵振兴说，这镇上十个人里面怕是有五个姓张的，站在镇上喊一声张三，最起码有三四个人看着你。所以这边姓张的人除了排行后面还会跟着他们的职业，比如他们村的张屠夫和张铁匠。就这样还有许多重名的。

他们一行人进了镇子，镇子中间是青石板的路，路面较宽，差不多能并行两三辆板车的样子。路的两边是各色店铺，杂货铺、铁匠铺、点心铺子、布庄等等，其中最多的还是各色吃食店，有小楼的酒店就有两三家，想来做吃食生意还是很有市场的。

镇子上的行人还是比较多的，许是临近中秋，也有不少人来镇上采买，有像他们他们一样推着板车的，也有背着背篓挎着篮子的。路边的几间小饭馆里也几乎坐满了人，不过大多和他们一样的打扮，吃的也是一些馒头面条之类的，可是就是这样也把几个孩子眼馋的够呛。

书哥儿还好些，棋哥儿和二丫的眼睛就有些忍不住的往那些馆子里面飘，偏偏一些小饭馆的门口都有些小伙计在招呼，看到他们这一行人，更是卖力，吆喝声都变大了。

秦怡然也是一边走一边瞄着店里面，不过她可不是真的想吃，虽然她现在也饿得前胸贴后背，她在观察这些人大多吃的什么，连看了四五家店，发现大部分的点的就是面条，还有的点的馒头就得面汤，少数人点了包子和小菜之类的。

赵振兴一边走一边在跟陈黑丫交谈，得知她平时猎得的猎物大多说卖给了其中一家名叫鲜味楼的酒楼，赵振兴皱皱眉道：“我怎么听说这鲜味楼自从去年换了一个掌柜，这生意就做得有些不太公道。”

陈黑丫默了默，没吭声。她知道赵振兴说的是事实，何止是有失公道，有的时候分明就是压价的厉害，给的银钱还不足货猎物的一半，但是对于她这个小孩子来说，直接把猎物抵给酒楼，总比自己去摆摊强，何况摆摊还要先付摊位费，要是猎物没卖掉还要倒贴摊位钱。

赵振兴说完后显然也是想到这个问题，遂也不在吭声。一行人穿过主街道，其中就有陈黑丫卖猎物的那家鲜味楼，不过众人都没有停留，直接走到南街，这边有点像个小型的农贸市场，一些人把自己种的菜、蛋啥的都拿到这边来卖，还有一些卖鱼卖肉的打猎的也基本在这边摆的摊。

赵振兴一行人过来的时候，大部分的人已经卖完回去了，还有小部分的人正就着自家带来的水和干粮，一边看着摊子一边吃午饭。赵振兴挑了一个旁边有颗大槐树位置，在朝南的墙角放下了板车，他示意几个孩子守着板车，他先去去付摊位费。

秦怡然打量四周，他们左边是个卖笸箩的老汉，正在一口水就一口玉米饼子的在吃，看到他们一行孩子，再看到他们车上放着的猎物，就对着他们竖起大拇指，秦怡然他们也回给老汉一个善意的笑，老汉见到他们几个孩子都很懂礼貌的样子，就跟他们攀谈起来，听说他们是早上刚猎得猎物所以现在才过来卖。

老汉可惜道：“哎呀，你们可来晚了，明天南城的张大善人的母亲过七十大寿，一上午他们家的采买和管家就出来搜罗新奇玩意儿，你们来早一些说不定这些猎物就能被他们挑上了，现在天气还有些热，你们今天不卖了，放到明天肯定得臭掉。”边说边摇摇头。

秦怡然听了却是心下一动，她走到板车旁，伸手覆在狍子的肚子上，果然还是温热的，仔细看看还看到它的肚子随着呼吸微微起伏，不过是幅度比较小，之前大家以为狍子都已经死了的缘故，并没有人注意去查看它。

其实她用棍子打得时候就猜到有可能只是打晕了，毕竟她一个才大病初愈九岁的女孩子，能有多大的力气，把它打晕已是不易。想到这里，她不由快速转动脑筋，是今天就送到那个张大善人家里去呢？还是明早再推到集市上来。

显然第二个方法行不通，不谈他们把这活着的狍子弄回去会有什么变数，就看看旁边还有几只陈黑丫猎得野鸡野兔也不能放到明天去，她今天可是帮了他们大忙，就算是投桃报李，他们也应该帮着她一起猎物卖掉。

想到这里她一把拉过书哥儿和陈黑丫，把刚才自己的想法跟他们一说，书哥儿也连连点头，陈黑丫更是感激的看了她一眼。

第二十六章 奔赴张家

这下几人也不急着把东西往下卸了，焦急的等着赵振兴过来。赵振兴过来时，看着几个大点的孩子都盯着自己，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他快走几步，秦怡然和书哥儿就把刚才的事情跟他讲了一遍，他听了仔细想了一遍，觉得这个法子可行，而且他也认识那个张大善人的家。早些年他还在那家打过短工，那张大善人确实人如其名，是一个非常和善的人。

他看看刚刚了交了五文钱摊位费拿到的凭条，有些心疼，他跟几个孩子道：“你们先在这边守着，我到那边去问问，若是他们肯买，我再回来推过去，这样节约些时间。”

说着他又跟旁边那老汉道：“大叔，麻烦你也帮我照看两眼，我去去就回。”

那老汉显然也是一个热心人，听到后点点头道：“放心去吧，我在这儿呢。”

赵振兴刚想转身就走，手臂却被一只小手给拉住了，拉着他的人正是秦怡然，秦怡然看着他道：“爹，你带上我，我能把这只狍子卖上个好价钱。”

赵振兴刚想开口，但是看到面前这张被太阳晒得有些红润的小脸上认真的表情，他突然有些不知怎么拒绝，虽然他并不相信她说的能把狍子卖个好价钱的话，但是出于一直比较疼孩子他来说，他对于这个前几天才在鬼门关上走了一圈的大女儿，莫名的多了一份心疼。

他摸摸大丫有些枯黄的头发道：“爹爹要快些走过去，你跟得上吗？”

秦怡然点点头，抑制不住的笑意已经从她那双大眼睛里面溢了出来。

赵振兴转身又关照书哥儿他们几句，就带着秦怡然快步的往南城走去，父女俩一路几乎没有交谈，飞快的穿街过巷，走了差不多一刻钟，秦怡然的小脸上都是汗水，她一边用衣袖擦擦脸一边看看走在身边的赵振兴，他的脸上也布满汗水，而且她注意到他的左脚如果长时间的快走之后，就有些跛，想来他的两只腿这会儿应该还有些疼，但是从他脸上却丝毫看不出来。

赵振兴见她一直盯着自己看，以为她是累了，轻轻拉过她的手道：“大丫走累了吧，拐过前面那个巷子就到了。”

秦怡然点点头，并不多做解释。秦怡然任由那只布满老茧却温热的大手，牵着自己往前走。两人很快就拐过前面的那条巷子，这边应该都是住的一些镇上的富户，高高的院墙看不到里面是什么情形，但是偶尔从那些大门前的门房或是角门出来的一些仆妇身上的打扮都能看的出，住在里面的这些人都是一些生活很富足的人。

张大善人家占地颇广，约莫一条巷子都是他们的宅子，青砖的院墙一路望不到头，赵振兴带着秦怡然一直走到一个角门前站定，父女二人相互为镜，各自把自己头脸都稍微整理收拾了一下。

赵振兴这才深吸一口气，上前敲门，约莫三五息的功夫，有一个穿着蓝灰色棉布衣服打扮的婆子打开了角门，她探出头来，看看这父女二人，发现并不认识，疑惑的问道：“这是张大善人府上，你们找谁？”

赵振兴忙上前抱拳行了一个礼道：“麻烦你帮我通传一声，我姓赵，是这下面清河村的，我找一下张管家。”

那婆子上上下下打量这父女几眼，见他们虽是粗布衣衫，倒也还收拾的干净。随即道：“等着。”

便把那角门关上了，赵振兴听到里面的脚步声走远了，这才长吁一口气，低头看见大女儿正盯着他瞧，他有些赧然的摸摸自己的头道：“大丫，可是瞧着爹哪里不妥？”

秦怡然摇摇头道：“没有，我觉得爹真厉害。”

一句话说的赵振兴古铜色的脸也好像红了。两人约莫等了有两盏茶的功夫才听到角门那边传来脚步声，父女两人不自觉的挺直了脊梁，都有些紧张起来。

那边脚步声在角门边停下，随着“吱呀”一声，角门应声而开，一个年约五十的老者从角门里走了出来，他中等身材，略有些偏瘦，穿着一身玄青色暗纹绸缎袍子，留着一把短须，花白的头发束了发髻，上面簪了一根云纹样式的银簪，哪里是一个仆人的打扮，分明是一个富家翁的做派。

秦怡然暗自打量，脸上却是不动声色，心里却是对张家的富有程度又上升了一个台阶。

这边赵振兴未等张管家开口，已是上前一步行礼道：“张管家一向安好，我是下面清河村的赵家大郎赵振兴。”

张管家上下打量了他几眼，微笑道：“托我们家老夫人和老爷的福，我这把老骨头还算硬朗。好些年不曾见过你了，你今天来寻我可是有何事？”

赵振兴正欲再说，那边的衣摆就被人扯了扯，他低下头去正好迎上女儿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他拉着女儿上前道：“快过来给张管家见个礼。”随即转身对着张管家道：“这是我家那个大丫头，乡下孩子不懂礼数，还请你不要见怪。”

张管家摇摇头连说无妨，秦怡然见他甚是和蔼的模样，上前两步，走至张管家跟前约莫三步远的地方，先是对着对方露出一个微笑再弯腰行礼道：“管家爷爷好！我叫大丫，您就管我叫大丫好了。”张管家看她虽是才八九岁的模样，行礼却是有模有样，说话也口齿清晰，声音很是清脆。

笑着点点头，示意她站起身：“无须多礼，快起身！”

秦怡然站直身子，轻轻对着赵振兴使了一个眼色，她对着张管家道：“我今日和自家兄长在林中采蘑菇，忽然一只非常健壮的雄狍子走至我们跟前，跪地不肯前行，我和兄长十分疑惑，无奈只得把它带了家，回家后听闻明日就是贵府老夫人的七十大寿，我们就猜想是老天爷被老夫人和善人老爷这些年来的善举感动，这才派遣这只狍子来，特派我们兄妹来给老夫人送这祥瑞来了。”

第二十七章 大郎教女

她这一番话下来，不说她身边的赵振兴被惊得目瞪口呆，他随即赶紧低下头，怕被张管家发现异样。对面的张管家却很是有些诧异的看了看秦怡然两眼，一身粗布衣裳，脸色蜡黄，除了相貌出众些，一双大眼睛格外的水灵外，跟寻常的乡下丫头并没什么两样。

虽说他这些年经历过的风雨已是不少，但是面前这个小姑娘不卑不亢，侃侃而谈的样子还很是让他惊讶，不论她说的是真是假，就凭这套说辞，能想出来已是不易。他又转头看看赵振兴，这时赵振兴已是回过神来，他明白此时千万不能拆女儿的台，虽然小丫头讲的有些夸张了些，但是这事儿他回去后再跟她说不迟。

所以当张管家看向他的时候，他已是一脸平静的看着对方，张管家有些半信半疑道：“这只狍子现在在何处？”

秦怡然暗松半口气，赶紧道：“我哥他们正在运过来的路上，我和爹爹先走过来跟你们这边报个信儿。”

张管家听到此处，知道他们是真捉到一只狍子，他再三确认道：“还活着”

他看到秦怡然冲他点点头，心里一下子转过数个念头，他原地踱步走了两圈，看着赵振兴道：“我现在就去通知老夫人和老爷，要是正如你们所说，少不了你们的赏，只是你们还需快些把那只狍子运来才是。”

秦怡然努力克制着要欢呼的念头，她跟赵振兴对视一眼，当即表示现在就回去接应，张管家向他们挥挥手道：“快去快回。”

不等她们走远，自己已是一手拎着袍子转身就进了角门，想来也是赶紧去报信去了。

父女俩这才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即赵振兴就板起脸，想起她刚刚编的那些话，想要训她两句。

秦怡然赶紧上前拉着他的手，一脸可怜兮兮的样子看着他：“爹可是怪我今天撒谎了，可是我这也是没办法，我们太穷了，好不容易抓了这只狍子，只能把它卖了换钱，可是要是就这样随便卖了，就算是张大善人家也会把它杀了吃肉，我这样一说，他们要不是养着它，要么就是放生放了它，这样也算是救它一命。”

赵振兴虽是知道她这是有些歪理在里面，但是一时也找不到话反驳她，何况他也不忍心，大丫这样做的根本原因还不是因为家里太穷了，他这个做爹的不能给孩子好的生活，还不允许孩子自己挣点钱贴补家用吗？

他缓和下脸色，摸了摸秦怡然瘦黄的小脸，有些语重心长的道：“虽说你这次事出有因，但是你要记住，人不管做什么事都要有诚信，要有良心，千万不要去挣那些昧良心的钱。你可记得了？”

秦怡然重重的点点头道：“知道了，爹。大丫以后肯定做个有诚信的人。”

赵振兴这才露出个笑脸道：“好了，赶紧的，你哥他们该等急了。”

父女俩又赶紧急急忙忙的往南街去。许是这次心里有了底，父女俩的脚步都非常的轻快，不到一刻钟的功夫就看到书哥儿几个人正焦急的朝着这边张望，看见他们两人，书哥儿赶紧的跑过来，听到那边肯收，这个一向老成的孩子也忍不住虚空挥了两下拳。

三人快步走到板车前，把消息跟几个小的一说，棋哥儿和二丫立刻欢呼起来，就连旁边卖笸箩的老汉也帮她们高兴。

赵振兴上前郑重的谢过他给的消息和帮忙照看几个孩子，那老汉连连摆手说不用，秦怡然用两张大叶子包了差不多一斤多的蘑菇递给他，那老汉说什么也不肯收，最后秦怡然还是硬塞给他，对于这个陌生的老人她对他是非常感激的。这点蘑菇虽不能表达自己对他的感激之情，但是就她家目前的情况只能略表心意。

那老汉最后无法只得收下，并跟他们说他是青竹村的秦老汉，只要到青竹村一打听，没有不认识他的。让他们需要竹子啥的只管到他家去。

秦怡然在他说竹子什么的时候，脑子里面好像闪过什么，但是旁边棋哥儿和二丫的惊呼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她遂也不再想，转身去看发生了什么事，原来就在他们跟秦老汉推让的时候，那只狍子醒过来了。

它先是有些茫然的看了看四周，叫了两声，许是发现自己动弹不了，那尾巴瞬间炸开，屁股那儿雪白一片惹得两孩子一阵惊呼，秦怡然赶紧走过去，发现它除了一开始挣扎了几下外，就不再动弹，只躺在那儿不停地叫唤。

秦怡然试着把一张大叶子放在它的嘴边，上面再摆了几只蘑菇，它闻了闻，过了一会儿，许是没感觉到什么危险，就试探性的吃了一个蘑菇后，就开始大口吃起来。

见此，赵振兴赶紧推起板车，众人辞别过秦老汉，一路往张宅来。

等到快要拐进张家的这条巷子，秦怡然让赵振兴停下板车，她刚刚在路上已经把她跟张管家说的话悄悄地的跟书哥儿说了，两人就此事已是商量好了应对的计策，这会儿便需要书哥儿和她一起把这事圆过去。

两人先是轻轻地解开狍子后脚的藤蔓，那家伙许是吃上瘾，只是看了他俩一眼，就继续埋头苦吃，众人都被它这蠢萌的样子逗笑了。秦怡然先是用后脚解下来的藤蔓轻轻地系在它的脖子上，它只是轻轻地晃动了下脑袋，并没有感觉到不适，还是埋头继续吃。

两人又一起把它前脚上捆得藤蔓解下来，并把藤蔓放到旁边的拐角处，秦怡然又伸手把所有捆绑过得地方一阵轻揉，并把凌乱的毛都理顺，那只狍子许是被秦怡然弄的舒服了，还转过头伸出舌头在她的小手上舔了一下。

赵振兴看着被他们两人这么一番捯饬，哪还看得出这是一只被捕回来狍子，反倒是和刚刚大丫说的情形有几分相似。他看了书哥儿和秦怡然一眼，心里也不由得对这个法子暗暗叫好。

秦怡然见都收拾妥当，也不再耽搁，让赵振兴推起板车继续往前走，待到角门前，书哥儿上去敲了门。

那看门的婆子许是得到关照，见到他们几个推了板车过来，便放下门槛，示意他们把板车推进来。赵振兴把板车推进角门，几个孩子也跟着陆续走进来，那仆妇转身把角门关上道：“你们随我来。”

说着人已是打先走了出去，秦怡然一边跟着往里走，一边不著痕迹的四下里打量，张家宅子占地颇广，整个建筑的风格都是北方的那种大气宽敞。

这边因是比较偏的地方，他们沿着一条夹道一直往前走了半盏茶的功夫，才看到一溜的房屋，看到一些仆妇和小厮打扮的人进进出出的在忙活，还有不少人正束手站在院子里，看那模样都是等着管事回事的人，见到他们一群人过来，不少人都打量了他们几眼，不过一会儿各自忙活自己的事，并没有人上前来打听。

看到这里，秦怡然也不由得对张家内部管理的严谨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也许这个张家不只是普通一个富户乡绅那么简单。

第二十八章 张老夫人

那婆子让他们等在原地，自己走到中间的一间明显要宽敞些的屋子跟前，她跟门口站的小厮说了几句什么，那小厮抬头看向这边一眼，回了那婆子一句，便对那婆子点点头，挥手示意她回去。

那婆子走过来道：“张管家到前面回事去了，你们就在这里等下，不要随意走动。”

见赵振兴几人点头答应，遂也不多说，转身往角门方向去了。秦怡然他们又约莫等了差不多一刻钟，众人正有些心焦。

那边张管家脚步匆匆的过来了，他看见赵振兴这一行人，连忙道：“久等了，久等了。”

等他看见那只还在板车上吃蘑菇的狍子时，也不由得轻“咦”了一声，他围着板着走了两圈，见那只狍子丝毫不见惊慌，反而悠哉悠哉的继续吃它的蘑菇。饶是他自认见多识广，此时也不由得啧啧称奇。

他看向赵振兴道：“我刚刚已经跟老夫人和老爷禀报过了，老夫人也很是上心，又听说是你那对龙凤胎领回来的，老夫人已经关照过了，等你们来了，她要见见两个孩子，你现在就带着两孩子跟我一道去见见老夫人去。”

说着，伸手招过刚刚那个跟婆子对话的小厮，那小厮小跑着上了前，张管家指着板车上的狍子道：“照看好了，不要让人随意到近前，这可是明日老夫人过寿要用的。出了差错我们谁都担待不起。”

那小厮连连应诺，并亲自上前把板车推了靠到一边，自己站在旁边守着。

张管家见此满意的点点头。

随即领着赵振兴、书哥儿和秦怡然一道往里面走，秦怡然落在后面关照了陈黒丫几句，见她点点头，她伸手摸摸一直拉着她的棋哥儿和二丫，轻声道：“跟你们黑丫姐一起待着，我们马上就回来了。”

两小家伙这才松开手，许是到了陌生的环境，两小家伙从一进角门，就一直黏着她，她安抚的拍拍他们，转身发现张管家等人还站在那边等着她，看到她过来，张管家这才带着他们三人继续往前走。

他们跟着张管家只见一路上房屋均是雕梁画栋，亭台楼阁无一不足，竟然还看到一个约莫半亩地大小的池塘。就这样几人走了有一刻多钟，才走到一个很大的跨院前，院门前的匾额上书厚德二字，按照他们从角门走来的方向来看，这个院子约莫就在整个宅子的中后方，看着模样，应是那张老夫人居住的地方。

果然，张管家在院门前停下，对守在门前的一个婆子道：“去跟老夫人禀一下，我带赵家的人过来给她老人家见个礼。”

那婆子瞄了一眼跟在张管家身后的几人，笑着点点头，转身就进了院子。过了片刻，那婆子就出来了，伸手示意张管家一行人进去。

张管家示意三人跟着他，待进的院门，众人只觉得眼花缭乱，虽已快临近中秋，这院子里却还是花木扶疏，各色花卉竞相绽放，特别是屋檐下一溜得各色菊花，更是开的格外灿烂。

秦怡然也仔细瞧了两眼，大多都是自己没见过的品种，她眼光瞄到正堂门前站着两个丫鬟打扮的女子，赶紧低下头，装着有些怕生的模样，亦步亦趋的跟在赵振兴后面。

走至门前，其中一个丫鬟打起门帘，张管事带头走进屋内，赵振兴进屋前，转头看了一眼跟在自己身后的儿女一眼，用眼神无声的安抚了一下他们，想来也是怕孩子们怯了场，在张老夫人面前做出失礼的事情来。

书哥儿一脸平静的回望了赵振兴一眼，只有那微抿的嘴唇和有些紧握的双拳透漏出的他的一丝紧张，秦怡然则是对着赵振兴眨眨大眼睛，露出一个甜甜的笑来，赵振兴看到他俩的模样，一直提着的心这才放下来一些。

父子三人随即进了屋，三人都微低着头，跟着张管家的脚步走至屋子的中间停下，待三人跟着张管家后面行过礼后，只听到张管家道：“禀老夫人，这就是晌午我跟您提过过来献寿礼的赵家父子三人。”又伸手示意他们三人：“这是我们府里的老夫人。”

赵振兴便领着两个孩子抱拳躬身行了一礼“见过张老夫人。”

过了一会儿才听到一个很是和蔼的声音道：“哦，就是遇到狍子的那对兄妹吗？抬起头来给我瞧瞧。”

书哥儿和秦怡然两人依言微抬起头，只见上面高坐着一个约莫五六十岁，身穿绛紫色寿字不断头纹锦缎的张老夫人，满头的银丝被梳理的整整齐齐，额头上带着一个石青色镶百宝的抹额，那略显富态的脸上此刻正布满笑意，只是那眼神里尚带着些好奇，保养得宜的左手上正在一刻不停的转动着一串莲子米大小的紫檀佛珠，看那油润润的模样，想来已经是有不少年的老物件了。

她看到两个孩子也有些好奇的打量她，并没有露出被冒犯的不喜，而是依旧微笑着伸手招呼两人走到她的近前，秦怡然和书哥儿对视一眼，两人往前走了几步，约莫在离张老夫人五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张老夫人问起狍子的事情，书哥儿按照在路上和秦怡然商量好的答案回答了，张老夫人一边听一边点头。

这时，张管家在旁边适时的把刚刚在外面见到那狍子的一举一动都讲给张老夫人听，老夫人越听脸上的笑容越大，看着兄妹两人的目光也越来越慈祥。

她等张管家说完，这才看向赵振兴，待知道赵振兴十多年前还在他们家做过短工。这次就是感念张家大善才和孩子们一起把狍子送到张家来，老夫人听了连连点头。并夸赵振兴把俩孩子教的好，说话条理清楚，进退有度，上的了大场面，将来前途不可限量云云。

众人越说气氛越是亲厚，张老夫人让张管家陪着赵振兴到旁边茶房奉茶，她留下兄妹俩陪着说会儿话。

这边张老夫人继续跟兄妹俩闲聊，先是问问家里的一些情况，书哥儿如实答了，接着又问了他们今年几岁了，在家排行第几，待书哥儿一一回答后，她又看向进门后一直还未开口的秦怡然。

秦怡然对着张老夫人露出个笑脸，张老夫人看她那弯成月牙儿似的眼睛。许是上了年纪的缘故，越是年老的人越是喜欢爱笑的孩子。她跟旁边的一个大丫鬟低声吩咐了什么，那大丫鬟点头应声是，转身进了里间，不过一会儿，手里托着一个一尺见方的匣子来。

张老夫人示意她打开，那大丫鬟依言打开后，张老夫人对着秦怡然再次招手，她只好再往前走了两步。张老夫人示意她看那匣子，秦怡然见那匣子里装的约莫是七八朵巴掌大小的绢花，粉红、鹅黄、大红、浅紫等等都是适合小姑娘戴的颜色。而且看的出来工艺相当精湛，上面的蝴蝶做得栩栩如生，她只看了一眼就垂下眼不再看那绢花一眼。

张老夫人道：“这匣子的绢花就给你拿回去戴吧。”

秦怡然听到后，连忙退后两步躬身行了个礼道：“原本是老夫人的赏大丫不敢辞，但是大丫乃是乡下丫头，平时不是做农活就是拾掇家务，实是没有机会戴这绢花，恳请老夫人收回。”

老夫人听了这话非但没有被拒绝后的生气，反而对秦怡然不卑不亢的样子很是满意。

她随即示意那大丫鬟收起那只匣子，那大丫鬟合上匣子的时候，偷偷瞄了一眼秦怡然，脸上有掩饰不住的诧异。

第二十九章 赏赐

秦怡然还是目不斜视的站在那儿，对这绢花她当然看得出来好赖，她也看的出张老夫人是真心想着赏给她戴的，但是绢花对她现在的情况来说，委实形同鸡肋。何苦用这不实用的东西来把狍子的赏钱给抵薄了去。

再说，这又何尝不是张老夫人的另一种试探，她虽有些信服他们之前编的那套说词。但是对于这种人老成精的人来说，每天有那么多想巴结她们的人，形形色色的他们都见过，何惧他们两个孩子。

所以她把赵振兴打发出去，先是跟他们两人拉家常，让他们慢慢放下心防，再用这种乡下女孩也许一辈子都没见过的绢花，说不定一下子就把他们都兜儿个底掉。

可惜，此大丫非彼大丫。

张老夫人见她如此，便又跟他们随意聊了点家常，当问到他们叫什么名字，听说大丫还没取名时，她正有些沉吟。

秦怡然又躬身道：“好叫老夫人知晓，原本在我们乡下，女孩子取名有早有晚，我家还没取，是因为打算明年送我哥进学堂，习得两年字后再给我和妹妹取个名儿。”

“哦？”张老夫人显然有些吃惊，就她刚刚了解的赵家的近况并不宽裕。见此，她上上下下又打量兄妹俩几眼，书哥儿这时也顾不得妹妹是怎么想的，只得硬着头皮点点头。

张老夫人点点头连声道：“好！好！耕读传家才是长久之道，你们都是好孩子，将来出息的日子还在后头呢。”

书哥儿和秦怡然站直身，齐声应是。

张老夫人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这对兄妹，从他们身上仿佛看到了不屈不挠不被生活压垮脊梁的那股劲头儿。

她心里一动，又示意刚刚拿绢花的那个大丫鬟，只见那大丫鬟俯下身子听她吩咐了几句，看着那大丫鬟脸上压抑不住的惊诧，秦怡然抑制住有些砰砰直跳的心，她感觉好似有个馅饼要往他们头上砸过来。

那大丫鬟听好张老夫人的吩咐后，领着两个小丫鬟一道退了出去，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那大丫鬟又领着那两个小丫鬟进来了。

不过这次三人手上都捧着一个大托盘，两个小丫鬟手上的托盘里放着几匹细棉布。那大丫鬟手里的托盘上盖着红绸布，并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她把托盘递到张老夫人跟前，掀开绸布的一角给张老夫人看，张老夫人随意看了一眼，示意她把托盘端到赵家兄妹跟前，秦怡然看着那大丫鬟一步步朝他们走过来，轻轻握了握藏在衣袖里的手。

那大丫鬟先是对着赵家兄妹俩微微一笑，然后伸手揭开了盖在托盘上的红绸布，秦怡然微微眯了眯眼，托盘左边一溜放着两排银元宝，共计十个。比上次赵振兴给周郎中的那个一两的要大上一倍，估计是二两重的。右边放着一套文房四宝，还有两本书册，想来是三字经之类的。

其实也就一瞬间，她就看清托盘上的东西，她正待躬身推辞，那边书哥儿的声音已是响起：“承蒙老夫人厚爱，这样东西我们兄妹却是万万不能收，我爹带我们兄妹来给老夫人送那狍子，纯粹只是想给老夫人讨一个吉利，愿老夫人福寿延年而已。老夫人若是真要赏点物件儿，那几匹布已是足够。”

书哥儿这段话说的极好，秦怡然都忍不住要给他鼓掌。

果然，张老夫人的声音越发和蔼：“赵家哥儿莫要再推迟，你们父子三人不辞辛劳把这么祥瑞的狍子送到我张家，就是对我老婆子的一份心意，我现在赏你们的这点小玩意儿，也是我的一份心意。这些与我都是死物，在我心里自是抵不上那狍子半点。”话说到最后，声音里已是带了一份不容拒绝的坚持。

书哥儿和秦怡然对视一眼，秦怡然不着痕迹的点点头，书哥儿朗声道：“如此我们兄妹就厚颜谢过老夫人。”

张老夫人这才笑眯眯的点点头“以后得了闲，再来找我老婆子说说话。”

兄妹俩齐躬身道：“今日叨扰老夫人了，以后得了闲，定来给老夫人请安。”

张老夫人吩咐刚刚那大丫鬟领着这兄妹俩出去，兄妹两人退出房间，赵振兴早就等在院子里了。

见到后面几个小丫头捧在手上的一大堆东西，待知道这是老夫人赏得之后，连忙想要跟老夫人推辞，刚刚那大丫鬟笑吟吟的道：“老夫人有些乏了，该歇午觉了。”

赵振兴无法，只得站在院子里对着正房的方向又躬行了一个礼。

待接过几个小丫鬟手上的物件，那丫鬟轻轻走到张管家身边，低声交代几句，张管家点点头。那丫鬟才对赵家三人点点头，进了屋子。

这边张管家领着三人又回到原先他们放板车的地方，黑丫几个孩子赶紧围上来，看到张管家站在一旁，几个孩子也不敢询问，张管家让守着板车的那个小厮把那只狍子抱下板车牵走，待看到板车上还有几只猎物和蘑菇，“你们这是打算在集上卖掉的？”

赵振兴点点头，张管家见此道：“正好明日老夫人大寿，这些都是要采买的，我按市价算给你们如何？”

赵振兴等人连忙点头，张管家不买，他们也是要拉到集上卖的，毕竟这里面还有黑丫的猎物。

最后称下来两只野兔十四斤，按照市价二十八文钱一斤，共三百九十二文；两只野鸡十三斤，按照市价二十文一斤，共二百六十文；蘑菇一共三十八斤二两，二两不算，按照市价六文一斤，共二百二十八文钱，这样一共是八百八十文。

张管事随即走进当中一间屋子里，不过一会儿，便拿出八串钱并八十个铜板递给赵振兴。赵振兴赶忙谢过，接过银钱放到背篓里。张管事领着他们带着东西走到旁边一个小点的敞厅里，里面已经安排了一桌席面。

张管事见到几人诧异的神色笑着对赵振兴道：“这都是听我们老夫人吩咐安排的，你们也不要客气，忙活到现在肯定还没来得及吃饭，就算你能扛得住，几个孩子呢？”

他话音刚落，几声“咕噜”不知道是从哪个孩子的肚子里或是不知从哪几个孩子的肚子里传出来。这也不能怪，这会儿外面最起码未时中了，孩子们忙了一上午又担心了一中午。这会儿事情基本妥当，一闻到这饭菜香味儿，一个个都饥肠辘辘，就算能控制得了嘴，谁还能控制肚子不叫唤。

第三十章 初次采买

赵振兴只好一拱手，也不再客气，带着几个孩子进了敞厅，张管家领着一个小厮一起进来道：“这两天张罗着我们老夫人的寿宴，我还有事要去忙，他就守在门外，你们等会儿吃好了，让他领着你们从角门回去。”

说完，他转身就出去了。赵振兴见此先是伸手在怀里摸了一下，随即看了一眼秦怡然。

秦怡然瞬间明白过来，刚刚从老夫人那儿得来的赏银被她收起来了，她立马走到背篓旁，从里面翻出一个红绸布的包裹，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个二两的银锭子给赵振兴。

赵振兴赶忙三步做两步的出了敞厅，许是跟张管家还很是推让了一番，赵振兴过了一会儿才进得来。见几个孩子还规规矩矩的坐在那儿，谁也没开动。

他欣慰的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菜道：“赶紧吃，吃完我们好回去，你娘在家怕是等得有些急了。”

桌上的几道菜并不是什么山珍海味，但是鸡鸭鱼肉倒是一样不缺，特别主食是蒸的大米饭和白面馒头，几个孩子见赵振兴动了筷子，遂也一个个吃起来。

秦怡然每个菜都尝了尝，菜的口味只能算是一般，但是好在油多菜量特别足，几个孩子应是好久不见荤腥，个个都埋头吃的欢，就连一向很是稳重的书哥儿也吃的头都不抬一下。秦怡然看着大家这个样子，心里暗暗道：秦怡然，你可要好好干，让这一家子都过上富足的生活。

这边赵振兴见女儿有些发呆，担忧的道：“大丫，可是哪儿又不舒服了？”

书哥儿几个人听到都停下吃饭的动作，甚至连咀嚼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看着大家担忧的眼神，秦怡然拿掉二丫脸上的米粒道：“爹，我好着呢？我就想着这馒头咋能这么好吃呢？”

说完，还狠狠的咬了一大口手里拿着的馒头，直把脸颊都撑了变了形。大家见她这副模样这才放下心，不过许是肚子里面已是垫吧了些，吃饭的速度都慢了些。

赵振兴赶紧给她舀了一碗汤：“吃馒头慢点，小心别噎着。”

这顿饭，大家都吃了个肚圆，桌上的菜基本都吃光了，大米饭和白面馒头也一点不剩。

秦怡然注意到黑丫的饭量特别大，大约吃了有她和书哥儿两个人的份，也不知道她那么小的肚子怎么能装的下。

赵振兴见大家都已经吃饱收拾妥当，遂拿起一旁的背篓，把那些布匹啥的一股脑的放进背篓里，示意几个孩子跟上。走到门口，果真见那个小厮正守在那儿，见到他们一行人出来，小厮在前面引路，先是到放板车的地儿，也没看到张管家。问过旁边那小厮，说是张管家已经有事外出了，原本还想跟张管家告辞，几人只得作罢。

把东西都放上板车，一行人就跟着那小厮一路往角门边走。待到角门时，发现那守门的已经不是晌午的那个婆子，而是另外一个婆子。几人也不耽搁，谢过那小厮，出的角门来。

几人出了角门后，都不约而同的长舒一口气，几人相视一眼又不由得笑起来。赵振兴推着板车，几个孩子跟在后面，许是吃饱喝足，两小的都有些昏昏欲睡。

赵振兴见此，放下板车，让两小的上了车躺着，秦怡然上前把其中两匹深色的棉布抖开，半垫半盖给两小的收拾好，赵振兴推着车往镇中心来，他们要穿过主街道回清河村去。

秦怡然看看路两边的各色店铺，想了想道：“爹，我们今天也挣了点钱，给咱娘买点啥带回去吧。”

赵振兴点点头道：“好。”他又看了看躺在板车上的两小的，就有些犹豫，秦怡然看到了，就给书哥儿使个眼色，自己上前道：“爹，要不你先带着棋哥儿和二丫先回去，我跟大哥还有黑丫一起看看买点啥。”

赵振兴看看她，再看看书哥儿和黑丫，书哥儿也跟着点点头道：“爹放心吧，镇上我都来过好几回了，认得路，我和大丫给咱娘买点东西就回。”

秦怡然对这个给力大哥的表现打满分，从她清醒后的每次需要人站在她这边的时候，他都是毫不犹豫的站在自己这一边，也许是双胞胎的原因，两人有时候只要眼神交流，就能知道对方大概的想法，就比如现在。

赵振兴想到今天这对儿女的表现，就点点头道：“那你们要小心些，我先送你弟妹们回去，你们几个也不要耽搁的太久，买完东西就赶紧回来。”

他想了想又转头道：“黑丫，你的银钱等你回来，叔再给你，这会儿在路上你一个孩子拿这么多钱也不安全。”

陈黒丫点点头，秦怡然见赵振兴答应了，上前把板车上的背篓拿下来。她把张管家给的那些铜板拿出两窜来放在一边，剩下那红绸包着的银子和一套文房四宝都用棉布仔细包裹好，就放在两孩子的中间。

等都收拾好，她把两串钱放到背篓里再递给书哥儿背上，这时她才抬头看了看赵振兴，见他虽然有些吃惊她一下子拿出来两串钱，但是什么也没有说，心下比较满意。

其实她刚刚直接拿而没有询问赵振兴的同意，也主要是想看看他会有什么反应，现在看来赵振兴最起码是个很疼孩子的父亲，而不是什么封建大家长，什么事都必须听他的。

她对着赵振兴甜甜的一笑，赵振兴只得叮嘱他们银钱放放好，买完早点回去之类的。就推板车先回了清河村，这边三个人一合计，决定挨着有店铺的街道一家家逛起来，书哥儿想着秦怡然不记得以前的事，遂也不反对，陈黒丫更是无可无不可的跟在他们两人身后慢慢逛。

秦怡然先是进了一家布庄，那布庄的伙计正在柜台后面坐着打盹，秦怡然三个小孩进来都没有惊动他，秦怡然打量了这家布庄一圈，这家店的门脸并不大，里面卖的也大多数颜色灰暗的粗棉布，只有少数几匹颜色鲜亮的细棉布和杭绸挂在最里面的架子上。

另一面的墙壁上挂着几套寻常的男女款成衣。这家店铺应该针对的是这周边乡镇的老百姓和这镇上的一些普通富户。就在他们打量的时候，那小伙计已经醒过来了，他看着这几个孩子，一时摸不清他们是看着玩还是真的想买。

不过他还是揉了揉脸站起身招呼道：“几位客官想买点啥？本店卖的布价格公道，尺头给的都是足足的。”

秦怡然就指着两块粗棉布和一块细棉布问道：“这几块这么卖？”

“粗棉布的都是八文钱一尺，细棉布的要贵些，要十五文一尺，你要是买的多，还可以再便宜些。”那小伙计见她真有打算要买的样子，连忙走上前招呼。

第三十一章 打听行情

秦怡然看了看书哥儿身上的外衣，上面被藤蔓刮破的口子还在，虽说今天张老夫人给了几匹细棉布，她刚刚摸了那个料子，比这店里的细棉布要好上一个档次不止，估计李氏也舍不得给做外衣穿，还是买一点这个粗布的回去给书哥儿做两件干活穿的外衣吧。

她指着其中一匹灰蓝色的粗布道：“就这块吧，给我来”说到这里她卡了壳，她都忘了她并不会做衣服也不知道这一件衣服大概要多少布，看看书哥儿和陈黒丫，两人脸上茫然的表情告诉她，他们也不清楚。

这下她只得指着书哥儿道：“做两身我哥穿的衣服，要买几尺。”

那伙计打量书哥儿一眼道：“我看这位小哥身量不大，约莫九尺足够了。”

秦怡然心里默默的换算一下，差不多现在一米三做一身，她看看书哥儿的个头点点头，对那伙计道：“那就买九尺，你尺头可得给足些。”

那伙计显是没想到几个孩子还真诚心买东西，还如此爽快的就做成了这笔生意，连连点头道：“一定一定，你可瞧好了。”

说着利落的把那匹布丈量了九尺还放出足有一指长的布才用剪刀把它裁剪了下来，他把裁剪好的布快速的叠好用一块纸头包上递给秦怡然，秦怡然也从背篓里拿出一串钱，她从一串钱上数出二十八文，正准备把剩下的七十二文递给伙计。

突然，她手一顿，把那串钱又收了回来道：“刚刚你可是说要便宜些给我们的。”

店小二伸出去接钱的手有些尴尬的缩了回去，他用那只手摸了摸后脑勺道：“我们掌柜的这会儿不在店里，我只能做主给你抹掉两文钱。”

秦怡然想了想，那小伙计不像撒谎的模样，遂在那串铜钱上又取下来两文才递给对方，小伙计接过钱仔细清点了一下，见钱数都对道：“刚好，你看还需要点别的吗？那些细棉布花色都不错，你们小姑娘买点回去做件衣裳可好看了。”

秦怡然摇摇头，三人正准备出了布庄，秦怡然眼睛瞟到放在柜台外侧的一个布袋子里面是一些零碎的布头，应该是裁剪做衣服拉下来的碎料。

她指着那堆布头道：“店家，这些布头能送我一些吗？”

那小伙计直起身子看了一眼道：“这也是有人来收的。”他看了秦怡然一眼道：“不过可以给你挑几块儿，你下次可要多照顾些我们的生意。”

秦怡然连忙点头答应，自己蹲在那袋子跟前，捡那大块的细棉布挑了四五块还挑到了两块杭绸的，颜色都还不错。谢过那小伙计，三人这才出的布庄来。

他们一路走一路看，大部分卖吃食的店铺他们并不进去，就那些杂货店和粮铺啥的，秦怡然是一个也不放过，把一些物价啥的基本上都询问过了。在经过比较之后他们在一家叫做太平粮铺里买了五斤大米，五斤白面，共花了五十文钱。

又在一家门脸很大的杂货铺里面买了半斤白糖、半斤红糖，还买了二两黄冰糖，又花了三十文，书哥儿见她好似还要再逛下去，连忙拉着她道：“大丫，我们已经逛了好久了，而且钱也花了差不多了，还是回去吧。”

秦怡然看着他脸上掩饰不住的心疼，知道这个孩子长这么大估计还没有单独花过这么多钱，她看看自己基本上已经是把镇上大部分的店铺都看过了，心里对于这个时候的物价还有基本卖的一些东西已经有了大概的了解。

也不再坚持，她指着不远处一家肉案子道：“好吧，我们今天都吃过肉了，但是娘在家可是什么也没吃上，我们给娘买点肉带回去呗。”

书哥儿也点点头，三人又转身往肉案子那边去。卖肉的是个身量魁梧的汉子，肉案上还放着大半扇猪肉和一些零碎的猪下水等物。

那汉子看到三个孩子走到跟前，很是热情的招呼道：“哥儿姐儿看看，这都是晌午刚杀了送过来的新鲜猪肉，买点回去加个菜呗。”

秦怡然看看肉案上的猪肉，看颜色气味确实是新鲜的，她看那大汉很是热情爽朗的模样，便也对着对方露出个微笑来，她指着一块五花三层的肉问道：“大叔，这块肉怎么卖？”

“这会儿半晌午了，便宜点卖给你，原本要卖十八文一斤，你这会儿买算你十七文一斤。”

秦怡然心里默算了下，去掉买布和米面糖的钱，他们总共还剩下五十文钱，她指着那块五花肉道：“那你给我来上两斤。”

那汉子笑着道：“好呐，你瞧好了。”他一刀下去砍了一块肉，一称刚好两斤，称头翘得高高的。

秦怡然一边掏钱一边跟那汉子搭话，那汉子听说他们是下面清河村赵家的，笑道：“原来是我赵大哥家的大儿子和大闺女，我姓张，村里的张屠夫就是我堂哥，大家都管我叫小张屠夫，你回去跟你爹一说，他就知道是我。”

他把猪肉用大叶子包裹好递给秦怡然，接过钱后，他想了想，从肉案子底下拿出几根大棒骨出来，也用大叶子包了递给秦怡然：“给，大侄女，这是叔送你们的，拿着吧。”

秦怡然看着那骨头上还有不少肉，而且大骨头熬汤对他们这些正在长身体的孩子来说再好不过了，他刚刚把这些骨头放在肉案子底下，想来也是准备带回去自家吃的。

秦怡然和书哥儿两人一起跟对方到了谢，秦怡然接过那包棒骨，少说也有三四斤，她想了想便把多余的十六文钱放在肉案子上就准备告辞回去。

那小张屠夫一见，抓起那把铜板就给推了回来：“赶紧收回去，这是叔送你们的，哪能要你们的钱。”

见秦怡然兄妹还要推辞，他一把拉过书哥儿的手，把铜板放到书哥儿手上道：“赶快回去吧，东西都拿好了。回去跟你爹说，等秋下空闲了我找他喝酒去。”

秦怡然和书哥儿对视一眼，只得把剩余的铜板都收好，再次跟小张屠夫道过谢。三人把东西都装在背篓里，还由书哥儿背着，三人顺着官道出了镇子，就往清河村而来。

第三十二章 三人归家

刚走出镇子不久，刚刚还艳阳高照的天气，就有些阴沉沉的，三人不由加快脚步，陈黑丫走到书哥儿跟前道：“把背篓给我，这样我们可以走得快些。”

书哥儿看了看天，西北边的乌云压得越发的低，眼见着就要往这边来，也不再坚持，把背篓卸下来递给陈黑丫，陈黑丫刚刚已经把弓箭给赵振兴带回去了，这会儿背着这个小背篓对她来说就跟没背东西一般，脚步飞快的往前走，书哥儿和秦怡然也小跑着赶紧跟上。

就这样，他们连走带跑的用了差不多去时一半的时间就走到南坡下面了，等到他们上了南坡，已经看到赵家院子的时候，豆大的雨滴已经稀稀拉拉的开始往下落。

三人相视而笑，拔脚就往赵家跑，赵家院子门口，赵振兴正在朝这边张望，看到几个孩子飞奔而来，他转头对着院子不知跟谁讲了几句什么，又回头跟几个孩子喊道：“慢着点！仔细脚下。”

随着他的话音声，几个孩子已经陆陆续续的跑进院门，堂屋门口李氏正拿着斗笠和蓑衣，想来刚刚是准备来接他们的，应该是赵振兴看到他们回来了才作罢。

三个人跑的快，直等众人都进了堂屋雨点才密集了起来，外面也一下子暗了下来，李氏点着油灯，众人都围着桌子坐了下来，秦怡然还有些喘气，李氏给他们三人一人倒了一碗热水，秦怡然端起来一口气就喝下去一半，这才感觉好受些，接过李氏递来的布巾，她擦了擦脸上的汗。

那边书哥儿和黑丫也喝了水，李氏在一旁道：“你们怎么现在才回来，看到要下雨你爹急的不得了，正准备让我去南坡下接应你们，就怕你们玩的忘了时辰。”

说着，还有些嗔怪的看了他们两人一眼，但是那样的眼神里没有任何的责怪，只有浓浓的担心。秦怡然和书哥儿就对视一眼，秦怡然笑道：“我们哪会忘了时辰，这不没想到突然就变天了，都是我和哥不好，让爹娘平白的担心了。”

李氏看着她活泼的模样，对丈夫回来说的那些话才有些相信，自己这个木讷少言的女儿从鬼门关转了一圈回来后确实改变了不少，她伸手摸了摸秦怡然的头，有些感慨的道：“只要你们几个都好好地，娘和你们爹就是再辛苦也不怕。”

一句话说得众人都有些沉默，赵振兴连忙重开话题道：“好了好了，孩子们都回来了，看看我们书哥儿和大丫给你娘买了什么好吃的回来了。”

话音落下，众人又都笑起来，书哥儿把黑丫背回来的背篓拿过来，把买的东西一样样的摆上了桌。秦怡然在旁边一一介绍买的东西“这块面料是给咱哥做两套外衣穿，我哥今天为了逮那只狍子可是把衣裳都刮坏了呢？”

众人齐齐看向书哥儿身上，见上面果真被刮坏了好几道口子，好在都不太大，缝补一下还能穿，秦怡然继续道：“这几包糖留着做菜或是给棋哥儿和二丫冲糖水喝，这块肉是给咱娘买的，这包大骨头是小张叔硬是给我们的，没有要钱，另外一共两百文钱，一共还剩下十六文钱。”

说完，把用剩下的十六文也放在了桌上。李氏看着那包大骨头道：“你们小张叔以前在村里的时候和你爹关系可好了。”

“爹，小张叔还说了，等秋下得闲的时候到咱家来喝酒呢。”秦怡然突然想起小张屠夫的关照。

赵振兴笑着道：“那敢情好，等哪天他来，让你娘给整两个菜，我和他好好喝两盅。”赵振兴从怀里摸出个钱袋，朝着陈黒丫招招手：“黑丫，到叔这儿来。”

待陈黒丫走至他身前，他打开那个钱袋，从里面倒出一块银子和几串钱来，他把那块银子和两串钱推到陈黒丫的面前：“这是今天你猎得野物卖的钱，应该是六百五十二文，你爹最近也不在家，那么多串钱给你也不太好放，叔给你把大头换成银子，你自己也好收。这块银子是五钱，另外这两串一共是一百五十二文，你把它收好了。”

陈黒丫点点头道：“谢谢叔！”

“谢啥，这都是你自己挣得。”说着，把他面前剩下的一串钱又推给陈黒丫，他指着那串钱说：“今天你帮了我们的大忙了，这一百文钱，就当叔给你买零嘴的钱。”

陈黒丫这次没接，她把那串钱往赵振兴面前推了推道：“赵大叔，这钱我不能拿，今天跟你们一起把猎物卖了个好价钱，以往这么些，能卖上一多半的钱就不错了。再说，我跟大丫他们虽然不常在一块儿玩，但是好歹也是一个村子的，这个忙我不过是顺手，钱是怎么都收不得的。”

说完，她好像怕赵振兴硬要把钱给她，把两只手也背到身后，赵振兴又推辞了一番，黑丫还是坚决不收。

李氏也一旁道：“黑丫，你就拿着吧，这是你赵叔给你买零嘴吃的。”赵振兴还待再说，秦怡然说道：“爹，娘，你们就不要再推给黑丫了，这样黑丫下次可不敢再帮咱的忙了，我看这钱还是你先收着，以后黑丫常来咱家玩，让咱娘给她整些好吃的呗。”

黑丫也在一旁也连连点头。李氏嗔怪的瞪了秦怡然一眼，赵振兴只得又把钱收起来。

秦怡然笑着吐吐舌，一副俏皮模样，其实秦怡然并不是舍不得这一百文钱，经过这大半天的相处和观察，她知道陈黒丫是一个有些寡言，但却很朴实的小姑娘，而且许是她练武的缘故，她的很多举动里面都透露出一些武人特有的洒脱、侠气。而且跟自己年纪相仿，是一个很值得结交的人，她不打算把用一百文钱就把自家与她的交情结算掉，而是打算长此以往的相处下去。

众人又说说笑笑了一阵，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外面彩霞满天，想来明天会是个好天气，陈黒丫拿起她的弓箭告辞道：“赵大叔，婶子，外面也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李氏挽留道：“吃过晚饭再回去吧，婶子这边收拾起来很快的，你这个点儿回去估计也没得啥吃的了。”

一旁的赵振兴也道：“你奶那边估计已经吃过下晌了，你就留在这儿，吃过了再回去。”陈黒丫还是坚持回去。

第三十三章 再约进山

赵振兴和李氏见此，两人对视一眼，李氏只得道：“那你常来婶子家玩，你跟我们大丫也熟了，以后常来串门儿。”

陈黒丫应一声，背着弓箭就要走。秦怡然见此，也跟在后面出了堂屋，她一边往外走一边道：“爹，我去送送黑丫。”

赵振兴点点头，看着秦怡然和陈黒丫两人一边走一边小声交谈，不只是说了些什么，两个小姑娘边说边笑，他脸上也露出微笑来，大丫大病一场后确实开朗多了。

那边秦怡然却是在跟陈黒丫打听后山里的一些信息，她想着陈黒丫能独自一人去山里打猎，可见对山里还是相当熟悉的。果然，陈黒丫就跟她说了不少她觉得比较新奇外面没有的一些植物等，秦怡然一边根据她的描述一边在大脑里面快速的和前世了解的一些山里植物进行配对，其中有几样好似跟前世她知道的一些可以食用的。

陈黒丫看她很感兴趣的样子道：“明天我还想进趟山，你要不跟我一道去？”

秦怡然连忙点点头：“好呀，我们明天早点去早点回，我让我娘烙点白面饼带去，给你带上一份，你就不要准备了，你看看我还要准备点啥？”

陈黒丫看着她因为高兴显得极为明亮的大眼睛，笑着道：“你就带个小背篓好了，到时你看到什么喜欢的就摘了带回来。”

秦怡然点点头道：“嗯嗯，到时带着我哥一起去。”她今天跟书哥儿一起摘蘑菇、抓狍子、卖狍子，两人配合的十分默契，她想着明天一起进山，真碰上一些可以食用的或是可以卖钱的东西，两人也可以一起把它们运下山来。

两人说定明早在南坡那条小道边碰面，陈黒丫背着弓箭沿着往村里的那条小道往家去了。

秦怡然转身关上院门，看到一家人还在堂屋里，也进了堂屋，赵振兴看到她，笑着道：“黑丫回去了？”

秦怡然点点头道：“嗯，明儿天气好，她进山去，我也想跟着一起去，今天摘得蘑菇都卖了，明儿我再去摘点回来自家吃。”

站在一旁的李氏道：“明儿是八月十二了，我想着带着你们几个去你们姥姥家，正好把中秋节礼给送过去。”

赵振兴也道：“我打算去跟里正借辆骡车，到时先送你们娘几个去你们姥爷家，我去趟县城，回头正好接了你们娘几个回来。”

两小的听到要去姥姥家还要坐骡车，已经是一脸兴奋，忙拉着李氏和赵振兴确认，待到两人点头后才高兴的欢呼起来。

秦怡然没想到赵振兴他们要出门，而且打算带上他们一起走亲戚，随即心里更加加深了要留在家里进山的决心。赵振兴和李氏在家的话，就会约束他们进山的时限，明天有陈黒丫，她对于进山安全方面就能放些心，所以她想明天往山里面走走看。

外面的林子里就算有什么好的东西也早就被别人发现了，但是深山里面就不一定了。这边大部分的人家还都是靠种地为生，只有极少的一两户人家靠打猎，所以进过深山的人少之又少。就像之前赵振兴他们一样，要进深山还要找陈黒丫的爹一同进山。

她刚刚也问过陈黒丫，她最近进山并没有遇到什么猛兽，想来明天他们进去应该没有多大危险。

想到这里，她正准备说让李氏带着两小的一起去，那边书哥儿就开口了：“要不爹娘还是带着棋哥儿和二丫一起去，我跟大丫一起进山，就去摘点蘑菇就回来。”

赵振兴和李氏对视一眼，虽然还是有些不放心，但是书哥儿向来稳重，有他和陈黒丫一起，想来也没有什么大碍。

最后赵振兴还是关照道：“那你们俩一定要早点回来，不要到深山里面去，我和你们娘估计半下午的时候也就到家了。”

书哥儿和秦怡然都点头答应。见事情已经说妥当，赵振兴站起来对李氏道：“你们先收拾晚饭，今天早早吃了睡，明早我们五更起来赶早去，也好早些回来，我这会儿先去里正家借骡车。”

李氏赶忙把秦怡然买回来的那块猪肉拿到灶房切了一半下来，用大叶子包好了放在一个篮子里提给赵振兴：“老是麻烦里正，上次去县城也是搭得他家的车，你把这块肉带过去吧。”

赵振兴点点头，接过篮子转身出了门。这边李氏把张老夫人赏的几匹细棉布和秦怡然买回来的一块粗布都收进炕柜锁好。

见到秦怡然跟小伙计要的那几块布头，笑着摸摸她的头道：“等到了猫冬的时候，娘教你针线，到时你就用它给你们兄妹几个缝两块帕子。”

说着把那些布头都收到炕柜上的一个针线笸箩里面。她把那两小袋大米和白面拎起来，准备把它放到吊子在房梁上的那个筐子里面。只是看着几个面黄肌瘦的孩子，虽说听到他们回来讲今天都吃了大米白面馒头啥的，还是有些不忍心。

她让书哥儿到灶房拿了一个平时和面的木盆过来把白面倒出一半来，剩下的才和大米一起放到那个筐子里面，等东西都收拾妥当，她领着几个孩子，端着木盆，来到灶房。

她放下木盆跟书哥儿道：“里面那口大锅里，水都放好了，你赶紧烧上两把柴火，我这边好把这块肉洗洗。”她自己转身去了后院，不过一会儿就割了一些韭菜回来了，她把装韭菜的簸箕放到灶间的地上：“大丫，你带着棋哥儿把这些韭菜挑拣出来。”

自己从灶房外面的屋檐下捡过七八个土豆，她动作迅速的给土豆削好了皮，那边二丫已经很有眼色用木盆打好水，把李氏削好的土豆洗干净了。

李氏接过她洗好的土豆，挑了两三个大个儿的出来，拿着菜刀就开始切起了土豆丝，随着李氏那嚓嚓的似乎含着某种韵律的切菜声，一小堆切好的土豆丝就已经堆在案板上，秦怡然不由得对李氏星星眼，这刀工实在是让她大开眼界，这比她前世见过那些什么大师级的刀工也不差什么。

李氏看到她这个模样笑道：“我这切菜的技巧可是跟你姥姥好好学过得，你以前也切得不错，等你身子都好了，再好好练练。”

秦怡然笑着道：“娘真厉害，这刀工都比得上厨子了。”

李氏被她夸得有些脸红，一旁烧火的书哥儿道：“以前但凡村子里谁家有事请客要找帮工的人，娘都是会被请去专门帮着切菜的。就连邻村几家都来请过。”

此时外面已经渐渐黑了下来，书哥儿把油灯点了起来，他给灶膛里放足了柴火，也蹲下身子帮着秦怡然挑拣起韭菜来。

第三十四章 李氏厨艺

这边李氏切好一堆土豆丝后，就把剩下的几个土豆全部切成滚刀块。她又走到屋檐下，把吊挂在那儿的大蒜头扒拉两颗，剥洗好用菜刀拍碎后放在一边。

这时，锅里的水已经烧滚，李氏把那块五花肉放到一旁的盆里，舀了一些热水倒进去。锅里还剩下不少热水她放进去一些淘洗好的黍米，她翻搅几下，就用笊篱捞了放在刚刚的淘米的木盆里，应该是等下做捞饭用的。

刚刚捞饭的水李氏全部舀道另一边灶台上的里面一口大锅里，那里面是每天给后院里那口猪煮食用的。

李氏又把刚刚焯水的大骨头放到外面一口锅里，搁上姜片，加了半锅水，又倒了一点点烧酒才盖上锅盖，“书哥儿帮娘先把这个灶加上火。”

“好。”书哥儿放下手里的活计。

李氏把刚刚放白面的盆子里面加了差不多两倍的玉米面，加水调和匀，就开始揉起面来，等把面团揉成一个光滑的面剂子，李氏把面盆放到炕上让它醒一会儿。

就拿过一边放五花肉的盆子，李氏用手指试了下水温，里面的热水估计也凉了可以下手了，李氏把那块肉就这热水洗干净后，放在案板上切成薄薄的片。几个孩子一边帮着李氏打下手，一边看着她忙活，秦怡然看着李氏有条不紊的把该切的该洗的都准备好，动作很是干净利落，不由暗暗佩服。

他们几个把那堆韭菜挑拣干净，秦怡然把韭菜洗干净交给李氏，那边书哥儿已经把挑拣剩下的一些韭菜叶扫到粪箕子里，倒到院外的粪堆上。这边李氏把切好的肉片分出一小部分，先切成丝又切成丁。把韭菜也细细的切碎，约半厘米长短的样子。

待这些该洗的该切的都收拾好，李氏把手洗干净，放在围裙上擦干净水渍，从炕里面靠角落的地方拎出个竹编的类似于罐子形状的物什出来，她掀开上面的盖子，从里面掏出两枚鸡蛋出来，她把鸡蛋放到一旁，又把那放鸡蛋的竹罐子小心的还放到原先的地方。

她一回头正好对上秦怡然的目光，她的目光不禁又放放揉了两分道：“今天有肉，给你们几个做些哈饼，正好留些给你和书哥儿明个儿在家吃。”

秦怡然看着两个小的听到哈饼的一瞬间就欢呼起来，就连一向没什么表情的书哥儿也面露微笑，不由有些好奇哈饼是什么东西，不过想来应该是比较好吃而赵家并不常吃的一种吃食，她也跟着笑着点点头。

李氏看着几个孩子高兴地模样，也是笑容满面，那动作显得比刚刚还利落了几分。

“什么事这么高兴？刚进院门儿就听到你们的声音了。”随着话声落，赵振兴已是进了灶间，棋哥儿和二丫两个已是小跑着奔向赵振兴，争先恐后的告诉他李氏打算给他们做哈饼。

赵振兴一手牵着一个，看着李氏笑道：“你娘做的哈饼那可是一绝，这十里八乡的我就没见过比你娘做的更好的。”

李氏被他说得有些脸红，那张秀美的脸在昏黄的灯光下似乎也看不到岁月的痕迹，娇嫩的仿佛还是那个刚嫁做人的少妇，秦怡然在一旁看着他们夫妇之间默默涌动的情愫，不由心生感慨。

谁说贫贱夫妻百事哀，看看这一对，生活如此艰苦还能相互扶持走至如今。虽说生活有些许不如意，但是这显然并没有怎么影响他们之间的感情，反而让他们靠的更近，彼此相依相偎着前行。

他们之间不但有着爱情也许已升华至浓厚的亲情，他们对待自己的儿女还是如此的关心体贴，秦怡然觉得自己的心再一次被一汪温水浸泡，似乎还在咕噜噜的往上冒着泡。

她看着眼前这温馨的一家子，心里对于以后的目标更加明确，要挣多多的钱，治好赵振兴的腿，让这一大家子过上富足和美的日子，她要守护这份温馨，让它在赵家一直存在。

就在她发呆的这一会儿功夫，李氏已经把两口锅都刷好，书哥儿把两个灶膛都燃上了火，李氏在两口锅里都搁了一点猪油，待锅烧热猪油化开，她把切好的肉片下道里面那口锅里，切碎的肉丁放在外面一口小些的锅里，她一人分炒两锅，一点也不见忙乱。

等肉靠油下来的功夫，李氏把两枚鸡蛋磕到碗里打散，肉丁这边基本已经炒的微带焦黄，一股股肉香味直往人的鼻子里面钻，并没有放任何调味料，原始无污染的食材已是散发出自身的香气。

秦怡然和两个小的眼一眨不眨的看着李氏的动作，当然，她并不是馋的，虽说她也被那香味勾的想流口水，她只是想看看李氏是如何烧出这些饭菜，看看跟前世自己做的有什么不同。

那边李氏一边关照书哥儿外面的一口锅停火一边已经是把炒好的肉丁盛了出来，锅里留了一些油，她把打散的鸡蛋倒进去，直接用筷子划拉了几下。

又往里面那口锅里倒了一点酱油，再把肉片翻炒了几下，就把切好的土豆块倒了进去。这边的锅里的鸡蛋也熟了，她用铲子把鸡蛋捣碎了些，就把切碎的韭菜和刚刚盛出的肉丁都倒进锅里，用铲子搅拌均匀。

秦怡然见此走上前去，锅里应该是有些底火的，韭菜倒进去之后，一些表面的水分已经被底火烤干了。

李氏见她走过来，笑着道：“大丫看了这么些会儿，可是看明白了？”

秦怡然拿过李氏搁在一边的一双筷子帮着搅拌道：“嗯，娘的手艺真好，闻着可香了。”

李氏见她搅拌得有模有样，便顾着里面那口锅里，她给里面加了一勺盐又搁了一勺酱油，再翻炒几下，就给里面加上水，差不多淹没土豆的样子。上面放上一个垫了帘布的竹制蒸帘，把刚捞好的黍米倒进去，李氏盖上锅盖，叮嘱书哥儿仔细照看着里面灶膛的火候。

见秦怡然已经把馅料都搅拌均匀了，韭菜经过底火的微微烘烤了之后，也差不多熟了，这样拌馅既不会让韭菜里的水分都跑光也不会渗出太多的水分来，而且韭菜的香味也刚好挥发出来。

李氏给里面加了一些盐，又翻炒了几下，就从旁边的碗柜里面拿出个粗瓷的大海碗出来，把馅料都盛了出来。

李氏让秦怡然把馅料的碗搬到案板上放好，她自己三两下就把锅给洗刷干净，让书哥儿继续给外面一口锅大火后，她从碗柜里拿出一个小小的香油瓶子，给锅里面倒了一点点，又转身放到碗柜里面。又搁了一小勺盐，待锅里油烧热后，她先把拍碎的蒜放到锅里爆香，又把泡在一边土豆丝控水后倒到锅里，许是土豆丝切得比较细的缘故，秦怡然只觉得李氏只是快速的翻炒了几下就把土豆丝盛了出来，秦怡然看着在灯光下显得有些晶莹剔透的土豆丝，不禁有些轻微的吞咽了下。

第三十五章 韭菜盒子

李氏看着她盯着那盘土豆丝看，笑着道：“大丫是不是饿了？”秦怡然笑着摇摇头：“没有，只是娘做得饭菜太香了。把我肚子的馋虫都快勾出来了。”

李氏听到后，笑着点点她的额头道：“今天莫不是跟着你爹出门吃多了糖，这小嘴巴咋这么甜。”

秦怡然一边嘻嘻的笑一边躲开李氏的手，那边赵振兴看着这娘儿俩打趣也一旁笑着附和：“大丫说的一点也不错，我这肚子里的馋虫也在闹腾呢。”

李氏被他说得有些红了脸，瞪了他一眼，这下屋子里的人都笑了起来。

在这个农家小院里，这一刻满满的都是欢乐和温馨。李氏把面盆端过来，见面已经醒的差不多了，她把面团重新又揉过一遍，再把它切成一个个小面剂子，赵振兴拿过擀面杖，把面剂子擀成薄薄的一层。

李氏切好面剂子，拿过赵振兴擀好的面皮，从海碗里舀了一勺馅料均匀的平铺在面皮的中间，然后再把四周的面皮都折叠上去，做成一个四四方方的一个面饼模样。

李氏在锅底薄薄的刷了一层油，把做好的面饼轻轻地拍在锅底，一边叮嘱书哥儿小些火一边手上不停地继续做着饼，约莫一会儿功夫，锅底已是贴了一圈饼。

秦怡然看着那锅里有如用尺丈量过一样大小的饼子，这才知道他们口中的哈饼原来就是后世称为韭菜盒子的一种小吃。

李氏轻轻用锅铲把饼挨个儿的翻了一个身，对着旁边盯着她动作的秦怡然道：“这样烙的哈饼不但省油而且口感一点也不比炸出来差。”

秦怡然看着翻面过来的一面已经被烙得金黄，很是点了点头，李氏那边继续在包，“娘，我帮你照看着锅里吧。”

说着秦怡然走道灶台的另一边，她看着最先放下去那个哈饼已经渐渐鼓了起来，她从碗柜里拿出一个平常李氏放饼子用的笸箩来，用锅铲把那个哈饼轻轻地铲了放到笸箩里，那哈饼翻了个面，果然另一边也已经烙成了金黄色。

李氏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模样道：“大丫你仔细着烫，慢慢来，你哥的火看的好，应不会烙焦了去。”

秦怡然笑着看了看被灶膛火映的满面红光的书哥儿。待她连续铲了三四个哈饼，李氏那边又在空开的地方继续拍下刚做好的哈饼。

这边她和赵振兴李氏三人合作烙着哈饼，里面一口锅里的也开始飘着一阵阵的肉香混合着黍米的清香，棋哥儿和二丫两小家伙一边围着他们转一边又跑到书哥儿身边看着灶膛里的火。

几个人合作的就是快，那边赵振兴擀好最后一个皮子，李氏也很快的包完，而且海碗里的馅料也刚刚好用完，李氏把最后一个哈饼放进锅里面，便把案板上快速的收拾干净。

李氏洗好手掀开里面一口锅的锅盖看了一眼，便又盖上：“书哥儿，里面的锅可以停火了，外面这个留着底火也够了，你把灶膛口收拾干净就洗了手准备吃饭了。”

她从碗柜里拿出一摞饭碗放到灶台上，掀开锅盖便开始往碗里盛黍米饭。棋哥儿站在她身边，把李氏盛好的饭碗一个个端到赵振兴早就摆好的炕桌上，那边二丫也帮着把筷子一双双的摆放好。

秦怡然把锅里最后一个哈饼铲出来之后，便把笸箩放到炕桌上，李氏从小锅里舀出一些热水放到木盆里递给她：“兑点凉水洗洗。”

秦怡然把木盘放到架子上，从水缸里舀了一点凉水，试了一下水温，对着书哥儿道：“哥，过来洗洗好吃饭了。”

书哥儿已经从灶膛前站起身，他先站到屋门外拍打了下身上的衣裳，才走到秦怡然的身边，就着她洗过的水，也把手仔细的洗干净，秦怡然把擦手的布巾递给他后，兄妹两人才走到炕边脱鞋上了炕。

桌上除了一盘炒土豆丝还有一大海碗土豆烧肉。每人面前还有一碗飘着葱花的骨头汤，李氏分给每人一张哈饼，便把装哈饼的笸箩放在一旁的柜子上，赵振兴见她张罗好，端起碗对着几个孩子道：“吃饭吧。”

秦怡然咬了一口哈饼，面皮烙的又香又脆，里面的馅料咸淡相宜，韭菜浓郁的香味混合着肉香，使这原本很是普通的食材，却变成了一道美味。

她一边吃一边暗暗点头，李氏的厨艺再一次得到她的认可。几个孩子也都先吃了哈饼，李氏看着他们吃的一脸满足的模样，不由爱怜的摸摸靠着自己坐的二丫。

赵振兴见她没有吃哈饼，把自己手上的一个递给她，李氏正待推辞，就见几个小手都递到她的跟前，每只小手上都有掰开的半只哈饼。她不由眼角有些湿润，忙接过赵振兴递来的饼子，掰开半只递给他。在自己的那半只上咬了一口，对着几个孩子道：“快趁热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娘这儿有呢。”

赵振兴也示意几个孩子赶紧吃，秦怡然和书哥儿对视一眼，遂也不再坚持，收回手来，两个小的看到他俩的动作，也收回手开心的吃起来。

李氏和赵振兴看着面前的一圈的小脑袋，欣慰的笑了笑。香脆可口的哈饼，炖得酥烂的土豆烧肉，爽脆的土豆丝，这顿晚饭赵家人吃的十分香甜。

等吃完晚饭，几个小家伙都抱着肚子直呼吃得太饱，李氏一边收拾吃得盘干碗净的桌子，一边笑着招呼道：“都下炕散散，不然等会儿上炕睡了要闹肚子的。”

几人听了纷纷下炕穿鞋，赵振兴对李氏道：“我再去给那骡子添点食水，明天我们一大早好赶路。”

李氏点点头，自己利落的收拾好炕桌，把锅碗瓢盆的洗刷干净，给锅里添上水，书哥儿已是主动地坐到灶膛跟前，并用火折子点燃了引火用的玉米叶子。

李氏道：“书哥儿你起来歇会儿，娘来就行了。”

书哥儿摇摇头：“娘张罗了一天，还是我来吧，也就一会儿的功夫就成了。”

李氏笑着道：“你给灶膛里多放点柴火，起来跟我讲讲你们今天的事儿。”

书哥儿依言给灶膛放了一些柴火，然并没有起身，一边照看着灶膛一边把今天发生的事儿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李氏。

这时赵振兴也进了灶间，正听到他在讲在林子里和秦怡然一起捉狍子的事情，也坐到一边静静地听书哥儿说话，几人随着书哥儿的述说，心情也跟着一起一伏。听到他们两人制服狍子的时候，二丫和棋哥儿不由发出一声欢呼。

赵振兴听到这里道：“你们今天能捕到这只狍子很是侥幸，但是以后再碰到这种情况，爹希望你们还要以自身为重，切记不可冒险，要是万一碰到别的野兽，你们两个孩子怎么办？”

第三十六章 询问因由

赵振兴见两人都不吭声的模样，这才继续道：“还有今天要不是碰到黑丫，你们也没办法把那么大一只狍子运下山来，以后做事，切记不可鲁莽，凡事要三思而行。你们俩可记住了？”

秦怡然和书哥儿赶紧点头答应，秦怡然这会儿想想也不由得觉得自己那时被喜悦冲昏头脑，压根就没有考虑到这些后果，或是想到了也被她下意识的忽略了。

这种事以后还是要以安全为上，书哥儿再是少年老成毕竟还是个十来岁的孩子，自己可是活了二十好几的人了，就算一时被这贫苦的生活所迫，也不应该失了平常心才是，凡事还是应该要权衡利弊后再做。

赵振兴看着两个孩子乖乖应承的模样，也不再多说这事，而是跟秦怡然道：“大丫，你今天是怎么想到要对着张管家说那番话的？”

秦怡然心里有些微微的打鼓，该来的还是要来。她装着有些害怕的样子微微低着头，缩着肩，酝酿了一番才把自己早就想好的说辞说了出来：“这些话也不是我自己想到的，就是前些天躺在床上昏睡的候，就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恍惚到了个奇怪的地方，里面有很多好吃的东西，还有好多新奇的玩意儿。里面的人穿得也很奇怪，他们说的很多话我都听不明白，但是觉得好有学问的样子那两天昏昏沉沉的，也一直睁不开眼来，那时候我脑子好像特别好使，那些话虽听不明白，但是大部分都是记进脑子里了”

她把前世的生活换一个模棱两可的方式讲出来，有些话说得似是而非一些，并不太担心会被赵振兴揭穿。什么样的谎言最容易让人相信，那就是九分真一分假，只要守住这一分假，其余的的照着事实说就会更容易让人相信。

她透过前额垂下的刘海，偷偷瞄了瞄众人的神色，赵振兴微微皱着眉，李氏却是微微张大了嘴，显得有些吃惊。书哥儿还是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微微握紧了秦怡然的手，两个小的还有些茫然的看着她。

见此，她又清了清嗓子道：“今天去张府的路上我就想着能不能从那些人说的话里面学上那么几句，把这只狍子卖上个好价钱。到了张府的时候，我见那张管事很是和气，就壮了壮胆子，想了那番说辞，好在张管家肯帮忙。”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又接着道：“见了张老夫人后，我见她对我和哥哥又很是慈眉善目的，想着我们也是一份善心，是一心希望她老人家能平平安安，长命百岁的，也就鼓足勇气跟老夫人说了事情的经过。虽说稍微夸大了些，但我们的心意是好的，想必那张老夫人也是明白，这才让我们今天讨了这个好。”

她说完后，还是一片寂静，谁也没再开口，过了好一会儿就在秦怡然渐渐也有些忐忑的时候，赵振兴举拳到嘴边咳了咳，见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他的身上。

他才对着秦怡然道：“估计这是菩萨给你托梦，这事以后就不要跟任何人提了。有可能是你招逢此难，菩萨有意指点你，这可是你的机缘，你要好生感念。过几天中秋节的庙会，让你娘带着你去庙里好好的给菩萨上柱香去。”

李氏听了有些欲言又止，赵振兴对她使了下眼色，又对着几个孩子道：“你们几个今天都累了一整天了，明早还要早起去你们姥爷家，赶紧洗洗早些睡了。”

秦怡然和书哥儿两个打了热水带着两小的各自回房洗漱去了，这边李氏却是有些忐忑的看着丈夫，赵振兴紧皱着眉，沉吟了片刻才到：“先看看，如果大丫身体没有什么大碍，只是人变得聪慧些，我看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老话不都是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吗？我看大丫说不定就是得了这样的机缘。”

李氏张了张嘴，但是又找不到合适的话形容她内心的那种直觉，从那天大丫清醒后到灶房吃早饭，她就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儿，偏偏找不到原因，只觉得她好像比受伤前要知理些。

赵振兴未尝不知妻子心中的疑虑，这事确实有些说不通的地方，但是大丫又确实是他们的大丫，这事只能现在捂住了，待过一段时间再看看，如果这变故只是让大丫变得聪慧机敏些，那就每年去庙里给菩萨多烧几炷香，权当上天的恩赐了。

那些有钱人家还去点那什么长明灯，等手头上宽裕些给这孩子也去点上一盏。至于别的原因赵振兴本能的不愿往下想，这是自己的孩子，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改变这个事实，当然这些想法无需让李氏知道，免得她跟着担心。

想到这里，他拍拍李氏的手“不早了，洗洗赶紧睡了，明天还要起早呢。”

见李氏还是有些愣神，他笑着握住她的手道：“不要担心，万事有我呢。”

李氏抬起头，看到他眼中的安抚，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的抚了抚鬓角的发：“是我想左了，再如何那也是我们的大丫，也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去打水来，赶紧洗了睡，明早你还要赶车呢。”

赵振兴点点头，夫妻二人自是洗漱睡下后不提。

第二天寅初，赵振兴和李氏就起了床，赵振兴给骡子又喂了点草料，李氏则是进了灶房洗米煮了一锅的黍米粥，又把外面一口锅添了小火，把昨晚剩下的哈饼一个个围着锅排了一圈，她用小火一点点的炕热，这样既不会糊了又能加热变脆。

待两口锅里面基本都妥当了，李氏拍拍身上的灰，进了东屋，把昨晚就从炕柜里拿出来的出门衣裳里拣了二丫的一套，端了油灯去了东厢房。

东厢房里，李氏就着昏黄的灯光，看着两个女儿头挨着头正睡得香甜，她不由得微笑起来，她把油灯放在一旁的炕柜上，把二丫的衣服整理好，搓了搓有些微凉的手，这才伸手隔着被子轻轻的拍了拍二丫，一边轻声的唤：“二丫，二丫，醒醒了，咱们今天要去姥姥家了。”

一边已是把二丫轻轻地从被子里面抱坐了起来，她让二丫靠坐在她的身上，双手快速的把外衫给二丫穿上了，她把二丫抱伏在自己的胸前，快速的给她把外面的裤子也穿好了，她把小丫头翻过身一看，见她还在呼呼大睡。不由莞尔，那边秦怡然被这窸窸窣窣有些弄醒了，还在睡意朦胧的时候，想到昨晚李氏她们说的今天要去姥爷家，也没有睁开眼，就含含糊糊的喊了一声“娘。”

李氏摸摸她的头，笑着道：“外面还早着呢，再睡一会儿。”

秦怡然轻轻“嗯”一声，也就不再吭声。李氏看着她睡得沉，帮她掖了掖被角，一手抱着二丫一手拿着油灯出了东厢房。

第三十七章 再次进山

院子里，赵振兴已经是把骡车都收拾好了，把昨晚准备带去李氏娘家的东西都已经摆放妥当。

他见李氏一手抱着二丫一手拿着灯，上前拉好东厢房的门，再从李氏手上接过二丫，李氏拿着油灯又进了东屋，拿了棋哥儿的衣裳，去了西屋，不过一会儿就抱着穿着整齐的棋哥儿出了西屋，后面还跟着拿着灯的书哥儿。

三人一起去了灶房，赵振兴抱着二丫正坐在炕上。

李氏把棋哥儿也递给他，自己赶紧打来了热水，给两个小的洗了手脸，两小家伙这才醒了过来，一旁的书哥儿已经是把几人的粥碗盛好了。

李氏上前把外面一口锅里的饼子也拣了一些放到笸箩里端上桌“这边留着娘来收拾，你赶紧洗把脸好吃早饭。”

李氏一边把两个灶膛里捂了一些碎草屑，一边催了书哥儿去洗漱。书哥儿遂去打了水，洗漱去了。

待到书哥儿收拾好，几人用过早饭，李氏要收拾碗筷，被书哥儿拦了，便放了手，赶紧把后院的猪和鸡都喂好。李氏和赵振兴换好出门的衣服，这边书哥儿把灶房收拾干净，外面已经有些蒙蒙亮，隐约已经是能看得到路了。

李氏抱着棋哥儿和二丫坐进车厢里，赵振兴叮嘱了书哥儿几句。

“书哥儿，这会儿还早。你要不也到床上再去眯一会儿。”李氏从车厢里探出头来，想了想又不放心道“要不你们今天还是不要进山了，待到明儿我们都在家再去。”

书哥儿笑着道：“爹娘尽管放心出门去，有我在呢。我们就在林子里摘点蘑菇就回来。”

李氏想了想只好道：“那行，不要走远，早点回来，我们下晌也就回来了。”

这边赵振兴坐到车辕上，挥了挥手上的鞭子，骡车已是踢踢踏踏的出了院门，沿着往村里去的那条土路一路往官道上去了，这时候村里的人家基本还没有起床，除了有几声犬吠，整个村子还是一片安宁。

书哥儿目送骡车走远，便关了院门，进了东厢房。见秦怡然睡得正香，想了想，还是上前唤道：“大丫，大丫醒醒。”

秦怡然睁开还有些惺忪的眼睛，见到书哥儿正站在炕头，她揉了揉眼睛，用带着睡意的甜糯嗓音道：“哥，爹娘出门了吗？”

书哥儿摸了下她睡得有些蓬松的头发“嗯，要起来吗？还是再睡会儿？爹娘刚走。”

秦怡然摇摇头，把剩余的一点睡意也赶走了。李氏他们已经出门了，自己还是赶快起来，今天可是要好好的跟着陈黒丫把这山里逛上一逛的。

想到这里，她立刻就精神了，一把掀开盖在身上的被子，三下五除二就把衣裳都穿好了，书哥儿见她已经把自己收拾利落了。便先转身出了东厢房，到了灶房，把温在锅里的粥和哈饼都盛出来。

这边秦怡然也赶紧进了灶房洗漱好，见书哥儿已经把早饭都给她盛好，对着书哥儿露出个甜甜的笑，“谢谢哥！”

遂也不再耽搁，笑眯眯的捧起粥碗，一口粥一口哈饼吃的香甜。书哥儿去仓房拿了背篓、篮子镰刀等物，想了想还是别了把斧子在腰上。

秦怡然吃完，把锅碗洗刷干净，剩下约摸七八个哈饼包起来放在一边，又把墙上挂着的一个大肚葫芦拿了下来，清洗干净，往里面装满水，盖好葫嘴，和包好的哈饼放在一道。

书哥儿进了灶房见到桌上葫芦和哈饼，什么也没说，都放到背篓里背好。

秦怡然看到篮子，显然是书哥儿给她准备的“哥，给我换个背篓呗，这篮子装不了多少东西，而且拿在手上在山里也不方便。”

书哥儿看了他一眼，秦怡然坦然的回望着他，兄妹两人对视一眼，默契的什么也没说，心里都打算着今天进山一趟怎么也要倒腾些东西出来好换了钱。

“那你不要装多了，万一累着了，下次爹娘就不让进山了。”

“哎！”秦怡然大声地答应道，一双眼睛笑得跟月芽儿似的。

书哥儿进了仓房给她换了个最小的背篓，约莫只有她的手臂长，秦怡然把镰刀放进去，背上，感觉比挎着篮子要方便多了。

两人都收拾妥当，书哥儿带上灶房门，两人一路出了院子，书哥儿锁好院门，把钥匙的系绳挂到脖子上。

两人沿着山坡的小路，走到昨天灌木丛的那个小道旁，兄妹俩站在高处，透过清早薄薄的雾气远远的就看到陈黒丫背着她的弓箭正快步的往这边走，许是抬头看到他们两个，她的脚步越发快，不过两三分钟的功夫就爬上了山坡。

“黑丫！”秦怡然伸长手臂向她挥了挥。

“你们这么早？”

“我爹娘他们出门去了，我和我哥就想着早点出门，也好跟着你好好逛逛。”书哥儿和陈黒丫打过招呼，三人也不再耽搁，一边往里走一边有一句没一句的搭话。

待走到昨天的树林子，秦怡然脚步不停，带头往里面走，书哥儿看了她一眼，也不吭声，陈黒丫想是也明白他们俩今天跟她一道就是想跟着往山里面走一走，遂也不再说话，一马当先赶在前面。

让秦怡然兄妹跟在她的身后，三人约莫快走了一刻多钟，路就不太看的出来了，脚步逐渐慢了下来，陈黒丫在一棵树上砍下根小孩手臂粗细的树杈，截成两节分别递给他们。“都小心些，跟着我的脚印落脚。”

许是前几天下过雨，地面的落叶比较潮湿，踩在一些不太平整的山石上，稍不注意就会脚底打滑，秦怡然和书哥儿两个一边拄着棍子一边跟着陈黒丫的脚印走。

一路倒是遇到几次野兔和野鸡之类，三人都没有多做停留，一直往里走约莫又走了半个时辰，三人走到半山腰的一处平地，陈黒丫和书哥儿还好些，秦怡然已经有些气喘吁吁，她一边喘着气一只手已是按在一个大石块上，人也不由得侧靠在上面。

书哥儿上前用袖子帮她擦擦脸上的汗“就到这儿吧，你身子还没好呢，要是又生病了怎么办？”

秦怡然摇摇手，喘了一口气道：“没事儿我只是许久久不走这般快了”待稍许平复一会儿，秦怡然笑着道：“你看，歇一下就好了”。

书哥儿把背篓卸下来，把水递给他“先喝口水，咱们歇会儿再走。”

又把包着的哈饼包裹递给黑丫：“昨晚我娘烙的，特意让给你带的。”

陈黒丫有些不好意思接，用手指蹭了蹭圆圆的鼻头。

“黑丫，赶紧拿着吧，要是喜欢吃，过几天让我娘做了，你到我家来吃。”秦怡然见她推辞，从书哥儿手里接过来，硬是塞到陈黑丫的手里。

第三十八章 山中历险（一）

黑丫接过打开一看，里面约莫有七八个烙得焦黄的哈饼，一阵韭菜的香味夹杂着油香一股脑的往她鼻子里面钻，空空的肚子立马就诚实的发出一阵“咕噜噜”的声响。

饶是陈黒丫的脸蛋儿再黑，秦怡然也从她脸上看到可疑的红色，她低下头掩去脸上的笑意，待到上翘的嘴角已能控制住再抬头时，陈黒丫又把布包递到秦怡然身前“这么多，我吃不完，你们一人再吃两个。”

秦怡然见她脸上的赧然已经退去，也不跟她客气，自己拿了一个，给书哥儿拿了两个，剩下的又推给她：“我和我哥这么多尽够了，你赶紧吃。”

书哥儿接过秦怡然递给他的两个，自坐到一边的一个小石头上吃去了，兄妹两人就着葫芦里的水，吃完哈饼，葫芦里面的水也喝了一小半。

陈黒丫从腰上解下个灰扑扑略带扁圆的水囊，一口饼一口水吃的十分香甜。见秦怡然盯着她的水囊看，略带自豪的笑道：“这是牛皮做的水囊，我爹给我用的。”

秦怡然虽然没见过，但是也能想象的出，这应该是一般常在外行走的的人随身携带的水囊，也许不是非常贵重，但是能这般给个八九岁小孩用的，想来黑丫的父亲也很是疼爱自家的闺女。

想到这里，她不由心下一动，把自己日后的大致想法在心里又转了一圈。可是结合赵家的现状再想想眼下的境况，心下也不由得一叹，有道是：一文钱难死英雄汉，古人诚不欺我。

现在多想无益，还是赶紧着手眼下，能攒一点是一点，也不知今天冒险到这深山里头，会不会有所收货？

她随手在旁边的地上捡起一片刚刚掉落的树叶，一边转动着叶柄，一边四下里打量着这片树林子，其实这边已不能单纯的称之为树林子了，入目的除了少量手臂粗细的小树，大部分都是两人合抱的大树，偶尔一两丛灌木丛星星点点散落在其中，几乎不太看得到有人行走过的痕迹。

现在天气渐凉，许是前两天刚下过雨的缘故，空气里的湿度非常大，再往远处看，隐约看到白蒙蒙的一片雾气，能见度不足三十米，这会儿应该是上午九点左右，阳光已经从树木的间隙里折射到地面上，地面的湿气蒸腾起来，雾气好像更浓了些。

秦怡然打了个寒颤，把外面的衣襟又拉了拉，站在这儿不过十来分钟的时间，身上刚刚走出来的一点汗意已经退下去了。这会儿周身又有点凉凉了，这幅小身板儿还是弱了些。等手头上再宽裕些，包括自己在内，这家人都需要好好进补一番，身体才是一切的根本。

那边书哥儿看见了，也走了过来“可是觉得身上凉了？”他微微皱着眉，手伸过来试了试秦怡然的额头，微凉的触感让他皱起的眉头稍微平复下来。

书哥儿抬头看看日头：“今天起雾了，约莫还要一两个时辰才能散的得差不多，这林子里头湿的很，要不今天就捡点菌子啥的就回去吧。”

秦怡然赶紧摇摇头，好不容易今天赵氏夫妇都不在，还不赶紧趁着这个时候把这山头里面探一探，看看能不能找点东西卖点钱做本钱。

知道书哥儿是担心自己的身体，这小少年别看着年纪不大，估计挣钱的心思不比自己弱，不然也不会昨晚自己暗示了一下就立马就配合自己在爹娘面前遮掩。

“哥，我都已经大好了，太阳都出来了，等会儿再走下去我身上马上就能暖和了。”说完，不等书哥儿回应，立马扔掉手上的树叶，拿起一旁的棍子站直身子。

那边陈黒丫也吃喝好了，把水囊重新挂在腰上，整理了一下后背上的长弓道：“过了这座山头，那里面就是深山了，里面有大家伙，我们不能再进去，往左边再走一刻钟就能到青竹村的竹林子了，我往常进山常走的也是这一段路。”

秦怡然指着右边道：“那右边呢？黑丫你去过吗？”陈黒丫摇摇头“我爹不让我过去，从右边过去就到穿云山的那一边了，那边我爹都没怎么过去，我也不知道咋样，那边紧靠着深山，怕是有大家伙呢。”

秦怡然想了想，她其实有心想往右边去，毕竟左边是陈黑丫常走的一条路，虽说是没什么危险，但是同样也没什么价值。

那边还紧邻着青竹村的竹林子，想来也是有人常走的，就算是有什么好的东西，恐怕也早就被几辈子都生活在这山里面的人给寻摸走了，哪里还能等到她来。

可是陈黒丫说的也对，右边太危险，未知的东西太多。他们就三个小屁孩，除了陈黑丫还稍微有点武力值外，她和书哥儿估计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向来危险与机遇并存，自己该不该冒这个险或是能不能冒这个险？毕竟现在她不是孤身一个人，有书哥儿还有陈黒丫，特别陈黒丫还是受自己委托才进的这趟山。

唉，还是自己太弱了，她看看书哥儿再看看陈黒丫“那我们还是往左边去吧，先看看有没有什么野物。”

说完这句，她看到书哥儿明显松一口气，知道他是担心自己一意孤行要往右边去，三个人遂也不再闲话，跟先前一样，陈黒丫在前头带路，秦怡然和书哥儿紧跟在她的后面。

三人约莫才走了五十米远，前头的陈黒丫突然停了下来，秦怡然冷不防差点撞到她的身上，书哥儿就在她旁边，立马伸手拉了她一下。

两人正待询问，陈黒丫突然回头对着他们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就赶紧蹲下身来，示意兄妹俩躲到旁边的大树后面。兄妹俩对视一眼，也跟着蹲下身，悄悄的挪到身旁的一株大树后面，陈黒丫见他们兄妹俩已经藏好身形。

她转身三两下就爬上了他们兄妹藏身的这株大树，直到差不多距离地面有十几米的地方，她才停了下来，又等了差不多一两分钟，这时就连秦怡然也隐约听到一阵“哼哼唧唧”的声音，还伴随着偶尔树枝被踩断的碎裂声。

兄妹两人对视一眼，听着动静这分明是个大家伙，而且很不巧的是往他们这个方向而来。兄妹俩还未有所动作，陈黒丫已是从树上轻巧的滑落在他们身边，“是一头落单的野猪仔！”

秦怡然看着她黑亮亮的大眼睛，里面满满的兴奋，秦怡然也有些兴奋，野猪这种生物正常都是团体活动，陈黒丫既然说是落单的，以她的耳力那么这周围肯定是没有别的野猪群的，而且只是一只野猪仔，那么是不是他们三人也能冒险试一试呢？

第三十九章 山中历险（二）

想到这里，她转头看向书哥儿，书哥儿正聚精会神的趴在树后往前看，看他脸上掩不住的喜色，想来也想到了这一点，这会儿那动静已是越来越大，想来那家伙离自己这儿是越来越近了。

这时书哥儿也转过身，三人一合计，还是由武力值最高的陈黒丫绕到野猪背后射箭偷袭，这样也防止它受伤后跑到深山里面。秦怡然和书哥儿分别往左右包抄。

一合计好，陈黒丫已是几个轻巧的跨步，从左侧绕了过去，兄妹俩也不耽搁，赶紧把背篓什么的都卸下来，拿好镰刀和棍子，利用树的遮挡，蹑手蹑脚的分别往左右两边而去。

秦怡然一边小心的利用树干遮挡着身形，一边放轻脚步仔细的听着野猪的动静，不知道是不是紧张的缘故，她觉得的自己的耳力也好似比以往灵敏了许多，野猪一边走一边哼哼唧唧的拱地的声响都听的分明。

她估计自己已经走了差不多二三十米的样子，才渐渐停下脚步。找了个有两人合抱粗的大树，把身子掩藏好，轻轻地用棍子拨开面前的一丛灌木，这才看清她们这次的要围猎目标。

一身深棕色的毛发，背上的鬃毛已经接近于深褐色，比起见过的家猪，它的嘴脸显得小而长，并没有见到野猪特有的獠牙，应是还没成年的缘故，竖着两只小耳朵，听到一点动静就警觉地左右哼唧了两声，许是没有觉察到危险，它又低头去啃食它面前的一小株灌木。

这就这时，秦怡然听到一声破空声，就见到从野猪的斜后方射来一只竹箭，就在要射中的那一瞬间，那只野猪不知怎的刚好微微侧过了头，那对着它脖子的致命一箭就微微偏开了要害，射在它的耳后。

这下子野猪受伤又是受惊，顿时嚎叫一声，吓得秦怡然一个机灵。手上的棍子掉在灌木上发出声响，野猪受伤后正在找寻敌人，听到秦怡然这个方向传来声响，立马就转头对着这边冲了过来。

这时候秦怡然也顾不上躲藏，她不知怎么想的，非但不转头就跑，反而从树后赶紧跑出来，对着跑过来的野猪就迎头扔出去一棍子，那棍子正好敲在野猪的眼睛上，但是那野猪也只是顿了一顿，就嚎叫一声，继续追了过来。

那边陈黒丫又跟着再射一箭，却也没能射中要害，一箭射在野猪后腿上，这下秦怡然距离野猪不过四五米处，手上的棍子被扔出去，然并没有对野猪造成什么实际上的伤害，反而让野猪更加狂躁起来。

说起来长，其实从陈黒丫射箭到秦怡然跑出去也不过就短短一瞬的时间。

这厢秦怡然见野猪继续对着自己冲过来，她自己也吓了一跳，刚刚跑到野猪近前，才发现这家伙虽不是只成年的野猪，怕也不下于有百十来斤，就自己这小身板实不应该这么早蹦出来，应该等陈黒丫再射上两箭的。

这边秦怡然一边害怕一边转身狂奔，那边陈黒丫和书哥儿也吓了一跳，没想到她来了这一出，赶紧跟在后面一路追了上去。

秦怡然一边绕着树跑一边暗自懊恼，自己正是越活越回去了，就为了能多挣两个钱，今天竟然心急到这个地步。要是这次穿越结果就因为被野猪咬死，那可真是笑死人了。

听着身后越来越近的呼哧声，还带着淡淡的血腥气，她现在啥也顾不上，只能玩命的迈动她的那双小短腿。可是这个小身板实在是太弱了，她已经感觉自己的小心脏都快要蹦出来，两条腿更像是灌了铅似的迈不开步。

身后陈黒丫和书哥儿的呼唤声隐隐约约传来，自己也好似有些听不清。也不知跑了多久，正觉得后面那紧追的野猪好似没了动静，突然脚下好似被什么东西绊到，整个人腾空往前一个飞扑，那一瞬间，她脑子里面一片空白，忍不住闭上眼，条件反射用双手包裹住头脸，整个身子弯曲成虾状。心想这下子怕不得把这条小命要交代这儿了。

预想中落在山石上的疼痛并没有传来，只依稀感觉好似落到一丛灌木上，灌木上的叶刺扎在手臂上的疼痛传来，她还没来得及痛呼出声，整个人就顺着那丛灌木滚了下去。

这边陈黒丫和书哥儿紧追着秦怡然和野猪的方向，见她们是往右边的山坡跑，书哥儿又是着急又是懊悔，生怕秦怡然有个好歹，一边大声喊着“大丫！大丫”，一边快速的追上去

陈黑丫因是一直躲在野猪的后方，距离他们都要远一些，好在她的脚程快，几个跨越就追上了书哥儿。书哥儿知道她比自己跑得快，紧紧的跟在她后面，三人一猪这一折腾，惊得山里的野鸡之类的都四下逃窜。

眼见得前面一人一猪一跑一追，好在那只野猪伤在后腿上，一时也追不上秦怡然。就在秦怡然转过一株大树，后面那只野猪紧跟着要转过去。陈黒丫站定立马射出一箭，这箭虽说是她情急之中射出的，可是角度算的刚好，正好在野猪随着秦怡然转弯的时候命中野猪的咽喉。

她看着那野猪奔跑的趋势不减，又往前跑了两三米，这才摇晃了两下倒在地上，许是刚好射中要害，愣是连一声都没能发出来。书哥儿远远见到野猪倒地，秦怡然还是头也不回的一直往前冲，想来是不知道身后的动静。便一边追上去一边大声唤她，那边陈黒丫也顾不上野猪，也跟着一起去追秦怡然。

就这耽搁的一会儿，眼见着秦怡然跑远了，两人无法，只能继续一边喊一边追，眼见着秦怡然的身影一闪，就见到她整个人往前飞扑的姿势。

书哥儿大急“大丫！”整个声音都变了调，嗓子几乎都喊破。

等到他们两人跑到秦怡然摔落得地方，这才发现这是一道约两米宽的山缝，山缝两边都长满灌木，一个不小心就能踏空掉下去。

刚刚秦怡然掉落的地方除了崖边灌木上还有压过的痕迹，哪里还能看的到秦怡然的影子，书哥儿眼睛都红了“大丫大丫”连连唤了几声见没人应答，就准备沿着灌木丛往下滑。

陈黒丫一把拉住他“这地方我好像听我爹说过，之前我爹不许我到这边来，就是因为这边有好几道山缝，一个不小心就会掉下去，村里从来没人敢往这边来。”

第四十章 山中历险（三）

书哥儿这才想起之前赵振兴也提醒过他们兄妹几个，但是大丫已经不记得之前的事了，肯定也不知道这边的危险。

秦怡然被野猪追赶的时候，他们谁也没注意就跑到这边来了，那现在大丫是个什么情况，谁也不清楚。

陈黒丫打量一下周围，她在这山里进出的次数多了，眼前这情况虽是没有预料到，但是应急的想法却是要比赵家兄妹要多得多，她见到左右岩壁上都有不少藤蔓，这些藤蔓在这边经年日久的不知生长了多少年，伸手上去试了试牢度，拿出随身的斧子，砍了十几根下来。

这时书哥儿也明白她的想法，两人一起把这些藤蔓打好结连成约莫十几丈长的一根，把一头牢牢地系在山缝旁的大树上，陈黒丫试了试，应该受得住两人的重量，两人这样一通忙活，已是出了一身的汗。书哥儿更是紧抿着唇，从刚刚开始就一声未吭。

陈黑丫张了张了嘴又闭上了，许是知道自己嘴笨也安慰不了人。自己虽是昨日才跟他们兄妹有交集，但也看得出来他们之间感情很好，这会玩儿秦怡然还不知到底如何，自己却是无从安慰起。她终是什么也未说，只低头把藤蔓的每个结都检查一遍。

那边书哥儿已是拉着藤蔓准备下崖，陈黑丫赶紧拦在他的面前“还是我下去吧，你在上面等着吧。”

书哥儿摇摇头“黑丫，我肯定要下去，大丫现在”说道这里他还是忍不住哽咽了一下，遂又继续道：“大丫现在还不知道什么情况，所以只能请你跟我一道下去。”

说完，他对着陈黒丫深深作揖。

陈黒丫赶紧避开“我肯定要一起下去的，大丫大丫也是我的朋友。”说着不等书哥儿应答，就抢先一步拉过藤蔓，轻轻一跳就从灌木丛上越过，往下滑去了。

书哥儿见状也赶紧搓了搓双手，抓着藤蔓也学着陈黑丫的样子下去了。

如果是一群大人在这里，也许还会衡量利害，现在两个半大的孩子正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就这样顺着山缝溜下去了。

话说秦怡然是一路从山缝上滚下来的，这边的山缝不知道形成多少年了，地缝处的岩壁上已经三五一丛的长满各色的树木、灌木。植被非常茂盛，虽说一路磕碰不少，却是越往下下跌的趋势越缓，等她终于停止滚落的时候已经是落在一片茂密的草丛上。

秦怡然趴卧在草丛上好一会儿都动弹不得，虽说一路上没有直接磕在山石上，没有什么致命伤，但就从浑身的酸楚刺痛，她就知道自己身上估计是没几处好皮肉了。

自己也不知是倒了哪辈子血霉，先是穿越到这穷山沟。好不容易认命了，打算好好过日子了，这才想着挣点钱，这老天爷又不开眼，让自己这通好摔，差点没把小命交代在这儿。

别人穿越都自带主角光环，到自己这儿就成衰神了，刚刚顾影自怜了一会儿，感觉浑身虽是疼痛的紧，但是好歹能动弹了，她轻轻地伸展了下手脚，一阵阵的刺痛直让她疼得龇牙咧嘴，她忍着痛翻了个身，仰躺在草地上，摊开手脚成大字型，这才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她躺的这块地方刚好在一块树荫下面，远远看去，一眼看不到边际各色植物，草长茂盛、生机盎然，鼻息间满满的草木清香，这里的气温好像比山上要高的多，暖洋洋的。

秦怡然猛地一个激灵从地上坐起来，顾不得拉扯着伤口带来的疼痛，也来不及检查自己身体到底有哪些地方受了伤，双手撑地，艰难的爬起来，一瘸一拐站起来打量下四周，再看向自己刚刚掉落下来地方，是山体的一条裂隙。

从这边看去类似后世在一些著名景点看到的“一线天”，不过由于自己滚落的时候可能偏离了方向，看着那条裂隙距离地面不过二三十米高，却是很难确定自己是从哪儿掉下来的了。

想着这会儿书哥儿不知道急成什么样，那小少年虽是还未长成，但是由于赵大郎身体的缘故，已经将这孩子早早地被迫自己扛起了这个家里的担子。自己这一折腾，他还不知道怎么自责呢。

秦怡然一边沿着缝隙的岩壁走，以期能遇上来找自己的书哥儿（不要问她为什么会知道书哥儿找来了）一边反省自己今天的行为，自己好歹是活了近三十年的人了，就因为最近这些时日的艰难，自己一贯的从容淡定都跑哪儿去了。难不成穿成个小孩子，心智也跟着回到小孩子不成？

今天这个祸事都是自己招惹过来的，自己穿的这个身子还是个孩子，面对野兽是没有任何反击力量的，更何况受伤的野兽比平时更加凶残，那个时候自己应该乖乖的躲在树后，什么也不要做，等陈黒丫再射上两箭，三人再围殴那只野猪，岂非要比现状好的多。

自己还是太心急了，压跟没考虑现在这副小身板是否经受得住这份折腾，得失心太重，完全失了平常心，就算跑了那只野猪，再想别的法子就是，何必急在一时，心急吃不着热豆腐，就算是想挣钱，那也的循序渐进，一步一个脚印才是。

自己这莽撞的性子是要好好改改了，以往自己都没发现的问题，今天不其实上次捉那只狍子的时候，就已经有点影子在内了，只不过自己也被自己蒙蔽过去了，事后自己虽然有点明悟，却压根没往心上放，觉得自己来自现代，没有什么是自己解决不了的，太过自大的下场就是把自己折腾的半死不活的。

想想眼下的境地，手无寸铁之力，家无横财，家里老弱病残几乎沾了个遍，还生活在这个万恶的封建社会，自己再不沉下心，冷静冷静，那是随时能被老天玩完的节奏。

这边沿着岩壁差不多走了五分钟，秦怡然还没见到书哥儿，她的左脚踝隐隐作痛，不用看她也知道这可能是扭伤了，必须赶紧跟书哥儿他们会和，不然就这自己这状态还不到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大哥黑丫书哥儿”扯着嗓子连着喊了几声，并没有人应答，额头已是隐隐见了汗，她用袖子擦了擦。

把外穿的一件薄袄子脱下来，抬头看了看天，也没有方向参照，看看地面上自己的影子，想来还不到正午，她索性把脱下的袄子系在腰间。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一边用树枝敲打草丛，一边慢慢往前走。

第四十一章 意外发现

约莫走了差不多五十米远，离自己掉落下来的地方已是越来越远，可是眼前的一切让秦怡然有些吃惊的张大了嘴，她舍不得眨眼，眼前的景色让她错认为这是哪里的风景区，满眼的郁郁葱葱，不知名的小花开的分外肆意，竟然还有不少蝴蝶飞舞在其间。

这还是她穿越后的那个地方吗？仔细看看自己的手和脚，再摸到那瘦弱的小身板，确定自己还是赵家的大丫，没有再穿到别的时空，刚松一口气，越想越是觉得不对，自己掉落的地方照理说在深山里，温度只会比外面低，就算这边晒到太阳，也不应该会有这么高的温度才对。

要知道现在这会儿还没到正午，自己怎么会觉得这么热，想到这里，她往自己刚刚看到那片草原看去，不！说是草原还不完全对，这里向阳的一面树木要繁盛的多，入目一半是各色灌木杂草丛生，一半是一望无际的各种树木，除了星星点点一些裸露的岩石以外，地面基本被一切绿色的植物覆盖。

刚刚自己躺在地上看到的不过是冰山的一角。她仔细的打量周围的地形，四面远远的能看到山峰的轮廓，面前的这一切好似个山谷的形状，山谷的上方时不时一阵雾气飘过，她心里有个大胆的想法，这样的地形很像她前世去过的一个旅游景点：地下森林！

现在再看看眼前这景象，雾只能是其中一个原因，还有一种可能，那便是随着地下森林的还有一种产物：温泉。

想到这里秦怡然不由得一阵兴奋，这时一阵山风刮过，带来一阵微凉，秦怡然伸开双手，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一口气，随着山风送来的有草木的清香，还有一丝微微的酸腐味儿，她忍不住又深呼吸了下，确实有股酸腐味儿，她疑惑的睁开眼，这应该是某种果实成熟后腐烂的味道。

她左右打量了下，应该是左前方灌木丛那边传来的这种气味，再也顾不得脚踝处传来的疼痛，一边挥着树枝，一边一瘸一拐向草丛的这一面走过来，左侧不远处一株枯倒的树干上一簇簇的木耳长势喜人。

秦怡然走近了再看，这颗树也不知道倒在这边多少年了，整颗树木的一多半都已经被地面的杂草掩盖，细看下，原身差不多有两人合抱粗，露在地表上的地方都被苔藓木耳之类的附生物长满了。

秦怡然小心的绕过这株树，酸腐气越发的浓了。她又往前走了差不多二三十米远，才看到一大片约莫半米高的植物，单叶互生的椭圆形绿叶，茎直多枝，枝干分叉处果梗朝天结满红色的果实，星星点点的还夹杂些黄色和绿色。形状约莫手指长短，成圆锥形，地上掉落了不少红色的果实，一部分的已经腐烂发臭，自己刚刚闻道的味道就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的。

秦怡然捂住嘴，忍着将要出口的惊呼，这分明是后世很多美食饕餮的最爱：辣椒！或者该称它为朝天椒。可是，这玩意儿不是要到明末后期才从西方引进到这片大陆的吗？

她有点不敢置信会在这个无人知道的山谷里发现这个物种。她仔细打量周围的种植，除了眼前这一片是连片生长的以外，其他地方也星星点点的长有一些，而且没有任何人为种植的痕迹，明显就是天生天长的。就在这些挂果的旁边，她还发现不少幼小的植株。

她从其中一株上面摘下一颗红色的果实，经过仔细端详，除了比后世超市里卖得朝天椒要短一些以外，外观上并没有明显的不同。不过也说不好，后世辣椒品种琳琅满目的，说不定这是其中哪一种的祖先呢。

她忍不住把辣椒尾端放到嘴边，轻轻地咬了一口，舌尖上先是传来一股尖锐的刺痛，然后是整个口腔都传来一种被火灼伤般疼痛。

不过一瞬间，秦怡然已是涕泪横流，她赶紧吐出嘴里的辣椒，刺痛感却是半点都没有消下去的意思，她只能半弯着腰伸着舌头，口水不由自主的就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呸呸”接连吐了几口口水，嘴巴里的痛感才稍微好转些。

“大丫大丫”

“大丫姐大丫姐”远处传来书哥儿和黑丫呼唤声，秦怡然连忙站直身。

“唔”刚想大声应答，可是只发出一个奇怪的单音，舌头已经有些木了，而且有些捋不直的倾向。

秦怡然怕书哥儿听不到自己的应答，又要找到别的地方去，赶紧转身往回走，顾不上脚踝的刺痛，顺着声音的来处一瘸一拐的迎了上去。

才走了十几步，那头书哥儿和陈黒丫已是转到这边，正左右张望，就见到秦怡然挥着根树枝远远的招呼他们。

书哥儿见她好好地站在那里，赶紧大步奔了过去。越是靠近她脸色越是难看，待停在秦怡然的身前，看看她整个人狼狈的样子，整张小脸已是板的紧紧地。

他一言不发的伸手拉了拉秦怡然的手臂，再把她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番，发现只是一些刮伤，见她站姿有点不对劲，整个人的重心都压在右脚上。

他蹲下身，伸手触了触她的左脚踝，果然听到秦怡然发出“咝”的一声。

书哥儿站起身“脚都伤着了，为什么不在原地等我们？”看着秦怡然有些躲闪的眼神，再看看她浑身狼狈的模样，忍不住又道：“可是还有旁的地方伤着了？”声音已是不由自主的软了下来。

秦怡然刚刚在心里暗暗鄙视自己，自己这是心虚个毛呀。

就又听到书哥儿再次发问，明显感觉到他语气里的变化，她伸手指着自己还半张着的嘴，发出一个模糊的字音“毁”。

书哥儿一时没能理解，这才发现从刚刚见到她起，她就一直半张着嘴，脸上又是灰又是汗还有某些可疑的水渍，一时也搞不清她是怎么把自己折腾成这副模样的。

后面跟上来的陈黒丫也见到她这副模样，差点忍不住笑出来。不过她倒是猜到了秦怡然要的什么东西，从腰间解下水囊，递了过去。秦怡然也顾不上旁的，赶紧接过，反复漱了好几次嘴，这才感觉木木的嘴巴里面有了些知觉。

最初的刺痛已经褪去不少，残留的就是一些辛辣，这会儿才感觉掌握了嘴巴的自主权，她又喝了两口水，这才把嘴里的辣味稍微压下去一点。

第四十二章 收获辣椒

幸好刚刚只是咬了一小口就赶紧吐出来了，不然这从未尝过辣味的小舌头，怕不得皮都能烧破。

这边书哥儿见她好似缓过来了，皱着眉头道：“可是好些了？”

秦怡然点点头，又吐了吐舌头，感觉能自主说话了，这才道：“哥，我已经好多了，就是这脚好似扭到了”说着，轻轻抬了抬左脚。

那边陈黒丫蹲下身道：“我来瞧瞧。”

见兄妹俩都盯着她瞧，她有些赧然的低下头，伸手解开秦怡然左脚的鞋袜，见到露出的脚踝处已经有些红肿，她伸手轻轻的摁捏了两下道：“我爹教过我一些寻常的跌打损伤，大丫姐这情况应该不严重，我给她推拿两下应该就能慢慢走路了。”

秦怡然不禁对陈黒丫的那个爹就更好奇了，什么样的爹会教自己的女儿学这些，想想又觉得不无道理，陈黒丫本身就跟别的小孩不一样，整天上山下河的，难免没有个磕碰，这要是伤到哪里，也能及时自救。

那边陈黒丫趁她愣神的工夫，已是手上一使劲，只听到一声轻微的骨骼摩擦声，秦怡然还没来的及呼痛，先是一阵钝痛紧接着脚踝处一直以来的酸痛已是消失了大半。陈黒丫先给她把鞋袜穿上，从箭囊里摸出两块三指宽的小木块出来，再用一根细麻绳把两块木板固定在她脚踝的两侧。

她站起身，示意秦怡然走两步“大丫姐，你试试看，应该是没有大碍了。”

秦怡然走了两步，虽是左脚未敢使劲，不过左脚触地确实没有之前的酸痛感，书哥儿拿着一直别在腰间的斧子，从左近一棵大树上砍下一个手臂粗细的枝丫，用斧子砍去多余的枝叶后递给她，秦怡然接过来，有了这跟木棍的辅助，基本上已经能够行走自如了。

书哥儿见她脚已经没有大碍，这才询问之前的经过，秦怡然把自己掉落后的情况大致说了一下，说到之前自己发现的这里的种种情况，她含糊的一语带过，并没有把自己的发现和盘托出。

这边还有陈黒丫站在一旁，她不好把自己跟赵家人的那套说辞拿出来解释，不说的话又无法解释自己发现的这些事，只能含糊其辞的指了指那片辣椒地，趁陈黒丫打量的功夫，对着书哥儿眨眨眼，无声的说了几个字。

书哥儿虽是不太明白具体怎么回事儿，但是也看得出来，秦怡然想来是有什么事不方便当着陈黒丫的面说，遂轻轻地点了下头。

那边陈黒丫看到那片结满红色的果子，并没有新奇的走上前去尝试。她经常在山里面跑，其实有她自己的一套判断标准，这其实也是很多辈山里人总结下来的生存经验。

这种未见过的果实特别是颜色这么鲜艳的，周围却没有小动物啃食过或停留过的痕迹，表明这玩意要么不能吃要么不好吃。她是不会像秦怡然一样轻易地去摘来品尝的，而且秦怡然手上到现在还拿着那咬了一小口红果子，刚刚他们见到她的模样估计就是被这果子给折腾出来的，所以，她的目光只是从这些果子上瞄了一眼就移到旁边去了。

这么一会儿折腾，差不多到正午了，太阳晒在身上，书哥儿和陈黒丫两个也觉得热起来，这会儿山谷里的林子上方的雾气也越发淡了。

书哥儿把外衫脱了下来也跟秦怡然一样系在腰间，陈黒丫倒是只把外衫的袖子撸了上去，几人想到上面林子里还有刚刚猎杀的野猪，也不知道这会儿有没有引来别的野兽，三人一合计，陈黒丫先打头回去查看下情况，这边书哥儿再带着秦怡然一起攀上去。

“哥，我们摘点那个果子回去呗。”眼见着三人就要回头，秦怡然怎么舍得这一地的宝贝，虽说回去后可以再来，可是让她入宝山而空手回，想想都不行。

“大丫姐，这果子怕是不能吃的。”陈黒丫以为她只是新奇这没见过的果子。

“我想摘点回去给爹娘瞧瞧，说不定有啥用呢。”秦怡然不好对她解释，见她如此心里便有点歉疚。

陈黒丫见她坚持，也不多劝，她不放心那只野猪，三人遂分成两路，还是由陈黒丫先行回去，他们两人摘完果子再上去与她会和。

这边兄妹俩也不耽搁，刚刚为了围捕那只野猪，两人的背篓都还卸在之前藏身的地方，秦怡然刚想解开系在腰间的袄子用来装辣椒。

“你坐那儿歇会儿，我来摘就行了。”书哥儿已是把自己的外衫平铺在旁边的草地上当包袱皮。

秦怡然看看自己的脚，再看看长得茂密的辣椒植株，也不坚持只关照道：“哥，挑那红的摘，摘得时候尽量不要把枝丫掰断了。”

“大丫，这个你是不是认识？”书哥儿举着手上刚摘下来的一只红艳艳的朝天椒。

这会儿陈黒丫也不在，秦怡然直视着书哥儿看过来的眼神，轻轻的点点头。刚刚陈黒丫在的时候，她就无声对书哥儿的说了“我认识”三个字，书哥儿这会儿得到她的再次确认，也不多言，两只手一起，瞅着那长得又大又红的就飞快的摘起来。

她把书哥儿外衫的两只袖口分别用细麻绳扎牢，就站辣椒地外围，把伸手够得到的地方摘下来，那边书哥儿上手很快，除了刚开始用力扯断了一个枝丫外，其余的枝丫都好端端的一个都没碰断。

秦怡然看他两只手上都已经抓满，赶紧伸手接过，再放到衣服上，如此反复。兄妹俩一直忙活了小半个时辰，才摘了差不多有十几斤的样子。

“要不，今天先摘这么多，要是得用，回头我再来，到时我背背篓过来，也好多装些。”书哥儿抬头看看外面的日头。秦怡然也不坚持，陈黑丫已经出去好一会儿，再见不到两人，怕是要等的着急。

兄妹俩一起把散落在衣服四周的都捡起来，书哥儿把衣衫上下左右四面都拎在一起，用麻绳扎好然后直接当包袱缚在背后。

两人不敢再耽搁，书哥儿抬步走在前面，秦怡然拄着棍子勉强倒也能跟得上。等到两人赶到之前书哥儿他们攀爬下来的地方，书哥儿这才泛起了难，自己抓着藤蔓就能攀上去，他可是记得大丫是不会爬树的，这要这么办？

“大丫，你先在这边等着，我先上去，到时候再拉你上来。”书哥儿想了想只有自己先上去，到时候用藤蔓把秦怡然拉上去，不然她一人恐怕是没法上去得。

“没事儿，哥，你先上去，我自己试一下，不行到时你再拉我上去。”秦怡然看了看，这里距上面崖边差不多有三十多米高。

第四十三章 满载而归

原身会不会爬树她不清楚，自己小的时候在姥姥家可是跟着表哥后面没少爬，工作后曾加入一个攀岩俱乐部，这点高度对从前的自己不是个难事，就是不知道这具身体的素质怎么样。

书哥儿把双手在衣服上蹭了两下，一把抓过藤蔓，借着两边的山壁，就像一只灵活的小猴子，三两下就攀上去好一段。秦怡然一边看着书哥儿，一边活动着双臂，自己的左脚踝使不上劲，等下可基本全靠两只手臂攀上去。

“大丫大丫”那边书哥儿已是攀上去了，他甩了甩藤蔓，示意秦怡然赶紧抓住。

“哥，我先自己试试。”秦怡然伸手抓过一直晃动的藤蔓，那边书哥儿许是听到她的喊话，藤蔓不再晃动。

她先把刚刚书哥儿给她砍得那根棍子系在藤蔓上，这根棍子上面正好是个枝杈，她用的很是趁手，她可舍不得丢在这儿，等下还要靠它走回去呢。

秦怡然快速的搓了搓双手，直到掌心微微发烫，她反复的抓握了两下双手，这才微微蹲下身，轻轻一个弹跳，借着这力抓住藤蔓后，双手快速的交替往上，偶尔右脚借着山壁使一点劲，就在秦怡然觉得手臂有点脱力的时候，已经透过灌木丛见到书哥儿的身影。

“大丫，抓着不要松手也不要动，我拉你上来。”书哥儿已经看到她紧抿着嘴角，明显有些吃力的表情，生怕她一个不小心就要掉下去。

书哥儿一边使劲拉着藤蔓一边往后退，整个身子都在用力。好在靠近崖边有块凸出的岩石，秦怡然右脚使劲一蹬，整个身子就借力翻了上去。

两人都有些脱力，秦怡然躺在地上还在气喘吁吁，这副身子太弱了，后面还得好好练练才行。

书哥儿走上前来一把把她从地上拉起来，“赶紧起来，仔细地上凉。”

“哥，帮我把它解下来。”秦怡然指着藤蔓上的棍子。书哥儿有些诧异地看了她一眼。没想到她把棍子还从底下带上来。

秦怡然嘻嘻一笑，“哥给我做的这个棍子趁手的很，我还指望着靠它才能走回去呢。”

书哥儿把解下的棍子递到她手上，从地上拎起装辣椒衣服，两人便按照来时的路往回走。

回程时两个人都不由加快了的脚步，很快就到了射死野猪的地方。可是地上除了一摊血迹以外，并没有看到野猪和陈黑丫的身影。

“黑丫黑丫”两人接连喊了几声，都没有听到陈黑丫的应答。

兄妹两对视一眼，不知道陈黑丫是不是提前出去了。仔细打量下四周，并没有发现别的痕迹，当下也不逗留，直奔他们之前存放背篓的地方。

待到两人快走到时，那边守着的陈黑丫已是远远的就招呼起他们，“大丫姐书哥儿”

听到她的声音，两人一路上提着的心才落了下来。

秦怡然佯装生气道：“好你个黑丫，刚没瞧见你，可把我们急坏了。”

陈黑丫笑嘻嘻的上前，“那边已经是深山了，我怕血腥气招来别的大家伙，只好扛着那野猪仔先到这边来。”

顿了顿又道：“不过今天运气是真好，那野猪放那儿半天，愣是没遇到一个半路劫食的。”想来是真高兴，一向寡言少语的黑丫也一反常态的话多了起来。

待得三人走至那颗大树后面，果然在两兄妹的背篓旁就躺着那只野猪仔。

三人合计了一下，野猪仔还是由陈黑丫背出去，她的弓箭什么的都卸下来给书哥儿帮忙背着。秦怡然脚受伤了，顾着自己就行了，商定下来，三人就分工好。

陈黑丫扛着野猪仔走在最前面，秦怡然紧跟在她后面，书哥儿背着辣椒和弓箭走在最后。

途中秦怡然见到长的好的蘑菇实在是心痒，三人便也停下来，帮着一起采摘。

这就样走走停停，等快走到外围的树林子，已是到了下半晌，她自己的小背篓里面竟然也摘了差不多大半篓的各色蘑菇。

到了这里，三人也不着急了，遂停下来休息一番。

书哥儿想起昨天他和赵振兴两人一起挖的几个陷阱，“大丫你们俩在这边歇息一会儿，我去几个陷阱那边瞧一瞧。”

秦怡然虽是也想跟着去，奈何体力已接近透支，只得点点头，“那哥要小心些，我跟黑丫就在这儿等着吧。”

书哥儿点点头，人便转进旁边的林子里。

这边秦怡然看了看陈黑丫的神色，没有丝毫的疲态。再看看她脚边那差不多百来斤的野猪，不由得一阵羡慕。

陈黑丫看到她打量的眼光，仔细瞧瞧身上并没有什么不妥，疑惑地回以一个眼神。

秦怡然想了想，“黑丫，你这身手可是跟着你爹学的？”

陈黑丫点点头。

“那你爹可有说过能不能教旁人学？”秦怡然眨了眨眼道。

陈黑丫想了想，“我爹倒是没有关照过，不过我们这地儿也没有谁想要跟着我学这些。”

“那我要是想学，你能教我吗？”秦怡然赶紧星星眼，“不一定要有你这么厉害，只要能把身体练得结实些，不要动不动生病就好了。”

陈黑丫上下把秦怡然上下打量了一番，想了想才道：“我家倒是有一套养身拳法很是适合你练，你要是真想练，从明儿起，你以后每天早上跟着我练半个时辰。”

“那咱们一言为定，就从明儿早上开始。”想到今天早上的事，秦怡然笑着道：“我也不交束脩了，你以后每天的早饭就由我这个徒弟承包了。”

陈黑丫虽是没听说过她说的什么“承包”，但是大概的意思还是猜出来了，她有些赧然的摸摸自己的衣角点点头。

这边两人讨论着今后要学的拳法，那边书哥儿已经满面笑容的从林子里面走了出来，手里拎着两只活蹦乱跳的野兔，腰两边还挂了一只野鸡和一只野兔，“大丫，黑丫，你们瞧。”

秦怡然也有些惊喜，没想到收获这么多。

“这两只应该是刚掉下去没多久，逮着它们可费了我不少劲儿。”书哥儿把拎着的两只活野兔绑好放进背篓里。

“哥，你身上挂的这两只我们今天晚上就把它们整两道好菜吧。”秦怡然说到这里，又转过身，“黑丫，你今天晚上一定要在我家一道吃，我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这次陈黑丫没有像昨天一样拒绝，而是微笑着点了下头。眼看着外面天色不早了，三人背上各自的货物直奔赵家院子。

第四十四章 兄妹初议

等到踏上那条只容两人并行的小道时，秦怡然不由长长呼出一口气。声音大得三人都听到了，先是安静了一会儿，随即三人同时笑出声来，这笑声随着风吹树叶的的沙沙声传出去老远。

三人沿路说笑着进了赵家院子。待三人进了院门后，秦怡然随手就把院门关上。

等到三人把东西都卸下来，心才完全放松下来，看着满地的货物，三人不由得相视一笑。别说他们仨还是半大的孩子，就算是三个成年人有今天的收获也算的上是丰收了。

忙活了半天，都有些饥肠辘辘，特别是秦怡然先是惊吓后是惊喜，加上左脚踝始终是受了伤，这会儿便觉得浑身酸痛，想来是之前滚下崖的后遗症，之前不觉得，现在整个人松懈下来，只觉得每个关节都酸痛起来。

书哥儿瞧她有点蔫蔫的，怕她又要生病，赶紧道：“大丫，你和黑丫两个先坐下歇会儿，我去给你们倒点水。”一边说一边已是进了灶间。

秦怡然也确实是累着了，今天这小身板儿可是吃足了苦头，她领着黑丫直接进了堂屋。

那边书哥儿先是端来一个小木盆，盆边还搭着布巾子，“你们先洗洗，锅里面还有娘早上留的糊糊，我添上两把柴火，等下一人喝一点热乎的先垫垫肚子。”

“哥，你也先歇会儿吧，等下我来添柴火好了。”秦怡然见他忙进忙出的，心里暖融融的同时又有点心疼，书哥儿虽是跟自己一般大，却一直把她当妹妹般照顾。

“没事儿，你们歇会儿，我马上就能弄好了。”

秦怡然也不坚持，招呼陈黒丫也过来把手脸都洗干净。这边她们俩刚收拾好，那边书哥儿已是招呼他们“大丫、黑丫快过来。”

秦怡然把盆子里的水倒掉，拉着还有些不好意思的黑丫一起进了灶间。

书哥儿已是盛好了三碗糊糊，“赶紧坐下趁热喝了。”又从旁边的碗柜里拿出李氏早就切好的咸菜疙瘩。

三人就着咸菜喝着糊糊，也不知道是不是饿了的缘故，秦怡然从这普通的玉米糊糊里面也能吃出香甜的味道来。

不过一会儿，三人就喝完糊糊，待得书哥儿把锅碗都收拾干净。

秦怡然就让书哥儿把那背篓的辣椒拿到仓房里，她找了两个麻袋摊在仓房中间空地上，“哥，就倒在这袋子上面。”

书哥儿依言把半背篓的辣椒都倒在麻袋上，秦怡然蹲下身，把辣椒均匀的摊开，这是今天刚摘的，很是新鲜，同样水分也很多，一直捂在背篓里会容易发潮腐烂，摊在这仓房里，底下垫的麻袋还能吸去部分水分，今天摘得这些她打算全部制成干辣椒。

书哥儿也蹲下身子帮着把辣椒一起摊好。

秦怡然一边摊一边不知整的就想到了前世的某人，想想这得多亏了前世某人的压榨，她在失去父母的那一段时间里人有些颓废，干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劲儿。

某人还把她扔到那个以辣椒文明的城市去做市场调研，结果那边分公司的负责人小董家里就是开火锅店的，在那座火锅城市里也小有名气。她刚开始在小董的力邀下，实在是盛情难却，只得去光顾了一次，那种麻辣的味道叫她这个平时连辣椒都少吃的人，还真有些吃不太习惯。

后来不知怎地，去的次数多了，却渐渐有些喜欢上那个味道。每每被辣的满头大汗的时候，失去亲人的悲伤好似也能减轻些。

她渐渐爱上了去那家火锅店，那小董不知是出于何种原因，不但让她参观他们炒制各种火锅料，还让她自己亲自腌制过几种辣酱。

待三个月后她离开那座城市的时候，已经渐渐从父母身亡的悲伤里面走出来了。她带回了她腌制的几瓶辣酱，为了“感谢”某人，还曾经挑了一瓶最辣的送他，哈哈哈不知那从来不吃辣的家伙，后来有没有品尝那瓶辣酱，吃的时候是不是也像她今天咬到辣椒时那样的狼狈。

“大丫大丫。”书哥儿见她对着辣椒傻笑，轻轻地推了推她，“这个真能吃？”

书哥儿拿起一颗辣椒打量了一下，他把辣椒放到鼻尖嗅了嗅，除了一些青辛气外，好似还有些呛人的气味。

秦怡然肯定的点点头，她停下手里的动作，第一次正色对书哥儿道：“哥，这个东西叫做辣椒，不但能吃，还能挣钱，也许能挣很多钱。我们家大概在未来很长的一段时间内都要靠它才能挣到钱。所以，我们有这个辣椒的事情，除了爹娘，暂时谁都不能说，要是这个消息走漏了，那我们将来会有很长一段时间的日子都会过得很艰难，更别谈以后还要让你和棋哥儿去读书写字了。”

书哥儿看着秦怡然一脸严肃的样子，也不由得直了直身子，“我知道，我不会说的，我也会关照好棋哥儿和二丫。”

秦怡然就不由得笑起来，她虽是把事情故意说重了几分，但也没有太过夸大其词。

赵家的现状实在不容乐观，不看现下家里的窘状，光是要治好赵振兴的腿疾估计就要好大一笔银子。何况她还想让书哥儿和棋哥儿将来都要去读书，特别是书哥儿已经耽搁不得了。

他们家即无权又无势，就算将来她能帮着挣下一份家当，估计也是被人吞吃的命运。所以赵家要想将来在这里拥有自己的一席之地，不想被人欺压，唯有努力供家里的两个男孩读书取功名，不谈考中功名后的种种好处。光是这句：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这句古话在现在这个时候未尝不是当下社会的一个写照。

兄妹俩的这份交谈并没有持续多久，他们心中都各有思量，对于以后要走的路和将来规划。

书哥儿把一只半人高的大箩筐倒扣在地上，把两只活着的兔子放进去，再丢点菜叶子，再在箩筐上压上重物，以防兔子跑脱，两人就出了仓房。

秦怡然指着地上野物，“哥，这两只野鸡和野兔可以留着晚上吃了，这只野猪怎么办？”

而且这只野猪他们兄妹几乎没怎么出力，基本是陈黒丫一个人就搞定了，书哥儿也想到这个原因，兄妹俩同时看着黑丫。

“这只野猪估计留到明天，这肉就不能要了。”陈黒丫也皱皱眉，以往自己很少碰到大家伙，就算是打了也立马就送到镇上酒楼，现在外面都差不多申时过半了，这个点送过去，估计那老板又要压她的价，给不了几个钱。

“哥，这只野猪我想留下来。”秦怡然突然开口道。

第四十五章 杀猪请客（一）

书哥儿不知她这是又打的什么主意，就又听到她说：“黑丫，这只野猪你要不卖给我家吧，野猪肉正常要比家的猪贵一些，这猪杀了约莫能得六七十斤肉，算你一两五钱银子，你看可行？”

陈黒丫赶紧摇头，“哪能要你家的钱，你要是要就留着呗，这本来就是我们三人一起打的。”

秦怡然见她说的很是真诚，并不是虚假的客套。这会儿也不坚持，反正自己心中有数，断不会让她吃亏就是。

现在烦恼的是这个大家伙怎么处理，自己三个人肯定是搞不定的，只能找外援了，“哥，咱这附近可能请到人来帮忙把这猪给杀了？”

书哥儿想了想，“有是有的，张屠夫家的老爷子以前也是屠户，不过是这两年年纪大了，才收手不干了，要不我去请他过来。”

陈黒丫也在一旁点点头，“我前年见过一次，张老爷子的活儿好的很。”

三人刚商议完，书哥儿正待去请张老爷子。

那边院门就被人敲响了“书哥儿大丫”是赵振兴的声音。

“爹娘他们回来了！”书哥儿已是快步跑去开门，秦怡然也赶紧跟上。

门外赵振兴赶着骡车已是停在院门前，后面车上棋哥儿和二丫两人正睡眼惺忪的靠在李氏的怀里。

“这大白天咋还把院门给关上了？”面对着赵振兴一脸的不解，兄妹俩也不解释，只笑嘻嘻的打开院门，让赵振兴把骡车赶进院子。

待看到看着堆在院子货物，赵振兴和李氏先是有些吃惊，随即就把兄妹俩叫到面前仔细的打量一番，见两人都好端端才放下心。

“不是不让你们去深山里吗？你们从哪里打到这家伙的？”赵振兴看到野猪身上箭伤，“是黑丫打的？”

“赵大叔、婶子。”这时站在一旁的黑丫也上前招呼道。

“哎。”赵振兴先是答应一声，又帮着把两小的从骡车上抱下来，那边李氏把骡车上一个背篓也拿到堂屋里放下。

书哥儿就把今天事情的大概经过说了一遍，红果子的事他没提，这事他觉得还是由大丫来说比较好。

赵振兴听到大丫做主把野猪仔买了下来，倒是没有多说什么，知道他们打算去村子里请张老爷子来杀猪，他点点头，“我正好要去还里正家的骡车，就顺便去请张老爷子吧。”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说：“既然是杀猪，我把里正和周郎中顺便叫过来一起吃顿饭，还有铁树、大锤兄弟几个，这段时间也麻烦大家不少。”

“孩子他爹，你去铁树家，让菊花带着她家那两小的也一道过来吧。”那边李氏已是换上家常干活的衣衫，赵振兴点点头。

这边李氏听说秦怡然的脚扭伤了，原本让她去躺着歇息，奈何她心里还惦记着事儿，便硬是赖着要给李氏干活儿，李氏无法只得把锅里添上水，给她安排了烧火的活计。

“书哥儿，你去后面园子里割点韭菜，再整两个白菜回来。”李氏手里不停，一边已经在心里大概核计了等下要做的几道菜。

那边书哥儿已经应声就拿着镰刀和菜篮子，去了屋后的菜园子。

“婶子，你看我能给你干点啥？”那边陈黒丫见李氏几人都忙活起来，也不愿干坐着。

“那你帮婶子洗些菇子吧，正好跟大丫坐一道。”李氏给她用木盆划拉今天他们从山上捡回来的新鲜蘑菇给她洗，让她在灶间和秦怡然呆在一道儿。

李氏这才提着那只已经断气的野兔去了水井那儿剥洗去了。

两小的这会儿也迷瞪过来了，一起围着秦怡然和陈黒丫，让他们把今天猎到野猪的经过再讲给他们听。

待听到陈黒丫最后连续两箭才把那只野猪给放倒了，立刻围着陈黒丫星星眼，秦怡然看着两小家伙纯粹是当故事听的模样，忍住笑轻拍了他们一下。

灶膛的柴火燃得很旺，不过一会儿水就烧开了。

那边李氏已经手起刀落的把剥洗好的兔子切成了块儿。

她把锅里烧开的的水舀了一半到盆里，把切好的兔肉倒到锅里焯水。

“娘，这里让我来吧。”秦怡然接过李氏手里的笊篱。

“那行，那我先把那只鸡给料理了，锅里烧开了就要捞起来。”说完，李氏端了那盆热水回到水井边。

秦怡然拿着笊篱，轻轻地翻动了下兔肉，一会儿，中间的水花就翻开了，粉红色的兔肉已经变成了白色，她从碗柜里拿了一只大海碗，把兔肉都捞了上来。

秦怡然刚把锅洗刷干净，李氏就端着装着鸡的木盆进来了，野鸡外面的硬毛已经被褪光了，还有一些细小的绒毛，李氏又拿出一个竹制的，类似于后世镊子一样物什，对着光仔细把绒毛都清除干净。

“大丫，锅里再多添些水，等下杀猪要用。”

秦怡然答应一声，随即把锅里上满水，她一边烧着火一边问道：“娘，晚上你打算烧几个菜？”

“怎么也得准备五六道硬菜，这兔子和鸡算两道，等下杀了猪，溜个猪肝、烧个肥肠，这样又有了两道，可惜这猪已经死了一段时间了，不然刚杀得猪还能灌血肠，整个锅子吃”李氏有些遗憾，许是想起什么，她的神色间有些惘然。

“娘娘”秦怡然伸手在李氏面前晃了晃。

李氏见自己当着女儿的面就走神，有些赧然，她伸手抿了抿鬓角，“咋了？”

秦怡然看着有些不好意思的李氏，觉得似乎哪里不对。但是这会儿她没空理会这些，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娘，你刚刚才说了四道菜呢，还差两道呢？”

“哦，没事，等下杀了猪，娘再整点拆骨肉啥的也就差不多了。”

“那我给娘添道新菜呗。”秦怡然见绕了半天，李氏都没能搭上她的话茬儿，没办法，对这老实的娘还是得直着来。

自己会的那些迟早都要找机会让赵家人慢慢接受，那还不如趁着这次的机会。正好也先试试他们对辣椒的接受度，虽说辣椒在后世很受欢迎，但是这里的人却未曾尝过这种味道。

她也不知道吃过后大家还能不能接受。前世的自己不就是尝过几次才慢慢爱上的吗？

第四十六章 杀猪请客（二）

这次赵振兴正好要请几人吃饭，自己不把握这个机会，后面还不知道要花多少说词去说服他们。而且赵振兴不是书哥儿，不是她说一两句就会听自己的。要是说的太多到时就会需要撒更多的谎话来圆，她不想让自己以后都活在一个谎言里。

虽说她说出辣椒的价值，赵家人未被不会同意她的主意。可是，这样太过刻意的勉强，她不知道会不会造成什么相反的效果。

但是如果今晚她能一举靠这个拿下众人的胃，那么不需要她多费唇舌，赵振兴肯定能同意自己的一些想法。并且支持自己把辣椒制品整出来卖钱。

她不想也不能再等了，今天他们几个能发现那片地。谁知道明天、后天不会有别人发现，她迫切的想挣到自己的第一桶金，把那片山谷连着前面的那片山都买下来，这会下金蛋的母鸡还是搂在自家的鸡窝里才安全。

李氏笑道：“就你那三两下，还想给娘鼓捣出什么新奇的玩意儿”话说到一半，李氏突然想起秦怡然说她曾经做过的那个梦来，她有些紧张的盯着秦怡然看，秦怡然也不躲闪，笑嘻嘻的让她看，并对着她调皮眨眨眼。

李氏顿时被她俏皮的模样给逗笑了，刚刚的紧张也一扫而空，“好，那娘今天就好好尝尝我家大丫的手艺。”

两小的也一把扑上来抱住秦怡然“我也要吃大姐做的菜。”

秦怡然笑着摸摸他们的头，“好好好，都乖乖靠你们黑丫姐坐好，等下保管有好吃的。”

这边秦怡然出得院门来，她上次看到的那棵花椒树就长在院子外面，她挑了几串摘下来。她到仓房里只拿了五六颗辣椒，再扯下两颗大蒜剥好，一起到井水边洗净后，就放到一个干净的笸箩里面备用。那边李氏也在忙活，并没有关注她这边。

书哥儿从菜园子把割回来的韭菜，还有几颗大白菜放到屋檐底下，便自己蹲下身开始摘捡起来。

秦怡然看李氏那边没有要自己帮忙的地方，就蹲下跟书哥儿一起，那边黑丫的蘑菇也洗干净了。

“婶子，大丫姐，我先回去跟我奶说一声，等下再过来。”陈黑丫放下洗好的蘑菇，就要背上自己的弓箭。

“哦，好的，那你等下”李氏把手上的活计放了放，转身进了堂屋。她从娘家带回来的背篓里拿出两包东西来，她打开里面是用油纸包着的一大包油炸的豆腐泡，她用一个大海碗装了满满一碗，放在一个菜篮子里面递给陈黑丫，“这是大丫姥姥今天刚给炸的豆腐泡，给你奶带点尝尝。”

陈黑丫有些不好意思接，秦怡然站起身接过李氏手里的篮子，硬是塞到她手里，“赶紧的，快去快回，等下张老爷子到了，你可看不到他杀猪了。”

“那谢谢婶子！”陈黑丫面色有些发红，接过篮子，一溜烟的就跑出了院门。

“这孩子”李氏看着她那远去的背影笑道。

“书哥儿，你先洗米我等下把饭先蒸上。”李氏吩咐完转身往里面一口锅里倒上香油。

灶膛里柴火加旺，她把刚刚剁好的鸡块倒进油锅里翻炒起来，待得鸡肉微微变色，搁了盐和酱油，又翻炒了一会儿，才把切好的蘑菇放了进去，添上水淹没蘑菇和鸡肉，把书哥儿洗好的黍米倒在一个木桶里，添好水就架在锅上面，盖上木桶的盖子，连同下面的的野鸡炖蘑菇一起蒸煮起来。

这边秦怡然却是去洗干净手，拿起一个豆腐泡看了看，约莫三四厘米见方的大小，色泽金黄。秦怡然咬了一小口，露出里面细密的雪白色小孔，仔细的品味了下，豆制品特有的清香在舌尖萦绕，她仔细咀嚼了几下，有淡淡的豆腥气，不过口感不错。

那边李氏看她边吃边点小脑袋的模样有些发笑，故意逗她道：“好吃不？”

秦怡然笑着点点头：“好吃，是姥姥给做的吗？”

“嗯，你姥姥这次可给你们带了不少好吃的。”李氏脸上也满是笑容。

秦怡然这才发现李氏今天有点不对劲儿，笑容好似格外的多，以往脸上的那抹愁容好似也消失了。

“娘，咱姥爷家可是有啥好事儿？”她放下手上豆腐泡，忍不住试探道。

果然，李氏脸上的笑容又深了几分，她手上利落的切着土豆丝，“你们小舅舅有信儿了，约莫再过上两月就能回来了。”

“真的？”那边书哥儿丢下手里的韭菜，也围到李氏身边来。

“是真的，你姥爷昨儿刚收到你小舅舅写来的书信，想着我们这两天就要过去，便也没往咱这边稍信儿。今天正好过去，你爹还给我读了信呢。”

秦怡然看着书哥儿脸上掩不住的笑意，面露疑惑，那边书哥儿刚想跟她解释，就见到那边赵振兴领着一个身材高大，须发皆白的老者进了院门，后面还跟个约莫十四五岁的少年，身量几乎快赶上赵振兴的个头，生的很是结实。

“老爷子好！”书哥儿轻轻拉了秦怡然一下“晚上再跟你说。”

秦怡然跟着两个小的一起给张老爷子问过好，老爷子很是爽朗的笑了几声，伸手摸了摸棋哥儿的头。待看到躺在地上的野猪，许是路上已经听赵振兴讲过几个孩子打猎的经过，并没有多做询问，只是看着秦怡然和书哥儿的眼神很是赞赏。那边赵振兴和书哥儿已是搬了几张条凳出来，李氏那边也赶紧打了热水端出来。

“大力，来！”张老爷子伸手招呼一直站在他身后的那个少年。

那少年依言上前，把提在手上的一个木箱子放在赵振兴搬来凳子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个半大的包裹，他把包裹摊开在并排的两张条凳上。

那包裹摊开的瞬间，秦怡然的眼睛不由自主的就被那大大小小各式的刀具吸引了，她前世没有亲眼见过杀猪的场面，但是就看张老爷子让着少年带来的家伙什，显然是非常专业的。那一水的银光闪闪，寒气逼人，这些刀具显然被保养得很好，只有经常被人擦拭才能有这种光泽。

第四十七章 杀猪请客（三）

“你还没杀过野家伙，虽是小了点，给你练手也是足够的。”张老爷子并不动手，而是背着手站在一边看着少年。

那边赵振兴笑道：“我可是听说大力已经得了你老爷子的真传，那手上的一手活儿可不比那经年的老师傅差。”

“哪里哪里，还得承蒙你们多关照。”张老爷子虽是说的谦虚之词，但是那语气里隐隐的骄傲还是显露无疑。

那边张大力已是用热水把整个猪都烫过了一遍，手上飞快的给整只猪刮毛。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整只猪已经变成光溜溜的，也不知道他手上怎么弄的，只看到他拿了绳子好似结了个绳套，三两下就把那只猪给倒挂在院子里的那棵梧桐树上。看他那轻松的架势，就像吊挂的是一只小猫般。

这时书哥儿在他耳边道：“大力哥有一把子好力气，说是随了他祖爷爷，去年菊花婶子家喂了一头近三百斤的猪，就他一人就料理的干净，连个搭手的都不用。”

秦怡然点点头，这少年看起来沉默寡言的，从进这院子，自己还未听到过他开口说过话，但是活确实干的漂亮，那边野猪已经被他开肠破肚。

秦怡然看的有点瘆的慌，低声嘱咐书哥儿几句，就赶紧转身回了灶间，两小的早就被李氏给拘在灶间。见到她脚步匆匆的进来，李氏忙问道：“可是惊着了？”

秦怡然摇摇头“没有，就是有点儿瘆得慌。”

李氏伸手在她额头上触了触，没觉得哪里异常才放下心，“就在这屋呆着吧，你这脚还伤着呢。”

“哎。”秦怡然乖乖点头坐下，两小的叽叽喳喳围着她问外面杀猪的情况，她笑着一一答了。

“玉荷。”屋外听到一阵招呼声，张李氏已经踏进灶间来。张枝儿和狗蛋儿也跟在她的后面。

“菊花婶子好！”几个孩子齐齐招呼。

“哎，好都好”张李氏把挎着一个菜篮子放到菜案上，搂着二丫一把就抱了起来。

“哎呀，你看你来就来，还拿东西来干嘛？”李氏嗔怪道。

“我这是给几个孩子带的，都是自家鸡下的蛋，又不费什么银钱。”张李氏抱着二丫逗她说话，小丫头乖巧的靠在她怀里，不知道小声的在说些什么。

张李氏一边听一边点头，最后又亲了她一口才把她放下地。那边狗蛋儿见二丫一落地，一把拉着她和棋哥儿就跑到院子里。

“你慢着些，别把弟弟妹妹给摔着了。”张李氏赶紧叮嘱道。那边狗蛋儿头也不回的应了声“知道了。”

“这皮猴子，没一会儿安生。枝儿，你跟着后面照看着些，别让那皮猴子带着两小的跑远了。”张李氏关照道，张枝儿乖巧的应了一声，就跟着追了出去。

“我帮着一起收拾吧，你看给我指派个啥活计？”张李氏笑着对李氏道。

李氏笑骂一句“促狭鬼！”也不跟她客气，把手上的活计交给她，“你在这边帮我把这些都切了，我去把那猪下水啥的都收拾出来。”

“得，你赶紧的，这边就交给我吧。”张李氏嘴里说着逗趣的话，手上的功夫却是不停，接过李氏手上的刀，立马就飞快的切了起来。

李氏把锅里的热水都舀出来，重新加好水让秦怡然继续添水，那边书哥儿也把摘捡好的韭菜洗干净送进来。

“大丫，里面一口锅里还蒸着饭，你注意下灶膛里的柴火。”李氏嘱咐完端着热水直接去了后院，那边赵振兴已经先把装猪下水木盆送过去了。

“哥，野猪那边咋样了？”秦怡然问道。

“马上就好了，刚刚大力哥已经按照你之前说的在剔骨分肉了。”书哥儿知道她问的什么。

秦怡然就嘻嘻笑，她刚刚在回屋前跟书哥儿关照了下，让他跟赵振兴说，所有的猪肉都要把骨头和肉分开，这对他们自己来说是个麻烦的事儿，但是对于手艺娴熟的张大力来说，那是小菜一碟，并不费什么事儿。

就在刚刚看张大力杀猪的瞬间，她又想到一个赚钱的点子，不过这个计划得靠后，他们现在手上没有启动资金，很难把那件事情做起来。

虽说可以跟张家合作，但是在你没有实力的时候，就算是你有好的点子，你永远也不会站在一个主动地角度，前世自己虽然主管产品研发，并不要直面客户交涉业务，但是这些常识她还是清楚的，在商场上跟别人合作，没有主动权那么迟早是要被别人拆吃入腹的。

想到这里，她又把刚刚要做的两道菜在心里过了一遍。

院子里赵振兴把张大力分割好的十来块肉用盆子分装好，刚招呼张老爷子进堂屋坐下。那边他邀请的几人也陆续进了门，赵振兴一边招呼大家都进屋坐，一边和书哥儿合力把院子里面杀猪残留的一些垃圾赶紧清理干净。

秦怡然见锅里的水已经烧滚了，赶紧让书哥儿先送了一壶水到堂屋里。里面一口锅里面饭还没蒸好，秦怡然把灶膛里的柴火都堆到锅底下面，这才洗干净手，她准备挑两块肉用来做她之前计划好的两道菜。

院子里已经被赵振兴他们清理干净，除了地上摆着的几个盆子里面的肉，地面上已经看不到刚刚杀猪的痕迹。

盆子里面的肉已经被张大力切割成了约莫五六斤大小的块状，秦怡然挑选了一块靠近前腿的五花肉，又把单独放置的一块里脊肉拿了出来。这时候的请人杀猪，里脊肉历来都是用来款待对方的，她准备先拿到井水边冲洗干净。

水井边摆着一条长凳，张大力正蹲在水井旁清洗刀具，见到秦怡然过来，他让到一边，从那木箱里拿出一块折叠好的细棉布出来，把清洗好的刀具仔细的擦拭好，再一一别到那张包袱皮上。这时秦怡然才看仔细，这个包袱皮并不是用的普通的布料，应该是用什么动物的皮硝制而成。

秦怡然冲洗着手上的猪肉，又忍不住抬头瞄了这个沉默的少年一眼，他好似并没有察觉秦怡然的打量，依旧仔细的擦拭着自己手上的刀。

“大力哥！”秦怡然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第四十八章 杀猪请客（四）

张大力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轻轻“嗯”一声，表示他有在听，秦怡然清了清嗓子道：“大力哥你们家猪肉摊子那么多，天气热的时候你们猪肉要是卖不完都是怎么处理的？”

张大力略皱了皱眉，过了一会儿才道，“这些事情自有我爷和我爹他们料理。”少年变声期特有的公鸭嗓声缓缓传入秦怡然的耳里。

嘿，这小子嘴还挺紧。

秦怡然装着有些懵懂的点点头，她知道自己刚刚问得有些冒失了，这种事情都是属于自家的机密，谁会轻易告诉别人。但是谁让心太急了呢。哎，还是再缓缓吧。

她对着张大力笑了笑，便提着洗好的肉回了灶房。背后张大力看着她的远去的背影，略挑了挑眉，便又低下头去继续擦拭自己的刀。

这边秦怡然进了灶房，张李氏已经把土豆、韭菜啥的都已经切好了，见到秦怡然拎了一大块肉进来，赶紧上前，“哎呦，赶紧给我，你娘说你脚还伤着呢，赶紧的歇一歇，要做啥样的我来切。”

秦怡然把肉给她拿着，甩甩略有些酸的手，她把另一只手上拿着的里脊肉摆在一只海碗里。

“菊花婶子，你也歇会儿吧，这肉先别忙着切，我另外有用。”

“哦？我们大丫也会整俩菜了？”张李氏略有些惊奇的道。

秦怡然嘻嘻笑，“哪能呢？还不都是跟我娘学了两手。”

张李氏也不当真，在她心里，大丫再能干也不过就是个九岁的孩子，哪能真会烧什么菜。

秦怡然拿起刀，把那块五花肉切下一半，再把这一半分别切成几大块来丢进锅里，用锅里热水烫过一遍去腥，把锅重新洗刷干净。再把锅里添上冷水，她拿过一旁的生姜，切了几片丢进锅里，又从炕柜上拿过赵振兴的烧酒，倒了一勺，再把刚刚烫过的那块五花肉放进锅里，盖上锅盖后，继续添柴。

一旁的张李氏见她这一通忙活，很是熟练的模样，这才反应过来她刚刚不是说说而已。她把手边该切的都切好了，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便道：“那这边大丫你照看着些，我去给你娘帮帮忙。”说着转身去了后院。

秦怡然加好柴火，便起身洗干净手，拿出她刚刚放在碗橱里的笸箩。

她另拿了一个碗，倒了两勺酱油，再搁了一勺盐半勺白糖，然后把剥好的蒜头在案板上拍成蒜泥，花椒去籽后还是成串的放在碗里。

待把这些都准备好，她才拿出那几个辣椒，这次她提前做好准备，把几颗辣椒并排摆在一起，一手拿刀，一手轻轻按照辣椒尾端，用刀尖在辣椒上划开一道，沿着辣椒柄转了一圈，就把辣椒籽整个的取了出来，如法炮制，把几颗辣椒都处理好。

秦怡然把辣椒籽用笸箩接了还是放到碗柜里，接下来她用一块布巾子捂住口鼻，就这样单手执刀把辣椒切成一段段的，用刀把切好的一半拨到一边，剩下的一半继续剁碎。

等到把辣椒的基本剁成泥，看不出本来的模样。用刀把剁碎的辣椒拨到碗里，秦怡然把刚拨到一边的辣椒段用另外一只碗装好，把剩余的花椒和蒜头一起收拾好放到这个碗里，也把它搁到碗橱里。她把切过辣椒的菜案菜刀都拿到井水边洗刷干净。

等她把这些收拾好，锅已经烧开了，她揭开锅盖，一股肉香扑面而来，她用筷子戳了两下，见已经没有血水往外冒了，把肉翻了个身，让它继续煮一会儿。

里面那口锅里的米饭也快蒸好了，已经闻到了米饭的香味儿。

秦怡然把搁在海碗里的里脊肉拿出来，切成薄薄的片，把切好肉片放到碗里，她往碗里稍微添了一点点水，这让会让肉质更加鲜嫩，依次放入盐酱油烧酒，秦怡然从炕柜的一个篮子里摸出两枚鸡蛋来，磕了单取蛋清。

她用手把所有调料和肉抓匀，然后把碗搁在一边让它稍微腌制一会儿。她把书哥儿洗好的白菜切成大块放在笸箩里备用，下午捡回来各种菌菇，她让书哥儿帮她撕成小块儿。

秦怡然把李氏带回来的豆腐泡也切了一些，她有些好奇的打开李氏放在一边的另外一个包裹，打开来里面是叠的整整齐齐的一大摞晒干的豆腐皮。

秦怡然惊喜不已，本来她打算做的水煮肉片，调料就不齐全，里面的辅菜有没几样，虽然她本来的打算也只是想让众人尝试一下辣椒，对于其他要求并不高，这下又多了一个豆腐皮，也不知道原身的姥姥家是不是卖豆腐的，不然哪来这么多豆制品。这事儿应该好好问问书哥儿。

她从那一摞豆腐皮上面取下一张来，用个木盆打点水要先把它泡软。

要准备的材料基本齐全，她轻轻舒一口气，那边书哥儿见她连轴忙了好一会儿，“大丫，你还是先歇会儿，还有什么要忙的，你就叫我做吧。”

秦怡然的左脚还有的酸疼，见书哥儿如此说，便走到一边的炕上坐了下来“那哥帮我把锅里的肉捞出来吧。”

书哥儿拿了个小盆，把肉捞了出来，又把锅洗刷干净，秦怡然把她刚刚做的那个调料的碗拿了过来，用筷子轻轻搅拌一下，一股辣椒特有的辣味就扑鼻而来，她一个没忍住，赶紧转过身，连打了两个喷嚏。

书哥儿见此，上前接过那个碗，有些迟疑的问道，“这个叫辣椒的真的可以吃？”

秦怡然一边用布巾子擦了擦脸，一边点点头，“可以吃的，等下烧好了先给哥尝尝。”想到这里，她又轻声关照了书哥儿一句，见他点了头，秦怡然这才放下心。让他把碗先搁到碗柜里

兄妹俩刚嘀咕完，那边李氏和张李氏两人已是各自端了盆子进来。

“书哥儿，你爹那边人是不是都来齐了？”李氏一边把木盆里洗干净的猪下水等物拿出来，一边问书哥儿。

“就剩周郎中了，我刚又去周郎中家，婶子说是周郎中去了镇上的仁济堂还未回来，等下周郎中回来她会转告他的。”书哥儿便把他刚去周郎中家的情况告诉李氏。

李氏随即点点头，“那我们也不能耽搁了，赶紧先把这些下锅煮出来。”

“大丫，你帮着照看烧火就好了。”李氏先把洗干净的猪心肺搁到一边，她先把锅添上水，猪大肠搁进锅里，加入生姜和烧酒。

第四十九章 杀猪请客（五）

那边张李氏和书哥儿两个把东边的一个灶台也洗刷干净，用来卤剩下的猪心肺。

这边厨房里面几个人忙的热火朝天，那边周郎中也踏进了赵家院子，赵振兴正对着院门坐，一眼就看到了，立马站起身迎了出去，其余几人，包括里正都站起身，几人相互招呼见礼。

赵振兴见他们几人已经各自搭上话聊了起来，遂抽身进了灶房。

“孩子他娘，饭菜准备的怎么样了？周郎中他们都到齐了。”

“书哥儿，你先跟你爹去把饭桌碗筷啥的照应好，我们等下就开始上菜了。”李氏一边把煮好的肥肠捞出来切好，一边吩咐书哥儿。

那边张李氏也过来帮忙把锅洗刷好，李氏把切好的肥肠做了一道红烧肥肠，接着又把早就切好的猪肝，烧了一道溜肝尖。

里面锅里的野鸡炖蘑菇已是煮的非常入味，等这三道菜先上了桌，李氏又接着炒了一道韭菜鸡蛋，一道土豆丝。

“黑丫怎么还没过来？”秦怡然这时才想起黑丫已经回去好一会儿，到现在还没见到人影。

李氏和张李氏两人交换一个眼色，张李氏便道：“你们这边忙，要不我到路口那儿瞧瞧去？”

李氏点点头“那你帮忙去瞧瞧，这孩子回去有好一会儿了。”

张李氏招过几个小的跟着她一道，几个孩子嘻嘻哈哈的跟着一道出了院子。

那边书哥儿帮忙把菜端上桌之后并没有一道留在堂屋吃饭，他走到秦怡然身边，接替烧火的活计，秦怡然洗干净手，就把刚刚书哥儿给她捞在盆里的肉，拿出来顺着纹路切成约莫五毫米厚的肉片。

这块肉差不多有三斤的模样，她切好装了整整两大盘子还有富余，她装盘的时候就注意了摆盘的样式，她把下午摘得一小把芫荽菜摘了两朵点缀在盘子旁边，她把摆盘多下来的肉装在一海碗里，这留着给他们几个等下吃。

那边李氏见她在这边捣鼓也不管她，等她把锅里的红烧兔子盛出来的时候，秦怡然叫住了她，“娘，现在这口锅你先让给我用呗。”

李氏不知道她要捣鼓啥，把外面一口锅让给她，自己用了里面一口锅准备炖一大锅拆骨肉炖粉条。

“娘，我们吃锅子用的那口锅在哪儿？”秦怡然一边烫着白菜和蘑菇，一边问道。

“咋得？你这会儿还能整个锅子啥的？”李氏有些不敢相信。

“娘先别问，让我试下呗，等我弄好了你尝尝不就知道了。”秦怡然故意对李氏眨眨眼，李氏被她逗得没法，从屋梁上挂着的一个竹筐里拿出一个直径约三十公分左右的小铁锅出来。

书哥儿起身接过，径直到水井边上把锅子洗刷干净递给秦怡然。

秦怡然接过后，舀点烫白菜的水从小锅里过了一边，倒掉小锅里多余的水，她用笊篱把锅里烫好的白菜和菌菇捞到小锅里面。锅里继续烧水，把切成丝的豆腐皮和豆腐泡都一一烫好码在小锅里。

她又拿过刚刚腌制好的里脊肉，待锅里水再次烧滚，她把肉片下到锅里，用筷子飞快的把肉片搅开，不让它们沾黏在一起，眼看着肉片变色，秦怡然用笊篱快速的把它们全部都捞起来。控干水把它们平铺在小锅的最上面。那边书哥儿很有眼色的把锅洗刷干净，这次秦怡然没有让他再添上水。

她拿出早前放在碗柜里面的两个碗，她把放了各种调料的那个碗先放到一边，把装着辣椒段的碗拿在手里。她看看书哥儿和李氏道：“娘帮我弄个湿巾子来，哥，你把灶膛添上柴火就和娘让到外边去。”说完把锅里倒上油。

李氏和书哥儿不知她这又是整的哪一出，但都各自按照她的要求去做，李氏用井水浸湿一块布巾子递给她，那边书哥儿也添好柴火退到灶房门口。

秦怡然用布巾子捂住口鼻，先是扔了几片姜到油锅里，再把辣椒段和花椒倒入，她才用锅铲翻炒了一下，一股麻辣呛人的气味就散发出来，秦怡然忍不住闭了闭眼，那边的书哥儿和李氏饶是站在灶房门口，也被着这股气味呛了个正着，一时间咳嗽声、喷嚏声不绝于耳，两人都有些狼狈的退出灶间。

秦怡然这会儿也顾不上他们两个，她的眼睛被呛的有点睁不开。她迷蒙着双眼，看那辣椒被煸了变了色，赶紧把锅里添上水，搁上盐，盖上锅盖，这才觉得整个人好过了些。

那边李氏和书哥儿也渐渐消停下来，两人不放心秦怡然，又赶紧回到灶间，这会儿只觉得灶间里除了还有点呛人外，似乎还有一股奇异的香味儿。

秦怡然还在拿布巾子拭眼睛，见到他们俩进来，不由龇牙咧嘴的做出个傻样来，李氏一边嗔怪的看了她一眼一边担心道：“你这是整的啥菜？味道这么怪，别人能吃的来？”

秦怡然笑着道，“娘不要担心，等下做好了你先尝一点再送上桌也不迟。”

李氏想想也是，反正里面那口锅里她还炖上了拆骨肉，劲够招待客人了。

锅里的汤水一会儿就烧滚了，秦怡然掀开锅盖，这时已经没有刚刚呛人的气味，只有淡淡的麻辣香气，她有些陶醉的嗅了嗅这久违的味道。

李氏和书哥儿也走上前来，只见到锅里是烧开的半锅红色的汤水，刚刚那股子呛人的味道已经几乎闻不到了，只有一股奇异的的香味让他们不由自主的吞了吞口水。

“娘，你帮我扶着锅子。”秦怡然这时已经回过神来，她把码好各色菜的锅子放在灶台边上，李氏抓住锅两边的提手，秦怡然把锅里的辣椒和花椒先用笊篱全部捞出来放在一旁。再把锅里的滚汤舀到小锅里，把之前留下一半的蒜泥也倒在上面。

秦怡然把锅里再次倒上两大汤勺香油，等油锅里面渐渐冒出青烟，秦怡然伸手示意李氏退后，“娘，你松开手，退开些。”

李氏依言退后两步，秦怡然用汤勺舀了一勺滚油泼到小锅里面，只听得一阵“磁啦”声，锅子里面散发的香气更是浓郁。秦怡然把锅里剩下的油全部舀到放在一旁的调料碗里，一时只听得厨房里面“磁啦”声不绝于耳。

第五十章 杀猪请客 (六）

秦怡然泼了滚油的调料分别淋到白切肉的上，刚刚她摆盘用的芫荽菜还多下一些，她把她切段撒在锅子里。

做好这一切，秦怡然才长舒一口气，她做的这两道白切肉和水煮肉片虽是简易版的，调料啥的也不齐全，不过她敢肯定口味比那材料齐全的味道也差不到哪儿去。最主要的是，这两道菜里面最主要的味道是这些人没有尝过的，这就足够了。

她拿了一双筷子，从那装白切肉的海碗里夹起一片沾了酱料送到李氏的唇边，李氏有些迟疑的张开了嘴，秦怡然微笑着看她吃下去的反应，书哥儿也眼都不眨一下的盯着她看。

李氏先是有些忐忑的含在嘴里，有些新奇的味道轻轻刺激她的味蕾，让她嘴里不由得分泌出更多的津液，促使她不由自主的就咀嚼了起来。除了刚开始那新奇的味道，让她无法形容出来具体是什么味道，后面却是越嚼越香。

等李氏咀嚼完吞咽下去才发现两孩子都眼睁睁的盯着自己看，她被两个孩子看的有些赧然，掩饰性的拭了拭嘴角。

“娘，你觉得味道怎么样？”秦怡然见李氏吃完也不说话，忍不住追问道，虽说她对自己的手艺有信心，但是难保不会有人觉得不合口味，何况辣椒的味道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的。

“好吃。”李氏干巴巴的回了两字，想想又加了一句“比娘以往吃过的肉都要好吃。”

秦怡然听到后面这句话，嘴角已经忍不住咧到最大。

那边书哥儿已经接过秦怡然手里的筷子，自己夹了一块放到嘴里，先是微微皱了皱眉，接着皱着的眉舒展开，一边咀嚼一边点头，吃完后，还撅着嘴呼出一口气。秦怡然看着他唇色都变得红艳了些。

遂把那边锅子里的水煮肉片也夹了一点给两人品尝了一下，两人吃了都连连称好吃。秦怡然拿了一个碗，从锅子里把各样菜都夹了一些出来，再舀上一勺汤淋到上面，留着等下他们这几个人吃。

“娘，这些给爹他们送过去吧。”秦怡然指着锅子和两盘白切肉道。

李氏和书哥儿把两样菜都送到堂屋里。堂屋里众人正是酒酣耳热之时，见到李氏他们又端来了锅子，连声道破费。

“大郎哥，今天好招待！”嗓门最大的是张铁牛，他这会儿应是喝了不少酒，敞着外衣，面色通红。

赵振兴上前接过李氏手上的锅子，摆到桌子当中，那边书哥儿也把两盘白切肉端了上来。

“书哥儿！你也坐下！”张铁牛一把拉过书哥儿，他跟赵振兴坐在一张条凳上，当即把书哥儿按坐在他和赵振兴之间。

“书哥儿还是跟我下去吧，不然你们这边不好坐。”李氏伸手想要拉书哥儿，赵振兴看着众人高兴地样子，笑道：“就留他在这儿吧，你们也忙活半天了，赶紧带着孩子们吃点热乎的。”

李氏见他如此说，也不坚持，自出得堂屋来。

赵振兴伸手招呼坐在他上手的张里正和周郎中，“里正叔、周郎中，粗茶淡饭，慢待了。”

“哪里，哪里”张里正和周郎中连连摆手。

“大家都不要客气，趁热尝尝这锅子。”赵振兴一边给众人倒上酒一边招呼道。

众人也不客气，纷纷下筷，随着周郎中轻“咦”的一声，便是张铁牛震天的咳嗽声，赵振兴赶忙给张铁牛满上酒杯，“喝口酒压一压。”

张铁牛一边咳一边摆摆手，过了一会儿才消停下来。

这时众人已经有吃出滋味的，正不停地下筷，那边周郎中仔细的品了品嘴里的菜，又用汤勺舀了一小勺汤汁，仔细的咂摸咂摸味道。

赵振兴见众人反应不一，自己也提筷夹了一筷子菌菇，刚进口时一刹那的麻辣呛喉，接着后面却越嚼越香，有种吃了还想吃的冲动。

“大郎哥，这叫啥锅子？里面搁了啥？咋的味道这样怪？”那边张铁牛刚刚消停下来，见众人一个劲儿的夹菜吃，不由得又伸筷夹了一块肉，这次他小心了些，没有像刚刚那样狼吞虎咽，也慢慢品出些味道来，一边不停筷一边询问道。

他这一问，众人都是有点好奇，尤其周郎中更是等着赵振兴给他解惑，他刚刚仔细了品了品，这当中还是有一种味道他没有辨别出来，以他的阅历不能说像神农尝百草那么丰富，但是这大明朝的山山水水他也游历过不少，这种味道却是从未品尝过。

这会儿赵振兴也有点懵，他看了下刚刚端上来的两道菜，跟李氏以往烧的样式口味都不太一样，他一下子就联想到秦怡然身上。

他又看了身边的书哥儿一眼，正好对上书哥儿看过来的眼神，那双本应该是一双天真单纯的眼眸里面，却有着跟这年龄并不符合的深沉，在对上自己的眼神那一瞬间，这双眼睛里的深沉慢慢褪去，只剩下浅浅的笑意还有浓浓的濡沫。

赵振兴的眼神闪了闪，他佯装咳嗽的用手抵着唇，这一会儿的功夫，他脑子里面已是转过无数个念头，他想到今天刚跟李氏回过娘家，也许

“大家伙儿都知道我那小舅子前两年出远门的事儿。昨儿刚稍信回来，今天这菜里搁的就是他让人一起捎回来的，具体是啥我们也都不清楚，信上只说是个味道新奇的吃食。这不，孩子娘今天就给大伙儿整了点。”赵振兴说到这里，又招呼道：“来来，不要停筷，赶紧趁热吃。”

众人听说是赵振兴小舅子不知道从哪里捎回来的新奇玩意儿，便也不再多问，不过一会儿，气氛又重新热络起来。周郎中听了赵振兴的说辞，也觉得有点道理。

遂又觉得赵振兴的说辞有些含糊，但是，谁家还没有点不予说给别人听得事，遂也丢开不提。正好身边的张里正给他敬酒，他便丢开思绪，端起酒杯谢过张里正。

不提堂屋这群人的热闹劲儿，灶间这边张李氏也带着几个孩子回来，陈黒丫也跟在后面一道进了来，张李氏的鼻子很是灵敏，刚进屋就闻到一股奇异的香味，她笑着道：“哎哟，这又是整了什么好吃的，还怪香。”

第五十一章 杀猪请客（七）

李氏和秦怡然一起摆上一张大点的炕桌，李氏一边招呼陈黒丫和几个孩子坐，一边笑着道：“今天这不是请了你吗？我还不得整出点好菜来款待款待你。”

“哎哟，我说你今天哪儿不对劲儿呢，这俏皮话你都说的出来。”张李氏一拍手，“可是有啥好事，说出来我也帮你乐呵乐呵。”

李氏先是抿着嘴笑，过了一会儿才道：“敏玉昨个儿有信回来了。”

“真的？”张李氏先是瞪大眼，再又猛地一拍巴掌，“哎哟，这敢情好！这下可把叔和婶高兴坏了吧。哎哟哎哟，这可了不得。”张李氏显得比李氏还要高兴，一连拍了几个巴掌，想想又问道：“那稍信回来可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李氏一边把菜都端上桌，一边笑道：“约莫还要两个来月。”

“我那时怎么劝你的？我说敏小子厉害着呢，肯定出不了事儿，你看，这不应验上了。”张李氏还在感慨。

李氏也许是想起过往，两人一时都有些沉默。

“娘，婶子，我们是不是该开饭了，我们可是都饿着了。”秦怡然见她们两人都有些愣神，赶紧提醒道。

“吃饭，吃饭！”张李氏帮着李氏从蒸饭的木桶往外盛饭。

那边李氏也回过神来，她用布巾子拭了拭眼角，便抱着二丫坐上炕，“黑丫，枝儿、狗蛋儿都饿着了吧，赶紧趁热吃。”

几个小的许是真饿着了，抱着碗就头也不抬的吃了起来。张李氏摸了摸靠在她身边的狗蛋儿的脑门，“你也不要想那么多，再难的日子都熬过来了，以后呀，尽只剩下好日子了。”

李氏点点头，伸筷给张李氏夹了一筷子拆骨肉炖粉条，“我现在呀什么也不想，就听我当家的，他主意正，这次经了我们大丫的事儿，他也想通了，以后只要好好干，这日子咋得也差不了。”

张李氏听了连连点头，“你早就该这样想了。不过，我今天看到他振兴大伯是跟以前的精气神不一样了，玉荷呀，你好日子在后头那。”

两人一边吃一边照顾身边的两小的，那边秦怡然就招呼陈黒丫，“黑丫，你尝尝这个白切肉。”

陈黒丫依言夹了一块，吃完后对着秦怡然挑挑眉，“好吃。”说完也不要秦怡然招呼，自己径自就吃了起来。

秦怡然一边吃一边留意众人的吃菜的情况，发现除了二丫不太吃这两个有辣椒的菜以外，其余人都爱吃，特别是棋哥儿和狗蛋，一边撅着小嘴儿呼气，一边不停地往小嘴巴里面塞肉，两张小嘴儿都被辣的红艳艳的。狗蛋儿更是吃得一脑门子的汗。

张李氏见他那么爱吃，便笑着道：“这么喜欢你们伯娘做的饭菜，赶明儿就把你送给你伯娘了。”

狗蛋儿鼓着塞得满满的脸颊连连点头，张李氏气笑道：“个小没良心的，娘都白疼你了。”说完她又有些疑惑的问道：“玉荷，你今天这两道菜里都搁了啥？怪好吃的，哪儿买来的？赶明儿我也买点回来烧烧菜。”

李氏正不知道怎么回答，那边秦怡然还没来的及开口。

“是我小舅舅捎回来的，咱这边估计是买不到，婶子要是喜欢，赶明儿让我娘再去姥姥家要点回来。”书哥儿手里拿着两个空碗正从门外进来。

李氏连忙下地，接过他手上的饭碗赶紧往里面添饭。

书哥儿上前摸摸狗蛋儿的头，小家伙把脑袋在他手心里蹭了蹭，继续低头吃。

张李氏笑着道：“原来是敏哥儿捎回来，怪不得味道这么好。”却是没在开口提要的话。

秦怡然在一旁不由暗暗点头，张李氏看着大大咧咧一副爽朗的样子，却是粗中有细非常懂得进退，李氏有这样一个好闺蜜委实不错。

书哥儿接过李氏盛好的饭碗，“娘，你们这边赶紧添饭，我看等下这木桶就要搬堂屋去了。”看李氏不解的目光，书哥儿也不由露出一个笑，“大家都说今天的菜格外的下饭，怕是要比往常多吃上两碗。”

“这有啥，今天饭蒸的多。”李氏又瞄了一眼蒸饭的木桶“这不，还剩下半桶呢，我等下就给你们送过去。”

书哥儿看了秦怡然一眼后就转身出了灶间，秦怡然又坐了一会儿，就跟李氏说自己吃饱了出去散散，李氏一边照料二丫和棋哥儿，一边关照她注意脚，散一会儿就回来。

秦怡然应了一声就往院子里面走，这时外面已经完全暗了下来，院子里只有灶房和堂屋门口的方寸之地有被油灯照出的光亮，其余地方都有些暗沉沉，秦怡然刚走到正房东屋的窗下，书哥儿就从堂屋里走了出来。

两人默契的不发一言，轻轻避开灶房门口的光亮，两人径直进了东厢秦怡然和二丫的房间。

“哥，堂屋的情况怎么样？”刚关上房门，秦怡然就忍不住问道。

“很好，大家都喜欢吃，除了刚开始铁牛叔吃太急被呛到外，其他人都没事儿。”书哥儿的声音在黑暗里也显得有些激动。

“那有人问这是什么了吗？”

“有，也是铁牛叔，不过咱爹给遮掩过去了。”说着，就把赵振兴的那套说辞一字不差的学给秦怡然听。

秦怡然不由得在心里给这个便宜爹点了一个大大的赞。太机智了有没有？而且这个借口对于她接下来的计划非常有利，如果不是这会儿怕吓到书哥儿，她真心想跳起来欢呼一声。

不过书哥儿还是隐约看到她好是轻轻挥了两下拳。

“那么等会儿送走客人之后，我有事要跟爹娘还有哥你商量一下。”

“好，那我先出去了，他们估计马上要走了，我跟爹一起送送他们。”

“我们一起出去，我也要帮娘一起收拾一下。”兄妹俩也不再耽搁，出了东厢各自找爹娘。

等到把众人都送走，外面已经是月上中天，一家人这才齐聚在灶房的炕上。李氏正把堂屋收拾来的碗筷洗刷干净，秦怡然已经是拎来了一壶热水，给几个人面前的碗里都倒上了热水，那边棋哥儿和二丫两个小的已经困得昏昏欲睡，这会儿都靠在赵振兴的怀里直打盹儿。

第五十二章 准备挣钱

“棋哥儿和二丫两个要不先给他们洗了睡吧。”李氏打来热水，先把两个小的洗了，再由赵振兴抱着送到正房东屋的炕上，那边炕今天烧得暖和，两小的在被窝里面翻了个身，就沉沉的睡去。

这边赵振兴再次回到灶房的时候，李氏正在把今天多余的野猪肉分成小块儿，并在上面均匀的抹上一点盐“虽说如今天气早晚凉了，但是这肉还是搁不住，抹上一点盐，也能放的久一点。”秦怡然在一边帮忙一边点点头。

看到赵振兴进来，李氏笑道：“都睡着了？”

“睡得跟俩小猪崽一样。”赵振兴坐下来，端起碗喝了一口热水。

秦怡然站起身去洗完手，就坐到赵振兴的对面。赵振兴看着她，眼神里面有一抹探究，秦怡然大大方方的任他打量，对上他的眼神也不闪不避。

原本她还有一点点担心，在听到书哥儿告诉她赵振兴在众人面前说得那些话，她的心已经是放下了一多半，现在就等赵振兴发问了。

赵振兴看着坐在自己面前落落大方的女孩子，跟受伤前那个有些木讷的样子一点也不一样，他仔细回忆了她受伤后的种种经过，还是一样的会照顾弟妹，手脚勤快的帮着李氏干活，哪里不一样了呢？就是丢失了以往生活的记忆，多了一个奇怪的梦境，所以才造就现在这个全新的大丫。

这样的大丫无疑是让他更加喜欢的，也是他期望中女儿应该长成的模样，如果不是自己意外发生那些事，如果女儿不吃那么多的苦头，是不是早就应该长成现在这副模样了呢？

他看看秦怡然又看了看书哥儿和一直在忙碌的李氏，是不是从大丫重新睁开眼，丢掉了以往那些令人痛苦的、悲愤的、绝望的记忆以后，这个家是不是也甩去了以往的那些记忆，准备重新开始呢？

他轻轻的合上眼帘，在心里默默的问自己，赵振兴，一切重新开始你准备好了吗？心里一个声音在告诉他，你不是已经踏出去了第一步吗？只要勇敢的走下去，你会看到一片不一样的天地。

他猛地睁开双眼，眼睛里一片清明。以往的还残留的一丝迷惘、愁绪统统不见。

“大丫。”他缓缓喊出女儿的名字，秦怡然微笑着答应，“爹爹。”小女孩特有的清脆嗓音在回应他。

他也缓缓展开一个笑容，“给爹讲讲今天这个事情吧。”

秦怡然伸手跟书哥儿打了个手势，书哥儿转身就出了门。

秦怡然先把他们今天一行的经过缓缓道来。待说到发现那片山谷的时候，赵振兴仔细询问了几个问题，又问了具体方位，这个秦怡然就有点解释不了。

正好这会儿书哥儿也回来了，那边具体的方位他倒是记得清楚，三人就用手指沾了水在炕桌上画了一个大概的地形图，赵振兴根据两人共同的记忆，不断修改，最终他把整个路线完善之后，就盯着桌上的图凝眉沉思。

书哥儿看着赵振兴沉思的模样，也转到他的这一面盯着图看了半晌，秦怡然看着他们两人的模样，不知道他们究竟看出了什么，也转到赵振兴这边，左瞧瞧右瞧瞧，结果啥也没看出来。

那边赵振兴听到动静，看到她这小模样，伸手摸了摸她的头，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书哥儿道：“书哥儿，可是看出什么来了？”

书哥儿挠了挠头，“我觉得这地方看起来有点眼熟，可是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赵振兴笑了笑，又伸手在碗里沾了一点水，在他们刚刚画的图形的下方，斜斜的划过去一条线，还不等他把手收回来，书哥儿已是一下子跳起来，“我知道了，这边就是过了村口那边的官道。我们今天去的那个地方，就在官道旁边，那个山坡的背面。”

那边李氏手上的活计正好忙完，她洗干净手也坐到炕上来，见他们爷几个说得兴致正高，她也不打岔，打来一盆热水，就把秦怡然两只脚的鞋袜脱了，看到她的左脚踝处还有些轻微的红肿，下手更轻柔了些，“把脚泡一下，娘等会儿再给你用药酒揉一下。”

秦怡然点点头，把两只小脚丫放到热水了，双脚热水包裹着，舒服极了。秦怡然忍不住长叹一口气，惬意的笑眯了眉眼。

李氏见她舒服的小模样，又是好笑又是心疼，让她泡了一会儿，就帮她擦干净，拿过一旁的药酒，抱过她的左脚动作娴熟的给她按揉了起来。

赵振兴指着刚刚画出来的那条线道：“要是你们没有记错的话，翻过这个山坡，就能找到你们今天说的那个山谷。”说到这里他又顿了顿才道：“而且从这个山坡斜着穿过去，就能到后面的青竹村，比从我们从村里绕过去要近上一半的路程，小的时候我有一次进山，追着一只野兔就曾经从那边穿去过。”

“爹，那为什么青竹村的人不从那边过呢？他们那样到镇上不是比我们还近？”秦怡然有些不解的问。

“那边的林子里经常起雾，据说曾经有人因为看不清路摔下了山崖，渐渐的也就没人走了。从我记事起，外面的人进青竹村或是他们村的人要出来，都是从村里过，或是从这后山绕过去。”

秦怡然听了不由得点点头，他们今天去那山谷，起先雾气也很重。后来近中午了，太阳的光照强了，雾气才消散些。那么温泉的事要不要说呢？明天最好是让赵振兴跟自己一起好好地去把那边地形摸一遍。

想到这里，她把手伸向书哥儿，书哥儿在她手心里放下一颗红色的果实。她把它放到赵振兴的面前。

赵振兴拿起仔细地打量了几眼，发现自己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果子。那边李氏也抬起头打量了两眼，忍不住问道：“这个就是今晚你加在菜里面的物事儿？”

秦怡然点点头，“我看见它的第一眼，就认出来它就是我曾经见过的新奇物事儿，一开始我还有点不敢相信，后来我就咬了一口尝了尝，确实是那个味儿。”

秦怡然就把当时山谷里的情形大概的描述了一下，赵振兴和李氏听了心里也都有些激动，秦怡然就把一直在心里酝量的一个想法说了出来：“爹，今天这个菜你也尝过了，你觉得味道咋样？”

第五十三章 商定计划

赵振兴点点头道：“很好。”想了又想，“很是够劲儿。”

“那爹你觉得我们要是做了卖的话有人买吗？”秦怡然接着问道。

赵振兴想了想道：“要是开铺子的话，我们怕是没那么多本钱，而且大张镇的吃食店和酒楼已经不少了。我们这个果子，怎么也是个新奇的物事儿，在这镇上恐怕是卖不出个好价钱，你卖贵了舍得花钱吃的人就少了。”说到这里，他又正色道：“我还担心这被有心人看在眼里，到时把这强买了去，我们也没处说理去。”

秦怡然听了不由得点点头，赵振兴考虑事情比她想像中的还要务实周全，甚至于还有一定的忧患意识，这是一个很好的现象。秦怡然看了几人一眼，见书哥儿和李氏也都沉默不语，又问赵振兴：“那么爹，我们要是直接去县城呢？当然我不是说我们开铺子，我们就卖这个果子做成的调料，找家口碑好的大酒楼，我们直接卖这个调料给他，爹爹觉得可行吗？”

赵振兴沉思了半晌，终是点点头：“这个我觉得可行，县城里的酒楼我多少也认识一些，过两天我再去打听一下，找个诚信有背景的，我们不过是想靠这个卖些钱，想来也不至于招他人眼红。”

秦怡然笑笑没有说话，赵振兴没有做过吃食生意，也没有见识过后世那些琳琅满目的辣椒产品。在后世就有一个普通的妇人靠着辣椒做成的各色辣椒产品挣下偌大一分家业。

那边书哥儿接着道：“那我们这个要怎么卖给对方呢？直接卖这个果子吗？”

“当然不行，我们只能卖它加工好的调料。”秦怡然答道，她又看了三人一眼，“这也是我想跟爹娘说的，在我们还没有能力护住这个的时候。”她拿起赵振兴手上的辣椒继续道：“不能给任何人见到我们有这个，不能让他们见到完整的果子，更不能让别人知道我们从哪里弄来的，所以，我们必须尽快挣到一笔钱，把刚刚的那片山谷和那周围的山都要买下来。”

“大丫说得没错，不过这个？这个果子叫啥名字？”赵振兴这才想起说了半天也没问这个果子叫什么。

秦怡然笑着道：“爹觉得它是啥味儿的？”

“辣！”赵振兴想也没想就道“比我卖的烧酒还辣。”

“好，那我们就叫它辣椒吧。”秦怡然拍板道，其余三人想了想，好似也没有比这更贴切的名字了。

“爹，你刚刚想说啥？”书哥儿在一旁提醒道。

“我刚刚想说把这个卖到县里的酒楼应该不难，难得是我们要怎么卖上一个好价钱。”赵振兴皱眉道。

他前几年虽说也在县城混的不错，那也不过是给别人做点零工，因为为人实诚爽气才结交了一些人，但是要说做生意，他还真是不精通。

“爹，同样重量的银子和铜钱，哪个更值钱？”秦怡然突然问了一个不相关的问题，赵振兴还没反应过来，书哥儿已是抢着道：“当然是银子了，因为银子能买更多东西。”

“对！我想这个答案大部分人都知道，因为银子比铜钱更值钱更有价值。”秦怡然先是肯定书哥儿的回答，接着道：“所以，我们要让买辣子的人知道它的价值，那么我们就要提高辣子的身价，当然提高身价不是靠我们说说别人就信的，在这之前，我们得让它的名气响起来。”

秦怡然端起碗喝了一口水，也让他们消化一下她刚刚话。一边喝一边观察三人的神情，赵振兴和书哥儿想来是都听明白了，两人一边思考一边点头。

李氏现在还有些懵，但是这个不要紧，辅导李氏的工作交给赵振兴来做，她还是先把想法说出来，他们也好商量赶紧把这件事落实下来。

“爹，我们要想辣椒的名气响起来，那就必须有更多的人品尝到它，只有靠他们口口相传，这个辣子的名气才会快速的传播开来，这样我们后面再跟买家谈条件的时候才有更多的底气。”

赵振兴父子两人都目不转睛的看着秦怡然，秦怡然被两人看的有些赧然，她前世是专做产品研发的，还没怎么做过这种类似推销之前的这种鼓动会议，现在被这两父子盯着瞧，就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那么，大丫想怎么做？”赵振兴看出来，秦怡然已经有了办法。

“不知道最近有没有哪里有大集？最好是能离县城近些，或者县城里面的集会也可以。”

“后天就是八月十四，周围这些乡镇大大小小都会赶集，你要是想离县城近的，那么谭家镇半年一次的骡马集就在县城的县郊”赵振兴刚说到这里。

一旁一直未出声的李氏停下手上的动作，接着道：“县城里面从十五一直到十八都是灯会，连续四天四夜不闭灯不宵禁。”

赵振兴看着秦怡然惊讶的样子，笑着解释道：“你娘说的没错，这也是太祖皇帝下令的，除了年节，就是元宵和中秋两个节令才会有这样的连续几天不闭市的集会。”

好吧，看来生活里到处都是这个前辈留下的影子。他可真是不枉从这世上走了一遭。

“那做什么吃食？如果是赶集的话，只能摆个小摊子。”李氏也参与到这个讨论里面。

“我们要赶得这两个集会离家都挺远的，座椅板凳这些家伙什都不方便带过去，那我们只能做些别人买了，就能拿在手上吃或是带着走的吃食。”秦怡然见几人都点头，接着道：“所以我打算卖一种用竹签子串起来的吃食。”

她先是在桌上把串串的大致模样画了出来，又跟众人解释了一下串串的大致做法，几人都觉得新奇。

几人又合计了一下需要准备的东西，赵振兴拍板道：“明儿一早我带两孩子一起去那山谷瞧瞧，到时我直接去青竹村去订那竹签子，书哥儿和大丫一起去镇上买些需要的物什，孩子娘你就留在家里把能准备起来的菜先准备起来。”

“现在外面不早了，赶紧洗洗睡了，明天一早还要上山。”李氏在一旁催促道。

秦怡然动了动被李氏按揉得有些发热的左脚，发现刚刚隐隐的还有些酸痛的脚踝基本已经没什么痛感了。

因明早都要早起，一家人各自洗漱睡下不提。

第五十四章 另一条路

秦怡然是被李氏推醒的，昨天太累了，她刚一沾床就进入了梦乡。她伸手揉了揉还有些睁不开的双眼，就看到李氏正在炕头整理她的衣物。

见她睁开了眼，李氏慈爱的用手把她额前的头发往旁边理了理，“大丫，该起了，你爹他们都起来了。”

秦怡然使劲晃了晃小脑袋，想把那最后的一丝困意给赶走。

李氏看她还有些迷糊的小模样，有些心疼的道“要不，就让你爹和书哥儿一起去吧，你再睡会儿。”

秦怡然伸出双手使劲的搓了搓脸颊，“不了，我跟爹他们一起去。”说着，不给自己反悔的余地，一把掀开被子，人就从炕上下来。

待到都收拾妥当，走进院子的时候，天才刚蒙蒙亮，早晨的空气非常清新。这个时节早晨的气温都比较低，当清凉的空气随着呼吸进入身体的时候，秦怡然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人来彻底清醒过来。

跟在她身后的李氏道：“娘去给你拿那薄袄子来，这会儿山里雾气大得很，可别再着凉了。”说完转身又进了东厢。

秦怡然没有反对，这具身子还弱的很，这时候要是再着凉生病了，那可不是开玩笑的事。她看着灶间上方的袅袅炊烟，快步进了灶间，那边赵振兴和书哥儿两人都已经洗漱好了，正坐在炕上仔细的在商量着今天要准备的东西，见到秦怡然进门，赵振兴就招呼道：“大丫，昨儿累着了，睡得可还好？”

秦怡然给了赵振兴一个大大的笑脸，“睡得好，要不是娘叫我，我还起不来呢。”

“赶紧梳洗了，吃过早饭我们就出门。”

“哎。”秦怡然一边答应一边已是倒了温水，准备刷牙，来了这个家快半个月了，她已经习惯了用这种枝条做成的简易牙刷，而且她也打听到了，这个世界的牙刷已经发明出来了，不用说，又是那位前辈的手笔。

不过，牙刷的价格较贵，大部分的老百姓是舍不得买的，爱干净的人家就用这种树枝之类的代替。所以，挣钱后的第一件事，她就是要给自家人一人买上一支牙刷。

秦怡然快速的洗漱好，除了两个小的还没起以外，一家人就围着炕桌吃了早饭。

“娘，你等下就先把仓房的那些辣子拿出来，把籽都去了，再放到外面去晒，去下来的籽不要丢了，用笸箩装了单独晒在一边，我另外有用。”秦怡然放下碗筷叮嘱李氏道。

“好。”李氏答应道。

秦怡然想了想辣椒的气味，又跟李氏道：“娘，辣子的味道呛得很，你等会用棉布缝两块布，把口鼻都蒙住再干活。”遂又把口罩的样子跟李氏解释了一遍，待得李氏点头示意明白了，才继续道：“多缝几块，回头炒辣子的时候我也要用。”

这边赵振兴已经背上背篓，书哥儿也跨上了篮子，等着秦怡然关照好李氏，三人就踏着淡淡的晨雾出了门。

这次他们没有走后山那条路，而是直接从南坡下去，沿着小河边走到官道上，待出了村口约莫一百米远的地方，赵振兴就拐下官道，直接踏过杂草地往山坡上走，草叶上的露水还比较重，约莫走了十来步，秦怡然就觉得从扎紧的脚口到鞋袜都已经湿掉了，看看走在前面的赵振兴和书哥儿，两人也脚上好不到哪儿去。

她紧了紧袄子的衣襟，继续跟着书哥儿的脚步往前走。这边的山坡许是没什么人来的缘故，杂草和杂树都生的很是茂密，等到三人都有些气喘吁吁的站在山坡上，东方已经出现了半轮红日。

秦怡然依靠在一颗树上微喘着气。这座山坡要比赵家的那座山坡地势要高得多，上了山坡就是一大片的杂树林子，看起来地势还比较平缓，三人靠着树干稍微歇了一会儿。

赵振兴递给两个孩子一人一根棍子，就带头往里面走。这块杂树林占地颇大，秦怡然一边走一边打量，书哥儿显然也没来过这里，偶尔看到一些不认识的杂树还会询问赵振兴两句，赵振兴一边回答着两个孩子不时的提问，一边四处张望辨别方向。

这会儿越往里走就越觉得雾气有些重，三人都走的小心翼翼，好在除了树木茂密了些，地势到是蛮平坦的。就这样约莫走了有一刻钟，三人才走到一处山峰前，秦怡然抬头打量了一下，这山峰海拔应该蛮高的，现在雾气大只能看到约莫二三十米的高度，其余的地方都在云雾的遮掩下看不真切。

“这就是穿云山的一百零八峰之一，叫望仙峰。现在有雾看不清，等太阳到正午的时候来看，那上面的山顶还在云里头呢。”赵振兴指着面前的这座山峰道。

他沿着山峰往北继续走，又差不多走了一百多米的样子，来到一个山坳处，这个山坳处已经被杂树长满了，不知道有多久没有人从这边走过，如果不仔细看，压根看不出来。

赵振兴卸下背篓，从里面拿出一把斧子来，对着山坳处的杂树就砍了起来。书哥儿见状，也拿出带来的镰刀，挑那大颗的杂草割了。

秦怡然就站在一旁，把这父子俩砍倒的，割断的，挑那搬得动的稍微搬开一些。三人合力把这个被杂树遮挡住的地方渐渐清理出来。

待到赵振兴停手，原本的山坳处就透出一些亮光来，秦怡然这才发现这里竟然是个约莫两三米宽的通道，赵振兴收起斧子，擦了擦额上的汗。

“除了村里的一些老人，现在村里几乎没有人知道从这通道穿过去，就能直接走到青竹村，我还是小时候走过那一回，后来回去跟你爷说了，你爷才告诉我的。没想到这么多年没人走了，这树都长成这样了。”赵振兴一边带头往里走一边跟两孩子解释道。

通道并不长，约莫就十几米长，待出了通道就来到一个很大的山谷前，秦怡然和书哥儿都仔细的看了看，跟他们昨天看到的山谷外形差不多，但是并没有发现辣椒的影子。

书哥儿有些着急，以为是自己昨天记错了方向，顺着山壁又跑出去老远，还是没有发现，他有些沮丧的又走了回来，看到秦怡然询问的眼神，他轻轻地摇了摇头。

第五十五章 发现问题

赵振兴看到两人的反应，大概明白了他们的想法，他伸手指了指刚刚书哥儿跑的方向道：“往那边走上一刻钟穿过一个山坳，就是青竹村的竹林子了。”说到这里顿了顿，指着相反的方向道：“按照你们昨晚画的方向，应该在那边”书哥儿不等赵振兴话音落下，就顺着山壁一溜烟的跑远了，不过一会儿就听到他的欢呼声远远的传了过来。

赵振兴也听到了，不由得也笑了起来，“这孩子。”遂和秦怡然一起走了过去。

等两人赶到的时候，书哥儿已经是挎着篮子，开始挑着红色的辣椒摘了起来。赵振兴看着眼前红艳艳的一大片辣椒地，饶是一向沉稳的他，也有些吃惊。

他一边看，一边沿着辣椒地的外围继续往远处走，秦怡然也跟着一起，她昨天也没来的及打量这座山谷的具体模样，这块辣椒地究竟有多大她也不清楚。

两人一边走一边四下里打量，周围的一些灌木倒大多数是一些常见的品种，如红豆杉、小叶冬青之类的，秦怡然甚至还看到几株野生的石斛和蝴蝶兰，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的原因，秦怡然觉得这山谷的草木好似要比山上的都要生长的肥沃些，不过她对农事并不精通，不知道是这些植物的品种不一样还是这里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赵振兴显然也注意到这个问题，他对土地和这些从小就见过草木是相当熟悉的。他蹲下身，拔起一株杂草，仔细的看了看沾在根茎处黑黝黝的土壤，他伸手扒拉一小块土疙瘩，先是放到鼻端闻了闻，又用手捻碎看了看。

秦怡然看他盯着手指沉思的样子，也不打扰他。就算这里的土壤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她相信赵振兴种了这么多年的庄稼，研究起来肯定比自己要来容易。

她又走开几步，就看到不远处有一大丛类似于芫荽一样的菜，她走上前去，走近了看就发现它其实跟芫荽长得不一样，它的植株要比芫荽要粗壮些，叶子的形状也不一样。

她伸手摘下一片闻了闻气味，这叶子有着淡淡的香气，她又仔细的打量了下，才发现它上面还结了细小的果实，她伸手摘了两个下来，躺在她手心的是两颗类似稻谷的果实，不过要比稻谷瘦长些，整体偏黄绿色，看着很是有些眼熟，很像常用的一种香料呢。

“这是香丝菜，它的叶子可以做菜。”赵振兴的声音在身侧响起，他看着秦怡然盯着手上的两枚小果子在发呆，以为她不认识。

秦怡然笑着道：“它的叶子也可以吃吗？那我们等下也摘点回去给娘做菜。”

“得挑那些长得嫩得摘才管用。”赵振兴指着一旁长得比较嫩几株道。

秦怡然点点头，笑眯了眼，这片长得嫩得就剩下几棵了，其余的上面结的果实都快成熟了。不过，她一点也不嫌弃，这果实她可是有大用呢。

赵振兴见她笑的犹如偷腥的猫一样，伸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道：“还跟不跟爹爹看地去？”

秦怡然用力点点头，回头看到书哥儿一个小身影落在最后面，还在那儿辛勤摘着辣椒，她拉了拉赵振兴的手，示意他停下，然后把两只手放在嘴边做喇叭状：“哥哥”

那边书哥儿听到她的呼喊声，停下手里的动作，抬头看了过来，两人隔得有点远，秦怡然就对他招招手，书哥儿以为她有什么事，卸下背篓，一路跑了过来。

“怎么了？”书哥儿跑的有点急，停下来还有点喘。

秦怡然上前一步牵过他的手：“哥，摘辣椒不急于一时，你先跟我们一道看看咱家的一这片山谷，等会儿我们一道摘。”

“这山谷还不是咱家的吧？”书哥儿被她说得有些懵。

“这要什么紧，这地儿马上就能变成咱们家的了。爹，你说是不是？”秦怡然一边说一边问走在一边赵振兴。

赵振兴看着殷切的看着自己的两个孩子，仿佛只要他说一句是，这块地立马就会变成他家的一样。可是从刚刚踏进这山谷开始，到这会儿眼前见到的这一切，以及两个孩子期望的眼神，使得他心中豪气顿生，这会儿他真切的感觉到那个血性赵振兴真正的回到他的身体里面了。

“会的，爹爹会让这片地方都属于我们赵家。”赵振兴用力的点点头，他一边回答两个孩子一边在心里回答自己，会的，他会努力的，努力让妻儿都过上好日子的。

果然，他的话音刚落下，两小的就一起欢呼起来，赵振兴都不记得什么时候见到两个孩子高兴成这副样子，尤其是书哥儿，记忆里好像也曾经有过。不过，那是几年前？

三个人的兴致都有些高，一边走一边沿路秦怡然有遇到不认识的植物，就由赵振兴解答，偶尔书哥儿也能说上几个，等到三人把这片辣椒地差不多走完，已经是一刻钟之后了。

根据赵振兴目测，这块不规则的辣椒地约莫有十亩地大小，另外还有三四块零星的散地，大的有一两亩，小的约莫只有半亩地。

三人看到这么多的辣椒地都有些高兴，赵振兴还仔细到每块地里看了一下，待他从那块最大的地里走出来的时候，微微皱着眉，秦怡然有些不解，刚刚还好好儿的，这又是发现什么问题，“爹，怎么了？”

赵振兴指着他刚刚进去的那块地方道：“这辣椒应该是不能种重茬儿，你看每块地的中间部分要么结的果子小，要么光长枝丫不结果，有些连枝丫都长得不好。”

秦怡然也走过去几步仔细看了看，确实如赵振兴所说，越是靠近中间的部分，辣椒的长势越不好，远远地看不出来，走近了看就明显不一样。之前他们一直在外围打转，到是没发现，也只有赵振兴这种专门跟田地打交道的人才能发现问题。

“今年这季辣椒收了，明年咱自己种，就把那一片的杂草地给清出来，留着种辣椒，把这地儿种点大豆啥的养一养地。”赵振兴指着左边那一大片杂草地。

秦怡然跟着点点头，虽说种地她一窍不通，但是赵振兴说得意思她还是明白的，任何一种生物过多的透支这块土地的肥力，最终的收cd会收到影响，大豆类的植物应该是能让土地修养生息的。

第五十六章 采摘花椒

赵振兴今天来这边的主要目的就是来这儿确认这个山谷的位置，顺便来看看这片辣椒地的大小，现在情况基本已经清楚了，他看看天色道：“这会儿外面约莫快辰时了，我们赶紧把辣椒摘好了，你们兄妹俩先回去，我还要去青竹村去订那竹签子。”

秦怡然往右侧的树林子里面瞄了一眼，遂又收回目光，她刚见到树林子那边飘过一阵淡淡雾气，但是很快又消失了。她本想进去看看，但是想到这几天要忙的事情太多，时间压根不够用。反正来日方长，还是赶紧挣钱把这块地握在手上才是正经。

赵振兴的提议两个孩子都没有反对，三人便一起采摘辣椒，约莫小半个时辰，赵振兴的大背篓里面已经是有了大半篓辣椒，兄妹俩合力也把书哥儿的小背篓里面摘满了。

“爹，这些也差不多，现摘这么多，回去还要切了晾晒起来才行。”秦怡然停下手里的动作，她怕那边的要去定竹签子赶不上他们下午要用的量，这么多的辣椒尽够眼前这一阵子使得了，没办法人手不够，他们现在干的这个活计目前还不方便雇人。

“好，爹这个背篓就放在这儿，我等下回头的时候再来背。你们俩这一下子弄的动吗？要不倒点在我这个背篓里面。”赵振兴抬了抬书哥儿的背篓，就要把小背篓的辣椒倒点过去。

书哥儿连忙伸手拦住“爹，这辣椒一点都不压称，我肯定背的动。”

赵振兴见他坚持，想着这段路也不是太长，约莫就小半个时辰就能赶回去，也就不坚持。

书哥儿用镰刀割了一些猪能吃杂草仔细的盖在辣椒上，确保别人从外面看不出来后才松一口气，那边秦怡然已经提着她带来的篮子走到昨天就看到的那颗枯木前，挑那大的木耳摘了下来。

赵振兴见书哥儿又在往他的那个背篓上面装猪草，就拎着书哥儿的背篓走到秦怡然这边，一起帮着摘木耳，不要小看这颗枯木，经过父女两人还有后面书哥儿的加入，不过一会儿功夫，就摘了满满一篮子木耳。这还是只挑大的摘的缘故。

赵振兴把兄妹俩送过了那个山坳，又仔细叮嘱两人，“书哥儿，你记得路，就在前面带着点大丫，不要耽搁，赶紧回家。”

“爹，知道了，你也快去快回。我还要等你回来见过竹签的样品就要去镇上呢。”秦怡然小大人似的朝赵振兴挥挥手，就跟着书哥儿顺着来路走了。

赵振兴看着走远的两个小身影，好笑的摇了摇头，当下快速的下了山坳，就往青竹村去了。

兄妹俩一路走一路小声交谈今天要准备的材料，串串上面的材料要买一些，主要的就是制作串串的两种汤底，这是今天的要准备的重点，大方向秦怡然都已经规划好了，就是不知道她要的材料镇上能不能买齐。

两人今天一点没耽搁，不过小半个时辰穿过官道，两人刚踏上了周郎中家旁边的那座桥。迎面就遇上了周郎中，周郎中俨然一副要出门的样子，手上还拎着他的药箱。

兄妹俩看到他，齐齐站定跟周郎中问了好，周郎中微笑着抚了扶他的胡须，“你们俩这么早就打好猪草了？”待看到秦怡然挎着的篮子满满的一篮子木耳，接着道：“木耳还是晒干了之后，再泡发了吃。”

秦怡然点点头，谢过周郎中，兄妹俩侧身让他先过。周郎中不由暗暗点头，赵振兴这一家看样子要不了多久又要起来，几个孩子教的很好，即能吃苦耐劳，又知理懂进退。穷人家的孩子要做到第一点不难，要做到第二点就不容易了，能两点都沾上，那就太少了。

两人等周郎中先过了之后，就一路往家赶，等跨进赵家院子，就看到李氏正在院子里照看晾在两个大笸箩里的辣椒，见到他们两人回来，李氏上前帮书哥儿把背篓从肩上卸下来，“都累着了吧，赶紧进屋喝口水歇歇。”

秦怡然看了看晒在院子里的笸箩，转身仔细打量了一下院子。赵家屋子前面都修了屋檐，屋檐上面连同屋脊的地方有一块约莫一米左右宽的平面。

“娘，咱这笸箩里的辣椒能晒到屋顶上去吗？”

“咋得？这搁院子里晒不行吗？”李氏有些不解。

“娘，这要是等下谁来咱家串门子，别人问你这是啥？你是说还是不说？”秦怡然笑着问。

李氏这会儿也转过弯来了，立马就放下手上翻辣椒的动作，到仓房里拿出一架梯子来，她把梯子靠到西厢房的窗下，秦怡然赶忙上前帮忙扶着，李氏和书哥儿两人合力把笸箩运上屋顶。

“刚才黑丫来找过你，说是你约了她早上过来的。”李氏疑惑地跟秦怡然道。

“哎呀！”秦怡然伸手拍了自己的额头一下“我怎么把这事儿忘记了。”

李氏和书哥儿都被她的举动吓了一大跳，她见状连忙摇摇手道：“没事没事，我只是忘了约了黑丫这件事儿。”

两人见她真没事的样子才放心，秦怡然接着问道：“那娘，你有没有跟黑丫说我马上回来？”

“说了，黑丫说是进山里去转转，等下就过来。”这边李氏把他们带回来的辣椒又倒出来洗干净了继续去籽。

秦怡然见到李氏带上自己让她缝制的口罩，不由盯着打量了两眼，她里面用的白色的细棉布，外面用的上次秦怡然捡回来的花色碎布做的。

李氏见她好奇，就把给他们几个缝制的都拿给秦怡然，秦怡然的面布是块粉色桃花图案的，看起来清新又别致，书哥儿和赵振兴的都是天青色的面布，想不到李氏针线活上的小心思还蛮不错的，秦怡然把自己的那个带上试了试，大小正好。她把几个人的口罩还都放到李氏做针线的笸箩里面。

秦怡然也拿了个笸箩，把篮子里的木耳都摊开晒在院子里。

“哥，咱俩一道去摘花椒呗。”她拿了一个小背篓和镰刀，跟书哥儿两人直接出了院门，她指着院外的那株花椒树给书哥儿看，“哥，咱家这附近哪儿还有这样的花椒树？”

第五十七章 雇佣黑丫

书哥儿伸手摘下一串花椒，想了想道：“杂树林子里面肯定有，另外那边灌木丛里面说不定也有。”

“那我们先去杂树林子吧，灌木丛那边过两天再去找。”秦怡然刚想把背篓背上，就被书哥儿一把接过。

“走吧，我知道地方，带你过去。”

一会儿工夫，两人就走到了杂树林子，书哥儿左右张望了下，指着右侧的两棵树道：“那边就是。”

秦怡然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那两颗花椒树比自家院子外面的那棵长得还要高大些。

两人走到树下，低处伸手就能摘到，高一点的地方以他们两人的个头都没辙，秦怡然拿过背篓里的镰刀。

秦怡然围着树打量了一圈道：“哥，挑那向阳的枝丫，你用镰刀轻轻的勾弯下来，我来摘。”

书哥儿点点头，接过秦怡然手上的镰刀，挑了一个枝头结果多，拉了下来，秦怡然赶忙上前，这枝上的花椒基本都是紫红色的，不少果皮已经开裂，露出里面油黑发亮的种子来。

秦怡然小心避开枝条上的皮刺，挑那长成的摘。兄妹俩把两棵树上挑那成熟的差不多都摘下来，秦怡然看了看，差不多有半篓子，够用一段时间了。她摩挲两下大拇指和食指的指尖，饶是她刚刚再小心，指尖上也被扎了好几下。

“大丫，我去陷井那儿看一下，你是先回去，还是在这儿等我一道回？”书哥儿把镰刀收进背篓里问道。

秦怡然想了想，“我还是先回去吧，这花椒要赶紧晾晒起来。”

“那好吧，我一会儿就回。”书哥儿说完，人就钻林子里去了。

秦怡然背上背篓，自回院子去了。

这边秦怡然把花椒冲洗干净沥干水，便和李氏两人合力把它也用笸箩晾晒在屋顶上。

那边书哥儿就拎着两只野鸡进了门，陈黑丫竟然也跟着一道进来了，腰上照例挂着几只野鸡和野兔。

陈黑丫先是跟李氏打过招呼，才跟着把腰间的猎物卸了和书哥儿的野鸡放在一道。

秦怡然有些不好意思，上前拉过陈黑丫的手，“黑丫，我今早都忙忘记昨儿跟你约得事情了。”

陈黑丫到是没有生气的模样，她摸了摸头道：“没事儿，婶子早上跟我说了，你们一早就跟叔出去忙了。”

秦怡然又嘻嘻笑两声，“那今儿下午，我给你做好吃的，就当是是我为今天爽约的事儿道歉成不？”

陈黑丫这次只笑笑没推辞，她才吃了秦怡然家两顿饭，就已经把她的胃给征服了。

“等会儿我们要去镇上，你要跟我们一道去吗？”

陈黑丫看了地上的猎物一眼：“自是要去的，我得把这些去卖了。”

秦怡然看着地上的野鸡和野兔道：“野鸡给我留下吧，我这边正好要用，你看下大概要多少银钱？”说到这里，想起之前那只野猪的银钱还没给，虽然陈黑丫说是不要了，但是秦怡然觉得这钱还是要给的。

陈黑丫挠挠头，笑道：“你看着得用，你就拿去呗，也卖不上多少钱？”

秦怡然看她这样，忍住有些扶额的冲动，怪不得之前陈黑丫虽然三五不时的打点猎物，却根本没什么余钱，这丫一点生意头脑都没有，遇到个精明厉害的还不得往死里压价。

想想也认识她几天了，她家是个什么情况还没来得及打听。不过不急，等她把这段时间忙过去，后面自己少不得帮衬帮衬她，谁让她是自己的师傅呢？嘻嘻

想到这里她又跟陈黑丫说道：“我这两天有点忙，之前跟你说的事儿怕是要晚上几天。”

陈黑丫连忙摇手示意没事，“我这些天也没事儿，你什么时候有空了跟我招呼声就可以了。”

秦怡然听到这里，不由得心下一动：“你这几天是不是都有空？”见陈黑丫点头，便继续道：“那我这边正好忙不过来，要是雇你帮我干几天活儿，你可愿意？包吃包住，还开你工钱。”

她昨天提议要卖串串之后，就考虑了人手的问题。按照她的预测，串串应该会相当好卖，那么好卖的背后他们就得准备大量的食材。

汤底和调料她能搞得定，摆摊收钱最少要两到三人，家里除了两小的不能算数以外，就剩下四人，摆摊去掉三人，那么备菜只有一人是万万不够的。何况，如果备的菜不够，他们还得随时采买补充，这需要银钱的同时这些事情也需要大量的人手去做。

陈黑丫无疑是比较适合的人，她见过辣椒，按照秦怡然对她的了解，她不是属于那种多嘴多舌的人，真正雇佣她的话她当然会再关照她保密的事情。

陈黑丫显然没有预料到秦怡然会跟她说这些话，她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可我除了会打点东西，其他的活计我都不太会干。”

“这个没事儿，我会给你分你能干的活计，今天你先干一天看看，工钱的事儿，今天晚上就跟之前的野猪和今天的野鸡一起结如何？”秦怡然没有说具体的工钱多少，一是她还不清楚现在雇佣人的工钱是多少，但是结合现在的物价想来也贵不到哪儿去，二是她也确定尽管她不先跟陈黑丫谈工钱的多少，这小姑娘也不会立马跟她急，陈黑丫总的来说是个比较实在爽气的小姑娘。

果然，陈黑丫听了她的说辞，不但没有说工钱的事儿，连前面野猪的钱也推辞掉，秦怡然也不跟她多说，自己心中有数就是。

那边李氏已经把他们早上带回来的辣椒也去好籽晒到屋顶上，秦怡然见她双手已经通红，显然是被辣椒辣的，有些心疼的道：“娘，你歇会儿吧，这活计也不是一下子就能干得了的。”

李氏笑道：“干这活计还不就跟歇似的，娘不累。”

秦怡然赶忙打了一桶井水，让李氏的手泡一会儿，自己进了灶间拿来赵振兴的烧酒瓶子，拿一块布巾子让李氏擦干净手上的水。就用布巾子的一角沾了烧酒，擦拭李氏手上红肿的部位。

待手上基本都擦拭均匀秦怡然才停了手，“娘，你把两只手相互搓，直到搓了发烫为止。”这个用高度白酒去辣还是小时候见姥姥用过，据说比较管用，也不知道赵振兴的这个烧酒度数高不高，现在也只能试试了。

第五十八章 张氏送酱

李氏按照秦怡然要求的反复搓手，手上那火烧火燎的感觉还真下去不少，她笑着道：“这法子还真管用，我觉得比先前好多了。”

秦怡然见此，也稍微放下心，她关照道：“娘，你以后再切得话，切好了就要立马用烧酒擦。”

李氏一边点头一边心里暖呼呼的，女儿像个小大人似的关心她，她心里别提多高兴。

“这几只野鸡你都是要留下来的？”她指着刚刚书哥儿拎回来的两只和陈黑丫放在地上的两只。

“嗯，我等会儿有用呢。”秦怡然点点头。

李氏大概明白她说的意思，没再多问，她这会儿觉得手上火辣的感觉已经好多了。

她拎着几只野鸡道：“那我把它收拾出来，留着你等会儿用。”

那边书哥儿从听到她跟黑丫要求留下两只野鸡，就已经进了灶间去烧了热水，这会儿见李氏开始杀鸡，书哥儿已经是端着一盆热水走了过来。

秦怡然不由感叹，自家这个哥哥真是个有眼力见的。她上屋顶看了下早上最先晒的两笸箩辣椒，外皮已经有点脱水，轻微的起皱了。

她又看了看太阳，这几天的太阳都不错，真是家家户户忙着晒秋粮的时候，虽比不上夏日的烈阳高照，在太阳地下站久了却也能晒得人眼花。她站在梯子上，赵家本来就地势较高，这下子倒是可以看得更远。看向他们早上去得那个方向，还没有见到赵振兴的身影。

到是从村里的方向走来一个熟悉的身影，是张李氏。她手上还抱着一个半大的坛子，看她走得方向，应该是往赵家来的，秦怡然下了扶梯，跟李氏道：“我好像看到菊花婶子往咱家过来了。”

李氏也有些奇怪，但是想到秋收刚过，张李氏过来串门也不奇怪。

这边娘俩刚说完，那边张李氏就进了赵家院门，书哥儿和秦怡然两人赶紧招呼，张李氏笑眯眯的连连点头，笑问道：“你们这是在忙啥？咋的这老些野物？”看到站在一旁的陈黑丫，以为都是她一早上去打回来的，又笑着夸了陈黑丫两句。

李氏笑着道：“这不忙活着把这些收拾起来，前些日子大丫遭老罪了，得给她补补。”

张李氏慈爱的摸了摸秦怡然的头发，“是得补补，你瞧这孩子都瘦成啥样了。”说完把自己手上的一个坛子放到地上，“我昨儿来你家吃饭，我才发觉，你家是不是大酱都吃完了？这不，我家还有老些，先给你送点。你还是这脾气家里没了，只管开口，你还跟我客气啥。”

“哎”李氏叹一口气道：“她婶子，说到这事儿，我都不好意思说给旁人听。春上下酱的时候，那段时节不是老是下雨嘛，孩子爹的腿又不好了，偏那时候两小的得了风寒。我又要忙地里的活计，这不，那酱缸子没照看仔细，待到我发觉不对的时候，那缸子酱已经全变味儿，哪里还能吃。”说到这里，李氏顿了顿，“好在去年的下的大酱还剩些，这不直吃到上个月。”

“哎呀，你咋不早些跟我说，我今年下的酱多，原本打算吃上两年的，明个儿我再给你送些。”张李氏见李氏还要推拒，“我知道，你下的酱比我的要好吃，你这是怕我惦记着你明年的酱那。”

李氏被她这样一说，也没法，只得答应。张李氏又笑着道：“这些年我不知道吃你家多少酱，就我家那小子还说你做的酱比我的香。”

“今年你吃我家的，到腊月咱两家一起打酱块子呗，往年你打酱块子我都来学过的，咋我做的大酱味儿就是没你的好。”张李氏一句话说得李氏也笑起来，“这我可没辙儿，我可是把我娘教的压箱底儿都交给你了。”

两人一番说笑，张李氏看看外面天色，跟李氏说了明儿再送大酱过来，自回家去了。

秦怡然记得上次张老夫人给的布料里面有一匹白色的细棉布，“娘，上次张老夫人给的有一匹白色的细棉布你放哪儿了？我要用一些。”

“在东屋的炕柜里面，你自己去拿。”李氏又关照道：“那棉布都精细的很，我留着给你们几个做里衣用的，你可别糟蹋了。”

秦怡然应一声，就进了东屋，看到李氏摆在炕梢的炕柜，她打开盖子，见李氏把几匹布都收得好好儿的，包括她给书哥儿买的那一块布，想来李氏这几天也忙得很，还没来的及给书哥儿做衣裳。

她挑出那匹白色的细棉布，拉开瞧了瞧，纺织的很是细致，不但轻薄透气，手感也非常柔软。

她拿过一旁笸箩里面的剪刀，剪了约莫三十公分宽的一个长条。她把剩下的还收到炕柜里面，收拾好，她拿着那块布出了东屋。

先是用冷水清洗了几遍，见锅里书哥儿刚刚烧的热水还有些，就把布放到锅里煮了一遍，捞出来晾到院子里面的晾衣绳上。

李氏看她刚刚一通忙活，便也没问她这布是干嘛用的，赶紧把手上的几只鸡清理的差不多。

秦怡然从屋檐下拿来一捆大蒜，书哥儿和大丫两个人也一起过来帮忙剥蒜。

这时，赵振兴背着背篓进了院子，后面还跟着两只小尾巴，“哥，姐，你们俩啥时候回来的？”二丫忽闪一双大眼睛问道。

原来两小家伙早上一起来没见到书哥儿和大丫，听李氏说是跟赵振兴一起进山了，两人也没辙。李氏后来开始忙活切辣椒，两小的站旁边一直打喷嚏，李氏便让他们到院子里面玩儿。

两小的便一合计就跟李氏说要去找狗蛋儿玩，李氏只得叮嘱他们不能去河边啥的。两小的答应了，就手拉着手出了院子，出了院子后两人却没往村里去，而是跑到南坡下面准备去找书哥儿和大丫。

也不知路上两人从哪儿走岔了道，竟然没有遇到秦怡然他们，两小的也耐得住，就一直站在坡下等，结果等到后回来的赵振兴。

几人听了他们两一番说辞，也是哭笑不得，赵振兴也才知道原因，怪不得之前见到两小家伙，问他们还支支吾吾的，以为是李氏让他们来的，遂也没多问。

“你们俩都过来！”随着一声沉喝，众人这才看见赵振兴已经沉下脸来。

第五十九章 慈父训子

“以后要去哪里就要照实说，不许撒谎！不然你们被拐子拐了或是被狼叼了，我们怎么去找你们？”赵振兴沉下脸还是有几分吓人的，两小的被训得眼泪水都在眼眶里面打转，但是包括李氏在内，一个人都没有吭声。两小的眼珠子从众人身上转了一圈，见没有人来帮腔，只得都低着小脑袋。

“听到了没？”随着赵振兴的话音落，两小的忙不停的点着小脑袋。

“下次还这样干吗？”两小的又把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秦怡然赶紧低下头忍着笑，那边赵振兴朝两人挥挥手，“去玩吧。”

两小的一开始还不敢动步，后来见赵振兴是真的让他们去玩，这才撒开脚丫跑到秦怡然和书哥儿面前，又叽叽喳喳起来。

赵振兴总的来说，算的上是一个慈父，他看着两个小的叽叽喳喳的小模样，哪里还有半分生气的模样，眼里全是掩饰不住的笑意。

秦怡然很喜欢有这样一个爹，记忆中父亲的身影已经不是很清晰了，但是好像也常用这么一双带笑的眼睛看着她。

赵振兴把背篓上面盖的草拿开，从里面拿出一大扎竹签子出来，秦怡然已经有些迫不及待的接过来，她抽出一根，仔细的看了一下粗细长短，基本是按照她的要求来的，这个时代的竹签子全是手工一根根的削出来再打磨的，而且竹签子打磨的非常光滑，一点毛刺也没有。

秦怡然非常满意，她笑着问：“爹，这些是不是你等在那儿现让他们削出来的？”

赵振兴接过书哥儿递来的一碗水，先喝了一大口才道：“我今天巧了，刚到青竹村就遇到了熟人，你们猜是谁？”他先是卖了个关子，秦怡然和书哥儿对视一眼，赵振兴既然跟他们说是熟人，说明这人他们也认识，秦怡然想到了大张镇上买笸箩的那个老汉。

“是秦老汉。”那边书哥儿已是抢先一步答道。

赵振兴赞许的点点头，这才接着道：“他正好跟他几个儿子从山上往下运，前段时间砍了晾在山上的竹子”

原来那秦老汉一眼就把赵振兴认出来了，知道他想找人做这竹签子，他立马就招呼他几个儿子归家，说这事包在他身上。

问他要多少，赵振兴就按照秦怡然说的，今天先要五千根。秦老汉听明白他的话音，知道这生意还有下回，这不他也没谈价钱，回家就招呼几个儿孙丢下手里的活计，帮忙削这竹签子。

赵振兴也没有先开价，这东西他没买过，也不知道开多少钱合适，这不，等了半个时辰，赵振兴拿到了五百根竹签子，秦老汉家包括他自己在内，一共七个人，干了半个时辰。

他最终跟秦老汉谈好的价格是一文钱三十根，秦老汉对于这个价格也比较满意，他答应最迟申时中，把剩下四千五百根送过来，赵振兴给了二十文定钱，就先拿了五百根回来，答应剩下的钱等竹签子都送过来就结清。

秦怡然听赵振兴把经过大致说了一遍，心里对赵振兴办事的方式给了一个赞。

“大丫，给你看看这个。”赵振兴递过来一个竹碗形状的东西。秦怡然接过来一看，是用碗口粗细的竹子做成的一个碗的形状，边缘打磨的非常光滑，比普通的饭碗要深一些。但是这个竹碗用来装串串却是再合适不过了，她拿着碗立马对赵振兴星星眼，她都忘了这事儿，赵振兴是怎么想到的？

赵振兴被女儿崇拜的小眼神弄的有点不好意思，他用手抚了扶一旁二丫的小脑袋，“我想着这人买个吃食不得有个东西装，可是咱又不是那开铺子的，即没桌椅板凳，也不可能给他们每人用碗装。用油纸包吧，那买一串两串的让他拿手上也就算了，这要是碰上一些大的主顾，人家买上个十串八串，这拿在手上一是不好看，二是也不太像样子，万一有点汤汤水水啥的也没法弄。这不我看到他们家院子里正好有锯成半截的竹筒子，想着这个又不贵，只要把它洗刷干净了，还能当个碗使。”

秦怡然对赵振兴的评价又上了一个台阶，如果说刚刚赵振兴办事只是成稳可靠的话，那么现在他已经能够站在，一个卖家和买家双方的立场去看待一个问题了，这个时候他其实已经具备了一个商人最起码的一条，审时度势、灵活机变。

秦怡然笑着点点头，“爹想的非常周到，那爹订了多少个？”

赵振兴道：“这个没敢多订，只订了两百个，秦老汉说了，虽是做起来简单，但这竹碗却是极废料的，一节只能做一个，还得都挑长得碗口粗的，所以这竹碗要一文钱一个。”

秦怡然点点头，这玩意也是个一次性使用的，是个消耗品。

秦怡然看着外面不早了，她还得赶紧去镇上，她拉过赵振兴走到堂屋，招手示意书哥儿一道过来。两人见她这幅样子就知道她有事商量。

“爹，我这边现在有几件事情要去办，第一件事，要去镇上买各种调料，还要去肉铺子哪儿买汤底用的骨头。第二件事要去村里收一些新鲜的蘑菇和晒干的木耳，再有谁家还有些特殊的蔬菜啥的都要。另外就是要去铁匠那儿定做几个锅子。”随即又把锅子需要的具体尺寸和形状仔细的解说一遍。最后又补充道：“我还需要最少两个炉子和一些木炭。哦，还得再买些坛子回来。”

赵振兴想了想道：“镇上采买的事儿就由大丫你去，到村子里收这些山货，让你娘去。铁匠那儿我去，不过这几个锅子不知道今天来不来的及，我等会儿还要去张老爷子那儿跟他租一架骡子车，我借了骡车就顺便去买几个坛子回来。”

秦怡然看了看书哥儿，“哥，你等下是跟我一道还是在家？”

书哥儿想了想道：“我还是在家，等下娘要是没空，我就自个去村子里收些山货。”秦怡然点点头，“那我就带着黑丫一道，要是有啥东西拿不动的，黑丫还能帮我。”

赵振兴点点头，秦怡然就伸手道：“爹，给我钱呗。”

第六十章 镇上采购（一）

赵振兴进了东屋，不过一会儿，拿出个红绸的小包裹，秦怡然认识这红绸就是上次张老夫人赏他们银子时盖在上面的。

赵振兴在桌子把包裹打开，“你要多少钱？”

秦怡然想了想道：“二两银。”

赵振兴愣了一下，但还是从包裹里面拿出两个银锭子，一遍递给她一遍叮嘱道：“你们两个小孩子，拿这么多钱一定要当心，不要叫人摸了去。”

秦怡然点点头，把银子贴身放好。

赵振兴从包袱里面又拿出两个银锭子，这应该是等下要去铁匠铺用的。他见两孩子都看着他，他一边把包裹收起来一边说：“上次欠周郎中的钱还没还，等会儿我正好一起去结了。”

秦怡然也不再耽搁，跟李氏招呼一声，拿上背篓，让陈黑丫帮忙推上板车，带上野兔，两人就一路往镇上来。

这会儿外面约莫十点钟左右了，两人一路走到镇上的时候都有些热。今天他们运气好，刚进镇子，陈黑丫的两只野兔就被一个中年汉子买回去打牙祭了，一共得了三百五十文。

陈黑丫有些激动地把钱小心收好，秦怡然也替她高兴。两人第一站直接到了他们上次光顾的太平粮铺，那掌柜显然对她还有点印象，毕竟这么大孩子单独来买大米白面的不多，有些热情的招呼道“小姑娘，今天想要买点啥？”

秦怡然回以一个微笑，“掌柜好！我想要买些芝麻。”

那掌柜从柜台后面走了出来，“你是要黑芝麻还是白芝麻？”

“白芝麻。”

掌柜从旁边拎过来一只布袋子，打开袋子让秦怡然看，“这样的二十文一斤。”

秦怡然仔细的看了一下，颗粒饱满，看起来很干净，那掌柜又拿了一个葫芦做的小瓢，舀了一些给她看。

秦怡然点点头，“那麻烦给我来两斤。”

“好的，你稍等，马上给你称。”掌柜的笑着道，随即朝柜台里面喊了一声：“小六子，出来给客人称货。”

秦怡然站到一边又看了看别的，发现这家粮铺里面竟然也买一些别的干货，她指着一个袋子里面装着的粉丝道：“掌柜，这个怎么卖？”

“小姑娘，好眼力，这是昨儿刚送过来的新货，叫番薯粉丝。”掌柜的走过去，拿起一扎用细麻绳捆好的粉丝道：“以往咱们这地儿只有豆子或是土豆做出来的粉丝，这个是从南边运过来的，口感比我们本地的要好。”

秦怡然点点头道：“这个怎么卖？”

掌柜的伸手比了一个八的手势：“只要八文钱一斤，这是本店刚进的新品，所以我们东家价格订的比较低，你这会儿到县城去买，就是我们总店最低也要你十文钱一斤。”

“那给我来五斤。”

“好咧，你再看看别的。”那掌柜的没想到秦怡然小小年纪，买东西却是爽快，招呼的更殷勤了。

秦怡然看了看其他，基本都是各色粮食，不是她不缺是她现在急需的不是这些，“掌柜的，你这边还有别的可做菜的干货吗？”

“有啊，小姑娘你看我们这边有剥好的花生米。”掌柜的指着芝麻旁边的一个口袋。

秦怡然摇摇头，那掌柜的一拍脑门，“我们这里还有别人寄卖的干海带，小姑娘你要不要来点。”

秦怡然眼睛亮了亮：“拿来我看看。”

那掌柜从角落里拉出一个麻袋来，解开麻袋上的绳结，从里面露出一些深褐色的干海带来，表面有一层白霜。秦怡然凑上前轻轻地嗅了嗅，一股淡淡的海腥气，“这个怎么卖？”

“六文一斤。”那掌柜有些苦笑着道，“这是我一远方的亲戚放在这儿寄卖的，奈何我们这地儿人不太爱吃这玩意儿，这不，我都把他搁那角落里了。这价格也就是卖个本钱。小姑娘你要诚心要，我给你称点儿，算你便宜些。”

秦怡然看的出，这海带要放县城里，双倍价都卖的出，而且不要看这海带这幅模样，洗干净了做串串，那是再好没有了，“掌柜的，我要是把这一袋都买了，你能便宜多少？”

饶是那掌柜自诩有些见识，这会儿见秦怡然一个小姑娘如此大手笔，也有些吃惊。他仔细的把秦怡然上下打量了几眼，他有些怀疑秦怡然是不是拿他开刷。

秦怡然面对他的打量不避不让，那掌柜咬咬牙：“姑娘你要是都要了，我就做主五文钱一斤卖给你。”

“可以，不过你这麻袋得送给我，不然我没法装回去。”秦怡然点头道。

那掌柜点点头，“成。”

“那掌柜的让人过称吧。”

一麻袋海带称出来三十六斤二两，去掉麻袋的重量一斤二两，折银一百七十五文，加上五斤粉条和两斤芝麻，“一共是二百五十五文。”

掌柜把算盘上拨出的数字给秦怡然看，她其实早已经心算出来了。

秦怡然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个银锭子递给掌柜，那掌柜接过银锭子转身，秦怡然看到他把银锭子偷偷放到嘴巴里面咬了一下，她忙忍住上翘的嘴角，假装自己没看见。

“来，小姑娘，找你七百四十五文。”掌柜递来七串外加半串的铜钱。

秦怡然伸手接过，把那半串的数量清点了一下，就统统收到背篓里面。

“小姑娘贵姓？”那掌柜一边跟秦怡然搭话，一边让那叫小六子的伙计帮忙把东西都搬到平板车上。

“免贵姓赵，掌柜的怎么称呼？”秦怡然差点脱口说出“秦”来。

“哦，原来是赵姑娘，鄙人姓崔。”那掌柜道。

“那今天就谢过崔掌柜了。”秦怡然拿上背篓，跟陈黑丫两人出了粮铺门。

“哪里哪里，赵姑娘客气，下次还有什么需要，尽管来，我们店历来童叟无欺、物美价廉。”崔掌柜一直送到铺子门口。

秦怡然和黑丫两个问过崔掌柜，仁济堂的方向，按照他的描述，两人走了差不多三百米远，果真在一个丁字路口，看到仁济堂的牌匾。

秦怡然让陈黑丫把板车停靠在一块树荫底下，“黑丫，我先进去买点东西，你在外面帮我看着车。”

“好的，大丫姐，你去吧。”陈黑丫把板车放下就自己靠坐在车杠子上。

秦怡然背着背篓进了仁济堂，仁济堂里面这会儿倒也没有什么病人，靠大堂左边有个须发皆白的老大夫正在翻看一本医书。

柜台后面的一个小伙计，正在往药柜里补充药材。

那伙计一抬头就见到了秦怡然，忙停下手里的活计招呼道：“小姑娘，你是要抓药还是？”

第六十一章 镇上采购（二）

秦怡然走到柜台前，眼睛在一溜的药柜上扫了一下，“小哥，我要大茴香半斤，小茴香二两，白芷、丁香、桂皮、木香、砂仁、山奈、胡椒各来二两。”

她报出一连串的药名，别说那小伙子听得干瞪眼，就连坐在一旁的老大夫都抬头看了她一眼，那小伙子连忙让她再报一遍，这回他留心了，很快便包了几包药材出来，“胡椒没货了，小茴香也只得一两。”

秦怡然点点头。

那小伙计很快便噼里啪啦的拨了一通算盘，“小姑娘，一共四百四十八文。”

秦怡然从背篓里面拿出四串钱，又把刚刚的半串一起拿出来，再另外从一个整串上面拿下三文，才一起推到小伙计面前。

小伙计仔细清点了一下，才把面前的一摞药包递给秦怡然，“钱数刚好，你的药包拿好。”

秦怡然接过药包放到背篓里，这才出了仁济堂。她一边走一边感慨，穷人果然不能生病，就买了这么一点香料就要四百多文钱，怪不得赵家这几年一下子就败落下来了。

两人又一路去了杂货铺，秦怡然拿着从家里带去的罐子打了点酱油和陈醋，又买了十斤一坛子的菜籽油，想着家里的烧酒也不多了，又买了一坛高粱烧酒，一共花了三百五十文。

那杂货铺老板娘见他们买的多，还送了她一小包饴糖块儿。

待走出杂货铺，秦怡然打开纸包，里面约莫十来块指头大小的淡黄色糖块，她用手指捏起一块塞到陈黑丫嘴里，自己也吃了一块，剩下的包好放到背篓里面，带回去给家里人尝尝。

两人一路推着板车，嘴里含着糖块儿，这时吹来一阵微风，吹在有些微微汗湿的身上，舒服极了。要不是怕吓到人，秦怡然都有想要唱歌的冲动。

两人又到了南街这边的肉案子这儿，小张屠户正把摊子支在一出树荫下，正靠坐在树荫下有一搭没一搭的跟一个卖草鞋的老汉闲聊，见到秦怡然停在他的摊子前，立马一个起身：“哎，大侄女儿，这是想要买点啥？”

秦怡然看了看放在一旁的猪板油，小张屠户立马笑着道：“是要买些猪板油回去熬油吗？这绝对新鲜，杀了刚送过来的。”

秦怡然看了看，没闻到什么怪味儿，“好的，那小张叔，你就帮我称了吧。”

“好咧。”小张屠户利落的用一根麻绳拴住了猪板油，“一共九斤二两，二两就算了，按九斤算。”

“小张叔这边还有猪骨头吗？我要买一点。”秦怡然看了看肉案子上没有猪骨头。

“有，今天大骨头还不老少。”小张屠户弯腰从案板子下面拿出五六根大棒骨出来，“猪下水要吗？”

秦怡然看着他拎出来的两幅猪下水，颜色看上去都还蛮新鲜，“那小张叔帮我一道称了吧。”

“好咧。”小张屠户一边答应一边已经把几个重量都报了出来，“两副猪下水二十八斤，大骨头七斤三两，算七斤。”

他从旁边拿出一副油乎乎的算盘，许是经常被油滋润的的缘故，那算盘珠子拨出的声音格外的清脆，“大侄女，骨头算你六文一斤、猪下水十文、板油十二文，这样一共是四百三十文。”

秦怡然递给他一个银锭子，小张屠户挑了挑眉，接过找了五百七十文给她。

小张屠户帮她分别用油纸包好，最后，又包了一副猪肝一起放到板车上。

秦怡然没有推辞，“谢谢小张叔，过几天让我爹来请你家去吃酒。”

“哈哈好就等着我赵大哥来请我”小张屠户笑得很是爽朗。

秦怡然辞别了小张屠户，和陈黑丫两人又推着板车开始往回走。待走过一个笔墨铺子跟前，秦怡然让陈黑丫停下板车，“我去买点油纸。”

秦怡然把背篓什么的放在板车上，只拿了一串钱踹在怀里，上前推开虚掩的门，屋内靠墙三面都摆着一人高的书架，中间摆着两排架子上，笔墨纸砚无一不全。

进门的右手边摆着一张书案，书案后坐着个面目矍铄的老者，他显然正沉浸在他手上那本书里，并没有看到店里有人进来。

秦怡然没有办法，只得佯装咳嗽了一声，果然，那老者先是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小姑娘需要什么？笔墨纸砚都在中间的架子上，你只管挑选。”

秦怡然有些赧然的摸了摸后脑勺，“我需要买些包吃食的油纸。”

“哦，你是需要整张的还是裁剪好的？”那老者显然对这些已经见怪不怪。

“整张的比裁剪好的要便宜多少？”

那老者指着左手边一个单独的货架道：“这是裁剪好的，一文钱五张，旁边这个就是大的，一文钱一张，一张大的可以裁八张小的。”

秦怡然指着那大的道：“帮我来一百张大的。”

那老者走到货架下面，搬出一整卷大的放到货架上，“这一整卷就是一百张，你可以清点一下。”

秦怡然先是解开麻绳，看了下纸张，跟摆在上面的样品大小品质都一样。她双手的食指和中指夹住纸张的一个角，拇指快速的拨动纸张清点起来，也顾不得站在一旁那老者异样目光，没办法这姿势一拿起来，就有数人民币的冲动。

不过几息的工夫，她就清点完备，刚好一百张，从怀里掏出一串钱递给老者，“麻烦你帮我搬到外面的板车上。”

“小姑娘客气了，应该的。”老者接过钱，抱起一卷纸直接送到门外的板车上。

等到两人推着板车又到了仁济堂的那个丁子路口，秦怡然让把板车还停在之前的地方，她拉过一旁的黑丫，递给她两串钱，“你帮我进去买草果、甘草、肉蔻、良姜各二两。”

陈黑丫有些不解，不过还是接过钱点点头，秦怡然让她复述一遍，见没有说错，才让她进去。刚刚她让黑丫去买的这几种药材都是之前在药柜上看到名字的，虽说是繁体字，感谢前世她有个怪癖的上司，学习的华夏文都是繁体字，所以有段时间她倒是下过一段苦工，一些常见的繁体字还是难不倒她。

不过一会儿，陈黑丫就提着一摞药包出来，待她走至跟前，秦怡然才问道：“都买到了？”

陈黑丫点点头，把多余的铜钱和药包一起递过来，“都买到了，一共一百四十文。”

秦怡然统统都收到背篓里面，就招呼黑丫两人一起往赵家赶。

第六十二章 熬制高汤

两人顶着日头，推车走到南坡下的时候，正好遇到从书哥儿也背着背篓从村子那边过来，三人这快中午了，还在外面忙活，一个个都汗哒哒的。

书哥儿见到他们，“大丫、黑丫，你们回来了。”

秦怡然笑着道：“哥，你可是买到山货了？”

书哥儿把肩上背篓卸下来放在板车上，便在一边帮着推车，“我刚已经送一篓子新鲜的蘑菇回去了，这一篓子里面只有一包干菇，其他都是干木耳。”

秦怡然探头看了看，果真里面都是晒干的木耳，至于那包干菇约莫放在下面，她并没有看到。

三人一路推着板车，南坡的坡势较为平坦，三人一起推起来到是不太费力。刚转上小路，院门口的棋哥儿和二丫两小家伙就飞奔过来，“大哥大姐黑丫姐”

两小家伙见板车上买了一大堆的东西，一路欢呼着围着板车打转。

几人一路热闹的进了赵家院子，李氏已经把书哥儿收回来的蘑菇都冲洗干净了正放在笸箩里面沥水。

旁边的一个大木盆里面泡着是削好皮的土豆。

李氏见他们回来了，连忙上前帮忙卸东西，“你们咋买这老多东西？”

秦怡然把背篓拿了先放到堂屋里，“娘，这都是这几天要用的。”

秦怡然一边抱起香油坛子，一边安排众人道：“哥，猪板油、猪下水和猪骨头先送到水井那儿，娘，海带、粉丝先送到仓房，黑丫，酒坛子啥的帮我送灶房。”

众人也都按照她安排的把东西各自归位，院子里一下变得忙碌而又热闹起来，赵振兴驾着骡子车进门的时候，就看到院子里众人忙碌的身影，他轻轻一带缰绳，嘴里发出“吁”的一声，两匹大青骡就渐渐停下脚步。

棋哥儿看见赵振兴驾着骡车进来了，立马丢开手上的东西就要往上扑，被从车上下来的赵振兴一把抄在怀里。

“爹马爹”棋哥儿要往那两匹大青骡身上扑，赵振兴抱着他让到一边：“听话，这不是里正家的老骡马，这骡马性子烈，小心踢着你。”

秦怡然也看了下，这两匹骡马看着就很是健壮，身姿优美，体态矫健。

这会儿见到秦怡然看过来，靠近她这匹还打了个响鼻。

那边赵振兴把棋哥儿放下后，就先把两匹骡马套的大车卸了下来，把两匹骡马直接牵去了后院。

棋哥儿还有跃跃欲试想跟着去，却被书哥儿一把抱了过来，“乖乖在这儿待着，不然等下爹过来，又要训你。”

棋哥儿还是比较听书哥儿的话，果真就乖乖的跟着书哥儿跑进跑出的，不再想着去瞧那两匹骡马。

板车上的东西基本都卸下来了。众人都忙活了一上午，李氏赶紧招呼道：“都洗洗手，先吃饭。”

“娘，烧什么好吃的，我们今天可都饿着了。”秦怡然一边帮着摆碗筷一边撒娇道。

“昨晚煮的猪下水，我切了一些烧了汤。还炒了你们喜欢的醋溜白菜。”李氏一边手脚麻利的给众人盛饭，一边笑着道。

那边赵振兴摆了一个大炕桌，端过一旁的醋溜白菜，就招呼陈黒丫：“黑丫，上炕坐。”

陈黒丫有些赧然，被秦怡然拉了一把，她顺势就靠着秦怡然坐下。

书哥儿帮着把饭碗端上桌，那边李氏已经盛了满满一大海碗的猪下水，秦怡然嗅着空气里扑鼻的香味，李氏这碗猪下水里面并没有放什么特别的调料，也就是一般的家常烧法，味道却是非常诱人。

那边赵振兴等李氏也上了炕，就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猪心，“大家都动筷，趁热吃。黑丫你不要客气，就跟在自家一样。”

秦怡然先是给陈黒丫夹了一筷子，这才自己夹了一块猪肚，香滑酥烂，非常好吃。而且李氏清洗的非常干净，一点异味也没有。

众人都有些饿了，除了李氏偶尔招呼陈黒丫的声音，众人都是埋头吃的喷香。

待到吃好饭，收拾干净，秦怡然就把她大致的安排先说了一下，因为需要准备的东西很多，众人也不耽搁，遂起身各自起身忙活去了。

秦怡然先去把院门关上，并从里面插上，赵振兴看了一眼并没有言语。

李氏自去收拾两副猪下水，赵振兴把买回来猪大骨用斧头劈开冲洗干净后交给秦怡然。

秦怡然和书哥儿两人把赵振兴买回来的六个坛子都仔细擦洗干净，秦怡然想到等会里面要直接放辣椒酱之类的，又拿刚买回来的高粱烧酒，把坛子再逐个又擦了一遍。

秦怡然让书哥儿把坛子搬到屋檐下，让它自然晾干，自己又查看了下几只野鸡，李氏收拾的很干净，已经按照她要求把每只鸡剁成了四大块。

“哥，帮我烧火呗。”秦怡然叫过一旁的书哥儿，把锅里先放上小半锅的水让书哥儿帮忙烧开，她走到另外一边的灶台，把外面一口锅里面加满水，搁进洗切好的姜葱蒜，“哥，你等下这两个灶的火一起看不？”

书哥儿点点头，“我架上柴火，两边都能照看到。”

秦怡然把洗晒过的棉布拿进堂屋分成几块，她把从仁济堂买来的药包打开，她大概估算了一下用量，按照以往煲汤的经验，按比例分别往几块布包里面放入相应的香料。待到做好了四个香料包，她把剩下的药材重新包好收进东厢房。

她又把三个香料包收进一个笸箩里放到碗柜里面，拿了一个香料包放到刚刚放满水的锅里。

这时书哥儿已经把两个灶膛的都烧上火，不过一会儿，那口放了小半锅水的锅里面水就泛起了水花，秦怡然把猪骨跟鸡块一起倒了进去。

“哥，火再加旺些。”秦怡然盖上锅盖道。

“哎。”书哥儿应一声，又往灶膛里添上柴火。

院子里，赵振兴已经把秦怡然带回来的猪板油割成大块泡上了水，秦怡然走过去看了一眼，赵振兴显然不是第一次干这样的活计，猪板油割的大小正好。

“大丫，你那边的海带打算怎么弄？”赵振兴指着他刚刚按照秦怡然要求泡上的几块干海带。他们这边离海约莫有上百里，不过这里的人吃这种干海货的到不是特别多。

第六十三章 制作辣酱

秦怡然走过去看了一下，海带刚泡了一会儿，已经有点软了，“爹，你等会儿就帮我把这海带冲洗一下，洗好了我还要上锅蒸。”

“嗯，我先把这些干木耳泡上。”赵振兴割好猪板油，洗干净刀和手，就把背篓里面的干木耳到了一些出来，用水泡上搁到一边。

“爹，咱家那小石磨还能用不？”秦怡然把剥好的大蒜头用刀拍碎再剁成细细蒜蓉，想到摆在灶间一角的石磨。

“能用，这不这些天你娘也不得闲，不然还可以给你们磨豆子做豆腐吃。”赵振兴一边忙活一边道。

“那爹，你等下帮我把那石磨再拾掇一下，我等下用它来磨辣椒。”秦怡然看了下眼前的蒜蓉，想想等下要做的几个辣椒品种，“黑丫，那捆大蒜要帮我全部剥出来。”

“好。”那边陈黑丫正带着两小的一起在剥他们上午没剥完的大蒜头。

正在灶间烧火的书哥儿看了看两边的火头，站起身，从陈黑丫那边扒拉一些过去，一边烧火一边帮着剥蒜。

煮大骨的锅里已经渐渐闻到香味，秦怡然掀开锅盖，见猪骨和鸡块的血水基本都煮出来了，拿了一个稍大些木盆，用笊篱把锅里的骨头和鸡块都捞了出来。

把锅洗刷干净放上半锅水，摆上笼屉，把赵振兴冲洗干净的海带放到笼屉上，盖上锅盖后，秦怡然擦了把头上的汗，这具小身板还是太小了些，拿那大笼屉吃力了些。

赵振兴已经把那小石磨搬到院子里，卸下来仔细的把里里外外都清洗了一边遍。

“爹，那粉丝也要帮我泡上一些。”秦怡然一边道一边用井水冲洗着刚捞出来的骨头和鸡块。

“泡上两扎够不够？”赵振兴提着一大包粉丝问道。

秦怡然想了想，那一扎应该是不到一斤的样子，两扎也应该够了，“够了。”

秦怡然冲洗好了，挑那大块的鸡肉扯了下来放在一边，她把骨头和鸡只取了一半的量，留着等下下到锅里用来熬那一锅汤，剩下的她打算留着明天熬汤用，“爹，我早上让你订的锅和炉子怎么样了？”

“你要的那几口锅没有现成的，只能现打。我跟张铁匠说要得急，他把手上的活计都停下来，跟两个徒弟一起赶，最快也要到明儿下午才能好。”赵振兴指着大车旁边卸下来的一对炉子和铁锅，“这不，他见我实在急着使，借我两口这种大锅，说是哪家吃食铺子不开了，卖给他的。我想着带回来你瞧瞧，你看明天能不能先将就着用一用？”

秦怡然走过去看了看，是两口直径约莫七八十公分的平底锅，不过比一般的平底锅要深一些，之前应该是点心铺子用的。秦怡然用手比划了一下深度，差不多将就着能用，“那只能先这样将就着用了。”

她看到旁边还有两个炉子，看了看尺寸，跟锅应该是配套的。

“这两炉子跟锅是一起借来的，张铁匠那儿这样的大炉子有好些个，也不知道他从哪儿买来的，我就让他卖两个给我，到时我跟锅一起拉回来。”赵振兴见她打量那炉子，便解释道。

“好的，我们明儿用过好使就买两个回来。”

秦怡然上屋顶查看了一下辣椒的，她把上午最早晾晒的两笸箩辣椒让赵振兴帮忙搬下来。

秦怡然把蒸海带隔壁的那口锅洗刷干净，关照书哥儿小火，因为晾晒的时间短，她现在只能用另外一种方法加快辣椒的脱水，那就是用小火慢慢焙干。

她把李氏给她和书哥儿缝的口罩拿过来两人分别戴上。等锅里烧得有点微微发热，她把辣椒都倒了进去，便用铲子快速的翻炒了起来。

由于辣椒的量太大，不过一会儿，她的额头上就见了汗，只得用双手握住铲子翻炒，正当她的两只小胳膊又酸又麻的时候，李氏从后院回来了。

李氏一进灶间就看她个小人儿站在灶台前奋力的挥动手里的铲子。一时便有些心疼，不顾灶间呛人的辣椒味，她上前把秦怡然手上的铲子接了过来。

秦怡然甩了甩有些脱力的手臂，见李氏连口罩都没带，赶紧拿过她之前放在炕柜上的口罩递了过去，李氏停下手，飞快的把口罩套上。就继续翻炒，就这样约莫持续了一刻钟，辣椒也基本变色变脆。秦怡然用筷子夹起一个辣椒，放在一边凉了凉，再用手轻轻一掰，辣椒碎成了几片，“娘，好了，可以盛出来了。”

李氏接过秦怡然递来的笸箩，把辣椒都盛出来，原本两大笸箩的辣椒，约莫只剩下四分之一，也就只得六七斤的干辣椒，秦怡然把晒的花椒也让李氏把它焙干。

她把干辣椒的笸箩放到院子里，拿了一双筷子递给正在组装石磨的赵振兴，“爹，你帮着翻一番，让它凉的快些。

赵振兴已经把晾在一边石磨重新组装起来，他接过秦怡然手里的筷子，就被迎面扑来的辣气呛得咳嗽起来，他连忙转过身去，秦怡然赶紧进屋给他拿口罩，棋哥儿和二丫两人原本还准备跑过来围观，被赵振兴的模样吓得不敢上前。

秦怡然示意两人还跟陈黑丫待在一道儿，自己拿了个笸箩转身进了东厢。不过一会儿，她又拿了一些香料出来。

厨房里李氏的花椒已经焙干，秦怡然让她把锅洗刷干净，先是把买的芝麻全部炒熟，接着把她拿出来的香料也炒香，最后她把所有炒制好的东西一一摆到石磨旁边。

那边干辣椒已经基本凉好了，赵振兴正在用筷子翻花椒。

“爹”秦怡然把买回来的油纸抽了一张出来，裁成a3大小，她拿着裁好的纸给到赵振兴，她指着地上的一溜排开的大小笸箩，“现在笸箩里面分好类的，你磨好的粉就帮我分别用油纸包号，不能混在一道，每样磨好了，石磨里面都要刷干净才能磨下一样。另外辣椒和花椒的量大，这两样专门用那两个坛子装。”她指着一溜晾在屋檐下的坛子。

赵振兴被她这一本正经的小模样逗得有些发笑，但是他看了秦怡然慎重的样子，也知道这事儿含糊不得，笑着摸了摸她的头：“爹省得，这些都交给的爹，你自忙去吧。”

第六十四章 配置秘方

秦怡然见赵振兴应承下来，也就放下心，李氏那边已是把锅洗刷好了，把猪下水都煮上了。

秦怡然让李氏把蒸的海带拿下来，放在木盆里，继续用冷水冲洗。待洗的差不多了，她才把木盆接满水，把海带重新泡在里面。

弄好海带擦干净手，她又到灶间把煲汤的锅掀开，饶是这么一大锅水，也已经烧滚了，她用汤勺舀去上面少量的浮沫，把骨头和鸡块放进去“哥，这锅再烧滚之后就不要大火了，只用小火慢慢炖就行了。”

“嗯。”书哥儿一人管着两个大灶，也忙得满头是汗。

秦怡然看着院子里人人忙的热火朝天的模样，暗暗握拳，这次一定要成功。

秦怡然见李氏已经开始炼猪油，她走过去接过手道：“娘，这个交给我来看吧，你把昨天的野猪肉拿出二十斤来，洗净了，十斤切成片，十斤剁碎炸成丸子。”

“好的，你离得远些，小心油溅到脸上。”李氏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转身就到屋檐下取了两大块肉，秦怡然瞄了一眼，二十斤只多不少。

秦怡然一边仔细的翻着猪板油，见着油渐渐靠下来，猪板油也由白色变成了嫩黄色，她让书哥儿把火控制的小点儿，待到油也变成了淡黄色，猪板油已经完全变成油渣后，“哥，不要火了。”

她先把油渣铲到一个海碗里面，待油温稍微降下来一点，把刚刚留着的一把花椒放到猪油里面。这样不但能提升猪油的香味还可以长时间保存猪油不坏。

那边李氏用热水把猪肉洗干净后，先把肉分割成长条，然后把差不多一半的量剁碎，她把剁碎的肉装到盆子里，又切了一些葱姜一起搁到里面，她从鸡蛋篓子里面摸出几枚鸡蛋来，她先把鸡蛋磕进去，她又拿过买回来酱油、盐、白糖等物都适量的倒进去一些，便用筷子顺着一个方向搅拌均匀。

见到秦怡然那边已经把猪油都熬好了，李氏把一个洗了晾干的坛子拿过来，“大丫，这油烫的紧，你让开些。”

秦怡然也不坚持，来到院子里，见赵振兴已经把各色香料都磨好了分别用油纸包包上，花椒也基本上快磨好了。

秦怡然查看了一下花椒粉的，因炒制过的原因，磨出来的花椒粉相当细，用手指捻了一点，除了较浓郁的麻香扑鼻，外观已经看不出是任何花椒的痕迹。

她满意的点点头，用笸箩装上那一摞纸包，她把笸箩放到堂屋的桌上，然后她把各种香料粉按照比例混合，分成几个纸包，这次她只拿出两个纸包，剩余的统统收到东厢房。

那边赵振兴看她忙碌的小身影，压下心中的惊讶，他在外面好歹闯荡过几年，看的出来秦怡然刚才的分明是在制作某种配方，他心中惊讶的同时又有些不安，女儿平白有此机缘，不知是幸还是压下心里某些不好的想法，心下更是坚定这次去县城，一定要让李氏带着大丫好好去拜一拜菩萨。

秦怡然拿着纸包进了灶间，并没有注意到赵振兴有些复杂的目光，灶房里面李氏已经开始炸丸子，两小的早就被香味儿吸引过来了，正围在灶台边上。

秦怡然把他们俩领到炕上坐下，拿碗用筷子夹了两个丸子端上炕桌，“你们两个人乖乖坐在这边吃，娘那边油星子溅的到处都是，万一溅的你们怎么办？”

说完，用筷子把丸子夹开，分成小块，两小的被训得乖乖坐好，“太烫了，等再凉一会儿吃。”

那边李氏一边用左手挤，一边快速用勺子一抹，一个个圆滚滚的丸子就不停的下到油锅里面，见到两小的被秦怡然收拾的妥妥贴贴的，带着笑意的声音从口罩后面发出来：“听你们大姐的话才有丸子吃。”

那边秦怡然见两小的乖乖不再下炕，就到陈黒丫这边，陈黒丫面前已经剥了小半盆蒜头，那一大捆也只剩下几颗，“黑丫，这些剥完歇会儿吧，我娘这边炸了丸子，等会儿吃几个丸子。”

“这刚吃饭没多会儿，我还不饿。”陈黒丫笑道。

秦怡然把那边泡在水里的木耳捞出来看看，基本已经泡发开了，她从灶间拿了一些盐，把木耳搓洗了几遍，挑那大个儿的撕开，“这丸子比往常吃的丸子要好吃，等下你尝过就知道了。”

“好。”

陈黒丫总的来说还是个沉默少言的小姑娘，饶是跟赵家人已经如此熟稔，还是显得有些拘谨。

秦怡然便一边干活一边跟她有一句没一句的搭话，话题不知怎么就转到陈黒丫的爹陈老大身上。

一旁正在清理磨盘的赵振兴突然插话道：“黑丫，你爹这次中秋回来吗？”

陈黒丫摇摇头道：“不回，我爹这次出门前跟我说过了，差不多要到腊月才能回。而且我爹说了，出了这趟镖，以后都不出门了，回来买上几亩地，就在清河村种地过日子。”

陈黒丫许是想到陈老大当时的话，脸上露出个灿烂的笑容，这是秦怡然见她笑得最好看的一次，雪白的牙齿在阳光下都仿佛发着光。那是一个女儿思念自己父亲时才能发自内心的笑容。

赵振兴听到这句话后先是微微讶异，随即有些了然的点点头，“那敢情好，这样你和你奶的日子都要好过些”许是觉得这话他说有些不合适，随即打住话头不再言语。

那边秦怡然的好奇心却是被吊的高高的，不过看赵振兴刚才的模样，显然这时候不是追根问底的时候。

那边陈黒丫并没有注意到赵振兴后面的话，她还有些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秦怡然把黑木耳大概的挑了一下，大个儿都已经被撕开，她把一旁晾着的各色菌菇也搬过来，大概的分了一下类，就把菌菇都撕成一块一块的好方便等下穿竹签子。

等到秦怡然把菌菇都处理的差不多，陈黒丫已经把剥好的大蒜头都洗干净了。那边李氏的肉丸子也炸好了，秦怡然见赵振兴也磨好了一半的干辣椒，她把装菌菇的笸箩放到一边。

秦怡然先把张李氏送过来的大酱舀出来一多半，把赵振兴磨好的花椒粉和干辣椒粉按照一定的比例调和大酱里面。

第六十五章 麻辣红油

秦怡然另外舀了一些干辣椒粉和花椒粉，又搁了一些盐，把之前炒好的芝麻放进去一半，她打开之前拿的两个纸包里面一个小些纸包，把里面香料的粉末倒进去一起拌匀，把搅拌好的这堆干的全部装到一个干净的坛子里面，那个约莫十斤的坛子刚好装了一半的位置。

秦怡然把拌好的两种材料都搬进灶间，炸丸子锅子里面李氏已经把熟油尽数舀起来留着以后烧菜用，“娘，我今天买回来的那坛子油，帮我都倒进去。”

李氏微有些吃惊，那坛子油足有十斤咧。看看秦怡然搬进来的各色东西，她虽有些担心糟蹋东西，但是看到秦怡然镇定的模样，还是依言把一坛子油都倒进锅里，秦怡然把准备好的一小堆葱姜蒜都倒进去。

那边书哥儿不要她说，已经是把灶膛的火又燃起来了，灶膛火力足，不过一会儿锅里的油开始冒烟，油锅里的姜蒜已经有些焦了，秦怡然要笊篱把所有的东西都捞了出来，“哥，可以小点火。”

“哦。”书哥儿应一声，把几个稍大些的木材都拿出来，放到另外熬汤的灶膛里面。

又过了一会儿，秦怡然见油面已经有些发白，让书哥儿停火，书哥儿把火候控制的极好，她一让停火，他把旁边的灶灰往火苗上一盖，灶膛里面的火苗立马就灭了。

秦怡然查看了下高汤的锅，水位已经下去了些，虽然她没有吊汤，但是这锅汤的汤色还是比较清亮，她盖上锅盖，“娘，用炉子帮我烧些开水，这汤锅里面要加些。”

“恩，你照看着这锅就行，加水的事儿娘来就行。”李氏还稍微有点不放心锅里面的那么多的油。

秦怡然知道她在担心什么，笑笑没吭声，她等到锅里油温降下去一些，又稍微等了一会儿，她戴上口罩，示意书哥儿和李氏也戴上，她把放了辣椒面的坛子搬到灶台上，“娘，等会儿我往里面舀油，你用铲子来帮我搅拌。”

坛口够大，李氏的铲子轻易地就放了进去，秦怡然用汤勺舀了油倒进去，随着两人不断倒油搅拌，灶房里面不断传来“呲呲啦啦”声响，以及一股非常浓郁的香气。

待到油已经舀道坛子九成满的样子，秦怡然才停下舀油的动作，“娘，你继续搅，不要停。”

她拿来今天刚买的醋，往里面倒上一些，等李氏又搅拌了一会儿，她才叫停。

锅里还留了一多半的菜油，重新让书哥儿把火加上，她往里面倒上一些今天刚刚熬制好的猪油，其实做火锅底料，牛油最好。

不过，没办法，她都不知道这个地儿到哪儿能买来牛油，用猪油一样可以做，不过口感略差些而已。

因为外面温度不够低的缘故，猪油只是有些凉了，却还没有冰起来，待锅里油温又上来了，她把刚刚跟大酱一起搅拌好的辣椒面等物，慢慢的翻炒几下，确定不会粘锅，她让书哥儿转小火慢慢熬起酱料来。

她一面分神照看着锅里的情况，一面指点李氏切那猪肉，那边李氏已经把之前拿出来的猪肉切了几片，“大丫，看看这样切中不中？”不得不说，李氏的动工确实很好，秦怡然不过略微指点了下，她就能切的跟秦怡然要求的一样，而且大小一致、厚薄均等。

“娘的刀工真厉害。”秦怡然冲李氏竖了个大拇指。把李氏逗得眉开眼笑。

李氏这边不要她分心，秦怡然再把锅里的酱翻炒了一下，就注意到书哥儿已经不知道用衣袖擦过几次汗了，两只袖口处布料的颜色都比别的地方要深一些。

秦怡然看他被灶火印的红通通的小脸，不由得又有些心疼。之前忙她虽是注意到书哥儿照看两个灶，热的很，但是下意识的还是忽略掉了，他不过还是个不足十岁的孩子。要想精确的把控住火候，随时听她的吩咐调整，是一步也不敢离开灶膛面前的。

秦怡然看了一下锅里的情况，起身拿了洗脸的木盆和布巾子，打了半盆凉水，又掺了一点炉子里面烧的热水，试了下水温，她拧了一个布巾子先是给一旁的李氏擦了一下脸，不顾李氏呆愣的差点切到手的模样。

她又笑嘻嘻的把手缩了回来，把布巾子搓洗了几下，又拧了一个，给书哥儿脸上也好好的擦了一下。这下书哥儿也有些不自在，他都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被人洗过脸，他刚想伸手自己来，却发现自己手上满是灰尘。

那边秦怡然却是不顾这些，快速却轻柔的替书哥儿擦过脸之后，把布巾子连同木盆一起搬到水井边。把水倒掉重新接了一些水，伸手招呼两个人小家伙过来，对着两人轻轻耳语了两句，便把木盆搁在水井边的青石板上，自己进了灶间。

不过一会儿就听到院子里传来赵振兴爽朗的大笑声，还有两小家伙咯咯的笑声，屋内的三人都猜到发生了何事，不由得相视一笑。

忙碌的赵家院子在这中秋将临的时节里显得格外的忙碌又温馨。

院子里陈黑丫，把剥了一地的大蒜皮帮忙清扫干净，又拿着她洗好沥干水的大蒜头也进了灶间。

秦怡然看了足有小半盆大蒜头，示意陈黑丫放在一旁的炕桌上，“黑丫，歇会儿，我给你们弄个好吃的。”

她把李氏用开水烫洗过的竹签子拿了几根出来，把李氏刚刚炸得满满一木盆还冒尖的肉丸子，一个竹签子上扎上一个，把所有的竹签子都放入一个海碗中，她从高汤锅里舀了一勺汤浇到丸子上，又从刚做成的红油坛子里面舀了一小勺淋到上面。

秦怡然先是递给陈黑丫一根，“先尝尝味道如何？”然后依次分给众人。

不过一会儿，此起彼伏的赞叹声从众人嘴里发出，两小家伙更是围着秦怡然直打转。秦怡然拿过他们的竹签子又给他们一人扎了一个丸子，从海碗里面打了一个滚儿递给他们，秦怡然见几人都吃了，便把竹签都拿过来，一人又给他们弄了一个。

陈黑丫和书哥儿接了过去，李氏却是再也不肯吃，秦怡然笑着道：“娘，你要是不肯吃，那我哥和黑丫可都不肯吃了。”说着，对着陈黑丫和书哥儿两人调皮的眨眨眼。

第六十六章 准备串串（一）

李氏抬头，果真见两个孩子把竹签子都拿在手上看着她，没法，李氏只得接过，“娘就只吃这一个，黑丫，书哥儿他们都忙饿了，你给他们再弄些。”

秦怡然笑笑不说话，转身去了院子，把赵振兴的那根也递到他的嘴边，赵振兴刚好把最后一点干辣椒磨完，正在清理磨盘，见到秦怡然又给他送，忙道：“爹刚刚吃过了，大丫你自己吃。”

秦怡然只笑着趁他张嘴的功夫，把丸子塞到他的嘴里。赵振兴没法，只得笑着伸手接过竹签子。

秦怡然还惦记着锅里熬着的酱，跟赵振兴道：“爹，那上面还有三笸箩辣椒，你拿一笸箩下来，我等下再给你一些蒜头，你把它跟辣椒放在一起帮我磨了，磨好之后的辣椒酱帮我放到坛子里面。”

赵振兴点点头，把吃完的竹签子递给秦怡然，秦怡然接过去了灶间，把小半盆的蒜头，留下一点，其余的都给了赵振兴。

锅里酱料的已经熬制了差不多了，秦怡然把另外一包香料粉倒进去，不停地翻炒使它搅拌均匀，又约莫炒制了十来分钟，秦怡然往里面加入一些拍碎的冰糖，再次翻炒几次，确定冰糖完全融化之后，整个火锅底料已经成了，“哥，这个锅暂时停火。”那边书哥儿应了一声。

秦怡然稍微松了一口气，把锅盖盖上，让底料再稍微闷一会儿。

她把一些要串的食材从脑子里面过了一遍，荤的有肉丸子、猪下水、猪肉、还有小张屠夫送的猪肝，素的有木耳、海带、粉丝、豆腐泡、豆腐皮、白菜、韭菜、菌菇、土豆，哎，还是食材的花样太少，不过明天也能将就着卖卖了。

现在木耳、菌菇、肉丸子是现成的，只等着串就成。剩下的所有食材就等着李氏切了，好在李氏的动作很是快速，秦怡然招呼几人洗手，“哥，黑丫，我们先把手洗了，有几个菜我们已经可以先串起来了。”

书哥儿站起身，走到屋外拍打了身子，又到井水边打好水，招呼几人过去洗过手。秦怡然把两小的也逮过去，两小的嘴上也吃得油乎乎的，秦怡然帮他们一起洗干净之后道：“你们俩个吃的肉丸子最多，是不是应该帮忙干点活儿？”

两小的本就乖巧听话，这两天更是知道自己的大姐能做好多好吃的，秦怡然一说完，两人就忙不停地点着小脑袋，连声说要帮忙。

秦怡然先是给书哥儿和陈黑丫分别安排了串菌菇和木耳的活计，她给他们一人各串了一根做示范，又看着他们一人穿了两根，稍微纠正了一下，两人就很快的上手了。

秦怡然这才带着两个小的来了堂屋，她拿着剪刀，把一张大纸裁成八张小的，然后叫两小家伙叠一种最简易的三角纸袋，这个纸袋的妙处就是既简单又不要借用任何粘剂。

她先是折了一个给他们两人看，再手把手的教他们两人各叠了一个，这种类似于前世幼儿园小朋友学叠纸一样的东西，很快就引起两人的兴趣。棋哥儿相当聪明，手把手的教过他之后，后面一个他就已经能照葫芦画瓢的把它叠起来了，虽然样子有点怪。

二丫却是相当仔细，每一个折印都要叠的直直的，虽是中途要秦怡然提醒过两次，最终叠出来的袋子却是比秦怡然的也差不了多少，秦怡然把他俩叠的袋子相互交换了看了一下，又把两人不足和好的一面讲了一下，两小家伙就都乖乖的点点头。

下面再叠的，棋哥儿的就比刚刚要工整多了，二丫这次只被提醒了一次，而且这次速度也快了不少。秦怡然把两个人好好地夸了一通。这会儿她突然想起来，背篓里面还有之前杂货铺老板娘给的饴糖块儿，忙拿出来，一人嘴里塞了一块儿。喜得两小家伙眼睛都弯成了月牙儿。

秦怡然接着裁了差不多二十来张大纸，才停下手。

带着两小家伙和一沓裁好的进了灶间，她把两小家伙安排在炕桌上叠袋子，两人先是拿着袋子在几人面前显摆了一通，得到众人的夸赞，才心满意足的上了炕，老老实实的坐在那儿叠起纸袋来。

秦怡然把那包饴糖块儿也拿了过来，先是给了书哥儿和黑丫一人一块儿，等到李氏和赵振兴，两人无论如何也不肯吃，秦怡然也不勉强，把剩下的糖块儿收了起来。

她见李氏已经快要把肉片切好，洗过手拿了木盆把切好的肉片放到盆子里面，倒上各色调料，直接用手搅拌，把肉片腌制一下。

李氏把这边交给秦怡然，自己把锅里煮好的两副猪下水拿出来凉，把昨天的那副猪下水，除了中午吃到一些以外，剩下来全部拿出来切掉。

秦怡然把猪肉腌制上了，便把泡粉丝的盆子撇去水，另拿盆子放上了水，她挑起一根粉丝，右手拉住两头，先是在左手并拢的四指上快速的绕了两三圈，再从左手上扒拉下来，在中间快速的绕了三四圈，粉丝正好快要到头，她把头往里面一撇，一个漂亮的粉丝结就打好了，她把打好的直接扔到放水的木盆里，她手上的动作非常快，只见到她两只小手的手指上下纷飞，几乎看不到实影，只听得粉丝结不断落到水里发出轻微的“噗噗”的声响。

旁边的陈黑丫被她的动作几乎看呆了去，她却不知道这是前世秦怡然的一个怪癖。某次为研发一个新产品，其中有一个关键的地方老是攻不破，他们整个部门的压力都很大，秦怡然做为部门老大，更是压力山大。

其他人晚上就常出去玩释放压力，她释放压力的方式很是奇怪，就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面不停地绕毛线团，绕好了再把头拉出来再绕一遍，如此反复，最后那个难题就是被她用这种诡异的方式想通了关键的地方。从此她那绕毛线团的功力那是大涨，现在用来绕粉丝结，那还真是小菜一碟。

几人手上的动作都加快了些，待得秦怡然把粉丝结都打好的时候，书哥儿和陈黒丫两人把木耳和菌菇也已经串得差不多了。

李氏按照秦怡然的要求，把海带切成海带丝，秦怡然接着打海带结，书哥儿和陈黒丫接着开始串切好的猪下水，有了前面的经验，两人的速度都快了很多。

第六十七章 准备串串（二）

等到赵振兴磨完最后一磨辣椒，太阳已经开始没那么晒，这会儿有点风一吹，立马就觉得有点凉了下来，众人开始把东西往灶房里面搬。

秦怡然打完最后一个海带结，这才长吁一口气，站起来活动了下手脚。双手一直泡在凉水里，刚刚一阵凉风吹来，她不由自主的就打了个哆嗦。

那边李氏也一起出来帮忙把一些笸箩往灶间搬，见到她这副模样，赶紧招呼她进屋，“大丫，你赶紧进屋，这会儿外面凉下来了，小心着凉了。”

秦怡然活动了下手脚，觉得好多了，帮着把院子里面的食材往灶房搬。不过一会儿，除了赵振兴还在院子里面清洗石磨外，众人都进了灶间，灶间的炕上摆满了大小笸箩，地上也放满了各种木盆，众人几乎没有下脚的地。

秦怡然看了看，“娘，这些串好的还是搬到堂屋去吧，反正今天咱家也不会来什么客人。”

李氏点点头，“恩，我来把这几个笸箩搬过去，这样你们就坐在炕上串，也能暖和些。”书哥儿起身帮着李氏一起把装串的笸箩送到堂屋。

过了一会儿，陈黑丫道：“大丫姐，没有竹签子了。”秦怡然一看，只剩下陈黑丫手上最后的几根。

“这会儿外面还不到未时末，你爹说人家得申时中才能送过来，最少还得等上半个时辰。”李氏把刚洗过的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

那边赵振兴正好搬着磨好辣椒坛子进了屋，听到李氏的话道：“再等会儿，要是还不来，我这边去接一接，说不定半道上就能遇上了。”

赵振兴放下手上的坛子，就拿着镰刀和菜箕子去了后院割些韭菜，秦怡然见他往外走，忙道：“爹，弄点芫荽一起带回来呗。”

“好。”

“哥，你和黑丫一起把剩下的油纸先裁下来呗。”秦怡然看了下两个小的叠的纸袋子，裁好的纸已经不多了。

书哥儿点点头，和陈黒丫两个人一起，把剩下的八十张全部裁成小块的。

秦怡然这边让李氏先把猪肝也切了腌制上了。她用温水泡了一些豆皮，然后看了下锅里的酱料，已经凉的差不多了，她用一个十斤的坛子装了满满一坛子。

锅里还剩下了些，她找来家里之前装香油的一个小罐子，里面的油早就吃完了，李氏把它洗干净原本打算留着过几天再去买些香油回来。秦怡然看了下，约莫也就能装个三四斤的模样，刚好能够把锅里的底料装下。

等到所有的底料都装好，秦怡然拿了两张油纸，先把大坛子的坛口蒙严实，让书哥儿帮她按住坛口，用那麻绳沿着坛口牢牢的缠上几圈才打上结。

秦怡然看了看密封好的底料坛子，把做好的红油也从大坛子舀出来一些另外用小罐子装了，红油坛子一样用油纸密封住。

秦怡然让陈黑丫帮忙把密封好的两个坛子抱到仓房放好。见锅壁上还残留一点底料，她舀了一些高汤进去，让书哥儿烧开，往里面搁了些粉丝结、海带结，又加了一些白菜和豆腐泡，最后搁了一些猪下水，又把炼油的油渣子放了一些进去。等到锅里再次烧开，她连汤带水的盛了出来，正好一人一碗。

“来，手上的活儿都停一停，先喝一点热乎的。”秦怡然招呼众人，她先递了一碗给陈黒丫，又拿了一碗给李氏，剩下的两小的，让他们把炕桌腾出来一些，秦怡然把给他们两人端上桌，“慢慢吃，都小心烫。”

书哥儿、陈黒丫和李氏就各自站在干活的地儿，一手端着碗一手执筷，吃喝了起来。

几人一边吃一边连夸好吃，两个小家伙更是吃的额头上冒出了汗，秦怡然先是尝了一口汤，刚刚煮的这一锅菜其实底料只剩下锅壁上残留的一点，只有微微的一点辣，所以众人吃的时候压根就不觉得辣，加上高汤已经熬制了两个时辰了，味道好的不得了。

秦怡然把另一口锅连续用热水洗刷了好几遍，确定不留一丝油星之后，待锅里水汽完全烧干，她把磨好的辣椒大蒜倒进锅里，加入适量的糖和醋，慢慢的熬制起来。待到辣酱中间已经开始冒起了小泡，她继续加入盐和烧酒，为了保存的时间长一些，她把盐和烧酒的量都稍微加大了些。

等到完全熬制好，秦怡然拿过一双干净的筷子挑了一点点尝了一下味道，“嗯，刚刚好。”她吐了吐舌头，拿过一旁的碗，喝了一口汤缓解一下辣意。

蒜辣酱留在锅里晾凉，秦怡然和书哥儿几人就帮着一起叠纸袋，那边李氏已经把一些该切的都切差不多。

赵振兴拿着已经都洗好韭菜和芫荽进了灶间，秦怡然让李氏把韭菜只取茎秆往上一指的地方切下，剩下的尾叶全部丢弃不用，好多人认为韭菜只有烧烤的时候好吃，但是做成串串其实也不错。

秦怡然让李氏把豆皮大部分都切成两指宽，两指宽的用来直接串。

另外单独切了一张三指宽的，秦怡然拿过一片，把切成段的芫荽裹在里面卷成一个个小卷，这是前世秦怡然比较喜欢吃的一种串串，她自己在家吃串串时，是每次必做的菜之一。

不过赵家的芫荽却是长得不多，秦怡然看看也就约莫包上几十个的量，不过好多人都是吃不惯芫荽这个味儿的，说不定到时还卖不完，自己还能吃上一些，她心里暗自想道。

赵振兴吃完那碗留给他烫菜，正准备出门的时候，院门就被人敲响了。

秦怡然等人都不由得精神一振，赵振兴一边快步往院子里面走，一边大声应答：“来了来了”

拉开院子门，果真是秦老汉站在院门外，赵振兴见还他挑着个担子，连忙让他进门，“秦大叔，麻烦你了，快进快进。”

“谈不上麻烦，见着院门关着，老汉我还以为走错了地方。”秦老汉笑眯眯的挑着担子进了院子。

他在院子里放下担子，赵振兴见着他担子两边竹筐里都是装的他订的竹碗和竹签子。

“秦大叔，先喝口水，咱们再结账如何。”赵振兴一边招呼秦老汉，一边让跟出来的秦怡然道：“大丫，去给你秦爷爷倒碗水。”

秦怡然对着秦老汉甜甜的喊了一声，“秦爷爷好！”

第六十八章 收获酸笋

秦老汉一边笑着应好，一边对赵振兴道：“不用麻烦，在家喝过水来的，离得也不远，这会儿还不渴。我知道你们等着用，还是先清点了你们赶紧先拿去用。”

赵振兴也不坚持，便叫过秦怡然一起帮着清点，不过一会儿，两百个竹碗就清点出来，竹签子太多，有九大扎，赵振兴就估摸着跟自己拿回来的大小重量都差不多，就没有一根根清点。

“大侄子你尽管放心，这每一扎保准五百根还有富余，老汉做的东西历来实诚，数量只多不少。”秦老汉拍着胸脯道。

赵振兴笑着点点头道：“我自是信得过大叔，这生意咱们还要往长远了做呢。”

秦老汉听了更是笑眯了眼，赵家的生意看着价钱不贵，但是架不住人家要的多，这玩意儿做熟了极出活计，别说家里半大的孙子，就是家里的老婆子带着几个媳妇子也能跟着一起干。

他笑着从左边筐子里面抱出个小坛子递给赵振兴道：“这是我家老婆子春上腌的酸笋，给几个孩子吃个新鲜。”

赵振兴连忙推辞，“怎好平白要大叔你的东西？”

“大侄子，你这就见外了，我上次还吃了几个孩子给的蘑菇呢，这玩意不值得几个钱，也就我家老婆子的手艺不错，腌的这笋子还算爽口，我这才带点给孩子们尝尝。”秦老汉直接把坛子塞到站在一旁的秦怡然手里。

秦怡然生怕这坛子掉地上摔了，赶忙一把包住。

赵振兴无法只得谢过，秦怡然抱着坛子也笑眯了眼，酸笋啊，想想就要冒口水，隔着坛口的油纸，她都能闻到那股子酸味儿，她也赶紧对着秦老汉道过谢。

见到赵振兴已经开始跟秦老汉结算银钱，她抱着小坛子，一溜烟的就往灶间跑。到了灶间见到众人看着自己的奇怪表情，她对着众人嘻嘻一笑道：“嘻嘻我忘记拿竹签子了，就在院子里，哥去帮忙拿一下呗。”

说着也不管众人表情，径直揭开坛子上的油纸，一阵酸笋特有的味道扑面而来，秦怡然拿过一双干净的筷子，从坛子里面夹出一根约莫两指粗细的酸笋来，她拎过一旁炉子上的水壶，对着筷子上的笋尖部分用热水冲洗了两遍，就把笋尖放到嘴里轻轻咬了一口。

酸、脆、嫩、鲜再夹杂一丝酸笋特有的苦味儿，秦老汉的妻子竟然能把酸笋的味道腌制的这样好。不比前世秦怡然吃过任何一种口味的酸笋味儿差。

想到这里，秦怡然脑子里面灵光一闪，放下手里的筷子，快步跑到院子里，那边秦老汉已经跟赵振兴结完账，赵振兴按照之前商量的又跟他订一千五百个竹碗外加三万根竹签子，喜得秦老汉的嘴就一直没合上。

因为赵振兴要的急，最迟明天晚上就要，他要赶紧回家通知家里人抓紧做。赵振兴正好送他，他推辞不过，挑着空担子，脚步还没跨出门外，就听到身后传来秦怡然的喊声。

“秦爷爷，等等！”秦怡然见赵老汉就要跨出院门，赶忙出声唤道。

赵振兴和秦老汉闻身转头，只见秦怡然匆匆跑过来，“秦爷爷，你家的酸笋还有吗？”

“自是有的，大丫要是喜欢吃，明儿我再带些给你。”秦老汉以为秦怡然喜欢这个味道。

秦怡然摇摇头道：“秦爷爷，我家想跟你买一些，你看看你这酸笋怎么卖？”

秦老汉有些讶异，他先是看了赵振兴一眼，见赵振兴没有反对，便有些沉思。其实青竹村这么多户人家，每家除了少量的耕地，人人都靠着山上的竹林做点物什换点钱，自家的老婆子无意中腌制出一种酸笋，自家人吃了都觉得不错，老婆子送了些给左邻右舍交好的人家，有的喜欢有的吃不来这个味儿，喜欢的人家就来学着做，可是做来做去就是做不出这个味儿来，不是烂了就是实在臭的下不了嘴。

那时他脑子有些活络了，让老婆子挑那整齐的，他挑到镇上去卖，结果买的人没几个，大多数人都吃不惯这个味道，如此几次，酸笋没卖掉，到是被折腾的坏掉了好些，从那以后，也就相熟的喜欢吃的人家，他们送一些，其他他们都自己吃。

这次送到赵家一是上次几个孩子送了他蘑菇，二是跟赵家有了生意往来，他也是存着交好的心思送了一小坛子，现在赵家的大闺女竟然跟他说，想买他家的酸笋，他张了几次嘴，最终才出声道：“大丫要是喜欢吃，自管开口就是，还谈什么买不买的。”

秦怡然笑着看他：“秦爷爷，你就开个价呗，以后说不定我要买不老少呢？”

秦老汉看她如此，再看看一旁含笑不语的赵振兴，隐隐觉得这赵家大丫在家说话怕是相当有分量，遂开口道：“你要是自家吃，我就给你送些，你要真是以后还是要买，你看就三文钱一斤，可行？”

见秦怡然挑了挑眉头，连忙改口道：“要不两文也行哎，我就说不要钱，你喜欢明儿再给你送些就是了，不值当钱。”

看着秦老汉有些赧然的样子，秦怡然“噗呲”一声笑了出来，“秦爷爷，酸笋咱们就照五文钱一斤如何。明儿你跟竹签子一道儿先送十斤过来。”

“好的啊？”秦老汉先是点头后是有些惊讶的张大嘴，“怎么还变成五文了那？”

秦怡然点点头道：“秦奶奶的手艺好，这笋子值五文钱一斤。”说完，冲着秦老汉摆摆手，“秦爷爷走好，明儿不要忘记把笋子一道带过来。”

转身吐吐小舌头，一溜烟的又跑回了灶间。

这边赵振兴看到那跑远的小身影，有些无奈的揉揉眉心，送过还有些回不了神的秦老汉出了院门，不知道是不是恶作剧心理作祟，他竟然也跟着鬼使神差的叮嘱了一句，让秦老汉明儿不要忘记把酸笋带来。不好意思再看秦老汉脸上吃惊的神情，赵振兴赶忙关上了院门。

这搞怪的父女俩自是不知自己的这一番作态，引得回过神来的秦老汉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让老婆子从今天送赵家的，那一大坛子酸笋里面给他拿出一根来，他都顾不上冲洗，直接就咬了一口，并没有吃出跟以往不同的味道来。他的举动把秦家人吓得够呛，自是一番闹腾不提。

第二百二十六章 定价

等到几人吃过一杯茶，话题就转到今天的正事上面来，周掌柜笑着道，“我昨天从府城回来前，东家让我跟赵东家致谢，有了这些稀罕的食材，仙客来的生意必定会更加红火。东家还说了，等得闲了来县城，他一定会亲自登门来拜访赵东家。”

赵振兴忙谦虚几句道：“哪里哪里，就贵东家这般的胸襟气度，又有那独到的眼光，定然能让仙客来客似云来，生意步步登高。”

两人你来我往了一番客套，心下都很是满意，周掌柜轻咳一声，拿起茶杯轻啜了一口茶，这才放下茶杯道：“昨儿拿到县城的那篮子小油菜和香干，我们东家很是喜欢，这小油菜的价格我们东家的意思是按照六十文钱一斤跟赵东家结算，这香干嘛，我们东家倒是有个想法，我先说给你听，你再斟酌斟酌。”

赵振兴不由得坐直了身子，小油菜的价格倒好说，毕竟是自家的东西，何况仙客来给的价格还有些超出自己的预期。

这香干可是李老爷子的，他还得打起精神来，免得到时候落不着好，还让老爷子白忙活一场。

周掌柜见他如此态度，便笑着道：“赵东家也不要担心，我觉得这提议是好事儿，我们东家打算让老爷子直接把香干卖于我们仙客来，那些茶楼酒馆的我们东家也认识不少，到时候我们再卖与他们，也省的老爷子还要劳心劳力的跟对方打交道，你看这样可行？”

秦怡然一听就明白过来了，仙客来还是希望香干只卖与他们一家，这样一来倒是对李老爷子也方便些，就是不知道他们打算出多少银钱一斤？

赵振兴显然也明白了，他摩挲了下面前的茶杯，问周掌柜，“不知道贵东家打算出价多少银钱？”

周掌柜笑着道，“二十五文一斤。”说到这里，好似怕赵振兴拒绝一般，忙道：“听说，老爷子做的豆腐也是远近闻名，我们仙客来每天也要用上不少，我们仙客来以后的豆腐就由老爷子家一并送了，就按照市价来如何？”

赵振兴和秦怡然对视一眼，两人都把心里得喜色压了下来，赵振兴轻咳了一声，才道：“虽说我心里觉得这价钱还算公道，但是最终还是要我岳丈他老人家自己定夺，要不等他那边回信了我再给周掌柜回话？”

周掌柜一听有门儿，笑着道：“这事儿好办，听说老爷子原本是李家村的老里正，李家村是咱们回县城的必经之路，你看我们要不现在直接过去，跟老爷子把这件事儿当面定下来，我也好回去交差？”

话说到这个份上，显然仙客来急于把这件事情敲定，赵振兴也不再端着，索性道，“周掌柜如此爽气，我也不是那拘泥的人，那咱们现在就动身。”说着，人就要起身。

周掌柜忙伸手，“赵东家还先别着急，我这边还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赵东家能应允。”

赵振兴微微挑眉，笑着道：“周掌柜但请说无妨，只要赵某能做的到……”赵振兴心里已经大致猜得到周掌柜的要求。

周掌柜有些赧然，但是想到昨儿东家的吩咐，又只得开口道，“还是辣酱的事情，虽说还没到说好要来拉辣酱的日子，但是这新的菜式太紧俏了，每次拉回去的辣酱，都不够几个酒楼分的，赵东家你看，今儿我们也正好有车过来，你看是不是……”

言下之意已经无需说得太清楚。赵振兴想着温棚里的辣椒苗，已经有一些上面打了花蕾，跟秦怡然交换一个眼神，随即道，“正好家里刚做好这次的一批，既然周掌柜这边实在要的急，要不今天就顺道拉过去吧。”

周掌柜闻言，脸上的喜色又加深了几分，朝着赵振兴一拱手，两人均都笑了起来。

几件事情两厢都一拍即和，大家心下都满意。

几人遂都起了身，秦怡然也赶忙起身去了灶间，让李氏和陈黑丫按照往常的量把辣酱坛子搬到了院子里。

她把今天早上刚捞的新鲜鱼虾，挑了一些个头齐整的，找桶装了一些。等下几人到了李家，再把事情谈拢，怕是要留饭的。

想了想，又从屋檐下割了一小块腊肉一起带着了，把这些食材带上了，也省得万一李老爷子那边没有准备，这些到时候也能添几个菜。

那边赵振兴跟周掌柜清点好了辣酱的，等到周掌柜验收好交付完银票，他就跟几人招呼一声，遂去了张老爷子家，一是去借骡车，二来今儿回来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原本说了去镇上找那车马行谈带货的的事情只怕是要延后了。

等到赵振兴驾着骡车回来，周掌柜这边也装好了车。他见秦怡然这边也准备好了，便把装了鱼虾的小木桶和一个篮子都拎上了骡车，李氏忙把常用的一个垫子垫在骡车上，等秦怡然上车坐好后。

两人跟李氏招呼完，在李氏等人的目送中，赵振兴就赶着骡车当先一步出了院子，那仙客来赶车的伙计，随即一扬鞭紧跟在赵振兴的骡车后面出了院门。

应是心里挂念着事，这会儿外面太阳已经升到蛮高，赵振兴索性就把骡车赶得飞快，不过半个多时辰，一行人就拐下了官道，向着李家村行去。

秦怡然见赵振兴的车速渐渐慢了下来，遂扶着车壁小心的站起身，附到赵振兴的耳边，小声的关照了几句，赵振兴随即点头，两人遂又小声地交谈了几句。

赵振兴才示意秦怡然坐好，“成，我都知道了，你小心坐好了，当心别摔着了。这些事情你就交给我，你等会儿帮着你姥姥给整桌席面出来，我自然就好把话题引到这上面来。”

秦怡然对赵振兴办事的效率还是比较放心的，她比较担心的是李老爷子为人太过端方，又有点板正，李大舅这个人又木讷了些，生怕他们三两下就被周掌柜绕进去了。

赵振兴许是感觉到她的担忧，笑着宽慰道：“你姥爷好歹做了这么些年的里正，见过的世面可不少，这里面的一些弯弯绕绕，他可是门儿清。再说，还有我在一旁盯着呢，你就把那心揣肚子里，保准让你姥爷他们吃不了亏去。”

第二百二十七章 帮忙

秦怡然想想只得如此，大不了到时候自己再稍微留意一些，就在她还在转动小脑筋的时候，赵振兴已经赶着骡车直接进了李家的院门。

李老爷子今天一早就在家等着信儿，这会儿人正在院子里面来回踱步，远远地听到马蹄声，估摸着是赵振兴他们来了，忙把院门打开。

果真，当先就是赵振兴赶着骡车带着秦怡然，后面还跟着一辆宽大的马车，李老爷子忙让到一旁，待到两辆车都进了院子。

“爹。”

“姥爷。”那边赵振兴和秦怡然已经跟他招呼起来。

“咋这般早，我还在想着你们最快怕也得晌午才能过来呢？”他笑着上前一把接过秦怡然手上的水桶和篮子，篮子上面盖了布，倒是不知道里面装了啥，倒是水桶里的鱼虾让他愣了愣，这么大个头的鱼和虾在他们这地头可是少见的很。

那边周掌柜和刘管事也下了车，赵振兴忙招呼李老爷子一声，李老爷子把手上拎着的篮子和水桶交给一旁的李黄氏，“这天儿越发冷了，带着大丫到屋里去喝点儿热浆子去。”

自己转身就招呼着周掌柜几人进了堂屋，等到众人分宾主坐下，李良玉给众人斟过一遍茶，才在赵振兴的身侧坐下。

赵振兴就把周掌柜等人的来意跟李老爷子讲了一下，李老爷子听到了仙客来给香干的定价，眉毛忍不住抖了抖，面上倒是一片平静。

一旁的李良玉忍不住有些吃惊，脸上的表情就有些掩饰不住，等他见到邻座侃侃而谈的赵振兴，连忙低下头，掩去脸上吃惊的表情，好在周掌柜几人的目光都放在李老爷子身上，倒是没有注意到他的神态。

等到赵振兴把事情大致的说了一遍，李老爷子就笑着说了几句客套话，话题很是顺利的转到今天的香干上，“不知道贵东家每天需要多少斤香干？”

周掌柜一听这话音，就知道这事基本能定下来了，忙笑着道：“这刚开始，老爷子就每天先送二十斤，后面的量等开卖之后，我们过些日子再商量不迟。”

李老爷子点头，这么些香干他们做起来完全没问题，“成，那就照周掌柜说的，明儿开始，就开始往县里送二十斤香干。”

这件事说定，赵振兴又说起仙客来有意订购豆腐的事情来。

堂屋里几人谈兴正酣。

这边灶间里，李黄氏正把温在一旁炉子上的豆浆子舀了一碗递给秦怡然，“大丫可是冻着了，快喝口浆子暖暖身子。”

秦怡然伸手接过，对着李黄氏甜甜的一笑，“谢谢姥姥！”

李黄氏笑着摸了一把她头上的小包包，“跟姥姥还有啥谢不谢的，到了这儿就跟在家一样，你娘她们可好？”

秦怡然先是喝了一口豆浆，里面应该加了不少的白糖，非常的香甜，她点点头，“娘和哥还有棋哥儿二丫他们都好着呢，我今儿过来，娘还让我代她给你问声好呢。”

李黄氏听了，忍不住笑眯了眼，连连点头，“这就好，这就好。”

温热的豆浆喝下肚，身上立马就暖和和的，秦怡然放下碗，“姥姥，今儿怕是要留仙客来的周掌柜他们用饭，现在也不早了，咱们拾掇拾掇吧。”

李黄氏见她这副小大人的模样，稀罕的不得了，忍不住搂了秦怡然就笑道：“之前就想着你们爷俩有可能过来，你看那边是啥？”说着指着一旁菜案子上的几个盆子，示意秦怡然看。

秦怡然顺着李氏的手看过去，只见菜案子上并排着几个盆子，分别装着焯好水的鸡肉、五花肉还有泡发好的菌菇等物，她暗暗点头，加上自己带来的食材，也能准备一桌像样的席面了。

“成，那姥姥先把这几道菜烧起来吧，我把带来的鱼虾收拾出来。”秦怡然说着就要跳下炕。

李黄氏一把拉着她，“哪还要你个小人儿来张罗，姥姥忙活就成了，你坐这儿歇会儿。”

说着，放下秦怡然，很快就把灶膛里面捂着的炭火给燃着了，把锅里倒上油，放了葱姜蒜，分别把鸡肉和菌菇倒进锅内翻炒变色，搁上调料，就盛到一个小铁锅里面，把旁边炉子上坐着的热水壶，拎到一旁，把小铁锅坐到上面加上水，盖上盖就任由它自去炖煮去了。

李黄氏这番利落的动作做下来有如行云流水，丝毫不见停顿，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就把一道小鸡炖蘑菇给收拾了丢开手去了，秦怡然不由暗暗佩服，看来李氏的好手艺都是遗传了李黄氏。

她也下了炕，见李黄氏已经准备烧肉了，忙上前道：“姥姥，这肉就交给我来吧，你帮我把那两条鲫鱼收拾出来。”

李黄氏虽是之前听李氏说过，秦怡然也烧的一手的好菜，以为那不过是当娘的一番赞美之词，并没有多当真，见到秦怡然这会儿上前要来帮着张罗，笑着道：“没事儿，姥姥这边忙的过来，你歇着吧，那鱼我等会儿就来收拾。”

秦怡然笑着上前拿过李黄氏手里的锅铲，“姥姥家有没有冰糖？”

李黄氏见她如此也不像是那胡闹的，遂也丢开手，“有的，我这就给你拿。”说着，转身从碗柜里面拿出一个小罐子放在秦怡然的手边。

秦怡然揭开上面蒙着的油纸，见到里面是一些大颗粒的黄色冰糖，她看了一眼盆里的肉，见锅里的油温已经起来了，就从罐子里面倒出两大颗冰糖出来，放到锅里，慢慢翻炒起来，等到冰糖全部融化，锅底翻起了黄色的小泡。

她把一旁盆子里的肉倒进锅内，快速的翻炒起来，让每块肉都均匀的裹上了糖色，才把一旁的姜片，酱油一一加入翻炒起来。

李黄氏见她炒的有模有样的，便也放下心，把灶膛里的柴火加上一些，便在一旁收拾起水桶里的两条鲫鱼来。

秦怡然见锅内已经翻炒了差不多，拎来一旁的水壶，往锅内添上热水，直至淹没肉块，这才拿起一旁的盐罐子，往里面加了一些盐，转身从自己带来的篮子里面拿出一个打好结的白色小包放到锅内，盖上锅盖。

第二百二十八章 红烧肉（月票加更）

她查看了下灶膛里的柴火，又添了几根，这才走到李黄氏身边，开始收拾起桶里面的虾来。

李黄氏见她刚刚一番动作，很是熟练，想来在家应该没少帮着李氏张罗，有些心疼又有些欣慰，“大丫，刚刚这肉是咋烧得，我咋闻着比我平时收拾的要香咧？”

“这是红烧肉，是我上次在仙客来吃过的一道菜，后来跟娘回去后一道琢磨出来的，姥姥可不要跟别人说，不然下次去仙客来，周掌柜可舍不得请我们吃好吃的了。”秦怡然说完，还跟李黄氏眨了眨眼。

李黄氏一下子就被她给逗乐了，“那又啥要紧的，你又不是偷学的，这是你们娘俩自己琢磨出来的，有啥怕人知道的，别人知道了还不得夸你们能耐。再说了，人家那都是有方子的，就算是你们琢磨出来的，那也不能跟他们的一模一样，这是你们自己的红烧肉。”

秦怡然笑着连连点头，“嗯，听姥姥这样一说，我也就放心了。”

一副煞有其事的模样，逗得李氏哈哈大笑，“你这小猴子，就可劲儿的逗着我乐呵。”

秦怡然故意瞪大眼，“姥姥，这你都能看出来，你可真厉害！”

李黄氏被她一本正经的小模样逗得更是笑个不停，祖孙两个很快把鱼虾收拾干净。

秦怡然让李黄氏拿来两块豆腐，又拿了十几个豆腐泡过来，“姥姥，再泡两张豆皮吧，我等下做个凉菜。”

李黄氏这会儿对她的厨艺已经有了几分信服，依言用温水泡了两张豆皮。

秦怡然一边把收拾干净的虾摆盘一边让李黄氏帮着把从家里带来的一块腊肉剁成泥。

李黄氏见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显然心里早就安排好了菜色，索性也不多想，把腊肉用热水烫洗过一遍，就快速的切片剁碎。

秦怡然把摆好盘虾放到一旁，问李黄氏，“姥姥，今天是蒸米饭还是蒸馒头？”

李黄氏指着一旁淘洗好的大米笑道：“听你娘说你喜欢吃米，原就打算今儿蒸米饭的。”

秦怡然一看，拿过淘洗好的米，掀开里面的一口锅，见李黄氏已经把锅洗刷干净，遂加入水，把米倒了进去，上面放入一个竹蒸屉，把装了虾的盘子放进去，盖上锅盖，就大火烧了起来。

等到那边李黄氏手上的肉剁成泥，锅里也快烧开，李黄氏上前道：“这边我来吧，肉我已经剁好了。”

秦怡然笑着起身，关照李黄氏道：“等会儿锅里烧开后，再蒸上一盏茶的功夫，这虾就得了，姥姥就要帮我把虾盘子端出来。”

李黄氏点头，“成，我省的了。”人已是坐到灶前，照看起两个灶膛的火来。

秦怡然对李黄氏剁好的肉泥很是满意，笑着赞了几句。就把一旁的十几个豆腐泡用热水烫过一遍，她用手捏了一下，感觉到豆腐泡已经被烫软，拿起一个，用手在豆腐泡的一面撕开一个口子，拿起勺子，直接挖了一勺肉馅顺着这个口子塞了进去。

这些腊肉，在腌制的时候就被她加入了葱姜蒜、烧酒和各种调料，所有肉馅里面她并没有加入别的调料，因为这肉的口感已经足够丰富。

她用勺子在口子边上轻轻一带，一个豆腐泡已经酿好，她把它摆到一旁的盘子里，继续拿起一旁的的豆腐泡酿起来。

李黄氏一边照看着两个灶膛的火，一边分神看着秦怡然的动作，心里一时五味杂陈，孙女的这番手艺一看就是多年练出来的，她才这么大点的人儿，看来这些年是没少吃苦头。

秦怡然自是没有注意到李黄氏的目光，她心里正在暗暗盘算今天的菜色，小鸡炖蘑菇、红烧肉和清蒸大虾已经得了，现在手上的这道酿豆腐再加上凉拌豆皮、凉拌香干这样也能算上三道，带来的两条大鲫鱼到时做成红烧鲫鱼，还有李黄氏拿来的的两块豆腐，可以做成红烧兰花干，这样一共八道菜，李家目前能拿出来的豆制品基本上都已经上桌了。

等她把手上的豆腐泡酿好，那边李氏锅里也已经烧开一会儿了，她掐着时间点儿，把虾端了出来。

秦怡然把手洗干净，“姥姥，你把豆皮切成丝烫熟了，再把香干也切成片，各给我装一盘。”

李黄氏手脚很是利落，不过一会儿两样都切成了，秦怡然把从家里带来的几样调料加上切好的葱姜蒜碎末，很快就做了一大碗蘸料，她先是舀了一小碗搁在虾盘当中，再就是把李黄氏切好的两样分别淋上蘸料，用筷子搅拌均匀。

外面那口锅里的红烧肉也熟了，整个屋子里面这会儿都弥漫出一股扑鼻的香气，秦怡然掀开锅盖，查看了一下，把那个小布包用筷子夹了放到一旁的碗里，“姥姥，大火烧一把，让它把汤汁收了。”

李黄氏点头，三两下就把火少旺，秦怡然翻炒了几遍，待到所有的汤汁都被肉裹上，这才把肉盛到一旁的大海碗里，就连锅里仅剩的一点儿汤汁都被她盛了淋到肉上面，她把锅交给李黄氏洗刷干净，自己端着大海碗，又拿过一旁的盘子，用筷子夹了红烧肉，一一的摆盘，等到把海碗里面的肉装了一多半，她才满意的停手。

李黄氏也把锅洗刷好了，见到这盘好烧肉，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这肉咋瞧着就这么招人眼呢？”

秦怡然就从海碗里夹了一块，递到李氏的嘴边，“姥姥帮我尝尝看，这味儿可还过得去？”

李黄氏原本还有些不好意思张嘴，见到秦怡然如此说，她便笑着张开嘴，接过这块红烧肉，“嗯！”李黄氏一边吃一边点头，等到把整块肉都咽下去，她连连夸赞道：“好吃，真好吃！这肉咋这般好吃，到了嘴里这肥肉不但不腻人，就像化成一滩水般。”说完，实在忍不住，还砸吧了两下嘴。

秦怡然笑着道：“是不是肥而不腻，入口即化？”

李黄氏连连点头，“就是你说的这个理。这识字了就是不一样，你姥姥就是琢磨半天，也说不出这个词儿来。”

第二百二十九章 劳累

两人正在说笑，那边堂屋里面许是事情谈了差不多了，李良玉就找到灶间来，“娘，爹说中午要留客吃饭，让我问问这饭菜啥时候能得了？”

秦怡然忙道：“快了，我们这边还有两三道菜，很快就能得了。”

李良玉还有些愣神，李黄氏笑着道：“听你外甥女的，我们这边再拾掇拾掇，就快好了。”

李良玉看了秦怡然一眼，又嗅到灶房里面的香气，一边点头一边出了灶间，转身就进了堂屋。

这边秦怡然和李黄氏也不耽搁，很快就把酿好的豆腐下到锅里，那边李黄氏一边帮着照看灶火一边把豆腐切成兰花干的形状。

等到堂屋收拾了开始摆桌，秦怡然已经把酿豆腐和红烧鲫鱼都烧好了。

李黄氏把碗筷准备好，让李良玉拿到了堂屋，那边赵振兴也有些不放心秦怡然，跟着李老爷子一道来了灶间，李黄氏忙挥手，“这边都是油烟味儿，你们忙你们的去，这儿有我和大丫就成。”

赵振兴打眼瞧见秦怡然正在灶台前忙活，便也不再多说，笑着道：“娘，有没有什么烧好的菜？我帮着端到堂屋去。”

李黄氏忙把摆在一旁的两道凉拌菜装到托盘里面递给赵振兴，又把一旁的虾和红烧肉递给李老爷子，这才打发两人回了堂屋。

这边秦怡然把锅里炸好的兰花干一一捞到碗里沥干油，这次她让李氏把兰花干分成小块，锅里的油舀出多半，把分成小方块的兰花干重新放到锅内，添上水，刚好漫过兰花干，再加入酱油、盐、辣椒粉等物炖煮起来。

等到这些张罗完，秦怡然也熟悉起李家的灶房来，她擦了把额头上的汗，一旁的李黄氏心疼道：“累坏了吧，这些你都弄好了，剩下还要做什么？你直接让姥姥来做就成了，你也歇上一会儿。”

秦怡然也不坚持，刚刚这一通忙活，她确实有些累了，笑着跟李黄氏道：“行，那姥姥你弄几片白菜叶子过来，把叶柄去了，只留下叶子烫熟了摆在这个盘子里。”

李黄氏忙应声，抱过放在一旁的一颗白菜，三两下剥去外面的一层放在一旁，这才剥下五六片叶子来，“大丫，你看这样的可中？”

秦怡然点头，指着叶子道，“把这叶柄到这儿的都去了。”

李黄氏拿起一旁的刀，手起刀落把叶柄和叶子分开，她把叶子放到锅里断生烫熟，又快速捞了出来，放到一旁的盘子里，按照秦怡然的指点一一平铺好。

这时锅里也烧开了一会儿，秦怡然掀开锅盖看了一眼，“好了。”拿起一旁的锅铲，把兰花干盛到铺着白菜的盘子里，末了她用筷子把兰花干稍微摆了一下盘，“成了，姥姥给姥爷他们端过去吧。”

李黄氏点头，用托盘端了送到堂屋，之前烧好的几道菜已经被李良玉都端走了，这会儿灶间里就只有海碗里的一些红烧肉，还有李黄氏烧得小鸡炖蘑菇还剩下一些。

秦怡然这会儿倒也不觉得饿，整个人一歇劲儿，疲惫感全都涌上来了，她就着炕边坐了下来。

李黄氏一进灶间，就见她有些蔫蔫的，忙上前道：“大丫，可是觉得哪儿不舒坦？”

秦怡然摇头，笑着安抚李黄氏，“姥姥，我没事儿，只是有点儿累。”

李黄氏忙道：“这是一下子累着了，你还是个孩子呢，别说在我这儿，就是在家也不能这般忙活，快上炕坐着歇会儿，我来给你盛点儿饭菜。”

说着，转身见灶间里面已经只剩下两样菜，直接拿了碗，到那小锅里面挑那好些的鸡肉给秦怡然装了一碗，“给，大丫你快尝尝，姥姥今儿宰得这只鸡还是春上刚抓的新鸡崽儿，肉可是嫩得很。”

秦怡然笑着接过李黄氏递来的碗筷，夹了一块鸡肉尝了一下，味道确实不错，她笑着冲李黄氏点头，“姥姥，你手艺真好，这鸡烧的非常好吃，你也快坐下吃吧。”

李黄氏给自己也盛了一碗饭，把那海碗里的红烧肉端上了炕桌，一边招呼秦怡然一边笑着道：“嗯，你多吃些，也别吃饭了，就这小鸡炖蘑菇让你吃个肚儿圆。”

祖孙两个这会儿一尝到吃食，也都觉得肚子饿了，遂也不再客气，低下头吃起来。

等到秦怡然把碗里吃干净，李黄氏还要给她盛，她忙伸手拦了，“姥姥，我吃饱了，你刚刚这碗盛得可够实诚的。”

李黄氏见她坚决不肯吃，遂也不再坚持，“那锅给你温在那儿，等下要是饿了，你自管吃去。”

秦怡然点头，“嗯，我晓得了。姥姥，你咋自己不吃？”

李黄氏笑着指了指海碗里的红烧肉，“这肉是真好吃，我喜欢这味儿，今儿就这它，也能吃下两碗饭去。”

祖孙两个正在说笑，那边李良玉又过来了，“娘，大丫，今儿的菜烧得太好吃了，周掌柜他们一个劲儿的夸你的手艺好呢，”见到炕桌上就一个海碗里面装着几块肉，又问道，“你们可有的菜吃？”

“我这儿自是有的，只是今儿苦了大丫了，这孩子光顾着给咱撑门面了，一点儿菜都没给自己留。”李黄氏道，问李良玉，“你不吃饭跑这儿来干啥？”

李良玉看了炕桌上一眼，冲秦怡然笑了笑，“赶明儿我去镇上给大丫买糖吃。”

李黄氏笑着嗔他一眼，“你有这心就行。”

眼看两人话题扯偏，秦怡然忙笑着问，“大舅可是来盛饭的？”

“是是……”李良玉有些赧然，被李黄氏的话题一偏，他都差点儿忘了正事儿。

李黄氏放下筷子就起了身，盛了几碗饭给李良玉端走了。

等到堂屋那边席散，李黄氏又是一通收拾洗刷，这次她没再让秦怡然伸手，那边堂屋里面还在商量着签订协议的事情，李黄氏就让秦怡然到东屋的炕上去歇会儿，秦怡然正好也打算去听听壁角，也就不再坚持，跟着李黄氏进了堂屋。

堂屋里众人正围着桌子坐了，桌上摆了一套文房四宝，靠着李老爷子坐着的，还有两个面生的老者，显然是李老爷子请过来帮着做见证的。

第二百三十章 事成

她的目光跟赵振兴的目光对了一下，赵振兴冲她一点头，她回对方一个大大的笑，就由李黄氏牵着进了东屋。

东屋是李老爷子和李黄氏的住处，秦怡然还是第一次进来，里面被收拾的很是干净，李黄氏伸手在炕上摸了摸，拿了炕柜上放着的一床被褥铺到床上，跟秦怡然道：“这炕上今儿暖和的很，大丫快把鞋脱了，上炕躺着去歇会儿。”

秦怡然依言脱了鞋子把外衣也脱了，躺到李黄氏给她铺好的被窝里。

李黄氏见她听话，便也笑着上炕坐了，拿过一旁的针线笸箩，里面放着一件缝着补丁的衣裳，她就着窗外透进来的光线，缝补起来。

秦怡然一开始还凝神细听了一会儿外屋的动静，见几人商定的内容跟之前她关照赵振兴的都相差无几，她便渐渐放下心来，不知不觉间眼皮就耷拉下来，什么时候睡着了都不知道。

直到她清浅的呼吸声响起，李黄氏转头看她一眼，见她已经熟睡，慈爱的笑了笑，伸手帮她掖了掖被角，把针在花白的发间撩了几下，又开始飞针走线起来。

等到秦怡然醒来，一时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在哪里，等到想起自己在李黄氏的屋内睡着了，这才发现屋内已经没有李黄氏的身影，她忙坐起身，人还有些迷糊，她摇摇头，让自己清醒一点后，这才听到堂屋传来隐约的说话声。

她拿过一旁的衣裳穿好，把被褥什么的叠好放到一旁的炕柜上，这才下炕穿上鞋，掀开东屋的门帘子，只见堂屋就坐了李家三人以及赵振兴，见到她冒出个小脑袋，李老爷子忙笑着招手，“大丫起来了，快过来姥爷这边坐。”

秦怡然嘻嘻笑，“姥爷这样开心，想来是事情都谈妥了？”

“这可还要多谢你。”李老爷子别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

秦怡然故作茫然的看了几人一眼，“谢我？我可是只管吃饱了睡了一觉，啥事儿也没帮姥爷你干。”

赵振兴笑着在一旁插话道，“快坐下，你姥爷跟你开玩笑呢。”说着，他瞟了李老爷子一眼，“你今儿帮着你姥姥拾掇的这一桌饭菜确实不错，这不，仙客来不但让你姥爷把香干和豆腐每天送一些，就连豆腐泡、豆皮和那兰花干也隔两天送一些过去，你说这是不是也有你的功劳？”说着，跟秦怡然眨了一下眼睛。

秦怡然立马会意，笑着接道，“嗨，原来是这事儿，我以为我干了什么好事儿，这不，想着今天周掌柜他们来了，咱们得把人家款待好了，才能把这协议跟咱好生签了嘛，敢情我这是误打误撞，瞎猫碰上死耗子了，得，姥爷你可得好生谢谢我，这过年的红包，你咋得也比去年多包上两文钱给我。”

她这一番插科打诨的耍宝，把几人都逗乐了，就连李老爷子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好好好，等你们来拜年的时候，我给你单独封一个大的。”

几人又说笑了几句，说了明儿还要交货的事情，李家也准备忙着开始张罗，赵振兴见天色也不早了，他还想着回去能不能把车马行的事情谈下来，遂也起身告辞，李老爷子知道他回去有事儿，也不多留，翁婿两人走到一边，小声地嘀咕了两句，赵振兴就带着秦怡然辞别的李家人。

父女俩赶着骡车一路上了官道，这会儿路上没什么人，赵振兴就把自家的协议，从怀里掏出来递给秦怡然，秦怡然伸手接过，快速的浏览了一边，这才又细细的读了一遍，除了食材的名称和价格不同之外，这份协议和当初辣酱的那一张没有太大区别，就连时限赵振兴都是签的两年。

秦怡然把协议细心的叠好，重新递还给赵振兴，“爹这次咋还是签的两年？那周掌柜能同意？”

赵振兴把协议小心的揣到怀里，“这要不是周掌柜一向待咱不薄，那东家看着也是个爽气的，我还舍不得签两年呢。”

秦怡然点头，之前的辣酱签了两年，仙客来怕是已经开始着急了，她问赵振兴，“姥爷家的协议也是跟咱一样的条款？”

“只有香干的协议是单独列的一张跟咱一样的，其他的几样就是一些简单的协议，只是注明了价钱和货款的约定，其他倒没什么，这样，你姥爷他们也好做了往外再卖卖，有了仙客来这边稳定的进项，别的地方再贴补贴补，这日子就越发好过了。”

秦怡然点头，赵振兴说得不无道理，李家现在虽是挣不到大的银钱，但是就照着目前的势头发展下去，不出一年的时间，李家咋得也能攒上一两百两银子。

想到这里她也放下心，她有些好奇的问，“那最后你跟咱姥爷又嘀咕了啥，还背着我们呢？”

赵振兴忍不住笑出声，轻轻地挥了一下鞭子，“还能有啥背着你说的，不过是叮嘱你姥爷几句，让他有些事情不要说漏了嘴，免得牵扯来不必要的麻烦，你姥爷那人心里明白着呢，我这叮嘱也只是白叮嘱。”

秦怡然也就丢开此事，不再过问，父女二人一路说说笑笑得进了村子，在村口小桥旁，赵振兴停下车，“爹就送你到这儿，我去你张爷爷家，我看这会儿还来的及，得到镇上去走一趟。”

秦怡然跳下车，叮嘱道，“那爹小心些，事情谈完了，就早些回来。”

赵振兴点头冲她摆手，鞭子一甩，已是驾着骡车掉过车头往村里去了。

秦怡然一路小跑着进了家，李氏带着陈黑丫和二丫正坐在堂屋里面做针线，见到她突然跑回来，都站起身，李氏忙上前几步问道，“咋你一个人回来了？你爹呢？事情都谈拢了吗？……”

一连串的发问，让秦怡然险些招架不住，她笑着道，“娘，别急，听我慢慢说……”遂把赵振兴去了张老爷子家的事说了，又把在李家的事情，挑着重点的几处跟李氏一一说了，李氏听说娘家几样豆制品都被仙客来订了货，忙笑着双手合十，谢过菩萨保佑。

第二百三十一章 商量

秦怡然见她这副模样，也不制止，待她谢过她所知的所有菩萨后，才把自家的事也跟李氏说了，李氏更是笑得嘴都合不拢了，跟秦怡然道，“我上午已经去村里兜了一圈，又买了一些种子，这不，在你回来前，刚跟黑丫她们一道从山谷回来。”

秦怡然看着晒在院子里的几双粗布鞋，果真上面都有一些泥印子，她问陈黑丫，“明儿我哥他们学堂旬休，要不我们进山一趟？”

陈黑丫还未答话，李氏就在一旁道，“咱家现在也不缺那点子银钱，你们为何还要去山里冒险。”转身又跟陈黑丫道，“黑丫，你也不要去了，在家跟着我学学针线，跟你大丫姐学学念字做学问啥的，这不都挺好的。”

陈黑丫看着李氏脸上担忧的神情，一时说不出拒绝的话来，秦怡然笑着拉过李氏，“娘也说咱家现在不差这几个钱，我们难道就不知道了，这不是马上快过冬了，这天也冷了下来，咱们进去猎几只野物回来打打牙祭，又不往深山里面走。”

李氏想想心里还是有些不放心，自从赵振兴受伤后，她一直反对自家人进山打猎，要不是前两次秦怡然他们都是瞒着他们进的山，说什么她也不愿意。

秦怡然见李氏如此，只得道，“那我们等爹回来，要是爹也同意，那娘你可不能再反对。”

李氏无奈，只得点头，“成，要是你爹真的准你们去，娘就不反对。”

秦怡然冲陈黑丫眨眨眼，也不再吭声。

……

等天擦黑，赵振兴才进了院子，就被秦怡然见到了，她之前一直瞄着院门，一见到赵振兴进院子，抢在李氏发现前，就出了灶间，拉着赵振兴嘀咕几句，见赵振兴点头，才松开赵振兴的胳膊，两人一前一后的进了灶间。

李氏等人见到赵振兴，忙问事情办着如何，赵振兴笑着坐到炕上，“已经跟顺泰车马行的张当家说好了，咱们把要捎到县城的东西装好了，早上卯时初送到镇上，他们最早的一趟车马帮我把东西捎到县城去。

除了捎货应给的银钱外，我每趟另加两文钱，他们会把货直接捎到仙客来。正巧明儿就有去县城的车马，他们是两天走一趟，正好我跟周掌柜说的也是两天送一趟货，这样，时间上刚好也能碰得上。”

几人听了都不由得点头，李氏忙摆桌一家人坐下来吃了晚饭，等到李氏收拾碗筷的时候，秦怡然也帮着搭把手，那边赵振兴突然开口道，“大丫他们几个明儿进山的事情，我觉得可行。”

李氏嘴唇动了动终究什么也没说，赵振兴又接着道：“正好，明天早上把菜送到镇上也就没啥大事儿，我索性跟着一道去，不过我先说好了，不能往深山里面去，咱们至多就在后山这块转转，不管有没有猎到野物，咱们最迟申时左右就得回来……”

秦怡然稍稍弯起的唇角还没来得及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就忍不住僵住了，手上的碗更是一个不小心差点掉到桌上，一旁的书哥儿眼疾手快的伸手抓住，这才没溅得众人一身的油点子。

赵振兴佯装不知的看了秦怡然微微嘟起的小嘴儿一眼，秦怡然心里暗自腹诽，怪不得刚刚答应的那么爽快，敢情在这边堵着自己呢，说了这么一大堆的条件。

但是好歹总算是答应了，虽说不能进深山去，多少也算是能过把瘾了，她朝着陈黑丫歉意的一笑，哪知道陈黑丫并不以为意，回她一个大大的笑容，并用口型回了一个“没事儿”。

他们这番眉眼官司自是没有瞒得了赵振兴，赵振兴心里暗自好笑，知道是这段时间一直忙着家里的活计，把他们几个都憋得狠了，这才想着进山去撒撒野。

不过自打上次他们把其他三坡的林子都整过之后，那边就再也没有见到过大家伙，想来不是躲进深山就是躲到这边的后山来，他们明儿就是不进深山他也不放心，正好这段时间他的腿也一直没犯过寒疾，他便是跟着也无妨，好歹也能照看几分。

事情既已说定，陈黑丫就忙起身告辞，她还得回去准备准备，有好些日子没使箭了，弓弦啥的她得回去检查检查。

几人也不多留她，由秦怡然送她出了院门。

这边赵振兴也带着书哥儿一道收拾起明天打猎的工具来，棋哥儿也有些跃跃欲试，赵振兴见他这些日子比从前沉稳了些，便笑着道，“你明儿跟着我们，不许乱跑乱窜，我就带你一道儿进去涨涨见识。”

棋哥儿一蹦三尺高，兴奋地就差没有手舞足蹈，一叠声的道，“我答应我答应……”

几人见他这幅样子，都有些忍俊不禁，李氏见到赵振兴一道去，又听说不往深山去，心里也落下一大半，这会儿听赵振兴要带着棋哥儿一道去，忙拉过一旁的二丫道，“二丫就留在家里跟我做个伴吧。”

赵振兴自然没有意见，看着乖巧的靠在李氏怀里的二丫，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圆乎乎的小脸蛋儿，“那二丫就留在家里陪着你娘吧。”

二丫乖巧的点头，她的性子在几个孩子里面最像李氏，历来是个贴心柔顺的。

见到事情已经定下来，李氏招呼几个孩子，“明儿要早起，今儿赶紧洗了早些歇歇，明儿也好早些进山去。”

……

秦怡然起身的时候，外面天色也才灰蒙蒙，她推开房门的时候，被迎面吹来的冷风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已经见到灶房里面正往外冒着蒸汽，她三步并作两步的进了灶间，“爹娘、哥，你们咋起得这般早？今儿早上这天可真冷。”

李氏笑着抬头，“今儿这般冷，你们要不就留在家里别进山了吧。”

“哪能那，都跟人黑丫说好了，再说了，越是天冷，这人越是得活动开，才不易生病呢。”秦怡然煞有其事的道。

李氏摇头无奈的笑笑，“就你这小嘴巴子能耐。”

赵振兴在一旁笑笑也不说话，他把早上出门已经被雾水浸湿的鞋子换了下来，秦怡然问道：“爹这是已经把小油菜送过去了？”

第二百三十二章 香獐子

“嗯呐，这不，我刚到了一会儿，顺泰的车队就出了镇。”赵振兴坐在灶膛前，把身子烘得暖烘烘的，这才有些惬意的道：“这装菜用的笸箩家里也没几个，我明儿再让秦大叔帮着咱们做一些。顺便让他送坛子酸笋过来，昨儿周掌柜还特意叮嘱过。”

李氏把锅里的早饭盛出来，“这先后咱也帮着卖了两三坛子了吧？”

赵振兴沉思片刻，“加上这一回，就是四坛了，咱虽没帮上他们什么大忙，但是秦大叔一家倒是真心实意的感谢咱，这前后几次帮着咱们倒腾了几次小玩意儿，都没有要咱们一文钱。这次咱们跟他多定些，也好把这价钱跟他定下来。”

几人都点头，秦怡然心下也在想着，往后有什么地方能用得上竹制的物什，到时候也好照顾照顾秦家的生意。

说话间，陈黒丫就背着弓箭进了院子，李氏远远的瞧见了，笑着招呼道：“好些日子没见着黑丫的这把大弓了，快进来吃口热乎的。”

陈黒丫笑着进了灶间，跟几人打过招呼，就把弓箭卸了放到一边，上前在炕上坐了。

李氏给她盛了一碗糊糊，又从笸箩里面递来两张白面饼子，“快，趁热吃，今儿你们还不知道要受多少累，多吃些。”

陈黒丫也不扭捏，笑着接过，就着饼子咬了一大口，露出里面的葱爆酱肉馅儿来，“好吃。”陈黒丫一边吃一边点头，“婶子烙饼的手艺就是好。”

李氏把十几张饼子用细棉布包了放在一边的笸箩里面，“喜欢吃，就多吃两个，这还有给你们带着进山的呢。”

等到几人吃饱，李氏把准备好的食水都放到篓子里面递给赵振兴，见到几人都收拾利落了，她又细细嘱咐一番，众人才带上家伙什，出了院子。

棋哥儿还是第一次跟着大家伙儿出门狩猎，不免有些兴奋，一路蹦跳着往前走。

这会儿晨间的雾气都有些浓，能见度不过一二十米远，赵振兴带着一群孩子沿着小道一路拐进了林子里。

秦怡然理了理身上披着着的一层油布，这还是上次搭温棚多下来的一些边角，李氏想着他们早晚出门身上难免粘上雾气，把衣服都浸湿了，难免着了寒气，这才一人给他们做了一件类似于斗篷一样的物什，今儿几人都穿上了，还别说，就算是林间有些湿冷，众人身上都还热乎，除了鞋面被地面上杂草的露水打湿了些，好歹别处都还算干爽。

等到进了山里，赵振兴关照几人，“大丫黑丫你们在一处，书哥儿你也照看着棋哥儿一些，现在都跟在我的后面，小心不要走散了。”

几人应声，不过走了片刻，就遇上好几只野鸡野兔，不过都被赵振兴放过了，赵振兴领着几人拐了两个弯，走了一条秦怡然从来没有走过的路，秦怡然问身边的陈黒丫，“黑丫，这地儿咱是不是没来过？”

陈黒丫点头，“我倒是跟我爹走过一会，从这边往前走，顶多小半个时辰，就能绕到青竹村那边了，前面这一段听过爹说过，常有狍子之类的打这边去深山里的水源，不过我们那次来没遇上。”

秦怡然了然的点头，想来在来之前赵振兴已经打算好了，运气好的话，带上几人猎上一头狍子，危险性不高，几人也能过把瘾。

想到这里，她也有些心痒痒，自从跟陈黒丫一道打拳之后，她已经觉得身体的体质越发好了，手脚也灵活不少，说不定这次她也能帮着出不少力。

她正有些神游，走在最前面的赵振兴却突然停了下来，他在一棵树下蹲了下来，秦怡然几人也忙围上前，赵振兴指着树下的一坨粪便道，“是狍子的，而且还新鲜的很，应该是夜里或是早上刚刚留下的。”

几人一听都有些兴奋，随即再周围寻找起狍子的踪迹来，这一查看，几人陆续就发现了狍子的蹄印还有一些杂草上面都有被啃食过得痕迹。

赵振兴沿着蹄印走了几步，才跟众人道：“应该是一小群狍子，这些蹄印有大有小，留下来的痕迹也有轻重，看来里面应该还有一到两只幼崽。”

一旁的陈黒丫听了不由得点头，赵振兴观察的很是仔细，她刚刚看了也是这个结论。

既然已经确定目标，几人索性也不耽搁，顺着蹄印就往里面走。

几人约莫用了小半个时辰，就已经接近深山里了，这会儿雾气已经散了差不多了，赵振兴微微皱了皱眉，跟几人道：“咱们先歇一会儿。”

说着找了一块比较大的石头，把背上的篓子卸下来，从里面拿出几个水葫芦分给几人。

秦怡然伸手接过一个，喝了一大口水，才问赵振兴，“爹，咱这是跟丢了？”

赵振兴摇头，“那倒没有，只是这群狍子应该不会往深山里面钻，除非它们是遇到什么大家伙，不得已才往里面逃了。”

说着指着之前的蹄印跟几人道，“看，这前蹄印深，后蹄印往后斜，一般都是急速奔跑才会留下，跟咱们先前看到压根就不一样。”

几人都上前，只见地上一溜的脚印确实如赵振兴所说，但是他们这一路走来，也见到不少的小家伙，却是没有见到哪里有打斗的痕迹。

赵振兴猛灌一口水，把水葫芦盖上，收进篓子里，他看了几个孩子一眼，他没跟几人说的是，他刚刚在一旁已经发现别的脚印，要是今天一道来的是几个成年的汉子，他倒是心里想要会一会这些大家伙。

但是今儿跟着来的都是群孩子，这里面那个伤了他都舍不得，索性早些回头，也好打几只野鸡野兔之类的，总不至于叫几个孩子空手就是，说到这里，他见几人都喝完水，把篓子重新背上，“今儿我觉得不太安全，咱们还是往回走，打几只野鸡野兔之类的，回去打打牙祭。”

几人听了赵振兴的话，自是相信他的判断，遂也不坚持，正打算往回走，眼尖的陈黒丫就见到一个暗褐色的身影，冲一旁急奔而去，她一跃起身，高声道：“香獐子！是头香獐子！”

第二百三十三章 活捉

赵振兴几人忙跟着站直身，只远远的瞅见一个暗褐色的背影就消失在林间。

秦怡然看着陈黒丫有些激动地样子，忙问道：“是不是那能产麝香的香獐子？”

赵振兴解释道，“只有雄獐子才产香，雌的是没有的，不过咱们这地儿历来香獐子比较少见。”

那边陈黒丫转头道，“叔，那香獐子是往青竹村那边跑了，咱们要不追一追？”

赵振兴左右张望了下，确认是往青竹村的方向跑了，他把背篓的肩带理了理，“成，咱们追上去看看。”

转身又关照几人一句，“都跟紧些，可别跟丢了。”

当先一步就奔了出去，这边陈黒丫拉着秦怡然，书哥儿带着棋哥儿也忙跟了上去，几人顺着方向一直追了有盏茶的功夫，才看到前面有个影子一闪，几人刚想停下来喘口气，现在只得拔腿又撵了上去，又追了一段，那头香獐子许是也知道有人紧追着不放，左突右窜把一群人追得好不狼狈。

赵振兴扶着一棵树停了下来，前方正是一大片空旷，除了稀疏的几棵小树，就是一些杂草灌木，跑在前面的那头香獐子此时也停下来，不时的转头左右张望，四蹄有些不安的来回踱步。

赵振兴这会儿也把它瞧了个仔细，它转头过来时正巧见到它嘴巴两侧下丿的两颗獠牙，赵振兴也忍不住有些兴奋，看这獠牙还有个头，不难看出这是一头成年的香獐子。

赵振兴微微动了下身子，朝身后几人道：“是头雄的，这个咱们得抓活的才好。”

他看了下周围的地形，伸手招过陈黒丫，“黑丫，你带了弓箭，顺着咱们刚来的方向绕到那香獐子的身侧去，听我这边的声音，你就朝着香獐子的正前方放箭。”

说到这里，他又跟其他几人道，“这家伙胆子小的很，受惊了肯定会往其他地方逃窜，左边是悬崖，它必定不会往那边跑，大丫你带着棋哥儿守在这边，要是它往这边跑，你们用树枝把动静折腾的大一些，它就只得往右边去，书哥儿跟我一道去右边下几个绳套，来的及咱就再挖个陷阱。”

他说完，又问问几人，“可都明白了？”

几人都点头，就连棋哥儿都用力的点点小脑袋，赵振兴见此，又叮嘱了一句，“黑丫，要是它再往前跑，你就放箭，大丫，你们这边一听到黒丫放箭的声音，就拿那些树枝折腾出动静来。”

几人再次点头，赵振兴才带着书哥儿放轻手脚，依靠着树木之间的遮掩，悄悄的移到了右前方，两人从篓子里面拿出一捆早就打好活套的绳子，沿着这一片的树木之间，把绳套下好。

赵振兴凝神静听了片刻，见那边没有丝毫动静，忙把篓子里面带来的两把小铁锹拿了出来，递给书哥儿一把，自己拿着一把，就在一旁挖起陷阱来。

书哥儿见状忙沿着赵振兴挖开的地方继续往外挖，好在林子里的土地还算比较松软，两人一下子就用铁锹挖了一个小小的陷阱。

赵振兴沿着这个陷阱又往旁边挖开来一些，等到他觉得满意了，才示意书哥儿停手，拿过书哥儿手上的铁锹，两下一撞击，“叮当”一声远远的的传了出去。

不过一瞬间，就听到箭矢破空的声音传来，紧接着就是大丫和棋哥儿那边发出一阵树枝噼里啪啦的折腾声。

赵振兴和书哥儿刚隐到树后，就瞧见一道灰褐色的身影飞奔过来，赵振兴眼见它已经跑进绳套的地方，忙用力一拉，刚刚还在飞奔中的香獐子一只后蹄就被绳套拴着了，赵振兴和书哥儿忙抢上前去，把还在绳子上扑腾的香獐子一把按住，赵振兴拿着绳子三两下就把香獐子的四蹄给捆了起来。

这头香獐子还有些懵，嘴巴里面不时发出“唔唔唔……”的叫声，其他几人都围了过来，好奇的打量一番。

秦怡然还是第一次见到香獐子，见它个头儿不高，外形似鹿非鹿，全身暗褐色，身上的毛皮上遍布不少肉桂色的斑点，嘴、面颊棕灰色，额部毛色较深，下颚处有两道白色的毛发。

它这会儿正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有些受惊的看着众人，秦怡然被它这双眼瞧得有些心慌，她伸手安抚似的摸了摸它毛茸茸的小脑袋。

这头香獐子约莫一二十斤，赵振兴很是轻松的就把它拎了起来，他伸手在它腹部摸了摸，笑着道：“这块香的个头儿还不小。”

棋哥儿一听，虽不知道赵振兴说得香是什么，但也好奇的伸手道：“爹，我也要摸摸……”

棋哥儿的话音还未落下，几人就听见一连串由远及近奔跑声，偶尔还夹杂着树枝的断裂声，赵振兴脸色一变，连声道：“不好！”

随即放下手里的香獐子，三两下就爬上了近旁的一棵大树，向着声音的来处张望了一下，一旁的陈黒丫和书哥儿一起选了就近的树，三两下就都上了树，只剩下秦怡然和棋哥儿两个大眼瞪小眼的对视了片刻，秦怡然忙用双手拎着地上的香獐子，招呼棋哥儿一道躲到赵振兴爬的那棵树后面。

两人才藏好身，赵振兴几人已经先后下了树，几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秦怡然忙开口道：“爹，是大家伙吗？”

赵振兴神色有些凝重的点头，“是一大群野猪，瞧那阵势怕是有十几头。”

陈黒丫在一旁道，“它们是从林子那边跑过来的，正好挡了咱们回去的路，叔，我们要不到树上避一避？”

一旁的书哥儿也点头，拉着棋哥儿道，“棋哥儿跟我一道，黑丫你带着大丫。”

赵振兴点头，“成，你们挑那粗壮的大树躲上去。”

书哥儿和陈黒丫都点头应是，陈黒丫把秦怡然直接背在背上，三两下就挑了左近的一棵大树爬了上去，等到了上面一个粗壮的枝丫，她才把秦怡然放下。

那边书哥儿也如法炮制的把棋哥儿送上了树，赵振兴还是沿着之前的那棵树又向远处观望了一阵，那些野猪不但没有再往这边来，反而在原地厮杀起来。

第二百三十四章 惊吓？惊喜？

赵振兴微微皱眉，观望了好一会儿，跟临近树上的几人道，“刚刚咱也没瞧仔细，我这会儿见了，应该是两群野猪才对。”

这边的几人也纷纷打量了起来，这会儿他们都是挑的大树，枝丫也高，视野比之前好上不少，倒是瞧的分明，书哥儿眼睛亮亮得跟赵振兴道，“爹说的对，我这会儿瞧着它们都是捉对儿打在一处。”

这边秦怡然和陈黑丫也看到了那场面，这些野猪对起同族来，也丝毫不见嘴软，下嘴很是狠辣，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已是厮打滚做一团，随着接连不断地嚎叫声，周围的一些小树可是遭了样，不是被滚打在一处的野猪压断，就是被连根拔起，变成了它们相互攻击的武器，虽隔得这么远，也能感觉到那边厮杀的血腥。

赵振兴闻着空气中渐渐弥散开来的血腥气，忍不住皱了皱眉，再这样打下去，这血腥气可别招来别的大家伙，那自己这群人岂不是要受无妄之灾。

想到这里，他跟几人商议一番，“你看，要不我把它们引开，这样拦着咱们下山的路也不是办法，我担心这血腥气引来别的野物，到时候咱们一个都走不掉。”

“不行，太危险了。”秦怡然连忙反对，上次她被野猪追过的阴影还在，这次的野猪可是成群的，而且个头比上次的可都要大上一倍不止。

虽说赵振兴想法不错，但是这边毕竟是深山的外围，有两大群野猪已是难得，要是还有别的野物，这么大的动静早已经被惊动了。

一旁的书哥儿也阻止道：“爹，这群野猪凶的很，你还是跟我们一道吧。”

赵振兴见几个孩子都出言反对，只得道：“成，那爹也不过去，不过咱们一直呆在这儿也不是个事儿，你们两个在树上待着，书哥儿和黑丫一道下来帮我把这边的陷阱再挖开一些，就是有那野物过来，好歹也能挡上一挡。”

书哥儿和陈黒丫都依言下了树，秦怡然没有要求下去，自己不会爬树，这个时候还是不要添乱的好。

她就在树上找了一个比较好的视角，向几人实时转达那边野猪的战况。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那边的厮杀渐止，嚎叫声也渐渐平息，就连秦怡然也发现战况已经开始倒向一边。

这边赵振兴几人已经沿着几棵树挖了好几个大小不一的陷阱，这会儿好半天都没有听到秦怡然的言语，几人把陷阱上面用树枝遮掩好，再铺上一层落叶，看着已经看不太出来，索性也都上了树。

见到那边地上倒了两三头野猪，还有三四头身上也挂满了彩，另外几头身上也挂上了一些伤，但是看那神态，比另外的那些却是要好上不少。

赵振兴惊讶的道：“这是已经分出胜负了？”

那边神态轻松地几头，从野猪群里驱赶了几头个头稍小一些野猪，就着外形看，应该是几头母猪。摇头摆尾的离开了这片厮杀的场地。

几人都长舒一口气，陈黒丫看着那边还有些萎靡的几头野猪道，“叔，还站着那几头，咱要不要直接引过来射杀了？”

赵振兴又打量了周围片刻，确定周围并没有别的动静，他评估一番，终究有些舍不得放弃眼前的猎物，这些野猪就算是还有战斗力，这会儿只怕也气力不够，自己这几人倒是可以利用陷阱以逸待劳。

他也解下自己背上的弓，“那边离咱们这儿不超过一箭的射程，咱们先射箭，能杀几头算几头，剩下的就看机遇了。”

陈黒丫兴奋地点头，在枝丫上找好了一个点，对着最靠近这边的一只野猪就射了过去，远远的只听到“嗷……”的一阵凄厉的嚎叫，那支箭正好命中那只野猪的脖颈，剩下的野猪们一阵骚乱。

还没等它们反应过来，赵振兴的一支箭也紧随着射了出去，正好命中一只野猪的眼睛，箭的力道甚大，那野猪强壮的身躯也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随之而起的是接连不断地嚎叫声。

剩下还站着的两头野猪发现攻击他们的箭来自这个方向，纷纷向着几人藏身的方向冲来，赵振兴大笑一声，“来的正好。”

打前头冲过来的一头野猪，刚冲到树下，就前蹄踏空，一个倒栽葱掉进了陷阱里，摔了个四脚朝天，赵振兴他们这个陷阱挖的并不太宽，这头野猪掉进去，刚好卡在里面动弹不得，几人看到这头四蹄还在乱扑腾的野猪，都不由的哈哈大笑起来。

赵振兴忍不住笑骂一句，“这可真是头笨猪。”毫不犹豫的就对着它的肚子补了两箭。

后面的一头野猪却是立马刹住前进的趋势，对着树上的几人就是一阵嚎叫，却被一直守在一边的陈黒丫，一箭射到嘴里，直接把那肥厚的下巴射了个对穿。

这头野猪被箭矢卡着嘴，合也合不拢，不由得仰天长嚎，却是被赵振兴直接一箭穿喉，立马就消音倒地。等它身躯抖了几下就不再动，几人才欢呼一声，就连赵振兴也忍不住喜上眉梢。

他看了看之前野猪厮杀的地方，连同他们射杀的两头，一共倒下五头，这边又被射杀了两头，整整七头大野猪，换着任何一个人怕是都不敢相信，他们今儿有这样的好运道。

“你们都先好生待着，我下去看看。”他把箭重新缚在身后，哧溜一下就下了树。

他先是查看了树下的两头，用脚踢了踢，确定它们都已经没气了，这才转身往那边去。

等到确定七头野猪都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赵振兴伸手招呼几人下来，“都下来吧。”

棋哥儿脚一落地，就上前围着两只野猪打量一番，秦怡然觉得这场面有些血腥，远远看着还行，近距离的打量她还是接受不了。

陈黒丫上前拉了拉地上的那只野猪，“好家伙，这怕不得有四五百斤？”

赵振兴刚刚的欣喜也平静下来，他跟几人商量道，“我刚刚看了下，也就那边有头小些的，怕也得三百斤往上，剩下的个头儿都差不大，就凭我们几个怕是运不出去，我们现在必须有人回去叫人来。”

第二百三十五章 赏钱

陈黒丫皱皱眉，要是只有一头，她和赵振兴合力也能运出去，这么些，她也没辙。

赵振兴看了几人一眼，最后跟书哥儿和陈黒丫道：“你们两人的脚程快些，就一道回去，路上也能做个伴。”

他把目光落到秦怡然和棋哥儿的身上，“这边就由我和大丫他们姐弟在这儿守着。”

陈黒丫和书哥儿对视一眼，同时点头道，“成，我们这就回去。”

“等等。”赵振兴却是叫住两人，特意叮嘱道，“书哥儿，你回去后直接去找你爷，有些话注意背着些人说。”

书哥儿点头，“我明白了。”

赵振兴又把一旁的篓子拿过来，把那头香樟子装进去，递给书哥儿道，“这香獐子你先带回去交给你娘，让你娘先把它关到仓房里，等我回去了再说。”

书哥儿刚要接过篓子，一旁的陈黒丫已经抢先一步接过来，“叔，交给我吧。我力气比书哥儿大，背上了也能跑的快些。”

赵振兴笑着点头，“成，那你们路上都相互照应着些。”

两人点头，转身就沿着回去的路，一路小跑着去的远了。

赵振兴这边也不闲着，让秦怡然和棋哥儿把下的绳套收回来，他自己拿了斧子砍了一些手臂粗细的树丫，再把它们截成一段段的，用绳子扎成了担架。

等到日头已经过了正中，七副担架已经都扎成了，赵振兴见已经忙活的差不多，两个孩子都有些累了，笑着道：“都歇会儿，喝点儿水再吃两个饼子垫垫。”

秦怡然接过赵振兴递来的水葫芦和饼子，就一屁股坐到扎好的担架上，“今儿这半天可是真是过得精彩。”

棋哥儿也学着她的模样，挨着她坐了，笑眯眯的问赵振兴，“爹，咱家一下子有了这么多只猪，那肉岂不是吃也吃不完了？”

赵振兴忍不住捏了捏他肉肉的小脸颊，“这些日子，哪儿少你肉吃了，还值得你这般惦记。”

棋哥儿摇摇小脑袋，“那不一样，这可是咱今儿打猎得的，这肉要比买来的吃着香。”

“唷呵，你还知道自己忙活来的东西吃着香，看来还真是长进不少。”赵振兴笑着打趣小儿子，都这老半天了，也没见着有大家伙寻过来，显然这边不是它们的领地，野兽对于在自己领地的事情都有一种莫名的独占欲。

三人吃了两个饼子又喝了一些水，感觉身上的气力也恢复了些，三人齐力，把最小的那只野猪搬到了担架上缚住。

正待试试一旁的那头大些的野猪，远远的就听到赵老爷子的声音，“大郎……大郎……大丫……”

几人都听到了，忙起身应道，“爹！”

“爷！我们在这儿呢。”

随着一起一伏的应答声，陈黑丫正打头领着赵老爷子和张里正以及身后十几个汉子从林子那边赶了过来。

直到确信赵振兴几人完好无缺，赵老爷子才放下一直悬着的心，跟着来帮忙的一行人见到满地的野猪都不由得暗暗吃惊，待看到那几头撕咬断气的野猪，有人就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娘哎，这些家伙对自己人也下嘴这般狠，啧啧……”

“看人家大郎哥这运气，进山打野物也能捡着这么大便宜……”

“我的个娘哎，这得多少斤肉？”

……

张里正见众人嘴里连连感叹，他虽瞧着眼热，倒也没多往心里去，眼看有些人围着说的话越发不着调，想着这些人大多是他叫来的，索性轻咳一声，指着那被一箭穿喉跟几人道，“都别瞎叨叨，看看就人家大郎那手好本事，那是全凭运气得来的？”

赵老爷子见这几人说话行事心里也有些不乐意，但是人家好歹是来帮忙的，这会儿张里正又打了一棒子，他忙笑着递来一甜枣儿，“今儿都亏大伙儿来帮忙，这些野猪帮着担回去，今晚都请到我家大郎家喝酒吃肉。”

赵振兴也笑着接口道，“今儿定不会让大家伙儿白忙活，不但有肉有酒还有赏银。”

一旁一个汉子就涎着脸上前问道，“大郎，这还真给赏银？”

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自古都是帮工换工，就没谈过钱的事儿，何况这只是进山帮着搭下野物，以往也就是一顿酒肉的事儿，所以，赵振兴这话音一落，立马就有人上了心。

张里正一听这人的问话，脸上有些挂不住，一把把那人拉到一旁，“都是乡邻，你也好意思提钱的事儿？咋地，上次赵大郎整林子的活计，还没让你少挣哪？”

一旁的一些人大多数上次都来赵家做过工，这会儿听了张里正的话，都不由得有些讪讪然，不自觉的就离那些野猪远了些，生怕被赵家人看不起。

那人被张里正说得有些赧然，他用手摸摸头，站到一边不吭声了，他是张里正的一个堂侄，叫做张大钱的，是个人如其名的人，特别爱财。

上次赵振兴家整林子，张里正也把他叫上了，好在他虽爱财，但是干活儿也舍得下力气，一般人家有事也爱叫他帮着搭把手。

赵振兴见气氛有些尴尬，笑着上前道，“里正叔历来就是个公正人，我要是今儿就得了一只野猪，也就是请大家伙儿喝顿酒的事儿，但是今天老天爷赏下这脸来，少不得让诸位兄弟子侄的一道沾点儿这福气，等我把这猪肉卖了，今儿帮忙的诸位兄弟，一人一百文，就当是我赵振兴的一番心意，赏银不多，大家伙儿就当是图个乐呵。”

赵振兴这番话音刚落下，张里正就要制止，被赵振兴有意无意的把他的动作挡了下来，那边刚刚一直没吭声的张铁树兄弟已是当先一步走了出来，“这些担架就是抬野猪的吧，得，这头野猪就归我们兄弟抬下去了。”

说着，两人已是把那头被一箭穿喉的野猪搭上了担架，两人也不多废话，抬起就走。

这边张大锤兄弟也把那被射中眼睛的那头野猪搬上了担架，照样抬了跟在张铁树兄弟身后。

其他人也纷纷上前，不过一会儿，十几个汉子就把七头野猪都抬上了肩，赵振兴一见忙笑着跟赵老爷子和张里正招呼一声，就匆匆的跑到前面去帮着搭把手。

第二百三十六章吃食

这边三个孩子只得跟着赵老爷子和张里正身边，慢慢往山外走，一边走一边听到身边的张里正跟赵老爷子感叹，“大郎这孩子就跟你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一般，仁义，老天爷不会薄待这样的人，老大哥，你可算是有后福的人了……”

赵老爷子只是笑着谦虚两句，两人一边走一边就着今儿的事感叹一番。

那边秦怡然就问陈黑丫他们回去送信的事儿，陈黑丫就悄声的把香樟子的事儿告诉了她，又道，“书哥儿没跟着一道过来，说去张老爷子家请人来帮忙收拾这些猪了。”

秦怡然点头，这么几头野猪抬回去，是要收拾不少时间，等到他们一行人赶上前面的大队伍，也快出山林子了，那边书哥儿已经半道上来接了，他先是跟赵振兴说了几句，就跑到后面，叫过赵老爷子和张里正。

这才转身跟秦怡然说了家里的情况，“正好小张屠户今儿也在张老爷子那儿，我就把他连同张老爷子他们祖孙两个都请过来帮忙了，这会儿娘正带着菊花婶子还有连大婶子一道在家帮着烧水，准备杀猪呢。”

秦怡然听了不由得点头，她瞅见陈黑丫还背在身后的弓箭，就笑问道，“你这是还没过完瘾？”

陈黑丫挠挠头，嘿嘿笑两声，“我这不是想着光吃猪肉有啥意思，回头的时候咱们再打两只野鸡野兔之类的……”

秦怡然见她这副模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笑着指着前面浩浩荡荡的一群人，“那你跟我们一道儿，怕是一根鸡毛都打不着。”

陈黑丫赧然，“我这不就是打算跟你说下，我从这边绕过去，野鸡野兔啥的这会儿肯定都被惊了四下逃窜，我到那边准能多射几只。”

秦怡然想了想，这会儿离边缘已经不远，已经没有什么危险性，遂跟陈黑丫道，“成，那你自个儿当心一些，猎两只回来打打牙祭就够了。”

陈黑丫点头，一个转身，人影就在树林子后面不见了。

秦怡然见了笑了笑，这些日子都没来打猎，估计陈黑丫已经手痒的不行，今儿好不容易逮着个机会，她还不得好好过把瘾。

想着家里还有那么多野猪要等着收拾，她也不由得加快回家的脚步，眼见着已经出了树林子，跟赵老爷子和张里正招呼一声，三人直接越过前面浩浩荡荡的队伍，她拉着书哥儿和棋哥儿撒腿就开始往家跑。

等到进了院子，好家伙，李氏把之前在县城摆摊的几个炉子和大锅都支在院子里面烧起了水，这会儿水想是已经烧滚，院子里面到处弥漫着腾腾蒸汽，加上人来人往的忙着准备物什，院子里面显得热闹而欢庆，秦怡然深深吸一口气，感受一下这浓浓的烟火气息。

那边李氏也瞧见了他们，忙问道，“你爹他们呢？”

秦怡然朝身后指了指，“就在后面跟着呢。”

说话间，当先一步的张铁树和张铁锤兄弟就扛着第一头野猪进了院子，原本还坐在一旁的张老爷子三人，一见忙起身围了过来，随着后面几人陆续的进得门来，院子里面还快就摆了一排野猪。

小张屠户一边看一边砸吧嘴，见到赵振兴，举起拳头在赵振兴的胸膛轻轻推了一把，“好家伙，有些日子没见着你了，你这是长能耐了？”

赵振兴见到他，也显得很是高兴，笑着轻拍他的肩，“哪里哪里，比起你来，那可是差的远了。”

两人寒暄两句，就开始跟张老爷子商量如何宰杀这些野猪来，张老爷子这辈子还没见着这没多野家伙摆在一块儿，忍不住有些手痒，他随即一撸袖子，跟一旁的张大力说，“难得碰上这么些野家伙，今儿就让咱们爷几个好好地露一手。”

几个原本要走的汉子，听到张老爷子要亲自出手，都不由的停下脚，纷纷让张老爷子露两手绝活儿给大家伙儿瞧瞧。

秦怡然历来不太爱看这些，早早的躲到灶房，帮着李氏拾掇，随着院子里时不时爆发出的阵阵欢呼声，就可以想象得到那番热闹。

这时，张李氏端着一盘洗好的土豆进了灶间，一边放下手上的盆子一边跟几人道，“你们没瞅见张老爷子那手剔骨的绝活儿，那可真正是几十年的好功夫，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他就把整只猪连皮带骨的分得干净利落。”

李氏自来也不爱看着血腥的场面，不由得笑着道，“我看不得那些，看了整个脑子都是昏沉沉的，小腿肚子直打颤。”

“那是你打小儿就胆子小，以前在娘家，每次你家杀年猪，你不是跑我家躲着，就是关在房里不出门。”张李氏笑着揭李氏从前的糗事。

一旁的秦怡然听了两人的话却是知道李氏约莫有些轻微的晕血症。

坐在灶膛前的张连氏笑着道：“这锅里的水又烧滚了，要不要再加些水，这灶膛里的柴火还有些。”

李氏看着院里三个大炉子里的水也在翻滚着冒泡儿，跟张连氏道，“你帮我把些拿出来搁这炭罐子里放着吧，正好我现在也在存炭呢。”说着，把灶旁靠墙角的一个罐子拎了放到张连氏的身边。

秦怡然看着张连氏用火钳子夹了一块块烧得通红的柴火放到那罐子里，她立马就联想起那些各式各样的烤串儿，她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她拉过李氏小声道，“娘，等会儿我就不帮着你们忙活了，我得琢磨一道吃食去。”

李氏笑着道，“这儿这才刚过晌，吃晚饭还早的很哪，有你两个婶子帮忙，我这儿用不着你，你自去倒腾你的。”

那边陈黑丫这时也进了灶间，秦怡然笑问，“收获如何？”

陈黑丫笑着道，“我放在门口了，你去瞧瞧？”

秦怡然挑挑眉，走出灶间，看到放在地上的七八只野鸡野兔，也忍不住长大了嘴，她不敢置信的上下扫视一番陈黑丫，“这林子得是有多少野鸡野兔，你这也太厉害了。”

第二百三十七章 石板烤肉

陈黑丫也有些小得意，这些日子虽没怎么打猎，但是手艺并没落下，而且今儿的运气也实在是太好了，她刚和陈黑丫分开没多久，就遇上了一窝兔子，许是今儿林子里的动静太大，小家伙们都有些受惊过度，她没费什么功夫就把三只大的兔子收拾了，小的却是没动他们，所以，不过小半个时辰，她就猎上这七八只野物。

秦怡然一听，也不由得感叹，今儿几人的运气真是逆天了。想到刚刚的那些木炭，她笑着拉过陈黑丫，“走，咱们去找东西去。”

陈黑丫虽不知道她要干啥，却也跟着她一道出了院门，秦怡然指着不远处的山头道，“你们有没有在哪儿见到像那样一层层的石板儿？要很薄的那种？”

陈黑丫仔细的看了一眼，“这样的石板很多，几乎家家户户都有那么几块儿，还有些人挑那大块的平整的，回来做菜案子呢？”

秦怡然差点儿黑线，她跟陈黑丫道，“那你去帮着我找一些回来，挑些平整的长条的回来就成，另外，挑一块大块些的，要薄一点儿。”

陈黑丫点头，“成，那我去拿个篓子装一下。”

秦怡然点头，她原本以为这材料需要费上不少时间，谁知，陈黑丫这边竟然这么快就能帮她解决掉。

她索性进了院子，把一些磨好粉的香料包了一些出来，直接从厨房拿过一个盆子，把它倒到里面，又加入少量的烧酒，辣酱、盐、酱油等调料，把它们搅拌均匀搁置在一边，又从屋檐下解下一块昨儿刚腌制好拿出来风干的五花肉，她先把这块猪肉切成厚薄一致的肉片，整齐的码到一旁的海碗里面。

等她把这些弄好，那边陈黑丫也背着篓子进了院门，她放下手上的东西，赶忙迎了上去，见陈黑丫篓子里面大大小小装了差不多二十几块石板，手上还捧着一块四四方方的，不但又薄又平整，主要是个儿还不小，足有七八十公分见方。

秦怡然很是满意，忙让陈黑丫把肩上的篓子卸下来。

这会儿，院子里面的几头猪已经被张老爷子他们三人全部收拾干净，之前帮忙的人都走了大半，只说等晚上过来喝酒吃肉。

赵振兴正带着书哥儿把一扇扇的猪肉挪到一旁刚刚铺上的竹帘子上，那边张老爷子也要带着两人回去，小张屠夫就问赵振兴，“这么些野猪肉你们打算怎么卖？”

赵振兴笑着道：“原打算送两头到你菜案子那边帮着卖卖，再送两头去那些酒楼，剩下的我们再留一些过冬，也就剩下不了多少了。”

小张屠户也不客气，指着一旁的道，“成，那等会儿我就先让车来拉两头回去，回头来吃饭再给你把钱带过来。”

“咱俩谁跟谁，你只管拉走就是。”赵振兴笑着连连摆手，示意不要紧。

这边等着众人都散了，赵老爷子也帮着赵振兴父子一道收拾院子，那边李氏和张李氏、张连氏三人端着满满两大盆猪下水去后院刮洗去了。

赵老爷子见这会儿院里也没有了外人，就跟赵振兴道，“昨儿我在你买的这座山林子外边儿转了转，你这要是想把果木种的好，这整过的山地，你得好好施上一遍肥才成，等到果木苗儿种下去一段时间，还得追肥，这地儿要是养肥了，不但果木长得好，就连结出来果子味道都比那下等田地里结出来的要好吃。”

赵振兴听了不由得点头，“我上次送书哥儿他们兄弟俩去学堂，就把这事儿想到了，已经跟那学堂的管事说好了，定了学堂一年的粪肥。”

赵老爷子点头，“成，你能想到便好，这不管是种地还是种果木也好，没有粪肥土地就没得肥力，就算是你的手艺再好，那也是白搭。”

“我看你手上要是还有闲钱的话，不如再逮几只小猪崽，这家伙积肥那可是快得很，要是后面学堂那边有个什么偏差，你这边也不会手忙脚乱的接不上。”

赵振兴听了老爷子的也不由得点头，啥有也不如自己有，要是自家这边能供得上大半的肥，到时再买一些也确实更稳妥，“还是爹考虑的更周详些，回头我就让孩子他娘去村里问问，看着能不能买几只小猪崽回来。”

赵老爷子听了笑眯眯点头，三人都是干活儿利落的，不多时，就已经把院子里的清理了，又打来水把青石板都冲刷干净。

秦怡然这边也正和陈黑丫两人忙活着用石板打了一个简易的烧烤台子，她用石板搭成一个约莫十几公分宽的长方形，她把之前家里还有卖串串多下来的一些竹签拿了出来，拿一根在搭好的烤架上摆了摆，确认宽窄差不离，她满意的点头。

等到陈黑丫把在最后的一块石板固定好，这个烧烤架子算是完全搭好，她看着摆在一旁的那块大石板，和陈黑丫两人一道把它洗刷干净，让陈黑丫把外面一口炉子上的一个已经空了的锅拎到一边去，她把石板架到炉子上，刚好比炉子大了一圈儿。

炉子里面还有未完全燃尽的炭火，秦怡然给里面重新添上一些木炭，不过一会儿，石板上的水汽就被完全烤干，秦怡然把之前切好的一海碗五花肉用筷子夹了一些一一平铺到石板上，不过一会儿石板上就开始“滋滋”作响。随之院子里面就飘起诱人的肉香味儿。

不但把一旁的棋哥儿和二丫两个小吃货吸引过来，就连刚收拾好院子的三人也忍不住围了过来，看着石板上滋滋作响的肉片儿，棋哥儿“咕咚”一声猛咽了一口口水。

秦怡然见肉块已经分泌出不少油脂，用筷子把肉一块块的反面，靠着石板的一面已经被考得金黄，发出诱人的色泽，这下子不光是棋哥儿，其他人都忍不住咽了咽嘴里分泌出来的口水。

赵老爷子没忍住，问秦怡然，“大丫，这是捣鼓的啥？还怪香。”

“这叫石板烤肉。”秦怡然转身冲赵老爷子笑，“这些马上就能烤好了，等会儿你们帮我尝尝，看看味道如何？”

第二百三十八章 打算

几人遂也不再多问，默契的同时站着未动半步，过了片刻，秦怡然把烤肉已经翻过几面，这才跟一旁的书哥儿道，“哥帮我拿个盘子来。”

书哥儿应一声，转身飞快的跑进灶间，一瞬间的功夫又拿着盘子出来，他把盘子递给秦怡然，“喏，给你。”

秦怡然伸手接过，把已经烤好的肉夹到了盘子里，递还回去，“都尝尝，看看味道如何？”

书哥儿接过盘子，招呼众人都回堂屋坐了，又拿来筷子，众人这才一人夹了一片品尝了起来，吃完，几人不由得同时点头赞道，“好吃。”

“这肉的味道香。”

“这味道咋还有些辣嘴巴，不过这味儿倒是不错……”

“哇，大姐烤的这肉真好吃……”

一连串的夸赞声让院子里的秦怡然笑眯了眼，她把石板上的肉片翻了个身，这些肉她都是用好多调料腌制过整整两天，然后才拿出来准备风干的，这腌制好的味道确实不比前世那些烤肉的味道差。

石板上的又烤好了，秦怡然一边招呼书哥儿把盘子拿出来，一边自己也夹了一块尝尝，香辣弹牙的味道让她忍不住张开嘴吸了一口凉气，她一边吃一边点头，味道比她预想的还要好些，要是还有孜然那就是更完美了，秦怡然不无遗憾的想。

那边书哥儿已经端着吃完的盘子出来了，秦怡然把烤好了的肉夹到盘子里，“好了，就先这些了，不要一下子吃太多，到时腻得慌。”

她把海碗里面剩下的一些全部放到石板上，等到完全烤好，那边李氏三人也大盆小盆的从后院回来了，秦怡然把石板上的肉全部夹起来，招呼几人道，“娘，两位婶子，你们先歇会儿，尝尝这肉。”

李氏遂招呼张李氏和张连氏，“咱也歇把手，这孩子又不知道捣鼓的啥，我们在后院都闻到香味儿了。”

等到三人尝过，又不由得把秦怡然夸了一番。

张李氏更是道：“大丫这手艺，都快赶上人家那酒楼的厨子了，赶明儿让我们枝儿来跟你多学两手，让我也享两年口福。”一番话把众人逗得哈哈大笑。

等到吃完收拾好，张李氏和张连氏又帮着把收拾好的猪下水，再次过了两遍干净的水，确定一点儿异味也没有，这才交由李氏卤制起来。

李氏把收拾好的几副猪下水准备直接放到院子里面另外两个炉子上的大锅里面卤起来，不过实在是太多了，还有两副装不下，秦怡然笑道，“这个石板的炉子我这会儿也不用了，娘放到这边的炉子上来吧。”

“成，不过你这石板还要不要？”李氏问秦怡然。

秦怡然看了一眼，这石板经过这一番的烧烤，一点儿也没开裂，显然是块得用的，遂点头道，“自是要的，娘帮拿了我放到一边，用那抹布垫着手，这石板这会儿可是烫手得厉害。”

李氏点头，从灶间拿来两块抹布，和张李氏一道，把那石板搭了靠墙边放了。

秦怡然见到李氏他们洗干净的猪下水，也来了兴致，拿来刀，把猪大肠猪心猪肺啥得都切了一些在一旁放着，李氏见她忙活，也不多问，她知道秦怡然在张罗吃食上面的点子很多，索性不管她，由着她去捣腾。

李氏想着今天晚上吃饭的人怕是不少，把收拾干净的几只野鸡野兔让张李氏两人都帮忙剁好。

不过一会儿功夫，随着灶房里不断发出的“滋啦”声，一阵阵扑鼻的香气已经从灶间飘散出来。

秦怡然把切下来的一些猪下水拿来切成小块，用调好的腌料腌制在一旁，想了想，她又把张老爷子他们几人分割好的一些猪肉和肋骨挑了一些放到盆子里面，用热水洗干净，让陈黒丫用斧子把肋骨砍成一节节的单独搁在一旁腌料里面，她把拿来的五花肉也切好腌制在一旁。

等到把这些都腌制上，外面的太阳早已经西斜，秦怡然把之前找出来的那些竹签子用热水重新烫过，叫过书哥儿几人，先帮着把之前腌制的猪下水穿到竹签子上，这活计大家都好些日子没干过了，一时间竟然都有些怀念起在县城忙碌的那几日。

书哥儿把串好的一串儿猪心放到一边的盆子里，问秦怡然，“大丫，啥时候咱们再去赶集卖串串儿呗？”

“好呀，等哪天逢节，大哥又旬休的日子咱们就去。”秦怡然也有些想念那些忙碌而又充实的日子。

自打从县城回来，家里接连不断地忙活，加上一开始也想着要避开百味楼的人，他们也没急着张罗这事儿，这不，时间一长还真没顾得上这茬儿。

她一边手上忙活一边跟几人道，“到时候咱们打听好了，哪边有大集，咱们就去哪边，现在天儿也冷，串串都能放的住，咱们提前准备，到时候也好多备些。”

几人都点头，秦怡然笑着看了几人一眼，“到时候我们跟公中借点儿本钱，这赶集卖串串儿，就算是我们几个张罗的，到时候咱们一人算一股，卖下来的银钱我们自个儿当零花钱，过年的时候想买点儿就买点儿啥，要是想攒起来也成。”

一番话说得书哥儿和陈黒丫两人的眼神都亮了亮，两个小家伙对于零花钱的概念还不是很了解，但是想到能自己支配一点银钱想买什么就买什么，还是很高兴。

“我要买上次周掌柜拿来的点心，那点心真好吃。”棋哥儿说完，还哧溜了下口水，把几人都逗乐了。

等到几人把所有的串串儿都串上，院子里面几口大锅里面卤得猪下水，已经都煮熟了，一阵阵的香气飘散出院外。

赵振兴推着板车进了院子，朗声道：“正香，我这打老远儿就闻到咱家的香味儿。”

秦怡然见他板车上摆了好几个烧酒坛子，知道他这是去镇上回来了，李氏也听到动静，问赵振兴，“这边饭菜都差不多得了，你要不到村里去招呼一下，让大伙儿过来吃饭。”

赵振兴听了笑着把车上的酒坛子搬下来，“成，我把酒卸下来就去。”

书哥儿也上前帮忙，未了，赵振兴直接带着他和棋哥儿一道去了村里，等到秦怡然几人把堂屋里摆好两套桌椅，院子里面也陆续来了人。

第二百三十九章 烧烤

赵振兴引着张里正和周郎中几人往里走，秦怡然带着陈黒丫几人跟他们打过招呼。就和陈黒丫一道把她做好的临时烧烤架里添上木炭。

书哥儿过来瞅了一眼，确定秦怡然不要帮忙，才去帮着赵振兴招待来人，等到所有人都坐了下来，堂屋里坐了满满两桌，白天不在家的赵振国和赵振安两兄弟也跟着赵老爷子一道过来了。

李氏带着张李氏和张连氏几人，直接用半大的盆子装了各种热菜送上了桌，等到堂屋里面热闹开了，李氏又让两人回去把各自的孩子叫过来一道吃饭，因着自家的男人今儿也都过来帮忙，两人也没多做客气，便各自回去叫孩子去了。

这边的秦怡然和陈黑丫却是围着烧烤架忙着烤串儿，棋哥儿和二丫两个就围在烧烤架旁，看着烤得“滋滋”作响的串串直流口水，两人手上还都拿着一根已经吃完的竹签子。

随着串串上面的油脂被烤得滴到木炭上，发出“滋啦”一声，一股白烟儿随即被风吹散，秦怡然把手上烤好的两把串串放到一旁的盘子里，随即又从一旁的盆子里面拿了两把串串平铺到烤架上。

她这才得闲看了身侧的陈黒丫一眼，见她利落的用大葱沾了油往烤串上面刷了一遍，又把手上的一把串串翻了一个身，她放心的转身，照看起自己面前的串串来。

等到两人烤了两盘子烤串，才由秦怡然端了送到堂屋的饭桌上。

这边李氏就在灶间的炕上也摆了一桌。等到饭菜上桌，张连氏也带着张柳儿进了院子，李氏忙让她们两人上炕坐，李氏陪着张连氏两人坐了一会儿，见张李氏还没过来，索性起了身，“你带着柳儿先坐会儿，我去看看大丫他们在捣鼓些啥？”

张连氏笑着道，“我坐在这儿也是闲着，也一道看看去，先才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她们俩在忙活呢。”拉着张柳儿就跟着李氏一起到院子里，三人就见到秦怡然和陈黒丫那边正烟熏火燎的在忙活。

李氏忙走上前去，看了两人的动作一眼，就从一旁的盆子里面拿了一把串串出来，学着两人的样子忙活起来。

秦怡然把手上的两把烤好，给张连氏和张柳儿两人一人递了一根，“婶子和柳儿都尝尝。”

张连氏笑着接过，分给柳儿一根，学着一旁棋哥儿和二丫两个吃的样子，从竹签子上面咬下一口烤得金黄的五花肉来。

“嗯……嗯……”张连氏一边嚼一边点头，“这肉咋这样一烤就能这般香呢？”张连氏吃完一根也忍不住舔舔嘴唇。

这边，陈黒丫正打算把手里烤好的放到一旁的盘子里，见两个盘子里面已经堆了冒尖儿，索性重新拿了一个盘子，把手上烤好的放到盘子里。

盆子里的最后一把串串，也被全部拿到了烤架上，秦怡然长舒一口气，别的还好，今儿有些圈圈风，这烟熏得她的眼睛有些受不住。

书哥儿端着两个空盘子从堂屋里面出来了，身后还跟着个跟他坐在一块儿的张大力。

书哥儿看看盘子里面烤好的，再看看烤架上的，他问秦怡然，“就剩这些了？”

秦怡然一边忙着手上的串串，一边道，“就这些了，你们那边的都吃完了？”

书哥儿把空盘子对她晃了晃，秦怡然忍不住笑道，“跟大家伙说下，这烤串儿虽然好吃，可是也容易上火，让他们不要一下子吃太多。”

李氏正好把手上的烤完了，笑着嗔怪道，“瞧你这孩子话说得，别人还当你舍不得呢。”

秦怡然无奈的摇头，“我哪有舍不得，就是怕大家伙儿吃了上火，我这才只弄了一盆的串串儿。回头谁嘴上起了燎泡可别来找我。”

她示意书哥儿把那两盘冒尖的串串端走，“成，你把那两盘都端过去吧。”

书哥儿正要把两盘都端起来，斜刺里就伸出一双手臂来，直接端走了一盘，书哥儿回头，只见张大力端着一盘烤串，头也不回的直奔堂屋去了。

书哥儿瞧他平时那不太吭声的拽样怎么也不像是那急等着吃得模样，但是想到他刚就坐在自己旁边，那面前堆得一小堆竹签子，这家伙难不成也是个吃货？他不由得摇头失笑，遂也端起另外一盘。

等到这边所有的串串烤完，天色也有些暗了，几人忙帮着把院子里的盘子等物都收拾干净。

那边张李氏正领着张枝儿和狗蛋儿一道进了院子。

张连氏笑着打趣道，“来的巧了，正好咱这边都收拾完了。”

张李氏笑道，“我这不刚回去，柳树村就有人来看猪崽子，这才耽搁了会儿。”

一旁的李氏也笑问道：“那可是抓了？”

“可别提了。”张李氏撇了撇嘴，“你们都知道了，我家的老母猪下的崽历来都壮实，虽说这一窝下了十二头，个头小了些，你们也知道我伺候的多尽心，这不又多养了这十来天，上食可快了，比他们那些满月就抓的可要强多了。

他们挑拣了一会儿，竟然还要压我一文钱一斤，我没让他们抓。再过些日子有些人家就要开始杀年猪了，我大不了再养上一些日子。”

李氏笑着道，“别急，我们村里老些人家都爱抓你家的猪崽，说不定赶明儿就能被人抓了。”

一旁的秦怡然听了这一耳朵，笑着未吭声。

她把最后烤的那一盘串串放到炕桌上，李氏就招呼几个孩子，“都别客气，快趁热吃吧。”

狗蛋儿今儿被张李氏收拾的很是齐整，他见棋哥儿给自己递来一根，也不客气，接过就咬了一口，边吃边连连点头，“好吃……真好……”

张李氏笑着给他把嘴边的油渍擦去，“慢着些，你也是要上学堂的人了，咋还像个猴子似的。”

李氏一听这话音，就笑道，“这是啥时候的事儿，我咋没听你说起过。”

“嗨，这不是昨儿个在你这儿一琢磨，回去就跟我家那口子说了，今儿上午送去学堂给人先生看过了，说让明儿早上就去学堂。”张李氏面带喜色，“我只当他在家是个皮猴子，谁知道他在先生那儿倒也是个规矩的，问什么答什么，虽说还不识字，倒也瞧他机灵。”

第二百四十章 醉酒

李氏也帮她高兴，笑着道，“这敢情好，这样也能跟书哥儿他们哥俩儿一道做个伴儿。”

“谁说不是，我就想着，书哥儿和棋哥儿都是那懂事儿的，他这明儿刚去，这来回的路上还要麻烦他们兄弟几个相互照看着些。”张李氏就等着李氏这句话儿，这会儿一听就忙接了一句。

一旁的张连氏有些眼带羡慕的看了几个小子一眼，她就生了张柳儿一个，这些年过去了，竟是再也没怀上过。

那边的棋哥儿一听狗蛋儿也要跟着一道上学，就问道，“你也跟我们在一间教舍里吗？”

狗蛋儿小嘴吃的油乎乎的，摇摇小脑袋，“不知道，先生今儿没说。”

棋哥儿拿着一根串串摇摇头，“我看难啊，你不识字，就只能跟那些玩泥巴的小孩儿分在一道了，我上学堂的那会儿可是会背一本三字经才能跟我哥分到一块儿的。”

狗蛋儿一听就皱起了小眉头，虽说他现在也爱玩泥巴，不过一听棋哥儿这话一说，他怎么感觉哪儿有些不对呢。

两人头挨着头，煞有其事讨论的样子，把其他人都逗乐了。

李氏一边招呼着几人吃菜一边道，“不要管他们了，自从去了学堂，就爱学着大人说话。”

今儿李氏准备的饭菜很是实诚，一碗红烧兔子，一碗土豆烧鸡，大半盆子卤好的猪下水，外加一盘酸辣白菜，再有秦怡然的一盘烤串，另外李氏还蒸了一锅白面馒头。

到最后，不但孩子们一个个吃了个肚儿溜圆，就连张李氏几人也觉得有些吃撑了。

堂屋那边还没散，李氏索性起身，准备把灶间这边先收拾了，张李氏几人要帮忙，都被她拦了，“就这点儿碗筷，我三两下就得了，你们都坐着歇会儿。”

几人只得重新坐下来，闲聊了片刻，李氏就把灶间收拾好了。她把盖在一旁的两碗肉菜用篮子装了，跟秦怡然道，“等会儿让你叔他们带回去给你奶。”

自己转身，又拿出一摞海碗来，把卤好的猪下水切了装了几碗，也用篮子装了，这些她等会儿准备送到几家相熟的人家，她跟张李氏和张连氏道，“等会儿也别客气，一人端一碗带回去。”

两人忙笑着道谢。

等李氏把一口锅里的猪下水切完，正好把其中一个炉子上的大锅腾了出来，李氏索性添上水，就这炉子里面的余炭捂了一锅热水。

这边张李氏几人闲聊了片刻，才见到堂屋里面陆续的有人散了，几人遂也起身，瞧见到张铁树几人的身影，忙跟李氏几人打过招呼，端着海碗领着孩子跟着自家男人回去了。

秦怡然见人走了差不多了，也走到堂屋，只见赵老爷子带着赵振兴兄弟三个还有书哥儿还坐在桌上，她笑着上前招呼道，“爷，你老吃的可好？”

赵老爷子显然有些喝高了，他的两颊微微发红，他听到秦怡然招呼自己的声音，笑眯了眼，“好好好……，乖孩子，今儿跟你娘忙活了这些……非常好……”

说着，人就要往桌上趴去，一旁的赵振兴忙伸手一把扶住，“爹，爹！要不你老今儿就在这儿歇了吧？”

赵老爷子心里有数，只是身子有些控制不住，他冲赵振兴摆手，手差点打到赵振兴的脸上。

赵振兴无法，只得跟一旁的赵振国道，“振国，你来扶着爹，爹这样显然是没法走路了，我用板车送他回去。”

赵振国忙起身，和赵振安两人一左一右的把赵老爷子扶起了身。

秦怡然忙转身拿了他们往常垫在骡车里的褥子，铺在板车上，看着赵振兴三兄弟把赵老爷子抱上了车。

那边李氏也抱来一床被子，“这会儿外面冷的很，别把爹冻着了。”

赵老爷子显然还有些清醒，嘴里不知道说了两句，谁也没听清。

那边李氏忙把带给周氏的篮子，递给了赵振国，赵振国忙笑着道了谢才伸手接过，就跟着赵振兴的板车后面出了院门。

众人都走了，院子里面一下子安静下来，李氏带着几个孩子把堂屋里面收拾了一番，看着堆了一堆的碗盆，李氏直接让几人帮忙搬到院子里，就着炉子上那口大锅里面的热水，把这些都洗刷干净。

等到赵振兴推着板车进院子的时候，娘几个已经把家里都收拾干净，正围坐在暖烘烘的炕上，赵振兴先是去看了摆在院子里，那些竹帘子上的那一扇扇肉，这才心情极好的进了灶间。

李氏正拎着篮子打算出门，赵振兴见了，笑着问，“要不要书哥儿跟着你一道儿去。”

“不用，都是走熟的路。再说，黑丫正好也要回去，我俩一道就成。”李氏摆摆手，便和陈黒丫两人一道出了门。

赵振兴转身进了屋子，几个孩子还在炕上坐了说起今天在山里发生的事儿，见赵振兴进来，棋哥儿忙让开自己的位置，“爹，你快坐，爹，你今儿可真厉害，爹……”

书哥儿笑着打断他，“好了，快让爹上炕坐了，咱们帮他捶捶腿。”

赵振兴很是高兴，眼睛都笑眯了，双腿微微的不适也不能影响他此刻的好心情。

他依言上了炕，把身子斜靠在炕桌上，把有些酸胀的双腿伸直放松，任由两个儿子的小拳头轻轻地敲打在其上。

秦怡然见赵振兴一副很是享受的模样，脸上不见任何痛苦之色，遂也放下心，问道：“今儿小张屠夫拉走的两头野猪给爹结钱了吗？”

赵振兴伸手从怀里摸出一个荷包递过来，“两头猪按照七百三十斤算的，二十二文一斤，应该十六两零六十文，六十文钱我没要，这里是十六两，你先把它入账吧。”

秦怡然笑着接过荷包，在手里掂了掂，跟赵振兴道，“爹，剩下的猪肉咱家别卖了吧，这两天天气也冷了，我们把它腌制出来，风干了，到了腊月卖，价钱肯定比现在这样要合算。”

赵振兴想了想自家风干的腊肉，不由得砸吧了两下嘴，“成，到时风好了，咱们也送一些到仙客来去，这到了冬天，吃锅子的人越来越多，就咱这腊肉煮那锅子也是不错的。”

第二百四十一章 腌制（月票加更）

秦怡然心里隐约有个计划，只是现在想法还未成熟，她也就没有反对赵振兴的话。

几人接着先前的话题聊了起来，都感叹今儿的运气格外的好，突然，赵振兴一个“哎哟”，把几人都吓了一跳，书哥儿和棋哥儿两兄弟更是悬着小拳头不敢落下，以为伤到他哪里了。

赵振兴一下子坐直身，“咱们捉的那只香獐子呢？”

秦怡然伸手拍了一下胸，嗔怪的看了赵振兴一眼，“爹，你也真是，干嘛一惊一乍的，吓了我们一跳。”

赵振兴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我这不是刚想到这茬儿，回来这么长时间也没听到你们谁提。”

“在仓房里面关着呢，娘还给它抱了两个白菜过去了。”书哥儿笑着道。

赵振兴想想有些不放心，索性起身道，“走，咱去瞧瞧。”

几个孩子也被他勾起了好奇心，遂也一起下了炕，一行人来了仓房，先由拿着油灯的书哥儿当先进了门，几人就着油灯的光亮，瞧见那头香獐子原本正趴卧在地上，见到几人进来，立马就站起身，目露警惕的盯着几人，赵振兴安抚似的抬了抬手，“别慌，别慌……”

几人打量了一番，见它好端端的，地上的两颗白菜也被吃了多半，均放下心来，见它还紧张的贴着墙站着，赵振兴招呼几个孩子退了出来，待到带上门，书哥儿才问道，“这香獐子咱们就这样养着吗？”

赵振兴沉吟了片刻，“这香獐子的香还没有完全长好，现在就取了未免有些可惜。”想着就这样关在屋子里面养着也不是一回事儿，他又道，“我明儿再想想辙，看看怎么安置它。”

秦怡然在一旁沉吟了片刻才道，“我好像听人说过有法子可以直接**取香而不伤香獐子的性命。”

赵振兴一听，看了秦怡然一眼，“这些药理上的事儿，我明儿问问周郎中去。”

几人遂又回了灶间，不过一会儿李氏也回来了，几人又把明儿要腌肉的事情重提了下。

李氏现在对于秦怡然吃食上的计划几乎是言听计从，一听到是秦怡然的主意，立马点头道，“成，明儿我就来腌制，不过家里的盐不多了，孩子他爹，你明儿去称一些回来。”

赵振兴点头，“成，要多少，你明天给我个数。”

李氏起身招呼几个孩子，“那明儿还有好一通忙活，今儿都洗了早些歇了吧。”

…………

秦怡然把陈黒丫起开的整扇排骨抹上一层腌料，一层层的摞放在一块儿。

等到陈黒丫把最后一扇的排骨拎过来，秦怡然忍不住把手放在嘴前呼了一口热气，她又把手反复抓握了几次，有些冻僵的手指头才微微灵活了些。

一旁正在腌制肉块的李氏见了，看了看有些灰蒙蒙的天色，“这天儿只怕是要下雪了。”

秦怡然和陈黒丫也抬头看了看，然而什么也没看出来，除了今儿的风大了些，吹在身上也格外的冷。

今儿早上赵家人一起身，竟然发现昨晚院子里面的洗地时残留的一点水渍竟然结了薄薄的一层冰，再看看放在外面一宿的野猪肉，虽没有完全冻结实，上面却也结了一层冰花，肉摸在手里，也跟冰块差不了多少。

原本打算直接把肉搬到屋子里面忙活，但是看着这么一大堆肉，李氏索性咬咬牙，“咱们早些弄了，腌上了再进屋。”

话虽如此说，她还是让几个孩子把新做的棉衣都穿上了，就连陈黒丫来了，她也让她加上了。

这会儿见秦怡然的双手已经冻得红通通的，她又忍不住有些心疼，“你们俩进屋去吧，剩下的留着我来吧。”

秦怡然看着李氏面前还堆着两三扇猪肉，笑着道，“没事儿，我这是被辣椒辣的，可不是被冻着的，等我把手上的这扇排骨腌好了，就来帮你腌肉。”

那边的陈黒丫在把最后一扇猪肉上面用刀划开之后，指着放在院子屋檐下的两个大缸，问李氏，“婶子，这些腌好的是不是搬到那边的大缸里面？”

“嗯呐。”

陈黒丫很是轻松的用双手拎着一扇腌制好的肉放到缸内，赵家人现在对于陈黒丫偶尔表现出的大力已经见怪不怪。

等到秦怡然帮着把李氏这边几扇肉也腌制好，外面已经是下晌，天上的太阳好似也没有了任何的热度，风比之先前刮得更大了些，三人把所有腌制好的猪肉，排骨，包括被劈开的七只猪头统统放到大缸里面，刚刚好，装了满满两大缸。

李氏盖上竹制的盖帘，有些感慨的笑道，“还真没有哪次见到这么多的肉。”

“等娘看到这些肉都变成白花花的银子，想来会更高兴。”秦怡然笑着道，三人一道进了灶间，灶间里面暖融融的，秦怡然不由长舒一口气，“还是屋子里面呆着舒服。”

李氏打来热水，又往里面掺了不少凉水，用手试了觉得水温变温，才招呼两人，“快过来把手洗干净了，也好上炕窝着去。”

秦怡然拿来一旁的香胰子，和陈黒丫两人把手脸都洗干净，这才脱了鞋上炕，见到炕头睡着的二丫，小脸上红扑扑的，就忍不住伸手轻轻捏了捏她的小鼻头，小家伙许是觉得痒，用手揉搓了一下鼻子，翻身继续睡着了。

秦怡然和陈黒丫见了都觉着好笑，正想再逗逗她，那边的李氏突然道，“也不知道你爹他们这会儿到哪儿了？”

秦怡然收回手，笑着道，“娘不要担心，有周郎中一道儿跟着呢，说不定待会儿就回来了。”

今儿一大早，赵振兴就去请教了周郎中，周郎中听说他们竟然还活捉了一只香獐子，也感到好奇，跟着过来看了看，就建议赵振兴卖到仁济堂去。

两人遂一道去了镇上的仁济堂，也不知道怎么说的，赵振兴带回来一大包盐，就去借了骡车，拉着那头香獐子和周郎中一块儿又去了县城的仁济堂。

这会儿外面越发冷了，只听得那西北风吹得窗棂子哗哗的响，李氏担心赵振兴的一双腿，见到他们这时候还没有回头，就忍不住有些着急。

第二百四十二章 卖香獐

“婶子，别担心，叔今儿可是穿着毛靴子去的，又盖了那么厚的被子，应该不会冻着了。”陈黑丫也在一旁宽慰道。

李氏听了两人的连番劝说，心里稍微安定了些，她把里面一口锅里卤着的猪脚掀开看了一下，一阵浓郁的肉香味瞬时弥漫了整个屋子。

秦怡然下炕穿上鞋，也来到灶台前，见里面锅里的猪脚都已经变成了酱红色，油亮的外皮晶莹剔透，好似要化开一般，秦怡然咽了咽口水，“娘，这猪脚应该煮了差不多了。”

李氏点头，难得见她一副小馋猫的模样，从碗橱里面拿了两个碗，分别盛了半只猪脚到碗里，“你们两个尝尝。”

秦怡然用筷子夹了一下，一小块连皮带肉的猪脚便犹如嫩豆腐般被筷子轻易地夹断，她先是夹了一块送到李氏嘴边，李氏张嘴接了。

她这才端着两只碗来到炕桌边，给了陈黑丫一碗，自己留一碗，两人便埋头啃起猪脚来。一旁的二丫不知道是不是闻到了香味儿，在睡梦中也不由得砸吧了两下小嘴儿。

由于猪脚炖的烂熟，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两人碗里就只剩下了一堆的骨节。秦怡然有些意犹未尽的舔了一下小嘴，只觉得上下嘴唇上都残留了一点儿胶质，嘴唇开合间还有些黏哒哒的。

李氏一会儿都闲不下来，这会儿还就着门外的光线在收拾剩下的一些猪脚，秦怡然见她时不时的就抬头看一眼门外，也只得摇摇头，她把两个碗都洗干净，给李氏也盛了一碗，“娘，歇会儿，吃完再忙活。”

李氏看着递到自己面前的碗筷，推辞道，“娘刚刚已经尝过了，这猪脚你们都爱吃，留着你们慢慢吃吧。”

秦怡然也不说话，只笑嘻嘻把碗又往前送了送，李氏没法，只得把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笑着接过碗筷。

这边李氏刚吃完收拾好碗筷，就听到院子里的脚步声，忙一边擦干净手上的水渍，一边就往外看，“可是你爹回来了？”

刚走到灶房门口的赵振兴正巧听到这一句，原本就面带微笑的脸上瞬时笑意都爬上了眼角眉梢。

他一边跨进灶房一边笑道，“我回来了。”

几人都目光关切的把他上下扫视了一番，见他好端端的，不像是犯了腿疾的模样，都松一口气，李氏见他脸颊和耳朵都被风吹得红红的，忙给他自炉子上到来一碗开水，“来，拿着暖暖。”

赵振兴笑着摘下手上的手套，接过李氏递来的碗，稍微吹了吹，就着碗边就喝了一小口，把从手上脱下来的手套拿起来跟秦怡然道，“这手套还真管用，很是挡风，不然就今儿这天气，这县城一个来回，这手上怕是能吹裂两道口子出来。”

秦怡然瞅了一眼，笑道，“让娘给你再做一副皮毛的，外面的面儿上蒙上一层油布，哪怕是下雪天赶路也不怕冻坏了手。”

李氏一听就立马动了心思，她接过赵振兴手上的手套，用手摩挲了片刻，“嗯，这棉也絮得不多，赶明儿就去那皮毛铺子里去买块兔皮回来，给你们几个各做一副毛手套出来，也省得到时候天冷了钻袖筒，这做事也不方便。”

等到赵振兴喝完一碗水，那边书哥儿和棋哥儿也挎着书包，一路小跑着进了门，李氏忙起身，“这都怎么了？咋还跑起来了。”

书哥儿也微微喘了两口气，才道，“今天下午这天儿一下子就冷了，我这不是担心棋哥儿被冻着了，想着离家也不算远，还不如小跑着回来，这样身上也能暖和些。”

李氏听完，上前摸了摸两个人的手，果真还都有些热乎乎的，便笑道，“成，那都赶紧上炕坐着，可别再一冷一热的冻着了。”

赵振兴把那张大些的炕桌摆在炕头，“你们今儿就在这儿做功课，堂屋里面这会儿就算是放火盆，一下子也暖和不起来。”

几人的说话声把睡在一旁的二丫给弄醒了，她揉了揉还有些惺忪的睡眼，见到赵振兴就坐在自己身侧，身子一歪，靠着赵振兴就软软的叫了一声，“爹。”

赵振兴笑着把她抱起来，“可是吵醒你了，可还要睡会儿？”

二丫摇头，刚睡醒人还没什么精神，只是靠在赵振兴的怀里不说话。

李氏就问起赵振兴，“你们去县城，那香獐子的事儿怎么说？”

赵振兴把二丫抱在怀里给她换了个舒服点儿的姿势，这才笑着道，“周郎中原本就与仁济堂的东家相熟，这次经由周郎中介绍，那仁济堂的东家直接出面接待了我们……”

原来赵振兴和周郎中一大早上到镇上并没有遇到仁济堂分店里的掌柜，周郎中索性就让他带着香獐子直接去县城找仁济堂的东家。

仁济堂的东家也是位医术出众的老大夫，早前跟周郎中之间也有一段渊源，两人差不多是亦师亦友的关系，这次见到人是周郎中带回来的，他便亲自见了赵振兴。

待听到两人说明来意，又见到了那头活蹦乱跳的香獐子，那老大夫也上手摸了下那香獐子的腹部，见香囊还好生长在那处部位，他把香獐子重头至尾打量一番，又仔细的摸了一下那个香囊，至多两个月左右，这头香獐子就要产香了。

老大夫对此很是满意，而且他听赵振兴说了可以**取香的事儿，知道他也不是那不懂行的，索性道，“你不如直接把这香獐子整只卖与我，不然你们就是会那**取香，也容易一不小心就弄丢了它的小命。”

赵振兴就跟周郎中商量了几句，周郎中也建议他直接把香獐子整只卖给对方，不然就是折腾回来，这香獐子也要仔细照看着，与其费那个劲儿，还不如一下子脱手的干净。

见此，赵振兴也不坚持，索性直接让对方开价，那老大夫显然早有腹案，直接开口就是一百五十两，说实话这价额有些超出赵振兴的预估，他也没多犹豫，就点头答应下来。

第二百四十三章 取名

仁济堂的东家让人拿来银票，交给赵振兴当面点清后，就让人把那头香獐子带下去了，原本还要留他们吃饭，被周郎中婉言谢拒了。

两人原就在仁济堂耽搁了一会儿，待到出了仁济堂，发现已经到了正午，赵振兴索性就近找了一家酒楼，请周郎中用了一顿饭。

几人听赵振兴讲完，都是又惊又喜，赵振兴笑着从怀里掏出两张银票递给秦怡然，“喏，这就是今儿卖了那香獐子得的这些银票。”

秦怡然伸手接过，两张分别一张是一百两一张是五十两的。

秦怡然把银票递给其他几人都瞅了一眼，她自己回了东厢拎来她的铁匣子。

等到她把账册拿出来，先是记上今天的收入，把那张一百两的银票收进铁匣子里。

另外又拎出一堆串好的铜钱连同那张五十两的银票一起推到赵振兴的面前，“爹，这些铜钱都是昨儿那些人帮咱们忙应得的赏钱，这张五十两的银票是昨儿咱们说好应该分给黑丫的。”

赵振兴点头，清点过桌上的银钱，就在秦怡然写好的账册上签上自己的名字。

赵振兴先是把那张五十两的银票递给陈黑丫，“黑丫，来，拿着。”

陈黑丫把手背到身后，说什么也不肯要这张银票，一旁的秦怡然就劝道，“黑丫，这是你应得的，你跟咱们就跟自家人一样，我们家的事情，几乎就没有瞒着你，这是你出了力，应得的一部分。说来，还是我们沾了你的光，你看，猎了那么多的野猪，我们可是不分你一文钱的。”

陈黑丫被秦怡然说了忍不住笑起来，赵振兴也笑着道，“你也别跟叔客气，叔虽是不给你卖野猪的银子，野猪的猪肉可是随便你吃的。”

身侧的李氏也伸手轻轻推了她一下，“拿着吧，你叔给你，那就是你应得的。”

陈黑丫见赵家人都目露善意的看着自己，她忍不住鼻子有些发酸，她深吸一口气，伸出双手，从赵振兴手上接过那张银票。

她把银票反复的看了几遍，这还是她第一次拥有这么多银子，她把银票紧紧握在手里看了半晌，才递给秦怡然道，“大丫姐，这张银票你帮我收着行吗？等我爹回来，再给他一道儿买地用。”

“好啊，你什么时候要用，跟我说一声就成。”秦怡然欣然应允，她重新拿起一本账册，在上面写了某年某月某日收存某人多少银钱。

写完，她就指着给陈黑丫看，陈黑丫现在已经认识不少字，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她还是认得的，看完她就点点头。

秦怡然见此也在下面准备签上自己的名字，她刚起笔这才想起来，她的名字就叫大丫，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给她取一个正式的名字。

想到这里，她索性放下笔，“爹，你给我和二丫取个名吧，像大哥他们一样的学名。”

这话一出，赵振兴几人都愣了一下，这才笑道，“好啊，你们这一辈儿都从‘文’字，你大哥叫赵文书，棋哥儿叫赵文棋，你如此聪慧就叫文慧可行？”

秦怡然听了这个名字就皱了皱眉，她还是想用回自己的本名，这已经是她对那个世界的唯一念想，她不想连这一点也舍弃掉。

赵振兴见她皱眉，显然是不满意这个名字，索性道，“你们女孩子也不一定就要按照这个来，就像你姑姑他们也跟我们不是一个字，要不取个更有诗意一些的名字？”

一旁的书哥儿看了秦怡然一眼，开口道，“大丫可是已经有了想法，你说说看，我们一道给你取个好听的名儿。”

秦怡然想了想，“我想从今往后每一天的日子，都能如同现在这般惬意自在，怡然自得的过一辈子。”

赵振兴和书哥儿两人把这句话反复咀嚼了两遍，书哥儿眼前一亮，“怡然自得……怡然……怡然，赵怡然，这个名字，你们看如何？”

赵振兴也念了两遍，也觉得这名字寓意也好，又朗朗上口，便也点头道，“我也觉得不错。”

秦怡然暗暗比了个胜利的手势，她都暗示的这般明显，要是他们还猜不到这个名字，她真是要被呕死。好在书哥儿还是非常给力的，不亏是她的同胞哥哥，关键的时候还是有那么一丝的心灵感应。

赵振兴看着靠在自己怀里笑嘻嘻的二丫道，“二丫就随着怡然的这个‘怡’字，叫怡乐吧。”

“赵怡乐，不错，好名字。”书哥儿也跟着赞了一句。

一旁的棋哥儿就拉着二丫，“怡乐，哈哈……以后你就有名字了。”

二丫对于这些好似不太上心，也随着众人一道笑起来。

见名字已经定了下来，秦怡然就直接在刚刚那句话的下面写上“赵怡然”三个字，从今往后她就是赵怡然了。

赵振兴见两个女儿的名字大家都很是喜欢，他瞅了眼外面的天色，下了炕，“我去把这几家的银钱给他们送过去，省的他们还惦记着。”

李氏也起身，她把卤好的猪下水切了一些，又把特意留下来没有腌制的猪肉割了两大块，“爹和里正那边也不好送银钱，你把这些肉和菜给他们带一些过去，也算是咱们的一点儿心意。”

赵振兴点头，把李氏给的东西直接装在篓子里面，就出了院门。

这边李氏煮了一锅糊糊又蒸上一些馒头，那边有卤好的猪脚还有一些现成的猪下水，也就不要张罗别的菜了。

赵怡然拉着陈黑丫到了西厢，把上次做的一坛豆瓣酱搬了出来，她揭开上面封好的油纸，用双干净的筷子从里面挑了一点出来，只见颜色成酱红色，色泽油亮看起来还不错，她轻轻嗅了嗅味道，只有一些淡淡的酱香气，跟自己记忆中的味道相差甚远。

显然，这一坛子豆瓣酱做的并不算成功，赵怡然微微皱了皱眉不知道是气候的原因还是自己的方法有误，这坛酱虽算是个失败品，好在制作的过程中，都是她自己亲自动的手，并没有出现变质的现象。

第二百四十四章 初雪

这两天也不知道山谷里面的那两坛子豆瓣发酵的怎么样了，但愿那边的两坛最终不会是这个样子。

那边的李氏见她对着坛子发呆，走过来问她，“咋的了？这是没做成哪？”

赵怡然微微点头，把筷子上的豆瓣酱递给李氏看，“这味道没有做出来，看来这个法子不行，现在就等来年山谷里面的两坛子了。”

李氏仔细端详了一番，也闻了闻气味，“我觉得还好，既没有坏又还有点儿酱香。”

赵怡然想了想，“那娘今儿晚上炒个白菜吧，正好搁一勺这个酱进去，咱试试吃出来的味道咋样。”

“成。”李氏一听，就抱了靠在墙角的一颗白菜，手脚利落的扒去外面一层枯败的叶子，把剩下的洗切干净，搁在一旁留着等会儿炒。

赵怡然舀了一勺酱搁在旁的碗里，把坛子重新封上，直接放在灶房的一角。

等到李氏用这勺豆瓣酱炒了一盘白菜，却得到赵家人一致的好评，赵振兴又夹了一筷子白菜，“这味道不赖，我看是做的不错，这个酱的味道跟其他辣酱的味道都有些不一样，这香味儿有些特别。”

赵怡然也尝了炒好的白菜，虽说味道不错，但是跟她要的还是不同，她跟赵振兴道，“现在做的这个豆瓣酱她跟别的辣酱不一样，咱们往后的辣酱里面只要加上这个，不但味道丰富，香味多层，而且，那才是咱家独一无二的辣酱，别人就是想要学着做我们的辣酱，做出来的味道也永远及不上咱们的。”

几人听了她的话，不由得都正了神色，赵怡然见大家如此，忙抬了抬手，“不要紧张，这只是我为几年后做的打算，现在的话，就算是别人想要模仿咱们的也不成，因为辣椒目前只有我们家有。”

几人听了，都反应过来，不由的松一口气，一旁的陈黑丫问赵怡然，“那这辣椒种子，就不能不卖给别人吗？”

“吃独食可不是个好习惯。再说了，咱家的辣酱将来又不可能只卖给仙客来，仙客来也不可能只满足于我们目前的供货量，那我们必定会雇人帮着做活。

到了那个时候就不可能瞒住这事儿，随时都会面临着被外人知道的风险，那还不如我们直接把种子卖出去，既能挣钱，又能换些名声，我们只要把配方掌握在自己手里，就立于不败之地。”

赵怡然说到这里顿了顿，“而且我们还可以借着卖辣椒种子的机会。把村里人的心收拢过来，将来就算是有人想要打咱们的主意，咱也不至于连个帮忙说话的人也没有……”

她其实还有更深一层的想法没跟几人说，等到他们辣酱的生意日渐成熟，他们怎么也得找条大腿来抱抱，大不了到时候让出一点儿利益出来，等到书哥儿和棋哥儿长大了，有能力能护着这个家了，到时候有些事情就都好办了。

几人听了秦怡然的一番话，都不由的陷入沉思，还是李氏在一旁提醒道，“先趁热吃，吃完了，咱们再好好商量也不迟。”

…………

第二天，赵怡然醒了还没起炕，就见到窗户外面有些亮堂，她以为这会儿外面已经太阳升的老高，还奇怪李氏怎么没有叫自己起来，看了一眼还在身侧熟睡的二丫，她轻轻起身，把被角又给她掖好，穿好衣裳就下了炕。

她刚拉开屋门，就被迎面而来的风雪刮了满身，吹得她打了一个哆嗦，忙把门一把关上。

“呼……”她忙呼一口气，搓了搓手，把炕柜里面的新棉衣棉裤拿了出来，把身上的薄袄子脱了下来，换上新的厚棉衣。

摸了摸身上厚厚的棉衣，这才觉得好过了些，她给二丫也拿了一套厚的棉衣放在她枕边，这才把炕柜收拾好。

重新拉开房门，这会儿有了心理准备，到是没被这风雪扑一脸。

她转身把门带上，看着漫天的雪花飞舞，鹅毛似的大雪很快把院子里，屋顶上都已经裹上了一层白色，她见到院子里面已经有了几排脚印，有大有小，有些还很清晰有些已经被雪掩盖了大半。

她把手拢进衣袖里，抬头看了看天色，呼出一口白气，就开始迈动两条小短腿，一溜烟的奔到灶房门口，灶房门虚掩着，她推开门，就见着到屋内还亮着灯。

李氏正坐在炕上就着灯光缝补衣裳，赵振兴坐在炕上正在泡脚，屋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中药味儿。

“爹、娘。”赵怡然招呼一声，就忙顺手把门掩上。

“外面下雪了，有没有冻着？”李氏放下手上的针线，起身给赵怡然打来热水，“今儿外面冷，就在屋里洗漱，别到外头去了。”

赵怡然点头，拿了她的杯子和牙刷站到一旁的泔水桶旁。

那边赵振兴也泡好了脚，李氏直接拿过一旁的毛皮靴子，有些嗔怪的跟赵振兴道，“从今儿起，你就穿靴子，在家也一样，这腿万一冻着了，到时候你可就真的躺着不能动弹了。”

赵振兴把脚上套上袜子，伸手接过李氏递来的靴子，陪着笑，“我省得。”

赵怡然刷好牙，正听了一耳朵，问李氏，“咋的？爹的腿这是冻着了？”

“没没没……”赵振兴一边往脚上套靴子一边道，“就早上去弄小油菜，那会儿只零星飘着几个雪花，我想着快去快回，也就没顾上，从镇上回来的时候正赶上雪大的时候，这不，刚刚已经泡过药了，一点儿事也没有。”

说完，正好把两只靴子穿好，还在地上走了两圈，示意两人自己压根没受冻。

李氏也不再多说，招呼赵怡然赶紧吃早饭，赵怡然一边吃一边问李氏，“哥和棋哥儿已经去学堂了？”

“嗯，你哥他们起的早，那时候雪还不大，我让他们兄弟俩把棉衣靴子都穿上才去学堂。”李氏头也不抬，对着油灯缝着手上的衣服。

一旁的赵振兴就说到山谷里面的温棚，“今儿这初雪下得这般大，我等会儿还得进去看看，可别被这雪压坏了棚架。”

赵怡然听了，正想进去看看自己的两坛豆瓣，忙道，“爹，等会儿带我一道儿去。”

第二百四十五章 摔跤

“这外面大雪天的，你去干啥，有啥事儿不能等雪停了再说。”李氏不赞同的道。

“没事儿，这会儿外面积雪还不算厚，过两天要是下得多了，只怕是更难进去了。”赵怡然也坚持，正试图说服李氏。

赵振兴在一旁帮忙道，“就一道去吧，今儿也没什么要忙活的，咱们去看了就早些回来。”

赵怡然冲赵振兴露出一个大笑脸，果然，李氏听了赵振兴的话，也不再多说。

等到陈黒丫过来的时候，李氏不但让三人把棉衣靴子都穿上，给几人做的棉手套也嘱咐他们带好，就连那油布做的斗篷也让三人穿上。

看看外面的雪，三人都没有反对，各自拿了穿戴起来。

赵怡然把那件油布斗篷穿在棉衣外面，把脚上的靴子也系紧了，跺了跺脚，跟一边的赵振兴道，“这会儿外面什么时辰了？”

“应该快巳时了。”赵振兴想了下。

“那咱们带水桶去吧，顺便捞点鱼虾回来，今儿下雪，咱们吃锅子。”赵怡然说完，就要去拎水桶，身侧的陈黒丫已经收拾好了，忙伸手提了，“我来吧。”

等到能出门了，三人又被李氏叮嘱得都裹得牢牢地才出了门。

赵怡然跟在赵振兴的身后，看着自家院门处几排脚印，嘻嘻笑着沿着一旁没人踩过的地方走了起来。

“你当心着些，可别滑倒……”赵振兴的话音还未落下。

“噗通……”赵怡然脚底下不知道踩了个什么，一下子就摔了个四脚朝天。

赵振兴和陈黒丫两人忙围了过去，只见赵怡然躺在地上还嘻嘻的笑，赵振兴又好气又好笑，伸手一把将她拉了起来，一边给她拍身上的雪一边问，“可有哪儿摔着了？走两步试试，有没有哪儿疼？”

赵怡然连连摇头，“没事儿，我身上穿的多，这雪又是软的，摔了一点儿也不疼。”

赵振兴笑着拍了她一下，“好好走路，不许顽皮，小心我跟你娘说了，这一个冬天你就不要想着出门了。”

赵怡然一听，知道李氏最是听赵振兴的话，忙跟在赵振兴的身后，“别呀，我这不正好好的跟在你后面呢，哪儿有顽皮了？”

说着，拉着一旁陈黒丫的手，“你看，有黑丫给我作证呢。”

陈黒丫只是笑笑不说话，三人一边说笑着一边沿着官道往外走。

上山的路果真已经被雪覆盖住了，好在这路之前修过，沿着轮廓也能找到着。

赵振兴拿来几根树枝，一人递了一根，打前就先一步上了山，赵怡然就沿着赵振兴脚印落脚，虽说难走了些，也不过比平时多花了一刻来钟，三人就顺利的下了山谷。

山谷的情形却是比外面要好多了，有些被树木遮挡的地方，都没见到什么雪，三人沿着之前的路径，一路来到温棚的这片地方，这里除了四周离温泉远些的地方有一些外，中间建温棚的地方却几乎没有雪的印迹。

一些雪花飘落下来，就被一旁温泉池子蒸腾的热气给融化了，偶尔一些飘落的雪花落在棚顶上，不是被化成了水珠，就是被水珠浸湿，到现在不过星星点点的残留了一些。

今天的天气不好，温棚上面的油布赵振兴都没有揭开，三人把所有温棚的顶上都查点了一番，确实没见着哪里有积雪，几人见了这才都放下心来。

赵振兴把温棚两端的油布掀开来一些，这样里面也好换气通风。

赵怡然走到赵振兴修好的两个温泉池子边看了一眼，这会儿氤氲的热气已经把两个池子上面蒙了一层白色雾气，赵怡然伸手试了试水温，有些烫手，不过在这样的时节里，泡在里面一定会很舒服。

两个池子相隔十多米，中间被赵振兴从之前整理山林子时砍下来一些树木中，挑了一些手臂粗细的做成了一个木制的栅栏安在中间，正好遮挡了视线。

她问还在那边忙活的赵振兴，“爹，之前清理林子时候的那些花木被你移到哪里去了？”

赵振兴抬头看了这边一眼，“都还留在原地没动呢，等到明年春上一道移，你要是喜欢，到时候把地方划好了，我给你移过去。”

赵怡然点头，招呼一旁的陈黒丫，“黑丫，你来试试这水温，过两天不下雪了，咱们一道儿进来泡泡。”

陈黒丫走上前，伸手撩了一把池子里的温泉水，“这就是那泉眼里面流出来热水？”

“嗯啦。”她向陈黒丫招手，示意她靠过来，附耳在她耳边不知道说了几句什么，让陈黒丫最近稍微变白些的脸上一下子就升起两团红云，她先是有些害羞，后来还是忍不住小声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赵怡然看她害羞的样子就忍不住想笑，“是不是真的，到时候你泡了不就知道了。再说了，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陈黒丫摇头，赵怡然一摊手，“这不就得了，听我的话肯定没错的。”

“好了，咱们去瞧瞧那两坛豆瓣去。”

陈黒丫也站起身，跟着她一道去了那边安置坛子的地方，等走到这边，温度明显比那边降了一些，这边的两个泉眼并没有凿开，一旁的一些杂草上已经落了一些积雪，但是，也比旁处要少上很多。

两个坛子被安置在泉眼左上方的石板上，由于周围的雾气，倒也没有雪落到坛子里，坛子里面的豆瓣已经变成了深褐色，这是即将发酵成熟的模样，赵怡然叫过陈黒丫，帮忙把坛口用油纸封了起来。

之前赵振兴就说这次的雪怕是还要下上一两天，这坛子还是先封着等出了太阳再说。现在一下雪，过两天只怕气温会比现在还要再低一些。

两人一起把坛子的从原先的位置稍微挪了一下，离泉眼的地方又稍微靠近了一些。

坛子安顿好了，赵怡然心里也放心了，两人又回了赵振兴这边，赵振兴已经把所有的温棚两端都料理好。

见两人回头，笑问，“你那边弄好了？”

第二百四十六章 螃蟹

赵怡然点头，“等过两天出太阳了，到时候爹再帮我把封口开了，再晒两天太阳也就差不多得了。”

“成。”赵振兴拎起了水桶，“走吧，不是说要去捞鱼吗？早些弄了，也好回去，不然你娘在家又该不放心了。”

赵怡然点头，两人便跟在赵振兴的身后穿过树林子，来到湖边。

“哇……”赵怡然真的是情不自禁的发出这一声赞叹，湖岸边的草基本已经枯黄，上面盖着厚厚的白雪，碧绿色的湖面上竟然微波荡漾，“窸窸窣窣”的雪花露在湖面上，没有惊起任何波澜就被碧玉般的湖水吞没。

远处的湖面上竟然还有一群野鸭在嬉戏，椭圆形的湖面犹如一块上好的碧玉被镶嵌在白玉中一样。

“这湖咋没结冰呢？”赵振兴有些疑惑的蹲下身，伸手试了试水温，“咦……这水竟是温的。”

赵怡然也从惊艳中回过神来，她见赵振兴和陈黒丫两人都蹲在湖边，这会儿她也觉得不太寻常。

这么冷的天，村里的那条长年川流不息的小河早就冻上了，这边竟然一点上冻的痕迹都没有。

她也走上前，伸手放到湖水里面试了试，说是温的其实只是因为现在外面太冷的缘故，但是这湖里的水温确实有些古怪。

她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这个湖的时候，当时也觉得这水有些温温暖暖的，自己只以为是被太阳晒过的缘故，看来这里面有她看不明白地方。

这次，外面气温这么冷，差不多有零下十来度，它的水温竟然好似没有任何变化般，这样的事情她还是第一次见，应该跟这附近的温泉有什么关联，不过她对于这些也是一知半懂，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暂时丢开不去细究这里面的原因。

但是，这样却是大大的方便了他们，原本赵振兴还带着斧子一道过来了，想着要凿冰取鱼，这下子全然用不着。

几人都想不明白，索性丢开手，准备捞鱼虾。

赵振兴从树旁拿来那个简易的渔网，沿着水边下去，一网捞上来就是大大小小的鱼儿在网里活蹦乱跳。

赵怡然和陈黒丫忙上前，外面气温太低，鱼儿离了水面没多久，动作就没有之前那么灵活，这让两人抓捕的动作顺利了不少，挑了三四条大鱼抓了，又抓了十来只大虾，就忙让赵振兴把网里剩下的鱼重新放回湖里。

网里的鱼一落到水面，就好似活了过来似的，一摆鱼尾，三两下就不见了踪影。

“爹，多捞些虾。”

赵振兴应一声又往前走了几步，挑了一处水草有些茂密的地方又下了一网。

这一网下去，倒是网里多了不少的虾上来，赵怡然刚抓了两只虾，就听到“哎哟”一声。

她忙抬头，只见陈黒丫的手指正被一只背壳足有巴掌大的墨绿色螃蟹给夹住了，饶是她平时整的跟个假小子似的，倒底内里是个女孩子，陡然遇上这样的事情，也被吓了一跳，连甩了两下手，都没有甩脱，只感觉那被夹住的手指有如被铁钳子夹住般。

赵怡然也回过神，忙制止她甩手的动作，“别甩手，停下，把它放到地上，它会慢慢松开的。”

陈黒丫听了，忙把手放到地上，那螃蟹落到地上不过一会儿，就慢慢的松开钳子，快速的往湖边爬去。

赵怡然见此，哪还能让它逃脱，上前一步，就按住它的壳，让它再也动弹不得，这才抓住它，把它丢到桶里。

那边赵振兴举着网，一时倒也没法分身，只得问道，“要不要紧？黑丫有没有哪里伤到？”

陈黒丫举起右手看了看，小拇指上已经被夹出了一道红痕，表层的皮也被划破了，好在是没有流血，“叔，我没事儿。”

赵怡然也上前查看了下她的手，确定是没什么大问题，这才放心，跟陈黒丫道，“手破皮了，你就歇会儿，这边我来捡吧。”

陈黒丫甩甩手，“没事儿，我刚刚是没注意到网里还有这个，这是什么东西？可真是厉害，我那么大的劲道，甩它都甩不脱。”

“这是湖蟹，也是螃蟹中的一种，回头再跟你细说。”赵怡然把网里的一些大虾，快速的捡到了桶里，他们这个地方并不产蟹，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在这湖里捞到螃蟹，难怪赵振兴和陈黒丫都不认识。

不过这一网也只得捞出这一只，看着桶里面已经装了半满，秦怡然跟赵振兴道，“爹，再拉两网试试，看看能不能再捞到螃蟹。”

赵振兴依言又往前走了一段，照样挑那水草茂密的地方下网，接连捞了三网，最终只得了八只螃蟹，个个个头都跟先前的那只差不多大。

赵怡然看着在桶里一直爬个不停地螃蟹道，“好了，这些尽够了，咱们今儿回去，好好尝尝这螃蟹的滋味儿。”

赵振兴把网收了，上前提过桶，看着里面张牙舞爪的螃蟹问道，“这就是‘蟹螯即金液，糟丘是蓬莱’里的螃蟹？那味道就有说得这般好？”

赵怡然点头，“喜欢的人自然觉得它的滋味百般好，不喜欢的人觉得也不过就如此而已。”

赵振兴听了这番话，不由得点点头，再次打量了一番，才跟两人道，“那咱们也早些回去，这些回去还要收拾一番，你哥他们等会儿也要归家吃饭。”

两人点头应好，“那我们这就回去吧。”

三人直接沿着湖边出了林子，又用树枝支撑着小心翼翼的上了山坡，等到回到官道上，三人的额头上竟然都有了些微微得汗湿。

这会儿外面的雪下的更大了，风卷着如棉絮般大朵的雪花。扬扬洒洒的自天际而来，那无止境的模样很快给大地盖上一层厚厚的银白色被子。

赵振兴看着这几乎让人睁不开眼的风雪，刚想关照两个孩子一声，谁知刚张嘴，就被灌了一口冷风，“……咳咳……咳……”呛得他一阵咳嗽，想要说得话也说不出来，他只得转身对着两人挥手，示意她们紧跟着自己。

赵怡然和陈黑丫都把油布斗篷的帽子往下拉了拉，以期能遮挡一下被风吹得生疼的脸。

等到三人进了院子，把靴子上的雪都跺跺干净，李氏更是拿着小苕帚就站在灶间门口，把三人身上的雪花挨个儿扫干净。

第二百四十七章 风雪

“看这天色，只怕这雪怕是一时半会儿的停不下来了。”李氏有些担忧的道，她放下手上的苕帚跟秦怡然道，“你哥他们回来也不知道能不能……”

“没事儿，我等会儿直接去学堂看看，顺便把他们兄弟俩接回来。”赵振兴进了屋，放下手上提着的水桶。

几人把身上的斗篷都脱了下来，等进了屋，坐到烧得暖烘烘的炕上，都不由长舒一口气。

李氏见到他们提回来的水桶，不由得疑惑得问，“这里面装的啥？这张牙舞爪的模样瞧着怪吓人得。”

“是螃蟹。”赵怡然把双腿伸直，靠着后面的炕桌，搂过一旁二丫软和的小身子笑着道，“娘先把它们放到一边，我等一会儿就来把它们洗刷干净。”

李氏听了点头，“成，这螃蟹咋弄得，我还真不会，我先把这些鱼虾收拾出来。”

赵振兴等身上稍微暖和一些，就穿上靴子下了炕，“我去接下他们哥俩。”

李氏忙把一旁两件油布斗篷递过去，“把这给孩子们带着，照应他们穿上了再回。这风大雪大的，没这挡着可不行。”

赵振兴点头，把自己身上收拾好，接过李氏递来的斗篷，一头扎进风雪里，很快就出了院子，不见了身影。

赵怡然等身上暖和过来，便起身下了炕，她把李氏拨到一旁盆子里的八只螃蟹都打量一番，这会儿兴许是屋子里面暖和的缘故，一只只的在盆子里面上下爬腾的很是起劲。

赵怡然拿来一根柴火棍，随意拨动了几下，就有一只螃蟹用钳子夹住了柴火棍，赵怡然把棍子一提，它就随着棍子起身，摇摆个不停，一旁的二丫见了，也想上前摸摸，看到它脚钳乱舞的模样，又有些害怕。

赵怡然见她这副模样，笑着道，“二丫不要怕，螃蟹只是看着吓人，你只要小心不要被钳子夹到了，就没事儿。”

二丫听了这番话，身子就不由得往前凑了凑，那边的陈黑丫也上了前，她刚刚可是被这螃蟹给夹得不轻。

陈黑丫指着盆里螃蟹问赵怡然，“这螃蟹的壳看起来硬得很，等会儿要怎么杀了吃？”

一旁收拾鱼虾的李氏也很是好奇，见到陈黑丫如此问，也不由的跟着抬头看过来。

“螃蟹一般是直接洗刷干净，捆扎好上笼屉蒸过后，就可以直接剥壳吃蟹黄蟹膏了。”赵怡然笑着用棍子把爬上盆壁的几只螃蟹扒拉了下来，螃蟹正好摔了个底朝天。

赵怡然用棍子指着螃蟹白肚皮上的纹路给几人看，“你们看这样圆形的就是母蟹，里面有蟹黄。”又指着一旁肚脐上有三角形状的道，“这样的是公蟹，里面的是蟹膏。”

见几人都点头，赵怡然又指着一旁另外几只螃蟹道，“一般外壳差不多大的蟹，蟹脚细一些的就是母蟹。”

说着，用棍子把那几只蟹翻过来，几人一看肚脐，果然如她先前所说，不由得有些佩服她的眼光。

二丫更是眨着一双大眼睛，目带崇拜的看着她，赵怡然被她这样瞧了也有点儿不好意思，转头问李氏，“娘，咱家有没有趁手的刷子？”

李氏这会儿也已经大概知道她要这刷子有何用，便起身从一旁悬挂的一篮子里面拿出一个收拾干净的丝瓜瓤递给赵怡然，“用这个可行？”

赵怡然点头，接过李氏递来的丝瓜瓤，重新用盆子装了水，抓起一只螃蟹，就用丝瓜瓤沾上水，把外壳洗刷干净，“黑丫，帮我拿几根细麻绳过来。”

“哎。”陈黑丫应声站起身，转身拿过几根细麻绳递给赵怡然。

赵怡然伸手从她手上抽出一根，三两下就把手上那只洗刷好的螃蟹捆扎好。她提了提绳子，把螃蟹掂了掂分量，这只约莫有四五两的模样。

一旁的陈黑丫和二丫见她很是轻松的就把这只螃蟹的蟹脚全部捆扎收拢了，也不由得有些跃跃欲试。

赵怡然让陈黑丫拿来一个干净的盘子，把那只捆好的螃蟹放了进去，便开始手把手的教起两人来。

陈黑丫因为先前被螃蟹夹过手，心里一直憋着一口气，这会儿见有了收拾这些家伙的办法，不过被赵怡然教了一次，自己便似模似样也把一只螃蟹给捆好了。

二丫这边却是因为胆子还小的缘故，刚伸手就差点儿被一只螃蟹夹到，吓得她缩回肉嘟嘟的小手，有些害怕的看着盆里的螃蟹不敢动弹。

赵怡然见此也不勉强，和陈黑丫两人一起很快就把几只螃蟹收拾好。

她见李氏那边还在忙活，便把里面一口锅加上水，放上蒸屉，把螃蟹一只只放了上去。

陈黑丫已经很有眼色的把里面一口灶膛的火燃了起来。

赵怡然把李氏拿出来的鸳鸯锅和炉子收拾干净，也一道搬上了炕桌。

等到里面的一口锅烧开，李氏这边也把鱼虾收拾出来了，赵怡然帮着把鱼片腌制好放到一旁，李氏拿出积好的酸菜，又拿了一根酸笋出来。

赵怡然把李氏早上泡好的粉丝，洗好的土豆也一道搬了过来。一通忙活，把所有的配菜都准备好，里面一口锅里的螃蟹也蒸得了。赵怡然掀开锅盖瞅了一眼，见螃蟹整个已经变成了红色，让陈黑丫停了火。

那边李氏走到门前掀开帘子瞅了眼天色，见风雪好似比先前还要大些，不由的皱了皱眉头，转身放下帘子跟赵怡然道，“这雪越发的下的大了，你爹他们也不知道有没有回来？”

赵怡然笑着道，“娘不要担心，爹等到哥他们下学了自然就回来了，咱们把酸菜鱼先烧出来，正好爹他们一回来就能吃上一口热乎的，也好去去寒气。”

李氏听了点头，“成，你跟黑丫她们一道坐着去，这边我来张罗就行。”

“那我先把螃蟹的蘸料调好。”赵怡然拿来各色调料罐，做了几种口味的蘸料，等会儿吃锅子正好也要用。

等到几个蘸料的碗弄好，赵怡然便拉着二丫，把炉子里的木炭加上，把鸳鸯锅的锅子里加上水，坐在炉子上面烧了起来。

随着一阵“滋啦……”声不断，李氏已经把烧好的酸菜鱼盛到了鸳鸯锅内。

赵怡然刚把装着各色食材的笸箩放到炕上，就见到赵振兴一把掀开了门帘子，带着书哥儿和棋哥儿两人进了屋内。

李氏见到三人顶着一身的雪进来了，忙一边拿着小苕帚上前一边连声问道，“有没有哪儿冻着了？咋这时候才回？路上可是不好走了？”

第二百四十八章 来人

三人听见李氏一连串的发问，都忍不住露出笑，书哥儿一把解开身上的斗篷，“娘不要担心，今儿风雪虽大了些，有这斗篷遮挡一下，我们也没被冻着。”说到这里他深吸一口气，“今儿这是要吃锅子？味儿可真香！”

那边赵振兴已经帮着棋哥儿把身上的斗篷脱了，父子两人很快就坐到暖烘烘的炕上来了，棋哥儿看着炕桌上摆的锅子以及旁边笸箩里面的各色食材，笑得见牙不见眼，摸着小肚子开心的道，“今儿在学堂我就想着回来要是能吃上热腾腾的锅子就好了。”

那边李氏忙让书哥儿也上炕坐了，她把里面一口锅内蒸得螃蟹捡到盘子里面端了上来，又把早上蒸得馒头放到蒸帘，给里面灶膛上添上柴火，便也洗干净手上炕坐了。

赵怡然等到李氏坐下来，才伸手拿起一只螃蟹给众人看，“喏，这是一只母蟹，从这边把壳掀开，沾点儿这碗里的调料，吃这里面的蟹黄。”

这只蟹的蟹黄还不少，虽说不是吃蟹的正当季，但是也能让众人品尝一下螃蟹的美味了。

赵怡然接连打开一只公蟹，把剥开的蟹旁边不能吃的部分，以及其余蟹脚如何吃，又一一跟几人讲解一番，几人便也纷纷动手，一时间只听得几人的赞叹声。

“这味道确实鲜。”

“好吃！”

“……”

“这也太费劲了些……”李氏笑着放下蟹脚，拿来布巾子把手擦了擦。

棋哥儿手上拿的是赵怡然先前剥好的那只母蟹，这会儿就着碗里的蘸料，正吃得津津有味，听到李氏如此说，抬起头笑道，“不费劲儿，味道好着呢。”

李氏见一旁的赵怡然给他们两个小的把蟹脚都一一剥好，笑着伸手点了一下他的额头，“你是不费劲儿，都是你姐在一旁伺候的你们。”

棋哥儿看着坐在他和二丫中间的赵怡然，忍不住呵呵的笑起来，把之前一直留在一旁的一个稍大一些的蟹黄沾了点碗里的蘸料，递到赵怡然的嘴边，“姐，吃蟹黄。”

赵怡然笑着张开嘴，砸吧了两下味道点头道，“味道确实不错。”

等到几人把蟹吃完，李氏打来水拿来香胰子，众人一一把手洗干净。

秦怡然掀开鸳鸯锅上的盖子，一时间，一股扑鼻的香气带着蒸腾的热气飘散开来，赵振兴笑着提着筷子招呼众人道，“都趁热吃。”

众人纷纷下筷，李氏把一旁的笸箩里面的食材开始往一旁的麻辣锅里下，赵怡然把烫在酸菜鱼锅里的几只虾捞了出来，一一分给几人。

她自己也夹了一只，剥开外壳尝了一口，一边吃一边点头，“这虾的味道真好。”

这些食材都是最新鲜的，特别是鱼虾还是今儿上午刚刚打捞上来的，加上现在底料里面的配料越来越多，比从前那些火锅店的味道不知道要好上多少。

她吃到这里，就想起一事，跟一旁的赵振兴道，“爹，上次说的那个架子怎么说？”

赵振兴把夹在筷子上的鱼肉放到面前的碗里，“你要的那些铁丝网上次我已经跟张铁匠说过了，当时他跟我说是得半个来月也就得了，我看这时间也差不多，要不下晌我去看看？”

“那倒也没这么急，爹看着这几天哪时雪停了再去也不迟。”赵怡然想了想温棚里面辣椒的情况，今天她刚刚查看了，辣椒的花蕾已经打了不老少，但是也才有了少量的开始挂果，怎么得也得过上一个月左右的时间才能有采摘的。

她让赵振兴做得是用来烘干辣椒的架子，这还只是她参照前世见过的一些烘干设备的一个想法，也不知道做回来能不能成。

赵振兴点头，知道她怕是心思又想到那架子上去了，遂又招呼赵怡然，“这事儿你这会儿也不要多想了，多吃些。”知道赵怡然喜欢吃虾，把面前烫好的两只虾夹到她的碗里，“赶紧趁热吃。”

赵怡然笑着点头，把赵振兴夹来的两只虾一一吃了。

等到棋哥儿打了一个大大的饱嗝，众人也陆续放下筷子，赵振兴用巾子擦了一把脸上的汗，长呼一口气，“这锅子吃得真痛快。”

秦怡然也觉得这会儿浑身上下都是热烘烘的，她把外面的棉衣系带解开，一旁的书哥儿几个这会儿也纷纷解了外套，李氏一边把炕桌上的锅碗收拾了一边道，“还是别脱了，等会儿不是还得去学堂，这一脱一穿得，小心别着凉了。”

“刚刚回来忘记跟娘说了，今天先生已经放了假，下晌就不要去了，说是等到这次雪停了再去学堂。”书哥儿笑着把脱下来的棉衣放到一旁。

“真的？”李氏停下手上的活计，想着外面的天色，“你们先生考虑的周全，这风大雪大的一个不好可就要把人冻坏了，还是等雪停了再去学堂稳妥些。”

一旁的棋哥儿半靠在赵振兴的身上，“先生给我们布置了很多课业，是让我们在家自己念书写字的。”

李氏手脚利落的的把桌上收拾干净，又从旁边的炉子上提来热水，给众人一人倒了一碗，“这敢情好，这样也不会耽误了你们的课业，你们先歇会儿喝口茶，等会儿就在这个屋内做功课就成。”

几人自是没有意见，歇了一会儿，赵振兴就把两张炕桌都摆开，让几人分别围着两张桌子坐了，拿来纸笔，开始念书习字。

这边李氏也收拾好，正拿了笸箩坐在一旁开始做针线，就听到院子里面传来脚踩在雪地上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来。

她疑惑地抬头，小声的嘀咕了一句，“这风大雪大是谁呀……”

想着放下手上的针线笸箩，穿上鞋正想下炕，门帘子就被人一把掀开，张铁树、张李氏夫妇带着狗蛋儿就进了屋。

“菊花，这是在做针线那？”张李氏一手牵着狗蛋儿就笑着上前招呼道。

赵振兴和李氏都忙起身，招呼道，“外面这般冷，啥事儿这般急？快上炕坐。”

李氏已经递了一把小笤帚给张李氏，让她把三人身上的雪拍打干净，“这风大雪大的，咋还拉着孩子到处走呢？狗蛋儿快上炕靠着书哥儿他们坐。”

第二百四十九章 来意

张铁树见到赵家的几个孩子连同陈黑丫一道，都在炕上练着字，这会儿见到自家人过来了，这才停下手上的纸笔，上前来招呼。

他不由得握了握拳，笑着上前在赵振兴身旁坐了，“原来也没打算今儿出门，这不，狗蛋儿这才刚上学堂，就碰上了今儿这天气，先生还布置了啥课业，你也知道的，我大字识不得一箩筐，这才想着厚着脸上你家来瞧瞧，看看能不能顺带着让狗蛋儿跟书哥儿他们几个一道学学？”

赵振兴一听，就笑着点头，“只要你不嫌弃，就让狗蛋儿在这儿跟着他们哥几个一道念书。”

张铁树连连摆手，“不嫌弃不嫌弃，我这连谢谢都还来不及……”说着，伸手招过已经坐在几个孩子中间的狗蛋儿，板着脸道，“好好跟着你赵大伯和书哥儿他们几个念书做学问，你要是不听话，在这儿调皮捣蛋的，小心我回去收拾你。”

狗蛋儿笑着吐吐舌头，冲着张铁树做了个鬼脸，“我听话着呢，回头给你看看我今儿学的大字。”说完，撅着小屁股就爬到书哥儿几人身边去了，显然一点儿也不惧怕张铁树刚刚的恐吓。

张铁树刚刚还板着的脸这下子也绷不住，笑着在狗蛋儿的小屁股上轻拍了一记，“这皮小子！”

张李氏忙揭开手上提着的篮子，先是从里面拿出一个小包袱递给李氏，“这是今儿烙得白面饼子，给孩子们尝尝。”

李氏知道这是张家的心意，没有多做推辞，笑着伸手接过，放到一旁菜案子上的笸箩里。

张李氏又把狗蛋儿的纸笔递给他，这才从篮子里面拿出针线来，就着李氏身边坐下，一道做起针线来。

李氏先是给他们一家倒上热水，给狗蛋儿的碗里还加了点白糖，乐得小家伙高兴地连连道谢。

过了好一会儿，屋内才消停下来，赵怡然主动接过教导狗蛋儿的任务，那边赵振兴正压低声音跟张铁树唠着嗑。

这边张李氏见赵怡然正在教狗蛋儿念着他在学堂里面刚刚学的几句三字经，自家儿子乖乖的坐在一旁摇晃着小脑袋念书的样子，忍不住就笑眯了眼，小声地跟李氏说了几句什么，便也不再开声，一边缝补着手里的衣裳一边时不时抬头看那边念书的几人一眼。

差不多过了大半个时辰，几个孩子才陆续抬起头，放下手上的纸笔。赵怡然也放下手上看了一半的书，一旁的二丫有些累了，李氏刚打来热水，她洗洗手脸，就靠着秦怡然有些昏昏欲睡。

赵怡然把她放到靠近炕头的这一处，掀开一旁的薄被就给她盖上了，小家伙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就睡着了。

那边书哥儿正拿着刚刚几人练得字一一指出哪里写得不对的地方，他自己的那一份则是被赵振兴和赵怡然两人一道点评了下。

李氏见到他们说差不多，就拿出攒盒装了些核桃、红薯干和花生之类的零嘴儿上了桌，又给几人倒上热水，“都歇一歇，狗蛋儿你也停下来吃些零嘴儿。”

张李氏也停下手上的活计，笑着道，“我看你这儿除了缺个先生，都快赶得上人家那学堂了。”

赵怡然听了张李氏的话，心下不由得一动，看着眼前围着的一圈小脑袋，不由得飞快的转动了下脑筋，或许……

那边的赵振兴正在收拾前几天没修补好的笸箩，张铁树也在一旁帮着搭把手，“这手修补的手艺怕不是跟青竹村的人学的吧，我看咱这村里怕是没谁能及的上你这手艺了。”

“哪能呢，还不就是瞎糊弄着对付着用用呗。”赵振兴笑着把一根劈好的竹片插进去，顺势便弯折过来插到破损的地方。

“今儿这雪虽是下的大，倒是明年这地里的庄稼能得益了。”

“谁说不是，只是这在外行船走马的不太方便……”

坐在赵怡然身侧陈黒丫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两人的交谈，起身下炕，掀开帘子看了眼外面大朵大朵飘落的雪花。

…………

这场初雪足足下了三天两夜，等到雪停的这天清晨，赵怡然推开房门的时候，雪已经直接堆到门槛了。抬眼只觉得院子里到处都是银装素裹，入目只见皑皑白雪，她呼出一口气，随即就变成一股蒸腾的白气消失不见。

赵怡然见足有自己腿高的积雪，一时不知道是该往前走还是关上门退回屋内。

那边灶间的门帘被人从里面掀开，赵振兴拿着铁锹等物就出了屋子来，见到这边秦怡然开门，笑着招呼道，“大丫，外面冷，你先进屋等会儿，等我把这边的雪清了，你再过来。”

“哎。”赵怡然点头应声，重新把房门关上，刚坐到炕上就听得那边传来赵振兴几人铲雪的声音。

等到动静渐渐传至这边屋前，赵怡然就从炕上起身，三两下重新把靴子穿好，再次打开房门时，只见赵振兴带着李氏还有书哥儿一道，已经把东厢至灶前的这条路清了出来，许是天冷的缘故，上面的雪清干净，青石板上竟然只留下淡淡的雪渍。

赵振兴一手撑着铁锹，一手叉着腰，看着院子里的积雪，“这雪还得赶紧清出去，不然等会儿太阳上来，这上面一层冻上了，可就难弄了。”

李氏看了也点点头，看了赵怡然一眼，“大丫，你先去洗漱，早饭就温在锅内。”

赵怡然应声，知道赵振兴这是要赶在雪化前把这些积雪清到院外，以免化成水留在院子里的青石板上，到时候上冻了可不是开玩笑的。

“那爹娘你们先忙活，我等会儿就来帮忙。”

“去吧，仔细脚下。”李氏跟在后面叮嘱一句，三人又商量着先把房顶上的积雪推下来，赵振兴就把先把屋檐下的雪清出一块，这才把梯子拿出来架在西屋，赵振兴带着书哥儿拿着木掀、档耙等物一道上了房顶。

李氏在下面叮嘱两人几句，就开始拿着铁锹等物开始把屋前的雪往外清。

第二百五十章 雪人

赵怡然在灶间只听得院子里面不时发出“噗通……”的落雪声，她快速的把早饭吃完，把碗洗干净收拾到碗橱里，就把自己的手套斗篷等物都穿戴好，掀开门帘，就见到赵振兴和书哥儿两人已经到了东厢的房顶，正在往下推雪。

她拿着靠在一旁的推板，就上前帮着李氏一道把院子里面的雪往外推，推开院门，才见到左边的几户人家也在往外清扫积雪。

几人一直忙活了大半个时辰，才把屋顶上，院子里的积雪清理的差不多。

经过这一通忙活，几人身上都微微出了些汗，秦怡然看着院门外堆积的犹如几座小山般的雪堆，再看看原本他们沿着南坡下山的那条路，已经看不出丝毫痕迹。

她看着眼前雪白的一片，这会儿也有些忍耐不住，起了玩心，从那边干净的雪里面抓了一把雪做成一个雪球，朝背对着她的书哥儿就扔了过去，正好打中书哥儿的背部。

书哥儿冷不防的被她来了这么一下，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等到转过身，就看到秦怡然笑盈盈的眼，他笑着弯腰从一旁操起一把雪，作势就要反击回来。

赵怡然忙笑着躲到李氏的身后，李氏见他们兄妹俩玩闹的样子，笑着轻拍秦怡然一记，“别闹，小心身上出汗要着凉了。”

附近几家的孩子这时也陆陆续续的跑出院子，也不知道是谁带的头，一群孩子很快就分成了两队，打起了雪仗。

李氏原本还待把赵怡然拉回来，谁知她小身板灵活的一个转身，就躲到一旁的雪堆后面，对着跑过来的孩子就丢出去一个雪球，几个孩子见了，也纷纷抓起雪球攻击过来，书哥儿忙上前帮忙，随即引发一片混战，一时间孩子的嬉笑声，叫喊声响彻这片天地。

赵振兴笑着叮嘱几个孩子几句，就招呼李氏进了院子。

等到太阳升的老高，赵怡然也玩累了，她靠坐在身旁的雪堆前，小脸上红扑扑的，好似还在往外蒸腾着热气。

书哥儿也在她身前坐下，笑问，“可是过瘾了？”

赵怡然笑嘻嘻的用力点头，她有多久没有这么放肆的玩乐了，她自己都记不清了，今天见到这漫山遍野的雪，好似一直被藏在心底的那颗童心也复活了。

书哥儿笑着把她身前的几处雪印拍打了几下，“这么喜欢雪，要不咱们就在这院墙处堆个雪人如何？”

“好啊好啊……”赵怡然一听就来了兴致，一骨碌的就从地上爬起身，“我回去准备东西去。”

书哥儿笑着点头，起身就往还没有被人踩踏过的雪地走去，他准备把雪人的身子先做出来。

等到秦怡然提着篮子出来，后面还跟着棋哥儿和二丫两个小尾巴，那边书哥儿已经做了一个硕大的雪球安在地上，他正忙活着给雪人做个脑袋。

几人都上前帮忙，等到把一个圆乎乎的雪球按到雪人的身子上，大致的雏形已经出来了，赵怡然从篮子里面拿出两颗板栗，先是给雪人安上眼睛，一旁的棋哥儿已经心急的把一个切了一节的小红薯插到鼻子的位置上。

等到赵怡然把一块剪成嘴巴形状的红纸贴上，那边书哥儿不知道从哪里拿来一个破旧的斗笠给雪人戴上了，一个憨态可掬的雪人就差不多成型了。

赵怡然退开几步端详了几眼，才把篮子里面一块不知道从哪里拿来的长布条当成围巾给雪人围上。

一旁的二丫已经在旁边欢呼着拍手，“雪人……雪人真好看……”

之前打雪仗的几个孩子一下子呼啦啦的都围了过来，书哥儿忙伸开手臂挡在雪人前，“给你们看可以，不许伸手推。”

几个孩子忙保证，推推搡搡的就上前来，书哥儿让到一边，几个孩子见了这个足有大半个成人高的雪人，心下也有些痒痒，不知道是谁提议了一句，又一窝蜂跑远了，直嚷着也要回去堆一个。

书哥儿把原本脱掉的手套带上，把雪人头上的斗笠又挪了下位置，这才满意的点头，“这雪人放在这儿，只怕能放到明年开春化雪的时候。”

赵怡然看着这雪人堆在院门的左侧，笑着道，“等下一场雪来，咱们在院门的这一边也堆上一个，正好凑成一对儿。”

一旁的两个小的还有些兴奋，听了赵怡然的话，连连点头。

赵怡然见到他俩被风吹的有些发红的小鼻头，上前一手拉着一个，招呼书哥儿道，“哥，咱们回去吧。”

等到进了院子，见到烟囱里面已经冒出炊烟，几人才注意日头已经快升到头顶，相视一笑忙往灶间跑。

…………

李氏一边收拾着碗筷一边问赵怡然，“黑丫昨儿有没有说今儿不过来？”

“没有。”赵怡然摇头，她也有些疑惑，“也不知道她今儿是不是也是在家帮着清理院子呢？”

赵怡然刚想提议等会儿进村子里面去瞧瞧，就听到院子里面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几人刚刚转身，就见到灶间的门帘子被人一把掀开，陈黒丫的身子就钻了进来。

“叔、婶子、大丫姐，我爹回来了！”

她的声音很是兴奋，说话间，人已是跑到炕前，把抱在怀里的几个纸包一窝蜂的往炕桌上堆，几人见她帽子也没带，穿着棉袄跑的浑身冒着热气，知道她这怕是一路飞奔着过来的。

赵怡然见她从进屋就一直咧开的嘴角，也笑着问道，“你爹啥时候回来的？怎么之前也没听着信儿？”

“昨儿晚上回来的，我和我奶都上炕了才听到有人敲院门……”陈黒丫有些兴奋地把陈老大回来的经过大概的说了一遍。

一旁的赵振兴也笑着问道，“你爹这次回来，这是不打算出去了？”

“嗯。”陈黒丫用力的点点头，脸上的喜色掩饰不住的荡漾开，几人还是第一次见她喜形于色的样子，都帮她一起高兴。

“叔，婶子，我爹昨儿回来问了我近来的一些事情，他说是等会儿就要过来串门子。”陈黒丫转身跟赵振兴和李氏道，又伸手推了推炕桌上的几个纸包，“这些零嘴儿都是我爹带回来，有芝麻卷、松子糖……大丫姐这些都是给你们的。”

第二百五十一章 孜然

赵怡然没推辞，笑着揭开面前的一个纸包，里面装着的是犹如小孩拇指大小的芝麻卷儿，她拿起一根，递给一旁的二丫，又招呼几人道，“爹、娘、哥、棋哥儿，咱们都尝尝。”

说完，她自己也拿了一根，见里面应该是由麦芽糖卷成的，上面裹了一层密密麻麻的白芝麻，她放到嘴边轻轻咬了一口，入口酥脆，微微有些粘牙，轻轻一嚼，满嘴的芝麻香气，她点点头，“好吃！黑丫，你自己也吃。”

陈黒丫一听赵怡然夸好吃，立时就笑眯了眼，她摆手道，“我爹带了不少回来，我家里都留着呢。”

几人尝了尝，都夸好吃，陈黒丫比自己吃了还要高兴。

赵振兴正打算问几句陈老大的情况，就听到院子里面又有脚步声传来，随即一个有些洪亮的嗓门就响了起来，“赵老弟可在家？”

“在这屋呢。”赵振兴一听这声音，忙一边应答一边下炕穿鞋。

“我爹来了！”那边陈黒丫听到这声招呼，已经飞快的转过身，三两步就窜到门前，一把掀开门帘子，“爹，赵叔他们在这屋呢。”

随着陈黑丫掀开的门帘子，一个身材高大的汉子就进了灶间，赵振兴忙站起身，笑着招呼道，“陈老大，快进屋坐。”

这进来的汉子显然就是陈黑丫的爹陈老大陈义明了，这么冷的天气，他也不过穿了身粗布的短褐，手腕脚踝处都绑缚的紧紧的，看起来就是一副跑江湖的模样。

他身材很是高大健硕，目测比赵振兴还要高出半个头来，许是常年在外奔波的缘故，肤色黝黑，五官和陈黑丫有几分相似，只是要更粗犷些，他这会儿正笑得露出一口白牙，在黝黑的面皮映衬下，那口白牙显得格外的晃眼。

“赵老弟，承蒙你们平时对我家黑丫多有照拂，我陈义明在此多谢了。”说着，放下手上提着的篮子就冲赵家人一抱拳。

赵振兴忙笑着抱拳回礼，上前一步道，“你如此就见外了，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哪里就谈得上照拂不照拂的，黑丫这孩子极是乖巧懂事，帮了我们不少的忙。来，上炕坐下喝口茶。”

陈义明也不推辞，哈哈笑了几声，就跟赵振兴一道上了炕，那边李氏已经泡了一壶茶端了上来，赵振兴先是给陈义明倒了一杯，这才给自己也倒一杯。

陈义明从带来的篮子里面拿出两包茶叶来，“喏，也没甚好玩意儿，这茶叶倒还不错，带两包给你尝尝。”

赵振兴笑着拿起来看了看，见那纸包跟上次仙客来东家带来的也不遑多让，知道这茶叶只怕是不便宜，笑着道，“你我本是兄弟，何须如此客气。”

“别，咱俩交情归交情，你们如此待我家黑丫，这只不过是我的一点儿心意。”说着，他从怀里又掏出个纸包来，递给赵怡然，“大丫，给，这是从我这次去西域带回来的一种香料，我听黑丫说你很是喜欢倒腾一些吃食，这个给你试试，要是喜欢，我那儿还有些，回头让黑丫再给你送过来。”

赵怡然听到他说是从西域带回来的，心里有些打鼓，伸手接过后，透过纸包好似也闻到了那股熟悉的味道，不由得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多谢陈大伯。”

她有些迫不及待地打开那个纸包，等到看到那心念已久的物什儿，脸上已经不受控制的盈满笑意。

几个孩子见她喜形于色，知道她怕是认得这包香料，忙也围过来一瞧究竟。

纸包里面装的香料表面呈黄绿色，成椭圆形的圆柱形状，嗅其味能闻到那独特的辛辣香味。

赵怡然伸手拿起一枚放到嘴里仔细的咀嚼片刻，尝到那股淡淡的甜味儿，她忍不住微微上翘了嘴角。

陈黑丫见她如此神情，忙问道，“大丫姐，可是喜欢这东西？”

赵怡然用力点头，“很喜欢，有了这个咱们下次烤肉的味道可以做的更好。

陈黑丫一听，也眼睛亮了亮，前几天烤肉的味道可是让他们几人都赞不绝口的，“回头我把家里的都拿过来，大丫姐你到时候再给我们做些烤肉吃吃。”

赵怡然没有多做拒绝，笑着点头，“成，等会儿我把香料碾出来，咱们就试试。”

她再次打量了下纸包里面的孜然，它还有个名字叫安息茴香，所以它的外形跟之前她买的小茴香有些相似。想到这里，她心下不由一动，之前在山谷里面就发现几处野生的小茴香，而且赵振兴也说过他们这地儿野生的小茴香还不少，那么孜然是不是也可以在这里种出来呢？

想到这里，她把纸包重新包好，问陈黑丫，“这种香料你家里还有多少？”

陈黑丫想了想，用手比划了一下，“一个小布袋装的，这东西轻巧的很，也不知道有几斤。”

赵怡然点头，“这些回头你都给我拿来，我要试试咱们这地儿能不能种点儿出来。”

“成，回去我就给你送过来。”

那边赵振兴和陈义明两人也聊得很是投契，原本两人就有些交情，最近这几个月赵家对陈黒丫又多有照顾，陈义明也有意与赵家交好，话题就渐渐越聊越多。

几个孩子这会儿也不再交谈，听陈义明讲了一些他走镖路上的趣闻。

两人说着说着不知怎么的就绕到陈义明回村的事儿上，陈义明笑着把手上的茶碗搁到桌子上，“镖局那边已经辞了，往后就打算在这周围买些田地，侍弄庄稼了。”

“那边的事都了了了？”赵振兴见他这打算，显然将来是不打算再往外跑了。

“嗯，这些年了，我娘年纪越发年迈，眼神也不好了，黑丫也渐渐大了，这家咋得也得收拾收拾，将来……”陈义明说着，目光温和的看了坐在一群孩子中间的陈黒丫一眼。

“那敢情好，这些年你也难得在家，这往后咱们也能三五不时的结伴进山打猎去。”

听赵振兴如此说，陈义明转身看了他的腿一眼，“你这腿现在如何了？”

第二百五十二章 打算

“比之先前好多了，自打秋收后到现在还没犯过。”赵振兴笑着抚了抚自己的双腿，“现在只要尽量不让它负重，不受寒受冻的，照常行走没什么问题。”

“你这寒疾要是想除根只怕是不易，能如现在这般好好养着倒也不错，再说，你现在这日子也起来了，自是不要再像以前那般……”陈义明说到这里看了赵振兴一眼，“听说你把望仙峰这一片的山地都买下来，打算种些果木？”

“嗯。”赵振兴点头，想着自家的一些事情几乎没有瞒着陈黒丫，便也笑着道，“果木的收益要晚上几年才能有，到时候再看看，能不能再种些旁的，也能多换些银钱。”

陈义明脸上到是没什么特别的神情，听了赵振兴话，也不由得点头，“这样也好，人总得多条腿走路，万一有个啥得，也不至于就抓瞎。”

赵振兴见他话说得实诚，估摸着陈黒丫应该没有跟他说自家山谷里面的事儿，心里不由得对陈黒丫的观感又好了很多。

两人又就这村里的一些事儿聊了半晌，眼见着天色不早，陈义明起了身，“今儿先回去了，过两天再来找你喝酒。”

赵振兴也笑着起身穿了鞋，“择日不如撞日，今儿就留在这儿一道用顿便饭如何？”

“不地了，我二弟今儿说是也回来，我今儿还有些事情要回去跟他商议，等两天得闲了再来叨扰。”陈义明起身招呼陈黒丫，“你是跟我一道回还是再玩一会儿？”

陈黒丫想了想，还是起了身，“我跟爹一道回去，我还要把这香料给大丫姐送过来。”

等到送了陈家父女出门，赵振兴几人又进屋上了炕，见到摆在桌上的一些纸包，赵振兴问赵怡然，“刚刚你陈大伯拿来的那香料可是能顶用的？”

“当然，这孜然咱这地儿可不容易买到。”赵怡然又把那纸包打开给赵振兴瞧了瞧，把她打算试着种一种想法也跟几人说了。

“看起来倒是跟那香丝菜结的果子有些像。”李氏几人也端详片刻。

其实孜然不只是有调味提香的功效，它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可以防腐，对于在这没有各种化学的防腐剂以及真空包装的时代，这些食物自带的防腐功效对于他们想要制作的辣酱可是大大有益的。

辣酱里面只要加上少量的孜然不但能增加它的香味，保质期想来也能延长不短的一段时间，这样对于以后的销路选择也就不会局限于就近的一些府县了，甚至于一些更远的地方只要有销路也不是不可能了。

赵怡然想到这里，跟李氏道，“娘，帮我把猪肉切一点儿，咱们也尝尝加了这孜然的烤肉味道有什么不一样。”她转身把放在碗橱里的石臼拿出来擦洗干净，把纸包里的孜然拿了一小撮放到石臼里面舂了起来。

李氏那边已经割了约莫一斤多的五花肉，洗净切成了厚薄均匀的肉片。

赵怡然拿来一个小盆，把李氏切好的肉片装到盆里，加入各色调料，把碾成粉状的孜然也一起放进去搅拌均匀。

等肉腌制的功夫，赵怡然让书哥儿帮着把上次的那块石板儿搬进灶间，擦洗干净后就放到炉子上，许是天气太冷的缘故，石板儿放在炉子上好一会儿才渐渐被烤热。

又等了片刻，赵怡然试了下石板上温度，才夹了一些腌制好的肉片放到石板上，随着“滋滋啦啦……”的声响，肉片很快变色卷了起来，香气渐渐弥漫开来。

等到肉片的一边被烤的金黄，赵怡然又给它们快速的翻过身，一股特殊的香气已经随着肉片渐渐被烤熟而散发了出来，一旁的棋哥儿和二丫两个围着炉子忍不住流口水，“大姐，这肉比前两天的烤肉要香多了。”

“那当然，今儿加的这香料用来做烤肉之类的调料是最适合不过的。”赵怡然眼见着肉已经被烤的金黄，忙拿起一旁李氏递来的盘子，把肉夹了放进去。

“来，大家都尝尝，看看味道比之上次的是不是要好一些。”

李氏接过盘子放到炕桌上，见赵怡然还在烤剩下的，忙上前道，“剩下的交给我来吧，大丫，你去试试这味道如何。”

赵怡然笑着把手上的长筷子交给李氏，见几人围着盘子还没有动筷，笑着摸了摸二丫的头，“还等什么，这烤肉就要趁热吃，味道才好呢。”

赵振兴笑着伸筷夹了一片，刚咀嚼了两下，就冲赵怡然点头，“好吃！”

赵怡然自己也品尝了一块，味道的确不错，五花肉的油被烤出了一部分，这会儿吃了只觉得肥而不腻，加上各色调料的衬托，口感确实上佳。

书哥儿几个吃了也连声赞好，赵怡然给李氏夹了两块，照样得到李氏的认同。

这还只是烤的五花肉，要是烤羊肉串儿，那味道简直了，想想就让人流口水。

“这肉不过就加了这些调料腌了一会儿，咋得味道就这么香呢，要是咱们那会儿摆摊的时候有这些，只怕还要多挣不老少钱呢。”李氏吃了两块烤肉，见到两个小的吃的油乎乎的小嘴儿，不由得有些感叹。

“那要什么紧，咱现在有了这些调料，往后摆摊的时候还是一样可以卖这些烤肉。”赵振兴笑道。

一旁的书哥儿就想起前两天秦怡然提过要摆摊的事儿，也接话道，“等这周围哪儿有那大集了，要是正好逢上学堂旬休，咱们就去摆摊吧，这天冷了，咱们些些热乎麻辣的，肯定会有许多人来买。”

赵振兴想了想，“要说有啥大集，这临近的屯镇，年前倒是都有大大小小的集，但是咱们要是卖串串儿，太近了显然不太合适，倒是离咱这地儿约莫二三十里地朱家镇，在每年冬至前三日都有大集，要不到时候咱们去赶赶？”

赵怡然一听也动了心，冬至离现在也不过就剩下二十几日，他们好好准备一番说不定能卖上不少银钱，“我觉得爹说得可行，现在天也冷了，串串儿放上一两日也坏不了，咱们提前几日多备一些食材，到时候可以多卖上不老少呢。”

第二百五十三章 准备

赵怡然想到这里，她跟赵振兴道，“爹，你看这是不是让得人给青竹村捎个口信，让秦老爹帮着咱们先把竹筒和竹签多备一些出来，不说要赶朱家镇的集，就光是年前咱这县城附近的大镇估计都有不少大集，咱们挑那不下雪的日子，去卖些串串儿，也能多挣几个过年钱，年后咱家用钱的地儿可不老少，多挣一些也省得到时候银钱不凑手。”

“成，我今儿看这天，这两天应该没有雪下，到时看看有没有往青竹村去的人，实在不行，我从山谷里面穿过去，走上一遭也成。”赵振兴听了赵怡然的一番话，心里就活动开了。

想到开春后的一些打算，虽说现在有了仙客来这一块稳定的收入，但是谁会嫌钱多，手上银钱多备些，做事也宽裕，就是心里底气也足些。

那边李氏把烤肉的石板收拾干净，已经在张罗晚饭，听到几人商议，她心里也有了一些想法，“再给你姥爷他们稍个信

儿，让他们提前几日帮我们把豆腐还有豆腐泡啥得多备一些，你姥姥每年到了冬上做的那冻豆腐味道可好了，往年吃锅子我们都爱挑那冻豆腐吃，我看咱们的串串儿这次也可以添上这个。”

李氏的提议很快就被几人采纳，赵振兴搓了两下手，“还有段时间，大家伙儿都帮着想想，有什么主意都可以提议出来，咱们一道儿商议商议。”

刚刚未怎么出声的书哥儿就说道，“既然咱们这次打算卖烤肉，咱们肯定要另外增加炉子，人手方面是不是得雇上一两个人，到时候人一多，一个人烤肉我看都来不及，这最少也得雇上两个人才成。”

赵振兴点头，“书哥儿说得不错，咱们上次雇了黑丫，这孩子是个懂事儿的。这次少不得也要请她一道去，要是再添置炉子和烤架啥的，咱们到时候一辆骡车肯定装不下，再雇的人少不得还得是个会赶车的才成。”

说到这里，那就势必要雇个男子，赵振兴想了想才道，“要不就雇陈老大吧，他赶车是把好手，正好也要雇黑丫，这样也就一道雇了他们父女俩。”

李氏把锅盖盖上，嘱咐了烧火的书哥儿两句，才在一旁接着道，“要是人手还不够，就把她菊花婶子叫上，她也不是那喜欢到处说嘴的人。”

对于张李氏，几人对她的观感都不错，人选算是初步定了下来，几人又提议几点上次卖串串的问题，一一商议妥当。

等到外面天色彻底暗下来，李氏饭菜也张罗好了，招呼众人收拾了炕桌开始摆饭。

饭桌上少了这一向都在赵家吃饭的陈黒丫，赵怡然才想起，陈黒丫之前说要过来送孜然的，到现在都没见到人影，心下虽有些疑惑，又想着她是跟着陈义明一道回去的，应该不会出啥事情，想来应该是被什么事绊住了手脚。

一家人正围着炕桌其乐融融的吃着晚饭。

却不知此时村里的陈家院子这会儿却是闹哄哄的一片，一时间只听得女人的哭喊声，夹杂着孩子的哭闹声，怎一个乱子了得。

…………

次日，赵家人吃过早饭，书哥儿兄弟俩已经去了学堂，赵振兴也起身去了老宅，这两日下了下雪，他也有些不放心赵老爷子，想着去看看，李氏把早上烙的饼子给他装了一些，让他给老宅带过去。

赵怡然刚跟着李氏开始学着给赵振兴做护膝，手上的针脚才刚刚起了个头，那边陈黒丫就拎着一个布袋进来了。

李氏一见到她，忙笑着招呼，“可是吃过早饭了？”

“吃了。”

陈黒丫把手上的布袋递给赵怡然，“大丫姐，都在这儿了。”

赵怡然笑着伸手接过，袋子里面装了约莫两斤左右的模样，她招呼陈黑丫，“上炕歇会儿呗。”

陈黒丫犹豫了片刻，还是拒绝道，“不了，我先回去了，回头再来找你玩儿。”

赵怡然见她神色间有些不对，再想起她昨儿原本说了要来后来又没来，忙伸手拉住她，“咋地啦？出了啥事儿？”

陈黒丫见到赵怡然如此问，想着自家的事儿她也知道一些，索性也不瞒着了，靠着炕沿坐了，“大丫姐，你都不知道，昨儿我和我爹一道回去，我爹带回来的一些东西，几乎都被我婶子搬到她那屋里去了……”

原来昨天陈义明带着陈黒丫刚进了陈家院子，就看见陈俊站在堂屋前一边吃着陈义明带回来的点心，一边朝着院门处张望，见到两人也不打招呼，直接转身就掀开门帘子进了堂屋。

陈义明疑惑的皱了皱眉，心下还有些奇怪，往常这侄子看到自己，都很是亲热的迎上来，围着自己嘴甜的不得了。

陈黒丫却是心里有些猜测，忙三步并作两步的跟上前去，掀开堂屋的门帘子，见到原本留在堂屋柜上的一些包袱都被翻得乱七八糟，连同留给陈米氏的一些吃食也被搬得所剩无几。

甚至就连要给赵怡然的香料袋子，也被人打开了，柜上，地上都散了一些，陈黒丫一下子就急了，也顾不得其他，一把掀开西屋的门帘，见到陈梅氏正忙着往炕柜里塞东西，“婶子，这些都是分给奶的东西，你咋能都搬走了呢？”

陈梅氏被逮了个现行，脸上一时有些挂不住，狠狠的瞪了陈黒丫一眼，正想破口大骂，又想道刚刚陈俊说陈义明也一道回来了，忙强装出笑脸，只是一时脸上的表情转换不及，看起来有几分扭曲，“你这孩子咋说话的，不知道的还当我嘴馋，抢老人的吃食呢，这不是怕放在外面招了耗子，我才收起来的。”

“耗子？”陈黒丫见她睁着眼睛说瞎话，想着陈义明今儿正巧也在家，索性想借由这事儿把有些话摊开来说。

她上前一把把陈梅氏刚刚盖上的炕柜打开，陈梅氏没提防她会如此做，忙抢上前去想要把炕柜盖上，只是她手上的力气如何抵得过陈黒丫，愣是没能动得了丝毫。

陈黒丫见她如此，干脆也不客气，一把把陈梅氏推倒在炕上，搬着那炕柜就出了西屋，任由陈梅氏在身后如何喊叫也不搭理。

第二百五十四章 哭闹

陈黒丫刚抱着炕柜出了西厢，就见到陈义明正站在堂屋里，西屋是陈义军和陈梅氏歇息的屋子，他这做大伯的自是不好随意进去。

陈黒丫也是想到这层，才干脆把这炕柜搬出来，她把炕柜一下子放到堂屋的桌上，发出“嘭……”的一声闷响。

那边陈梅氏见陈黒丫不搭理她，也着急了，甚至连鞋都没穿好，就出了西屋，见陈黒丫正把她刚刚装到炕柜上里的东西往外拿，一下子就抢上前去，整个人扑在箱子上朝陈义明哭喊道，“大伯！你就看着黑丫这般没规没矩的，翻长辈的柜子……”

陈义明也没想到事情会突然这样，看着有些歇斯底里的陈梅氏，又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紧抿着嘴的女儿。

他心下有些了然，刚张了张嘴，还未发声，那边的陈俊也跟着陈梅氏后面一道出了西屋，哭着就往陈义明身上扑，“大伯！大伯……呜……大伯……姐姐欺负我……”

陈义明忙伸手拉着他，没让他直接扑在自己身上，见到他满脸的鼻涕眼泪，嘴角还流出一些嚼了未咽下去的点心，心里有些腻味，发觉自己对这个侄子这会儿可怜的神情竟然一点儿也怜惜不起来，就连往日还有的一点儿疼爱，这会儿看到他们娘俩的这番做派，也快要消失殆尽。

那边陈黒丫刚刚还目无表情的脸上，见到陈义明没开口阻拦自己，神情这才柔和了些，她也不再管那炕柜，任由陈梅氏趴伏在上面，转身走到陈义明身边，握住陈义明垂在身侧的另外一只手。

这边的动静惊动了还在灶间忙活的陈米氏，她一边一叠声的问，“咋地了……咋地了……”一边人已是蹒跚的扶着门框进了堂屋。

她本就眼神不太好使，只是模糊的瞧见眼前的这番景象，这会儿还没猜到大概发生了什么事，刚想劝上陈义明几句。

那边的陈梅氏一把把炕柜门合上，转身就扑到陈米氏身上，“娘！我命好苦呀……”

陈米氏瘦弱的身子被她这么一扑，有些摇晃，还是陈黒丫伸手扶住了，这才站稳身子。她被陈梅氏的哭喊声吵得有些头疼，忙伸出手想要把陈梅氏推开。

谁知陈梅氏使出吃奶的劲儿抱住了她，陈米氏竟然推她不动，只得道，“啥事这样哭天抢地的？就不能好好说话……”

陈黒丫帮着陈米氏把陈梅氏从她身上拉开，陈米氏这才松一口气，摸着旁边的一张凳子坐了下来，问几人，“都说说，这是咋地啦？啥事儿要这样闹腾？”

陈义明和陈黒丫两人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陈梅氏抢先说了出来，“娘，我也懵着呢，我在屋里好生生的收着东西，黑丫一回来，不分青红皂白就把我的炕柜搬了出来，把我的东西翻的乱七八糟……”

她知道陈米氏眼神儿不好使，看不清屋里的具体情形，使劲揉了把脸，用力的醒了一把鼻涕甩在地上，把手随意的在身上蹭了蹭，“我知道这家里只怕是容不得我们娘俩儿呆着了，我的儿呀，你的命好苦呀……”说着，就把一旁的陈俊一把抱在怀里，那样子活像是谁欺负她们娘俩儿的模样。

陈黒丫看一眼被她甩在地上的鼻涕，嫌恶的往后退了退。

陈义明见到她这一番做派，也不由得皱了皱眉，以前虽觉得这弟妹稍嫌刻薄了些，好歹大面上还过得去。

今儿这事情从头至尾就是她不对，虽说黑丫的态度稍嫌强势了些，但是她有错在先，不知道反省自己的行为，还哭爹喊娘的编瞎话，这到底是为哪般？

看她胡搅蛮缠的样子，陈义明也不太想搭理她，跟一旁的陈米氏道，“娘，我给你的一些东西，你咋的也不收起来？”

陈米氏到这时也大致猜到发生了什么事，这会儿一听陈义明发问，她有心想替陈梅氏遮掩几句，“老大，那些都是我给俊哥儿的，我年纪大了，这些点心啥的吃了也不容易克化……”

陈梅氏虽是抱着陈俊在一旁哭闹，却是竖着耳朵留神听着这边几人的交谈，一听到陈米氏出言相帮，那哭声立马就大了起来，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般。

她昨晚上听到陈义明回来的动静，无意中偷听到陈义明和陈黒丫的交谈，知道陈义明这次回来就不打算外出了，她立马就想到自家有可能要搬出现在这院子，回到他们自己的院子。

先不说陈家的院子比他们原先的院子要大得的多，就是这三间正房也都是青砖大瓦房，陈义明又没有儿子，这几年在这儿住着，她心里早就把这院子当成是自家的院子了，心里哪还愿意搬出去。

今早上再见到陈义明带回来的那几大包裹，除了一些行李，全是各色点心尺头还有好些纸包里面也不知道装得些啥，陈义明拿了几包点心尺头就打发了他们。

看着堂屋里留了那老些东西，她心里不知道暗骂了他多少句，好不容易等到他们父女俩出了门。

她就有些忍不住，挑了几个好看的尺头收了起来，谁知等到快下晌，他们两人还不见回来。

她让俊哥儿帮忙看着院门，把其余的一些包袱全打开，翻找了半天也没见着银钱，就把一些吃食啥的全搬到西屋。

她知道陈义明是个男子，平时行事有些大大咧咧的，对自己的兄弟也多有照拂，就算是知道东西被她拿了，她一句暂时帮忙收着，想来也不会跟她多做计较。

谁知道，他们父女俩突然回来，弄了她一个措手不及，饶是原本心中笃定陈义明不敢把自己怎样，她也还是把搬回来的东西赶紧往炕柜里面藏。

只是还没等她完全收拾好，陈黒丫就进了西屋，还把她的炕柜都搬了出来，她不趁机闹上一闹，要是被陈黒丫把炕柜里面她以前藏着的东西都翻出来，只怕是陈义明再好的脾气，也要立马把她们赶出门去。

这会儿见陈米氏有心帮她说话，她知道这事儿应该能消停下去了，心下才刚松一口气，就听到了自家男人的声音，她有些吃惊的抬起头。

“哥，你啥时候回来的？咋没让人给我捎信哪？”

几人都转过身，只见陈义军挎着一个包袱站在堂屋门口，脸上被风吹得通红，显然是赶路刚到家。

陈义明不着痕迹的看了屋子里面几人的神情，只见陈梅氏已经收起先前哭闹的样子，还把陈俊往自己身前拉了拉。

第二百五十五章 挨打

他就笑着道，“昨晚上刚回来的，因着活计也跟东家辞了，也就不急着这一时半会儿让你跑回来，这不，听娘说了，你可能今儿就回来，也就没急着让人给你捎信。”

陈义军也有好些日子没见着自家哥哥了，心里也很是高兴，上前几步一边放下手上的包袱一边道，“那敢情好，这往后是不打算出去了？”

他话音刚落下，就见到桌上摆着的炕柜应该是陈梅氏陪嫁的嫁妆，再看着堂屋里面到处散落的纸包以及之前被陈梅氏翻得乱七八糟的东西，他不由得皱了皱眉，看了看几人的神色，“这是出了什么事？咱家里招贼了？”

“噗嗤……”一声，陈黒丫没忍住，一下子笑出声来，“叔，咱家还真是招贼了。”

陈义军被她这一笑弄得有如丈二的和尚，又看看其他几人，“黑丫这是说真的？”

陈义明笑着拍了拍陈黒丫的小脑袋，想着自己兄弟的脸面，有意把这话题岔开，“没什么大事儿……”

陈黒丫却不想这样息事宁人，这些时日跟着赵怡然久了，渐渐也学了一些行事手段，她虽不想招惹人，但是谁要是招惹她，也别想轻易地脱身。这次不让陈梅氏一下子就怕了，就凭她的这做派只怕以后还不得消停。

再说了，就看陈梅氏前面这几年的行事，之前也不是没被陈义军教训过，可是时间一长，不但故技重施，行事反而越发变本加厉，想到这里，她也不看其他人的脸色，自顾自的把先前一番情形给陈义军说了一遍。

陈义军是个火爆性子，一听脸色就已经是沉了下来，等到最后陈黒丫把事情说完，脸色已经黑如锅底，上前一步就要打陈梅氏，“你这个败家娘们儿！看我不……”

陈梅氏从陈义军进来，心下就有些着慌，这时候也埋怨自己，怎么就把自家男人要回来的事情给忘记了，早想起这事儿，她也不会今儿就急着下手了。

自家男人什么性子，没人比她更清楚，这会儿见到陈义军一副要打死她的样子，更是吓得连忙后退，整个人紧贴着身后的桌子不敢动弹。

那边陈米氏和陈俊忙上前阻拦。

“老二，你可不能动手。”

“爹！爹！你别打娘。”

陈义军看着拦在面前的老娘和儿子，心里的火气稍微压下来一些，那边陈梅氏见到了，吓得一下子又哭了起来，一哭她又觉得委屈上了，“我都这是为了谁……呜……还不是为了俊哥儿……”

她不说还好，一说陈义军的火气，腾的一下就起来了，他一把掀开面前的陈俊，大踏步往前，那边陈米氏急忙去扶陈俊，哪还顾得上去阻拦他。

陈义明见此，怕他盛怒之下把人打出个好歹来，刚想上前拦一下，“义军……”

陈黒丫见机一把拉住他，不让他去管这件事，在她看来，陈梅氏就是欠收拾，把她收拾一顿再让他们搬出去，也不枉她和陈米氏受了这几年的气。

陈义明动了两下都没能挣脱陈黒丫，看了一眼女儿小脸儿上倔强的表情，暗叹一口气，轻拍了下陈黒丫的手。索性让到一边，想着等会儿情形不对，他再上前阻拦也不迟。

那边陈义军没有任何阻挡的走到陈梅氏身前，冲着还在哭喊陈梅氏就是一巴掌，陈梅氏身后就是桌子，陈义军伸手打过来她是躲也没处躲，硬生生的受了这一下，这一巴掌下去整个人随着陈义军的力道，反扑在桌上。

这一下把桌上的东西推了一半都掉在地上，那箱子竟然也被她这一扑的力道推得往一边滑了过去。

陈梅氏还有些懵，整个人被那一巴掌扇得半天不能动弹，刚想起身，就被陈义军的第二巴掌又扇得重新扑到桌上，这下子原本已经被推到桌边箱子，一下子翻到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这动静把一旁的陈米氏和陈俊都惊醒了过来，两人忙上前去拉扯还要继续打人的陈义军。

一旁的陈黒丫见到陈梅氏趴在桌上一动不动的，心里的气也消了些，她心里也怕陈义军把人打出个好歹来，遂也松开了陈义明。

陈义明见她如此，知道她心里的气消了些，伸手抚了一下她的头，上前一把就把陈义军拉住了，“好了，你打也打了，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这败家娘们儿，是少了她吃的还是少了她喝的，一天到晚的尽给我整这些上不得台面的……”陈义军还有些气，恨恨的又骂了两句。

那边陈米氏和陈俊见陈义军被陈义明拉住了，便也放下心，又要上前去扶趴在桌上半天不动弹的陈梅氏。

陈黒丫看了一眼掉在地上的炕柜，见它把一些散落的纸包压在下面，便也抬步上前，就要伸手把它搬起来。

那边原本刚被陈米氏和陈俊两人扶起陈梅氏，见到陈黒丫的动作，顾不得两边肿得老高的脸颊上，传来火辣辣的疼痛，“别……别动偶得……”她脸颊肿得很高，嘴巴开合已经没有先前那么利索，声音都有些变了调。

原本还没怎么在意的陈黒丫，见到她如此，心下不由得一动，不但没听她，反而动作利落的抱起了炕柜。

炕柜原本就翻倒在地，这会儿柜门朝下，柜子刚被陈黒丫抱起身，里面的东西却是哗啦啦的散了一地。

陈黒丫一把把空了的炕柜放到一边，也不去翻地上的东西，人就走到陈义明身边好似她原本只是想把炕柜扶起来一般。

“偶……偶滴……”陈梅氏挣扎着想上前，却不及陈义军人高腿长的三两步就走到那些散落的东西面前，他微微蹲下身，把散落一地的一些尺头一一翻开，有些他大致有些印象是陈义明带回来分给他们的。

有些花色素淡或是颜色亮丽的，一看就是给陈米氏和陈黒丫穿用的，却是连他也没见过。看着这地上的一堆，他微微咬紧了后槽牙，不谈这些年被陈梅氏给自家做了穿用的或是送回娘家的，就光是眼前这些尺头，起码也能值上十几两银子。

他的手被气得有些微微发抖，狠狠的瞪了陈梅氏一眼，正待把这些尺头拢到一边，却从一堆尺头中间滑下一个大红绸缎做的布袋来。

那边的陈梅氏见到这番情形，忍不住闭上了眼。

陈义军拎起那个绸缎袋，看着鼓囊囊的，不用打开也知道里面应该装的是一些银钱细软，不过只凭着手上的重量，他心下也暗暗觉得奇怪。

第二百五十六章 揭开（月票加更）

这边陈义明和陈黒丫也有些好奇，只见陈义军打开那个绸缎袋，露出里面的七八枚银锭子和散碎的银角子，不算散在一旁的两三串铜钱，目测也有三四十两的模样。

对于陈梅氏藏了这么多银钱，陈义明只是微讶，倒也并没有多想。

陈义军却是大概知道自家的家底儿，刚刚搬到陈义明这边来的时候，他们也才分家没几年，总共就攒了七八两银子，还是到了这边之后，陈梅氏老是在自己面前提家里的开支大，时常要贴补给陈米氏和陈黒丫，他这才把银钱全数交给了她。

从那以后每次归家，她都跟自己说是在自家老娘和侄女身上花用了多少银钱，他虽不全信，倒也信了大半，一有空闲，就出门打些零工挣些银钱，回来还如数交给她，以便贴补她家用。

可是看着眼前的这些银钱，他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烧，心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想着哥哥每次回来都给的养家银子，不知道被这婆娘贪了多少，再想着这两年，岳家对自己的态度，不用猜也知道陈梅氏贴补了不少给了娘家。

他把手上绸缎袋攥的死紧，手背上的青筋直跳，就在几人以为他要起身继续打陈梅氏的时候，他却是忍着气，把地上的东西翻了个遍，这次倒再没翻出什么银钱，只翻到几根被手帕包好的银首饰。

翻出这些东西，不说陈义军，就连陈黒丫也有些吃惊，她看了一旁闭着眼装晕的陈梅氏，一句话也没有说，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已经用不着她多说什么。

那边陈义军站起身，伸手抹了把脸，不知是不是陈黒丫的错觉，他原本跟陈义明差不多的身高，这会儿好似矮了一截，他的脊梁微微下弯，低着头，眼神有些不敢跟陈义明几人对视。

他把那些首饰一起装到那个大红的绸缎袋里面，想了想，又从怀里摸出一个有些破旧的荷包来，一起递到陈义明面前，“哥，兄弟我治家无能，让这婆娘坏了我们陈家的门风，这些你拿着，我们现在就从这院子搬回……”

这番话音还没有完全落下，一旁的陈梅氏这会儿也顾不得装晕了，忙一下直起身，上前就要抢陈义军手上的银钱，“这是我攒下来的……是我的……”

陈义军却是没搭理她，一把拎着她的后背衣裳，犹如老鹰捉小鸡般一把把陈梅氏扔到屋外，“乒乓”两声就把堂屋门关上了，任由陈梅氏在外哭喊着拍门也不搭理，他的这番举动把一旁的陈俊吓得直往一旁的陈米氏身后躲。

“哥，是我对不起娘也对不起黑丫，都是我没本事……”陈义军说着伸手就要往自己脸上扇去，陈义明忙伸手一把拉住他，“事已至此，你就是这般又能如何，再说，这事儿也不能全怪你……”

说到这里，他看着陈义军手上的银钱，长叹一口气，“这银子我也不要了。”

他伸手制止陈义军要出口的话，“你听我说，原本我这次回来，也打算给你一些银钱。现在有了这些，我也就不多给了，趁着这几日雪停了，你也别急着今儿就搬出去，找人把房子帮着修一修再搬也不迟。”

他说完，看着一旁有些吓着的陈俊一眼，“俊哥儿这孩子，你怕是要好生管教管教了，也别老是让他在家跟着他娘一道晃荡，我看倒不如送到镇上学堂好生念两年书，就算是将来读不出个名堂来，好歹也能学些做人的道理，你要是这边的银钱不凑手，我这里倒还有一些。”

一番话，直听得陈义军面红耳赤，他吭哧了好几下，才憋出一句，“都听大哥的，明儿就把他送去。”

说着把一旁的陈俊一把拽过来，“还不快跟你大伯道谢！”

陈俊这会儿被陈义军凶神恶煞的样子吓得一个指令一个动作，今儿的一番变故使他哪还有往日口齿伶俐的模样。

陈义明倒没有为难他的意思，见他这副蔫头耷脑的模样，只希望他经过今儿这遭变故，能把从陈梅氏身上学来的那些做派改了才好。

…………

赵怡然听了陈黒丫的这番叙述，不由得微微惊讶，她不知道他们昨天回去还有这番变故。不过这样也好，那陈梅氏一看就不是个好相与，能如此这番就把他们打发出去，还不要多费银钱口舌，倒也是好事一桩。

“你昨天这样做就很好。事情已经到了如今这个份上，他们搬出去已成定局，凡事你就不要插手了，自有陈大伯跟你叔商量着办，你只管好生照应着让他们搬出去就成。”赵怡然先是夸了她一句接着又提点了她一下。

陈黒丫点头，“我知道的，今儿我叔那边已经请了几人要把他们原先的院子修整一番，我今儿就不在这边玩儿了，我得回去帮我奶收拾饭菜去，晌午那些帮忙的人还要管饭呢。”

赵怡然点头，“缺什么只管招呼声，你看我们这边有什么用的上，收拾一些带回去用。”

“不用了，大丫姐。”陈黒丫忙摆手。

“我爹一大早就到镇上采买了一大车的食材回来了，色色都齐活了。我也不多坐了，这两日只怕不得闲过来，等把我叔那边的事料理妥当了，我再来玩儿。”

陈黑丫说完就站起身，赵怡然忙起身要送她，被她推拒了，见此赵怡然也不坚持，叮嘱她几句，就让她回去了。

刚刚陈黒丫说的这番话也没有避着李氏，李氏这会儿见陈黒丫走了，不由得跟赵怡然感慨两句，“黑丫这孩子这下子算是熬出头了，她奶是个性子软和的，他爹又回来了，等到再置办些田地，这往后的日子保管差不到哪儿去。”

赵怡然心里也替陈黒丫高兴，两人刚撂下这话茬儿。李氏又指点赵怡然几句，一旁的二丫针线上倒是遗传了李氏的巧手，现在已经能给几人做些帕子袜子之类的小物什儿，这会儿李氏的指点她也听的津津有味。

娘几个正围坐在炕上坐着针线活儿，赵振兴就撩帘进了屋。

“这锅里又炖的啥？我咋闻着这味儿这般香？”赵振兴心情显然不错，进来时脸上还带着笑意。

“之前野猪杀了，余下那么多骨头，老是冻在那儿也不是个事儿，想着炖点高汤出来，这早上用来给大哥他们下点面条啥的也方便。”赵怡然说完抬头见到赵振兴脸上的笑意，就笑问道，“爹这是出门捡到银子了？”

赵振兴摇头，坐到炕上长舒一口气，“刚从村里回来的时候正巧遇上秦家的大儿子，他今儿要去镇上送些货，我就把咱们要订的物什儿直接关照给他了。”

“这敢情好，也省得你这大雪天里的赶这一趟了。”李氏手上的活计不停，她正在给赵振兴纳鞋底，把那棉线拉扯的发出“呼啦…呼啦…”的声响。

第二百五十七章 谭老大

赵振兴又转身跟赵怡然道，“咱订的的那烘干架，外面的那层铁皮还得过两天，张铁匠这边的生铁只怕是还不够，他还得去县城走一趟，想法子再弄一些回来。”

赵怡然点头，现在的这个明朝铁矿虽是管制的较严，但是对于像张铁匠这样祖传就是打铁的人来说，还是有门路能弄到的，“没事儿，这个倒不是太急，能赶上咱们第一茬辣椒采摘就成，炉子和烧烤架子的事情怎么说，他那边可是有现成的？”

“炉子倒是有，烧烤架子之前帮咱们做烘干架子时就多做了一张铁网，他帮着改一下，明儿就能和炉子一道拉回来。”赵振兴笑着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连同那烘干架，这次只怕少不得要这个数。”

赵振兴笑着伸手比了一个“二”的手势，赵怡然笑着道，“这点银子倒算不得什么，咱们现在手头上也不缺这么点银子。”

说到这里，她又想起一事，“也不知道王牙侩有没有帮咱们把铺子租出去？”

赵振兴喝了一口热水，摩挲了片刻杯沿，“上次我已经关照过王牙侩，如果有合适的租客，铺面连带前面的院子帮我照着市价先租出去，到时候捎信给我就可以了，这也没过多长时间，想来是还没遇上合适的……”

这边话音还未落下，院子里面就响起招呼声，“赵老弟，家里来客了。”

几人都听出这是陈老大的声音，赵振兴忙起身应道，“来了。”

等他起身掀开门帘子，只见陈老大正带着两三个身材高大的汉子站在院子里，身后还跟着两三辆骡马车，他正觉得当先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汉子瞅着有几分眼熟，那人就一把摘掉戴在头上的皮毛帽子，“二弟，咋得认不出我来了？”

来人正是许久不见的谭老大，他正一手拿着帽子一手牵着身后骡马的缰绳，脸上的络腮胡虽是挡住了他大半的脸颊，但仔细瞧还是能分辨的出他原本的相貌。

“大哥！你啥时候回来的？”赵振兴一下子就露出笑脸，忙快步往前走了几步，见到谭老大他们一行三人，一共赶来了三辆骡车，骡车后面不知道装的什么满满当当，用油布盖得严严实实的。

“哈哈……”谭老大先是爽朗的一阵大笑，“昨儿下晌刚到家，这不，你先前让我帮你买的骡马和那些东西，我可是都给你拉过来了。”说着伸手指了指身后。

赵振兴把那拉车的两匹骡马上下打量了几眼，见它们体态矫健，浑身的毛发黑的发亮，身体线条流畅，看起来很是膘肥体壮，虽是跑了这么远的路程，倒是不见什么疲态，见赵振兴上前要摸它们的脑袋，其中一匹耳朵上有块白毛的骡马还打了一个响鼻，把头扭到一边。

赵振兴见此，不但没有生气，还很是高兴，先是谢过一旁的陈老大，谭老大见了笑着道，“还得多谢这位陈兄弟，我刚到你们村口，就遇上他，顺道请他带了下路。”

赵振兴见到几人脸上被风吹的通红，忙笑着招呼道，“快进屋喝口热茶，陈老大也请进屋一道坐会儿。”

陈老大知道他们有事谈，笑着推辞道，“我那边还有事儿，回头来找你喝酒。”说着辞别几人出了院子。

赵振兴见此，也不强留，招呼几人就想进堂屋，想到堂屋这会儿还没来得及生火盆，刚想让李氏送两个进去。那边赵怡然不知道什么时候领着二丫从他身后上前跟谭老大打过招呼，接着道，“爹，堂屋里面已经升好了火盆，你带着谭大伯他们进屋吧。”

赵振兴笑着看了她一眼道，“成，让你娘赶紧送壶热茶来。”

“哎。”赵怡然应一声，牵着二丫就进了灶间。

这边谭老大却是摆手道，“不急，咱先把车上的东西卸下来再说，你看看给你放在哪个地儿？”

“这不会都是装得那些？”赵振兴有些不敢相信，这三辆骡车上面都装得满满当当的，怕不得有好几千斤。

“哈哈……”谭老大又是一阵大笑，“往年我也没想起这遭，今年你们关照了这事儿，我索性就拉了几大车回来，在县里就出手了两车，我自己又留了一车，剩下三车都给你拉过来了，你要是觉得多，回头我再拉走一车就是了。”

“那倒不用，我们这后面正好用的上。”赵振兴忙道，看了看这老些，一时倒是没有合适的地方安置，索性指着院子里的一角道，“干脆帮我卸到院子里吧，这天儿冷，搁在这里也坏不了事儿。”

谭老大自是没什么意见，招呼跟来的两人道，“两位兄弟，咱们搭把手，帮我把货卸了，咱们也好进屋喝口热乎的。”

那两人显然跟谭老大有几分交情，性子也很是爽快，一听谭老大吩咐，已是帮着把三辆车上盖着的油布揭开，露出里面冻成一坨坨的牛羊肉来。

赵振兴让他们把其中一辆车上的油布直接铺到地上，把冻好的一坨坨肉搬了直接放到油布上。他上前搬了一块，试了试，每块差不多都有四五十斤重，一个个冻得跟个冰坨子似的。

“你放心，这些都是直接在北边儿现杀现分割好了，就直接冻上得，保管到明年开春化冻的时候都坏不了。”谭老大见他打量，以为他担心这些牛羊肉时间久了会坏掉。

“大哥办事儿，我放心，我就是看着这一坨坨冻得结实，可是实诚的很。”

“那是，给你留的这些装车的时候就是分好的，都是按你上次说的来……”

期间，赵怡然也出来看了几次，看着眼前被冻得红白相间的牛羊肉，后面的车上还装了小半车的牛油和毛肚，心里很是满意，她已经发现这批牛羊肉基本上都是按照她关照的要求买的，心里对谭老大办事的能力又肯定了几分。

她见几人已经搬了一些堆到了院子里，她忙上前从一旁挑了一块小些的牛肉又挑了一块羊肉，让赵振兴帮忙用斧子分别砍下来一块，搬进了灶房。

第二百五十八章 货物

“娘，咱们今儿还是吃锅子吧，正好早上炖得那锅高汤也差不多了，现在又有了新鲜的牛羊肉，咱们再备些烫菜也就差不多了。”赵怡然把拿进来的两块肉，分别装到两个盆子里面，把盆子坐到炕上，就着炕的热度让这些肉化开一些，等会儿也好下刀。

李氏早就放下手上的活计在张罗着，“那正好，前儿还有一条大草鱼养在那桶里，要不就跟咱们前儿吃的那般，弄个两色锅子？”

“成，我把这攒盒送到堂屋去，顺便跟爹说一声。”赵怡然把装了点心等吃食的攒盒送到堂屋时，经过院子见到车上的肉也被卸完了，堆在院子的一角跟个小山似得，赵振兴和谭老大几人正拿着剩下的油布把它又重新盖得严严实实的。

几人又帮着把剩下的牛油和毛肚直接搬到屋檐下，这些留着李氏他们得闲了，只怕就要收拾出来。

赵怡然放好果盘子，就忙给几人打来热水，让他们把手脸都洗一下，那边的谭老大笑呵呵的拒绝道，“大丫，这会儿洗

手可用不上这些。”说着领着两人直接在院子外面的雪地上抓了几把雪就把手搓洗干净。

赵振兴笑着跟赵怡然道，“端回去吧，他们之前手就在外面被冻得有些僵，刚刚又搬了跟冰块似的肉坨子，这会儿要是直接用热水洗手，那手准得要冻了。”

赵怡然有些明白过来，跟赵振兴说了一下中午吃锅子的事情，那边谭老大几人已经用雪把手搓得红通通的进来了。

这边赵振兴招呼着几人进了屋，屋子里面放了两个炭盆，这会儿已经比先前暖和多了，等到一人端了一杯热茶。谭老大也不怕烫，喝了一大口，才惬意的长舒一口气，“今年这天气是真冷，这才刚过小雪没几天，就下了这场大雪。”

赵振兴笑着又给他杯子里面满上，“北边儿今年是不是也比往年冷？”

“嗯。”谭老大点点头，稍微放松了下坐姿，“今年的冬天来得比往年早，从我回来前北边儿已经下了大大小小有七八场雪了，最近的一次大雪更是连续下了十来天的。这不，我今年这牛羊肉的价格可是买得非常合算的。”

北边天气太冷了，往年也有冻死牛羊的事情，这时候谭老大买这么多，那些回回人也是很乐意的。

“跟着我去的几个兄弟，见到我买了这老些，也下手了，正好这次咱买得马也不少，大大小小的差不多拉了十几车回来。”谭老大说完，又把杯子里的水一口饮尽。

“那回头我这边多少钱，你报个数给我，我好把银子给你，还有那骡马车的帐咱也一并结了。”赵振兴一边跟谭老大说话，一边也不忘招呼另外两人。

刚刚经由谭老大介绍，已经知道这两人是他远房的表兄弟，姓崔，赵振兴也就随着谭老大一道称呼崔大崔二。

“这事儿倒不急，回头再说就是。”谭老大也不着急，又笑着问了赵振兴最近的情况，赵振兴见他也不避着崔大兄弟，想着跟仙客来的生意他也知道，索性把大概的情况也跟他说了。

谭老大听了连连点头，完了跟赵振兴道，“我这次也找人帮你打听了仙客来背后的东家……”说到这里他顿了顿。

那眼睛四下里面看了一眼，才压低些声音道，“据说为人很是不错，也没有打听到有欺行霸市的事情，在府城里大小也算的上是一号人物，而且听说他背后站着的是府城里的那家。”他说着微微用手对着天上指了指。

赵振兴微微惊讶，谭老大见他这副神情，不由得笑道，“你也不要惊讶，这只是传闻，再说了，那府里头的主子多着呢，你知道他靠的是哪一位。你只是卖些东西与他们，这些事儿你心里有个数就成，也不要太放在心上。”

赵振兴听了不由得点点头，谭老大一年到头在外打交道的人非常杂，既有一些权贵又跟一些三教九流的人交好，消息的来源比他们不知道要灵通多少。

而他又不是个信口开河的人，这事情经由他嘴里说出来，起码有七八分真，但是他也说的有道理，那东家背后站着的是谁，毕竟跟自己无关，这些事情离自家相隔太远，他们只管按照协议好生生的把辣酱卖给仙客来就是了。

想到这里，他也索性把这事儿丢到一旁不再操心，又问了谭老大这一趟出行的情况。

这条线是谭老大每年都要走上一两趟的，对于他来说已经熟了不能再熟，随便提起一个话题，就能让他说上一大堆的趣事儿，几人正聊得兴起，书哥儿和棋哥儿也从学堂回来了。

两人先是进了堂屋来跟谭老大几人打过招呼，谭老大见他们兄弟两个都已经进了学堂，说话行事比上次见又有了些章法，笑着夸赞了几句。

赵振兴见外面已是午时了，叫过书哥儿，让他到老宅去把赵老爷子也一道请过来吃饭。

书哥儿应一声，转身就出了堂屋。

这边灶房里面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赵怡然很快就过来问赵振兴什么时候可以摆饭，赵振兴估摸着赵老爷子也应该马上就能过来，索性收了桌上的茶壶等物什，帮着赵怡然把炉子等物搬上了桌子。

等到把锅子，烫菜等物一一搬到堂屋，书哥儿也拉着赵老爷子一道进来了，赵振兴先是给几人相互引见，赵老爷子之前虽不认识谭老大，但是也曾听赵振兴说过几回，这次上门的原因路上也听书哥儿大致说了，打过招呼后，又笑着道，“我家大郎承蒙你多关照了，来了这里还请不要见外客气，就如在自家一般。”

谭老大见老爷子对自己如此客气，心下还有些诧异，自己跟赵振兴是兄弟相称，赵老爷子也算得上是自己的长辈，他对赵老爷子的态度不由得又恭敬了几分。

谭老大几人的性子都是爽快人，赵老爷子也不是那没见过世面的疙瘩人，几人很快就热络起来，随着锅子里面翻腾开，赵振兴一把掀开锅盖，一股蒸汽带着香气瞬间弥漫整个屋子，谭老大深吸一口气，大笑道，“哈哈……，好些日子没尝到这锅子的味道了，我还真是有点儿想了。”

第三百八十九章 嫁妆？

谁知，此时一个的身影出现在她的视线里，她见那人捡起她的包袱，眼睛不由随着那包袱看到那人的脸上，“大丫，你给我放下，那是舅母的东西！”

赵怡然把拎在手上的包袱看了看，见是块石青色的绸布做得包袱皮，此时上面已经沾了一些尘土，赵怡然随手拍打了几下，瞥了一眼神色有些焦急的李刘氏，漫不经心的道，“舅母说这是你的就是你的了？”

她刚刚就看不惯李刘氏跋扈的样子，现在更是有心想要教训她一下，她刚刚拎起包袱后，又拍打了几下，已经肯定自己先前的猜测，她抬头看站在李刘氏身侧的李黄氏。

“姥姥，舅母说这包袱是她的，我看怎么有些不对，要不你帮着看看？”

“这是我的！”李刘氏一听这话就急了，立马抬脚就要上前。

此时李黄氏也看出有些不对劲，双手使出吃奶的劲儿拽住李刘氏，跟李良玉道，“大郎，你去给我瞧瞧，看看这包袱里面到底装得啥？”

李老爷子也皱皱眉，跟李敏玉对视一眼，两人稍微移动了下步子，非常有默契的往前走了两步，刚好一左一右挡住了李刘氏的步伐。

“你们谁敢动我的东西……那是我的嫁妆……”李刘氏扑腾的更凶了，此时也顾不上别的，跟李黄氏相互扭打起来，一心想要挣脱李黄氏的挟制。

她却不知李黄氏此时心里也是恨毒了她，想着这些年因着种种对媳妇的忍让，只觉得那好心都当成了驴肝肺，手上更是下了死力气，最终还是死死的把李刘氏的双手反剪在背后，任由她眼睛赤红的盯着李良玉。

饶是迟钝如李良玉，此刻心下也不由得带上几分狐疑，他上前接过赵怡然手上的包袱，不由得回头看了一眼李刘氏。

李刘氏此时心里焦急万分，面上更是带上厉色，恨声道，“李大郎，你要敢动我的东西，我跟你没完！”

李良玉听了这话，面上的神情一时让人有些分不清，他又看了看一旁的父母兄弟，瞧见几人脸上的神色，心下一时是又苦又涩，耳畔再次响起李刘氏的喝骂，以及女儿的哭喊。

李良玉的神情却是愣怔了片刻，不知是不是下定什么决心，他抬脚往前走了几步，一把把包袱放到一旁的桌上，伸手就要去解那包袱上的结，只是那双手的指尖还有些轻微的颤抖，连续几下都没能解开那包袱上的系结他不由深吸一口气，握了握拳，这才再次解了起来。。

一旁李刘氏还在不停地咒骂，不过随着李良玉的动作她的声音不知不觉就低了下去。

赵怡然施施然拍拍手上的尘土，看了一眼还在挣扎的李刘氏，暗道一句：蠢！

其他人也有些好奇的看着那包袱，随着李良玉的动作，包袱上的结已经被打开，露出里面的几件衣来，拿几件衣裳看上去大都是崭新的，其中的花色让李黄氏很快就认出，这些料子大都是李敏玉这次回来，自己分给李刘氏的尺头之一。

看着这些衣裳，几人脸上的神色都有些莫名，一时倒也猜不出李刘氏先前那般拼命究竟是为何，可是随着李良玉抓起几件衣裳，一个半大的布包就从衣裳里面滑落了下来，“啪嗒”一声落在桌上。

这下子几人的神色都不由得一正，那布包落下来的动静以及那鼓囊囊的形状，所有人在这一瞬间都明白过来。

银子！

李黄氏也愣住了，手上的劲不由自主的就松了下来，李刘氏趁机挣脱挟制，整个人都冲着桌子飞奔而去。

就在这一瞬间，谁也没注意就在李刘氏奔向桌子的途中，莫名就出现一只穿着靴子的脚，只听得“嘭”的一声，李刘氏整个人因为用力过猛，一下子就摔趴在地，跌了个狗啃泥，李家堂屋地上铺得是一水的青砖，光是听这声响，就知道李刘氏只怕是摔得不轻。

随着李刘氏挣脱李黄氏的挟制，飞奔出去直至摔倒在地，这一变故也不过就是一瞬间发生的事。

所有人的目光随着那声响已经从布包上转移到李刘氏的身上，谁也没注意道原本站在离桌不远的赵怡然此时已经回到赵振兴身边，还顺手牵起了二丫的手。

见李刘氏趴在地上半天都没能起身，李良玉也放下手上的衣裳，上前就要去扶李刘氏。

“大郎你作甚？”李黄氏此时也回过神，瞪了李良玉一眼，看也没看趴在地上的李刘氏，上前几步，把那几件衣裳拿开，拎起那个布包在手上掂了掂。

她此时看向趴在地上李刘氏的目光，就犹如淬了冰的利刃一般，目光如刀般，寸寸凌迟着对方。

半晌，趴在地上的李刘氏才呻吟出声，双臂撑着地面，缓缓抬起头来，露出来的脸上被磕碰了好几处，此时已经渗出丝丝血珠来，瞧着怪吓人。

不过此时的李黄氏正满腔怒火，压根就没把她脸上的这点儿伤看在眼里，她抖了抖拎在手上的布袋子，里面发出“叮叮琅琅”的声响，那是银子相互撞击后发出的动静，“刘氏，你说这是你的嫁妆？”

“我呸！”不等李刘氏回答，李黄氏已是一口唾沫淬了过去。

“就你嫁到我们老李家带来的那两样破三烂，也不知道能不能折一两银子，我们去了十两银的聘礼，还给你打了两套银头面，你老子娘给了你一副银镯子就打发你出了门，打量我们不知道，你那弟弟娶媳妇聘礼里头的那银头面，就是当初我家的聘礼……”

李黄氏这番话显然憋在心里久了，此时就如竹筒倒豆般，砸得李刘氏脸上阵红阵白，此时再掺杂着李刘氏脸上的血渍，一下子精彩极了。

等到李黄氏骂累了，喘了一口气，这才把手上的布袋子打开，露出里面白花花，形色各异的银角子、银块还有两个个头颇大的银锭子，一眼看去竟也有几十两的模样。

李黄氏正待再骂上几句，一旁的李良玉却是一把从她手上拿过那布袋子。

第三百九十章 魔怔

他盯着那袋子里的银子瞧了半晌，猛地一抬头，竟然双目赤红，他转头看着还趴伏在地上的李刘氏，脸上的神色一阵变换，未了袋子被他抛到一旁，各色银子散了一地。

“哎，你这孩子……”李黄氏忙要上前去捡。

那边李良玉已经上前一把拽着李刘氏的衣襟，就把她整个人提溜了起来。

男女体力上的先天优势，照理说李良玉想收拾李刘氏完全是不费吹灰之力，先前的纷争也不过是多有忍让，不愿意下狠手而已，此时，只见他轻松就把李刘氏提了起来，常年劳作的手臂，此刻肌肉绷得紧紧的，好似要撑破衣裳。

“你不解释一下这些银子从何而来？”

李良玉咬着牙，一字一顿道，一向老实木讷的脸上竟然闪过一丝阴狠。

此时别说李刘氏，就连一旁的李黄氏都被李良玉的样子惊着了，她忙上前，“大郎……大郎你咋的了？你别吓着娘……”

李良玉的神色因为李黄氏的声音稍微缓和了一些，只是提着李刘氏的手却是未松分毫。

李刘氏此时被李良玉的神情惊着了，加上刚刚那一跤也着实摔得不轻，这会儿李良玉的手紧紧拽着她的衣襟，竟让她有些喘不上气来。

她忙伸手去扒拉李良玉的手指，哪知李良玉的手却是犹如铁钳一般，不论她如何使劲扒拉，竟是一丝也不动弹，她渐渐有些恐慌，李良玉是不是想把她掐死？她不敢往下想，忙向一旁的李黄氏投去求救的眼神，嘴里嗬嗬的发出声响，“……呃……娘……娘……救命……”

李老爷子等人此时也发觉李良玉神情有些不对，好似有些魔怔了般，忙呼啦啦围上前，“大郎……大郎你松手……”

“哥，哥你怎么了？”

“大哥……”

几人围着李良玉又是喊又是劝，李良玉这才回过神来般，慢慢松开手。

那边李刘氏已经犹如一滩烂泥般软倒在地，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李良玉的神色已经恢复到先前那老实木讷的样子，眼角的猩红也褪了下去，李黄氏被他刚刚的样子惊着了，此时也顾不上地上散落的银子，忙围着他上下打量，生怕他被李刘氏给气出个好歹来。

“娘，我送美……刘氏回去吧。”李良玉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道。

李老爷子看了他一眼，点点头，“成，那我跟你一道去。”他转头看了李黄氏一眼，“你也一道儿去吧。”

李黄氏连忙点头，今儿事情已经闹到如今这地步，自是不可能就此揭过。

赵振兴见此情形，也忙上前一步，“既然爹娘今儿有事要忙，我就先带大丫她们姐妹回去吧。”

李氏今儿又不在，李家的家务事他也不好插手太多，再说这里面还牵扯了要休刘氏的事情，也省得李老爷子他们行事还要顾虑着自己，他干脆先带两个孩子回去。

“如此也好，你们今儿先回去，回头有啥事，我再让人给你们捎信。”李老爷子也不多做挽留，直接点头应允。

一旁的李黄氏此时也把衣裳收拾整齐，见到家里乱糟糟的样子，把赵怡然拉到一旁关照了几句，这才挥手示意她们家去。

赵振兴嘱咐赵怡然和二丫收拾好自家的东西，父女三人就辞别李老爷子几人，赶了骡车就驶出了李家院子。

先不说李家现在是怎样一个情形，这边赵振兴赶着车沿着官道驶出一盏茶的功夫，才渐渐放慢车速，跟马车里的赵怡然关照几句，“……今儿你姥爷家的这个事，回去不要跟你娘讲，免得她担心。”

“哦。”赵怡然应一声，想想有不对，“一点儿也不跟娘说？”

“嗯哼……”赵振兴有些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有些事回头我自会跟你娘说一声。”

“哦？”赵怡然有些了然的点点头。

赵振兴一边心的驱着马一边沉吟了片刻，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道，“大丫，那包袱是不是你拿过来的？”

“嘻嘻……”赵怡然只是嘻嘻笑，却不直面回答赵振兴的问题。

“你这孩子……”

赵振兴这下子那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也忍不住轻笑出声，未了，还是忍不住开口提点道，“往后这些事儿，你不要插手掺和，不管咋的，你都是晚辈，这些事自有你姥爷姥姥他们出面解决，再不济还有你两个舅舅，你回头要是插手被别人知道了，对你名声不好，你可知道？”

“女儿知道了，爹就不要担心了。”赵怡然见赵振兴话说得这般严重，忙应声道。

“要不是今天这事儿也有一部分事关咱们，我也不会插手……”

“哦，你不说我也正想问呢，这好端端的，你姥姥和你舅母怎么就闹起来了？”

“这事儿还真不怪我姥……”

赵怡然就把事情的始末大致的跟赵振兴说了一遍。

赵振兴听完不由拧了拧眉，“回头我跟你娘说说，你姥爷姥姥他们也年纪大了，现在咱们手上也有了银钱，往后只有我们孝顺老人的份，可不能再要他们的东西。”

“嗯呐。”

今儿一下午看了一场闹剧，赵怡然也有些疲倦，赵振兴和听着她连打了两个哈欠，忙让她赶紧上软榻躺着歇一会儿。

赵怡然也不坚持，嘱咐赵振兴慢些赶车，就径自上了一旁的软榻，见另外一边的二丫早已经睡熟，她也干脆闭上眼睛，原本还以为经历了这一下午的糟心事，她一时半会儿的还睡不着。

哪知她躺在软榻上不过片刻的工夫，人就沉沉睡了过去。

…………

“大丫，醒醒……醒醒，到家了……”一个温柔的声音把赵怡然自熟睡中叫醒。

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见到李氏抱着二丫就要出马车，这才有些反应过来这是已经到家了，她一边伸手揉着眼睛一边慢吞吞的自车上挪了下来。

外间的风一吹，她打了个激灵，人也清醒了不少，忙跑着进了灶间。

李氏把二丫抱了放在炕上，见赵怡然已经精神起来，笑着问，“今儿可是玩累了？我叫了你好几声都没动静。”

第三百九十一章 包装

“那……”赵怡然话到了嘴边又想起赵振兴的叮嘱，忙给咽了回去，转移话题道，“娘今儿在家干什么呢？又做针线了？”

“没，我今儿挑了一些大豆出来，打算趁这两日挑些出来放在一旁，留待天气暖和了，就开始做豆豉，你不是还想要一些黑豆的吗？娘已经打听清楚了，隔壁村的刘老爹家去年种了不少黑豆，听说收成还不说，我准备让你爹去买一些回来。”

“行，这些事娘和爹商量着办就成了。”这些和乡邻打交道的事，赵怡然历来都是交由赵振兴和李氏去办的，她只要偶尔帮着拿个主意就成了。

“你姥爷姥姥他们可都还好？”

“好……好着呢，还让我给娘带好呢。”

“那就好，我今儿下晌一直心神不宁的，还当你们出了什么事，好在你们顺顺当当的回来了。”

“娘就放心吧，你看我们不都好好地回来了。”赵怡然对着李氏温柔的眼神难得的带了两分心虚。

好在李氏此时大部分的心神独留在此时手边的活计上，一时倒也没有注意到她的神情。

那边赵振兴此时也进了屋，他把提在手上的一个篓子直接就放在炕边，从里面提出几摞用油纸包裹好的物什出来。

赵怡然一见，一眼睛不由得一亮，忙从炕上站起身，一下子就跑到这边，“爹，这是咱们定做的油纸到了？”

“嗯呢，你瞧瞧可还中意？”

赵振兴也在炕沿坐了，随手解开其中一摞上系着的麻绳，拆开包在外头的几张大块的油纸，露出里面厚厚的几沓纸片来，赵怡然上前拿起一张，仔细的端详片刻，脸上浮起一抹笑意，赞道，“不错！”

她手上拿着的是一张约莫五六公分见方的菱形纸片，上面印着她早前设计好的一个徽记，那徽记虽是简单的几笔简画，但是只要稍微打量，还是能看出那是一座山峰的样子，徽记的下方还印着两个篆体的“绝味”字样。

赵振兴此时也拿起一张仔细看了起来，未了笑道，“先前看着你画的那张图纸还不大看得出来，现在这印好的仔细一看，还真是咱们那座望仙峰的模样。”

“那是，这个就是旁人往后想仿了咱们的，难道他们也有一座跟咱们长得一般的山峰不成？”赵怡然先前设计这个徽记的时候就做了一手防盗的准备。

而且她画的这个望仙峰的形状可不是从官道上看到的一面，而是在山谷里的那一边看出来的形状，所以外人就算是见到了，了不得猜出是一座山峰，却是猜不出这山峰的具体出处。

“这次一共拿回来了五千张，剩下的五千张说是还得等上十天。”赵振兴又把其他几摞拆开来看了一下，见里面的纸张跟先前这一摞一般无二，便也放下心来。

赵怡然已经拿过今天带到李家的篮子，从里面抱出坛子，把一张徽记摆在坛子上端详了片刻，白色的瓷身配着淡褐色的徽记，有种说不出的古朴大气。

“爹瞅瞅，是不是很般配？”

“还真别说，看着像那么回事儿。”

赵怡然放下手上的坛子，问赵振兴，“现在坛子和徽记都妥当了，秦老爹那边怎么说？样子什么时候送过来？”

“已经送来了。”

原本还在一旁忙活的李氏赶忙起身，一边起身一边道，“瞧我这记性，把这事儿都给忘了，你们刚走没多少工夫，秦老爹就把样子送过来了，说是让你们瞧瞧可还行，他们正好去镇上几户送货，回头过来听信儿。”

她转身就从一旁的吊着的篮子里面拿出三五个形色各异的篮子出来。

赵怡然上前接过，见这些篮子跟往常见过的都不太一样，黄绿相间的竹篾编制着繁复的花样，使得每个篮子都犹如一个精美的工艺品一般。

看着这些工艺精湛的篮子，赵怡然都不由得暗自感叹，秦老爹家的手艺还真是不赖，就光是冲着这样的篮子，只怕就有不少人想买了。

她拿起一个类似于花篮形状的仔细打量了片刻，又拿过另外一个有些四四方方的竹篮看了半晌。

那边赵振兴也被这些篮子吸引住目光，他随手拿过一个，端详片刻才问道，“这些篮子只怕不便宜，咱们这本钱是不是有点过高了？”

“这些爹不用担心，在那些有钱人的眼里，不怕你的东西贵，就怕你没有好东西。”对于那些有钱人的消费心理，赵怡然心里还是有点谱的，只要他们愿意，一掷千金又不是不可能的事，更何况她的辣酱远没有卖的那这般贵，所以她是一点儿也不担心因为这个篮子就会影响辣酱的销量。

外包的附加值在前世那个世界已经被发挥的淋淋尽致，可以说很多商品的销售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外包的精致华美，夺人眼球才让人有了购买的**，何况还有那些铺天盖地的广告效应。

她拿起刚刚挑出来几个篮子，把两个白坛子分别放进去，让赵振兴和李氏帮着一道参详，最终选出一大两三个篮子出来。

她把篮子上面的盖子盖上，一下就把篮子里面的白坛给遮盖起来，只能从一旁的缝隙里面隐约看出几分轮廓。

“等会儿秦老爹来了，爹把这个篮子量先跟他说说，时间按照目前看，大致在十天左右，就得给咱交货。另外篮子的价格你就直接让他给你先报价吧，要是在这个数以内，咱们也就别还价了。

这么短的时间，要交这么多货，只怕秦老爹他们还得雇不少人做活计，咱们挣钱也不能让旁人亏本，不然这生意往后也没法长期跟他们做下去。”

赵振兴看着赵怡然比出来的那个手势，点点头，摩挲了片刻篮子上的花纹，触手清凉光洁，篮子上的竹篾被打磨的非常光滑，竟是一个毛刺也没有，“这篮子值这个价钱，回头他要是报的低了，咱就给他加些，也得让他尽心尽力帮着咱们把这活儿赶出来才成。”

第三百九十三章 谈拢

秦老汉和两个儿子不由得对视一眼，脸上均浮上笑意，按照他们订的价钱，去掉雇人的工钱，多少还有些积余，也就算是没白忙活一场，“咱们乡里乡亲的，这价格肯定要给的公道。”

赵振兴笑笑未吭声，伸出一手，对上秦老汉几人疑惑的目光，“这次的三千个，因着我们要的急，所以每个篮子再加五文钱，后面再订的话，咱们就照着秦大叔订的价格如何？”

秦老汉和两个儿子面面相觑，只觉得是自己耳朵出了毛病听错了，实在不对，那就是赵家大侄子说错了，哪有买家给卖家加钱，一般不都是要还掉几文钱才对吗？

赵振兴看着几人脸上的神色，大致猜得到三人心里的想法，笑笑不说话，等着看三人的反应。

那边秦老汉当先回过神来，他跟赵家好歹也打了这么长时间的交道，自是了解赵振兴的为人，他整了整面上的神色，跟赵振兴确认道，“大侄子刚刚说得那番话，老头子没听错？一个篮子再加五文钱？”他一边说一边学着赵振兴先前的样子伸出一只手来。

赵振兴看着面前的那只手，不但上面布满老茧，还有新旧划痕无数，此刻那只手还有些微微发颤，显示着主人此刻心里并不平静。

“当然。”赵振兴颔首，看着对面那张满是褶子的脸上先是露出震惊随即笑容爬满整个脸庞，好似每一寸肌肤每一个毛孔里面都透出喜悦之情。

赵振兴脸上不自觉的也盈满笑意，他把先前的三个篮子拿了过来，伸手摩挲了片刻，“但是，那三千个篮子得跟这些样品一般模样，不得偷工减料也不得毛毛糙糙的。”

“大侄子你尽管放心，我老头子应下来的活计，保管让你满意，定然个个如样。”秦老汉把胸脯拍得“嘭嘭”作响，脸上的神色也严肃了起来。

赵振兴见此也不与他多说，笑着道，“既然如此，那咱们等会儿就定个协议，除了现在这三千个，后面咱们一样照着协议行事。”

赵振兴把协议的内容大致说了下，秦老汉想了片刻，觉得没啥毛病也就点了头。

赵振兴很快就拿来笔墨，刷刷一会儿的功夫就写好了协议。

秦老汉不大识字，好在两个儿子以前也上过两年学堂，浅显的字倒也能认得一些，几人先是听赵振兴念了一遍，再接过轮流看了一遍，囫囵也能看懂个大概。

这时书哥儿和棋哥儿也下学回来了，听说赵振兴在堂屋跟秦老汉签竹篮的协议，兄弟俩放下书包就往堂屋来。

正巧此时秦家老二也看完协议，书哥儿带着棋哥儿上前，先是给几人打过招呼，就坐到赵振兴身侧，拿起那张协议看了一遍，见没什么错漏，便也放下心来。

赵振兴含笑看着两个儿子，一旁的秦老汉看着兄弟俩的样子也若有所思。

事情已然谈妥，赵振兴就把请了村里里正等人做中人的意思说了，秦老汉自是也认识清河村的里正，连忙点头，还要让他两个儿子跟着一道去请人。

赵振兴笑着留了秦家父子在堂屋喝茶，让棋哥儿在一旁帮着倒点茶水，招呼一下。

他则带着书哥儿一道进了村，到了村里，父子二人就分了道，一个直奔老宅，一个转道去请里正。

灶房这边李氏带着赵怡然和二丫，已经开始忙着张罗起晚饭来，李氏手脚利落的切好猪肉，又把一旁的土豆切成滚刀块。

那边赵怡然已经把锅里蒸好的腊肠拿了出来，切成片状，摆在一旁的盘子里。

二丫正乖乖的坐在灶膛前，照看着柴火。

“娘，也别做旁的凉菜了，晚上还蛮冷的，多整两个热菜吧。”赵怡然把装好盘的腊肠直接搁到里面一口锅的蒸笼上。

“成，花样不要多，分量足些就够了。”李氏头也不抬，手上的动作不停，很快一些菜已经被切好摆在一边。

赵怡然转身查看了一旁炉子里的炭火，把坐在炉子上的炖锅掀开看了一眼，见里面的鱼头汤已经炖成奶白色，几粒枸杞漂浮在汤面上，红白相间，异常夺目。

她把早就切好的豆腐，慢慢放到汤锅里，用汤勺稍微搅动了一下汤，使得每块豆腐都没进汤水里，这才盖上锅盖，让它继续炖煮起来。

“娘，下次咱们要是还做红烧鱼，这鱼头还是单独留着，用来另外炖成鱼汤来喝。”赵怡然又看了下李氏备好的菜，见基本已经备的差不多，便招呼起坐在灶前照看柴火的二丫，“二丫起来，这边大姐来就行了，你去看看爹和哥回来没？”

“噢。”

二丫还没走出屋门，几人就听到陈黒丫的声音，“大丫姐……”

声音刚落下，门帘子就被人从外面掀开，陈黒丫顶着一张笑盈盈的脸蛋儿就进了屋子，“嗨，二丫。”

“黑丫姐。”

“婶子好！”

“黑丫你好几天没过来了，这些日子在家忙活啥呢？”李氏停下手上的活计，笑着跟陈黒丫招呼。

“这几天我奶有些不舒坦，我爹让我在家照应我奶来着，这不，今儿周郎中说是大好了，我还想着明儿来找大丫姐玩呢，就碰巧赶上叔去请我爹过来吃饭，我就跟着一道过来了。”陈黒丫说着已是上前挨着赵怡然坐了。

赵怡然没法，只得让她帮忙照看着里面一个灶膛的柴火。

“你奶不舒坦？可是要紧？”李氏一边快速的翻炒着锅里的菜一边分心跟陈黒丫唠着闲话。

“没啥大毛病，就是那天不放心我叔他们，她去看了下，回来的晚，就给冻着了，这几天天天吃药，今儿总算是能起炕了。”陈黒丫历来跟赵家人亲厚，自是没有藏着掖着，把事情的大致经过说了一遍。

“往后可要跟你奶关照几句，这人年纪大了，可就不禁折腾了。”

“谁说不是，可是我奶她也不听劝呀，这三天两头的就要过去看上一眼，有时候实在没办法了，我也只得跟在后面一道儿去。”陈黒丫说到这里，也觉得颇为无奈。

第四百零六章 验货（月票加更）

赵怡然在心里默默计划着，等这一笔银钱进账，自家买庄子的计划应该赶紧落实了，王牙侩那边究竟是个什么情形，也要让赵振兴去问问，还有谭老大那边……，哎呀，光是这一想，瞬间觉得还有好多事等着去拿主意，这时间越发是不够用了。

等到赵怡然把碗碟洗刷干净，那边李氏已经进了灶间，一边走还一边回头看了几眼。

赵怡然把手上的水拭干净，问，“怎么了？”

“哦，他们开始装货了。”李氏站在门内，探头看了几眼，才转身跟赵怡然道，“今儿这些全部装完，是不是银子也能尽数给咱们？”

“应该差不多，不过后面辣油的银钱应该会抵押一些下来，毕竟第一次跟咱做买卖，就是有舅舅在这里面帮衬着，那金展鹏也不见得能尽数全信咱们的话，他也担心万一咱们的辣酱出些问题，到时候找不着咱们的麻烦。”

赵怡然因着对自家的辣酱有信心，所以这话说得是轻轻松松，而且这次的辣酱从制作到包装的整个过程，她全程参与，所以辣酱的好坏，没有人能比她更加清楚。

李氏见她一副信誓旦旦模样也稍微放下心。

这边赵怡然话音刚落，那边棋哥儿就跑进了屋，“娘，娘，爹让我过来拿几双干净的碗筷。”

“啊，要那作甚？”

“那金大伯要验验咱们的货呢。”

“哦。”

李氏刚想转身，那边赵怡然已经拿着一摞碗筷用托盘装了，招呼棋哥儿道，“走吧，一起去看看。”

“哎。”

棋哥儿应一声，就跟在赵怡然的身后出了灶间。

李氏见此有些担心，站在屋内，伸手扒着门框，看着院子里面的动静。

院子的地上被赵振兴铺了好大一块油布，不少篮子已经被拎了出来，此时正被那些车夫心的堆放在油布上。

书哥儿几人也在忙前忙后的帮着张罗。

金展鹏更是一叠声的叮嘱道，“都心着些，轻拿轻放，千万别磕碰着了。”

那些车夫原先见这些不过是巴掌大的篮子，拎在手里也没甚分量，一人一手怎么也能拎上五六个，原本还有些不以为意，被金展鹏这一连串的叮嘱，也不由得放轻了手脚。

很快屋子里面的篮子就被运出了一大半，金展鹏随手拎出几个篮子，“就拿这些吧。”

赵家人自是没意见。

一行人又回到屋内，金展鹏把几个篮子放在桌上，赵振兴几人也不插手，任由他打开篮子，把坛子一一抱了出来。

“现在，这坛盖要如何打开？”金展鹏看着封得严丝合缝的坛盖，伸手拧了拧，也没能让它移动分毫。

那边赵怡然早就拿来盆子和刷子，盆子里面装了热水，她把盆子直接放到桌上，“让我来。”

几人都看着她手上拿着的刷子，看她如何动作。

赵怡然一手抱过一个坛子，拿起刷子沾满热水，就往坛身处的油纸上刷去，直到这个坛子外面一圈的油纸被浸湿，她把坛子放下，这才拿过另外一个，如此这番。

直到最后一个坛子上的油纸也被刷上热水，她才停下手，把刷子放到一边。

拿起最先的那个坛子，此时油纸表层的水已经尽数被吸了进去，她伸手在边缘处扒拉几下，油纸就与坛身有些脱离，她心的沿着一圈慢慢的扒拉了一遍，油纸就被她拉了与坛身脱离。

“哥，帮我按着坛子。”

“哎。”

书哥儿应一声，忙上前，双手按住坛子。

赵怡然把手往里探了探，一把抓住了里面一层的油纸，双手用力往上一提，只听得一声轻微“啵”，两层油纸连同坛盖已经被揭离坛身，一股香味就溢了出来。

“这好像还有些麻烦。”金展鹏看着赵怡然刚刚一番忙活，不由伸手抚了抚自己下颚上的短须。

“虽是麻烦了一点儿，但是这样能让辣酱保存的时间长久些。”

赵怡然解释一句，她也想有简便的方法，想到前世那些螺纹封口的**盖，也不知这里能不能有人做的出来。

有了她先前这番示范，剩下的几个坛子，几人齐动手，很快就把几个坛子尽数打开。

赵怡然看了下手上的几双筷子，确定上面不带丝毫水汽，想想还是不放心，拿过一块干净的巾子，把筷子从头至尾再次擦拭一遍，这才分别从几个坛子里面各挑出一点辣酱放到碗里，“金大伯尝尝。”

金展鹏也不推辞，看着一溜摆好的碗里面不过放着花生粒大的一点儿辣酱，他伸手拿起搁在碗上的筷子，挑了一点慢慢细品了一下，发觉比之今天吃的味道丝毫不差。

他拿过一旁的杯子，喝了一口茶水漱了漱，又拿起另外一双筷子，重复先前的动作，直至几种口味的辣酱都被品尝了一遍，他才放下手上的筷子，点点头赞道，“不错。”

赵怡然那边已经重新拿来油纸和浆糊，“金大伯要不要再验验？”

“不用了，我信得过赵老弟的为人。”验过货，确认品质确实无误，金展鹏此时脸上也是一脸轻松。

赵怡然低下头，暗自撇了撇嘴，招呼一旁的二丫帮她刷上浆糊，她把坛身擦拭干净，照例把坛子重新封上。

等到她把坛子重新装上篮子，那边金展鹏招来一直守在外面的厮，声吩咐了几句，那厮拎着桌上的几个篮子就退了下去。

“现在咱们协议也签了，货我也着人开始装，这银钱……”金展鹏看了四下里的人一眼，停住了话头。

赵振兴一开始还没明白过来，看到金展鹏的动作，一下子就恍然，但是在座的除了李敏玉就是自家的几个孩子，家里的事从来就没瞒过几个孩子。

而这生意更是李敏玉介绍的，连价银几何都没瞒着他，此时自是没有背着他的必要。

这些考量不过是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他随即摇头道，“这里没外人，展鹏兄只管说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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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五章 提点

眼见着他们归期在即，要是此次错过王世甫这样的大儒，以他们家的身世背景，往后只怕再难有如此机缘。

她沉吟片刻，遂把前两天跟赵振兴商量的事儿重新提起，“前几日我跟爹爹提过想在朱家镇开间吃食铺子的事儿，不知爹还记不记得？”

“自是记得的。”赵振兴听了赵怡然的提醒，不知怎的，脑子里面已是想转过来，“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就是让哥跟着王先生念书去。”赵怡然点头道，面上的神情亦是坚定，“不谈王先生为人秉性如何，就凭他与谢先生这样的人交好，可见学识上必定不凡，肯定比学堂那些夫子的学问要好上不知多少。”

“大哥跟他一道去念书，这一点上我们可以不必太过操心，另说他的为人，我们也与他相识七八日了，虽不能说一定了解他的为人，但是观其言行，应该是个行止端方守礼之人。

为人虽稍微率性了些，但是以他如今年岁，还能保有如今这份赤子心性，显见必不是心思狡诈之辈，大哥幼年逢遭变故，性子有些少年老成，虽说如今好了些，但是跟着这样脾性的先生，对他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而且咱们在朱家镇开铺子的事情，有大哥在那边就近照看着，到时我们只需隔三差五的去看一看铺子，顺便也能去探望大哥一番。”

“……”

赵振兴沉吟半晌，暗叹一口气，“你说的确实有道理，此事再让我想想。”

赵怡然见此，也不再多劝说，抬头看了眼天色，也微呼出一口气。

书哥儿做为赵家长子，赵振兴对书哥儿是怀有莫大期望的，书哥儿在赵振兴的心目中，分量自是不同于其他几个孩子，要做出这份决断，对于赵振兴来说，并不是一个易事。

父女俩一路沉默，各自想着各自的心思，竟是没花多少时间，就行至客栈。

两人提着大包包径直进了后面的楼，恰巧两位先生此时俱不在，李敏玉和书哥儿正在李敏玉的房中温书，见到两人回来，书哥儿忙放下手中书册，上前几步，提了水壶给两人倒上热茶。

“爹、大丫，你们咋得去了这么久？快喝些热水暖和暖和。”

“你们再不回来，我可就要带着书哥儿出门去寻你们了。”

一旁的李敏玉也放下手中书册，起身上前也给自己倒了杯热茶。

“我和大丫在街上采买了一些物什，留着带回家去。”赵振兴接过书哥儿递来的茶碗，微微吹了吹，就喝了起来。

“事情可办妥当了？”书哥儿忙问。

“已经交由崔牙侩去府衙办官契了，最迟明儿铺子和庄子的契纸就能拿到。”赵怡然也有些走的累了，此时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竟是不想挪窝了。

赵振兴搁下茶碗，四下里扫了一圈，“今儿两位先生怎么不在？”

李敏玉笑着指了指桌案上堆着的一叠纸张，“两位先生今儿下午与人有约，给我和书哥儿布置了功课就出门了，这不，我和书哥儿刚才做完没多久，你们就回来了。”

赵振兴上前自书哥儿写得那一堆上面拣起一张纸来仔细端详，虽不能完全明白所写的内容是何意义，但是书哥儿的那笔字，与以往却是有了很大的区别，起手落势间已经颇具章法，竟然隐有风骨。

赵振兴虽是一时说不出个所以然，但是却是知道这是极好的，想着才跟那王先生学了七八日而已，书哥儿就有了如此进步，可见名师出高徒，实是有出处的。

一旁的李敏玉此时也搁下手中杯子，上前看了看书哥儿写好的字，半晌回头看了书哥儿一眼，“虽说王先生指点有大功劳，但是书哥儿在这书法上也确实很有悟性。”

书哥儿有些腼腆的笑了笑，“都是先生教的好。”

“先生确是指在点子上，但你也无需妄自菲薄。”李敏玉又拿过他前几日练过的一些纸张，一一摊开，伸手招过书哥儿至跟前，“你自己瞧瞧，可有发现？”

书哥儿虽知晓自己的字较之以往大有长进，但是还真没把先前的那些字拿出来作比较，此时但见桌上一页页纸张铺陈开来，其中的变化就连他自己见了也忍不住瞪大眼睛。

赵怡然也走至一旁，细细瞧了瞧，未了，冲书哥儿翘起大拇指，“哥，你可真行。”

“呵呵……”书哥儿得了她的夸赞，只呵呵傻笑个不停。

“虽说你的字较之以往确有不少进步，但是离这样的还差之甚远。”李敏玉至书案旁拎来一本字帖，递给书哥儿，“打开瞧瞧。”

书哥儿依言接过，见封皮上一片空白，并没有署名，翻开里面的纸张竟有些微发黄，边角竟然也磨损的厉害，显然时常被人临摹赏鉴。

其上的字迹清新飘逸，偶有转角处确又显苍劲有力，一时看不出是什么字体，只觉别具一格似自成一体。

书哥儿不由捧着那本字帖，看的沉浸进去。

一旁的赵怡然听不到他声响，不由好奇的围了过去，对于字帖上的字也不由暗暗赞叹，心下倒也有些痒痒，自个儿回去后也要弄本好些的字帖来，好生练练字才成。

“这是前日谢先生借与我的，说是十几年前刚与王先生相识不久，他十分喜欢王先生的一手好字，王先生就写了这本帖赠与他。”李敏玉伸手轻轻点了下纸上的字迹。

几人闻声抬头，书哥儿更是惊讶的问，“这是王先生的字？”

“嗯，是他的字。”李敏玉暗自感慨一声，伸手拍了拍书哥儿的肩，“我知你心里想随了王先生去，又对王先生知之不深，心生忐忑。

这两日我已私下向谢先生询问过，王先生乃是琅琊王氏的一旁支，虽说他这支没有嫡枝实力大，但是王先生的学识过人，犹在谢先生之上，兼为人很是随和，又同嫡枝里的几个大儒私交很好，你此次得了他的眼缘，正是天大的造化，你可要好生把握才是。”

搜完本秒记：书籍无错全完结

第四百四十四章 赠书

“娘不是让顺泰车马行给咱捎过信吗？家里一切都好。”赵怡然笑着宽慰他一句。

“这天眼见着一日比一日暖和，前儿我还以为还要下场雪的，结果也没下成，咱家订的那些果木苗子也不知有没有送来？”赵振兴伸手揉了把脸，脸上的一丝忧虑却是越发浓了。

“爹，果木的事情有咱爷帮忙盯着呢，你现在在这儿干着急也没有用，反正咱们明儿就回去了，到家了自然就知道事情咋样了。”赵怡然心里也有些想回家了，想回到那背靠青山的山村。

“嗯，是你说得这个理。”赵振兴说着站起身，“我在前面订了包房，明儿咱们就要回去了，今儿晚上想请了两位先生一道吃席，我去跟你舅舅知会一声。”

“哎，爹去吧，我把不用的东西先收起来，省得明早起来还要手忙脚乱的。”赵怡然把打包好的两个包袱拎了放在一旁的桌子上，转身继续收拾去了。

等到外面天色昏暗，书哥儿怀里抱着一摞书推开门走了进来。

“哥？”

赵怡然忙把手边的匣子放到包袱里，上前就要帮他把手上的书搬下来。

“没事儿，我自己来。”书哥儿心翼翼的把这些书放到桌子上，伸手拂了拂衣襟。

“咋有这老些书？”赵怡然拎起最上面的一本，竟是一本半新的论语，她大略翻看了一下，发现里面竟然还有不少蝇头楷的批注。

“上面的这几本是舅舅给的，这些和这些是谢先生和王先生赠予我的。”书哥儿伸手爱惜的抚了抚其中一本书册的一角，把刚刚抱来压出的一道折痕抹平。

“那这些书现在都是大哥的了？”赵怡然干脆把手上的那本书搁下，有些惊讶的抬头看了书哥儿一眼，要知道这时候的书籍可不便宜。

更何况这些书虽看上去半新不旧的样子，但是应该是王世甫他们几人研读过的，上面甚至还有他们各自的亲笔批注，这对一个学子来说，其中的价值是无法估量的，对于书哥儿来说，更是比一本新书要有价值的多。

“嗯。”书哥儿用力点了点头，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欢喜，一双晶亮的眸子此刻看来熠熠生辉。

“那王先生那边是不是说了，咱们什么时候可以登门去拜访？”赵怡然心里也替他欢喜，想着自家一直挂念着的事，干脆直接问书哥儿。

“王先生说了，让咱们月底去，正好回去我再好生准备一番，先生说到时要考校我的功课，要是答不上来，他老人家可是不收我这个弟子的。”话虽如此说，书哥儿却是没有一丝惧色，面上反倒是扬起一抹淡淡的自信。

赵怡然在一旁瞧了，心里自是高兴，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转了转，“那哥可要好生用功，你要是得了先生教导，回头还可以时常指导棋哥儿的功课。”

书哥儿抬起头，对上赵怡然的眼，神色不由得微微一动，“大丫，你说……你说要是……”

“我什么也没说。”赵怡然冲他眨眨眼，“哥心里要是有啥打算，就要靠哥你自己好生努力，说不定到时候……”

赵怡然故意停下话茬儿，留着书哥儿在那儿冲她眨巴眼。

“好了好了，现在这也只是我们自个儿在这儿瞎想，哥还是先把心思都放在王先生布置的功课上，就是有其他想头，也得先等上一等，要知欲速则不达的道理……”

“你们在说什么呢？”赵振兴推开房门，见兄妹俩正站在桌前，压低声音不知道在说什么，忙伸手一指外面，“看看都啥时辰了，快点儿，前头席面都备好了，就等你们呢。”

“哎，来了。”赵怡然忙搁下手上的书，伸手一拉书哥儿的衣袖，“走吧，哥。”

书哥儿的心绪还在她刚刚未说完的话里，此时却是也不好继续再问，只得跟着赵怡然一道随着赵振兴出了房间下了楼。

这顿晚饭自是吃得宾主尽欢，等到酒足饭饱，王世甫接过书哥儿递来的热帕子，把手擦拭干净，这才端起一旁的茶杯，轻轻呷了一口，“我大概后日就回，你回去后要好生念书，先前赠予你的那些书，到时一并带来，其他也就不多说了，下晌该交待与你的，具已说的分明。你们出来也不少时日，想来也有不少东西要收拾，今儿大家就早些散了吧。”

“那我送先生回房吧。”书哥儿见他脸颊上一片通红，知道他只怕是喝了不少酒，说着就要上前搀扶他。

王世甫见他这样，脸上浮起一抹笑，也不拒绝，顺着他的力道就站起了身。

那边李敏玉也上前扶了谢见明。

赵振兴见此，只得上前让一伙计打了灯笼，目送几人走远。

“爹，咱们也回屋吧。”赵怡然伸手拉了下赵振兴的衣袖。

“嗯，走吧。”

…………

次日一早，赵怡然就被赵振兴叫起，她迷迷糊糊的爬坐起身，伸手揉了揉眼睛，忍不住伸了个懒腰，“啊……”

“……爹，什么时辰了？”她见屋内还点着灯，摇了摇还困盹的脑袋。

“快卯时了，先起吧，等会儿上车后你再睡。”赵振兴见她一副没睡醒的模样，只觉得憨憨的可爱的紧，笑着上前把一应包袱找一大篓子装了，他微微一用劲，就把背篓背上了身。

一旁的书哥儿已经打来热水，招呼赵怡然起身洗漱。

“你们俩收拾收拾就赶紧过来，我先把这些送到车上去。”赵振兴拉开门，外面还是黑漆漆的一片，他一手提着门边挂着的气死风灯，一手带上了门。

赵怡然这会儿也清醒了些，忙拿过枕旁折叠好的衣裳，三两下就穿好下了床。

等她洗漱好，那边书哥儿已经收拾妥当，把她单独收好的一个包袱拿了就要挎在肩上。

“哥，先别急，帮我举着镜子呗。”

新买的梳妆镜早就被她打包收拾起来了，没法，她只得让书哥儿帮她举着把镜，自己拿过梳篦，三两下就把头发梳顺，扎好两个丫髻，戴上琉璃珠串。对着镜子左右照了照，觉得还算满意，赵怡然这才把梳篦收起来。40b;穿越梦想田园7a;54b;01d;7a0;八八;7b;八d9;八bfb;

第四百四十五章 归途

“哥，昨儿舅舅说是要跟我们一道回去的，他可起身了？”

“爹一起身，就去隔壁叫起了，舅舅应该也差不多收拾好了……”书哥儿话音还未完全落下，就响起两声敲门声。

“来了。”书哥儿忙应一声，见赵怡然已经收拾好了，忙把把镜递还过去，“咱们也赶紧走吧。”

书哥儿说着就把包袱挎上，上前拉开门，见李敏玉正站在门外，一手提着气死风灯，身后还背着一个硕大的书箱。

一旁还站着那个雇来的书童武松儿，他手上也提着一个半大的书篮子，见到书哥儿，立马就上前问好。

书哥儿笑着冲他摆摆手，见赵怡然已经出了房门，便上前一步道，“舅舅东西是不是太多了？可要我帮着拿一些。”

“不用，先下去吧，不然你爹要等急了。”李敏玉摇摇头，说着当先一步就要往外走。

“舅舅等等……”赵怡然忙上前接过他手里提着的气死风灯，“我来给舅舅照着路吧。”

“也好，你自个儿下楼的时候也要心些。”李敏玉也不坚持，笑着叮嘱一句。

“我没事儿，看着脚下呢。”

一行人很快就顺着楼梯下了楼。

此时院子里面只星星点点挂着几个灯笼，遥望天际，也只瞧见天幕已经变成深蓝色，其上一些星子还在隐隐闪着光，迎面吹来的风，让赵怡然不由得瑟缩了一下，她忙一手提好灯，一手把衣襟拢了拢。

来到前面大堂，除了柜台前支着几个油灯，其余地方大多黑漆漆的，除了赵振兴和那掌柜的外，竟也没有旁人。

此时赵振兴已经在柜台前结好账，见到他们几人，忙上前伸手要帮着拿东西。

“不用了，姐夫，我直接把这书箱送车上去。”李敏玉笑着避开赵振兴的手。

赵振兴看他坚持，便点头道，“那行，车我已经套好了，就停在门外。”

等到几人把东西安置好，重新走回大堂里，这时有两伙计已经端了托盘过来，其上几个碗里正冒着热腾腾的汽儿，竟是几碗香气四溢的大骨汤面。

赵振兴招呼几人落座，伸手端了一碗面放到李敏玉面前，“都赶紧趁热吃，吃完咱们就动身。”

赵怡然先前还觉得有些冷，此刻见了这热气腾腾的汤面，忙伸手扶住自己面前的一个海碗，热气沿着碗壁清晰的传递至手心，赵怡然又低头喝了一口热汤，只觉得好似浑身都暖和过来了。

众人径自拿起筷子，大口大口的吃着面条，一时间倒也无人说话，只听得“哧溜哧溜”吸面条的声响。

等到碗里汤见底，赵怡然鼻尖已经冒出细细的汗，她搁下碗筷，忍不住悄悄打了个饱嗝，掏出帕子拭了拭鼻尖的汗。

那边赵振兴从车上取来几只葫芦，请那伙计把里面各自装上热水。

等到那伙计回转，他从对方手里接过水葫芦，见几人都搁了筷子，遂笑道，“都吃好了吧，这会儿快卯时一刻，咱们还是早些赶路吧。”

几人自是没有意见，跟客栈的掌柜辞别，一行人很快就出了客栈，一一上了车。

赵振兴刚在车前坐好，赵怡然就从车内递给他一个厚实的褥子，“爹，这会儿外面冷的很，你把腿要心盖好。”

“哎，我晓得了，你们坐好没？”赵振兴笑着伸手接过，扬声问道。

“好了。”

“好，那咱们回家喽。”

随着清脆的鞭响，骡车已经踢踢踏踏的往前走出一段，此时街面上寂寂无声，骡车沿着街道径直往城门处来。

赵怡然就着车内的油灯，看到书哥儿李敏玉还有武松儿三人挤挤挨挨的坐在对面软榻上，她一见自己这边软榻上也堆了好几个包袱，忙把那几个包袱拿了堆到车厢后面。

这才冲书哥儿招呼道，“哥还是到这边来坐吧，那边留着给舅舅和武……松儿他们歇息，免得等下坐车乏了，连个躺的地儿都没有。”

书哥儿一见确实如此，忙起身坐在赵怡然的外侧。

骡车一摇一晃，赵怡然原本还有兴致在一旁听李敏玉和书哥儿两人讨论最近练得几本字贴。

不知不觉间她眼皮就渐渐耷拉下来。

坐在对面的李敏玉见她靠坐在窗棂子上，脑袋正一点一点犹如鸡啄米一般，只觉得好笑，笑着伸手一指，压低声音对书哥儿道，“你先赶紧让大丫躺下来歇歇，这样子可不行，心等会儿磕着碰着了。”

书哥儿忙上前轻轻拉了拉赵怡然，让她顺势就躺在软榻的里侧，拿过一旁的薄被替她盖上。

把赵怡然照理好，书哥儿把身子挪了挪，压低嗓音继续和李敏玉两人讨论起来。

…………

赵怡然正有些迷迷蒙蒙的做着梦，梦到她前世乌龙火灾的那一天，她见众人纷纷往楼下跑，忙上前去拦，不知是谁，把她的胳膊给拉了回来，她正着急间，只听得一阵说话声，睡意迷蒙的睁开眼，目光正对上书哥儿，“哥？”

书哥儿笑着帮她掖了掖被角，“可是做梦了？”

“唔……好像是……”赵怡然含含糊糊应了一句，这才觉得外面好似已经十分亮堂，她直起身，见对面软榻上已经没了李敏玉和那武松儿的身影，忙转头问书哥儿，“舅舅呢？”

“舅舅和武松儿刚刚已经下车回去了。”

“回去了？”赵怡然忙伸手拉开一旁的窗帘子，眼前依稀有些熟悉的景色不正是去往李家村的道吗？

“哥咋不叫醒我，好歹也要跟舅舅道声别呀。”

“谁说没叫，我叫了你好几声，谁知你睡得跟个猪似的，眼睛都不睁一下。”书哥儿伸手拿起一旁的书，径自坐到另一边的软榻上。

赵怡然听了他的话，不由得有些汗颜，她佯装咳了咳，“那给姥姥姥爷买的东西可有让舅舅带回去？”

“自是带回去了，你可是要喝水？给你捂在暖窝子里头，还是温的呢。”书哥儿抬起头，作势要起身给她拿。40b;穿越梦想田园7a;54b;01d;7a0;八八;7b;八d9;八bfb;

第四百四十六章 归心似箭

“不用了，我自己来就成。”赵怡然忙摆摆手，手伸到衣襟里摸了一下，掏出怀表来，见此时已经过了中午十二点了，不由伸手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自己可真能睡。

她拿起水葫芦，喝了两口水，又往车门边挪了挪，掀开门帘子，“爹，咱们还要多久才能到家？”

“今儿天气好，路上好走，最多不过一个半时辰。”赵振兴这会儿半靠坐在车门前，太阳把他大半个身子都笼罩着，直晒得他浑身上下俱是暖洋洋的。

“哦，那爹要不要喝口水？”赵怡然把水葫芦递了过去。

赵振兴微微带了把缰绳，让骡车的速度慢了下来，这才伸手接过赵怡然手上的葫芦，“咕咚咕咚……”接连喝了好几大口，这才把水葫芦递还给赵怡然。

“你们饿不饿？饿就吃点点心先垫垫，咱们路上就不耽搁了，直接回家去。”赵振兴重新挥了一下鞭子，骡车顺着平坦的官道一路向前。

赵怡然伸手扶着门框，向远处眺望了几眼，“我不饿，爹要不要吃一点？”

“早先我跟你舅舅已经吃过了。”

“爹今儿咋没去姥爷家？”

“你舅舅知道我们还要赶回去，想着我们去一趟，只怕又要耽搁不少时间，索性让我在路口把他们放下了，自己走回去的。”

赵怡然闻言点点头，“给姥爷他们的东西都给舅舅带回去了？”

“嗯，给了。”

赵怡然抬头看着官道两边绿油油的麦地，许是这段时日天气渐暖的缘故，这些刚刚经历过寒冬的麦苗，在雪水的滋润下，如今已经长得快有一手来高，远远看去，犹如连绵不断的绿色地毯。

“咱们佃给吴家的那块地，想来麦子也应该长得不错。”赵振兴见她饶有兴趣的看着外面的田地，不由笑着道。

“嗯，那吴家老爷子侍弄的精心，想来应该不比这边的田地差。”赵怡然点头认同。

“这些时日温棚里面也不知是个什么情形，你娘在家只怕是忙得不可开交。”

“现在咱们回来了，就让娘好生歇上几日，这些活计我们接过手来就是了。”

赵振兴微微侧身看了她一眼，眼睛满满都是笑意，“这些日子大丫也跟着操不少心，回去后也歇上几日，这些活计自有爹来忙活。”

赵怡然见他满脸都是对自己的宠溺，眼睛里的慈爱更是满的要溢出来，便也笑着靠着车门边，皱了皱鼻子，装出一副骄纵的模样，“好吧，那就听爹的，让我也做几天混吃等喝的米虫……咯咯……”

“哈哈……”

赵振兴忍不住大笑出声，此处四野空旷，赵振兴爽朗的笑声传出去老远。

就连原本正在专心看书的书哥儿也被惊动，他忍不住挑起帘子看了两人一眼，见他们开怀大笑的样子，虽不知他们俩高兴的什么事，但是他的嘴角却也忍不住往上翘了翘，随即便放下帘子，自顾自的捧着书册轻声诵读，很快便又沉浸其中。

这边赵振兴和赵怡然两人说说笑笑的，很快骡车又驶出去好几里地。

等到远远瞅见大张镇的地界，外面的日头已经西斜。

赵振兴赶着骡车直接顺着官道，拐过大张镇，径直往清河村去。

书哥儿也在赵怡然的招呼下，放下手上的书本，两人顺着撩开的窗帘子，看着外面熟悉的景色，心里都不由得有些雀跃，书哥儿有些兴奋的指着前面一辆牛车道，“那是咱们村上张老汉家的。”

不过片刻功夫，他们的骡车就越过那辆牛车，外面响起赵振兴与人打招呼的声音，“张大爷，这是赶集去了？”

“哎哟，这不是赵大侄子嘛，你这是打哪儿回来？”

“去了趟县城……”

“哦，县城好啊县城好……”

“张大爷，我先走一步了……”

“好好好……，你这牲口跑的快，去吧……”

随着外面的交谈渐断，那牛车已是被甩在后面老大一截，赵怡然抬头看向远处，已经远远能看见南坡的轮廓，她伸手朝着那片深黛色方向一指，招呼书哥儿上前瞧，“哥，你看，那边就是南坡。”

“嗯，咱娘知道咱们今天回来，这会儿只怕也等的着急了。”

兄妹俩就趴在窗边，随着骡车越驶越近，南坡上的情形已经渐入眼帘，已经隐约瞧见赵家的院子。

“大丫，你看，那边是不是咱爷？”书哥儿对着望仙峰山脚下的官道处指了指。

赵怡然凝神细看，那身形瞧着还真跟赵老爷子有些相似。

她忙从窗边移至门前，一把掀开帘子，“爹，前头山脚下，是不是咱爷守在那儿？”

赵振兴闻言，微微站起身子，笑着回头道，“是你爷！应该是知道咱们今儿回来，在那守着呢。”

赵振兴的声音里透着浓浓的喜悦。

随着骡车渐渐驶近，几人已经看到赵老爷子杵着个钉耙正站在官道边，此时正侧着身子朝这边张望，这时显然也瞧清了前来的骡车是赵振兴一行人，忙扔下手上拿着的一把钉耙，快步迎了上来。

“爹！”

“爷！”

“爷……”

赵振兴见赵老爷子迎上前来，忙带了把缰绳，骡车渐渐就缓了下来。

等到赵老爷子走到近前，赵振兴跳下车，抬头看了眼赵老爷子身后的山林子里面已经收拾的很是齐整，忙笑着问，“爹今儿咋还在这儿忙活，不是都收拾好了吗？”

“就是一些活计，我用钉耙把几处的地先松松，过些日子也好栽果木。”赵老爷子看着几人，脸上已是堆满笑，见书哥儿和赵怡然都要跳下马车，忙伸手拦了，“都呆着吧，快别下地了。”

“今儿这天也不早了，爹随我们一道先回去吧，有啥活计留着我明儿来收拾就是了。”赵振兴说着，就去官道旁捡起赵老爷子的钉耙。

赵老爷子盼他们回来也盼了好些日子，正好也想听听赵振兴这一趟去府城的见闻，见此也没推拒，顺着赵振兴的意思，与赵振兴一道坐在骡车外面，“成，今儿就先到这儿，正好明儿我也要跟你说说这林子里头的事儿。”40b;穿越梦想田园7a;54b;01d;7a0;八八;7b;八d9;八bfb;

第四百四十七章 家的味道

“好咧，你坐好了，咱先回去。”

等到这一行人上了南坡，远远就瞧见院门处，李氏正带着二丫等在那儿，见着自家的骡车归来，自是迎上来一番嘘寒问暖。

待赵振兴把骡车驶进院子里停下来，赵怡然和书哥儿还是第一次离家这般久，自是缠着李氏，好一番寒暄。

“好了好了，外面冷的很，都先进屋坐去，我想着你们差不多这个点儿能到家，饭菜已经烧好了，爹也一道用些吧。”李氏一边说一边急急忙得进了灶间。

书哥儿和赵怡然对视一眼，还是赵怡然抢先开口，“哥，你先帮着爹把车上的东西卸了吧，给爷他们的那个包袱先单独放在一处，等会儿也好给他带回去，我去给娘搭把手。”

“哎。”书哥儿应一声，转身就帮着赵振兴至车内把东西一样样的往外拿。

二丫好些日子没见着赵怡然了，自刚刚赵怡然下了马车，就上前牵住赵怡然的手，也不说话，只是乖乖站在一旁，看着赵怡然傻傻的笑。

赵怡然伸手捏了捏她肉嘟嘟的脸蛋，丫头也不着恼，只是软糯糯的叫了声，“大姐。”

看她这招人疼的模样，赵怡然自是爱得不行，牵着她就跟在李氏的身后进了灶间，“二丫在家有没有想大姐？”

“想的，还想爹和大哥。”二丫一边回答一边用力点了点脑袋。

“家里这些日子忙，二丫在家是不是帮娘干活儿了？”

“嗯，还有黑丫姐也来帮忙了，我们摘了好多菜卖掉了，还摘了好多好多的辣椒……”丫头一边说一边伸出手来数了数手指头，随即把一只手伸到赵怡然面前，“帮娘做了这么多活计。”

赵怡然忍住笑，松开牵着她的手，揉了揉她的揪揪，“真乖，姐姐给你从府城带了好吃的，等会儿拿给你。”

“好……咯咯……”二丫高兴的一拍手，笑得眉眼弯弯。

李氏见到她们姐妹俩也跟了进来，忙笑着道，“咋不进堂屋坐去，这边娘都弄好了，直接端过去就成。”

她一边说，一边已经掀开锅盖，她把手在一旁的凉水盆子里浸湿，把里面锅里蒸着的馒头一一捡到笸箩里面，赵怡然闻到一股十分熟悉诱人的香味儿，知道那蒸笼下面应该是炖得酥烂的红烧肉，光就这般一想，她肚子竟然也咕噜噜响了起来。

她忍不住脸一红，伸手揉了揉肚子，“好些日子没尝到娘做得饭菜了，就光闻着这味儿，你看我这肚子都馋的不行了。”

“喜欢等会儿就多吃些，你看你出去这些日子，那下巴都尖了。”李氏看了赵怡然一眼，把锅里炖好的红烧肉盛到一个大海碗里。

赵怡然听了，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她这张脸原就是个鹅蛋脸儿，现在许是张开了些，下巴摸起来还是有些圆润的，哪里就尖了。

那边李氏忙又转身揭开外面的一口锅，里面竟然还做了一大锅的酸菜鱼，“我想着你们今儿要赶路，只怕是不会停下来吃午饭，这才多烧了些，正好连着晚饭一道吃了。”

赵怡然上前端过红烧肉，“这个我来端就行，二丫，你把碗筷拿着，咱们吃饭去。”

李氏见此，便也不坚持，端着那一大盆酸菜鱼就跟着两人进了堂屋。

堂屋内，赵振兴把赵老爷子请了上首坐了。

自己则跟书哥儿两人把几个包袱堆在一旁的柜子上，书哥儿把其中一个青布包袱单独放在一旁，这才和赵振兴两人分别在赵老爷子的左右两侧坐了下来。

赵振兴这次去府城原先也只说是隔天就回，谁知后来一耽搁，竟然过了十来天才回来，赵老爷子自是屯了一肚子的话要问。

赵振兴也就把去府城的大致经过，挑那能说的跟赵老爷子说了一遍。

赵振兴这边话还未说完，那边赵怡然几人已是端着饭菜进来了。

“先趁热吃，你们一边吃一边唠。”李氏把手上的盆子放下，笑着招呼几人。

赵振兴从一旁的柜上搬来一坛烧酒，拿过碗，先是给赵老爷子倒了一碗，这才给自己也倒了一碗，“爹，先吃饭，等会儿我再好好跟你唠唠。”

“好好好，你们都坐，书哥儿和大丫这一路上可是都饿了，赶紧吃。”赵老爷子说着就提起筷子，给书哥儿夹了一块炖得酥烂的红烧肉。

转身又给赵怡然夹了一大块鱼肉，“咱们大丫最喜欢吃鱼了，赶紧动筷。”

“谢谢爷！”书哥儿和赵怡然齐齐道谢。

“呵呵……，好好好，快吃！”赵老爷子笑得满面红光，犹如吃醉了酒一般。

几人也不再客套，肚子也确实饿了，便纷纷提筷低头吃了起来。

不过片刻功夫，李氏又端了一盘切好的白切肉，外加一盘刚炒好的油焖茄子，“来来，这是你们喜欢的油焖茄子，锅里我还烧了些菌菇汤，等会儿你们都喝一碗。”

“娘，你也别忙活了，赶紧坐下来吃。”赵怡然伸手拍了拍身侧的空位。

“我没事儿，今儿午饭吃的晚，这会儿还不饿呢，我先去看看锅里的汤，只怕是还得添把柴火才行。”李氏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见几人吃的十分香甜，脸上的笑意一直就未停下。

她刚掀开门帘子，就见陈黒丫正抬脚进了院子。

两人一照面，陈黒丫忙笑着跑过来，“婶子，我听人说，叔和大丫姐他们回来了？”

“嗯呢，刚刚到家，就在这屋呢，你赶紧进去，正好一道用饭。”李氏笑着上前把她拉进屋。

“嘻嘻……”陈黒丫笑着摸了摸鼻子，冲赵振兴几人问好，“大爷、叔、书哥儿、大丫姐……”

“黑丫，来，快来坐。”赵怡然忙站起来，笑着冲陈黒丫招手。

“哎，大丫姐，你可回来了。”陈黒丫忙三步并作两步的跑上前，挨着赵怡然就坐了下来。

“有事耽搁了些日子，不然早就回来了，你家里可都还好？”赵怡然拿了筷子递给她，“正好，今儿就在这儿一起吃了。”40b;穿越梦想田园7a;54b;01d;7a0;八八;7b;八d9;八bfb;

第四百四十八章 银镯子

“家里都好，我爹这些日子忙着把家里原来的那几亩麦地追了肥，我这些日子得闲，常来找你玩，你却是一直没回来，刚刚还是听隔壁婶子说，说是见着你家的骡车进了村，我这才过来看看……”

那边赵振兴和书哥儿陪着赵老爷子说话。

这边赵怡然、二丫和陈黒丫也说得热络，一时间屋内的气氛很是热闹。

待到赵怡然吃了七分饱，李氏又端了用大骨汤做底汤的菌菇汤进来。

赵怡然捧起碗喝了一口，不由微微挑了挑眉，惊讶的看了李氏一眼，“娘，这是先前留的那老汤底做的吧？”

“就你这舌头厉害，啥也瞒不了你。”李氏笑着看了赵怡然一眼，伸手把脸侧的碎发别到耳后。

“我这些时日有些忙，就只得每次到镇上送菜时，顺便买些猪骨头回来。好在这几天接连捞了几条大鱼，我把那鱼头、鱼骨都剔了出来，熬了高汤，再加了家里的老汤一起煮了。

上次你说家里的老汤要每日与新鲜的高汤一起熬煮，再过了一些留起来做老汤，日日翻新放在那炉子上让它自个儿煮。也不知你这脑子里面怎么想的，这味道竟然是真的越煮越香。

你现在让我说这汤里究竟能喝出什么味儿，我倒是说不出，只觉得香的很，就今儿这半锅菌菇汤，我也只加了两勺老汤进去，这味道就跟往常的不一样。”

赵怡然笑着点头，“老汤的味道就是如此，先前在府城，有家馄饨铺子，他家的老汤只怕是有了几十年，那味道真个是香飘几里地。”

“哎哟，那不是老远就能闻到了？”李氏有些惊奇的问。

“嗯，我们隔得老远就闻到了，后来一路顺着香味儿寻过去，还去吃了一碗……”赵怡然想到就是因为自己想要吃那碗馄饨，才能结识了王世甫和谢见明两人，以至于后面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一时竟也有些感慨。

“大丫姐，那家馄饨好吃吗？”一旁的陈黑丫也有些好奇的问，正好打断赵怡然有些飘远的思绪。

“味道自是极好的。”

赵怡然见李氏还站在一旁，忙伸手拉了拉她，自己就要起身让到一边，让她坐自己的位置。

“娘，你也别忙活了，坐下来一道用些……”

“娘……娘……，可是爹……爹他们回来了？”随着一连串的呼唤声，棋哥儿喘着气一把掀开门帘子，人就窜了进来。

“棋哥儿！”

“……爷、爹、哥、姐……”

棋哥儿一连串的招呼完，上前就挨着书哥儿坐了下来，“……爹，你们……啥……啥时候回来的？”

“这才刚刚到家，你这是一路跑着回来的？”赵振兴见他还有些喘气，脑门子上都是汗，笑着问道。

“嗯，晌午娘说你们今儿就回来，我一下学，就赶紧往回跑……”

李氏见他这样子，忙上前一步，帮着他把身上挎着的书包拿了下来，“可是饿了？还是先去洗个手脸，再来吃饭吧？”

“哎，我这就去。”棋哥儿应一声，人已是跳下凳子，一溜烟的就出了堂屋。

“这猴子，我去看看。”李氏忙把棋哥儿的书包放到西屋，转身掀开帘子出去了。

赵怡然已经把汤喝完，她伸手摸了摸自己有些鼓出来的肚子，问一旁的二丫，“二丫吃饱没？”

“嗯。”二丫点点头，也把捧在手里的汤碗搁到桌上。

那边陈黒丫也放下手上的筷子，“大丫姐，我也吃好了，你可是要做啥活计，我帮你。”

“不用，这会儿哪有啥活计。”赵怡然看了眼对面，见赵老爷子和赵振兴两人还正慢慢饮着酒，知道他们只怕是还得好一会儿，遂站起身，招呼两人道，“走，带你们看看我给你们买回来的玩意儿。”

李氏正巧这时也带着棋哥儿进了门，见她们三人已经起身，先让棋哥儿靠着书哥儿坐了，她上前看着赵怡然把带回来的几个包袱，都让陈黒丫帮忙搬了放到东屋。

“这都买的些啥？”李氏这会儿也不饿，见她们三人这样，索性跟着赵怡然三人进了东厢。

“娘也过来瞧瞧，我这正给你带了一样好东西。”赵怡然笑着上前拉着李氏坐上炕。

赵怡然把其中一个大红色的包袱打开，露出里面的几个匣子来，她把最上面的一个匣子递给李氏，“娘，这是给你买的，式样可是咱爹挑的，你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哎哟，还给我买啥东西，没得浪费银钱。”李氏嘴上如此说，面上已是晕开一抹红霞，她伸手接过赵怡然递来的匣子，打开一看，竟是一对绞花银手镯，做工很是精致，看着那粗细，只怕一只就得有一两重。

“娘你戴着看看……”赵怡然见李氏不错眼的盯着那对银手镯瞧，忙催促道。

“这得不老少银子吧？”李氏把目光从手镯上移开，看向赵怡然。

赵怡然摆了摆手，笑着道，“没要多少银钱，府城的金银铺子卖得这些首饰，比郯城县里的还要便宜些，花式也要多些，下次娘也一道去瞧瞧，再挑些合心意的回来。”

她说着就往前挪了挪，从匣子里面拿出一只手镯，拉过李氏的手，一下子就套到她手腕上，她拉着李氏的手，上下打量了几眼，“娘瞧着可喜欢？”

李氏也看着手腕上沉甸甸的银镯子，这银镯子被打磨的很是光亮，在有些昏暗的屋内也闪着银白的光泽，她的目光不知怎的竟有些迷离起来。

赵怡然见李氏只是看着手腕上银镯子怔怔出神，冲一旁的二丫使了一个眼色。

家伙心领神会，忙上前一步，抱着李氏的大腿，“娘，给我瞧瞧这镯子可漂亮？”

“哎。”李氏忙伸手一只手搂住二丫，把手递到她面前，“给你瞅瞅。”

二丫盯着李氏的手腕看了两眼，用力的点点头，“我看好看的紧。”

“是好看……”李氏轻声的呢喃了句，眼睛也快速的眨了几下，把眼里的那丝迷蒙快速的眨巴干净。40b;穿越梦想田园7a;54b;01d;7a0;八八;7b;八d9;八bfb;

第四百四十九章 玉坠儿

赵怡然见此，也不再多说，笑着又从包袱里面拿出一个巴掌大的匣子递给陈黒丫，也拿了一个同样大的匣子递给二丫，“这是给你们俩的。”

陈黒丫和二丫两人对视一眼，忙笑嘻嘻接过匣子打开，里面竟然是一枚白玉雕成的挂坠，只不过陈黒丫手上的是枚玉蝙蝠，二丫的则是一枚玉佛。

玉坠虽是只得指头大，雕刻的却很是精细，看上去莹润剔透，让人眼前一亮。

哪怕就是陈黑丫一点儿也不懂什么玉不玉，也猜得出来这玉坠儿只怕是不便宜的。

她忙一把把匣子合上，递给赵怡然，“这……这也太贵重了些，我不能要。”

赵怡然笑着伸手接过匣子，重又打开，把那枚挂坠从匣子里面取了出来，她直接拎着上面系着的红绳，任由那玉坠垂挂在手中，“黑丫，咱们也不说那外道的话，我一直把你当妹妹一般，这玉坠儿我一共买了三个，你看……”

赵怡然伸手在脖颈处摸了一下，拉出一根红绳，往外一拉，一枚颤悠悠的玉坠儿就挂在红绳上，是枚玉葫芦。

“这三个，咱们姐妹三，一人一个。”赵怡然说着，双手就拎起那枚玉坠儿上系的红绳两端，也不待她拒绝，上前就帮陈黒丫系在脖子上。

陈黒丫还有些愣神，直到红绳轻轻摩擦过脖颈，这才回过神来，只是此时赵怡然已经把那玉蝙蝠挂在她脖子上了，再想想赵怡然刚刚说得那番话，她也不好再拒绝。

何况那玉坠儿她瞧见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此刻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那垂在脖子前的玉蝙蝠，声的呢喃了一句，“谢谢大丫姐。”

“再说谢可就外道了，当心我生你的气。”赵怡然佯装生气的瞪了她一眼。

陈黒丫忍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只觉得心里暖融融的一片。

赵怡然又上前帮二丫系上，见丫头高兴的脸通红，忍不住逗她道，“二丫可喜欢？”

“嗯。”她用力点了点脑袋，又转身拉住赵怡然的手道，“喜欢，二丫可喜欢了，谢谢大姐。”

赵怡然伸手轻轻捏了捏她肉肉的脸颊，“喜欢就好。”

那边李氏也把另一只手镯戴上，见到她们三人亲亲热热的模样，心里也很是高兴，上前把空匣子放在一侧，“你们以后也要如现在一般才好。”

“那是自然。”赵怡然和黑丫异口同声道。

未了，两人相视一眼，都不由笑出声来。

李氏和二丫也跟着笑了起来。

赵怡然上前又把下面两个大匣子搬了出来，“娘，我这次到府城，在金掌柜家的铺子里，买了两面梳妆镜，到时候你屋里摆一面，我和二丫屋里摆一面。”

赵怡然说着打开匣子，把里面的两面镜子搬了出来，放在炕桌上，李氏几人见了都有些好奇的围了上来。

“哎哟，这可比那把镜大多了，照得人处处都看的清楚。”李氏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眼角浅淡的细纹。

“呵呵，我就长得跟这镜子里一般模样……呵呵……”陈黑丫也傻笑着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噗呲……”赵怡然一个没忍住，笑着躺倒在炕上。

李氏见陈黑丫脸上浮起一抹可疑的红晕，忙伸手拍了赵怡然一记，“你这孩子，这金贵的玩意儿，你还一下子买了俩，只怕又花了不老少银子吧？”

“是花了不少银钱。”赵怡然点头，见李氏一脸心疼的样子笑道，“娘，咱们挣了那老些银子，不花留着干嘛，做守财奴吗？”

“咱们挣银子干吗？挣了就是用来花用的，要是挣来的银子连自个儿都舍不得用，那还挣来作甚？一天到晚忙活了受那个罪干吗？”

她接连几个问题砸下来，把李氏问的噎了噎，想反驳却又觉得她说得很是又几分道理，随即又觉得这样实在是太浪费了些，要知道以往她有一文钱都恨不得要掰成两半来花，买这新奇的梳妆镜子，自是想都没想过的事儿。

赵怡然看着李氏脸上的神情，大体能明白她心里所想，笑着牵过她的手，摩挲那还有些粗糙的手心，“娘，过去的日子咱们只要记在心里就行了，咱们现在日子跟以前已经大不一样了，人总是要学着往前看的，咱们只要努力多挣些银子，就是平时花用一些也是应该，你说是不是？”

她说完还冲着李氏俏皮的眨了眨眼。

“这才转眼间的功夫，咱大丫竟已这般大了……”李氏看着面前长得明眸皓齿的大女儿，不由得心生感慨，再过得两年长开了，只怕模样出落的还要更加出色些。

她不但相貌出落得好，人也聪慧机敏，难得的是心性也很是纯良，有了好东西，第一个就是先紧着自家的兄弟姐妹，自家能过上如今这好日子，也多亏了她出的那些点子。

想到这里，她也就不由得释然了，就是她爱花用些银子又如何，这些银子还不是靠着她才挣到这老些吗？

“你自是有道理的。”李氏笑着伸手一点她额头，随即轻叹了一口气，看向赵怡然的目光十分慈和，她伸手给赵怡然理了理两侧的碎发，“你说的对，银子是该好好挣，这该花用的时候也是要花用的。”

赵怡然虽不知李氏为何一下子就想通了，但是李氏打量她的眼神有些复杂，似欣慰又好似有些隐约的不舍，她不由得背后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上前又拉着李氏去看她给几人扯回来几块尺头。

等到她把买回来的一应物什一一拿出给几人瞧过，这才坐到一旁看着李氏收拾铺了一炕的东西。

“这些尺头啥的，我先收着了，等过两日得闲了，你们几个就跟着我一道开始学着做春裳。”李氏把几块尺头，心叠好收进一旁的炕柜中，又指着摆在一旁的几把白描团扇，“这是你们自己收着，还是我给你们收着？”

“这些我们自己收着吧，二丫不是正在学绣花吗？前些日子我看她绣的手帕已经很有些样子了，这些扇子就留着给她练练手吧。”赵怡然拿过那些团扇，递给二丫，笑着打趣道，“咱们今年夏天的团扇可都指望你了。”40b;穿越梦想田园7a;54b;01d;7a0;八八;7b;八d9;八bfb;

第四百五十一章 交好

一旁的赵振国见赵老爷子已经睡了，又有周氏在一旁服侍，便后退几步，招过书哥儿，问了问他们此次出门的事，书哥儿就挑了一些能说的说与他听。

赵振国和赵振安兄弟俩是从未去过府城的，此时听了书哥儿在府城的这番见闻，都不由得心生向往之情，赵振安的性子还要跳脱些，又拉着书哥儿接连问了几句。

书哥儿见他问得大都是吃喝玩乐的事情，便把自己知道的说与他听。

一旁的赵振国见他还要缠着书哥儿问些乱七八糟的，便狠狠瞪了他一眼，这才转身笑着问书哥儿，有没有去府学附近去看看，他听人说过府学前面的一条街上，到处都是文人墨客，其中更是不乏府学的夫子以及当世大儒，要是有机会定要去见识一番云云。

书哥儿见他神态中的向往之情溢于言表，不由就想到自身，心底不免生出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未了便也把在一字客栈周围的情形，大致跟赵振国讲了一遍。

赵振国自是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也插上个一句半句，叔侄之间的气氛倒是前所未有的热络。

赵怡然见周氏已经把赵老爷子安置妥当，便把一直提在手上的包袱递了过去，“奶，这是从府城给你们带回来的几块尺头和点心。”

周氏听得此言，忙把手上的布巾子扔到一旁的热水盆里，转身就盯着赵怡然手上提着的包袱，过了片刻，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有些僵硬的笑来，一指旁边的炕，“哦，放这儿吧。”

赵怡然见她这副样子，忍住心里的不快，把包袱放到一旁的炕上，打开上面的结，把里面的东西一一拿了放到炕柜上，又把两个尺来长的匣子拿了递给一旁的赵振国和赵振安，“二叔，三叔，这是我爹给你俩买的两支湖笔。”

“湖笔？”

赵振国和赵振安两人闻言都有些吃惊，不由得对视一眼，几乎是同时伸出手，接过那匣子打开，只见深红色的绒毡上，静静的躺着一支羊毫笔。

赵振国心翼翼的伸手拿起这支笔仔细端详半晌，见那笔尖处有段整齐而透明的锋颖，心下不由暗自欢喜，这种成色的湖笔，他也只在几个家境富裕的同窗那边有幸见过几次，现在自己也拥有一支……

想到这里，他不由的抬头看了赵怡然和书哥儿一眼，便把笔心翼翼的收到匣子内，这才冲着书哥儿和赵怡然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真是多谢大哥了，还要劳烦你们俩给大哥捎个信，回头得闲了我定亲自上门道谢。”

“二叔也无需如此客套，爹说了，都是自家兄弟骨肉，要是有啥事，我们能帮得上忙的，你只管吱一声。”书哥儿不卑不亢的一番话，直说得赵振国和赵振安的脸上都有些烧的慌。

前些年自家老娘跟赵振兴那边闹得很僵，他们也几乎不与赵振兴走动，赵振兴那边的日子过得很是有些艰难，他们也没有伸把手。

现在听说赵振兴发达了，不但没有计较他们以前的不作为，相反还送了如此和心意的礼物，他们也是读了几年的圣贤书的人，心里一时有些不是滋味儿，有些愧疚又有些尴尬。

一旁的赵怡然看了两人的一番神色，心里也微微松了一口气，还好，不算是无药可救，书哥儿刚刚的一番话就是先前她在门前跟他商议的，先前见他那副模样，还以为今儿要她唱独角戏，不愧是她的同胞兄弟，关键时候不掉链子。

其实她让书哥儿说这番话，并不只是字面上的意思，一来是为了试探一下两人品性，二来也是为了他们后面的计划先行铺路。

屋内因为书哥儿刚刚的一番话，气氛一时倒有些尴尬。

周氏此时倒是没留神到赵振国兄弟俩的动静，她正忙着把赵怡然拿来的几块尺头好一番比划，心里虽是欢喜，但是面上倒是淡淡的。

书哥儿轻咳了咳，见赵振国赵振安两人的神色也缓转过来，便又说了几句，见两人脸上都带上了一抹笑意，这才道，“天色也不早了，我娘他们还在家等着我们呢，我们就先回吧。”

“那行，我们就不多留了，你们路上慢点儿。”

书哥儿带着赵怡然和陈黒丫出了堂屋，赵振国和赵振安两人忙把三人送出门来。

书哥儿驾着骡车，先是把陈黒丫送回家，这才赶着车往家回。

“大丫，你说，今儿咱们又是送笔又是说那番话，可有用？”书哥儿见赵怡然也坐到车前，便往一旁让了让，忍了片刻终是没能忍住，不由得压低声音声问赵怡然。

“当然有些用处。”她透过车前风灯的光线，看到书哥儿脸上有些别扭的神情，不由笑着道，“哥是不是觉得心里有些不舒坦？”

“……嗯……”

赵怡然见他这样，忍不住轻笑出声，“……呵呵……”

接收到书哥儿瞪来的眼神，赵怡然止住笑，“哥觉得我们和二叔他们交恶的话，最难过的是谁？”

“咱爷。”书哥儿不情愿的答道，要不是看在赵老爷子的份上，他才不会听赵怡然的话，又是送笔又是说好话的。

“那咱爷待咱咋样？”赵怡然挑挑眉，继续问。

“那还用说，自然是极好的。”心里虽是对老宅其他人心生不喜，但是对于赵老爷子，书哥儿打心底还是非常敬重的。

“所以说，看在咱爷的面子上，咱们要是能跟二叔他们处好了，爷是不是很高兴？”

“……嗯……嗯？”

书哥儿先是不情不愿的应了声，未了反应过来，不由声音微微上扬，又反问道，“大丫这话是何道理？”

“我知道哥心里不痛快，但是……”赵怡然转身看着书哥儿道，“但是以前的事，说难听些就是周氏的问题，二叔和三叔顶多是不作为而已，那时爷又常年不在家，你觉得二叔和三叔有可能会违逆周氏，而与我们家主动交好吗？”40b;穿越梦想田园7a;54b;01d;7a0;八八;7b;八d9;八bfb;

第四百五十二章 拌嘴

“……不会……”书哥儿的声音不自觉的就低了下去。

“不管将来咋样，咱们是不可能抛开咱爷的，同理，爷也不会不管二叔哥三叔的。按照目前的情形，咱爷就是再恼恨周氏，也不可能把她给休了。”说到这里，就连她也不由得感慨周氏运气实在是好，确实生了几个好儿女。

“将来咱们的日子定会越过越好，老宅肯定会被我们远远的甩在后面，但是说难听些，咱们毕竟是一家人，身上流着一样的血脉，而且有咱爷在，更不可能跟那一家子完全脱离关系。

既然是丢不开，剪不断，那么要想一致对外，不被外人所趁，我们势必要与老宅的人交好，现在爷肯定是向着我们的，要是咱们把二叔和三叔也拉拢过来，你觉得，周氏还蹦哒的起来吗？”

“……自是不能……”

“这不就好了。”赵怡然一摊手，“咱们要是把二叔三叔也拉拢过来，让他们站在咱们这边，周氏一人孤掌难鸣，自然就蹦跶不起来了，而且一旦二叔他们尝到与咱们交好后的好处后，要是谁想挑唆周氏给咱使坏，第一个不答应的就是他们俩。”

这个主意也是赵怡然这段时日权衡利弊之后，最终才决定下来的。

既然知道周氏是个不定时的炸弹，那么就必须要有能制止周氏的人，不管如何，周氏名义上是他们的长辈，很多事赵振兴并不好出面，就是赵老爷子有些时候，也不见得能真正把周氏如何，不然这些年下来，为何周氏还过的如此舒坦。

但是赵振国与赵振安不同，周氏是他们的亲娘，也是周氏将来养老送终的依靠，周氏也许对赵老爷子的话阳奉阴违，但是对于两个儿子，周氏还是相当看重的，一旦周氏和赵振国二人之间有了利益冲突，退让的必定是周氏。

目前能制住周氏的最佳人选就是这二人。

而且今儿她的一番试探，最终得出的结论，就是赵振国和赵振安两人还算是比较爱惜面皮，特别是赵振国不但有了功名，人也相对沉稳，自家扶持好了，说不定以后也是一个助力呢，有了这个结果后，她心里也就有了底，不管怎样与这样的人结交，至少要比与周氏打交道强百倍。

她把这些道理细细说与书哥儿听。

半晌，书哥儿终是轻哼了一声。

赵怡然借着风灯的看到他微微撅着嘴，不由得偷笑，她还是第一次见到书哥儿脸上，有如此孩子气的神情。

“想着咱们那些年受过的苦，爹娘受的那些气，我就打心眼里不待见他们，要不是……”

书哥儿微微有些气恼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赵怡然听了不由得愣了愣，随即心里莫名就软和下来。

她不是真正的大丫，原身经历的种种她压根就没有任何记忆，那些苦楚对于她来说，犹如隔岸观火，既不疼又不痒，压根就没有书哥儿的切身体会来的深刻。

对于周氏她虽是不喜，也纯属于个人感官，不喜这样的为人罢了，历来考虑的也只是提防她给自家添堵，坏了他们家的生意，很多事情她考虑的时候都是直接从利益出发，根本忘了要考虑书哥儿他们的感受，或者说下意识的她就没往这方面考虑。

她不由抬头看着身侧的书哥儿，听着他语气里的不甘心，不知怎的，微微一张嘴就不由自主的脱口而出，“那咱们就不搭理他们了，该怎样还怎样吧，总不能为了那些不相干的人，反倒让你们受了委屈，心里不痛快……”

看着书哥儿先是惊讶了的转过身，瞪大眼看着她，随即拉紧缰绳，使得骡车停靠在南坡下。

她才有些后知后觉的知道自己都说了些啥，这种朝令夕改，一会儿往左一会儿往右，如此摇摆不定的话，她怎么会说得出口。

书哥儿看着她有些不自在的开合了一下嘴，最后喃喃的说了几句她自己都听不清的话，心里那些积年的郁气不知怎的就散了，冲她咧开嘴，露出一口有些晃眼的白牙。

赵怡然有些懊恼自己到底说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忍不住伸手挠了挠后脑勺，看着一旁张大嘴，无声大笑的书哥儿，忍不住伸手轻轻锤了他一记，“哥！”

“……好了……好了……”书哥儿平复了好一会儿，这才正了正神色，沉思片刻，“大丫你先前说得对，有些事咱们不能意气用事，她不是不想我们过好日子吗？我偏偏不如她的意，定要她好生瞧瞧，咱们的日子是如何一天天过好的。”

赵怡然没想到他年纪，性格已经如此坚毅，先前的那些孩子气的话语好似从未说出口一般，她不由得重新打量身侧的少年。

书哥儿见她这样，嘴角微微一勾，“不过这件事情爹那边得你自己去说，我这两日还要温书，不然过几天先生考校我时，对答不上来可就麻烦了。”

“我去说？”赵怡然伸手指了指自己，见书哥儿点头，她不由得龇了龇牙，“哥，先前可是说好的，我只管出主意，爹那头可是要你去说服的，你怎能临时变卦。”

“我先前不是不知道你会如此行事吗？再说，现在的情形你也看到了，我确实没时间，这事儿又不是一句两句说的清楚的，只得劳烦大丫亲自去跟爹说了。”

要不是赵怡然看到他微微翘起的嘴角，差一点就被他蒙混过去。

赵怡然正待又要伸手去锤他，书哥儿忙一抖缰绳，身板灵活的往侧边一闪，“诶……，君子动口不动手，我要赶车了，大丫你赶紧坐好，当心别摔下车去。”

两匹骡马已经拉着骡车缓缓的往南坡上行去，赵怡然只得伸手抓住一旁的车门框，以期稳住自己的身形，“哥，你说话不算数。”

“事急从权，我这不是……没时间嘛。”

“事急从权是这样用的吗？当心王先生打你板子。”

“哎哟，还真是，你看，我说我要赶紧回去多读些……”

“好啊，你……”

“……”40b;穿越梦想田园7a;54b;01d;7a0;八八;7b;八d9;八bfb;

第四百五十六章 筹备

这些天赵振兴一直奔波在外，昨儿已经让人捎信过来，朱家镇那边赵怡然早先看好的那间铺子已经买下来了，现在正雇了人在里面收拾，其他的事情就等明儿赵怡然过去了再做决定。

赵怡然把匣子里面的银票又取出来点了点，好在仙客来这边三不五时的就有银子进账，不然单靠上次金展鹏的那些银子，这铺子只怕还铺排不开。

“大丫……大丫……，你在屋里干啥呢？”李氏拍了拍东厢房的门。

“来了。”赵怡然把银票重新收到匣子里面锁了起来，起身拉开门。

“你这孩子，咋得在自家还把门给栓上了？”李氏疑惑的看了赵怡然一眼。

“这不是正在算铺子的帐嘛，怕你们打搅了，这才把门栓上的。”赵怡然拿起一旁的账册，冲李氏晃了晃。

李氏看着那本账册上已经写了不少页，便也关心的问了一句，“这铺子是不是花了不少银子了？”

“嗯。”赵怡然点点头，“爹盘下的这个铺子是个二层楼，不说里面的桌椅板凳，就是这些锅碟碗筷，咱们统统都是新换的，好在早有准备，上次自府城回来，我就让张家帮着把碗碟烧出来了，这些明儿我都得一道拉过去。”

“那咱这铺子是不是马上就能开张了？”李氏干脆坐到炕沿上，也翻开那账册看了几眼。

“快不了，这铺子虽说是刚刚翻新过的，但是有些地方咱们还得重新装修一番，而且我让爹找人定做的桌椅板凳，最少还得再过十天才能全部送齐，就连张铁匠那边的锅、炉、架子等物，也要几天才能好……”铺子里的这些事赵怡然是总统筹，一项项说来，如数家珍。

李氏在一旁听得自是眼也不眨一下，良久，才目带欣慰的看着赵怡然，感慨道，“好在有大丫你帮着拿主意，不然咱这铺子还不知啥时候才能开张呢。”

赵怡然笑笑不说话，其实这也只是她的要求比较高而已，不然这铺子原先也是做得吃食生意，换作是旁人接手过来，不说那些锅碟碗筷，起码那些桌椅板凳肯定是能用的，那用得像她这般大费周章。

不过这是他们自家的第一个铺子，她对它的期望很高，以期能一炮打响知名度，所以，虽然是麻烦了些，琐碎的事情更是一堆堆的，赵怡然也是不厌其烦，样样求精，满心憧憬着一间铺子从最初一无所有到最终成为她设计好的样子，她也很是期待。

“明儿娘要不要跟我一道去看看？”

这些日子赵振兴家里的活计压根就没顾上，山坡上的林子也是交给了赵老爷子，山谷里的事大多数是交由李氏在忙活，赵怡然偶尔得闲了，就跟陈黒丫一道去帮下忙，现在要是跟着赵怡然一道出门，只怕山谷里的活计就要放一放了。

李氏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拒绝道，“这天气暖起来了，温棚里的蔬菜离不得人，再说了，我有空还要多做些辣酱出来，不说仙客来的量是要得越来越多，就是咱们开铺子也得用上不老少，不趁这些时日做些出来，后面林子上开始种果木，我只怕是更加不得闲。”

雇佣人手已经渐渐迫在眉睫，人手的短缺有时候直接影响的就是银子的收入。

但是现在还暂时顾不上这一茬儿，只能先对付过眼前这一阵子再说了，到那时铺子想来也上轨道了，自己应该能腾出手来了。

赵怡然想到这里，也就打断思绪，赞同的点点头，“既然如此，娘也不要挂心铺子那边，咱爹也不是那傻的，书哥儿也在那边帮着照看着呢。”

说到这里，她压低了声音道，“再说了，那两成干股，由王先生引见，已经送到镇长府上了，咱们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后面只管好生经营就是了，等到我们把那边都收拾出来，铺子开张的那天，让爹回来接娘一道去看看。”

“嗯，你们事事都想在头里，自是用不着我操半点儿心，家里的这摊子，我保管能照看好。”李氏说着说着，不知怎的，又有些哽咽起来。

赵怡然只得坐到她身侧，掏出帕子帮她拭了拭泪，“这又是怎么了，好生生为啥哭了？”

“……没事……没事儿，我就是……就是没想到，我还能过上如今这般好的日子。”李氏接过赵怡然手上的帕子拭了拭眼角的水渍。

“哎呀，这才哪到哪儿呀，只要咱们一家好好地，这好日子还在后头呢。”赵怡然真个有些哭笑不得。

以前那些苦日子，也没见李氏整天哭天抹泪的，现在日子过好了，她倒成了个水着的人儿一般，三不五时的就要流点儿泪，偏偏这些时日赵振兴不在家，只得她时不时来做个知心大姐开导开导。

“嗯，你说的对，咱们一家都要好生生的，这银子呀，挣不完，还是身子骨重要，我那边还做了一些馅饼，明儿给你爹和书哥儿带过去，他们这出门在外的，吃不好睡不好的，不知道遭了多少罪呢……”

“好了好了，打住，这话在我这儿说说就算了，爹也许在外是吃了些苦头，哥可是住在王先生家里头的，那王师娘把他当成自个儿的孩子一般疼爱，哪里就吃不好睡不好了？我可是听爹说了，咱哥可都是长胖了呢。”

王世甫和他夫人没有子嗣，这次书哥儿拜在王世甫的门下，一下子就得了王夫人的眼缘，不说一应吃喝照应的妥当，平时更是嘘寒问暖，关怀备至，据书哥儿捎回来的书信说，王世甫时不时的就要说王师娘一顿，说她慈母多败儿，非要把书哥儿宠坏不可。

李氏一听赵怡然的提点，忙点点头，“不说不说，人家待你哥这般好，你看看咱家有没有啥能送些给那王师娘的，也算是咱们的一点儿心意。”

“嗯，这些娘不要担心，早上我做了几样点心，到时候给王师娘送去就是了。”

“这会不会太简薄了些？”李氏历来待人实诚，得人一尺就要敬人一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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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七章

赵怡然笑着道，“咱们跟王家相处的时日还长着呢，王师娘见多识广，什么样的好东西没见过，咱们送些点心过去，也只是略表心意而已，往后有了啥好东西，再让大哥孝敬就是了。”

李氏点点头，忽的伸手一拍大腿，“咱家温棚里的菜还算是个稀罕物，还有……还有我前儿才在湖边捡了一些野鸡蛋和野鸭蛋，到时捡了那好的，你一并带些过去吧。”

“好好好，还是娘想得周到。”

天气渐暖，山谷里许是有温泉的缘故，气温比之外面还要高上许多，那些野鸡野鸭下蛋都比别得地儿要早上一两个月。

“娘，你上次说要往山谷里头添些鸡仔鸭仔的，这事儿怎么弄的？”

“鸡仔已经让你连大婶子帮我抱了两窝，只怕还得等些时日，回头镇上赶集，我再留意留意，看看有没有那卖鸡仔的，到时再买些就是了。”

“就是咱这地儿到是没怎么见着有那卖鸭仔的，我就只得在那野鸭蛋里头挑了二十几个给你连大婶子送过去了，让她家帮着琢磨琢磨，看看能不能孵些出来，回头这些鸡仔放到里头，也不知道成不成？”

“旁的也没啥好法子，里头地方大的很，不养些鸡鸭啥的，未免太浪费了些，现在也只得先试试，府城那处的庄上倒是养了不少，就是离咱家远了些，况且毕竟是家养的，比不得山谷这儿野生的好。”赵怡然掏出怀表看了下时间，已经是下午近四点的模样。

“娘，要不你把明儿要带去的东西帮我收拾一下，我这边还要去趟黑丫家，得跟陈大伯说好明儿出发的时辰。”

“哎，好好好，我这就去。”

李氏一想确实还有不少事儿等着她收拾，还要去山谷里头摘些菜回来，哪里还坐的住，眼见着天色不早，她连忙就要去张罗。

赵怡然忽然伸手一把拉住她，“等等，娘过来找我是有啥事儿？”

“哎哟，瞧我这脑子。”李氏伸手一拍自己的脑门儿，转身跟赵怡然道，“先前你菊花婶子来了，我把你的意思说了，她想也没想就应承下来了。”

“听我说了咱们还有心要雇你铁树叔的事儿，也满口答应下来，连多少银子一月也没问，就急吼吼的回去找你铁树叔去了。”

赵怡然听了也不由得点点头，“既然如此，过两日我们回来，你就让他们来把契纸签了，下次再去，咱就带着他们一道过去了，让他们把家里早些安置妥当。”

“嗯，我知道了，你放心，回头我就跟她说。”李氏连忙点头。

事情已经说妥当，母女二人都出了东厢，赵怡然叫过二丫一道去了陈家。

李氏则赶紧把明儿要给赵怡然带走的东西收拾打包，一一安置妥当，见到外面已是霞光漫天，想了想，还是背着篓子出了门，直奔山谷而去。

等到赵怡然和二丫从陈家归来，家里只得刚从学堂归来的棋哥儿，赵怡然见李氏常用的背篓不在，便想着应该是去山谷了。

眼见天色已经昏暗下来，便让二丫上炕跟着棋哥儿一道练字，她则拿了围裙系上，张罗起晚饭来。

一直到天完全黑下来，晚饭已经张罗好，还不见李氏的身影，赵怡然有些担忧，叮嘱棋哥儿和二丫好生呆在炕上，她忙点了风灯，提着往南坡上，准备迎一迎李氏。

这才刚刚月初，漆黑的天空上面虽是挂满了闪闪发亮的星星，月亮却只得一个月牙儿，根本照不亮一片漆黑的大地。

赵怡然有些焦急的站在南坡上向远处张望，她有心下去接一下李氏，却又担心天色太黑，两人走岔了道。

此时，一阵山风吹来，她外面没穿大衣裳，不由得打了个寒噤，就在她一边原地跺脚一边看着远处的时候，隐约间看到一个人影。

她忙原地蹦了一下，就急急的迎上前去，“……娘……娘，是你吗？”

“哎，大丫你咋的过来了？”李氏背着篓子自山坡下缓缓走了上来。

走到近前，赵怡然才看清李氏几乎被背篓压弯的腰，她忙上前一步，用空出来的那只手，帮着李氏把篓子往上托了托。

李氏立马觉得背上一下子轻省了许多，她微微挺直了腰，有了赵怡然帮扶的这把劲，两人很快上了南坡。

李氏不由得长舒一口气，转头看向身侧的女儿，“大丫咋的过来了？”

“天色这般黑，娘还没回来，我有些不放心，想着来看看。”

“这有啥不放心的，都是闭眼都能走回来的路。”李氏笑着把背上的篓子往上送了一把。

“娘，这是今儿我在家，等明儿我也离了家，家里就娘跟棋哥儿还有二丫在家，这早晚的就不要在外忙活了，不然我和爹在外也放心不下……”

赵怡然只觉得自己犹如一个老妈子般，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堆。

李氏一边往家走一边笑着道，“娘又不是孩子了，这些事心里都有数，今儿这不是出来晚了些，这才耽搁到现在。”

娘俩儿一路说说笑笑的往家走。

次日一早，天还未亮，陈义明和陈黑丫已经赶着自家的骡车来了赵家，两人帮着赵怡然把要带到朱家镇的一应物什装上车。

李氏又招呼两人在家一道吃了早饭，待得赵怡然把自己收拾好，拿上李氏给自己做的随身布包。

李氏忙递给她一个篮子，“这里是给你们备的一些馅饼和水，路上饿了你就拿出来垫垫。”

“我和爹都离了家，娘也仔细着门户，要是有人听了风声，找上门来，娘也别抹不开脸面，只管让他们等我和爹回来再说。”

“嗯嗯，我都省得，你们路上当心些，到了那儿，记得给家里头捎个信，免得我惦记着。”

“哎，知道了，娘放心吧，只管在家好好地，那些重活计，做不动的就搁那儿，等我和爹回来，雇了旁人来帮几个工就是了。”

母女二人依依惜别了半晌，一旁的陈义明和陈黒丫都看不下去了，只得轻轻咳了一声，以作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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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八章 腿麻

赵怡然得这一提醒，神色间也不由得带了几分赧然，自己什么时候也变得如此婆妈了？

她轻咳了一声，这才伸手拍了拍李氏得手，“娘赶紧进屋去吧，我们也要出发了，再一耽搁只怕赶到朱家镇就要错过晌午饭了。”

“好好好，那你们路上心着些。”李氏松开赵怡然的手臂，看着她随陈黒丫一道上了骡车，陈义明冲李氏微微一颔首，就跳上车，一扬鞭，车子眨眼间工夫就驶出了赵家院子。

陈黒丫把裹在两人身上的毛毡拉了拉，跟赵怡然两人一起依偎在一堆坛子中间，赵怡然微微转过头，看着李氏的身影在视线里越来越模糊，终究再也看不清。

李氏看着骡车驶出老远，忍不住跟在后面追了两步，直至骡车一路顺着南坡而下，渐渐消失在远处。

…………

太阳暖暖的照在身上，赵怡然抖了抖眼帘，慢慢睁开眼，抬起手轻轻打了一个哈欠，微微转了下脖子，见一旁的陈黒丫不知啥时候早就醒了，正睁着那双乌溜溜的眼睛，看着两边的景色，时不时的还跟前面的赶车的陈义明说笑几句。

赵怡然扭头看了眼天色，见太阳已快至当中，知道此刻只怕已经临近晌午，再看了看左右的地界，知道已经临近朱家镇外，便也放下心来。

她这一动弹，陈黒丫立马就察觉到了，回过头来冲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大丫姐，可是醒了，要不要起来动弹一下。”

赵怡然稍微动弹了下，就不由得一阵苦笑，自从赵家买了厢式的骡车之后，她可是好久没坐这么长时间的大车了，就算是下面垫了厚厚的褥子，总归是没有自家车内的软塌舒服。

此刻她的两只腿上犹如无数只蚂蚁正在啃噬，那股麻痒的滋味儿别提多难受了。

一旁的陈黒丫见她露出如此表情，便也猜到了七八分，不由把两人身上裹着的毛毡掀开，伸手在赵怡然的两条腿上按了按。

“哎哟……哎哟……疼……疼……痒……呵呵……”陈黒丫的手刚按下去，赵怡然已经龇牙咧嘴的声叫了起来。

“忍着点儿，我给你揉揉。”陈黒丫却是不顾她的大呼叫，两只手其上阵，抱过赵怡然的一条腿，轻柔慢捏起来，随着陈黒丫的动作，赵怡然的声音渐渐了下去，片刻后，她眼里含着两泡泪，伸手抚了抚自己的腿。

“好了，我扶着你在这上面走两圈儿。”陈黒丫也不待她反对，径自拉起她，扶着大车两边的护栏，在大车仅剩的空隙处，活动了下手脚。

除了刚开始脚踩在车上，还有些微的刺痛感，后面随着走动已经渐渐消失，先前的痛苦尽数退了个干净。

“大丫姐，你这些时日是不是没有练我教你的那套养生拳？”陈黑丫见她已经好多了，便有些疑惑的问道。

“呵呵……”赵怡然脸上不由露出一抹尴尬的笑，“这不是一直忙吗，我就把这事儿给……给……”

“忘了？”陈黑丫一脸的了然。

“那哪能呢？”赵怡然也有些难为情，说话间就不由得有些心虚气短，“这不是……不是没顾上嘛，等我我忙过这段时间，我立马就来练。”

“哼，自从我没有日日去你家跟你一道练之后，你就三天打鱼两天晒的，我看还是从明儿早上开始，由我看着你练才成，不然就你这样一会儿嫌天冷，一会儿又事忙的。

那套拳法，只怕是半年也不见得你能练上一回，那些招式，你是不是已经尽数忘了个干净？”陈黒丫看着赵怡然，面色有些不善。

赵怡然见了她这副样子，忙一把拉住她的手，赔笑道，“没……没……都记着呢，不信回头我练给你看。”

“没有就好，前次我见书哥儿可是把那套拳法练的不错，就连棋哥儿也都练的像模像样的，咋到了你这儿就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的，刚开年的那会儿我就听婶子说了，你那两天还着凉了一次的。

你再看看书哥儿和棋哥儿自打去年秋上起，练了这几个月的拳法下来，就算是早出晚归的，课业再是辛苦，可是一次都未曾生病？”陈黒丫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赵怡然自然是哑口无言。

半晌，她有些讪讪的摸了摸自己先前有些睡乱的头发，“黑丫你说的对，不管咋的，我都应该克服一切困难，每日坚持打上半个时辰的拳才是。”

陈黑丫见她这次态度诚恳，便也把一直努力板着的脸收了起来，重新露出一个笑脸，“你可要说话算话，可别尽想着敷衍我，须知你自个儿的身子自个儿都不着紧，将来受苦受累的还是你自个儿，旁人可不能帮你疼上半分。”

“嗯嗯，我晓得了，往后再也不会了，不信黑丫你到时候就每天同我一道儿练呗。”赵怡然自知理亏，也顾不得陈黑丫此刻说得话竟同李氏有几分相似，只顾点头如捣蒜，期望陈黑丫能揭过这一茬儿。

好在骡车已经渐渐驶近朱家镇，来往的行人车马也越发密集起来，陈黑丫渐渐就停下絮叨，视线也很快被转移开。

赵怡然抬起袖子作势拭了拭额上并不存在的汗，这才随着陈黒丫一道坐在骡车上，看着左右两侧渐渐密集起来的房屋铺面。

“大丫姐，你看，那边还有吹糖人的。”陈黒丫指着不远处的一个摊贩，那是一个挑着货担的货郎。

只见他那担子的其中一头竖着一个硕大的草把子，上面已经插了不少造型各异的糖人，虽说卖糖人的常见，但是这货郎的糖人做得格外好看，此刻在阳光的照射下，橙黄透明的糖人看得人口舌生津，好似已经能尝到那甜蜜的滋味儿。

就连赵怡然见了，都觉得自己的唾沫在加快速度分泌。

两人正打算让陈义明把车赶过去，哪知此时不只她们两人见着了这货郎，路边一群半大的孩子也远远瞧见了，此刻正一窝蜂的围了上去，手里高举着几个铜板拦住了那货郎的去路。40b;穿越梦想田园7a;54b;01d;7a0;八八;7b;八d9;八bfb;

第四百六十章 尝鲜

等到赵怡然几人进了屋，他这才带上门，跑着下楼去了。

此刻即已进得包厢，陈义明便也不再客套，同赵振兴谦让一番，便一道在上首落座。

书哥儿拎过桌上的茶壶，给几人各斟了一壶茶，赵振兴笑着举起杯子，先跟陈义明碰了碰，“我先以茶代酒，多谢陈大哥今儿帮着我跑这一趟了……”

“咱们相识多年，不谈旁的，就如今咱们两家的交情，这些话往后就不要说了，你再如此就委实见外了，况且……”陈义明也举起面前的茶杯，“我这次来也是有旁的事儿寻你帮忙。”

“哦，陈大哥有啥事要我帮忙？”赵振兴饮了杯中的茶，有些好奇地问道。

“我从前一起走镖的一兄弟，早些年就出来自立门户单干了，正好前些日子托人给我捎信，说是他跟人合伙，现在专走西域这条商道，从那处运回来一些毛皮香料之类的货物，他们找了几处商行协商，对方都不能把货全部吃下，便来信问我要不要接手一些，到时候也好盘个铺面下来，做个营生……”

“哦，那西域的啥香露据说是个稀罕东西，这可是个抢手的生意，咋得还有商行往外推的道理？……就是不知你这兄弟可靠不可靠？”赵振兴有些隐晦的提醒了陈义明一句。

陈义明常年在外闯荡，什么样的人没见过，自是听出了赵振兴话外之音，知道赵振兴是好意，他也不以为意，笑着道，“从前与我也是有过命交情的，就是这两年没见着了，也不知他那处具体是个什么情形，我打算过去看看情况再说。”

“如此倒是稳妥，就是不知有什么，是我能帮的上忙的？”赵振兴一听他心里早有打算，便也疑惑这件事自己如何能帮的上忙。

“要是我此次去看了情况属实，我也想在这朱家镇盘个铺子下来，此处地处要道，每天南来北往的不知有多少商队打从这边过，那些紧俏的稀罕物，价格就是再高些，从此处也最易脱手……”

陈义明左右张望了一下，见除了自己与赵振兴以外，就三个孩子坐在一旁，便压低声音道，“而且此地有那牌匾挂在那儿，除非是……，不然此处定是安稳的紧。”

“但是，朱家镇往年我也就是匆匆路过几次，实是一点儿根基都没有，就连相熟的人都没一个，振兴你既然选在此处开铺子，显然是有些门路的。

我也不跟你兜那些弯弯绕绕的，就直接挑明了跟你说吧，货源的事儿交由我，这朱家镇的铺子能不能开成，就交由你，要是这事儿能办成，这铺子你我二人一人一半，如何？”

陈义明的最后一段话，犹如平地起了一道惊雷，把赵振兴给砸的不轻，他微微张大了嘴，半天都没发出一点儿声音来。

好在此刻，先前那跑堂的伙计敲了敲门，带着两个伙计，送来了一桌热气腾腾的酒菜。

这边赵怡然先前也在留意陈义明和赵振兴两人的对话，心里自是有了一番思量，此刻见两人的谈话被打断，便若有所思的端起面前的杯子浅呷了一口茶水。

待得那几名伙计退了下去，赵振兴也从刚刚陈义明的一番话里回过神。

他抬头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赵怡然，见她正低着头，不知再想些什么，并没有看到他眼里的询问之色。

他沉吟了片刻只得跟陈义明道，“你兄弟那处你先去看看，他那边要是没什么问题，朱家镇这边再去盘间铺子下来倒不是什么难事儿，回头我去请那牙侩帮忙留意一下就是了。”

“如此甚好，此事现在还不宜声张，要是被旁人知晓，难免有许多麻烦……”陈义明笑着叮嘱赵振兴一句。

“这我晓得，陈大哥你只管放心就是了。”赵振兴面上的笑意一收，神色不由得正了正。

“你我至是知道的。”陈义明笑着一掌拍在他的肩上，他身子不由得晃了晃。

事情已经暂时商议妥当，赵振兴便提起筷子，招呼几人道，“都饿了吧，别拘着了，赶紧动筷吧。”

几人俱是纷纷提筷夹了各自钟意的菜吃了起来，尝了几口之后，纷纷赞了几句。

书哥儿拎起茶壶，又给几人添上一轮茶水后，才在赵怡然的身侧落座。

赵怡然刚好吃了一块红烧肉，嘴里正觉得有些油腻，此事见书哥儿给添了茶水，便端起面前的杯子呷了一口，微微有些苦涩的茶水很快便中和了满嘴的油腻，令她顿觉清爽不少。

她不由微微侧过身，声问书哥儿，“哥，早前周郎中给配的几副凉茶方子你这边可给王先生看过了？”

“看过了，先生说那些茶方子用来去热败火最是适宜不过，他老人家又帮我把这些茶细细分成了春夏秋冬四季，这样一年四季均用不同的茶方子来招待客人，比那一成不变的也要好些。”书哥儿说到王先生，满脸的敬仰之情溢于言表。

王世甫不但学识渊博，竟然还熟通歧黄之术，就在士林间也是有名气的，只是寻常不爱出手罢了。

赵怡然自书哥儿处得知此消息之后，立马就把请周郎中开的茶方子带给书哥儿，让他请王世甫帮着把了一下关。

现如今看来，周郎中的医术也是极好的，赵怡然心里挂念的事终于落下一桩，便跟书哥儿道，“朱家镇的几家药材铺子，你有没有打听过，可知哪家的要好些？”

“自是打听过了，就在东街上就有一家仁济堂的分铺，另外还有一家唐氏药铺的药材也很是不错，价格还算公道。”书哥儿显然已经做过一番功课，不过片刻功夫就把两家铺子的优劣对比一一说与赵怡然听了。

赵怡然一边听一边微微惊讶的把书哥儿上下打量一番，他这才离家多久，怎的变化如此大，这件事虽只是一件事，他却办的有条不紊，说出来的话也是有理有据的，这可不是夸夸其谈，俱是言之有物，绝对是下了功夫的。40b;穿越梦想田园7a;54b;01d;7a0;八八;7b;八d9;八bfb;

第四百六十一章 强敌

书哥儿迎上赵怡然疑惑的视线，唇角不由浮上一抹笑意，“先生知道我闲暇时要帮着家里照看铺子后，便很是赞同，同我说，人不能只顾着死读书，还得学些经济学问，最好也能知道自家庄子上的田亩出息才好，要是将来不知稼穑之苦，不通庶务可不行。到那时就是学问做得再好，那也只是一副空架子，落不到实处去，很容易就让别人钻了空子……”

赵怡然闻言，不由得点头，心里对王世甫的敬佩之情瞬间提升不少，有这样既有学识又能契合实际事物来教导书哥儿的名师，何愁将来书哥儿成不了材。

“这些日子，一有闲暇先生就带着我四处闲逛，每每回去之后，还得考校检查呢，先前有几处的事情我未成留意，就被问住了……先生便亲自指点我，凡事得要从细微处着手，做人不能眼高手低，否则便极易一事无成。”书哥儿说的坦然，就连被先生责备的地方也不加掩饰，明明白白的告知赵怡然。

一旁的赵振兴此时也听了一耳朵，不由得跟一旁的陈义明道，“书哥儿这次真正是拜了个好先生，有他教导书哥儿，我这心里也才安稳了，不然哪还能顾上现在这一大摊子事儿。”

陈义明举起酒杯与赵振兴碰了碰，“振兴老弟真是好福气，书哥儿自就是个懂事的，现在又有了名师指点，将来自是有大好前程。”

“黑丫也是个好孩子……陈大哥将来可是有了啥打算？”因着几个孩子在场，赵振兴的话问得有些晦暗。

陈义明的眼神在一旁陈黒丫的身上打了个转，便又收了回来，轻叹了口气，“暂时还顾不上这些，等黑丫大些再说。”

赵振兴也不是那爱八卦的，见他一副不想多谈的模样，便招呼几人吃菜，“来来来，都尝尝他们这边的这道招牌菜，味道是极好的。”

赵怡然见那一盘招牌菜正是有名的一品豆腐，便用勺子舀了一勺豆腐放到嘴里，细细品了片刻，不由得点头赞道，“这留香楼果然是老字号，名不虚传。”

这道一品豆腐她前世也曾烧过，但是比之今儿吃过的这一道，不管是形、色、香、味，均要逊色不少，看来民间处处有高手，这家留香楼的厨师手艺不可觑。

赵振兴听了她的夸赞，不由得笑道，“这留香楼看着没有刚进镇子那处的几家酒楼位置显眼，但是生意却是一点儿也不差，听说就连镇长每月也要来上几次。”

“哦？”赵怡然不由得停下筷子，看着赵振兴，“这些是爹打听出来的？”

“那倒也不用特意去打探，咱们的铺子原先也是一家酒楼，这你是知道的，那原先的东家为何不做此生意，甚至是为何把这铺子卖了？我也来了这些日子了，自是风言风语的听了不老少。”

赵振兴沉吟片刻，许是在想着如何说此事，隔了片刻才继续道，“这留香楼原先的老东家说是以前在曲阜那带给那些大户人家做厨子的，年老后就在朱家镇落了脚，开了这家留香楼，在此处已经是传承数代，同镇长那儿也颇有些交情。”

“咱们那处铺子原先也是开得酒楼，但是不管是菜色还是人脉俱都不能与之相比，那东家原也好生经营了好几年，眼见着翻身无望，这才把这铺子盘了出去。”

“咱们虽说也是做那吃食生意的，但是与他们这样的酒楼相比，无非就是沾了个新奇二字，往后如何，我这心里也是没底。”赵振兴不由得长吁一口气，他虽是不懂做菜，但是李氏和赵怡然的手艺都不赖。

特别是这大半年下来，赵怡然更是捣鼓出不少新奇的吃食，他这舌头也是被养刁了。

这留香楼他也来过数次，每次点的菜色都不同，但是凭心而论，留香楼的菜色确实是色香味俱佳，虽说价钱稍贵了些，但是就朱家镇而言，最不缺的就是有钱人和那些南来北往的行商，所以说，这也就不是啥问题了。

赵怡然听了一番赵振兴的叙述，眉头却是不由得皱了皱，“那其他几处酒楼，爹可有去尝过？”他们是做吃食生意的，除了要不断提升自家的菜品水平以外，多多的品尝其他厨师的手艺，也会受益良多。

“自是去过，自打来了这朱家镇，每天的午饭和晚饭，我大多数是在外面用的，现如今也就数这家留香楼的菜色拔得头筹了，偏偏是离咱家铺子最近的。”赵振兴又拎起酒壶给陈义明斟了一杯酒，面上的神色一时也有些不好看。

“爹也不要太过担忧，留香楼离咱家铺子是近，倒也不全是坏事。”

几人闻言都有些惊讶的看了赵怡然一眼，随即各自一边吃一边暗暗思量起来。

赵怡然端过面前的水杯，喝了一口茶水，这才接着道，“常来留香楼的人，不是那特别喜爱美食的，就是那不差银子的人。咱们的铺子虽说地处镇子偏南，有了这留香楼，首先不缺客源，那至于能不能让客人主动走进咱们的铺子，那就是我们要花的心思了。”

“客人进来后，咱们能不能留住客人，甚至于成为咱们的回头客，那便是咱们的吃食是否能留得住客人的事情了，这些我想爹应该不要太担心才是。

你要对我的手艺有信心，对只有咱家才有的各色辣酱有信心才是，到时只要你们一切都按照我的安排去做，保管咱们的生意红红火火。”赵怡然此时一番话说得很是有些激动，那些言语看着没什么力道，却是实实在在的鼓舞人心。

赵振兴几人也不由有些怔怔的看着她，见她脸上还有几分激动过后的红晕，心里不知怎的，一直压着的一丝担忧也有了松动。

赵怡然见自己说了这一串鼓舞士气的话，赵振兴几人却是在看着自己发呆，不由轻轻咳了一声，“好了，菜就快要凉了，咱们还是赶快吃吧，不然等会儿凉了，那味道可就不好了。”40b;穿越梦想田园7a;54b;01d;7a0;八八;7b;八d9;八bfb;

第四百六十二章 筹备

赵振兴也回过神来，提起筷子示意几人，“大丫说的对，这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几人也不再多说，等到这一席吃完，已是花了差不多近半个时辰。

赵振兴叫来伙计结了账，这一席不过十来道菜色，竟然花了六两多银子，要知道这些银子已经足够寻常百姓家一年的花销了。

一行人出了留香楼，重又穿过街道回到赵家铺子前。

赵怡然指着原本应悬挂匾额的那处地方问赵振兴，“爹，咱们的匾额订做的如何了？”

“快了，说是过两日就能送来。”赵振兴也抬头看了一眼空空的门廊，“咱们这次的匾额是请王先生写的，我送到那做牌匾的铺子，人家可是赞了好一通王先生的字呢。”

赵怡然几人站在门前还能听到铺子里面不时传来，“叮叮铛铛”“乒乒乓乓”的声响，显然里面干活的师傅们一直在忙碌个不停歇。

几人稍站片刻也就转过身，径自顺着一旁的巷道进了角门。

赵怡然把今儿自家里拉来的东西让几人帮忙按照品类一一分开摆放。

她则拿出随身的包袱，从里面掏出几张卷好的纸张来，招呼赵振兴和书哥儿上前，把自己在家这些日子的设想一一说与两人听。

赵振兴有些疑惑的指了指纸上赵怡然画上圈圈的地方，“这些是用来做什么的？”

“这些地方我打算做几个一人高的槅扇安在地上，就算是不能跟二楼的包厢相比，但是也能稍微做些格挡，就是寻常的食客进来想要找个僻静些的位置也不是难事儿。”

“大丫说的对。”书哥儿在一旁接话道，“要是同以前咱们家一般的人家，出来想尝个新鲜，又不愿意花那个去雅座的银子，就在一楼的敞厅里面也能寻个僻静些的座儿，而且沿着这三面靠墙的地方设些槅扇就好，既不多占多少地方，到时候看起来也跟一个个独立的房间一般。”

赵振兴听了书哥儿这番解释，也不由得眼前一亮，连连点头道，“嗯嗯，我看这个可行，回头我再跟那家具铺子追定几处隔扇就是了。”

赵怡然又打开一旁的几张卷轴，把其中两张纸铺到两人面前，“爹，哥，这是咱们铺子最终的效果图，按照前面我给你们的图纸，咱们的铺子一旦修整好了，应该就是这番模样，是不是看起来很是清爽敞亮？”

“你这对外的门窗上全是安得那啥玻璃，那玩意儿薄薄一层透着光，看起来自然是敞亮，只是也得多费不少银子。而且一楼的地下还得全部砌上巷道，这到了冬天只怕这炭火也得费上不老少银子。”

赵振兴看着面前的这张图纸，眼里有着掩饰不住的惊叹，随即想到是这些时日犹如流水般花出去的银子，又不由得有些肉疼。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现在虽是花了不少本钱，但是咱们的铺子看起来是不是也立马高档多了？就是比着府城的那些铺子也差不到哪儿去。”

赵怡然知道赵振兴心中所想，不过这些银钱她并不打算省，有时候你的吃食味道再好，环境要是太差，有些自持身份的人是不愿意踏足的，而这些人往往都是不差银子的。

“这些玻璃都是定了直接送到那家具铺子的，让他们装在窗扇上再送来，到时候直接安上窗扇就成了。”赵振兴伸手在纸张上摩挲了片刻。

“那咱们等会儿再去前头瞧瞧，看看还有什么是咱们没想到的。”赵怡然拉过一旁的凳子，坐了下来。

…………

天气从前两日的严寒又快速转暖，日子也过得飞快，眨眼间就到了三月十六日，离赵家的铺子开张也只剩下两日。

赵怡然起身把梳妆镜前的梳篦等物一一收进一旁的匣子里，又理了理身上的衣裙，转身跟一旁的张枝儿道，“枝儿，等会儿我再到前头去看看，你等会儿把后日要用的食材再对着单子查点一下，看看可还有啥缺的。”

“哎，你忙你的去，这些食材就交由我来。”张枝儿对她露出一个有些腼腆的笑，伸手把一旁几人换下来的衣裳捡到盆子里面，端了出去。

赵怡然打起帘子出了东屋，见院子里陈黒丫和二丫两人正把早就洗了晾在一旁的笸箩，端起来放到一旁的架子上。

“这些可是都晾了差不多了？”她上前看了一眼，见架子上的笸箩里面已经铺上一层白色棉纱布，她满意的颔首，伸手摸了摸二丫的头，“你们先忙，我去前头看看菊花婶子她们那边忙活的咋样了。”

“哦，你去吧，这边有我和二丫两人来就行了。”陈黒丫又拿起一片挂在一旁架子上的白纱布，在笸箩上微微一抖，就铺陈开来，二丫站在笸箩的另一侧，见此，忙伸手抓住白纱的一端，跟陈黒丫两人一起把白纱平整的铺到笸箩里面。

赵怡然见两人合作的不错，便也放下心来，转头打量了下天井，原先还觉得很是空旷的场地，被她前些日子让人在两旁安置了一些架子。

现在天井里面已经被划分成几块，从清理食材的水井旁一直延伸至前面铺子的后厨下，这边已经被她安排成一道顺畅的流水线，后面就算是客人再多，只要人员安置得当，也不会担心食材供应不上。

她遂穿过几排架子，进了靠近后厨旁的一间仓房，此时这间仓房除了在靠着墙的一排架子上安置了一些布袋外，旁处倒是空无一物，就在靠着北边的一侧地上，竟然铺着一块足有一两个平米大的木板。

赵怡然上前，双手抓住木板上的铁环，用力把木板往一旁掀开，露出一个有些黝黑的洞穴来。

随着木板被掀开，一股冰寒之气也随之扑面而来，赵怡然微微打了个寒噤，这才把木板放在一旁，把洞口空开一个足以让一人过的大地方来。

她掏出随身带的火折子，迎风晃了晃，就燃起一撮火苗，顺着这点光亮，她脚踩到一旁的梯子上，顺着梯子慢慢下到洞穴里面。40b;穿越梦想田园7a;54b;01d;7a0;八八;7b;八d9;八bfb;

第四百六十三章 筹备（中）

她用火折子把墙壁上放置的两盏油灯点上，这才看清整个洞穴里面的布置，只见不过十几平米大的地方，四周全用青石板铺就，沿着梯子下端往内，摆着一摞摞大块的冰块，此时正散发着丝丝寒气。

赵怡然就这灯光看了两眼，发觉冰块没有融化的迹象，心里稍微安心了些。

此处地窖是她们买下铺子之后，就让人开挖的，原先这铺子也有个型的地窖，那处位置赵怡然觉得不好，这才把它用来当做酒窖使，自己让人重新挖了现在这处，好在前几日倒春寒，连着下了两场大雪，她让人用各色家伙什装了干净的井水，放在外间接连冻了好几日，这才存了这一屋子的冰块下来。

今年夏天那些肉类的食材，可就都指望着这些冰块才能储存的住了。

她不过待了片刻功夫，就觉得浑身发冷，一股寒气顺着脚底直往上串，她自个儿的身子自个儿清楚，见此也不敢再耽搁，吹灭油灯，顺着梯子重新回到地面。

她把木板重新盖上，看了看周围的环境，想了想，还是起身招呼院内的陈黒丫，“黑丫，等会儿帮我拿几块旧褥子来，这地窖口还得再捂上一些。”

“晓得了，等我把这几个笸箩安置好就来。”陈黒丫扬声回道。

赵怡然交代完，转身掀开后厨的门帘子，直接进了后厨，此时后厨内肉香四溢，一阵阵的香味儿直往人鼻子里面钻，张李氏带着两个年约四旬左右的的妇人正在灶上忙活。

一见赵怡然进来，她忙把手在围裙上擦了两下，就迎上前来，“大丫，你看看咱们今儿炸得这些丸子，要不要尝尝？”

赵怡然伸手打开一旁的柜子，从里面拿出自己的一套围裙、帽子和口罩一一戴上，这才上前几步，看着一旁的盆子里面已经装了足有大半盆炸好的肉丸子，便点了点头。

张李氏忙从一旁拿了干净的碟子和筷子，夹了一个放到碟子里面递给赵怡然，“你帮着尝尝看。”

赵怡然用筷子把丸子夹开，夹了一块放到嘴里，细细品了品，这才微微点头，“婶子调馅的时候一定要记得按照我写给你的单子来，那些调料不能多放但也不能少放了。”

“哎，我省得，你昨儿就关照我了，我都牢牢记在这里呢。”张李氏笑着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头。

“嗯，还有每天的食材都要过你的眼，一旦又坏了的，一律不能用，有报损的你及时报上来，也便后面采买的及时补货。”

张李氏连忙应声。

赵怡然见她确实是听进去了，便也点点头，示意她继续去忙，自己则又看了眼一旁锅子里面正在煮得牛肉丸。

负责煮牛肉丸的是这次雇来的一个姓崔的妇人，她原先就在一家酒楼里面做帮厨，手上的动作很是利落，一个个圆滚滚犹如乒乓球大的牛肉丸自她手里的勺子一一滑到锅里，不过片刻功夫，锅里就漂浮了一层。

赵怡然用筷子夹了一个扔到一旁的笸箩里面，见着那牛肉丸弹跳了几下之后渐渐滚落到一旁，她又微微出言提醒了那崔氏几句。

崔氏忙点点头，她是个有眼力见儿的，这才来了不过两日，已经知道这东家的大姑娘能做这铺子一大半的主，现在得了赵怡然的提点，手上的动作更是利落，着意要在赵怡然面前表现一番。

赵怡然见了也只是勾了下嘴角，便也不再吭声。

她又走到正在另外一个正在切兰花干的妇人面前，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她切好的打量了一眼，那妇人不由的停了手上的动作，一瞬不瞬的盯着赵怡然的动作，生怕赵怡然觉得她有那儿做得不好的。

其实她实是过于心了，她原先是给人做白案的，倒是有几个拿手的点心，赵怡然当初也是看中她有这手艺，这才雇了她，不过今儿还不是做点心的时候，从明儿开始就有的她忙的了。

所以赵怡然也只是看了看她做的活计，并未多说，就准备转身走开。

坐在灶下烧火的是个约莫十四五的姑娘，她面色有些黑瘦，见赵怡然就停在不远处，张了张嘴也不敢开口，便有些怯生生的抬头看了赵怡然几眼。

赵怡然若有所觉，转头看了她一眼，她忙低下头去，拿起一旁的蒲扇对着灶膛轻轻扇了两下。

赵怡然只见到她有些枯黄的头发，没察觉有什么异样，便转过头，又查看了其他几样做好的丸子，招呼张李氏走到一旁，声的嘱咐两句。

张李氏立马会意的点点头，“等会儿凉了，我就让你铁树叔送下去。”

赵怡然见此也不再多留，解了身上穿着的围裙等物，掀开帘子，直接去了前面的大堂。

此时的大堂内已经跟他们原先买下来的样子完全两样了。

清透明亮的玻璃按在雕花的门窗上，此时阳光正透过玻璃照射进来，在地上打出一片斑驳的光影来。

清一色原木桌椅，按照南北纵向排列在大堂的左右两侧，地面原本铺就的青石板先前已经被重新扒过，在下面砌了巷道，现在走在青石板上面，只觉脚底升温，暖融融的一片。

赵怡然走至左侧，这边沿着墙壁已经用雕花槅扇搁出来了一间间的隔间，赵怡然走到其中一间看了看，按照现在桌椅的摆放，这里面也能容纳下七八个人在此用餐。

这样的隔间，一楼一共是九间，中间大堂里面的散座还有十六张六人桌的，这样一楼就能容纳一百多号人。

二楼全部是包厢，人数上受些限制，但是应该也不会少于一百人左右，整个铺子全部算在内，高峰时段就有能招待两百多号人，自己置办的那些碗碟应该是足够应付了。

现在后厨连同张李氏在内，一共是安排了六个人，包括崔氏和那做白案的妇人，这样就有三个人都是能上灶的，另外还有两个是专门择菜洗菜的，还有一个就是那个负责烧火包括清理后厨垃圾的姑娘，实在是忙不过来的时候，张枝儿也可以帮着搭把手的……40b;穿越梦想田园7a;54b;01d;7a0;八八;7b;八d9;八bfb;

第四百六十四章 筹备（下）

赵怡然坐在一旁沉思片刻，按照如今自己的布置，这些人员配比上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倒是前面……

“大丫？”

一声呼唤打断赵怡然的沉思，她忙站起身，走出隔间，正见赵振兴和张铁树两人打从后门进来。

“爹，你们回来了？”赵怡然笑着迎了上去。

“事情可办妥当了？”

“差不多了，明儿人就过来，我刚刚已经想好了，到时就把那东厢房收拾出来，就留着他来住。”赵振兴也转身打量了一下屋内，看着现在这副样子，也不枉他劳心劳力的忙活半个来月。

“大丫看着这屋内可还欠缺些啥？”

“先前买来的一些摆件我等会儿就来擦洗干净，就摆在这几处。”赵怡然把自己先前看中的几处又指点给赵振兴看。

赵振兴连连点头，“这些事儿我也不懂，你只管安排就是，要是你一个人忙活不了，下晌雇得几个伙计就过来了，你看着使唤就是。”

“哎。”

一旁的张铁树也不由得搓了搓手，“大丫，你看看还有啥活计，安排我来做就是，我这闲着也没事儿干。”

“哦？”赵怡然笑着看了张铁树一眼，见他神色认真，不由得开口问道，“咱们麻辣锅底怎么卖得？”

张铁树虽不知她为何突然开口问他这些，却是不由自主的脱口道，“一百二十八文一份。”

“一根烤腊肠？”

“十文。”

“一份牛肉丸？”

“十五文。”

“几个？”

“六个。”

“一份烤鱼？”

“七十八文……什么鱼？”张铁树一说完就知道自己说错了，忙抬头看了赵怡然一眼。

“铁树叔看来这两日确实是下了功夫的，但是……”赵怡然伸出一根白嫩的手指微微摇了摇，“还是不够，你得再多花些时间，把这些全部背得滚瓜烂熟才是。

今儿下午招来的几个伙计，到时候还都要靠着铁树叔你来带，后日就要开张了，到时候直接面对客人，可是不能出丝毫差错的。”

“我知道，昨儿晚上倒是背得好好的，刚刚不知咋得，一紧张就又出错了。”张铁树说着忍不住伸手要去挠自己的头，随即想起赵怡然先前的叮嘱，面上不由得有些讪讪的。

一旁的赵振兴见了就要上前打圆场，却见对面赵怡然的眉头皱了皱，他伸出来的脚不由得又缩了回去。

“铁树叔，先前我们请你和婶子一道来帮忙的时候，我记得就跟你说过，这间铺子是我们家的第一间铺子，将来我们还会开第二间第三间……，我们此次特意去请了一个老掌柜来坐镇，就是想着你能跟着学些看家本领，将来也好接替他。

所以，你对自己的要求得要高些，不能真拿自己当个前面跑堂的人来看，而是应该按照一个做掌柜的要求来要求你自己。”

张铁树听了连忙点点头，赵怡然的目光还是一如既往的淡然，他却不由得又躬了躬身子，只觉后背已经沁出一层汗来。

赵怡然看着他这样子，心里也不由微微叹了一口气，她其实观察张铁树已经有段时日了，他虽是个庄稼汉子，听赵振兴说，时也曾念了一些时日的学堂，后来因为家里实在太穷了，这才回家帮着家里种地。

他为人正直本分，话虽不多，但是干活儿却是个舍得花力气的，赵家雇他干了几次活计，他不但干得叫人挑不出丝毫错处来，很多事情还替赵家想在头里，她就是因为他身上的这些优点，当初才考虑连同他一起雇了。

而且此次特意花了重金，聘了一位在这朱家镇颇有名气的老掌柜来坐镇铺子，未尝没有培养张铁树的意思，现在看来，张铁树身上虽有不少优点，但是有些不讲究的缺点还得下力气好生改了才行。

自家还是人手太少了些，特别是能委以重任的人，现在随着摊子越铺越大，人手短缺的弊端越发明显。

她微微叹了一口气，再次提点道，“铁树叔的人品，我自是很信得过的，也希望铁树叔不要错过此次机会，有些事情我教的再多，铁树叔不能学了变为自己的，这些终将还是一场空。

那老掌柜听说颇有几分能耐，在这朱家镇，大也算的上是个人物，今儿铁树叔想来也去见识过了，你要是能学到他五成的本事，这铺子我们也就能放下心来交给你去打理了。

回头聘用他的那些银子自然也不会便宜了外人去，铁树叔心里应该也清楚，毕竟枝儿姐一天天年岁渐长，大瑜将来用钱的地方也很多……”

张铁树的脸色随着她话音渐落，越发涨得通红，良久才重重一点头，抬头用有些发红的双眼看了赵怡然一眼，又重重点头，“我晓得了，回头有啥做得不对的，大丫你只管说，我肯定改！”

赵怡然嘴角扬起一抹笑意，“铁树叔如此说，我就放心了，后厨那边交由菊花婶子，这前面这一块儿我将来可就依仗着铁树叔了。”

“哎……呵呵……”张铁树垂在身前的双手又不由得交握在一处，正打算搓手的动作不由得顿住，最终只紧紧交握在身前。

赵怡然嘴角边的笑纹逐渐加深。

赵怡然又叫两人一同上了二楼，二楼的包厢内都是大圆桌，跟楼下桌椅的不同之处，是这些桌椅格外精致些，虽也是原木制成，但是样式跟楼下的全然不同，上面的雕花纹理繁复，加之上面用素缎制成的坐垫靠背，看着很是有几分清新雅致。

每间包厢都设计成里外两间，用八扇的山水屏风做了隔断，外间直接是安置的几张软塌，靠在窗前摆着一高几，上面摆放着一个大肚白瓷坛。

里面既没有插鲜花也没有空置着做摆件，而是种着一大株碧绿的金钱草，这一抹鲜活的绿色瞬间点亮整个屋内略有些素雅的布置，看着让人就不由得跟着心情舒畅起来。

她上前伸手抚了抚金钱草圆润的叶片，转头跟张铁树道，“铁树叔，这金钱草，三四天就换一次水，每次倒去一半的陈水，重新添上新水就成了，等到天气热起来的时候，两天左右就要换一趟。”40b;穿越梦想田园7a;54b;01d;7a0;八八;7b;八d9;八bfb;

第四百六十五章 开张（上）

“哎，我知道了，这东西精贵，肯定会心侍弄好的。”张铁树忙回道。

赵怡然笑笑未多解释，他们这地儿应是没有这金钱草的，还些还是先前她在山谷里面发现了有几丛，当时就动了这心思，只是这些无需让张铁树他们知道。

她又指着几处关照了张铁树几句，一旁的赵振兴上前把一把有些摆歪的椅子移正了些。

一旁的张铁树见了看在眼里，接下来他也不由得也留神四处看了看，这一圈看下来，还真有几处的桌椅摆的有些不齐整，此时他也不要赵振兴动手了，忙抢着上前一一的摆正了。

赵怡然见了不由微微颔首，做服务业的人就得勤快肯动手，这眼力见儿可不能差，要是事事都得他们做主家的来提点的话，这铺子还不如他们自个儿来开。

三人逛了一圈，又顺着楼梯回到一楼，赵怡然指着桌上留出的炭盆位置与两人道，“那卖炭的铺子说是今儿下午就把咱们订的上等银霜炭送来，回头咱们晚上就在这桌上试试，看看那炭火如何？”

“大丫说得对，大家伙儿也忙了这些日子了，晚上咱们喝两杯，明儿只怕就不得闲了。”赵振兴笑着伸手拍了拍张铁树的肩。

眼见着外面已经临近晌午，赵怡然还要跟赵振兴商量后日铺子开张的事，便让张铁树下去忙活去了。

两人直接回了后院，进了堂屋。

这间堂屋这些日子已经被赵怡然布置成一个会客的敞厅一般。

赵怡然和赵振兴直接在一旁的软榻上坐下。

赵怡然拿过一旁的一本册子翻开，又拿过一旁自制的炭笔，在册子上记下几笔，这才抬头问在一旁喝茶的赵振兴，“后日那天要请的一些客人，帖子爹可都送过去了？”

“昨儿书哥儿一写好，我就一家家的送了，都应了说要过来。”赵振兴放下手中的杯子。

赵怡然点头，“明儿一早娘就会搭着顺泰的车马过来，这些蔬菜倒是不用担心了……”说到这里，她又微转过身，朝着院子里，扬声唤道，“枝儿，你过来一下。”

“哎，来了。”枝儿一边应声一边跑着进了屋子。

“大丫姐，你叫我？”

“嗯，我先前让你照着单子去查的食材怎么说？可有短缺的？”赵怡然见她双手紧捏着衣角，一副拘谨的模样，眉头不自觉的就皱了皱。

“嗯……嗯……都是对的。”张枝儿眼角瞄见赵怡然的神色，心里不由得更是紧张，张李氏先前叮嘱的一些话又不知抛到哪里去了，说话也不由得磕巴起来。

赵怡然暗叹一口气，以前她只觉得张枝儿有些腼腆，现在看来，这姑娘的胆子也的可怜，自从得知她们一家三口都被自家雇佣了之后，她在自己一家人面前就抬不起头来，她开解了两次，也没多大效用，看来这事儿自己说得再多也没用，还得她自己调整过来才成。

赵怡然见她这幅样子，也不想她在跟前受罪，干脆放柔声音道，“那你忙去吧。”

“哎。”张枝儿应了声，又匆匆走了出去。

赵怡然回过头，见赵振兴正含笑看着自己，不由得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爹看着我作甚，难道脸上沾了什么东西不成？”

“大丫，不是所有的孩子都会如你这般能干，有时候你也不要过多的操心，各人自有各人的活法……”

赵振兴说得话，犹如一道惊雷，把赵怡然震在当场，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赵振兴见她面上神色有些不对，以为自己哪句话没说妥当，便又忙笑着道，“当然你这样的，我和你娘心里自是更加欢喜，只是对于旁人，你不能要求她们要同你一般……”

赵怡然微微抬起手，打断赵振兴的话，“爹说的有道理，是我苛刻了些，枝儿还是个不足十岁的孩子呢，以往都在自家里打转，现在到了咱们这铺子里面，一时适应不过来也是常理……”

她一边说一边也在脑海里回忆，自己前世十岁的时候是不是也如枝儿这般，可惜时间太过久远，记忆已经有些模糊，只依稀记得自己上学的时候，还时常爱在姥姥怀里撒娇……

她微微叹了一口气，自己内心里到底是住着个成熟的灵魂，就是再装得像个孩子，总归是同真正的孩子有些不同，往常同书哥儿这个少年老成的待在一处倒也没怎么在意，如今一根差不多年纪的姑娘一比，立马就觉出不同来。

赵振兴今儿这番话算是提醒自己了，好在在这院子里的都是一些相熟的人，大都已经习惯了她的行事做派，往后在外人面前还是要注意一些，年少又过于早慧，对于他们这样的人家来说，不一定都是好事。

赵怡然想到这里，忙把这些念头抛到一旁，又拿起册子和赵振兴细细对起旁的事项来。

时间犹如指间沙，赵怡然事情琐碎，异常的忙碌，眨眼间的功夫就已经到了三月十八，自家铺子开业的日子。

这日天还未亮，一家人就已经起了身，李氏拿过一旁早就准备好的新衣裳递给众人，几人忙伸手接过，一一穿戴了起来。

李氏忙又端来热水，让几人洗漱。

赵振兴当先一步出了屋子，几人这才跟着鱼贯而出。

此时外面的天上还漆黑如墨，稀疏的挂着几颗星星，东西厢房的人也听到这边的动静，纷纷亮起灯火。

不过片刻功夫，张铁树一家和那雇来的老掌柜，连同几个伙计……陆陆续续都起了身。

赵振兴带着那老掌柜和张铁树几人径直去了前面铺子。

张李氏这边一收拾好，就来跟李氏几人打过招呼，又带着后厨的几人去前头忙活去了。

赵怡然叫过几个孩子，一一确认好今儿各自的任务，便让几人各自准备去了。

她则和李氏一道，张罗起今儿所有人的早饭来。

等到这边众人吃过早饭，她帮着李氏收拾完碗筷，就听到赵振兴在院子里面招呼了一声，“都准备准备，就快到时辰了……”40b;穿越梦想田园7a;54b;01d;7a0;八八;7b;八d9;八bfb;

第四百六十六章 开张（中）

李氏急忙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就把围裙脱了放在一旁，面色有些紧张的问赵怡然，“大丫，你爹是不是在叫咱们过去？”

“嗯。”赵怡然也把围在腰间的围裙给解了，抬头看见李氏面上的神色，笑着上前握了李氏的手，那双原本一直温暖干燥的大手，此时却是冰凉一片，正微微有些发着抖。

她的心不由得就是一软，先是伸手拍了拍李氏的手，这才道，“娘，不要紧张，一应事物我们俱已准备妥当，只等时辰到了，揭了匾额，等客人上门来就是了。”

“嗯，嗯，我不紧张。”李氏不知是在说与赵怡然听，还是在劝解自己。

二丫和棋哥儿犹如一阵风似的跑了过来，一把打起帘子，齐声喊道，“娘，姐，爹叫你们到前头去呢。”

“来了来了。”赵怡然一边应一边半扶着李氏就往外走。

待到两人跨过门槛，迎面一阵穿堂风吹来，李氏也渐渐回过神，见赵怡然还扶着自己，她忙慢下脚步，原本由赵怡然握住的手，抽出改为微微揽着赵怡然的肩。

赵怡然有些疑惑地抬起头，看了李氏一眼。

见她面上的神色有几分严肃，先前有些颤抖的身子却是不抖了，迈出去的脚步也走得极稳。

赵怡然笑着往她怀里依了依，打趣道，“娘，你这般板着脸，会把客人全吓跑的。”

李氏也绷不住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原本的脸色再也挂不住，先前的紧张也不知跑到哪儿去了，“你这孩子……”

一旁的二丫和棋哥儿见了，也不由得跟着拍手笑。

两人今儿俱是穿着一身的新衣，原本就出众的容貌，被李氏打扮的犹如观音跟前的童男童女般玉雪可爱。

李氏笑着伸手牵过棋哥儿，赵怡然也拉过二丫，几人说说笑笑的穿过天井，去了前头铺子。

此时铺子前已经围了不少的人，赵振兴正带着书哥儿和那老掌柜一道站在门前冲前来恭贺的一些客人抱拳见礼。

张铁树则是带着两个伙计，沿着街道，铺了好长一段的鞭炮，眼见着时辰临近，赵振兴回头正好透过窗户上的玻璃见到站在铺子里面的李氏几人。

他转头跟书哥儿说了一句什么，书哥儿便转过身，一手提着袍子就跑着进了铺子。

“娘，大丫，爹让我叫你们过去呢。”书哥儿脸上的笑自早上起身就一直未曾落下过，此刻也不知是兴奋还是在外被风吹过，脸颊上红通通一片。

李氏看了眼外面围着的一大圈人，笑着摇了摇头，“你们几个去看看热闹吧，我就不去了，我在这儿看也是一样。”

赵怡然也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场景，也不由得有些跃跃欲试。

李氏见了，笑着给她整了整衣裳，叮嘱道，“人多眼杂的，你们相互照看着，当心别被那拍花子的拍走了。”

书哥儿在一旁忙点点头，“娘就放心吧，有我照看着呢。”

“噼里啪啦……”一阵鞭炮的声响传来，书哥儿连忙拉着棋哥儿就往外面跑。

赵怡然也牵着二丫的手紧随其后。

随着接连不断的鞭炮声，此时铺子前面已经弥漫起一阵淡淡的烟雾，夹杂着一股硝烟的气味。

赵怡然见此也不往前跑，拉着二丫就紧挨着铺子的大门站在屋檐下。

那边赵振兴已经上前揭开盖在匾额上面的红绸，赵家铺子的匾额终于露了出来，黑底的匾额上写着三个刚劲峻拔的金字大字“雅食记”。

一旁围观的人群里面有几个头戴方巾，做书生打扮模样的人，见了这匾额，纷纷挤开前面的路人，走至匾额下，欣赏起上面的书法来。

这边鞭炮声还未落下，就听得一阵锣鼓喧天，连带着一对舞狮队也走到铺子前，寻了一空地，就开始表演起来。

舞到那精彩处，围观的人群纷纷拍手叫好。

赵怡然和二丫两人也是看得目不转睛，这样热闹的氛围很是能感染人，赵怡然不知不觉间，已经把双手拍的通红。

陈黒丫不知从哪里转过来，满脸俱是笑意，一双黑黝黝的眼睛，亮晶晶的。

她俯身在赵怡然耳边不知说了句什么，赵怡然没有听清，有些疑惑的转过头，大声问道，“你说什么？”

陈黑丫低下头，正想再说一遍。

那被赵家请来的老掌柜却是站到门前的台阶上，抬起双手稍微往下压了压，顿时喧闹的人群就不由得静了静，只有那锣鼓锁呐之声不绝于耳。

那老掌柜也不以为意，满脸笑意的略略提高了嗓音，“今儿是店开张之日，承蒙各位关照，前来恭贺，某在此……”

那老掌柜显然对于这样的场面见惯了，很是游刃有余的就把场面控制住了，他言简意赅的代表雅食记对前来捧场客人的感谢之情。

转而又伸手抱拳对着赵振兴的方向行了一礼，继续道，“我们东家实乃是良善好义之人，从今日起，三日内，凡是本店的所有菜品一律只算八成价……”

他话音才刚落下，人群里立马就“嗡”得一声，纷纷议论开来。

有那胆子大得，立马就问那老掌柜，“唐老掌柜，你这话莫不是诓我们的吧？”

唐老掌柜笑着伸手抚了抚下巴上已经有些花白的胡须，“张少爷，我什么时候诓过人了？”

“自是没有……”人群里面不知是谁吼了一嗓子，随即纷纷响起附和声。

赵怡然的视线落在唐老掌柜的身上，老爷子今年已经有六十多岁了，看起来却是满面红光，声音洪亮，看起来身体康健的很，而且就看如今他这架势，还有不少人是认他几分脸面的，自己那一月十几两的银子总算是没有白花。

一旁的赵振兴也由唐老掌柜接引，与其他几家酒楼派来捧场的人相互见过礼。

赵怡然见他们谈得热络的样子，只怕是等会儿就要进铺子里面准备坐席，忙伸手拉了一下陈黑丫，把二丫的手交到她手上，“你帮我看着些二丫，我进去看看菊花婶子他们准备的如何了。”40b;穿越梦想田园7a;54b;01d;7a0;八八;7b;八d9;八bfb;

第四百六十七章 开张（下）

“哎，我晓得了。”陈黑丫握紧了二丫的手，冲她点点头。

赵怡然忙抬脚进了铺子内，见到张铁树带着几个伙计，把每张桌子又重新擦拭过一遍。

她经过一处桌椅旁，随意伸手在一张桌子上抹了一下，看着不沾一丝尘埃的指尖，笑着进了后厨。

此时后厨内正忙得热火朝天，一股浓郁的香味儿扑面而来，灶台上的几口大锅内正冒着欢快的泡泡，崔氏拿着一把硕大的笊篱把一些碎骨等物都捞了上来，随即又添加不少开水到锅内继续熬煮起来。

赵怡然看着中间那张足有三四米长的大长案上，已经整齐的摆了十几二十个原木托盘，每个托盘里面都放了七八个用竹片制成的长方形菜碟。

那竹制的菜碟四个角均被搓圆，四面被打磨的非常光滑，此时这些竹碟上面都已经装了拌好的各色凉菜，看起来很是清爽宜人。

赵怡然上前看了看，见各色凉菜装盘都是按照自己先前的要求来摆放的，便满意的点点头，赞了一句，“婶子今儿这凉菜摆的不错。”

一旁的张李氏正在收拾烤架，她刚刚已经在院子里把几百根串串烤的半熟，此时把它们分类装到一旁的盆子里，等会儿要是有人点的话，烤起来就会节约不少时间。

“这些都是枝儿帮我摆的，这一大早上，她就尽忙活这事儿了。”张李氏笑着看了一旁正在做凉拌菜的张枝儿一眼。

“哦？”赵怡然有些惊讶，随即又有些了然的点头，张枝儿是个姑娘家，本身就是个干活儿细致的，对于一切美的事物，要求自然比张李氏他们要高的多。

她看见一旁张枝儿的耳朵都红通通的，便也笑着赞一句，“枝儿这盘子摆的不错，后面也照着这样来，干得好了，这往后的凉菜碟我看倒是可以直接交给你来做了。”

张枝儿抬起头，面色涨得通红，一双眼睛里却盛满惊喜，见赵怡然正面带笑意的看着自己，忙不迭的点点头，“嗯，我会好好干的。”

她又指着一旁刚刚拌好的黄瓜，“大丫姐，你看这个枸杞已经泡好了，我加了几个在这黄瓜里面，红配绿，看着是不是很好看？”

“是不错，往后再有什么好的主意就直接跟我们说，确实好的话，就按照你想的来做。”

“嗯，谢谢大丫姐。”张枝儿声音里有着掩饰不住地雀跃。

赵怡然见她又低下头继续去忙活去了，便也不再多说，又走至一旁的架子前，看着上面摆满了各色盆子，有腌制好的鱼片、五花肉片、鸡肉等等，另外一边的盆子里面还有收拾干净的整鱼整虾。

李氏穿戴了围裙等物，正在一旁的灶台前，看着那做白案的妇人正在炸土豆饼。

她见到赵怡然进来，忙冲她挥挥手，“这儿到处都是油烟，你忙你的去，有我在这儿照看就成。”

赵怡然笑着上前看了两眼，见红薯饼、土豆饼、玫瑰馅饼等几样点心也已经准备了不少，这才笑着道，“那成，我去后面看看他们的串串准备的咋样了，这边就交给娘了。”

“去吧去吧。”李氏一边说一边头也不回的对着赵怡然摆摆手。

赵怡然笑着转过身，上前打了帘子直接进了后院，此时后院天井里的那些架子上的笸箩内，大都已经装满了各色串串。

昨儿把事情都安排后，发现做串串的人手还是不够，只得又找了人伢子，重新雇了两个手脚干净勤快的妇人回来，总算是赶了这些串串出来了。

赵怡然转过身，见院子里原本安排洗菜的两个婆子，此时也洗干净手，正坐在一旁帮着串串，她上前看了下几人刚刚串好的串串，见大都是按照要求来的，便也未再吭声，转身掀了几个笸箩上面盖着的棉布看了一眼，许是天气冷的缘故，这些食材上的水分还没被蒸发掉，看起来还是水灵得很。

“大丫姐……大丫姐……”陈黑丫的声音远远传来，赵怡然回身看去，见她正一手拉着棋哥儿一手拉着二丫，朝着自己这边飞奔过来。

“怎么不看了？前头散了？”赵怡然有些疑惑的问道。

“叔他们已经招呼客人进铺子里了，我看那老些人都涌进来了，怕他俩一个不心被人给撞了，就赶紧拉着他们跑过来了。”陈黒丫还掏出帕子，拭了拭额头上的细汗，刚刚人潮涌进来的时候，真把她给吓了一跳，此刻想想还有些后怕。

“客人很多吗？”

“嗯，很多。”陈黒丫用力点点头，生怕赵怡然不相信，拉着她就要往前面去，“你去瞧瞧就知道了。”

赵怡然笑着回头叮嘱棋哥儿和二丫两人不要乱跑，这才跟着陈黒丫一道去了前面，两人站在槅扇外，透过玻璃窗，还能感觉到那股热闹劲儿扑面而来。

她眼睛在四下里搜寻，只看到张铁树背影匆匆的一闪而过，赵振兴和书哥儿均没看到人影，应该是上了二楼的包厢招待客人去了。

她看几个伙计端着托盘在人群里来回的快速穿梭，她转头对陈黒丫耳语几句，陈黒丫点点头，心的推开槅扇，赵怡然只觉得她的身影一闪，很快就消失在大堂内。

她站着又看了一会儿，见客人已经基本被安置坐下了，按照目前座位的大概预算，竟然也坐了将近六成的的人，她掏出怀表看了一眼，此刻还不到十一点，那么按照现在这趋势，今儿这些座，差不多应该能全部坐满了。

远处陈黒丫的身影闪了闪，赵怡然见她已经站在张铁树的身侧，说了几句话之后，就见张铁树对她点点头，她这才往回走。

赵怡然也转过身，进了后厨，后厨内此刻的气氛有些紧张，许是已经得到伙计的通知，几人的脚步都加快不少，除了汤水翻滚声、油炸声、碗碟碰撞声之外，竟是听不到一点儿说话的声音。

张李氏正让崔氏帮着把两盆腌制好的五花肉和鸡肉端到后院，崔氏应了一声，放下手上的舀子，就上前帮忙。40b;穿越梦想田园7a;54b;01d;7a0;八八;7b;八d9;八bfb;

第四百六十九章 吃撑

那伙计走上前来，一把握住桌子中间的一个木雕把手，轻轻一提，竟然露出一个约面盆大的洞口来。

几人都有些惊讶，那朱镇长也不由得轻“咦”一声，停下手上的筷子。

后面已经有另外一名伙计上前，把手上端着的炭盆直接放到这洞，刚好炭盆的边缘比洞穴大了一圈，炭盆放在上面正好与桌面齐平。

几人一时不知这葫芦里面卖的是什么药，不由得盯着那伙计的动作，看得目不转睛。

这些伙计手上的动作也不停，又端来一个同炭盆差不多大的锅子，直接就坐到炭盆上，这才微微一躬身，陆续退了下去。

赵振兴站起身，一把把锅盖掀开，一股浓郁的香气瞬间弥漫开，几人都不由得耸了耸鼻子。

王世甫已经大概看出些门道来，也不吭声，只坐在一旁，提筷夹了一个看起来黄澄澄的点心咬了一口，入口细滑甜糯，让他不由得挑了挑眉，嚼了两下咽了下去，便把剩下的直接送进嘴里。

又在另外一个碟子里面夹了一个同样炸成金黄的点心细细打量了一番，确定自己从未见过，一时倒也未曾认出是由什么做成。

等到先前嘴里的点心被吞咽下去，他便把这块点心放到嘴边咬了一口，嗯，竟然是咸口的，味道确实不错，比之刚刚那块甜糯的，更和他意。

他见几人均看着赵振兴和书哥儿父子忙活，眼都舍不得挪一下，他翘了翘嘴角，也不招呼他们，把桌上的几样细点和凉菜一一尝了个遍，这才端起面前的茶水，轻轻呷了一口，嗯，这方子他知道，前些日子书哥儿刚给他瞧过。。

送到他们这一桌的是鸳鸯锅，赵振兴先是大致的跟几人讲解一番，又拿起一旁托盘上的碟子，把一些串串按照两边差不多的分量，下到锅内。

书哥儿则端来两碟切得细薄的牛羊肉片，等到锅内汤水烧滚，他先是用漏勺涮了两片，等到肉色一变，他微微数了几息，就把肉片捞了出来放到一旁王世甫的碟子里，“先生，你尝尝味道如何？”

那边赵振兴也忙招呼众人开吃。

屋内随着架子上的竹碟越来越少，锅子也几次被煮开，温度逐渐升高，几人吃得顾不上停筷，一边大呼过瘾的同时，一边又要从袖子里面掏出帕子来擦拭脸上流下来的汗滴。

书哥儿起身把一旁打开的窗户稍微往外推了推，让屋内的热气散发的快一些。

此时王先生已经完全吃撑了，忍不住轻轻打了个饱隔，他看着满桌的菜肴，忍下还想继续吃的冲动，搁下筷子，跟众人招呼一句，起身直接坐到外间的软榻上，品起茶来。

书哥儿和赵振兴来回走动了几趟，又分神照看了相邻的两个包厢，等到这边几人尽数搁了筷子，外面已经过了午时。

王世甫见他们父子还有的忙，再留下去只怕也是耽搁地儿，便带头站起身，招呼几人道，“走吧，这边人太多了，到我那边喝点儿茶水去，正好消消食。”

朱镇长见了，笑着点头，“今儿是坐不得马车了，好在此处离世甫的书斋不远，咱们索性今儿就都去叨扰叨扰他。”

其他人自是纷纷应和，赵振兴和书哥儿赶忙跟了过来，送这一行人出了门。

眼见着他们走远，赵振兴和书哥儿又忙回到二楼，招呼伙计把那包厢里收拾干净，原本候在楼下的几人又被张铁树请了上来。

新的一番热闹又拉开序幕。

直至未时过半，雅食记内才把最后一波客人送走，张铁树招呼几个伙计把最后两个包厢里收拾干净。

这边赵振兴叫过唐老掌柜和张铁树，连同书哥儿一起在内不过四人，赵振兴索性也不往后院去了，直接在一楼找了一处隔间，把今儿中午这一顿饭前后发生的事都大致交换了下情况。

“铁树叔，今儿是第一次，而且因为刚开张的缘故，客人又是一窝蜂的涌进来，大家伙儿有些手忙脚乱实属正常，有些地方招待不周，想来大家也都能理解，但是，有几处地方咱们还是要改进的……”

书哥儿又把今儿发生的一些事一一说了，张铁树听了连忙点头，“这些是得改，回头我跟他们说去。”

一旁的赵振兴见说了差不多了，便笑着道，“回头你跟大家伙儿说一声，今儿好好干，晚上我给大家发赏钱。”

“哎哟，这敢情好，我跟东子他们几个说去，保管到时干劲十足。”张铁树满脸喜色的站起身。

赵振兴笑着道，“那你先去忙，我这边还有些事跟唐老掌柜说说。”

“哎。”张铁树应一声，就赶紧退了出去。

赵振兴端起面前的浓茶喝了一口，今儿不少包厢内的客人都点了烧酒，那番情形之下，他难免陪喝了几杯，此时酒意有些上头，他面色也有些酡红。

书哥儿先是把自己先前与赵怡然商议出的几点要求一一说与唐老掌柜听。

未了，他沉吟片刻才继续道，“在这朱家镇，唐老掌柜比我们父子二人的人脉更广些，有些事以后还要劳烦你帮着多操些心。”

“这些自是我应当应份的事儿，东家也太客气了。”唐老掌柜忙笑着微微站起身。

书哥儿笑着伸手示意他坐下，“过几日，我爹就要回去了，家里还有一大摊子事儿，丢不开手。这里到时就留着我照应几分，但是白天我要在王世甫先生家读书，只怕是顾不上这边的，有什么事，还望唐老掌柜帮着拿个主意，要是实在不行的，再让人给我送个信也行。”

唐老掌柜一听书哥儿的话，原本刚刚坐下的身子，又不由得微微站起来，满脸惊讶，“东家原来是王先生的学生，失敬失敬。”

赵振兴笑着道，“唐老掌柜也不要这般见外，我知道唐老掌柜是个有才干的，咱们如今在一个屋檐下，有劲儿往一处使就成了。”

“自是应该应该。”唐老掌柜也是个人精，看这父子俩一唱一和的，心里也大致有了数，这是怕自己拿了银子又不用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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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一章 赏银

啊？……真有这老些？”李氏有些不敢相信的瞪大眼，她微微伸长脖子，上前看了看书哥儿记好的账册。

“娘要是不信，咱们再算一遍就是了。”书哥儿笑着抓起一旁的算盘抖了抖，又是一阵“噼里啪啦”之后，已经让所有算珠又回到了原位。

李氏笑着又坐回去，“你算得帐，娘自是信得的，只是没想到今儿不过是开张头一日，就会有这老些进账而已。”

“这也就是今儿刚开张，又有不少人看着朱镇长和王先生他们的脸面这才来捧场的，再往后的话，这客只怕人应该要稍微少一些了。”赵怡然神色淡淡的道，“再说了，这些里面可不都是咱们的银子，还要拿出两成来送与那朱镇长的。”

书哥儿点头，“大丫说得对，这些银钱看着是不少，其实也不全是咱的，而且往后客人说不得也会比今天少一些，这样一个月算下来，应该差不多也就能挣上个一千两银子左右。”

“已经不少了。”李氏很是容易满足，听了书哥儿的话，她脸上的笑意越发深了些。

“爹先前说了今儿要给大家伙儿派发赏钱，你看一人赏多少合适？”书哥儿把册子放到一边，捧来一旁装着散碎银钱的匣子。

赵振兴沉吟片刻，转头问赵怡然，“大丫，你看一人一串钱可差不多了？”

赵怡然点头，“其他人倒可以，但是唐老掌柜、铁树叔和菊花婶子他们，爹还是包个封红吧，今儿毕竟刚开张，大家伙儿都讨个喜庆，我看……里面还是放两个四钱的银锞子好了。”

赵振兴还未答话，李氏已经微微张大了嘴，“啊？！”

见几人都看着自己，李氏脸上的神色不由得有些赧然，“大丫这手笔……”

赵怡然自是明白李氏未尽的话音，她笑着点头，“今儿是咱们开张第一日，大家伙儿虽难免出了些差错，但是瑕不掩瑜，个个干活儿都挺卖力气。”

“在我这儿，历来就是赏罚分明，干得好的就重赏，……自然，那出了大错的，在我这儿也是重罚，过两日我会理个章程出来，就做为咱们铺子里的赏罚标准，到时候爹交由唐老掌柜，让他给雇来的所有人都讲讲。”

“成，这章程你弄好了，我给唐老掌柜送去。”赵振兴点点头，接着道，“赏银的事儿就按照大丫说得来，只要咱们大家伙儿一条心，干的好了，也不缺这点儿银子。”

其他几人听了，纷纷点头赞同，李氏这会儿也想转过来，不由跟着后面点头。

赵怡然见此，便微微坐直了身，正好看到坐在一旁的陈黑丫，笑着跟赵振兴道，“爹，还有我们这些帮忙的人，这工钱就算了，封红可是不能少的。”

“……哈哈哈……，少了谁的，也少不了你们的。”赵振兴笑着大手一挥，他这会儿喝了不少浓茶，人稍微舒服了些，也就有了说笑的心思。

李氏见赵怡然已经坐直身，便起身拿来红纸，按照刚刚几人商量的数目，包起封红来。

赵怡然几人也帮着数了铜钱，串成串放在一旁的钱篓子里。

几人一起动手，很快就把赏银尽数准备好。

书哥儿起身去叫过张铁树，跟他说了发赏银的事，让他把所有人都叫到院子里。

张铁树一听这话，立马喜滋滋的跑去叫人。

不过片刻功夫，就把所有人都聚到院子里，想来东家要发赏银的事儿，大家伙儿悉数俱已知晓了，一个个面上带着笑，垂手躬立在院子里。

赵振兴照例说了几句，便让书哥儿把钱篓子搬过来，依次给唐老掌柜和张铁树夫妇发了封红，这才把一串串的铜钱发到那些伙计帮厨的手里。

每个人接到赵振兴递来的赏银都笑嘻嘻的道过谢。

赵振兴见最后一串钱也发出去了，这才笑着摆摆手，“天儿也不早了，你们收拾收拾也都早些歇了，明儿还要早起，大家伙儿都要好生干活儿。”

“哎。”众人齐齐应声，这才陆陆续续的散了开去。

唐老掌柜笑着把手里的封红收到袖子里，上前抱拳冲赵振兴作揖，“东家委实太过客气，其他话我也不多说了，今儿先谢过东家的赏，其他的我们待看日后。”

赵振兴笑着冲他点点头。

他再次冲赵振兴微微一躬身，“我先下去了，东家也早些歇息。”说着，转身回了他的屋子。

那边的张铁树和张李氏见着这些人均已经退了下去，这才带着张枝儿围了过来。

张铁树走到赵振兴身侧，两人声的交谈起来。

这边张李氏上前拉过李氏的手，面上的笑意掩都掩不住，“玉荷，可真是托了你们的福了……哎，你们这般待我们一家子，我……我真是……不知说什么感谢的话才好……”

“哎哟，你啥时候也变得这般矫情了，不说他叔同我孩子他爹那是打一块儿长大的兄弟，就咱俩这交情，既然有了这活计，难道还能把这银子给那外人挣，说啥我也得想着你们……”

李氏见张李氏一向是个泼辣爽利的性子，此时眼睛里面竟也蓄了一眶泪，欲坠不坠的样子看得她也有些鼻子发酸，只得微微一推张李氏，笑着嗔怪道。

“呵……”张李氏忍不住破涕为笑，她抬起衣袖拭了拭眼角，用力的握了握李氏的手，“玉荷……，我也不说那外道的话，这铺子里的事，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我和我那当家的，保管给你们看好了。”

李氏伸手拍了拍张李氏的手，“嗯，你们两口子的为人，我们自是信得过的，后面有啥事，还得劳烦你们多多费心才是。”

张李氏也笑着握紧李氏的手，两人一抬头，相互一番对视，都不由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一旁的赵怡然和陈黑丫两人则拿着刚刚赵振兴给的封红，笑着打算过两日去朱家镇上好生逛逛，看看能不能淘些新奇的玩意儿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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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二章 传授

接连忙了好几日之后，这日晚上赵怡然盘好账，拿过前几日的账目对了对，未了把账册摊到赵振兴面前，把手上的笔搁到一旁的笔架上，“爹看看，除了刚开张的那三日，这几天下来，收益基本已经差不多定在这个数了。”

赵振兴伸手接过册子瞧了两眼，未了长舒一口气，“有这样已经可以了，这样我也能放心回去了。”

一旁的书哥儿自书案前抬起头，看着赵振兴道，“爹明儿要是回去，我这边还给棋哥儿搜罗的几册书和两本好字帖，你给他一并带回去，让他好生念书，下次先生放我假，我可是要回去检查他功课的。”

“好咧，你收拾好了放在那儿，我明儿一大早就动身回去了。”赵振兴又转头看向赵怡然，“大丫你真不跟我一道儿回去？”

“嗯，我在这儿再待上几日，这铺子刚开，我还有些不放心。这些日子，哥的功课又多，等一切都顺畅了，我就回去，爹也不要特意来接我，我到时候搭了顺泰的车马回去就是了。”

她见赵振兴还要多说，忙笑着抬手阻止道，“咱们跟顺泰现在已经定了此处送货的契约，爹有啥不放心的，再说了……”

她笑着一指在一旁把玩着一把匕首的陈黑丫，“黑丫还在这儿陪着我呢，到时候路上我们俩一道作伴儿，保管啥事儿也没有。”

赵振兴见她事事都已经打算好，便也不再多劝，又就着家里的事情跟赵怡然商量了一会儿。

“好了，今儿先到这儿吧，爹明儿一大早还要赶车呢，还是早些歇了吧。”赵怡然把桌上的笔墨纸砚收拾好，就站起身，让赵振兴赶紧去洗漱歇息。

赵振兴也站起身，看着赵怡然和陈黑丫已经去了西屋，想想还是有些不放心，又转身叮嘱书哥儿几句。

书哥儿停下手上的笔，笑着抬头道，“爹就放心吧，咱家最有主意的就是大丫了，她既然说了心中有数，肯定出不了岔子。

倒是家里这些日子只怕也是忙得够呛，娘昨儿捎来的信上可是说了咱爷已经带人开始在山坡上栽种果木苗了。家里头的那些活计再加上山谷里头的，那可是一大摊的事儿，娘在家只怕也是忙不过来的。”

赵振兴心里也是担心着家里头，听得书哥儿如此说，便也只得点头道，“那成，铺子里面好歹还有唐老掌柜和你铁树书他们，你每日回来只管查下账目就行了，其他事儿不要多操心，还是多顾着学业才是正事儿。”

“我心里有数，爹你就不要担心我了，要是实在顾不过来，我会去雇个账房先生回来的。”书哥儿点头应道。

赵振兴见此，便也只得点点头，见外面天色确实不早了，院子里面已经静悄悄的，想来张铁树他们也早就歇下了，便跟书哥儿招呼一声，“行了，天也不早了，你也早些洗洗歇了吧。”

“哎，我把这页大字写完，就来……”书哥儿一边应声一边已是低头提笔沾墨。

赵振兴见此，也不再打搅他，转身拿过自己的一应物什，进了东屋。

次日天还未亮，赵振兴早早就起了身，辞别书哥儿等人，驾车回了清河村。

等到赵怡然起身时，才知赵振兴早就离了铺子，想着该交代的事情俱已跟赵振兴说清楚了，便也把此事放下，照旧开始每日要做的事情。

她吃完早饭，照旧把整个铺子转了一圈，因着自家铺子不做早食的原因，此时铺子里面众人各司其职，倒也忙得有条不紊的。

她先是在前头跟唐老掌柜交流了一番铺子的经营方法，回头又提点了张铁树几句，这才进了后厨，后厨张李氏已经带着众人把中午的食材准备的七七八八。

见到赵怡然进来，她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就迎上来，“大丫，这两日你烤得那茄子，点得人是越来越多了，你看，要不打今儿起我也帮着烤一些？”

“婶子说得正巧，我也正想寻你说这事儿呢，就是不知你这手头上的活计可能让谁接手一些？”赵怡然一边说一边打量着正在忙碌的众人。

“哎，也不要那旁人帮啥忙得了，他们手上的活计都排得满当当的。正巧，我们枝儿这两日跟在我后头已经学了差不多了，以往都让她帮我打打下手，昨儿晚上我就让她试了试手，还别说，烤出来的口感和火候不比我差到哪儿去。”张李氏脸上不由得露出一丝自豪。

“那这样的话，凉菜的事枝儿忙活的过来吗？”赵怡然一听也觉得这主意不错，只是想到张枝儿手上还有凉菜那一摊子事儿。

“没事儿没事儿，顾得过来顾得过来。”张李氏连忙点头应承下来。

她说着上前几步，伸手拉过正在做凉菜的张枝儿，“枝儿，跟你大丫姐说说，让你帮着烤些串儿，你这凉菜的事儿可顾得上？”

张枝儿被张李氏一把拉过来，先前还有几分不好意思，她微微抬眼瞄了下赵怡然的神色，又转头看了看张李氏，未了，点点头，声若蚊蝇的回了一句，“我顾得上。”

赵怡然见此，也就点了头，跟张李氏道，“这天儿也不早了，那咱们就先去后院吧，我先教你，你再学着烤些出来看看味道如何。”

“哎，我这就去把炭火准备好。”张李氏一边说一边已是提着家伙什运了一些炭送到后院的炉子里。

赵怡然拿了七八个茄子清洗干净后放到一旁的笸箩里面。

不过片刻工夫，张李氏就回头招呼她道，“大丫，炉子已经收拾好了，可以烤了。”

赵怡然把自己烧烤时穿得一身行头穿戴妥当，这才端着一应烤茄子用得家伙什儿进了后院。

张李氏这些时日天天在这烤炉面前忙活，火候啥的已经掌握的炉火纯青，不过看着赵怡然烤了一个茄子，就依样画葫芦烤了一个出来。

赵怡然提起筷子夹了一块烤得软烂茄肉尝了一下。

“唔……”赵怡然点点头，冲张李氏竖起大拇指，“不错，味道极好。”40b;穿越梦想田园7a;54b;01d;7a0;八八;7b;八d9;八bfb;

第四百七十三章 惊吓

张李氏忙笑着摆摆手，“还不都是你教的好。”

赵怡然把嘴里的茄子尽数咽下去之后，回味了片刻，“婶子后面再烤的时候蒜泥记得再搁得多一点儿，这样味道会更好些。”

“嗯，好的，我晓得了。”张李氏又拿了一个茄子搁到烤架上。

赵怡然看着她的步骤没有出错，又拉着陈黒丫进了后厨，指柜子里面一个铁皮做成的箱子道，“黑丫，过来帮我一下。”

陈黒丫见那箱子足有一尺半见方，忙上前一手抱过，“这家伙看着沉得很，你让开，我来就成。”

赵怡然也不坚持，让到一旁，等陈黒丫把那箱子抱了出来放到一旁的案板上。

她上前拉开铁箱子的门，从里面的铁上取出三个铁制的托盘出来，又从一旁的盆子里面取过一条腌制好的大青鱼，用其中一托盘装了。

便招呼陈黒丫抱了那铁箱，两人一道来了后院。

赵怡然让陈黒丫把手上的铁箱子放到一旁的架子上，自己也把手上的托盘搁到架子上，这才上前把后院一角，用青石板垒成的一个造型有些怪异的土灶门打开。

陈黒丫早就对着个造型怪异的大家伙好奇了好久，此时见赵怡然上前拉开这上下两层的灶门，便也有些好奇的上前看了一眼，只见拉开两扇灶门后，就见里面也是分为上下两层的，中间的隔断是用手指粗细的铁条焊接成一块成井字形的物什。

赵怡然拿过一旁的柴火，先把下面的灶膛升起火，又招呼陈黒丫，“你帮我把那铁箱子搬过来，就搁在这铁上面。”

陈黒丫虽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却也没多问，立马就转身抱来那铁箱，直接放到上面的铁上。

赵怡然把上面一层的灶门关上，又往灶膛里面添了一些柴火，这才拍拍手，就着井水边的水盆洗干净手。

她从一旁的笸箩里面取了一些洗净晾在那儿的葱姜之类的调料一一切了，这才拿过那条青鱼，从中间剖开，又在背部肉厚的地方大上十字花刀，再次擦了一些细盐，过了片刻淋上烧酒，这才把托盘底部铺了一层白菜，又抓过刚刚切好的葱姜铺在上面，把那条被剖开的青鱼平铺在上面。

陈黒丫一边在帮着串串儿，一边不时抬头看着赵怡然忙活，此刻见她把鱼铺在托盘里，不由好奇的问，“大丫姐，你这是又琢磨的啥好吃食？”

“等会儿弄好了，你尝过就知道了。”赵怡然卖了个关子，就又上前查看那边灶台那边的火候。

她见下面的柴火燃得正旺，便戴上手套，拉开上面一层的灶门，一股热浪铺面而来，她不由得微微往后退了一步。

见到那层做隔断的铁已经被烧得微微有些发红，脱掉手套，稍微试探性的往前伸了伸，只觉得里面热气熏人，温度应该是极高了，可惜没有任何测量温度的仪器，只能靠着皮肤的触感自我感觉一下了。

赵怡然缩回手，上前往水盆里扔了一块布巾子，浸透水，微微拧干至不滴水的程度，这才用布巾子垫着手，把那铁箱的门拉开。

铁箱被打开后，又是一股热浪袭来，她这次有了准备，早早让到一旁，仔细看了看，见烤箱内并没有什么不妥，这才把装着青鱼的托盘端来，直接放到铁箱中间一档的铁丝上，这才一把关上铁箱的门，又转身关上外面的一层灶门。

她把手上的巾子丢到水盆里，从怀里掏出怀表看了一下时间，就专心照看起灶膛里面的火候来。

院子里，众人忙忙碌碌，来来回回的走动都没有能打扰到她分毫，她神情专注的盯着灶膛里面的火苗，力求火力保持在一个相对稳定的温度里面，就在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时，她好似听到一阵轻微的“哔啵”声，不由微微侧身上前伸长脖子，凝神细听里面的动静。

果然，除了有柴火烧裂开的细微声响外，应该还有别的声响，她正聚精会神的侧耳倾听，仔细分辨……

猛地，一个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大丫，你这又是做得什么好吃的？”

赵怡然猛地受这一惊吓，身子不稳，一个趔趄人就往前趴去，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青石板，她吓得不由得闭起眼，此时青石板早已经被灶火烘得滚汤，自己这下子磕下去，只怕不是头破血流那般简单了。

预料中的疼痛没有传来，倒是衣领一下子被人提了起来，扑面而来的热浪也离自己越来越远。

她猛地睁开眼，正对上书哥儿有些担忧的眼神。

书哥儿一见她睁开眼，忙不迭的问道，“大丫，你咋样了？可是被吓着了？”

“……哥？……你不知道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吗？”赵怡然的脸色还有些发白，嗓子也有些干涩。

“都是我不好，我没想到会吓到你。”书哥儿脸上不由闪过一丝愧疚。

赵怡然见此，也知道他是无意之举，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得伸手抓住他的手臂，站稳身体，抬头看了一眼日头，还没到吃午饭的时候，不由有些疑惑的道，“哥怎么这个时辰就回来了，今儿先生放你假了？”

“没有，我已经把先生上午布置的功课做完了，先生知道今儿爹回去了，便让我回来瞧瞧。”书哥儿又仔细看了看她脸上的神色，先前的那丝苍白已经渐渐变得红润，便也放下心来。

赵怡然看了他一眼，知道他是不放心铺子里面的事，但是王世甫既然能让他回来，看来功课肯定是做好了的，便也不再多想，指着面前的土灶道，“哥真是有口福，我今儿正巧试着用这个做了一道鱼，你等会儿好好尝尝，回头给我些建议才成。”

书哥儿有些好奇的把这土灶上下打量了一番，“这就是你上次让人砌的那个什么灶？”

“嗯。”赵怡然点点头。

两人说话间的功夫，赵怡然已经隐约闻到一股子香味儿。

她忍不住耸了耸鼻子，往灶前靠了靠，一股带着焦香的香味儿已经从这些缝隙中慢慢渗了出来。

赵怡然掏出怀表看了一眼，见才过去十几分钟的样子，一时也不能肯定这鱼是否已经烤熟，毕竟这是用柴火灶烤出来的。40b;穿越梦想田园7a;54b;01d;7a0;八八;7b;八d9;八bfb;

第四百七十四章 烤鱼

随着那味儿越来越浓，就连书哥儿也忍不住耸了耸鼻子，她一时倒也有些拿不定主意，这到底是是烤好了还是没烤好，想了想还是从水盆里面捞出巾子，垫在手里，上前拉开灶门，这下子，那香味儿就比先前隔着灶门时要浓郁的多。

赵怡然伸手拉开铁箱的门，一股带着鱼香味儿的热气就扑面而来，她伸手拿过一旁的火钳，夹住托盘往外拖了拖，见垫在底下的白菜已经被烤的微微干黄，鱼肉的表层也被微微烤的焦黄。

书哥儿也凑上前来细看，“这鱼看起来不错。”

“哥，你帮我拿双筷子来。”赵怡然看了看烤鱼的颜色，也觉得应该是差不多了。

“好咧。”书哥儿立马转身跑了出去。

不过片刻功夫，就递给赵怡然一双筷子，赵怡然让书哥儿接过火钳，自己则拿着筷子，在鱼背肉厚的地方夹了一块鱼肉下来。

鱼肉的表皮被烤的焦黄，里面却是白嫩细腻，还微微透着一丝粉色。

赵怡然把这块鱼肉放到嘴里，细细咀嚼了片刻，微微点头，“差不多了。”

她示意书哥儿把托盘端了出来，“你也别挪地儿，就放在这儿，等我去弄些个配菜来再烤一下。”

说着，她转身就直奔几人串串的地方，捡着一些蘑菇、油豆腐、豆皮、海带之类的素菜装了一些，就直奔后厨。

正巧锅上刚炸完一锅丸子，那崔氏正把热油舀到一旁的陶罐里面。

赵怡然见此，忙上前道，“婶子，这锅先给我用一下。”

崔氏见她拿了一托盘的菜过来了，虽不知她要做什么，还是加快手上的动作，把锅里的残油尽数舀干净，又重新给她添上油，这才让到一边。

赵怡然对她的眼力见儿表示满意，赞许的点了点头，就把手上的托盘搁到灶台上，转身拿过一旁的豆瓣酱罐子，见到锅里的油又被烧热，忙抓了一些切好的姜蒜等物丢进锅里爆香，又从罐子里面舀了一大勺豆瓣酱放到锅里翻炒起来。

看着豆瓣酱受热后微微变色，她才把托盘里的蔬菜尽数倒进锅里翻炒起来，过了片刻，就从一旁正在冒泡的锅里舀了两大勺高汤添了进去，正好把所有的菜都淹没下去。

灶膛里的火力猛，加上又是煮沸的高汤，不过片刻功夫，锅里就泛起水花。

赵怡然从后面的架子上取下一个铁锅，又等它煮了差不多一分钟的样子，把锅里连汤带水的尽数盛到铁锅里，端着去了后院。

一旁的崔氏见她刚刚一番动作下来，实是麻利之极，在一旁看得不由得暗自咂嘴。

这边赵怡然把那铁锅里面的汤菜尽数淋到那烤鱼上面，那铁托盘的温度还是极高，热汤淋到上面，发出“滋滋”的声响来，一下子香气四溢，惹得一旁的书哥儿接连吸了几下鼻子。

那边正在忙活的张李氏等人也被他们这番动静给吸引，纷纷伸长脖子看过来。

赵怡然把先前的巾子，重新在冷水里浸过，和书哥儿一道，再次把托盘送至铁箱内。

这次她心里大致有了数，掏出怀表，一边看着时间一边注意着灶火。

约莫过了三分钟左右，一股诱人的香味儿就从没有关上的灶门处溢了出来。

这下子，就连张李氏几人都闻到了，纷纷开口询问，“大丫，你这是又在捣鼓的什么，咋就这般香？”

“大丫，是不是你上次说啥烤鱼？”陈黒丫一脸兴奋的举着一根未串完的串串就跑了过来。

“嗯。”赵怡然微微颔首，盯着灶膛里的柴火没动身。

等到香味儿又渐浓了几分，赵怡然冲书哥儿点头，“好了，哥，把它拿出来吧。”

书哥儿照着她先前的样子，用湿巾子垫着手，拉开铁箱的门，再用火钳子拉出托盘，一举端了出来。

刹时，整个后院都好似弥漫着一股烤鱼特有的香气。

赵怡然从一旁的笸箩里面抓来一把芫荽，直接扭断放到烤鱼上面，“好了，端到前头去，请了唐老掌柜和铁树叔他们一道儿试试这道新菜。”

那边陈黑丫也拿了一块巾子沾湿水，上前就帮着书哥儿一道，把这硕大的托盘端了送到前厅的一处隔间内。

此时前面大堂还是一片安静，唐老掌柜和张铁树两人正站在柜台后面声的说着什么，见着他们一行人捧着一个热气腾腾的托盘进来了，都有些疑惑地抬起头来看了一眼。

“唐老掌柜、铁树叔，快来尝尝这道新菜。”书哥儿笑着招呼一句。

这时，两人也早已闻到一股香味儿，见到书哥儿招呼，便赶忙从柜台后面走了出来。

赵怡然跟在两人身后，拿了筷子一一分给几人，又用海碗装了一部分送到后厨去送给张李氏几人品尝去了。

等她回到大堂内，正听着几人一连串的夸赞声，“好吃，这鱼原来还能这般做，实在是新奇的紧。”

“嗯嗯，我从未吃过这种口味的鱼，鲜嫩爽口，一点儿腥气也无，确实美味。”

“……”

书哥儿抬头正好看见她过来，忙笑着冲她招手，“大丫，你再不过来，这鱼都要被我们几个给吃完了。”

赵怡然笑着上前，看着几人正一脸享受的样子，笑着问道，“大家伙儿既然都尝过了，等会儿都得给我提点儿建议才行。”

“那是自然。”唐老掌柜笑着抚了抚自己下颚的胡须，看着赵怡然道，“我这会儿就有一个建议，自是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老只管说来就是。”赵怡然也有些好奇他要提什么建议，索性搁下筷子，仔细听他说话。

唐老掌柜见此，也搁下手上的筷子，沉吟片刻才道，“自我来到咱们铺子之后，我心里就一直有个建议，今儿索性就托个大，开口直言了，要是两位少东家觉得我有哪儿说得不妥当的，还请不要怪罪。”

“哪里的话，唐老掌柜你做了这老些年的掌柜了，吃过的盐比我们走过的路都要多，给我们提的建议，必定是极好的，我们自当是洗耳恭听。”书哥儿也笑着搁下手上的筷子道。40b;穿越梦想田园7a;54b;01d;7a0;八八;7b;八d9;八bfb;

第四百七十六章 预售

成，就听你的，给我上一道你们的这个什么新菜。”安少爷用力摇了摇手上的折扇，甩了甩头，这才一步三晃的跟着唐老掌柜进了包厢。

一旁的伙计立马送来茶水，唐老掌柜对那伙计使了个眼色，那伙计便放下手上的托盘，匆匆下楼直奔后厨而去。

刚回到后厨的赵怡然几人就接到已经有客人点了烤鱼的信儿，几人不由得面面相觑。

赵怡然立马丢开手上的东西，赶紧收拾一番，重新拿了鱼就往后院去了。

等到赵怡然接连烤了两条鱼出来，这才让伙计刚刚送到前面，就又接到前头点了烤鱼的信儿，赵怡然只得把另外两个铁制的托盘拿出来，直接一下子就烤了三条。

她亲自照看着火候，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她又等了片刻才拉开灶门查看，有了前面几次的经验，这次火候比先前还要掌握的好些，鱼皮只微微有些焦黄，用筷子戳开一点点，露出里面莹白的鱼肉来。

等到她把各色配菜烧好淋到上面，照旧送进铁箱里烘烤几分钟之后，才端了出来。

三条烤鱼放在一道，那味道有多香浓，赵怡然是亲身体会到了。

她用筷子沾了一点点汤汁尝了尝，满意的点头，示意书哥儿几人帮着把这几条鱼端了送到窗口去，拉了铃铛，自有伙计过来把这些烤鱼端走。

赵怡然看了眼天色，见不过才刚刚到正午，便招呼书哥儿道，“哥，你去跟唐老掌柜他们说一声，咱这烤鱼，一天只卖十条，中午五条，晚上五条，今儿中午已经烤了五条了，下面再有客人点，就得等晚上了。”

“那这样，客人要是执意要点怎么办？咱们也不卖？”书哥儿见赵怡然如此说，分明是把生意往外推，有些不能认同她的建议，看着她有些发红的眼眶，便道，“大丫，你要是累了，要不换菊花婶子他们来照看这炉子也行。”

“哥，我不是这个意思。”赵怡然伸手揉了揉眼睛，刚刚一直盯着火，她的眼睛有些干涩。

“还记得我曾经跟你说过的那句‘物以稀为贵’吗？”

“自是记得……，那你的意思是……就是你上次所说的什么限量销售吗？”书哥儿有些恍然大悟的伸手一拍自己的额头。

“对，有时候有些东西不是敞开来了卖，才会卖得好。相反，你要是时不时就透出货物仅有极少部分的消息，很多人就会出于错过这个村就没了这个店的想法，从而产生趋之如骛的心理，每天早早就会来把那几个名额给沾了。

这天眼见着一天天暖起来，这种鲜鱼之类的，最好是当天杀了当天用完，留下来的鱼肉都没那般新鲜了，有了预定的名额，这也有利于咱们每天备菜，我等会儿再琢磨几道菜出来。

就从明儿起，连同咱们这烤鱼一道，到时候就以预售的方式把这些菜推出去，这几道菜咱们只接受预定，现点的话是吃不到的，想来一些客人必定会闻讯过来瞧个新奇，咱们就抓住这些人猎奇的心里，把咱们雅食记的名声再往上推一把。”

赵怡然说完，呼出一口气，微微抻了抻手臂，跟还在琢磨她话的书哥儿道，“哥，你还是赶快去前头知会一声，要是这会儿又有人点了，可就麻烦了，杀好的鱼可是尽数被我用完了，我还得进屋去琢磨琢磨，看看有什么好的菜式适合一道推出来的。”

“我知道了，这就去。”书哥儿忙转身，一手提着袍子，脚步匆匆的穿过院子，去了前头。

赵怡然把身上的围裙等物脱了下来，洗干净手脸，就直接进了堂屋，拿出纸笔等物，坐到软榻上，就托着下巴开始琢磨起菜式来。

想到前世自己喜欢的一些菜肴，她从脑子里面过了几遍，挑了几道适合如今做的菜色来一一写到纸上。

等到外间传来陈黑丫招呼她用饭的声音，她面前的纸上已经被她拉拉杂杂的写了一大堆的菜名。

她起身把几张纸折叠收进袖中，高声应了一声，又把桌上的笔墨纸砚收拾干净，这才抬脚出了屋子。

吃完饭，赵怡然就占了一个灶台，叫来陈黒丫给她打下手，两人就开始试着做起新菜来。

到了晚间，雅食居其中几间包厢的桌子上，就出现几道新菜肴，唐老掌柜和张铁树忙着在几个包间内穿梭，一一给众人介绍新菜式，未了，不忘提醒一句，这几道菜从明儿起，就得提前一天预约才能吃上了。

到了晚间盘账的时候，赵怡然同时也接到了前面递来的几张单子，今天放出去的几样新菜，明儿的名额已经尽数被定掉了，甚至还有一张后日的订单。

她拿过一个新匣子，把这几张纸慎重的放到里面，这是他们雅食记第一次预约的订单，重又拿过一本新册子，把这些预约好的菜色一一登记到册子上。

“黑丫，你等会儿把这些单子上食材交给铁树叔，让他明儿一早采买的时候一并买回来。”赵怡然把手边一张写好的单子递给陈黑丫。

陈黑丫伸手接过，就转身跑了出去。

赵怡然重新把面前的账册拿了过来，在纸上写画了片刻，就把今儿的盈利算了出来，搬过钱匣子，清点过后与账册一对，确认无误，把钱匣子重又收好。

“大丫，我回来了。”书哥儿披着月光，顶着一身寒气进了屋子。

赵怡然站起身，拎起一旁炉子上的水壶给他倒了一杯热水，“你咋到了这个时候才回来？今儿晚上有些冷，快喝杯热水暖暖。”

书哥儿把手上的书包放到一旁的书桌上，伸手接过赵怡然递来的杯子，笑着道，“下晌你让人给先生送了新菜去，他就邀了两个朋友一道品尝，今儿晚上月色正好，大家伙儿就坐在亭子里头一边赏月一边喝酒，我自是要在一旁服侍，正好也能得几位先生指点一番。”

赵怡然见他此刻还一脸的兴奋，知道他今晚只怕也是受益匪浅，便也不再多说，只把今儿晚上收到的预约订单拿给他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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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七章 蛛丝

书哥儿一一细看后，脸上立马就浮满笑意，冲赵怡然挑了挑眉，“大丫，你这法子可真行！”

“那是，也不看看这是谁的主意。”赵怡然故作傲娇的抬了抬下巴。

书哥儿不由得忍俊不禁，抖了抖手上的单子，“回头我禀了爹，得好好给你记上一功才成。”

赵怡然见他打趣自己，也不由得笑起来。

两人说笑一阵，书哥儿把单子重新递还给赵怡然，“好了，这些你收起来吧，我今儿还有功课没做完。”

赵怡然见此，也不再打搅他，伸手接过单子放好，想到明儿这些菜还得她来掌勺，便也不再耽搁，自顾自收好自己的一应物什，跟书哥儿招呼一声，叮嘱他早些歇息之后，就叫了陈黑丫一道洗漱去了。

次日一早起来，赵怡然就把张铁树采买回来的食材，查看一番，见都是按照自己的要求来采买的，便点点头，赞了他两句。

张铁树此时已经去前头接应顺泰车马行捎来的货物，只得张李氏几人在跟前，听了赵怡然的夸赞，张李氏面上也不由得带上几分笑，“这都是当家的应该做的，大丫你也别夸他了，往后还得让他再尽心些才是。”

赵怡然笑笑不说话，有陈黒丫帮着打下手，很快就把一些食材该洗洗切切的交由陈黒丫收拾去了，她则把一些鱼、肉之类需要腌制的腌制好。

那边张李氏几人自是不要她叮嘱，已经按照每日该准备的食材又各自忙碌起来。

不说赵怡然这边正为了新铺子的事忙得如火如荼。

那远在千里之外的宁波府程宅里，艮七正提着一个精美的竹篮，脚步匆匆的直往主院而去。

程锦川坐在书案后，正用白色巾子擦拭一把造型古朴的匕首，听到外间侍书的通传，他把匕首归鞘放到书案上，朗声道，“让他进来。”

不过片刻功夫，一阵几不可察的脚步声，转过槅扇停在书案前。

程锦川抬起头，就见艮七提着的一个精巧的竹篮子走了进来。

艮七把手上搁在面前的地上，上前抱拳躬身行礼道，“主子，最近寻到一样新奇的物什儿，今儿下面的人刚把东西送上来，兑二因着要出门，就让属下送来给主子瞧瞧，看看可是您让寻的物什？”

程锦川原本正微微倚着后面的椅背，神情有几分慵懒，听了艮七的话，早没了以前的急迫，以为这次又必定与以往无数次一般让他失望，面上的神色也有些淡漠，只微微颔首，“拿来瞧瞧。”

艮七见他这副神情也不奇怪，任谁在失望个百八十次之后，只怕也是提不上多少兴致来看这些新奇的物什儿，他从地上拿起那篮子，转身放在一旁的高几上，揭开竹篮上面的盖子，从里面抱出一个滚圆白胖的圆肚瓷坛出来。

程锦川原本也只是静坐着看他动作，见到这白瓷坛也不以为意，只不知这次他们又寻来了什么稀奇古怪的物什儿，想想亏了这种撒式的搜寻，倒也确实让他们搜寻来了好几样稀罕的东西，有个这些事情做遮掩，铺排人手的事情进行的也很是顺利……

他目光虽还是跟着艮七的动作在细微的移动，神思却不知早就飘散到哪里去了。

“啵……”只听得一声轻微的声响，却也拉回他的思绪，他眼神清明了些，见艮七已经是把那坛盖打了开来，他还没来的及细看那坛子的情形，一股熟悉的味道至那坛口迅速的弥漫开来，瞬间整间书房内都充满一股诱人的香味。

艮七忍不住耸了耸鼻子，他离得太近，被这味儿猛地一熏，好悬一个喷嚏没有打出来，他忙把头扭到一旁，深吸了几口气，忍得眼泪都要流下来了。

这时一双修长如玉般的手却是至他身前，捧起了那白瓷坛。

他似有所觉，猛得回过头来，却见到一向喜怒不欲人知的主子脸上，竟是露出一种似惊似喜，却又非哭非笑复杂难辨的神色，不由赶紧低下头去，再不敢偷瞧。

程锦川双手捧着那莹白色瓷坛，看着里面红褐色的酱料，那熟悉香辣的气息呛得人只想打喷嚏，他却是毫无所觉，只把它当着稀世珍宝般紧紧捧在手里，生怕一个眨眼这坛子就消失不见，而自己终究只是做了个白日梦一般。

这瓷白坛子里面装得辣酱在前世并不少见，某个没良心的家伙还曾送给他一罐亲手制成的辣酱。

但是至他来了这大明朝这段时日，却是从未见过有用这辣椒制成的任何调料，就连辣椒也未曾见过半个，而且原主的记忆中也从没有此物。

偶尔一些菜肴里面用来调味的辛辣口感，也只用其他食材来替代，但是终究味道是及不上这辣椒来得让人记忆深刻。

他可以肯定，这辣椒要么是还没传到这大明朝，要么就是还未有人识得它，可是现在竟然已经被人制成了辣酱，而且带着他熟悉的那种味道，就这般轻易的被送到了他的面前，他想大笑几声，觉得此刻就犹如做梦一般，只是他脸上的肌肉好似不受自己控制的一般，无论他如何作想，最终也只微微翘了翘嘴角。

良久，艮七听到一声悠长的叹息，他把头又往下低了低，整个人显得越发恭敬，站在一旁就连呼吸都被压得微不可查。

“……把事情从头细细说来”程锦川把坛子重新搁到高几上，右手在坛子上细细的摩挲了片刻，这才收回手，转身背着手看着挂在右侧槅扇上的一副前朝古画。

艮七刚刚已经就想到了这一茬，见程锦川开口询问，忙把早就准备好的说辞一一道来，“这东西是在城南刘府里出现的，前些日子，刘家的当家主母金氏回了一趟娘家，除了带回杭州府的若干土仪，还带了几个这样的竹篮子回来，交予管厨房的大管事，听说还嘱咐了要好生收着。”

“一开始咱们的人也没把这几个篮子当回事儿，也只当是里面装了些杭州府的特产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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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八章 马迹

偏巧前几日刘家外嫁的大女儿回娘家，那金氏便让自己身边的陪房嬷嬷亲自去厨下取了这篮子，用这里面的酱料精心烹饪了几道食材来，竟是得了这刘大姑娘的欢心，说是从未吃过如此美味，前儿整个厨下的人都得了赏钱。

咱们的人得了这信儿，便悄默去厨房打听了，竟是所有人都不识得这是何物，他们就暗自留了心，打算弄些出来给主子瞧瞧。

知道今儿刘家一家主子带着那刘大姑娘一起去城外菩提寺求子去了，就想法子把前儿用过的这个篮子拿了回来，正好给主子你瞧瞧，可识得此物。

因着厨房里的这东西是个稀罕物，又有定数，大管事对这篮子也看得很紧，咱们怕拿了仓房里那未开封的动静太大，只得把这厨下现用的这坛拿了过来，等会儿还得再还回去才成，不然只怕是要惊动了刘家的人……”

“那这么说，这东西应该是这金氏从娘家带回来的了？”程锦川的声音悠悠的传了过来，声音浅浅淡淡的听不出丝毫情绪。

“是的，但是金家具体是个什么情形，咱们还不清楚，属下等下就让人去查。”

“嗯，你先安排人手下去查，把这刘家和金家的事给我尽数查个清楚，一丝也不要遗漏了。”

“是，属下明白。”

“下去吧。”程锦川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那白瓷坛上，从刚刚起就一直未曾移开过视线。

艮七见此情形，也只得屏住呼吸，忍着那呛人的味道，大着胆子上前，拿过一旁的坛盖，“主子，这东西还得还回去……”

程锦川微微闭了闭眼，微微仰头呼出一口心中浊气，心中不停的劝自己，他不急……他不急……慢慢来，已经有信儿了，他会找到她的……

艮七见程锦川半晌未吭声，未了，也只对自己摆了摆手，心下明了，便上前一步，把坛盖重新盖上后，重又放到篮子里面，冲程锦川微微一躬身，提着篮子就出去了。

这次有了方向，下午兑二就亲自来回禀消息。

程锦川照旧在书房内见了他，见兑二还待行礼，出言打断道，“免了吧，说说事情查的如何了？”

兑二也不坚持，微微躬身禀道，“这刘家祖上是开货行出身，在这宁波府也有名气，这些年下来倒也积了一份不菲的家世，刘家为人很是低调，结的几门亲家也俱是殷实本分的人家，咱们原先安排了一两个人进去，也是想摸摸这刘家的底，防着他们被那徐府拉上船，现如今看来，倒是偏巧了现如今这一桩事儿……”

兑二微微抬眼看了眼书案后的程锦川，见他未有任何言语，便继续道，“这金氏的娘家，是杭州府的金家，家里也是开船行的，不过生意做得一般，直至换了金氏的大哥金展鹏接手后，他为人很是豪爽，结交的人倒也不少。

刚开始几年生意倒也是做得风生水起的，后来不知怎的，竟受了人暗算，差点一命呜呼，后来被人无意中救了之后，就一鼓作气，赌了全部身家，跑了一趟远洋，人也是去年冬月前才刚回来，据说是挣得盆满钵满的……”

程锦川一边听着兑二细细回禀，一边手指随意的在书案上轻轻敲击。

“就如此，金家在杭州府也只能算得上一般人家，金家到了金展鹏这一辈有兄弟三人，金老爷过世后，其他两兄弟俱已分出去单过。

金家目前人口倒也简单，金展鹏膝下有两子两女，长子早几年已经成家，两个女儿也早说了人家，只待这一两年就要准备出嫁，倒是幼子年龄尚有，如今不过总角之数……”

兑二时不时窥一眼程锦川的神色，见他神情一直淡淡的，叫人看不出丝毫神色，便把金家的情况细细说了。

程锦川等他说完才开口道，“今儿拿回来的这辣酱可有什么消息，可知是何人所做？那金展鹏如今又在何处？”

“这辣……辣酱是何人所做，目前还没得到消息，倒是这金展鹏三日前已经起航去了东洋一带……”兑二看着程锦川立马就沉下来的脸色，不由顿了顿，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才硬着头皮开口道，“属下这就派人去追，说不定能在进海前赶上他们。”

程锦川深吸一口气，脑子里面已经快速运转起来，看了一眼还垂手躬立在一旁的兑二，“你亲自带着人去一趟杭州府，务必把这辣酱的事情给我查个清楚，最迟明日此时，我要知道准确的消息。”

时间如此紧……

兑二微微抬眼看了一眼程锦川，立马又低下头，单膝点地双手抱拳回道，“属下领命。”

“你去吧，让威叔过来一趟。”程锦川的声音很是低沉，原本正处于变身期的嗓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渐渐含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威严，听在人耳朵里平白就叫人的心，不由自主的跟着颤了颤。

程锦川却是未曾注意这些，他此刻正微微皱了皱眉，一向淡然的脸上，一丝焦虑再也掩饰不住的自那双微微上翘的丹凤眼里泄了出来。

兑二听着这声音，头也不敢抬，躬身匆匆退了下去。

“少爷。”程威夹着一身湿气就进了书房。

程锦川见他浑身上下都好似笼着一层雾气一般，这才发觉，不知何时，外面竟然已经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来。

三月的天，江南正是处于烟雨蒙蒙的时节，这三不五时的就会飘些雨。

程锦川伸手揉了揉眉心，伸手示意程威坐。

程威也不推辞，就在靠着外侧的圈椅上落座。

“威叔应该已经听兑二他们说了事情的始末。”

“嗯，刚听艮七说了个大概……”程威虽不知程锦川这么急找自己来究竟是为何事，心里却也大致有了一些猜测。

“既如此，旁的也我无需多说，萧锐那边的几艘海船应该就要远航了吧，威叔去跟他知会一声，今晚酉时末我在观月楼请他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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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九章 邀约

程威愣了愣，看了一眼程锦川的神色，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起身道，“我知道了，这就去萧家……”

程锦川微微颔首，看着程威绕过槅扇出得门去，透过一旁的窗扇，只见一厮高举着一把伞，匆匆跟在程威身侧去的远了。

他看着外面的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渐渐的屋檐上竟也汇聚了大颗的水滴，沿着屋檐“滴滴答答”的滴落在青石板上，发出一声声脆响来。

原本平常品茗赏雨时听来只觉这雨声清脆悦耳，“叮叮咚咚”的别有一番趣味，此时那声音落在耳内，却只让人心神不宁，心烦意燥的让人不得安生。

程锦川知道这是自己心里烦闷所致，与这绵绵春雨毫不相干，为了防止自己失态，做出一些让自己事后后悔的事情来，他拼命压抑自己的情绪，只把双手紧紧交握在身后，一动不动的盯着屋檐下那一滴滴的春雨。

…………

“少爷，要掌灯吗？”侍画有些心翼翼的声音传来。

惊得程锦川猛然回过神，这才惊觉不知何时，外面天色已经昏暗，竟已是暮色时分。

廊下的灯笼已经被挂起，在这细雨绵密的天气里，那灯光也照不到远处，只在屋檐下留了一圈昏黄的光晕来。

他轻轻颔首，侍画便上前点了书案旁的宫灯。

程锦川却是站着未动，他刚刚竟然在这呆站了一个多时辰，此时双腿都已经有些发僵，他默默运起体内的真气，游走在身体里的每一处脉络，有些僵直的腿脚也渐渐恢复过来。

他缓缓抬起脚往书案后走，不过几步之后，动作就已经恢复自如。

“少爷，天色不早，可要先传膳？”侍画看着他的脸色，心试探道。

“下去吧。”程锦川慢慢踱步至书架前，挥手示意侍画退下。

“少爷……”程威裹挟着一丝风雨就进得屋来。

侍画正要退出去的脚步被打断，知道两人只怕是有要紧事说，赶紧冲着程威微微一躬身，就绕过他，退了出去。

程威自是没有留意侍画的动作，他脚步匆匆的上前来，湿透的靴子在书房内的地毯上，留下几个显眼的泥脚印，那价值不菲的长毛地毯上顷刻就一片狼藉，已是不能再用了。

不过这主仆二人此时都没注意这些，程锦川转过身，见程威身上的衣袍已经湿了大半，微微拧了拧眉。

程威却是上前几步，声道，“萧锐今儿不在家里，后来我寻到船坞那边，已经把少爷的意思告诉他了，说是准时赴约。”

程锦川微微颔首，“威叔先下去换身衣裳，时辰不早了，我们等会儿就出门。”

程威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狼狈，点头道，“成，我让他们安排好车马，等会儿我再来接少爷。”

“不用了，威叔收拾好了就在府门那儿候着。”程锦川说着就往一旁的内室去。

程威也不敢耽搁，匆匆就往门外去了。

这边程锦川也很快便换好一身出门的衣裳，额上照旧配了同色的发带，厚重的玄色道袍一点也没能压住他的气势，跟在他身侧的侍画，连忙撑开伞，心翼翼跟在他的身侧。

主仆二人很快就出了院子，一路沿着走廊又绕过亭台楼阁，走到大门处时，程威已经候在马车旁，见到程锦川过来，忙上前打起车帘子，待到程锦川进了马车，这才躬身跟了进去。

随着一阵清脆的马蹄踢踏声，马车已经一路出了府门，沿着门前的街道驶向观月楼。

程锦川自宽大的衣袖内拿出一个锦匣放到桌上，他掀开一旁做工精致的搭扣，露出里面大红色绒毡上正静静躺着的一个镶着墨玉的千里眼。

他把匣子往程威面前推了推，“这是前几日一品斋送上来的，品相还不错，让他们做一批出来，那些大的分店里面都送几个过去。”

程威微微颔首，合上锦匣就收了起来。

“前些日子寻来的那几名匠人现在怎么说？我给的那几张图纸上的东西现在制得怎样了？”程锦川微微放松身体，神情有些慵懒的躺在一旁的软榻上。

“少爷要得袖箭和连珠弩箭倒是都制出来了，我亲自带人试过，杀伤力极大，只还有两处地方要让他们改一下，过两日就能把东西送过来给少爷过目。”程威微微坐直身子，想着前几日见识那袖箭和弩箭威力时，心里产生的那丝疑惑，不过这些日子跟少爷相处后，他已经渐渐习惯，有些事少爷不说，他也应该闭紧嘴巴不要问。

程锦川听了微微颔首。

程威看了一下他的表情，斟酌了几句才继续道，“就是那个火铳现在还是不行，前儿试发的时候，只打出一发，就哑火了，拆开来时，还不心炸伤了手……”

程锦川的眉头不由微微皱了起来，“可找出原因了？”

“……还没。”程威也觉得有些羞愧，少爷已经花了高价买来两把西洋火铳给他们琢磨，自己这边带着的一堆能工巧匠却是接连制造失败，这次更是炸伤了一个手下，想想就有些晦气。

程锦川的手在桌上接连轻叩了几下，倏地一握拳，看了程威一眼，“这种事也不急在一时，让他们心为上，萧锐那边买来的几门大炮已经都安到海船上了？”

“嗯，我今儿去，萧锐就是在查验这几艘海船，听说货都已经备的差不多了，已经看好出海的日子。”

程锦川没有再出声，视线落在车厢的一角，整个人不知为何竟微微出神发起呆来。

程威掀了掀眼皮，瞄了一眼程锦川的神色，就微微靠着马车的一角坐了。

拉着马车的是两匹上好的蒙古马，脚程很快，酉时三刻就进了观月楼的后院。

程威下了车，左右看了一眼，见掌柜已经候在屋檐下，便伸直手臂，让程锦川伸手搭在手臂上下了马车。

那掌柜的见到两人，已经撑着伞迎了上来。

程锦川摆摆手，免了那掌柜的礼。40b;穿越梦想田园7a;54b;01d;7a0;八八;7b;八d9;八bfb;

第四百八十章 要求

程威一手接过伞，问那掌柜道，“人可是来了？”

“来了，还是上次的包厢。”

三人很快回到走廊下，程威把伞递给掌柜，“好了，下去吧。”

那掌柜忙伸手接过伞，躬身退了下去。

程威上前打开暗门，主仆二人轻车熟路的上了楼，推开包厢门，就见到正站在窗边一边赏着夜雨一边品茶的萧锐。

几人相互见过礼，程威就接到程锦川的眼色，守在门外。

萧锐给程锦川倒上一杯茶，笑着道，“今儿这下雨的天儿，你怎么有这兴致约我出来？”

程锦川脸上也挂着一抹矜持的笑，举起面前的杯子，看了眼里面的茶水，汤色清澈浅碧，一股清幽的茶香扑鼻而来，他淡淡赞了一句，“好茶。”

“喜欢？”萧锐给自己的杯子里面也添上一些，这才搁下茶壶，“回头让人送些去你府里。”

“那倒不用。”程锦川把杯子重新搁到桌上，并没有喝的意思。

对面的萧锐见此，也搁下手中的杯子，“看来你今儿约我不是品品茶这般简单了。”

“听说你过几日就要远航了，准备的如何了？”程锦川有些漫不经心的挟了一块点心细细端详起来。

萧锐见他这副模样，一时倒摸不清他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微微侧头看了一眼他的脸色，却是看不出丝毫端倪，只得试探的道，“已经差不多齐活了，你可是要捎带什么东西？”

“这次打算去哪里？”程锦川把那块点心放到面前的碟子里，搁下手上的筷子，抬头看了一眼萧锐。

萧锐被他这一眼看的不由得微微坐直身，笑着道，“上次不是与你说过了，有了这些大海船，此次就打算走远些，先帝爷曾几次派人远航，带回了好些稀罕物，我这心里一直就想着能不能走上一遭。

现在手上有了这大海船，照着你先前给的图纸重新让人把几处修改过，现在又装了几门大炮，可算是把这几年挣得老底都抖落干净了，不趁这时候走上一遭，我这心里始终有些不甘。”

程锦川抬眼瞥了一眼他一脸踌躇满志的样子，淡淡的问了句，“那萧兄这是已经有了航海图了？”

萧锐面上的神情，被他这一问，立刻僵了僵，想了想现在两人的关系，可算得上夹杂着种种利益纠葛，索性也不瞒他，笑着道，“实话说与贤弟你听，正巧我家有个远房族亲，以前也是海运司的经年老吏了，倒是专门整理那些文书好些年，我先前去拜访过好几次，这才拿到一张久的远航图，这次便也想着去试试运气，看看能不能先到近处的几个国去看看。”

程锦川见此也不说话，拇指和食指微微摩挲了几下，他才开口道，“萧兄可有去东洋的打算？”

“东洋？”萧锐有些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微微摇了摇头，“东洋前两年倒是跑过两趟，此次未曾做此打算。”

程锦川的眉头微不可查的皱了皱，沉吟片刻才道，“要是我手上有航海图，萧兄可愿改了行程先走这一遭？”

萧锐听了他这话，微微有些惊讶，未了，又收了惊讶，神色有些严肃的看了程锦川半晌，才开口道，“贤弟不是跟我开玩笑？”

“萧兄觉得我是那爱开玩笑的人吗？”程锦川抬起头，一双微微有些上翘的丹凤眼直视着萧锐。

萧锐见他神色不似作伪，也不由得有些兴奋起来，他手上的这副图还是那老吏手绘出来的，所说大致航线应该错不到哪里去，但是那些细节就分不清了，他心里多少也有些没底。

想到此次好不容易借由程锦川的主意，从徐家拿到的几艘大海船，再加上原先的一些船只里面挑选出来，这次怎么也有了一二十条船一起出海，不跑这一趟，他心里委实有些不甘。

现在程锦川又说手里有航海图，想想对方的来路和手段，他的心不由“噗通噗通”的激烈跳动了几下，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好似沸腾起来，他微微握紧双拳，迫使自己尽快冷静下来，“想必贤弟拿出来的航海线是精确的了？”

“那是自然，我那五十万两银子可不想打了水漂。”程锦川看着萧锐微微有些红潮的脸颊，知道他此刻心里只怕是不太平静，索性接着抛下一枚炸弹，“我这边还有一张早年朝廷下西洋的航海图，只是有些破损了，最近正在找人帮着修补，以后有机会倒是可以随萧兄一道出海，也看看那些西洋风光。”

萧锐看着程锦川的眼神，更加炙热了几分，想到自己先前讨好那族亲，使了许多银子不说，最终也就得了一张大概的航海图，现在程锦川也表明了他手上有图，犹如诱鱼上钩的鱼饵一般挂在自己面前，那自己是吞还是不吞这个钩子呢。

萧锐看着静静坐在对面的迭丽少年，他此刻正有些漫不经心的转着面前的茶杯，好似已经看着杯子上的青花纹出了神，浑然不觉刚刚说下的那句话对旁人造成多大的影响般。

想想两人也有些日子没见了，他好似长高不少，确实，如他这般的年纪，正是长个儿的时候，昏黄的烛火在他白皙的面庞上打出柔和的光晕，越发使得他的五官精致异常。

这会儿他细细一看，才发觉这少年竟长了一副比女孩子还要漂亮的容貌，先前一直被他气势所压，倒也没敢仔细打量，只知他的相貌过人，气质出众而已……

他正有些胡思乱想间，不其然正对上一双深幽如潭的眼睛，心神不由微微一凛，赶忙回过神来，嘴角往上扯了扯，“贤弟有什么要求还请直说吧，只要是我能做到的保管尽力给办到。”

程锦川收回眼神，面上也带上一抹惔笑，“萧兄还请也不要见笑，我只是最近这些时日在家天天念书，待得实在有些无聊了，正想着出去走走，听说你打算远航，便想着能不能带我一道出去长长见识？”萧锐大吃一惊，这海上的日子是那般好玩的，整天风吹日晒的不说，就是饭菜也是简便着来，就他这细皮嫩肉的公子哥儿，能经得住这番折腾。

倒是真的是到了海里，说不得几个月都看不到一块地面，这公子哥儿要是待得烦闷了，想到岸上去，一旦闹腾起来，自己到那时可是没辙。

他想到这里就不由得委婉拒绝道，“贤弟，这海上的日子实在是枯燥无趣的很，放眼望去，那连绵的不断的海水远远看不到边际，就你这身子骨，到时要是万一晕船啥的，那可是要遭老罪了。”

程锦川见他这样子，哪里还不知道怕自己成了拖累，到时让他难做，便也笑着道，“我从京城过来的时候也是乘了好长时间的船，倒是没有晕船的毛病……”

萧锐见他这副样子，正待开口，程锦川却是微微一笑，“不过，萧兄说得也有道理，这不是在运河内海这些地方，还是得想清楚才能做决定。”

他说着就要站起身，“今儿叨扰萧兄了，外面还下着雨，我改日再请萧兄喝酒。”

“哎？……”萧锐见他说话间的功夫，人就要往外走，也忙站起身，上前几步道，“贤弟这就打算回去了？”

“嗯，萧兄还请留步，无需再送。”程锦川好似没看到他脸上的一抹焦急的神色，冲她一抱拳，转身就往门口行去。

萧锐见此，也顾不上别的，忙出声道，“那贤弟先前说的航海图？”

“哦！”程锦川恍然大悟般的伸手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看着萧锐似笑未笑的，“瞧我，差点把这事儿都给忘了，过两日我就让人把图给萧兄送来。”

萧锐一见他如此说，面上霎时只觉得火辣辣的烧得慌，虽说现在两家是合伙做生意，但是早前程锦川就投了银子入了股，去年又有花了五十万两银子从徐家手里强买了五艘大海船，一并并入道了永昌船行，现在自己又开口讨要这航海图。

虽说两家现在占股一样，但是自己这般行事，总归有些过了些，他微微张了张嘴，想要解释两句，程锦川却是好似猜到他的心情，微微一抬手，还未出口的话，又被咽了下去。

他不知程锦川是何意思，好在看他的神态，应该是没有生气，想到他先前的打算，只得再次开口道，“贤弟先前所说要一起出海的事，你再回去好生想想，要是……要是最终还是决定要去，那就使人给我捎信，我给你留最好的房间。”

程锦川见此，脸上的笑意这才加深两分，微微颔首，“如此，便先谢过萧兄，待我回去好生考虑几日再给你答复。”

萧锐见此，也就不再多做挽留，上前几步，抢先替他拉开房门，目送着他们主仆二人离开，这才一把关上门，忍住雀跃的心情，再屋内疾走了几圈，才最终站定，左手握拳，用力砸在右手的掌心里。

这边程威先前虽是守在门外，但是屋内两人的交谈却也是隐约听了个大概，他不知程锦川要出海的打算是真是假，忍不住看着程锦川几次欲言又止。

等到马车驶出观月楼的后院，一路上了大街，程威微微撩帘看了一眼外面的情形，见往日还算热闹的街市，此时却是几乎看不到人影，提醒赶车的车夫两句，他便放下帘子，看了坐在软榻上的程锦川一眼。

程锦川自是发觉他来来回回的几次打量，索性开口道，“威叔是有什么话想说？”

程威看着程锦川那了然的目光，不由微微咽了咽口水，想到他先前说的那些话，还是不由开口劝了几句，“好叫少爷知道，先前在门外，我也听到少爷跟萧锐提的要求，这远航不比旁的，着实又很大的风险，少爷要是想坐船出去游玩，咱们可以坐着船，沿着运河一路逛过去，现在已经开春，这两岸的风景也有些看头，实在没有冒如此大的风险……”

他一边说一边看着程锦川面上的神色，见他好似没有没有生气，只得再接再厉，“……都说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少爷自当爱惜自个儿的身子，免得让京城的老夫人他们不放心……”

程锦川面上的神色越发淡了些。

程威的声音也不由得渐渐低了下去，逐渐低不可闻。

“前些日子，我已经写信回了京城，在大比之前，我要四处游学，那么这三年内，除了你们之外，应该是没人知道我在哪里，只要没人跟京城里面的人说，那么老夫人他们，如何会知道我乘船出海？嗯？”程锦川淡淡的反问了一句，那最后一个字的尾音微微上扬，让程威的耳朵不由得微微一抖。

程锦川见程威面上的神色有几分僵硬，便有放缓语调，“威叔这些日子以来，可觉得我是一个做事没有轻重之人？”

“少爷做事自来考虑周详。”程威面上的神色很是信服，丝毫不作为。

程锦川的神色越发和缓了些，“那威叔觉得我要出海，可是莽撞之举？”

“……”程威微微抬头，看着程锦川带着淡笑的眉眼，一时竟无言以对。

半晌，才猛地起身，单膝跪在程锦川的面前，“要是少爷真的下定决心要出海，还请带着我一道，不然属下实在有负国公爷所托。”

程锦川伸手把他扶了起来，“我自明白威叔的心意，只是此事我还未做决定，一切且等明日再说。”

程威见此，也只得顺着他的力道，站直身子，有些疑惑地把程锦川刚刚一番话思索一遍。

明日？为何要等明日才能决定下来，他不由得又抬头看了程锦川一眼，却见他半倚在软榻上，已经微微阖眸，明显不想多说的模样，他也只得按捺下心中的疑问，静静守在一旁。

一夜春雨未歇，到了早晨竟然天空作美，云收雨歇，一缕金灿灿的阳光透过云层照射在院子内被洗刷一新的树梢上，那颤颤巍巍的树梢上，刚刚冒出了几点鲜嫩的绿芽，绿芽上还裹着晶莹剔透的雨珠，被这抹阳光折射出七彩的光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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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一章 劝说

萧锐大吃一惊，这海上的日子是那般好玩的，整天风吹日晒的不说，就是饭菜也是简便着来，就他这细皮嫩肉的公子哥儿，能经得住这番折腾。

倒是真的是到了海里，说不得几个月都看不到一块地面，这公子哥儿要是待得烦闷了，想到岸上去，一旦闹腾起来，自己到那时可是没辙。

他想到这里就不由得委婉拒绝道，“贤弟，这海上的日子实在是枯燥无趣的很，放眼望去，那连绵的不断的海水远远看不到边际，就你这身子骨，到时要是万一晕船啥的，那可是要遭老罪了。”

程锦川见他这样子，哪里还不知道怕自己成了拖累，到时让他难做，便也笑着道，“我从京城过来的时候也是乘了好长时间的船，倒是没有晕船的毛病……”

萧锐见他这副样子，正待开口，程锦川却是微微一笑，“不过，萧兄说得也有道理，这不是在运河内海这些地方，还是得想清楚才能做决定。”

他说着就要站起身，“今儿叨扰萧兄了，外面还下着雨，我改日再请萧兄喝酒。”

“哎？……”萧锐见他说话间的功夫，人就要往外走，也忙站起身，上前几步道，“贤弟这就打算回去了？”

“嗯，萧兄还请留步，无需再送。”程锦川好似没看到他脸上的一抹焦急的神色，冲她一抱拳，转身就往门口行去。

萧锐见此，也顾不上别的，忙出声道，“那贤弟先前说的航海图？”

“哦！”程锦川恍然大悟般的伸手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看着萧锐似笑未笑的，“瞧我，差点把这事儿都给忘了，过两日我就让人把图给萧兄送来。”

萧锐一见他如此说，面上霎时只觉得火辣辣的烧得慌，虽说现在两家是合伙做生意，但是早前程锦川就投了银子入了股，去年又有花了五十万两银子从徐家手里强买了五艘大海船，一并并入道了永昌船行，现在自己又开口讨要这航海图。

虽说两家现在占股一样，但是自己这般行事，总归有些过了些，他微微张了张嘴，想要解释两句，程锦川却是好似猜到他的心情，微微一抬手，还未出口的话，又被咽了下去。

他不知程锦川是何意思，好在看他的神态，应该是没有生气，想到他先前的打算，只得再次开口道，“贤弟先前所说要一起出海的事，你再回去好生想想，要是……要是最终还是决定要去，那就使人给我捎信，我给你留最好的房间。”

程锦川见此，脸上的笑意这才加深两分，微微颔首，“如此，便先谢过萧兄，待我回去好生考虑几日再给你答复。”

萧锐见此，也就不再多做挽留，上前几步，抢先替他拉开房门，目送着他们主仆二人离开，这才一把关上门，忍住雀跃的心情，再屋内疾走了几圈，才最终站定，左手握拳，用力砸在右手的掌心里。

这边程威先前虽是守在门外，但是屋内两人的交谈却也是隐约听了个大概，他不知程锦川要出海的打算是真是假，忍不住看着程锦川几次欲言又止。

等到马车驶出观月楼的后院，一路上了大街，程威微微撩帘看了一眼外面的情形，见往日还算热闹的街市，此时却是几乎看不到人影，提醒赶车的车夫两句，他便放下帘子，看了坐在软榻上的程锦川一眼。

程锦川自是发觉他来来回回的几次打量，索性开口道，“威叔是有什么话想说？”

程威看着程锦川那了然的目光，不由微微咽了咽口水，想到他先前说的那些话，还是不由开口劝了几句，“好叫少爷知道，先前在门外，我也听到少爷跟萧锐提的要求，这远航不比旁的，着实又很大的风险，少爷要是想坐船出去游玩，咱们可以坐着船，沿着运河一路逛过去，现在已经开春，这两岸的风景也有些看头，实在没有冒如此大的风险……”

他一边说一边看着程锦川面上的神色，见他好似没有没有生气，只得再接再厉，“……都说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少爷自当爱惜自个儿的身子，免得让京城的老夫人他们不放心。”

程锦川面上的神色越发淡了些。

程威的声音也不由得渐渐低了下去，逐渐低不可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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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二章 坚持

昨天就已经给咱们所有的人下了指令，今早又往北方追加了一道，只是……”兑二抬眼瞄了一眼程锦川的神色，“出了徐州府，到了山东境内，咱们的人手还没完全铺排开，只怕要想有准确的消息传过来，还得等上一些时日。”

程锦川脸上一贯以来的平静，渐渐有凝结成冰的迹象，他有些暗沉的目光落在今早刚刚画好的那副画上面，心里不是不气馁的，自己花了这么大的心思，好不容易有了一点线索，难道还是功亏一篑吗？

眼看答案就在眼前，好似唾手可得，可是就是这般阴差阳错的错过了，究竟是他们有缘无份还是好事多磨。

他越想越是心不甘，为此自己已经花了这般心力，结果却始终事与愿违。

一旁的兑二瞄见他的脸色越发难看，大气也不敢喘。

半晌，程锦川回过头来，见他还半跪在地上，深吸一口气，扯了扯有些发僵的嘴角，上前一步道，“起来吧。”

兑二也不敢多做坚持，只得站起身，退到一旁。

程锦川来回走了几步，突然转过身，问兑二道，“你说金展鹏年初曾经去了一趟北方，那你可知道他是几日去又是几日回的？”

“属下知道，是二月初二启的程，三月二十二回到杭州府的码头……”兑二说到这里，眼睛也不由得亮了亮，“主子，咱们是不是……”。

程锦川微微颔首，“去掉他们上下货物的时间，剩下的应该就是行船的时间，算算距离，看看他们应该停靠的是哪里？”

“属下知道了，这就下去查。”兑二冲程锦川微微一抱拳，就躬身退了下去。

程锦川伸手揉了揉没，又把舆图展开看了看，心里大致有了猜测，就等兑二那边过来两厢确认，就好安排人手下去查。

…………

“少爷，萧锐那边来问，上次的事少爷可有答复？”程威见程锦川打完一套拳，忙递了巾子过去。

程锦川接过巾子，擦了一下汗，这才把巾子抛给一旁的侍画，抬脚就出了演武场，“这事儿我正要跟威叔说一声。”

程威想到上次自己听到的那只言片语，不知程锦川做了什么决定，一时心里有些忐忑起来。

几人脚步都不慢，很快就穿过几道回廊，回到主院。

侍书赶忙泡了茶水送上来，见程锦川和程威的神色明显就是有事要谈，忙跟侍画两人一起退了下去。

程锦川示意程威落座，这才端起面前的茶杯，轻轻用杯盖刮了刮上面的浮沫，又重新盖上搁到桌上，“威叔跟萧锐去说一声，就说我此次随他们一道出海。”

“少爷！”程威站起身，虽说早就预料到这个结果，他还是想再劝阻几句。

“威叔还请稍安勿躁。”程锦川也站起身，示意程威跟着自己一道，看那张摊在大书案上的航海图，“我也不是全无准备的，而且我有事非走这一趟不可。”

程威自是认得这图，这还是经过自己的手，才送到少爷面前的呢。

但是他不明白少爷为何说非去不可，他书念得好好儿的，难道将来还要与那萧锐一道去做那跑船的买卖不成。

“兑二和艮七他们两个前两日被我派出去了，想来没个两三个月是回不来的。”程锦川从一旁的架子上取下一个匣子，从里面取出几封厚厚的信件来，他把最上面的一封递给程威，“这个帮我给兑二他们送去，让他们一切按照这上面行事即可。”

“少爷，既然你已经下定决心，我也不多劝，就让我跟着你一道去，不然我实在是放心不下。”程威见此，知道他心里已经有了决定，只怕轻易不会更改，索性退而求其次，只抓着这点要求不放。

“威叔你先听我说，你可还记得年初收到的那份未署名的谢礼吗？”程锦川把手上的几封信重新搁下，索性背着手，看着窗外的景致，跟程威闲话道。

“自是记得。”程威站直身，目光也随着他一起落到窗外那颗枝繁叶茂的桂花树上，“少爷不是说那礼是那人送来了的么？”

“是啊。”程威转过身，看着程威，微微翘起一边的嘴角，略带讽刺的道，“我们还以为把人家给甩了呢，结果没多长时间人家就寻到门上来了，我想想这左右都不是个事儿，看来先前徐家的事还是引起某些人的怀疑了。

咱们现在的羽翼未丰，我觉得还是韬光养晦的好，实是没有必要掺和到他们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里去，正巧我趁着这个时候出海一趟，对外就说我出门游学去了，有个一年半载的下来，有些人也就不会继续盯着咱们了。

正好那件事，威叔这边也好生盯着查一查，不要打草惊蛇，既然他们已经留下线索来，索性由我转移他们的视线，威叔也好趁机把他们的底给摸个清楚。

这次我打算带着乾一和离三他们几个一道出门，一是他们几个都通水性，再来也是让他们跟着出去见识见识，往后咱们跟萧锐这边要是长期合作下去，也不能一直没有咱们的人跟着。”

程威见他如此这番一说，就知道他心里早就盘算好了，自己想跟着去的希望又渺茫了，“可是，我不跟着少爷去的话，这般远的路程，实在是不放心，再说那海上又不比旱地，要是万一有个什么好歹，我要如何向国公爷交代。”

“正是因为长期都在海上，威叔你跟着去着实是浪费了，家里的这一大摊子，刚刚才铺排开，还有带回来的那些孩子们，要是没有威叔你帮我好生看着打理，这些事我也不放心交给旁人去做。”

“孩子那边倒不要紧，我已经给他们寻了好几个师傅过来了……”

“最要紧的不是这个事，上次遇袭的那群人，我总觉得不是偶然，只怕咱们是被人算计连累了，现在已经被人惦记上，此事才是重中之重，威叔一定不能大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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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四章 遇上

谨记:0丨6址：以免丢失

次日一早，赵怡然和陈黑丫也不要旁人喊起，早早就起了身，等到两人穿戴收拾妥当，掀开西屋的帘子，就见东屋也亮了灯。

不过片刻功夫，穿戴整齐的书哥儿就从里面出来。

“你们俩先去洗漱，我去看看菊花婶子他们有没有准备好早饭。”书哥儿把手上的油灯放到一旁的架子上，拿过一旁的风灯点上，就提着出了屋子。

这边赵怡然和陈黑丫洗漱好，又把东西检查一番，见没东西落下，这才放下心来。

“快趁热吃吧。”

那边书哥儿一边说，一边已是和张李氏两人各端着个托盘进了屋来。

陈黑丫忙上前接过，放在桌上。

“哎哟，是鸡汤馄饨。”赵怡然上前一看，顿时笑眯了眼，托盘里面是几大碗皮薄馅大的馄饨，笑着向张李氏道谢，“辛苦婶子了，这一大早上就烦劳你起身忙活。”

“哎，你这孩子还跟我这般客气作甚，这不都是我们应当应分的么，你们赶紧趁热吃，要是不够，我再给你们煮一些。”张李氏连忙笑着摆摆手。

“尽够了。”赵怡然挑了一碗稍浅些的端到自己面前，又招呼陈黑丫，“黑丫，赶紧的，我和我哥一人一碗，剩下那两碗都是给你的。”

陈黑丫也不客气，见书哥儿也端过一碗，便把剩下的两碗都端到自己面前，“谢谢菊花婶子。”

“客气做啥，赶紧趁热吃。”张李氏也不多留，跟几人招呼了声，又回到后厨忙活起来。

三人很快吃好，赵怡然掏出帕子，拭了拭鼻尖上的汗，轻轻打了一个饱嗝，“嚯……真好吃，浑身都舒坦了。”

陈黑丫也是吃了满脑门子的汗，干脆直接上前打了水，把脸重新洗过一遍。

三人又坐了片刻，前面张铁树就来招呼，说是顺泰的马车已经到铺子门口了。

几人忙帮着把篓子一一运到前头马车上，赵怡然又跟张铁树和特意起来送行的唐老掌柜等人一一辞别，这才跟陈黑丫两人上了马车。

书哥儿上前几步，伸手扶住马车壁，“大丫，到家了记得捎个信来。”

“嗯，知道了。”赵怡然忙一把掀开窗帘子，探出头来，“天还早得很，哥再回去歇一会儿吧，店里要是顾不过来，就去雇个账房先生，千万别把身子熬坏了，我们可还等着你读书出息了，将来光宗耀祖呢。”说到最后，声音里带笑，已是开始打趣书哥儿。

书哥儿的一腔离愁一下子被吹得烟消云散，只得忍住笑，紧跟着马车走了几步，“嗯，我心里有数，一切以学业为主，争取早些给你们争光。”

赵怡然这才冲他摆摆手，“那哥回去吧……”

书哥儿见马车越走越快，只得停下脚步，看着赵怡然和陈黑丫两人都探出头来，冲自己挥手，他也不由得举起手臂，冲着马车的方向使劲挥了两下手。

此时外面正是天色将明未明之际，稍远些的地方压根就看不清楚，很快马车就消失了在众人的视线里。

书哥儿呆站了片刻，这才转身招呼众人又回到铺子里。

…………

“黑丫，你看，这些日子没见，这麦子都长这般高了。”赵怡然伸手指着官道两侧的麦地，示意车厢内的陈黑丫也起身来看。

陈黑丫也忙挪了过来，跟赵怡然一起头挨着头，看着田野里碧绿的麦苗，“哇，这风吹在身上可真舒服，咱们出来的时候，那风吹在脸上还跟刀子似的。”

“谁说不是呢，咱们都出来个把月了，这天也是一天比一天暖，眼见着这薄袄子就要穿不住了。”

外面的太阳越升越高，气温也越来越暖，赵怡然想着这会儿反正在车内，索性把外面的薄袄脱了，继续趴在窗边看着外面的景色。

“你看那片是不是野梨林子，那花开的真漂亮！”赵怡然伸手指着远处一块土坡，土坡上长满了各色杂树，其中竟然还有成片的梨树，此时正是春暖花开的时节，一阵风吹过，花瓣纷纷随风飘落，远远看去犹如下了雪一般。

“真美……”赵怡然趴在车窗上看着这一幕，一双眼都忍不住迷蒙起来，嘴里不由得连连赞叹。

想到先前赵振兴给自己捎信，说是山坡上的果木都已栽种好，也不知道等到明后年自家山坡上，也满是开满各色花朵的果树，会是什么模样，想来要比眼前这景致更美了。

路程已经行了大半，再过几里地就要到大张镇了，不知是不是离家越来越近的缘故，赵怡然和陈黑丫两人都有些兴奋，待在车内也安生不下来，索性就趴在窗边上，一路叽叽喳喳的指点着路边的景致。

…………

“大丫姐，你看，那边是不是叔？”陈黑丫许是练武的原因，她眼神比赵怡然的还要好使，这才过了大张镇没多远，她就瞧见远远驶来的一辆骡车，看着就像是赵家的，忙拉着赵怡然让她看。

赵怡然定睛一看，还真有几分眼熟，忙微微直起身，把身子又往外探了探。

陈黑丫见此，忙伸手把她往回拉了拉，“你心着些，别摔出去了。”

此时两边的车辆已经离得越来越近，赵怡然自是瞧清楚了正是自家的骡车，赶车的正是赵振兴，也顾不上拉着自己的陈黑丫，忙伸出一只手臂，使劲冲着赵振兴挥了挥，“爹！我回来了！”

赵振兴远远的也瞧见了这辆车，正在猜是不是赵怡然她们，此时听了她的呼唤自是高兴，赶紧应了一声，就一把勒住缰绳，“吁……”

很快两辆车就迎面碰上，赵怡然有些兴奋的接连喊了几声，“爹！爹！你咋得出来了？可是去镇上有事？”

“呵呵……”赵振兴看着两个一脸兴奋的孩子，也忍不住笑起来，“没有，我就是有些不放心，想着你们还没到，就赶车来接你们一程，没想到在这儿就遇上了。”

他说着又冲顺泰车马行的车夫抱拳招呼一声，“一路上麻烦兄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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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五章 归家

“哪里哪里，客气客气……”那车夫是个老实憨厚的，见赵振兴这般客气，忙连连摆手。

这路上也不是个说话的地儿，赵振兴索性让到一旁，让顺泰的车马先过，他这才赶着车掉了个头，很快又赶上赵怡然他们。

“爹，家里一切可好？”赵怡然见赵振兴的骡车赶上来了，索性还趴在窗边继续跟他说话。

赵振兴笑着轻轻挥了一下鞭子，笑着道，“都好都好。”

陈黑丫见此忍不住问道，“叔，我爹回来没？”

“没呢，不过前两日让人给我捎信了，约莫也就这一两日就回来了，你不要担心。”赵振兴宽慰她道。

“你们几时出的门？”

“卯初。”

“一路上可还顺当？”

“顺当。”

“……”

父女俩一问一答，很快两辆车就渐渐驶近清河村。

赵振兴指着自己的山坡招呼赵怡然看，“大丫，快看，这果木都种上了，你爷这两天正带着你大姑父天天侍弄这些。”

赵怡然忙抬头去看，果木苗现在看来不大，不过一人高，最粗的也不过是她胳膊粗细，远远看去，一行行一列列的倒是栽种的很是齐整，“爹，咱们这些果木苗明年能结果吗？”

“有些能，有些只怕要等到后年，这些都是你爷帮着精挑细选的果木，差不多有十来个品种，伺候的好了，明年只怕是有一半的树能挂果的。”

“哦。”赵怡然对这些也是一知半解，听了赵振兴如此说，也就点点头，“咋没见着我爷他们？”

“你爷和你大姑父只怕是到山坡那边去了，等会儿用晌午饭你就能见着了。”

骡车驶近村口，倒是遇上三三两两的村里乡邻，大家伙儿手上大多是拿着干活的家伙什，想来应该是刚从地里干完活儿回来。

因着赵家几次雇人干活的缘故，赵振兴的人缘在村里是越发好了，不少人远远见了他，就笑着跟他打起招呼来。

赵怡然见此情形，忙缩回车内坐好。

马车很快驶过村口的那条桥，又一路上了南坡，赵怡然忙掀开帘子往外瞅了瞅，果真在自家院子前，见到正在朝这边张望的李氏。

“娘！”

她忙喊一声。

那边李氏也瞧见她，抬脚就迎上前来，“哎哟，可回来了。”

“婶子。”陈黑丫也赶忙叫了一声。

“哎，乖孩子，到家了。”李氏上前随着马车走了几步，就又让到一旁，让马车进了院子。

马车一停稳，赵怡然和陈黑丫两人就赶紧从车上跳了下来。

原本待在院子里面玩耍的二丫，一见到她们俩，忙丢下手上的东西，飞扑上来，“大姐！黑丫姐！”

赵怡然一把抱住飞扑过来的二丫，家伙像个炮弹似的，力气还不，赵怡然被她这一撞击，忍不住后退一步才堪堪站稳脚步。

“二丫，想我了没？”

“想了。”二丫眨巴着一双大眼睛盯着赵怡然看。

赵怡然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肉嘟嘟的脸蛋儿，手感还是一如既往的好。

一旁的陈黑丫也围过来逗她，三人不过片刻的功夫，就已经嘻嘻哈哈的笑成一团。

那边赵振兴和李氏忙把他们带回来的东西一一卸了下来，又打发走车夫，这才招呼他们几个，“累不累？进屋歇歇，喝点水吃点东西去。”

赵怡然见二丫被陈黑丫抱在怀里，索性上前挽着李氏的胳膊，“娘这些日子在家可好？”

“好着呢。”李氏伸手摸了摸她身上的衣裳，又摸了摸她的手，发觉暖和和的，这才放下心来，“铺子那头可还顺当，你哥一个人可还照看的过来？”

“顺当着呢，再说还有唐老掌柜和铁树叔他们帮着照看呢，实在顾不上，就让哥雇人，这都已经说好了的，娘不用担心。”赵怡然挽着李氏的胳膊，一路说说笑笑的进了屋子。

娘俩有快一个月没见着了，自是有说不完的话，赵振兴在一旁听了一会儿，便起身跟李氏道，“大丫她们今儿起得早，想必这会儿已经饿了，你给孩子们弄点点心先垫垫，我去看看爹他们回来没，你这边也准备摆饭吧。”

“哎，饭都已经烧好了。”李氏忙站起身，把柜上的点心匣子拿过来，推到两人面前道，“你们先吃两块点心垫垫，等你爷他们一回来咱就开饭。”

“没事儿，我早上吃的饱，这会儿倒也不饿，就是想吃娘做的菜了。”赵怡然把点心匣子往陈黑丫和二丫面前推了推，自己则端起杯子，喝了几口水。

李氏见她如此说，忙笑着道，“这有啥难的，往后在家，我天天做给你吃。”

赵怡然见李氏如此说，心下不由一动，“是不是过两日就没那般忙了？”

“那倒也不是，这温棚里面的菜蔬只怕也就是卖上这最后一茬儿了，你爹说是要让温棚那片地歇一歇，后面育得苗我们已经移栽到屋后的菜园子里了，天暖起来了，到时候仙客来到哪儿买不到菜，咱们只要管上够自家吃得就成。”

赵怡然点点头，“那辣椒呢？山谷里的辣椒有没有种上？”

“种了，种了两茬儿呢。”李氏已是连说带比划的跟赵怡然道，“我从朱家镇回来，就把温棚里面育好的苗移出来了，栽到你爹清出来的那片地，后来我又育了一些苗，前几天刚跟你爹一起把苗移出去了。”

“那山谷里面要比外面暖和些，之前我移的那些苗，都有这般高了，昨儿早上你爹进去看了看，说是有几棵上面都已经打了花蕾了。”

赵怡然在一旁听了也不由得点头，要论种庄稼这些事，还是赵振兴和李氏比自己有经验，这些事交由他们去打理，显然误不了事儿。

“那这些日子，爹有没有去过咱姥爷家，他家的香干现在卖得咋样了？”

“家里养得那十头猪，眼见着一一大了，那豆渣越发是不禁吃了，你爹现在三天两头就要往你姥爷家跑上一趟，听他说是，生意比以前还要好不少。你舅舅又不在家，他们几个也忙不过来，听说……”40b;穿越梦想田园7a;54b;01d;7a0;八八;7b;八d9;八bfb;

第四百八十六章 买人

李氏说到这里不由得顿了顿，面上闪过一抹不自在，左右看了一眼才压低声音道，“听说，你舅舅直接在那人伢子手里买了两个人送到家里，说是专门买回来帮着家里干活儿的。”

赵怡然听了不由的微微挑眉，李敏玉这般做倒也省心，买来的人有身契在他手里，这样也不用担心方子会泄露出去。

她正想点头赞同李敏玉做的对，却见李氏一副不自在的样子，看来对于买人这样的事儿，她还有些接受不了，这事儿一句两句的也劝不出个什么结果，还是慢慢让李氏自己想转过来吧，反正就是自家要买人，这一两年内也是不可能事。

她便装做没看到李氏的那抹不自在，把话题引了开去，“大舅母现在怎么说？可还住在她娘家？”

“唉，她这事儿就别提了，你姥爷他们被气得不轻，现在还晾着她呢，反正也指望不上她干活儿。”李氏说着眉头一下子就皱了起来。

看李氏这副神情，这里面显然又有什么故事，见她这会儿不想说，想来也顾忌着陈黒丫还在这儿。

赵怡然也不再多问，指着带回来的几个篓子跟李氏道，“那边两个是黑丫的，这边都是咱们的，等吃了饭，娘把给爷他们的拿出来，回头给他带回去。”

李氏自是没啥意见，她上前拎起包袱看了看，“你大姑父这些日子也一直在帮着咱家忙活，要不也给他几块尺头让他给你大姑带回去吧？”

“这些事娘看着办吧。”赵怡然索性丢开手，这些姑嫂之间往来的事，还是由李氏自己做主比较好。

娘几个还在围着赵怡然带回来的各色礼物说笑，棋哥儿已经像个牛犊子似的跑了进来，“大姐！你回来了？”

赵怡然见他许是一路跑回来的缘故，脸蛋上红扑扑的，鼻尖上已经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来，笑着掏出自己的帕子，伸手拉他到跟前，帮他擦了擦，“嗯，这是下学了？咋跑得这般急，身上出汗了吧？”

“嘻嘻……”棋哥儿眨巴着一双大眼睛，看着赵怡然一阵傻笑，“……我和大瑜两人到村口遇上爹他们了，听说你们回来了，我就先跑回来了。”

“哦，大瑜也跟你一道来了？”赵怡然转身看向门外，远远就见到赵振兴一行人进了院门。

棋哥儿对着刚进院门的张大瑜招招手，“大瑜，快过来。”

李氏也见到几人回来了，忙放下手里的物什，招呼赵怡然道，“大丫，给你爹他们打水洗洗，我这就去把饭菜端过来。”

“哎。”赵怡然也忙起身出了屋子，上前几步，招呼赵老爷子和崔友旺，“爷，大姑父。”

“大丫回来了？”赵老爷子用慈爱的眼神，上下把赵怡然打量了一番，“看来这些日子没少操心，比过年的时候瘦了。”

“哪有，这是天暖和脱了袄子，看着瘦了，其实没瘦，还胖了呢。”赵怡然笑着上前，伸手要挽赵老爷子的胳膊。

赵老爷子摆了摆手，把自己的手掌摊开，“别，看我这身上到处都是泥灰，别把你身上碰脏了。”

“哦，我给你们打水去。”赵怡然一见几人身上确实灰扑扑的，忙转身跑过去，打来热水，招呼几人洗干净。

这边李氏也把准备好的饭菜端到堂屋，见几人收拾干净，忙招呼他们进屋吃饭。

赵怡然跟着几人后面进了屋，见桌上摆了七八个菜，一旁的米饭白面馒头都用盆子装了放在一旁，她笑着吸了吸鼻子，“真香，好些日子没吃到娘烧得菜，还怪想的慌。”

李氏把几人的饭碗一一盛满，笑着道，“那还不赶紧坐下来吃。”

那边赵振兴搬来一坛子烧酒，“爹，友旺，从栽果木苗起，你们就一直帮我忙活到现在，今儿下晌你们也歇一歇，我们正好一道喝点儿酒。”

赵老爷子把面前的碗往赵振兴面前推了推，“成，友旺这些日子也确实辛苦了，今儿吃了就早些回去歇歇。”

“这点儿活计哪就谈得上辛苦了，比从前在那庄上干活儿轻省多了。”崔友旺见赵振兴给自己倒酒，忙微微站起身，笑着客气道。

他是个实诚人，话不多，侍弄果木却是一把好手。

赵老爷子天天跟他一道干活，自是知道他的品性，笑着端起面前的酒碗与他的碗微微碰撞了下，“大郎不是个苛待性子，你们虽是主雇，也是郎舅，都是一家人，那些外道话也不要说，酒要喝，活计也要好生干。”

“自是应当。”崔友旺忙点头，端起碗喝了一口，酒入喉后，犹如带起一串火苗，顺着喉咙一直烧灼到心里，那股热气熏得他的脸一下子就红透了。

“友旺还是老样子，这一沾酒，立马就红脸。”赵振兴笑着端起自己的酒碗，先是敬了赵老爷子，又敬了崔友旺。

崔友旺笑着道，“我这般的还特别容易醉。”

赵振兴几人边喝边聊山上果木的事，一旁的赵怡然给李氏夹了一块红烧肉，便一边吃一边分神听着他们几人说话。

一顿饭众人吃得很是尽兴，待得李氏把碗筷撤下去，赵怡然就给赵振兴几人泡了一壶浓茶。

崔友旺没喝多少酒，喝了两杯茶后，就要起身告辞，李氏忙从赵怡然带回来的礼物里面，挑了一些用包袱皮装了，让崔友旺带回去给赵如花和两个孩子。

崔友旺见赵怡然递来的包袱，忙要推辞，还是赵老爷子发了话，他才有些不好意思的收下了。

众人送他出门，便又回到屋里坐下。

赵老爷子和赵振兴还继续坐在一旁闲聊，赵怡然就上前给两人的杯子里面重新续上茶水，便又乖巧的坐到一旁，听两人说话。

“……再等几天，天气再暖点，去拉些粪肥回来，这些果木都得追肥了。”赵老爷子提醒赵振兴道。

“我知道，前几天就跟学堂的夫子说好了，只等咱们这边派车去拉就成。”赵振兴笑着道，“先前爹提醒的好，今年养了十头猪，家里也积了不少的肥了，回头也能顶上一些用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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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七章 临时决定

你那山脚下还有一块空地留着干嘛用？这天气已经暖起来了，再不种上东西可就要荒废了。”赵老爷子端起面前的茶杯呷了一口，问一旁的赵振兴。

赵振兴抬头看了一旁赵怡然一眼，笑着道，“我……打算在那儿盖个作坊。”

“作坊？那地儿可不，只怕得有好几亩地吧？”赵老爷子把手中的杯子搁到桌上，有些疑惑地问。

“原先只得两三亩，后来我把仙翁峰的山头又买了下来，这块空地就有十来亩了。”赵振兴所说的这块空地，就是他上次与赵怡然说用来盖作坊的那块空地。

赵怡然原打算用来盖作坊的是靠着官道旁的那块杂草地，后来经过赵振兴提醒，赵怡然也觉得不合适，这才重新挑了这块地。

这块空地不但每天的关照足，就是地势也非常好，正巧就在他们买的那五十亩地与望仙峰和仙翁峰的交界处，现在这些地方都已属于赵家，就是有那外人想要进出，也没从前那般方便了。

上次赵振兴带着书哥儿亲自去丈量了那块地，赵怡然已经根据实际地形把作坊的图纸重新绘制过了。

“你们打算盖个啥作坊？就是你说的那啥酱的？”赵老爷子这会儿也被赵振兴的话引起兴趣，干脆转过身，打算好好问问。

自从上次谈了金家那笔大单之后，赵振兴也就把自家在做辣酱的事稍微透了些消息给赵老爷子，当然还是想好对外的那套说辞。

赵老爷子知道这事关秘方的事儿，听说这方子又是李敏玉给的，也没多想，反而叮嘱赵振兴不要告知旁人，让赵振兴心里又是愧疚又是高兴。

现在要盖作坊了，赵振兴也就把自家的大致计划说与赵老爷子听，“原先也没准备这么早就盖，这不是有了先前金家的单子，我们怕后面忙不过来，索性就趁着还没到农忙的时候，雇人先把作坊盖起来……”

一旁的赵怡然听了赵振兴的这番话，心里也在暗暗思量，按照她原先的打算，作坊先盖前面一部分，免得规模太大，招了旁人的眼。而原先他们准备用来盖作坊的那片杂草地，她打算盖成一间客栈。

那块地原就处于官道旁，往来的车辆行人也不少，再说，日后自家的辣酱作坊建成后，这来谈生意的，拉货的，总得有个歇脚的地儿，不说旁的，就这些人的住宿费用，用来维持客栈，肯定是够了的，说不定多少还能挣几个零花钱。

“哦，那既然要盖作坊，果木林子的事情，你就不要管了，有我和友旺看着呢。”赵老爷子说着从腰间摸出一根早就卷好的旱烟出来，赵振兴见此，忙要拿火折子给他点上。

赵老爷子摆摆手，把旱烟卷放在鼻子前闻了闻，重又收回腰间放好，“前些日子咳得厉害，请了周郎中，他让我尽量少抽这旱烟，要是禁得住，最好还是别抽了的好。”

赵振兴是从来不抽旱烟的，见此，也就收了火折子，“怪不得这些日子没咋见到爹抽，你要是想抽，就少抽两根，慢慢也就戒了。”

赵老爷子笑着摇摇头，“倒也没多大的瘾头，就是闲着的时候想着抽两口。还是说说你那作坊的事儿，你是咋打算的？打算请哪家的泥瓦匠？”

“准备请大河大海他们兄弟俩，都是自家人，有了这活计也不能找那外人。”这些都是早先家里就商量好的，赵老爷子就是不问，赵振兴也打算说与他听。

“不错。”赵老爷子点点头，“他们兄弟俩干活儿实诚，手艺比你二姑爹还强些，正好手底下也有一帮子劳力，盖个作坊出不了岔子。”

“那是，咱这村里头的几间大房子都是姑爹他们带人一道盖得，谁见了不说盖得周正。”赵振兴也笑着道。

“即是有了这打算，你这边也要赶快张罗起来，这些泥瓦砖木的你得都备好了，才能让人进场，不然误了工，那都是白瞎了你的工钱。”赵老爷子一边说一边就要让赵振兴拿纸笔，他帮着赵振兴算料。

赵振兴忙笑道，“爹不要担心，当初这院子建的时候我这就有帐留着呢，回头就去找了姑爹来帮我看看，看这作坊要多少料，我再去买。”

赵老爷子见他心里有数，便也点了头，“你是个心里有成算的，那我就不多问了，有啥不凑手的地方，你再跟我说，我来帮你想法子。”

“嗳。”赵振兴赶忙答应，赵老爷子的一番心意，他得领情。

爷俩坐在一旁又说了一会儿，赵老爷子才站起身，“好了，我今儿也早些回去，明儿早上再上山。”

赵怡然原就坐在一旁听两人说话，见赵老爷子打算回去，忙把一旁给老宅准备的礼物一一捡了用蓝子装了，递给赵老爷子，“爷，我从朱家镇回来给你带的一些茶叶点心啥的，你带回去也给叔他们尝尝。”

赵老爷子笑眯了眼，伸手摸了摸赵怡然的头，“好，咱大丫真是孝顺。”他知道赵家现在不缺这点儿东西，也不推辞，笑着接过篮子就往外走。

赵振兴跟着送到门外，“爹，我送你回去吧。”

“送啥送，你有那老些事儿还不够你忙活的，我这青天白日的正好走走再回去。”赵老爷子说完，就提着赵怡然给的篮子，果真慢悠悠的出了院子。

赵振兴见此，也不好坚持，正好他也有许多事要跟赵怡然商议。

两人重新进了屋，桌上已经被李氏收拾干净，赵怡然就把雅食记最后盘的月账跟赵振兴说了说。

“有书哥儿在那边帮忙看护着，出不了大岔子。”

赵振兴也放下心来，又说起先前要建作坊的事，问赵怡然，“你先前来信说要建作坊，我这心里还有些打鼓，正想好好问问你，咱们原先不是说等秋上再建的吗？那金展鹏最快也得开年才能来咱这儿订货吧。”

“原先是这样打算的不错，咱们不是开了铺子嘛，现在有些事咱们得提前来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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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八章 解释

雅食记的开张却是到了府城遇到王世甫后，才有的临时决定。

有了这临时决定，原本定下来的一些计划都必须跟着做适当的调整才行。

“那爹觉得金大伯拿走的那些辣酱好不好卖？”赵怡然也不多说铺子的事，反而直接问赵振兴旁的问题。

赵振兴愣了愣，才笑着道，“咱家的辣酱当然好卖了，没见仙客来最近这次又把货量加大了吗？”说到这里，赵振兴面上的神情又带了几分自信。

“那他下子再来订货，这各种酱料一千坛，爹觉得可还够打发的了他？”赵怡然继续丢出下一个问题。

“……”赵振兴有些欲言又止，他抬眼瞧见赵怡然一脸似笑非笑的神情，摇了摇头，“肯定不够。”

“这次咱们拼拼凑凑的给他装了一船货，要是尝到了辣酱的甜头，你觉得下次咱们得要备上多少货给他？”

赵振兴想了想，心里隐约有个数，却是看着赵怡然，半天未吭声。

赵怡然见已经引导的差不多了，这才笑着道，“爹心里也大概有了数对不对？不说多的，今年他带了三条船过来，明年咱们最少得给他备上这么多货。”赵怡然笑着伸手三根指头摇了摇。

依着赵怡然上次观察金展鹏的行事手段，只怕这还是自己预估的保守数字。

赵振兴这次没有反对，反而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才缓缓露出一个笑，“你说得有几分道理，但是这跟咱们什么时候盖作坊也没多大关系啊？就算是秋上再盖也是来得及做这些辣酱的。”

赵怡然这次直接笑着伸出一根食指摇了摇，“爹，咱们盖这作坊，可不只是为了金大伯这一个客人，不说仙客来要得量越来越大，就是咱们雅食记每天也要用上不少辣酱呢。

现在咱们一家子勉强还忙活的开，要是到了年底咱们想再开第二家铺子，你可还有人手能顾上家里的这一摊子？到时候又是温棚又是铺子的，咱们就是有三头六臂也忙不过来呀。

咱们不先趁着现在这个时候把作坊盖上了，到时雇了人先教他们学会如何做辣酱，有什么问题也还有时间去解决，等到那时候，既要顾着家里，又要想着作坊，外面还有铺子，万一哪里出个差池，咱们哪还有人手去解决问题？”

赵怡然见赵振兴微微拧着眉，一脸沉思的模样，她也不打扰他，端过一旁的杯子，慢慢喝了一口水。

这些她在雅食记的时候，就仔细盘算过，自家现在也不缺这点银子，作坊还是先盖起来，现在也正好有时间一步步的把作坊管理到位，等到整个程序流转起来，到时就是让李氏一人在家稍微看顾着些，也出不了什么大岔子。

真的等到了下半年，她还想着能不能再把客栈给建起来，要是真按照原先的计划，客栈势必得等到明年才能建，那自家的庄园……

到时候真如她所说的，李氏和赵振兴要顾着山谷里面的温棚，书哥儿更是帮不了家里的忙，要是等到了那时候再开作坊，她就是有三头六臂也是顾不过来了。

何况这般辛苦劳累的生活，实在不是她所愿，她只想悠悠闲闲，舒舒服服的过日子，所以还是趁早，先帮着把架子搭起来，把赵家人都带出来，再雇些好手，挑几个管事的出来，她就可以做甩手掌柜了……到时候大树底下好乘凉，她就可以顺着自己的心意过日子了。

她一边喝着水，一边美滋滋的想。

赵振兴接连唤了她几声，见她一脸傻笑的看着一旁，不知又分神想到哪里去了，只得伸手轻轻拍了拍她，“大丫？大丫？……”

“……”赵怡然赶忙回过神，“爹问我什么？”

“你在发什么呆？”赵振兴有些好笑的看着她一脸茫然的样子。

“哦，就是想着咱们作坊的事……”赵怡然放下手中的杯子，微微坐直身，“爹是想明白了？觉得我说的可对？”

赵振兴点头道，“你说的自然是有道理的，作坊可以先找人盖，但是这做辣酱，还是咱们自己来吧，我想着这些活计咱们着紧这些，也就能忙活的过来了，这一但找了外人，只怕就要被人学会了。”

赵振兴的担心赵怡然如何不知，这些问题先前她都想过，她冲赵振兴眨眨眼，“这些事我早就想好了，咱们作坊为何会分了这么多间？爹是不是还没完全琢磨透？等作坊建成了，我再一一告诉你们。”她的卖了一个关子。

“另外还有就是这活计咱们紧一紧确实是忙活的过来，但是咱们要抽出手来，有更重要的事做。这些简单的活计就交由雇来的人做，咱们也不能把自己每天都累的跟什么似的。

更何况咱们挣钱为的啥？肯定是为了咱们的日子能好过些，要是天天过得比从前还要辛苦，这钱就是挣得再多，那也没什么用……”

赵怡然又开启了洗脑模式，最后她直说得口干舌燥，赵振兴也听得连连点头，就连一旁的二丫也跟在后面点着脑袋。

赵怡然笑着伸手捏了捏她肉嘟嘟的脸蛋儿，“你也觉得姐说的对？”

“嗯嗯。”二丫点头如捣蒜。

“二丫真聪明！”

得了夸赞，二丫的一双大眼睛已经弯成了月牙儿。

赵怡然想着今儿赵振兴也不外出了，干脆站起身，自篓子里面拿出一个长匣子，打开从里面取出一个卷轴来，“这是我在铺子里闲暇时修改后的图纸，爹再看看。”

赵振兴顺着她打开的卷轴，见到是一张已经标上具体尺寸的施工效果图，他一时不知应该用什么词来描述这张图纸，只觉得到处都标别的特别清楚，看着就能明白哪处是用来做什么的，只得问道，“这个图纸与前头给我看的有哪里不一样吗？”

赵怡然笑着指了指作坊后面空开的一处地方道，“这儿我打算全部修成地窖，这半边全部建成地下的，这半边建成半地下的。等建好了就可以用来储藏新鲜的辣椒，过两年等果木挂果之后，也可以用来储藏各种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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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九章 劝

“你这前面不是留了地窖吗？”赵振兴指着其中一处作坊下的地窖道。

“这里面专门用来储藏一些酱料类的，跟这些鲜货一定要分开来放，就像咱们现在挖的菜窖一样，这些都要分类放开，免得到时候东西放不住。”赵怡然虽说对于地窖所知的东西不多，但是原理还是知道一些的。前世用过冰箱的人都知道，冷藏室的东西还是要分门别类分开放的好，这样储藏的时间才会长一些。

“成，那你再跟我细细说一遍，我下晌也不往山谷里去了，你把我说明白了，我就去找你二姑爹去，让他帮咱算算料，我早早把料备齐了，到了日子也就能开工了。”赵振兴索性拿来纸笔，按照赵怡然讲解后，他自己理解后，再在纸上一一写了下来。

赵怡然就这样坐在一旁解说。

赵振兴则一边时不时的问上一两句，一边快速的记，等到赵振兴已经把自家这个作坊从里到外都有了一个大致印象，时间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时辰。

赵怡然口渴的不行，拿过茶壶，接连灌了自己两杯水下肚，这才舒坦了些。

赵振兴又看了看图纸，这才示意赵怡然收起来，自己则把写好的纸头叠了收起来，跟赵怡然道，“我找你二姑爹去给咱算算这作坊的用料。”

“爹等等。”赵怡然见赵振兴抬脚就往外走，忙对他招招手，自己起身至柜上拿了两包点心递了过去，“别空着手去。”

赵振兴见到赵怡然递来的两包点心，伸手拍了拍自己的额头，面带惭愧的道，“嗐！瞧我……亏得提醒我。”

“爹心里惦记着事，这点儿事自是顾不上。”赵怡然见赵振兴伸手接了过去，便冲他摆摆手，“成了，那爹快去快回吧。”

赵振兴应一声，提着两包点心就出了门。

赵怡然把图纸重新收好，便拉着二丫一道进了灶间。

李氏正和陈黒丫两人坐在炕上声的在说话，见到两人进来，陈黒丫就站起身，笑着道，“大丫姐，可是说完事了？”

“嗯啦，你咋的也不在一旁听听，也好帮我出些主意。”赵怡然见她站在一旁，也没上炕，笑着打趣道。

陈黒丫面上有几分赧然，笑着道，“我能有啥好主意，这些日子没见着婶子，还不如陪着婶子说说闲话。”

赵怡然见此，也不问他们说了些啥，便让二丫上炕坐了，她则拿起李氏正在做得一件衣裳看了看，“娘也歇歇，咱们的春裳不是都做好了吗？”

“这点活计累不着人，你哥现在在先生家住着，还要帮着照看铺子，没两件像样的衣裳可不成。”李氏把手上的绣花针在头发上擦了两下，又低头继续缝了起来。

“你爹出门去了？”

“嗯，去二姑奶家了。”赵怡然点头，招呼陈黒丫上炕坐，“黑丫，咋不上炕坐，咱们吃点果子说说话呗。”

“不了，这时辰也不早了，我得回去看看我奶去。”陈黒丫说着，面上有两分不自在，伸手拉了拉赵怡然，“大丫姐，你跟我一道过来。”

赵怡然一脸茫然，回头看了看李氏，见李氏微不可查的冲自己点了点头，就顺着陈黒丫的力道往外去了。

“啥事，说吧？瞧你还愁眉苦脸的干嘛。”

赵怡然见陈黑丫一路拉着自己径直进了堂屋，不由笑着问道。

陈黑丫微微嘟了嘟嘴，“还不都是我奶……”

赵怡然还难得见她这副神情，不由更是笑出了声，“嘿呦，瞧你这样，啥事还恼上了？”

“这些日子，我和我爹不在家，我叔也出门去了，我婶子带着俊哥儿，打着孝顺我奶的幌子，整天就在我家连吃带拿的，就差住在我家了。”

“啊？”赵怡然微微长大嘴，有些不敢相信陈梅氏的脸皮如此之厚，“你婶子不是被你叔收拾好了吗？你会不会听错了？听谁说……”她猛然想起先前李氏和陈黑丫两人正头挨着头声的说话，难不成是李氏说的？那这话百分之九十九是真的了。

果然，陈黑丫堵住嘴道，“当然是婶子跟我说的了，难不成婶子还能骗我不成？”

“自是不会。”赵怡然连忙道。

李氏不是一个爱八卦的人，从她嘴里出来的话，基本上都是可信的。

赵怡然看陈黑丫还是一脸气呼呼的样子，不由伸手握住她的手摇了摇，“好了好了，就当那些东西是你奶吃了，反正那些东西你们买了，也是给她吃的。”

“要是都是她吃了，我也不生这个气了，还给她买就是了，她明知道我婶子是跟啥样的人，还纵着她如此，以后还不知道有多少口角在后头呢……”陈黑丫越想越是气愤，还以为年前把陈梅氏收拾了一顿，她就老老实实在家呆着了，他们这才离家多少时日，她竟然就敢天天登门了。

赵怡然看了眼她的脸色，见她气的不轻的样子，也不好再笑，只得建议道，“那要不要我陪你一道回去？”

陈黑丫深吸了一口气，还是摇了摇头，“不了，就是我回去，也顶多跟她吵一架，我奶肯定还不让我跟她吵。”

她看了看墙角放着的两个篓子，上前翻了翻，拿出一个包袱来，打开里面是装的几匣子点心，她从里面拿出两盒放到柜上，和赵家的点心匣子摞在一道，这才把包袱重新扎起来。

“就这几匣子点心带回去给我奶，其他的东西都先放在这儿了，等我爹回来了，我再把它们拿回去。”

赵怡然见到陈黑丫的举动，也明白过来她的意思，自是对她的做法没意见，与其把这些东西带回去招了旁人的眼，到时候更容易生事端，还不如索性等陈义明回来，再把这些东西带回去，陈梅氏就算是见到了，也顶多私下里惦记，明面上保管不敢来要。

“没事儿，放在我们这儿，正好你不是要给你奶做衣裳的吗？回头正巧在这儿一道做了再拿回去。”

陈黑丫想了想，点点头，拎起那包袱，“那我今儿先回去，明儿我再过来。”40b;穿越梦想田园7a;54b;01d;7a0;八八;7b;八d9;八bfb;

第四百九十章 温情脉脉

“嗯，这么长时间没回去，跟你奶说点儿好听的，有些事还是不要提了，等你爹回来说与你爹知晓就行了。”赵怡然又叮嘱她几句。

陈黑丫点点头，“我晓得了，大丫姐不要担心。”

“嗯，我送你出去。”

赵怡然目送陈黑丫脚步轻盈的走远，这才转身回了灶间。

“黑丫回去了？”李氏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继续缝起手上的衣裳。

“嗯，刚走。”赵怡然洗干净手，就脱鞋上炕，从李氏的针线篓子里面挑了一块裁好的帕子出来开始锁边。

李氏笑着道，“你今儿起大早坐车也是累了，放下歇着吧，明儿有空闲了再做。”

“没事儿，正好陪娘说说话儿。”赵怡然摇摇头，伸手把一旁的被子给睡在炕里面的二丫盖上，这才把在外这些时日发生的事，挑那有趣的说与李氏听。

一时间娘俩一边做着针线，一边时不时的就笑出声来。

天色渐暗的时候，赵振兴和棋哥儿就前后脚的进了门，李氏忙收了手上的活计，笑着招呼道，“回来了，我这就来做饭。”

“今儿晌午还剩了不少菜，你给我们热热就成了，也别重新再做了。”赵振兴上前在炕沿边坐下，赵怡然给他倒了一杯水递过去，“爹咋耽搁到现在才回来？”

“有些时日没去你姑奶家了，就跟他们唠了些闲话。”赵振兴见她和二丫两个还凑在灯前做针线，忙把灯往旁边移了移，“收了吧，要做白天再做，仔细把眼睛做坏了。”

赵怡然见此，也便收了手，抬头看了看昏黄的油灯，提议道，“爹，咱们也买些白蜡回来用吧，那光亮比这油灯要亮堂些，味道没这般熏人。”

上次为了试验瓷坛封口的事，家里买了一些蜡烛回来，赵怡然才知道，此时的蜡烛已经相对普及了，除了价格稍微贵些，一般人家舍不得用之外，很多铺子都能买到各种颜色、香味的蜡烛，无非就是价格的高低而已。

她还觉得奇怪，一问果然又是那位穿越前辈倒腾出来的事儿，不过她对此人也确实是佩服的五体投地，不但满腹经纶，十八般武艺杨样样精通，就连蜡烛这样的事情他竟然也知道，正是一个不折不可的人才，自己与人家一笔，真是高下立现，瞬间被秒成渣渣。

赵振兴见她难得有如此要求，再看看一旁趴在桌上写字的棋哥儿，便也点了头，“成，明儿我就去买些回来。”

“嗯嗯，顺便也配上几个烛台，免得那蜡油滴的到处都是。”赵怡然见他答应，又赶忙提醒道。

“晓得了。”赵振兴笑着点点头，从怀里把自己原先写了那张纸拿了出来，翻到反面递给赵怡然，“你二姑爹已经帮我合计过了，我看了也差不离，明儿我就开始先把这些用料去买了。”

赵怡然还从没有参与过建筑房屋这类的事情，她所有知道的也全是一些书面上的理论知识，现在有机会参与到作坊的建筑，后面再修建客栈还有自家的庄园的时候，她也就更有信心了。

她接过那张纸，快速的浏览了一遍上面所写各种用料若干，一时心里也没有多大的谱，只是点了点头，跟赵振兴道，“爹和二姑爹他们商量着办吧。这些材料什么的要是能多备些就先多备些，就是有那多余的，咱们后面还用得上，省得到时候有短缺的，再补就耽搁时间。”

赵振兴想了想，目露欣慰的看着赵怡然道，“你说的对，是得多备些才成。”

两人又就着其他的事情商量了一遍，那边李氏就让他们收拾桌上，准备摆饭。

棋哥儿也已经做完功课，此刻在默默诵读书哥儿给他带回来的一本书，赵振兴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书呆子，该吃饭了，快快收了你的书去。”

棋哥儿一边合上书，一边嘴里还在叽叽咕咕的动个不停，赵怡然看他这副用功的模样，不由得笑出声，跟一旁的赵振兴道，“自从大哥离了家，棋哥儿读书就比往常要用功多了。”

赵振兴也看了儿子一眼，眼里的笑意掩饰不住的溢了出来，“谁说不是，他上次还跟我说，他要好生读书，将来才能与书哥儿一道念书去。”

赵怡然有些诧异的把棋哥儿上下打量了一眼，却见他突然抬头冲自己吐了吐舌头，忍不住笑出声，伸手把他拉过来，使劲的揉了揉他的脸蛋儿。

“我还当你真的改了性子，原来还是个调皮鬼。”不过这样更好，棋哥儿年纪，已经知道收敛自己的玩心，该认真学习的时候不松懈马虎，该嬉笑玩闹的时候也不含糊，才是好样的。

棋哥儿不防她突然来了这一手，忍不住“哎哎……”不停的叫唤起来，把众人都逗笑了，一旁的二丫也扑到他身上，挠他痒痒，一时三人笑闹滚做一堆。

李氏把手上的碗筷搁到炕桌上，上前把三人分开，见一旁的赵振兴也在看着几个孩子笑，不由嗔怪的瞪了他一眼，“你这个当爹的也不拦一拦，要是玩闹笑岔了气，可怎么得了。”

“没事儿没事儿，大丫有数呢。”赵振兴被李氏瞪了一眼，也不生气，笑眯眯的看着三个孩子相互帮着理了理先前弄皱的衣裳。

李氏见他如此说，再看看三个孩子的动作，脸上也带上笑，“赶紧洗手，准备吃饭。”

“噢……”

“来了……”

几人忙应声，从炕上哧溜一下就纷纷下炕，趿着鞋子上前一一洗干净手，才一一上炕坐好。

李氏虽是热了一些中午的剩菜，却是另外烙了一些薄面饼子。

赵怡然最喜欢李氏烙得这种薄面饼子了，比煎饼香，又没有煎饼硌牙，照样可以把一些菜卷在里面吃。

她才卷好一个饼，一旁的二丫就盯着移不开眼睛了，赵怡然笑着递给她，“慢一点儿，仔细别噎着。”

二丫连忙点点头，伸手接过笑着道谢。40b;穿越梦想田园7a;54b;01d;7a0;八八;7b;八d9;八bfb;

第四百九十二章 槐花

自从开始建作坊开始，赵家人就分好工，赵振兴负责跟进作坊的进度以及需要采买的一应物什，赵怡然则带着陈黑丫负责每天中午二三十人的伙食，李氏就把温棚里面的活计包圆乎了。

现在一晃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作坊的雏形也已经出来了，赵怡然除了在山峰上向下眺望了几次，还没到作坊里面去看过，不过赵振兴已经说了，基本都是按照图纸上来建的，她便也放下心。

今天送来的玻璃是装在作坊的房顶上，用来当天窗用的，原本赵怡然准备把作坊的窗户按上玻璃，这样采光也好，后来想起自己后面的布置，觉得这样不妥当，这才才想着还不如直接在屋顶上间隔的按上几片玻璃，一样的解决光线的问题，还不用担心其他。

前两天前面的几个作坊的砖墙都已经到顶，这两天就等着定做的玻璃过来，就能先盖一部分的房顶了，赵怡然手上一边忙活，一边心里也在暗暗计划，等到屋顶建成，她怎么也要去看一看才成，不然后面一些布置她也不好安排下去。

等到中午，赵振兴领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进了赵家院子，赵怡然几人早就摆好了几张桌子，每张桌上照旧是摆着几盆菜外加一大盆白面馒头。

众人在一旁的水井边洗干净手，就嘻嘻哈哈的相互客套着落了座，一个村里的伙子见到桌子中间摆着一大盆的红烧肉，立马怪叫一声，跟一旁桌子上的赵振兴道，“大郎哥，你家后面还有啥活计不，我能先在你这个点个卯，往后有啥活计都算我一个成不？”

“好你个猴崽子，你到是精乖，啥不惦记就惦记上大郎家的吃食好了？”一旁一个已经上了年岁的老汉笑着喝骂一句。

“叔公你就别跟我计较了，我可是卖了好一把力气，就指望着大郎哥能惦记着我的这点子好，下次再找我……”那伙子话音还未落。

他身旁就有几人跟着起哄，“说得就像是只有你使了力气似的，你个二愣子，咱们兄弟几个就没花力气不成？”

这被叫二愣子的一下子惹了众怒，赵振兴忙站出来打圆场，“各位叔伯兄弟，这次咱家的作坊多亏了诸位下了一把子力气，才能这般快就盖成如今这般，后面我家但凡还有活计，保管忘不了各位，现在饭菜已经上桌，再不动筷就要凉了……”

赵振兴的话还未完全落下，众人立马反应过来，各自伸手抓了一个白面馒头狠咬了一口，就狼吞虎咽的吃起菜来。

这样的情景在赵家已经上演了好多场，在灶间吃饭的赵怡然几人已经见怪不怪，她舀了一勺面前凉拌好的“一清二白”，这道菜是外面桌上没有的。

在开工起初，她就列好菜单子，因为自家只管中午一餐，大家伙儿又都是干的体力活，都是壮劳力，她每天就除了一两个炒以外，其他大多是大油大荤的菜，她也不做太多花样，只管烧的口味好些，一顿三四个菜，轮番着来做，吃得众人一个个嘴角流油，谁人不夸一句赵家的吃食管得好。

李氏给她夹了一块红烧肉，“你也别光吃那素的，吃两块肉，你这大锅烧的红烧肉咋比咱们灶上烧得还要好吃些。”

“大锅量大放的料又足，做起来味道自然比咱们往日烧得那一碗要好的多。”

娘几个在灶间吃了完收拾干净，外间也吃了差不多，众人三三两两的从赵家院子里出去，有的直接去了作坊那儿，有的则三三两两的围在一处说笑。

李氏带着几人，把桌子上碗筷收拾干净，赵振兴也上前帮着把几张桌子挪到一旁，用油布盖上，问赵怡然，“玻璃已经送过来了，今儿下午就先装一间试试，你回头要是想看，明早早些我带你去瞧瞧。”

“好啊。”赵怡然赶忙答应。

赵振兴见她这样高兴，脸上也带上笑，他这一笑，就看出来眼角周围纹路比以前加深了不少，这些日子许是操劳的缘故，就是赵怡然每天变着花样的改善家里的饭食，他看起来也比之前瘦了不少，倒是整个人的精神气不减反增，看起来神采奕奕的。

赵振兴见他们娘几个忙活，便又跟一旁的赵老爷子和崔友旺几人闲聊了片刻，一行人又出了院子，往山下去了。

赵怡然这边却是帮着把东西都收拾好之后，想着今儿的活计已经做得差不多，便拿出早就备好篓子等物，跟李氏招呼一声，“娘，我和黑丫去捡些蛋回来，再捞两条鱼，晚上给爹炖点鱼汤喝喝。”

这会儿外人都已离了赵家，李氏也已经在西厢开始磨辣椒粉准备做辣酱，见赵怡然他们要去湖边，便叮嘱几句，就让他们快去快回。

这边赵怡然和陈黑丫两人各自背着篓子，出了赵家院子。

此时外面已经临近五月，真是春夏交接之时，漫山遍野的各色野花野菜随风摇曳，赵怡然深吸一口气，脚步都轻盈起来。

陈黑丫原本走在她身侧，不知为何突然快跑几步，然后在一棵槐树前猛地一个腾跃，人至少离地有一米高，拽下枝头上一簇盛开的槐花。

“大丫姐！”陈黑丫转过身，笑着冲赵怡然摆手，那簇被她拽下的槐花在她手上颤悠悠的晃荡。

赵怡然也高兴起来，忙飞奔着上前，篓子在她背后一上一下的随着她的动作晃悠。

“大丫姐，尝尝，看看甜不甜？”陈黑丫把那簇洁白的槐花递至她的面前。

赵怡然看不过只得十来朵的样子，笑着道，“咱俩一起尝尝。”

陈黑丫点点头，两人便站在树下，直接把槐花外面的一层花衣去掉，只吃里面的一根芯子，吃在嘴里甜丝丝的。

两人便站在树下直至把这一簇槐花全部吃完，才抬头打量了这棵老槐树。

只见在椭圆形的翠绿叶片中间，垂挂着不少还未盛开的槐花，不过想来要不了两日，这些槐花差不多就要陆陆续续的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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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三章 黄刺玫

“黑丫，等过两日这些槐花开了，我们来摘了回去做槐花饼吃。”赵怡然仰头看着槐树上星星点点的白色，已经勾起记忆深处槐花饼的味道。

“哦，我时候我娘给我做过，不过我都记不得是什么味道了。”陈黑丫有些遗憾的砸吧了两下嘴。

赵怡然收回目光，转头看向她，“没事儿，再过几日你就能尝到了。”

陈黑丫神色间的一时茫然瞬间褪去，用力点点头，“嗯，等我学会了，回去也做给我爹尝尝。”

赵怡然笑着拉起她的手，“你爹去朱家镇有些日子了，可说了啥时候回来？”

“估计还要过上一些时日，他前次回来还跟我叔说了，要是赶不上收麦子，咱们自家种的那几亩地，就让我叔找人帮忙收了，他还给了工钱。”

两人一边说一边顺着南坡往山下去。

“嗯，前次书哥儿写信回来还说，大伯已经把铺子盘下来了，是请唐老掌柜帮的忙，书哥儿还一道去吃的席，想来再过些日子，等铺子装修好了，开张的时候我爹和你都要一道过去的。”

“那大丫姐你不去吗？”陈黑丫有些疑惑地问。

赵怡然也很想去见识一下从西域带来的新奇物什，但是想到那时候作坊只怕还未完全建好，自己离不离得开还真不好说，“到时候再说吧。”

两人一路下了南坡，顺着周郎中家院外的路一路往前，正准备上桥，赵怡然正巧瞥见在院子里面翻晒草药的周郎中，便停下脚步，笑着跟周郎中打招呼，“周郎中好！”

周郎中抬起头，看见是她们两人，便也笑着道，“是你们俩呀，这是又打算到山里去？”

“嗯，现在野菜啥的可多了，我和黑丫去瞧瞧，看看能不能挑些回来吃个新鲜。”赵怡然看周郎中院子里面晾晒了不少笸箩，里面都是装得满满的各色草药，看来周郎中最近也采到了不少草药。

“你们是个勤快的，这个时节不少野菜也是药材，吃了对身子好，你们忙去吧。”周郎中笑着冲她们挥挥手，赵怡然和陈黒丫笑着辞别周郎中，一路上了桥，又顺着官道进了山。

这时节天气正暖，万物复苏的时候，山上除了随处可见的野花野草外，蛇鼠蝇虫同样也不少。

两人顺着开辟出来的那条山道一路往上，不时用随身携带的棍子在身旁的草丛里面敲打几下，时不时的惊得一些蝇虫飞到旁处去。

“黑丫，你上次说在哪儿看到黄刺玫的？”赵怡然一边往上走，一边时不时的转头看向四周，除了他们这条山道的两侧留了一些空地出来外，其余山坡上除了栽种好的果木外，就星星点点的留下一些野灌木，按照赵老爷子所说，都是一些能结出可以吃果子的才被留下了，其他的杂草杂树之类的大都已经被清理干净了。

赵怡然看着前些时日才被赵老爷子他们追过肥的果木林子，心下忽然一动，她记得前世一个同事，曾经从老家给她带过两只土鸡，说是放养在果园子里面的，这事回头倒是可以跟赵老爷子他们商量一下，自家这果木林子是不是也可以这般，一边种果木，一边放养一些鸡，到时也能增加一些收益。

她心里如是想，脚下却也不停，跟在陈黒丫的身后很快就上了山坡，还真别说，自从被陈黒丫紧盯着，天天练那套养生拳，每天晚上再练上几个瑜伽的动作，现在这点儿山路对她来说，还真不在话下。

刚开始的时候，她每次走上这一趟，不说累的个半死，但是要想能跟上陈黒丫的速度，那是想都不要想，现在她不但能轻松跟上，就是走到现在，身上也不过只觉得微微有些暖，还远不到发汗的时候。

陈黒丫自是没注意到她的分神，还在记挂着赵怡然跟她说的黄刺玫，一边往山里走一边留意看着右手边，不过片刻功夫，隐约看到几抹嫩黄，她紧走几步，确定自己没看错，忙伸手招呼赵怡然，“大丫姐，你来看看，那边是不是黄刺玫？”

赵怡然一听，也忙跑着上前，就在两人右手边约莫二三十来米远的地方，果然有一大丛灌木，上面还有星星点点的黄色花朵。

赵怡然就要走过去看个仔细，陈黑丫赶忙一把拉住她，拿起手中的棍子使劲敲打了几下草丛，两人等了片刻，才穿过草丛，往前去。

椭圆形的叶瓣边缘还有细细的锯齿，枝条细长，上面已经打了不少的花苞，星星点点的开了一些，花开五瓣成嫩黄色……

赵怡然的记忆深处，姥姥家的院子里也有这样一丛黄刺玫。

“大丫姐，是不是黄刺玫？”

“是的。”赵怡然点点头，看了看左右位置，见这黄刺玫就长在望仙峰的脚下，后面就是望仙峰的山壁了。

“回头让我爷他们再帮着找找，最好在果园子外的栅栏边上再种上一圈这黄刺玫之类的带刺灌木，有个两三年下来，这些灌木定是能把那栅栏上尽数爬满了。到时就是有那手伸的长的，也够不着咱们园子里面的果子。”

赵怡然一边说一边拉着陈黒丫沿着着望仙峰走了一段，竟然还看到几丛野玫瑰，她一一记下位置，两人这才重新回到原来的地方，顺着那条被遮挡起来的通道，下了山谷。

如果说山谷外面正是春光烂漫的时节，那么此时山谷里面就是一处人间仙境，有着不被世人打扰的安宁和美景。

两人一边走一边看，发现这才过了几日，又见到不少从未见过的野花正在此处开的格外肆意，蜜蜂蝴蝶纷纷在其上停驻流连。

赵怡然顺着一群蜜蜂的踪迹，看到远处一株大树捎上挂着的野蜂窝，不由想到蜂蜜的香甜，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前世她时在姥姥家，也曾跟在伙伴后面一起去捣过蜂窝，那被蜜蜂蛰过的阴影还残留在记忆的深处，让她不由得打消去动这蜂窝的念头。40b;穿越梦想田园7a;54b;01d;7a0;八八;7b;八d9;八bfb;

第四百九十四章 糗大了

但是这个时节正是花季，要是请人做个蜂箱，是不是也能收到一些蜂蜜？她不由得动了这个心思，跟陈黑丫一提，结果陈黑丫从来就没干过这事儿，一点儿主意也没有。

赵怡然只得先按捺下心思，想想还是回去问问赵振兴他们，看看知不知道如何做。

两人沿着树林子一路往湖边走，看到沿途有几处地方被藤蔓编制的绳围了起来，赵怡然就想起先前李氏请张连氏帮着抱窝孵出的那些鸡仔和野鸭仔，后来被李氏在家养到半大后，前些日子已经放养到这林子里了。

赵怡然隔着那些围着的绳看了看，果然在几处草丛里，看到几个黄白的身影，看那个头比之放养前又大了一圈。

“大丫姐，这就是婶子前些日子放养的那些鸡仔？”陈黑丫还是第一次来看，有些稀奇的上前打量了半晌。

“嗯。”赵怡然轻应一声，便招呼陈黑丫往前走。

“这些鸡就这样养着，也不要喂食了？”陈黑丫一边往前走一边好奇的问。

赵怡然忍不住笑，“那当然不行，刚开始每天都要喂，现在天气暖和了，虫子啥的也多了，我娘也每隔一天就要来喂一次粮食，不然这鸡哪能长得这般快。”

两人说说笑笑间，就已经来到湖边，原本一群鸭子正在岸边歇息，见到她们两人过来，忙纷纷下水，不过片刻功夫就已经游出去老远，只在湖面上留下一圈圈的涟漪还未平息。

“嘿，这不是那群野鸭仔吗？也长得这般大，这都能下水了？”陈黑丫一把放下手上的篓子，就沿着湖边跑到前面去瞧个仔细。

“这有什么稀奇的，鸭子会水那是天性，那天放到这湖边时，它们一个个就跟下饺子似的，自己就往这水里头奔。”赵怡然也把手中的篓子放下，在几处时常捡到蛋的地方寻起蛋来。

陈黑丫稀罕了一会儿，便也回过头来，见到赵怡然已经在捡蛋，便上前帮赵怡然提起篓子道，“你来捡，篓子我给你提着。”

赵怡然点点头，等到把这处的十几只野鸭蛋捡干净，就招呼陈黑丫往下一处地方。

两人都是捡惯了的，再说现在每隔几天就来一次，窝里都是新鲜的蛋，也无需挑拣，两人很快就把几处地方的蛋搜捡干净，竟然装了足有大半篓子。

陈黑丫把篓子放到一旁，割了一旁的茅草，细细的盖在上面。

赵怡然则沿着湖又走了大半圈才回到原先的地方，发觉没有遗漏的，便指着靠着岸边的一处湖面问陈黑丫，“黑丫，你说要是咱们这湖里也种些荷花莲藕之类的是不是也不错？”

陈黑丫看着犹如一面镜子的湖，伸手挠了挠自己的头发，有些不解的问，“可是我听人说，这莲藕是长在泥里面的，挖莲藕得把水排的差不多才行，你这儿要是种了莲藕，这湖里的水往哪里排？而且这湖看着也深得很。”

赵怡然有些愣愣的看着陈黑丫说完，又转身看看清澈见底的湖水，一言不发。

陈黑丫见赵怡然只顾着看着湖水发呆，还以为她在想办法，便也不再吭声，可是半晌还未听到赵怡然说话，人却是一直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的，陈黑丫只觉得奇怪，便上前试着伸手推了推她，“大丫姐，你咋不说话？”

赵怡然转过头，也不知是不是被太阳晒了的缘故，脸颊微微有些发红，她看了陈黑丫一眼，有些欲言又止，半晌才抬头道，“咱们捞两条鱼回去吧。”

陈黑丫被她这幅样子，弄的有些不明所以，但是赵怡然不说，她也不好再问，听话的上前拿了那个简易的渔，很是轻松的就捞了一鱼虾上来，按照赵怡然的要求，挑了两条一斤左右的鲫鱼放到篓子里，重又把渔里的鱼虾丢到湖里，收了渔。

陈黑丫把装着蛋的那个篓子拿过来，轻轻松松的就背上了身，那边赵怡然还有些心不在焉的把装着鱼的篓子提在手上，脚下一个不注意，差点儿被地上的藤蔓绊倒在地，篓子里面的鱼也在篓子里面蹦跶了起来，差一点儿就要跳到篓子外面来。

陈黑丫见此，忙伸手扶了一把篓子，有些疑惑地问赵怡然，“大丫姐可是还在想着种藕的事？”

赵怡然脸上刚刚退下去的红霞，又慢慢爬了上来，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左右看了看，枉她自诩脑子里面有着上一世的记忆，知道的东西多，隐隐的便有些高高在上看着旁人。

今儿这莲藕长在淤泥里的事儿，她竟然也能忽略掉，还妄想在这湖里种莲藕，好在这事儿没有跟赵振兴几人说，不然可就真就闹个大笑话了。

想到这里，她不由清了清嗓子，笑着道，“没有，我只是觉得你先前说的很对，咱这湖不太适合种莲藕，还是下次寻到合适的地方再说吧。”

陈黑丫不疑有他，还笑着劝赵怡然道，“嗯，大丫姐也不要急，慢慢寻处地方就是了。”

赵怡然连忙点头应是，赶紧另起一个话头，“我爹前些日子去我姥爷那边，说是寻到一家养鹅的人家，跟他订了几只鹅仔，到时候抓回来了，也放到这湖里来养。”

“鹅？”陈黑丫有些好奇的问，“鹅长啥样？我还从来没见过。”

“长跟鸭子有点儿像，不过要大的多，而且除了嘴巴和脚掌是黄色的外，其他地方都是雪白的……”赵怡然就把自己记忆中鹅的样子讲给陈黑丫听，“而且听我爹说，这鹅养大了，还能看家护院呢，可厉害了。”

“哇。”陈黑丫立马星星眼，“真这般厉害？”

“听说是的，具体我也没见着，等回头买回来长大了，你不就知道了。”

赵怡然见话题完全跑偏，便也放下心来，掏出帕子拭了拭脸上的汗，暗暗叫一声惭愧，往后有些事自己还是预先做好功课再说，这些突如其来的想法还是不要轻易说出口，免得丢了面子。40b;穿越梦想田园7a;54b;01d;7a0;八八;7b;八d9;八bfb;

第四百九十五章 作坊

两人正准备进林子，就见到一阵白色的雾气飘了过来，赵怡然跟陈黑丫提议道，“黑丫，要不明天咱俩再一道来泡泡温泉吧，我有些日子没来泡了。”

“好呀，你上次不还说做了啥抹在脸上的东西，洗了脸就会变白的吗？咱们明儿要不要一道试试？”陈黑丫一边说一边有些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她年岁渐长，也已经知道爱美的年纪，看着赵怡然那白皙透亮的皮肤，再与自己的一比，立马衬的自己跟个木炭一般。

赵怡然见她提到自己自制的面膜，也不由得有些兴奋，这是她自己照着书哥儿买来的那本残册子上面的方子所做，她已经用手上和手臂上的肌肤做过测试，确实有效果。

她想到这里，一抬头，正见到陈黑丫伸手抚着面颊，不由得笑道，“其实黑丫你这也不叫黑，应该叫健康色，就是身体很好的意思。不过，要是用了我做的那个膏子，保管你比现在要白不少。”

“真的？”陈黑丫一双眼睛瞪得溜圆。

赵怡然点头，“当然，我还骗你不成？明儿咱们就来试试效果如何。”

陈黑丫高兴一阵猛点头。

好吧，看来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哪怕就如陈黑丫这般性格的姑娘，也不能免俗。

两人又在山谷里挑了一些野菜，这才沿着原路慢慢出了山谷。

次日一早，趁着其他人还未上工，赵振兴就带着赵怡然来到作坊，看着面前足有四五亩地的大的地方，全是清一色青石板铺地，青砖黛瓦盖起了一个回字型的大作坊，赵怡然心里的自豪感顿生。

眼前的这些虽不是她一砖一瓦亲手砌起来的，但是这间作坊里面却是包含了她的很多心血，从一开始的构思画草图，到如今看着眼前这片巨大的建筑群，这些全是按照自己那张施工图一一建起来的模样，她一时间只觉得胸腔好似被什么东西塞得满满的，她恨不得此时能够仰天大笑几声，才能抒发的出来。

可惜此时不是她一人在这儿，一旁还有在给她一一介绍各处的赵振兴，为了不吓到赵振兴，她只得把这一腔感慨压到心底，留着自己慢慢体会。

赵怡然跟在赵振兴的身后，看着如今已经盖好的原料仓和紧邻着原料加工车间，以后所有的包括辣椒在内的原料都会从这里发出去，然后在车间里面去核烘干研磨一直到配料仓，在配料仓配好后才会道下一个车间，进行再加工……直至到最后出成品，进入成品仓。

赵怡然跟在赵振兴的身后，一一看着已经建好的部分还有刚刚在建的部分，心里对于这些工匠的手艺也很是佩服，自己不管如何，总归是纸上谈兵，这些人却能自己的一张图纸……哦，不，连图纸都没有见到，自是按照赵振兴口述出来意思，就把它们完完全全的造了出来。

昨天装了玻璃天窗的就是原料仓，赵怡然发觉当初自己这个想法还真是实用，就算此时四面的窗户上都被盖上茅草帘子，屋内的光线还是相当明亮，这间屋子的屋顶上分左右两边一边各三块，足足按了六块六十厘米见方的玻璃。

赵怡然指着屋顶上的装着玻璃的几处地方，又提醒了赵振兴几句玻璃易碎的问题，见他点头，显然心里也有数。

两人又走到一旁已经盖得差不多的原料车间，这是一间足有原料仓三四倍大的一间南北向的屋子，里面已经按照原料生产的工艺流程，被分成几块区域。

每块区域既能连在一起算作一个整体，又能分开，变成一个个独立的区域。

赵怡然看着这即将完工的车间，心里很是满意，不由得伸手在车间中间那张巨大的长条案上抚了抚，青石板做的台面，被打磨的十分光滑，可以想象以后将有多少原料会从这张长案上流转下去，最终制成各色酱料，被销往这大明朝的大江南北，甚至于是海内外、以及那些紧邻着西域等地……

就在刚刚那一瞬间的功夫，赵怡然好像透过这时间长廊，看到若干年后，赵家辣酱的盛况。

赵振兴正指着墙面上按照赵怡然要求，所做的什么立柜，一样是用青石板切割后做成，“……这东西看着简单，做起来可是费了老鼻子劲了……”

赵振兴一边说一边回头看赵怡然，谁知她竟然双眼茫然的看着某处，明显一副正在发呆的样子。

赵振兴有些好笑，就这样还能发呆，笑着伸手抚了抚她的头，“可是昨晚没睡好？”

“啊？”赵怡然被他一摸头，立马回过神，不知赵振兴刚刚跟她说什么。

赵振兴笑着收回手，“没什么，就是让你看看这些柜子，看着可是你说的那般？”

赵怡然上前看了看，又见柜子的底部要比地面足足高出半尺来，不由得点点头，“咱们这作坊两边都是山峰，夏天要是下暴雨，这雨水很容易就会积到此处，咱们这辣酱里用的任何一样东西都是不能在水里泡的，这排水的地方，爹一定要跟表叔他们说清楚，肯定不能有丝毫的马虎。”

“而且当时我要求每间屋子都有对外的排水洞，一来是便于平时打扫清洗屋子，再来就是万一有水漫进来，也能及时的排出去，但是这些排水洞，不用的时候一定用塞子塞住了，免得不注意被什么东西堵上了，到时候碰上紧急情况，可就麻烦了。”

赵振兴在一旁点点头，“这些我已经跟你表叔他们说过了，他们也觉得咱们这个主意好，而且就是这屋内的地面已经比外面加高了些，万一就是外面的水一时排不掉屋里也没什么大碍。

赵怡然见他已经完全明白自己的意思，便也不再多说，又随着赵振兴到其他几处地方看了看，眼见着外面太阳已经升了蛮高，那些做工的人马上就要过来了。

赵怡然便跟赵振兴道，“我们回去吧，免得扰了他们干活儿。”40b;穿越梦想田园7a;54b;01d;7a0;八八;7b;八d9;八bfb;

第四百九十六章 自制面膜

赵振兴便在前头带路，带着她一路从里面出来，又顺着那块杂草地，一直走到外面的官道上。

赵怡然眼神好，已经看见不远处往这边走来的几人，便跟赵振兴道，“他们来了，爹就留在这儿吧。”

赵振兴点点头，笑着叮嘱道，“慢着些，仔细脚下的路。”

赵怡然应一声，正待转身，却见一只原本停留在路边一朵野花上的蜜蜂，因为她的动作，惊得飞走了，她立马想起昨天还想着让赵振兴帮着做蜂箱的事。

她也不跑了，立马又回过头问赵振兴可会做蜂箱养蜜蜂。

赵振兴显然被她这个话题给问住了，他愣了片刻才答道，“时候倒是捣过蜂窝，确是没有自己捉了养过。”

赵怡然一听，顿时满脸的失望掩都掩饰不住。

赵振兴见她耷拉着脑袋的样子确实有几分可怜，她自乖巧懂事，还从未提出过什么要求，赵振兴就想着无论如何都要满足她这个要求，便声安慰道，“爹虽然不知道，但是说不定旁人知道，回头我就给你问问去，保管让你养上几群蜂……”

“真的？”赵怡然立马惊喜的睁大眼，哪还有刚刚一丝萎靡的样子。

赵振兴见她这副模样，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看来又是上当了，不过他还是道，“赶紧回去吧，到时候我问好了再告诉你。”

赵怡然点点头，高兴的道，“谢谢爹。”

“好了，回去吧。”赵振兴笑着冲她挥挥手。

赵怡然也不耽搁，转身就往家跑，迎面正好遇上刚刚走来的几人，她一连串的“叔叔伯伯”喊了一气，转眼人就跑远了。

晌午等到众人吃完饭，赵怡然照例帮着把院子里面收拾干净，就招呼陈黒丫和二丫，“你俩先去收拾衣裳，等会儿咱们就去泡温泉去。”

两人昨天就听她说了，陈黒丫更是一早就从家里把换洗的衣裳带过来了，这会儿赵怡然一发话，两人都忙着把东西往背篓里面装。

赵怡然见一旁的李氏又在鞋子外面套上草鞋，知道她这是又准备去干活儿，忙上前拦住她的动作，“娘这些日子也累着了，今儿下晌就歇歇吧，跟我们一道泡澡去。”

李氏笑着直起身，把她脸侧的碎发别到耳后，“没事儿，这点儿活计还累不到我，紧着这几日干完了，天热了就在家歇歇。”

“那地又不等着用，早一天晚一天的打什么紧，娘今儿还是跟我们一道去吧。”赵怡然说着就要动手去解李氏脚上的草鞋。

“好好好……”李氏被她缠得没办法，只得道，“那你帮我把衣裳拿了，我先过去把上午还剩的一块边角地干完了，就找你们去。”

赵怡然见此，也不再勉强，问了李氏的换洗衣裳放在哪里之后，就跑着进了东屋。

等她们三人把东西都收拾了一一装到篓子里，李氏早就出门好一会儿了。

赵怡然关上院门，由陈黒丫背着装着所有东西的背篓，她则牵着二丫的手，三人一道下了南山坡。

…………

赵怡然缓缓把整个身子都坐到水里，直至水漫过脖颈才停了下来，过了约莫半刻钟，她觉得那股热气蒸的她有些头晕的时候，缓缓站直身子，拿过一旁的一块大布巾子，把身上裹了起来。

一旁的陈黒丫穿着一身里衣，仰躺在水面上，整个脸颊都已经被蒸得的微微发红。

赵怡然冲她招招手，“黑丫，你过来。”

陈黒丫的双腿微微动弹了两下，整个人就漂浮到赵怡然这边，她伸手扶住一旁的石阶，一个利落的鲤鱼打挺，就已经坐到了石阶上。

此时的阳光透过薄薄的雾气照在她身上，她忍不住伸了伸筋骨，只听得一阵轻微的骨骼脆响，她长舒一口气，冲赵怡然眨眨眼，“正舒坦。”

赵怡然忍住笑，拿过一旁的面盆，从一旁的水桶里面舀了一些干净的湖水，示意陈黑丫低下头，用清水重新给陈黒丫洗过脸，这才拎过一旁的篮子，把里面的几个****罐罐的摆在一旁，一一打开盖子，这才伸手让陈黒丫躺下来，把头枕在她的腿上。

陈黒丫有些好奇的侧过头打量了那些****罐罐一眼，不知她要做什么，忙听话的躺了下去。

赵怡然先是拿过一块干的布巾子，把陈黒丫的头发尽数包了进去，未了，端详一番，把她额前的巾子往上推了推，直至露出发际线为止。

她用竹片在一旁的白瓷罐里面挖出一些浅褐色的膏子出来，均匀的抹在陈黒丫的脸上。

等到陈黒丫的整张脸都被她用这种膏子涂满，就只剩下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还在滴溜溜的转。

赵怡然看着自己的杰作，忍住笑，把把镜递给陈黒丫，“瞅瞅。”

陈黒丫被她折腾了这么长时间，心里犹如被猫爪子挠了一般，正有些心痒痒的，见赵怡然把镜子递了过来，立马就对着自己的脸照了起来，“……啊！……”

陈黒丫被自己的模样吓了一跳，一个不注意，差点从石阶上滑下去，幸好赵怡然一把把她拉住，这才没掉进池子里，不然这脸上的膏子就白涂了。

一旁的二丫有些好奇的打量了陈黒丫的脸半晌，抿着嘴忍笑忍得肩膀一抽一抽的。

赵怡然见她这时也泡得脸发红，忙伸手招呼她上岸，“别泡了，自己把身上擦干净，把衣裳穿上。”

“噢。”二丫乖乖的点头，沿着石阶一步步走到岸边，时不时还偷偷回头看看陈黒丫的脸。

“大丫姐，这啥东西呀？不香也不臭的，明明比我的脸还黑，这弄在脸上能变白吗？”陈黒丫一边照着镜子，一边愁眉苦脸的看着赵怡然。

“不要说话，脸上也不要有任何表情，不然等下多出两条褶子来，你可不要怪我。”赵怡然见她挤眉弄眼的怪模样，忙吓唬她道。

陈黒丫一听，立马乖乖的不敢再有任何表情，只木着一张脸，看着赵怡然也开始给自己的脸上涂抹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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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七章 成功了

不过一会儿功夫，一张白净净的脸蛋儿，也变得跟她一般乌漆嘛黑的。

赵怡然伸出手，示意她把手上的把镜递过来，陈黒丫忙帮她举着镜子，赵怡然在镜子里面清晰的看到自己顶着一张黑漆漆的面皮，差点忍不住笑起来。

她微微吐出一口气，才压下渐渐上翘的嘴角，估摸了一会儿时间，又招呼陈黒丫上前来。

陈黒丫忙靠了过去。

赵怡然又重新给她洗去面上的膏子，示意陈黑丫自己伸手摸了摸。

看到陈黒丫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她心里不由得一阵得意，又拿过一旁的一个罐子递给她，示意她往脸上抹点香膏。

陈黒丫立马照做，等到把脸上涂抹均匀，她又拿镜子仔细的照了照，这才开心的笑了起来，“大丫姐，我的脸还真白了不少。”

赵怡然这会儿不方便说话，只点点头表示赞同，其实哪有真的白很多，不过是经过这翻折腾，心理作用而已，但是手感肯定要比以前好上许多。

赵怡然想到这里，便伸手抬起她的下巴，把她的脸左右转了转，又伸手在她脸颊上摸了摸，复又按了按，才满意的停下手。

陈黒丫被她这番动作弄得愣了愣，不知道自己这是不是被调戏了，呃……这样想，好像有哪里不对……

赵怡然觉着自己脸上敷的时间也差不多了，便舀了清水，洗干净脸上的面膜，这才一边用巾子拭干水一边道，“过上三五日，你就用这膏子敷一次脸，用不了多长时间，你脸上的皮肤保管变得又白又滑又嫩。”

陈黒丫刚刚已经觉出脸上肌肤与往日的不同，这会儿听了自是连连点头，“嗯，我听你的。”

赵怡然伸手挖了一点香膏慢慢的抹到脸上，慢慢揉按，直至让香膏尽数被肌肤吸收，这才停了手，从水里起身，擦干身上的水，拿了一旁的衣裳穿起来。

二丫此时已经穿好衣裳鞋袜，见赵怡然和陈黒丫折腾了这么长时间，便又围了过来，仔细打量两人的脸。

赵怡然见她仰着脑袋看着自己，还一手托着肉呼呼的下巴，一根手指无意识的脸上摩挲，不知在想些什么，不由得伸手捏了捏她的脸，“去把脸洗洗，我给你抹点香膏子，不然等会儿太阳晒了，这面皮可吃不消。”

二丫见她脸上比以前还要白皙红润，忙如鸡啄米般的点点头，自己跑到一旁洗脸去了。

等到赵怡然几人都收拾好，才远远见到李氏走了过来。

赵怡然忙示意李氏上前，“娘，你咋现在才来，这太阳都快要落山了。”

李氏把外面的一件大褂子脱了，接过赵怡然递来的水葫芦，“咕咚……咕咚……”，李氏显然渴的狠了，接连喝了好几口水，才舒出一口气，又喝了一些，才停下手，“就着那点儿活计干完了，你们都洗好了？”

“嗯，娘也赶紧泡泡，去去乏。”赵怡然一边说一边抬起手就要帮李氏拆发髻。

李氏忙笑着一抬手，“我身上脏，可别把你刚换的衣裳给碰脏了。”说着，已经利落的脱去外面的衣服和鞋袜，拆了发髻，用梳篦把头发通了一遍，这才穿着里衣站到池子里面泡起了脚。

“唉……”李氏的双脚被这微微烫人的水尽数淹没，不由舒服的叹了一口气。

赵怡然便上前帮李氏捏捏肩，李氏原本有些僵直的背渐渐放松下来，慢慢半倚在旁边的石阶上，她一边用水瓢舀了水慢慢淋到腿上，一边问赵怡然，“你们今儿早上去看那装了玻璃的屋子，咋样？可是真亮堂？”

“那当然了，咱们定做的那玻璃足有咱们家那个大的炕桌那么大，一个屋子一共按了六块，这白天在屋子里干活儿，就跟在大太阳底下似的，不但透亮，又不挨风吹雨淋的，在里面干活儿可是敞亮的很。”

李氏听了她的描述，面上也带上几分笑意，“你爹这几天躺炕上就跟我念叨，这作坊建得比旁人家的屋子都周正，那钱更是花了海了去了。”

“那爹娘可是舍不得了？”赵怡然微微打量李氏的神色。

李氏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哪能呢。”

她伸手拍了拍赵怡然的手，人又往池子里面沉了沉，“你爹也就是嘴上说说，心里都有数呢，这作坊建得好了，往后子子孙孙的都能传下去了，只要有咱们家这辣酱的方子在，不愁挣不回这些钱……”

赵怡然只是静静听她说，也不插话，等她已经半坐到水里，便上前帮她洗了脸，也给她敷上面膜，她刚给李氏涂抹完，就到见李氏搁在石阶上的手，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些日子干多了地里活计的缘故，李氏的手看着要比冬天那时还要粗糙得多了。

赵怡然重新舀了一点面膜出来，给李氏两只手上也细细的抹了一层，“娘，我去那边看看我做的那豆瓣酱，等会儿你自己把脸上和手上的洗干净，抹上香膏就好了。”

李氏知道这会儿不好张嘴说话，便点点头。

赵怡然站起身，见原本在一旁玩耍陈黒丫和二丫两人不知跑哪里去了，便也不叫她们两人，她径直去了放置豆瓣酱的那处温泉。

这些时日一直是晴好天气，豆瓣坛子也就一直被放在这边日晒夜露，她上前拿过一旁的专门用来翻酱杵棒，把坛子里面的豆瓣由下至上翻了个遍。

豆瓣已经尽数变成了酱红色，翻动间已经隐约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赵怡然心下一喜，忙凑近坛口闻了闻，确定自己没有闻错，这才把另一坛也翻动了一下。

等到把两坛的豆瓣都翻动完，她细细辨别了一下，已经发觉两个坛子里面散发出来的味道并不一致，好在坛子上面都被她做过记号，她把坛口扎着布条的那个坛子微微往泉眼处移动了下，这才拍拍手，把翻豆瓣的杵棒重新收到一旁放好。

看着面前的两坛豆瓣，她忍不住笑眯了眼，豆瓣已经成了，现在就等加入腌制的辣椒了，想到昨天她还在跟李氏说，那边的辣椒过几天就能摘了，现在看来是正巧赶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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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八章 笨兔子与蜂箱

她想着家里还剩下那几十斤的胡豆，看样子还是要趁着天气暖的时候，先把豆瓣做出来才行。

想到这里，她也待不住了，立马就跑着穿过林子去找李氏，“娘……娘……”

李氏刚刚洗完手脸，正准备往脸上抹香膏，听到她一连串的呼喊，不由得手一抖，刚刚挖到手上的膏子，差点就掉到水里，李氏忙一边把手收拢，一边就扬声问了一句，“咋地了？”

赵怡然一直跑到李氏身边才停下来，她那双原本就水灵灵的大眼睛，此时里面好像盛满了亮闪闪的星子一般，她有些兴奋的想要把刚刚的发现告诉李氏，“……娘……那……那……豆瓣……”

“啊……那豆瓣咋啦？”李氏见她气喘吁吁的半天都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以为那豆瓣又跟上次一样失败了，不由得劝道，“就算是做坏了也不要紧，家里不是还有几十斤豆子吗，回去我再给你做就是了。”

赵怡然忍不住激动的蹲下身子，笑着伸手搂着李氏的脖子，“……娘！……你可真好！”

“嗨哟喂……，娘这样就是好的了？”李氏难得见她这番女儿态的样子，忍不住笑着逗她。

“嗯嗯！”赵怡然用力的点点头，把头埋在李氏的脖颈上扭了扭，才又放低声音道，“娘，你可真好！”

“哎哟，今儿这嘴真正是吃了蜜一般。”李氏手上还有香膏，也不好碰她，只得柔声道，“好了好了，别等会儿让黑丫和二丫看到了，要笑话你。”

赵怡然也不理，又赖了一会儿，才放开李氏，站起身。

李氏也不知她这是怎么了，不过能感觉到赵怡然对她的依恋，她一边往脸上抹着膏子，一边笑眯眯的看着赵怡然。

赵怡然这会儿也醒过神来，想到自己刚刚那番模样，面上不由得有些发烧，也不看李氏，佯装转头找寻陈黒丫和二丫的样子，“咦，她们俩咋得到现在还不回来，娘，你也别泡太长时间，我去找找她们。”

李氏也不戳破她的心思，笑着点点头，“去吧。”

赵怡然才沿着先前两人玩耍的地方走出去十几米远，就听见两人嘻嘻哈哈的笑声传来。

赵怡然辨别了一下方向，顺着声音的来处寻过去，却见陈黒丫手上提着一只肥硕的野兔，正在跟一旁的二丫说着什么，两人脸上的笑容显得格外灿烂。

“什么好事，笑着这般开心？”赵怡然有些疑惑的走上前去。

陈黒丫一见她过来，忙把手上提着的那只野兔高高举起，“大丫姐，咱们捡到一只笨兔子。”

“笨兔子？”赵怡然有些疑惑的上前几步，看清她手上的那只兔子，此时正半垂着脑袋一动不动的，也不知是死了还是昏过去了。

“是呀是呀。”一旁的二丫一边说一边高兴的拍着手，“先前我看到一只很好看的蝴蝶，黑丫姐就说要帮我捉，我们两个追着那蝴蝶就跑到这里来了，然后就看到这只兔子，从那边的草丛里面突然钻出来，吓了我们一跳，我们还没准备抓它呢，它自个儿就跑了撞到那棵树上了，大姐，你说它是不是一只笨兔子？”

赵怡然挑挑眉，看了看她们两人，又看了看那只兔子，这是啥运气，这种守株待兔的故事也能发生在她们身上。

陈黒丫把那只兔子提起来晃了晃，“大丫姐，好久没吃兔肉了，咱们今晚加个菜呗。”

“好呀，正好咱们也换换口味。”赵怡然点头，看着那只兔子，脑子里面已经在想着究竟要怎么吃这只兔子了。

等到晚上她把晚上张罗好，正准备让棋哥儿到门口去看看赵振兴有没有回来。

就突然听到赵振兴高声唤着自己的名字，声音里都透着高兴。

屋里的几人都不由好奇的伸长脖子，看向门外。

只见赵振兴手里提着一个四四方方的木箱子进来。

赵怡然不知咋的，心下就微微一动，上前几步道，“爹，这是给我的？”

“嗯，猜猜这是啥？”赵振兴把那木箱子放到炕上，故意卖关子道。

其他人一头雾水的看着他们两人打哑谜，不由得催促道，“快说说，这是啥玩意儿？”

“看着就是个木头箱子呀。”

赵怡然眼睛滴溜溜的转了一圈，笑着道，“可是今儿早上爹答应我的一件事？”

赵振兴笑着点头，“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我上午在作坊那儿，恨不得把所有人都问过一遍，捣蜂窝的事有人干过，自己做蜂箱养蜂子的事情倒是都不清楚，下晌，正巧你爷来作坊里转转，就听到我在问人这事儿。

你爷听了一耳朵，当时人多他也没吭声，自己在作坊那儿找了几块板子，就给你做了这个蜂箱，让我给你带回来，说是里面已经放了诱蜂的东西，明儿一早你就把它放到蜜蜂多的地方，那些蜜蜂自己就会寻了从这些洞眼的地方钻进去。”

赵怡然有些疑惑地看了看赵振兴，“咱爷懂这么多？难道他以前还养过蜂不成？”

“那倒没有，一般有果园子的庄子，也会在果木开花的时候，放两只蜂箱，说是采果木花酿出来的蜜跟旁的蜜不一样，有股果子味。你爷也是在先前那处庄上学到的这一手，还想着等过两年，咱这山坡上的果木开了花，他也帮我们做几只蜂箱放在林子里面呢，哪想到，你今儿就突然想起要这个，他便先做了一个与你养着玩玩。”

赵怡然听了这番话，不由得有些兴奋，“咱爷呢？我要好好谢谢他，还要好生请教他如何养蜂呢。”

“你爷早就家去了，今儿你二叔三叔旬休，他惦记着你三叔的课业，便早些回去看看。”

赵怡然只得作罢，又想起先前赵振兴说要把这蜂箱放在蜜蜂聚集的地方，那就是山谷里面了，那处野花特别多，此时正是分蜂的时候，这样一旦诱蜂成功，自己马上就能吃上自家酿的蜂蜜了，她越想越高兴，便一个人抱着一个木箱子站在那儿傻笑。

赵振兴几人难得见她这副傻模样，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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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九章 为难

李氏把剁好的新鲜辣椒放到一旁的盆里面，那边赵怡然已经拿来称好分量的盐，一一撒到里面，拿来一根干净的竹棍，把盐和辣椒搅拌均匀，这才把那棍子放到一旁，“好了，总算是差不多了，等到这辣椒腌出水来，就把它们拌到那豆瓣酱里面，到时候就跟如今这般日晒夜露，只要不下雨，就要勤翻晒，等到明年这个时候，这个酱就成了，到时候你们尝了，才知道这个酱有多香。”

赵怡然一边说一边拿过一个笸箩盖在盆上。

那边李氏已经把前几天制曲的豆瓣搬了出来，问赵怡然，“这些豆瓣都要送到山谷里面？”

“嗯，目前就那边比较适合做豆瓣酱，放在家里头，到时候说不定又要失败了。”赵怡然上前看了看李氏端出来的豆瓣，上面已经上了一层黄绿色的绒毛。

“这豆瓣酱做出的时间也太长了些，就这样子了，还要等上一年多才能成……”李氏把这些豆瓣翻开，摊在一旁的笸箩里面。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豆瓣酱虽是花的时间和功夫多了些，但味道却是其他辣酱代替不了的，到时候咱家的辣酱里面加上一点豆瓣酱进去，那就真正是独一无二的了。”赵怡然上前帮着李氏一道翻晒豆瓣。

一旁的院门被人推开，赵怡然转过头去，见到是赵振兴回来了，忙站直身，笑着招呼道，“爹，你咋这个时候回来了？”

赵振兴大踏步上前，见她们娘俩正在忙活，便上前几步道，“大丫，你过来，我有事儿跟你说。”

赵怡然看他一脸严肃的样子，不知发生了何事，跟李氏对视一眼，便拍了拍手上沾染的霉菌，跟在赵振兴的身后进了堂屋。

赵怡然想想最近自家好像没发生什么了不得大事，赵振兴这副神情，应该是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便主动开口道，“爹有啥事要与我说？”

赵振兴转身看了看外面，见院子里面李氏还在那边忙活，倒是没看到其他人影，“刚刚我去镇南，让人再送些青砖过来，经过镇上，正巧遇到顺泰的掌柜，说是早上有马车从朱家镇回来，有你哥捎回来的信。”

赵振兴说着，就从怀里掏出一封已经拆开来的信递给赵怡然，“我当时也没多想，顺手就拆开来看了一眼……”

赵怡然知道赵振兴的反常必定与书哥儿信上所写的内容有关，便一把把信纸抽出，快速的扫了一遍内容。

看完信她微微皱了皱眉，然后她就有些疑惑的抬起头，看着赵振兴道，“就这事？”

“嗯，就这事。”赵振兴见她一脸不以为意的样子，不由得微微抬高声音道，“这可不是事儿。”

“我知道。”赵怡然又把信从头至尾看了两遍，确定没有遗漏什么消息，这才把信收了起来，“这些事情我先前也已经想过，怕你们担心便从来没提过。”

赵怡然把信收到一旁的匣子里，才抬起头跟赵振兴道，“当初咱们选在朱家镇开第一家铺子，其中一点原因，就是因为朱家镇地处要道，南来北往的客商很多，形形色色的藏龙卧虎的人也很多。

咱们铺子刚刚开张，这些日子的风头很盛，被人盯上了并不稀奇，不然那两成的分红为何要送给朱镇长，现在既然已经有人看咱们不顺眼，想给咱们一个下马威，那么朱镇长这银子也不能白拿，让他也出把子力气，把那些想挑事儿的人帮咱们解决了。”

赵振兴听了她的话，拧眉沉思了片刻，便点了点头，“也只能如此了，咱们在朱家镇没有根基，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那……就让朱镇长帮咱们收拾他们去。”

“嗯，让哥带着礼上门拜访，适当的示下弱对我们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还有唐老掌柜，咱们花了那老些银子请了他来镇场面，他可不能隔岸观火，让他拿些真本事出来，也好让哥和铁树叔他们学学，长长见识。”

赵怡然说到这里，又掉转话头，“至于陈大伯介绍来的那个客人，倒是不好一下子就拒绝了……”

赵怡然沉思片刻才继续道，“要不，爹，你明儿一早就过去一趟，与陈大伯碰个面，最好能见一下他的那个朋友，要是对方真的是抱着诚心来合作，咱们总不能把客人往外推，何况他们拿了货是要走西域的，与仙客来的协议并没有冲突。只要咱们事情做得隐蔽些，就当是咱们自家铺子的用量多了些，又有什么打紧的呢？”

赵振兴听了赵怡然的话，却是半天没吭声，赵怡然看他一脸纠结的样子，也大概猜出他心里所想，便继续道，“爹是不是觉得咱们违背了诚信？”

赵振兴犹豫了半晌，才微微摇头，“倒也不是如此，只是这心里……”

“只是过不了心里的这一关是不是？”赵怡然笑着问。

赵振兴点点头。

“那爹觉得，咱们这五年内，所有的辣酱就应该只卖给仙客来？然后咱们就眼睁睁看着他挣钱……”

“那倒也不是。”赵振兴赶忙说道。

“噢……”赵怡然看了赵振兴一眼，眼里闪过一抹戏谑。

赵振兴面上不由一阵发烧，轻轻咳了一声，不与赵怡然的眼神对视。

“那爹觉得咱们要是真的把辣酱卖于陈大伯的朋友，可会影响到仙客来的生意？”赵怡然继续问。

“应该不会，他们是把货卖到西域去，跟仙客来自是没有影响。”赵振兴话一说完，自己也转过神来。

“就是呀，又没有影响，那不是跟咱们卖于金展鹏是一个道理吗？”赵怡然明知故问道。

赵振兴这会儿也知道自己是钻了牛角尖，索性摇摇头，跟赵怡然道，“既然如此，那我明天就去一趟，正好我这会儿去跟大河他们交待几句，免得我不在，出了啥岔子。”

赵怡然见他脚步匆匆的往外走，笑着在他身后叮嘱道，“爹晚上早些回来，我还有事儿要跟你说呢。”

赵振兴头也不回，冲她摆摆手，表示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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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章 他的好

李氏见赵振兴已经脚步匆匆的出了院子，忙问赵怡然，“你爹回来是有啥事？”

“没啥大事儿，他是不放心我哥，便回来跟我商量下，他明天想去铺子里面看看，顺便问问陈大伯，那间铺子有没有定开张的日子，铺子里面该雇的人手也要着手安排了，不然等到开张那日，哪里还来得及呢。”赵怡然不想李氏为信上说得那些事担忧，干脆说些明面上的事与李氏听。

李氏一听，果然就微微叹了口气，“你想的对，这些事是得早些安排好，咱家铺子就是准备的匆忙了些，你在那边看顾了那么长时间才回来，……唉……咱家这事咋就越来越多了？这摊子是不是铺的太大了些？”

“这才哪到哪儿呀？”

听了李氏的感慨，赵怡然不由得有些失笑，要不是赵家底子太薄，除了书哥儿和赵振兴目前就没有什么得力的人手，不然她的计划实施的更快，摊子会铺的更大，现在已经是为了稳妥起见，一慢再慢了。

想到这里，她不知怎的，心里突然就有些烦躁起来，没有合心意的人手，自己的一些计划得不到很好的实施，外面雇得人又不敢委以重任，一有点什么事，家里得用的人就得四处奔波着去救火。

现在家里正在盖的作坊又离不开赵振兴，书哥儿还要念书，现在朱家镇那边又出了篓子，到了现在这个时候，越发显得赵家人手短缺。

所有事情已经按照她计划的那般在往前推进，已经不是赵家人想不想往前走的事了，事情已经到了眼前，会迫使他们不得不往前迈步，除非她来叫停，把所有的计划全部推翻，重新部署。

可是她不愿意，也不甘心，这已经是她找出目前最适合赵家走的路子了，她已经为之花费了很多心血和精力，可就是因为这份不愿意和不甘心，使得她有些矛盾和纠结，始终在犹豫取和舍，谁的占比更重。

其他人要是知道她为何纠结，也许还觉得她矫情，谁又知道她内心深处只是想做个安逸的米虫，做做自己喜欢的事，这些烦人的事通通有人接手多好，就如前世那般。

可是这里没有那个能替她挡去一切，她所不愿意做的事情的那个人，唉……好好的，怎么又想起了那个人呢，明知道再如何想，也不可能再见到那个人，隔在他们之间已经不是距离的问题，而是几百年的光阴……直到此刻她才真正体会到他为她做得那些事，他对她的那些好，可是又有什么用呢，不过是徒增烦恼而已……

赵怡然有些分神，李氏接连唤了她两声，她才有些茫然的回头看了李氏一眼。

“这豆瓣已经好了，你看看……”

赵怡然低下头，见李氏已经把豆瓣都摊开来了，她又掀开笸箩，看了看已经腌出水的辣椒，便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索性跟李氏道，“娘，那咱们先把这些送到山谷里面去吧，早些弄好了，回来还有其他事呢。”

“好。”李氏点点头，看着眼前这一大摊子东西，跟赵怡然商量道，“黑丫还没来，就咱俩这老些东西也不好拿，不如直接推板车去吧，到时候这些东西我也好挑上山去。”

赵怡然看看地上装着辣椒的盆子，一旁还有两坛凉好的开水以及自己等会儿要添加进去的一些零零散散的食材，不由皱了皱眉，“黑丫可有说啥时候过来？”

“没，她去给她奶送饭的，照理应该回来了，要不就是有啥事耽搁了。”李氏说着也抬头朝院门处看了一眼，没有见到陈黒丫的身影。

一旁的二丫走上前来，“娘，我帮你们一起搬吧。”

赵怡然看她个人儿还想来帮着搬这些东西，心里的一丝憋闷也不由得散去一些，她笑着伸手抓住二丫瘦弱的肩，把她转过去，“做你的针线去，等会儿我们要出门，你要是不乐意一个人在家，就去柳儿家，跟她一道做针线去。”

二丫一看摆在地上的盆子，罐子等物，确实是自己搬不动的，便又往一旁让开几步，跟赵怡然道，“那我给大姐绣个新帕子，花样就用你上次买的那本册子上的好不好？”

赵怡然笑着点头，“好好，你看着选就是了。”

那边李氏已经推来板车，等到她们把东西都装上车，推着板车正打算出门时，却正巧遇上飞奔而来的陈黒丫。

“……呼……哎哟……我生怕……你们已经走了，……赶紧跑过来，……好在……好在赶上了……”陈黒丫许是跑的急的缘故，满头满脸的都是汗，她也来不及掏帕子，直接举起衣袖就擦脸上的汗。

两人见她这副模样，就猜她是着急跑过来的，忙从车上递了水葫芦给她，“这般急干嘛？就是赶不上直接去山谷那边就是了。”

陈黒丫“呵呵”傻笑两声，又微微喘了喘气，这才接过水葫芦，大口大口的喝了起来。

既然陈黒丫已经来了，一行人也不耽搁，跟在李氏的板车后面就出了家门。

等到她们把原先的两坛豆瓣重新倒进了两个大些的坛子里与腌制好的辣椒拌到一处，赵怡然又往里面添了一些她切碎的食材，让李氏继续搅拌均匀。

赵怡然又把今天带来的豆瓣加上水、盐等物倒进坛内搅拌好，留着它们二次发酵。

她微微直起身，锤了锤有些酸痛的腰，“娘，你那边可好了？”

李氏看了看坛内的豆瓣酱，点点头，“成了，都拌匀了。”

赵怡然把一些家伙什收拾了放到一旁，站起身，抻了抻身子，跟李氏道，“娘，我和黑丫去看看咱家的鹅，顺便把蛋捡了，等会儿咱们再一道儿回去。”

李氏冲他们挥挥手，“去吧，记的把鹅给喂了，别玩太久，等会儿还要早些回去给你爹收拾行李呢。”

赵怡然点头，和陈黑丫一起背着篓子就往湖边走。

“大丫姐，这鹅才抓回来几天，咋就放到这湖边来了？”陈黒丫一边急急的往前走，一边好奇地问赵怡然，她前两次没来山谷，还没见过那几只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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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五章 寒瓜

赵振兴忍住笑，清了清嗓子，“人都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我这才离家多少时日，你就能说出这番话出来，可见我那时教与你……”

李氏见他打趣自己，忍不住轻轻锤了他一记，“浑说什么呢？就兴你们父子几个个个读书上进，大丫天天在我耳边叨叨，我就是个榆木疙瘩也该开窍了……”

赵振兴见此也收了脸上的笑意，点头道，“你能如此想真是再好不过了，你放心，这些事我心里头都有数呢，这次去大哥家，就是把前面的帐了了，后面的价钱我们也说妥当了，先前他是因为咱们给他出了这个挣钱的法子，这才把价格压得这般低，从这往后比照市价降一成卖与我们，这样他多少也能挣几个辛苦钱。”

“这般好这般好。”李氏听了连连点头。

赵振兴笑着自车内又搬出一个箩筐出来，“好了，就这些了，我先把车卸了，等下再把这些搬回去。”

李氏手上提着风灯的灯光正好打在这箩筐上面，照出里面几个圆乎乎、绿皮上面还带着几条黑色花纹的物什来。

李氏有些惊讶的睁大眼，仔细的打量了下，确定自己从未见过这东西，正要抬头问赵振兴，“这是……”

“吱呀……”东厢的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一高一矮两个身影从里面冲了出来，“爹……爹你回来了？”

“爹……爹……”

赵振兴原本正在卸车的动作一顿，弯下腰一把把跑到他身前的二丫抱了起来，“哎哟，爹回来了，二丫想不想爹爹？”

二丫立马用力的点点头，刚刚洗过的头发还在往下滴着水，显然是早听到赵振兴的声音，这才一洗好就急急奔了出来，“想……很想。”

赵振兴高兴的把二丫用力往上抛了抛，惹得二丫发出一声惊叫，“啊……”

一旁狗窝里面趴着的两只奶狗，被她这声惊叫给惊醒，立马竖起一对短的耳朵，抬头看过来一眼，等了半晌没见有任何动静，便又把毛茸茸的脑袋搁到腿上，继续眯起眼假寐起来。

赵怡然上前看了看赵振兴，见他整个人看起来都十分精神，便也放下心，打量起赵振兴带回来的那一堆东西。

这一看她立马就瞧见箩筐里面几个眼熟的身影，她忍着激动，上前一步，伸手去摸那圆乎乎的物什。

触手微凉，她试着伸手抱了抱，竟然很是有几分沉手。

一旁的赵振兴见到她的举动，笑着道，“这还是武庄头带来的种子，说是叫啥寒瓜的，我吃过，味道确实不错，刚好有几个熟了，我就摘了带回来给你们尝个新鲜。”

“寒瓜？”赵怡然吃力的抱起一个，有些疑惑地看着赵振兴，见他点头，才有些了然的点点头，好吧，可能这是各处的叫法不一，要不就是这时候这西瓜原本就叫寒瓜。

二丫也忙从赵振兴身上下来，围上前来打量。

那边棋哥儿也从屋内出来，先是围着赵振兴好一通亲热，未了也围了过来瞧个稀罕。

那边赵振兴已经把骡车卸了下来，把两匹骡马牵到后院去了。

赵怡然把手上抱着寒瓜重新搁到箩筐内，和李氏几人一道把赵振兴带回来的东西一一搬到堂屋内。

等到几人把赵振兴带回来的东西一一规整好，李氏忙把那块牛肉拿了下去，擦上盐准备吊到井里去了。

赵怡然则抱了一个寒瓜，招呼棋哥儿和二丫两人跟着她一道进了灶间。

她打来水，把寒瓜的外皮清洗干净，就把它搁到菜案上，拿起一旁的菜刀，对着寒瓜就是一刀，只听得一声清脆的炸裂声，那个滚圆的寒瓜已经被一分为二，露出里面红色的瓜瓤来。

棋哥儿和二丫原本正站在一旁看着赵怡然动作，现在一见这寒瓜切开后竟然是这副模样，不由有些惊讶的围了上来。

赵怡然搁下手上的刀，捧起半个寒瓜仔细端详了片刻，只见里面的籽还是黄褐色，显然这瓜还未完全熟透，红色的瓜瓤正散发着丝丝清甜的香气。

赵怡然一转眼，见两个家伙正睁着一双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的动作，她笑着放下手上的半个寒瓜，招呼两人道，“先去看看爹娘有没有收拾好，等他们过来咱们就一道尝尝。”

两人忙点点脑袋，跑着出去寻赵振兴和李氏。

等到赵振兴和李氏洗干净手，赵怡然已经把寒瓜切成片摆在盘子里面，端上炕桌。

赵振兴看到赵怡然端上来的寒瓜，笑着伸手拿了一块递给李氏，这才招呼几个孩子，“都尝尝，要是喜欢回头让庄子上再送些过来。”

赵怡然拿了一块咬了一口，入口清甜爽口，味道果然极好，她很快就吃完一块，问赵振兴，“爹，咱们庄子上一共种了多少这个寒瓜？”

赵振兴沉吟片刻才道，“这寒瓜原先种在庄上那块菜园子里，后来出的苗多，武庄头的媳妇就把旁边一些边边角角的地方也种上了……我看，总共加在一块儿，也就不到一亩地的样子。

听武庄头说，他原先也就是带了几十粒种子，没曾想咱们庄上的土肥，那些种子竟全都出了芽，他好生侍弄了，这才早早就结了不少瓜出来。

这次正好我去了，他就挑了一个出来让我尝了个新鲜，我想着你早前就喜欢各种果子，这才让他帮忙挑了几个熟的给你们带回来。”

赵振兴见她看着寒瓜发呆，不由出言问道，“怎么？你可是觉得这寒瓜有啥不妥的？”

“那倒没有。”赵怡然忙摇摇头，“那武庄头有没有说过这寒瓜多种些可以拿出去卖？”

“他倒是提了一嘴。”赵振兴皱了皱眉，“他原先的东家在江南有处庄子，那里就种了不少寒瓜，说是每年也能卖上不少银钱，但是因为他带来的种子太少了，就在咱们那菜园子里面种了一些，就是卖也卖不了几个银钱。”

赵怡然正待要说什么，李氏却是开口道，“要说什么等吃完饭了再说，你爹赶了一天的车了，让他先吃口热乎的。”

第五百一十七章 凉帽

等到赵怡然把一锅红烧肉烧好了，赵振兴也赶着骡车从张家回来了。

她见赵振兴停下骡车，忙搁下手上的铲子，迎上前来招呼道，“爹，回来了？”

“回来了。”赵振兴笑着应声，自车上跳下来，转身掀开车帘子，从里面拎出一个竹篮来，里面装了满满一篮子鸡蛋大的黄色果子。

“喏，张家给咱的回礼，说是庄子上种出的杏子，味道也是极好的。”赵振兴笑着把篮子递给赵怡然。

赵怡然忙上前伸手接过，篮子微微有些沉手，她不得不用两只手提着篮子，直接送进灶间。

片刻后，她洗了一些杏子出来用盘子装了，一一分给李氏和二丫几人，“来，都尝尝。”

李氏忙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才伸手接过，“嗯，这杏子的个头还不。”

二丫已经迫不及待的把杏子送到嘴边咬了一口，“……唔，好吃！”

赵怡然又递了一个给赵振兴，这才拿起一个杏子用力咬了一口，露出里面橘红色的果肉来，咬在嘴里的那一口果肉的味道已直达味蕾，微微的酸夹杂在浓郁的香甜里面，微微一嚼就让人口舌生津。

赵怡然几口就把一个杏子吃完，“好吃！”她把果核丢进盘子里。

“味道是挺好。”赵振兴也不由得点头，抬头看了看山坡的方向，“咱们山坡上也种了不少的杏子树，你爷说是有些树明年就能开花结果。”

“那敢情好，咱们明年也能吃到自家的果子了。”李氏把吃完的果核放到一旁。

赵怡然却是抬起头问赵振兴，“爹，咱们的那个蜂箱能取到蜜了吗？”

“哎哟……”赵振兴伸手一拍额头，“上次去看了没多少，我把这事儿给忘了。”

“今儿这会儿不成了，要不明早我再去看看，按说这些日子山谷里面的花就一直没败过，应该能采到不少。”

赵怡然点头，“那成，明儿早上爹带我一道呗，我还没取过蜂蜜呢。”

赵振兴笑着点头，“晚上把家伙什准备好，明儿一早咱们就去。”

一旁的二丫吃完手上的杏子，又眼巴巴的看着盘子里剩下的，赵怡然见了，笑着递给她一个，“等会儿就要开饭了，不要吃太多。”

“嗯。”二丫连忙点头，冲赵怡然露出一个笑脸，这才伸手接过赵怡然递来的杏子。

等到吃完午饭，赵怡然陪着李氏做了一会儿针线就有些发困，今儿难得清闲，李氏就让她脱了外衣，在炕上歇个晌。

院子里面却传来赵振兴与人招呼的声音，赵怡然有些疑惑的走到门边向往外张望了一眼，却见到正汗流浃背的秦老汉背着一个篓子走进赵家院子。

那边赵振兴领着秦老汉走到院子里树荫底下的石桌旁坐下，见他热的满头大汗的模样，忙给他倒了一碗茶。

秦老汉一边摘下头上的草帽猛地扇了几下，一边笑着伸手接过赵振兴倒来的茶水，“有劳了……”

赵怡然忙转身把刚刚脱下来的外衣重新穿上，一把掀开竹帘就走了出去。

“秦大爷！”

秦老汉听到赵怡然的招呼声，抬起头来，见赵怡然走了过来，忙就要搁下手上的碗，“大姑娘……”

赵怡然笑着冲他点点头，“秦大爷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外面天这么热，赶紧先喝点茶消消暑。”

“哎……哎……”秦老汉点点头，端起碗一仰脖子，“咕咚咕咚”几下就把一碗茶喝了下去。

他抬起袖子擦了擦唇边的水渍，“……嗳……舒坦……”

赵振兴笑着伸手请他坐下，“大叔，走了这一趟也累着了，坐着歇歇脚吧。”

秦老汉笑着摆手，“这点儿路还累不着，倒是今年这天着实有些热，往年这时候的日头哪有这般厉害。”

他一把拉过带来的篓子，掀开盖在上面的旧衣裳，露出里面一摞色白如玉的竹制凉帽来。

赵怡然忙几步走上前，伸手从篓子里面拿出一顶宽边圆顶的凉帽来仔细打量了一番。

尺寸大跟自己印象中的差不了多少，触手微凉，所有的篾片都被削磨的十分光洁。

不得不说秦家的手艺确实是让人没话说，这次遮阳帽上用的篾片比上次篮子上用的何止精细了十倍有余，整个凉帽拿在手上不但十分轻巧，花型更是编织的十分清新雅致。

赵怡然把帽子往头上一戴，左右动了动脑袋，发觉这帽子带在头上没有自己原先想得那般重，到跟前世她买过一顶手编的沙滩帽差不多。

她把帽子摘下来，又重新拿起篓子里面的另外几顶凉帽仔细端详一番，半晌满意了，才问秦老汉，“秦大爷，这些帽子编织起来是不是很麻烦？”

“倒也还好，只要把蔑片收拾出来，我那几个儿子都是编东西的好手，一人有个一顶编下来，就已经上手了，家里还在让他们继续编呢，我先拿了几顶过来给你瞧瞧，看看可还行。”秦老汉也伸手拿起一顶帽子正反打量一番，面上也露出满意的神情。

赵怡然想了想，跟赵振兴道，“爹，你跟大爷一道唠唠，我跟娘先帮着把这几顶帽子上的绢纱缝上，等会儿也好让秦大爷带回去。”

帽子的事赵怡然先前也只是跟赵振兴提了一句，这会儿赵振兴见到秦老汉拿了这些样子新颖，造型漂亮的帽子过来，隐约猜到又是赵怡然的手笔，见此，便点点头，“成，那你们忙去吧，我跟你秦大爷说两句。”

赵怡然便把几顶帽子都抱进灶间里，又把自己之前翻出来的绢纱拿出来，按照自己原先图上画的那些样式，让李氏帮忙裁剪出来。

娘几个拿着针线，好一通忙活，最终几顶带着或鹅黄或粉红或粉紫绢纱的帽子渐渐在娘几个的手上成型。

赵怡然咬断线头，把刚刚做好的这一顶湖蓝色的帽子戴在自己头上，笑着问李氏，“娘，好看吗？”

李氏手上正在缝的一顶凉帽的造型却是犹如此时很多大家女眷出行时佩戴的幂篱一般，只不过垂下来的绢纱上还坠了一排晶莹剔透的琉璃珠子，一旦走动起来，轻轻摇摆间，琉璃珠子之间必定会相撞而发出清脆的叮当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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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八章 相帮

李氏听到赵怡然招呼自己，忙停下手上的动作，抬头看了过来。

赵怡然此时戴的这顶凉帽整个都被一层湖蓝色的绢纱包裹住，她又用各种深深浅浅的蓝色绢纱做成几朵硕大的绢花，堆在一侧的帽沿上，李氏不由得一下子就看得怔住。

“……娘？……娘？”赵怡然伸手在李氏面前晃了晃，“好看不？”

李氏回过神，一时倒也找不出什么言语来形容这顶帽子，只觉得说不出来的好看，便只得笑着点头，“好看。”

赵怡然又拿过把镜，自己端详了片刻，这才把帽子拿了下来放到一旁，继续拿起针线跟李氏一道，把最后两顶帽子缝好。

几人拿着缝好的帽子进了院子，秦老汉正在和赵振兴说打算买下青竹村里一片竹林子的事。

见到几人出来，他忙笑着站起身，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赵怡然几人拿在手上的几顶帽子。

“这……这大姑娘的手艺也太好了……”秦老汉有些激动的握了握拳，看着面前几顶重新缝上绢纱后，颜色样式各异的凉帽，对一旁的赵振兴夸赞道。

赵振兴听了秦老汉的话，一脸的与有荣焉，“她就爱捣鼓这些玩意儿。”

“秦大爷，这几顶帽子你拿回去，卖得时候摆着当个样子就成，剩下的帽子上面就不要做这些了，那些绢纱珠串的也不便宜，还不如直接就卖这些编好的帽子，想来买了这些遮阳帽的人，还是喜欢回去缝上自己喜欢的绢纱样式……”

赵怡然又把她先前想到的一些问题一一说与秦老汉听。

秦老汉先前还有些惊讶，听到最后也只剩下频频点头。

赵怡然伸手在那几顶帽子上面抚了抚，又提点他道，“你这些帽子要是编好了，也不一定要自家摆摊去卖，可以直接送进几家大的绸缎庄去，他们有上好的绢纱也有做针线的人，活计做出来也漂亮精致，跟那些大户人家的女眷又相熟，你们把帽子送过去代卖，他们还能跟着卖掉不少的绢纱，说不定到时候这些帽子比你们自个儿卖得还要多些……”

“……老儿有好些年没有去过县城了，这啥绸缎铺子更是从未进去过……，这铺子里掌柜为人好赖更是无从知晓，不知大姑娘这边可有哪家相熟的铺子，少不得到时又要麻烦跟我们说一说，我们到时也好寻过去……”

秦老汉也不知是热得还是臊的，面上又浮起层层细密的汗珠来，他不由抬起胳膊拭了拭脸上的汗，许是知道自己的要求有些过分，渐渐的越说声音越发显得低了下去，直至再也张不开嘴继续要求。

赵怡然见他这神情，原本心里的一丝不快也渐渐消失殆尽，想着好人做到底，索性再帮他们一把，便给一旁的赵振兴使了一眼色，“秦大爷这话说得就见外了，咱们两家还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我爹时常去县里，这些绸缎庄倒也是识得几家，到时让他与你说道说道就是了……”

“眼下倒是有一家正合适。”一旁的赵振兴笑着接话道，“府城那边就有一家相熟的绸缎铺子，掌柜为人不错，回头可以介绍给大叔认识，县城嘛……咱们相熟的也有一两家，我过几日正巧要去一趟县城，要不，到时大叔你跟我一道过去瞧瞧？”

“哎哟，这可真是多谢了……多谢了。”秦老汉赶忙站起身，抬手就要给赵振兴几人作揖。

赵振兴赶忙伸手拉住他胳膊，“大叔你这是作甚，不说咱们两家的交情，就是寻常的乡邻，这也不过是举手之劳，哪能受你这礼。”

“哎……呵呵……我……我老汉一定记得这恩情。”秦老汉满是褶皱的脸上露出一个感激的笑来。

“既然如此，我们也不多耽搁大叔你的功夫，你们回去早些编些帽子出来，我们最近还要往朱家镇送批货，你要是赶得上，也可以帮你捎些带过去，那边往来的商家多，说不定也能卖上一些。”赵振兴又跟秦老汉说了具体日子。

秦老汉把几个帽子又心翼翼的收到篓子里面，重新用旧衣裳蒙上，这才千恩万谢的出了赵家院子。

赵振兴见秦老汉的身影出了赵家院子，这才问赵怡然，“这帽子的主意是你出的，为何不直接跟秦家订了这帽子，咱们自己拿来卖？”

赵怡然微微翘了翘嘴角，伸出一根指头摇了摇，“爹，这世上挣钱的生意多了去了，咱们不是非得把每样生意都要攥在手里头才行。”

“况且，咱们跟秦家也往来这些时日了，秦大爷是个老实可靠的，手艺出众，家里的儿孙手艺也不错。咱们把他家扶持起来，他要是能在青竹村买下一些竹林子来，在青竹村也就有了一定的话语权，往后要是有旁人打咱这竹签子和竹篮的主意，从他这边就过不了。”

赵怡然又把之前她的考虑一一说与赵振兴听。

半晌，赵振兴点点头，“你考虑的确实有些道理，那这帽子的生意咱们就不插手了？”

“咱们虽不插手，但是可以适当地给他们帮些忙。”赵怡然说着就冲赵振兴招招手，示意他弯下腰，在他耳边轻声耳语了两句。

赵振兴目露惊讶的看了眼赵怡然，未了，点点头，“我晓得了。”

“哦，还有……，刚刚爹说府城那边的绸缎铺子，该不是说得租咱们家铺子的那一位吧？”赵怡然虽是询问的语气，却是已经有了肯定的答案。

“正是那家。”赵振兴说到这里顿了顿，“他们虽是初来乍到，但是那掌柜的很会做生意，我在府城那些时日也看了，铺子的生意着实红火，也不知是走得谁的路子，府城里面不少达官显贵家的女眷都来光顾过。

秦家这帽子也算是个新奇的物什儿，介绍给他们家，非但不会影响他们的生意，只怕他们从江南运来的那些上好的绢纱也要跟着卖上不少，那掌柜的看着就是个伶俐人，这种保管能挣钱的买卖不会往外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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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九章 蜂蜜

赵怡然点点头，“既然爹如此说，那么应该没什么问题了，等会儿我再写封信给哥捎过去，要是把这些帽子捎过去，看看能不能就搁在咱们的闻香斋里头卖。”

闻香斋就是陈赵两家合伙开的那家铺子，专卖西域带回来的各种香料、宝石之类的物什，已经在三日前开张了，赵怡然原本还打算去一趟，无奈赵振兴不在，家里的这一摊子实在是离不得人，便只得作罢。

“哥前日写回来的信上说了，铺子的生意不错，他一旦有暇便也时常过去帮着黑丫查点账目。听说，还有一长跑西域的商队前去兜售了一些香料。

哥说西域那边的风沙很大，咱们这些遮阳帽一旦缝上江南来的各色绢纱，也能当做幂篱来用，要是能让这些西域的商队捎上一些带过去，肯定能卖上不少。”

“那戴进前些时日刚从咱这边拉了那些辣酱过去了，等他们商队回转只怕天已入冬，不然到是可以直接给他一些货带过去……”赵怡然抬头见天色不早，便打住话头，“现在这些也无需多想了，秦家还不知道能编出多少顶帽子出来呢。就现在这些地方已经足够他们忙上好一阵了。”

“爹不是说今晚让爷和大姑父到咱家吃饭吗？爹还是先去叫人吧，我和娘也要开始张罗了饭菜了。”赵怡然说着就转身进了灶间。

赵振兴抬头看了看天色，只见一丝残阳已经挂在西山上，想着赵老爷子等人马上也要收工，他也不耽搁，大步出了院子。

…………

赵怡然只觉得额上的汗已经浸湿了蒙在头脸上的面纱，她伸手扶了扶头上的草帽，强忍着要把面纱揭开的冲动，扬声问前面正在隔蜂蜜的赵振兴，“爹，还有多少？”

“快了，你站到后面那树荫底下，这太阳底下你裹得那样严实，只怕是要热坏了。”赵振兴此刻也是全副武装，整个头脸都被裹得严实，他抬头看了看赵怡然，便又低头割下一块蜂巢放到一旁的木桶里面。

他放下手上的刀，又拿过一旁的鬃毛刷子，把蜂巢上的蜜蜂刷下去，这才再次拿起刀。

等到赵振兴把蜂箱的盖子重新盖上，又把蜂箱重新放到原先的位置，这才提着木桶一路走了过来。

赵怡然赶忙上前几步，伸手拉了拉手上戴着戴着的手套，挥了挥飞在赵振兴身旁的几只蜜蜂。

“当心，别惹得蜂子等下蛰你。”赵振兴见她伸手赶蜜蜂，忙出言提醒道。

“没事儿，蛰不到我，捂得严实呢。”赵怡然笑着往一旁走了几步，问赵振兴，“爹，可是都割好了？”

“好了，你看看。”赵振兴把木桶提到赵怡然面前。

赵怡然忙伸手拉着自己的面纱，只见桶里摆着几大块蜂巢，里面满满都是半透明、黄澄澄的蜂蜜，她微微凑近了些，好似已经能闻到那股香甜的味道。

她微微笑弯了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咽了咽口水，一把拎过木桶，招呼赵振兴道，“赶紧的，咱们回去好好尝尝。”

“你慢着点儿。”

赵振兴见她提着木桶就一路往前跑，不由得扬声提醒道。

“晓得了，爹。”赵怡然一边说一边头也不回的往外跑，直至上了山坡才停下脚，转身见赵振兴就跟在自己身后不远处，身侧已经不见那些蜜蜂的影子，她不由得停下脚步，一把把包裹在头脸上的面纱给拉了下来。

“哎哟，可真是把我给热死了。”她一边用扯下来的面纱拭了拭脸颊上的汗，一边回头招呼赵振兴，“爹，你快些过来，咱们来尝尝这蜂蜜的味道如何？”

“定是十分香甜。”赵振兴也摘下围在头脸上的布巾，笑着上前至赵怡然手上接过那装着蜂蜜的木桶。

“爹咋知道？难道你刚刚偷偷尝过了？”赵怡然笑着打趣道，她脱掉手套，伸手取了一块蜂蜜下来，送到赵振兴的嘴里。

赵振兴只得张嘴接过，蜂蜜一入嘴，一股浓郁的香甜味道，瞬间传递至味蕾，赵振兴不由微微哆嗦了一下，咧了咧嘴，“太甜了，吃了齁得慌。”

赵怡然也掰了一块丢进嘴里，未了也微微皱了皱眉，砸吧了两下嘴，“……这般尝是过甜了些。”

赵振兴笑着伸手揉了揉她的头，“留着回去给你们娘几个泡水喝，味道定要比那些糖水啥的好些。”

“嗯。”赵怡然点头，便跟在赵振兴的身后，往山下走。

…………

赵怡然和李氏用细棉布把割回来的蜂蜜一一过滤到坛子里面，最终也只不过得了两三斤的模样。

赵怡然拿过一旁李氏早就蒸好的馒头，从中间掰成两半，用勺子舀了一些蜂蜜涂到上面，这才重新把馒头合拢起来，凑到李氏的嘴边，“娘，你尝尝，好不好吃？”

李氏笑着低头，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口。

“嗯。”李氏咀嚼了两下，就点头赞道，“好吃，这蜜真是又香又甜。”

赵怡然也低头咬了一大口，这才跟李氏道，“回头等爹把张铁匠那边做得那两个铁箱子拿回来，我给娘做点点心尝尝。”

李氏笑着点头，“就你前些日子画图捣鼓的那啥用来烤东西的？”

“嗯。”赵怡然点头，“先前做了一个在铺子那边用来做烤鱼了，我又把几处地方改进了下，重新做了一个，留着在家里头用，用那铁箱做出来的点心可好吃了。”

赵怡然想到前世自己用烤箱做出的各式点心，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好好好。瞧你这样子，这还没吃上，那哈喇子都快流下来了……呵呵……”李氏看她一脸的馋样，忍不住笑出声来。

赵怡然见李氏取笑自己，忍着脸颊上的热意，忙搁下手上咬了两口的馒头，猴到李氏身上，“娘，人家都多大了，哪还能说人家馋呀，没得让人听到了笑话。”

“……哎哟……哎哟……，呵呵……了不得了，你这是害臊了……”李氏被她这样子更是逗了笑个不停。

屋子里面刹时就充满了母女两人的笑闹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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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章 完工

两人笑闹了片刻，脸上就都见了些薄汗。

李氏忙掏出帕子给两人拭了拭汗。

赵怡然一个转身就躺到一旁的炕上，静静的躺了片刻之后，才开口道，“咱们家的作坊眼见着就要完工了，这两日咱们要把家里备得那些辣酱的材料再规整规整，到时就可以先运到作坊那儿，搁在那边的仓房里头。”

“嗯，那边地方大，也敞亮些。”李氏点头，又转身问赵怡然，“你前些日子就让你爹跟那些药铺子订了那老些香料，可是也要准备拉回来了？”

“嗯，现在咱们手上又不缺银子，地方也有了，这些原料咱们最少要提前备上半年的用度，不然万一有个什么情况，咱们也好早做准备。”赵怡然说到这里又一骨碌从炕上爬起来，“我想着作坊里头还有几处是要让爹照看的，我去跟他说说。”

“嗯，这马上要完工了，你们仔细想想，回头有啥事找人家过来也没那般便当。”李氏见她脚步匆匆的出了灶间，忙出言提醒道。

“知道了。”

赵怡然远远的应了一声。

李氏见她身影消失在门帘后，有些欣慰又有些心疼，转身看了眼睡在炕里面的二丫，只见她微微翘着嘴角，也不知做到什么美梦，肉嘟嘟的脸颊上粉扑扑的一片，她拿起一旁的蒲扇，给二丫轻轻的打起了扇来。

…………

赵怡然一手握笔一手拿着一本册子，正在跟赵振兴一一核对作坊的所有账目，等到最后的两人的数目一致，赵怡然才把册子合上放到一旁。

把刚刚单独写的几张纸头递给赵振兴，“这些就是咱们作坊各处需要的锅炉等物，另外就是这个烘干机，最少也要先做两台出来，这些家伙什的尺寸数量我都一一写明，爹回头就给张铁匠那边送过去吧。”

“嗯，我上次已经跟张铁匠提前打过招呼，这些东西大概需要用到多少铁，他都已经帮我备好了。”赵振兴伸手把几张纸头接了过来。

“如此便好。”

赵怡然继续道，“作坊的活计也就是这一两天的功夫了，那些多下来的石料和木料让他们全部从作坊里面清出来，就堆在官道旁的那块杂草地上。”

“等过了这大热天，咱们就把客栈建出来，作坊等秋收后咱们就开工，作坊开工后，只供仙客来和咱们铺子的话，辣酱势必会有不少存货，最迟明年春上，咱们这边就会招来不少买家，到时有个落脚的地方，也好用来接待他们。”

赵振兴也把自己的账册收了起来，闻言不由看了赵怡然一眼，“说到这作坊开工的事，前儿我正巧遇到里正，我也大概跟他透了个口风，他说到时候帮我到村里招呼招呼，给咱们招揽几个手脚干净、干活儿麻利的人过来。”

“这人合用不合用，还得爹娘到时把个关才行，咱们这作坊就是咱们一家子的根基，可是不能有丝毫含糊的。”赵怡然提醒道。

赵振兴点头，“嗯，我知道，这事儿也不急在这一时，咱们还有不少时间来寻摸人选。”

“嗯，现在要紧的就是尽快摘晒山谷里面的辣椒，昨儿我去捡蛋，我看辣椒地里已经星星点点的红了不少，明儿咱们就动手吧，这天气越来越热了，咱们人手不够，就只能早些动手，可不能让它们烂在地里头，咱们秋上作坊可都指着这些辣酱才能成事。”赵怡然想着山谷里面的那些辣椒，不由得有些发愁。

赵振兴笑着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嗯，我知道了，这次有我在，咱们旁的活计先搁到一边，到时我跟你娘一道摘，你和二丫就在树荫下帮着把辣椒籽取出来就是了，你们要是忙不过来，到了晚间，我和你娘也能抽出手来帮着一道干。”

赵怡然想了想，目前也只能这么干了，便点头道，“行，过了这两日不用招待工匠们了，咱们每天早早就能进山谷，还有咱们选定的那些花椒树，我上次去看了看，许是今年添了肥的缘故，今年结了不少的花椒，想来秋上应该能收上不少……”

赵怡然说到这里，突然想起让张铁匠做的烤箱，忙问赵振兴，“前些日子让张铁匠帮咱做得那个铁箱子也不知道有没有做成？”

“等会儿我就去看看，正巧把这几张纸头送过去，现在具体的数量你都算出来了，我这时候跟张铁匠订了，等到秋上，也就差不多都能拿到了。”

“这次可是不老少东西，张铁匠只怕是要忙上好几个月才能帮咱们把这些东西打出来。”赵怡然皱了皱眉，“爹还是早些过去，上次张铁匠就说这些时日他活计多，可别再接了旁人家的活计，到时耽搁了咱们的东西。”

赵振兴把赵怡然刚刚递来的几张纸头一一看过一遍，“我这就过去。”

“这些东西都是常年要使的，容不得丝毫马虎，让张铁匠帮咱费费心，银子不会少给一分的。”赵怡然说着就站起身，拿过一旁的匣子，从里面取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递了过去，“这是咱们的定银。”

赵振兴把纸头和银票一并收了起来，“我再嘱咐嘱咐他，保管误不了咱们的事儿。”

赵振兴说完就站起身，大步出了屋子。

赵怡然目送赵振兴赶着骡车出了赵家院子，这才转身把账册重新收进匣子。

…………

如此又过了两日，作坊已经完工，赵振兴带着赵怡然前后都去看了一遍，见她满意了，便也放下心来。

当天下晌便特意从镇上的酒楼叫了几桌上等的席面，好好的款待了众人一番。

等到众人酒足饭饱，赵振兴又拿出赵怡然早就算好的工钱，把所有的工钱全数给众人结清，这才和赵老爷子一道，把众人一一送出赵家院子。

“爹，这些日子你也多番劳累，果林子这几日也没甚活计，有友旺在那儿照看着，你也好生歇上几日。”赵振兴给赵老爷子倒了一杯浓茶递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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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一章 开口要求

我也就是帮着照看照看，倒也没啥累得。你这次的活计虽是做得时间长，但是事情也做得敞亮，刚刚你姑父可是在我跟前说了，往后你要是还有活计，一定得找他们，他保管做的活计让你满意。”

赵老爷子伸手接过浓茶，轻轻呷了一口，这才抬起头，他今儿也吃了不少酒，面上这会儿已是一片通红。

他此时满脸笑容，赵振兴做事大气，银钱也给的爽气，让众人好一通夸赞，赵老爷子觉得比自己得了旁人的夸赞都要让他高兴。

“大河大海兄弟俩的手艺自是没的说，咱们这作坊被盖得这般周正，都是他们俩的功劳。后面秋上我这边还有活计交给他们做呢。”赵振兴要盖客栈的事也没有特意瞒着赵老爷子。

先前那些盖作坊多下来的用料还堆在那边，赵老爷子也看出他后面应该还要再盖房子。

“还有一桩事儿……”赵老爷子看了一旁正在堂屋里面打扫收拾的赵怡然一眼，慢悠悠的开口道，“就是你这作坊要找外人来做活儿，回头能不能算你大妹一个？”

“大妹？”赵振兴听了这话不由愣了愣，有些疑惑的看了赵老爷子一眼，见他不像是在说笑，不由微微皱了皱眉。

“不说大妹家里的那堆活计离不离得开人，这要是一旦在作坊里面干活儿，那可是每天白天都得呆在作坊里面的，他们家老的老，的，回头可有人照看？”

赵振兴说得确实是实情，崔家老爷子虽是有一手侍弄果木的好手艺，但是身子骨却是不争气，一年到头病不断，崔友旺挣得那些银钱，大都进了他的药罐子。

“……咳……”赵老爷子闻言轻轻咳嗽了一声，“这事儿我也琢磨一些时日了，亲家老爷子的身子骨不太好，不然这些年下来，他们家的果园子早就不是如今这般模样。”

“家里头的那些田地，平日里也就是如花和她婆婆忙活，要是来作坊这边做活计，势必那些活计都得扔下。但是进了作坊干活儿，不说每月都有进项，就是家里的那几亩田地也能租给旁人耕种，他们家只要能落下吃喝的口粮下来。

到时候再有了他们两口子在你们这边的进项，这日子也就渐渐过起来了。那两孩子都是乖巧听话的，自有她婆婆照看，没了地里头的那些活计，她婆婆身子骨也还算硬朗，在家带带孩子岂不是正好，万一有个啥，反正你大妹两口子每日也都能归家……”

赵老爷子絮絮叨叨的说了一通，赵振兴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不发一言，索性坐在一旁等他说完。

赵怡然在一旁听了，不由微微挑了挑眉，赵老爷子这番话说出来，那可真是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显然这不是一天两天的打算了，只怕是见到作坊后就有了这心思。

她继续收拾屋子，也不插话，打算看赵振兴如何应答。

赵振兴等赵老爷子落下话茬，便也开了口，“爹，咱们……咱们这作坊要是招那做工的人，可都是要签那协议的，要是大妹她想进来做活的话，那也是要签的，不然旁人知道了，难免就要说嘴。”

“……”赵老爷子听了这话，不由得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还有这一茬儿。

他抬眼看了赵振兴一眼，又喝了一口茶才道，“……这规矩如此，……自是要一视同仁的，这事儿我来跟你大妹他们说。”

“爹也不要着急，咱们作坊暂时还不开工，最少也得等到秋收之后，大妹那边也思量清楚了再定不迟。”赵振兴又提茶壶给赵老爷子的杯子里面添上茶水。

赵老爷子看了一眼赵振兴脸上的神色，见他不似推诿的样子，心下也暗松一口气，他先前还担心赵振兴因为周氏的缘故，会直接一口回绝让赵如花进作坊来做活。

现在赵振兴虽说没直接一口答应下来，好歹也只是提了签协议这个要求，这事不算为难人，由他出面，赵如花应该会答应。

他心里不是不知赵振兴的难处，但是……但是手心手背都是肉，不说赵如花家现在日子过得有些紧巴，这孩子眼睁睁一天天的大了，大外孙过两年也要上学堂了。

赵如花要是能得了作坊里的这份活计，每月都有不少进项，家里也能攒下几个钱来……。

唉，儿女都是债，只要他们一个个都能过得好，也不枉他这个做爹的向大郎开了这个口。

赵老爷子也不知是不是说了刚刚那番话，人也有些不自在。

父子两人又相对无言的坐了一会儿，他站起身，“那这事儿我先在你这儿说一声，回头作坊啥时候开工，你记得跟友旺招呼一声。”

赵振兴也赶忙跟着站起身，“我知道了，到时候大妹她要是真想过来做活，咱们招人的时候，她一道过来签了协议就是了。”

赵老爷子伸手在赵振兴肩上拍了拍，目露欣慰的微微笑了笑，就转身道，“不要送了，你还有许多事要张罗，我先回去了。”

赵振兴点头，却还是把赵老爷子送到院门外。

赵怡然把地上的灰扫进一旁的粪箕子里面，抬头见赵振兴进来了，便直起身，“爹，爷回去了？”

“嗯，回了。”赵振兴抬脚跨进屋子。

他见赵怡然看着自己，不由轻轻咳了一声，有些不自在的转过身。

想了想，他又转过身，“大丫，刚刚你也听你爷说了，你说……你说要是让你大姑到作坊里面干活，这事儿会不会不太妥当？”

赵怡然刚刚听了赵老爷子的话，也一直在思量这个问题，他们生活在这里，这里的亲朋姑舅不管之前跟赵家的关系如何，赵家都不太可能把他们完全撇得开去。

除非你能与所有人都断绝关系，但是这明显是不可能的事，要赵家真那般做了，还有谁敢与他们往来，特别是赵家现在有了银钱，已经渐渐发了家，在这清河村将来也是数一数二的人家，更加不能行差踏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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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三章 面包

她伸手在面团上微微一压再松开手，面团瞬间就弹了回来。

赵怡然满意的点头，立马把面团从盆子里面取了出来，再次揉了一遍面，直至把面团里的气挤压出来，她才把面团切成几十个模样差不多大的面团，重新搓揉成一个个长条，再卷成一个个剂子放到一旁，让它们继续发酵。

等把这些面团丢开手，赵怡然就转身走至屋檐下，沿着屋檐走到往后院的的巷道。

这里被赵振兴前两天就砌了一个造型有些奇怪的灶台，模样与雅食记后院里面的那个灶台差不多，不过是瞧着更高了些。

赵怡然上前打开灶门，又把上面一层的烤箱打开来检查一番，把里面的几个托盘取了出来，就重新把烤箱门关上。

拿过一旁的柴火，她在灶膛下生起了火来，打算先预热一下上面的烤箱。

她一边照看着柴火，一边掏出怀表仔细看着时间，几分钟之后，她把灶膛里的柴火盖上草木灰，转身拿过托盘进了屋。

她把托盘重新擦洗过一遍，搁在一旁。

又搬过一旁的蜂蜜罐，舀了几勺蜂蜜出来，冲调了一碗蜂蜜水。

这才把托盘里面刷上一层油，把那边又发酵变大些的面团一个个摆到托盘里面。

等到东西都准备妥当，她一手端着托盘，一手端着蜂蜜水就出了屋子。

她把装满面剂子的托盘直接放进烤箱里面，关上门，就把灶膛里的柴火重新扒拉出来，继续添上柴火大火烧了起来。

她一边留神看着火，一边仔细注意着烤箱里头的动静，如此又过了十来分钟，她隐约闻到一股子麦香味，不由微微耸了耸鼻子，确定自己没有闻错后。

她忙拿起一旁的厚手套戴上，掀开外面的灶门，一把把烤箱门拉开，一股热气裹挟着一阵浓郁的香甜味儿就扑面而来。

她已经有好长时间没有闻到这股熟悉的味道了，她不由得深吸一口气，这才心翼翼的伸出手，把托盘拉了出来。

只见一个个面包圆乎乎的成螺旋状，犹如一个个硕大的田螺，看着比之前的面剂子又大了不止一圈，顶端的面皮已经被烤得有些微的发黄，她忙端过一旁的蜂蜜水，仔细的给每个面包上都刷了一层，便又重新把托盘放进铁烤箱中，关上了门。

又烤了两三分钟，那股香甜的味儿已经从灶门的缝隙里渗透了出来，竟引得屋子里的二丫和棋哥儿都围了过来。

“大姐，你这是又做了啥好吃的？”棋哥儿看着那散发着阵阵香味的灶台，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二丫也蹲在赵怡然的身边，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放置烤箱的地方，时不时的就吸溜一下口水。

赵怡然忍住笑，灶膛的火候大，她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忙招呼两人让到一旁，她重新划拉过一旁的草木灰，把灶膛里的柴火扑灭。

这才重新戴上手套，拉开灶门，又打开铁箱门，伸出双手，把冒着热气的托盘端了出来。

一时间，一股从未有过的香甜气息，瞬间弥漫开来，就连屋内张罗晚饭的李氏和赵振兴都闻到了，不由得在屋里询问赵怡然，“大丫，你又在捣鼓些什么东西？这味道咋这般好闻那？”

赵怡然笑着直接把托盘端进屋，“这个也是一种点心，叫做面包，爹和娘也一道过来尝尝看。”

她把托盘直接放到菜案上，脱了手上的手套，拿过筷子夹了一个搁到碗里递给一旁的二丫，“慢一点儿，心烫了嘴。”

二丫忙伸手接过碗，用力点了点脑袋，“我晓得了，谢谢大姐。”

赵怡然又给棋哥儿夹了一个，这才给李氏和赵振兴分别夹了一个，“爹，娘，你们也先别忙活，尝尝这个面包的味道咋样？”

李氏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这才伸手接过赵怡然递来的碗，看着面前这个跟馒头差不多大的“面包”，不由好奇的打量了半晌，这才伸手拿起来，咬了一口，“咦……，咋得这般暄软？……唔，比咱们的馒头要好吃。”

那边赵振兴已经把一个面包吃完了，听到李氏如此说，不由得笑道，“这叫啥面包的，看着个头颇大，吃着味道倒是不错，但是没有咱们的馒头顶饿。”

赵怡然听着赵振兴的话，忍不住翻了一个大白眼，心说你这一顿饭都要吃上四五个二两左右大馒头的大胃王，就这面包，你只怕是吃上十来个也只能算是吃个了半饱。

一旁的棋哥儿也是很快吃完了，又自己动手从托盘里面拿了一个，“嗷呜”一下，就咬了一半下去。

赵怡然见他这副模样，忍不住被逗笑了，她自己也拿了一个，咬了一口，细细品尝起来，面团发酵的很好，既暄软又有些嚼劲，面皮上刷得蜂蜜水也恰到好吃，既不会淡而无味，也不至于甜的让人发腻。

要是有牛奶黄油之类的就更好了，到时做出来的味道比这样的还要好上不少。

唔……，谭老大家的牧场里倒是有产奶的牛，只不过离得太远，这时天气这般热，只怕那些牛奶被运送清河村早就已经臭掉了。

现在有了这个烧柴火的烤箱，等到了秋上，天凉了，可以想法子弄些牛奶黄油之类的奶制品回来，做些面包蛋糕之类的点心出来。

几人分别吃了一些面包，李氏就招呼摆饭。

赵怡然把剩下的面包捡到笸箩里面，留着明天带进山谷里去。

…………

山谷里面成片的辣椒地，红艳艳的一大片，赵家几人接连忙活了半个来月，总算是把大批的辣椒采摘了下来。

赵振兴站起身，见眼前的辣椒地已经快到地头，不由抬起胳膊，擦了一下脸上的汗，一把摘了头上的凉帽，使劲的扇了几下，他身上穿着的灰色短褐已经尽数被汗浸湿又被日头晒干，只在衣裳上留下一些深深浅浅的汗渍。

赵振兴转过头，见一旁的李氏低着头，双手快速的在辣椒的枝干上拂过，两把红艳艳的辣椒就被抛到身后的篓子里。

第五百二十五章 生病

赵振兴和李氏已经从辣椒地里出来了，正在收拾摊晒在一旁的辣椒，见到赵怡然过来，赵振兴忙招呼道，“大丫，你那边的辣椒也别忙活了，都收到筐里面吧，咱们得赶在没落雨前，把这些全部运到作坊里头去。”

赵怡然抬头看了看天，太阳已经隐到云后面去了。

“哦。”赵怡然忙应了一声，把一旁散着的一些辣椒都并到了一处，二丫也忙起身，帮着把刀等物一一收到一旁的篮子里。

天渐渐暗了下去，一阵凉风袭来，刚刚因为汗湿粘在身上的衣裳，一下子就被吹透，赵怡然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她忙背过身去，把一旁的几个空笸箩摞在一起。

“……啊……嚏……”一个突如其来的喷嚏突然打破此刻的忙碌。

赵振兴和李氏都抬头看了过来，“大丫，你是不是着凉了？赶紧把我那件衣裳披上。”

李氏原本正在搬着一笸箩晒得半干的辣椒并到一旁的篓子里面，等会儿好运送到作坊里，听见赵怡然打喷嚏的声音，忙扬声提醒道。

赵怡然掏出帕子揉了揉鼻子，并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便笑着回道，“娘，没事儿，我现在身子好着呢……啊嚏……”

老天爷！要不要这么打脸？

赵怡然有些讪讪的忙用帕子捂住口鼻，也不好意思抬头看李氏几人的表情，不等李氏再开口，她赶忙把李氏挂在一旁的衣裳拿了过来，套在自己的身上。

赵振兴见此，跟一旁的李氏道，“你也别担心，咱们大丫这身子骨，现在好着呢。”

…………

外面屋檐下的雨水已经连成一道雨帘，不远处还不时传来一阵阵轰隆隆的雷声。

身子骨好得很的赵怡然正端着一碗苦兮兮的药干瞪眼，连续几日的汤药吃下去，她觉得她整个人从里到外都散发着苦药味。

“娘……”赵怡然的嗓音还有些沙哑，有些苍白的脸上，映衬着一双水灵的大眼睛格外的显眼，不过此时这双大眼睛退去了以往的水灵清透，只留下雾蒙蒙的一片，看上去有些可怜兮兮的，她抿了抿因为高烧脱水而有些起皮的嘴唇，眨巴了两下眼睛，看向一旁张罗饭菜的李氏，无声的央求道。

“叫娘也没用，趁着药不烫口了，赶紧喝下去。”李氏抬头看了她一眼，上前伸手触了触碗壁，催促道。

赵怡然见李氏板着脸的样子，知道是躲不过去了，只得捏着鼻子，一仰头把药一口气喝了下去。

这药里面不知放了多少黄连，简直苦死个人，赵怡然忙把药吞咽下去，巴掌大的脸已经皱成了一团。

一旁的二丫忙把一枚松子糖送到赵怡然的嘴边，“大姐，你吃一颗糖，就没那般苦了。”

赵怡然张开嘴，把那颗糖含了进去，松子糖的香甜渐渐在嘴里散开，把那丝苦涩压了下去。

那边的李氏见她喝完药，上前来收了碗，又把一旁的一床被子抖开，招呼赵怡然，“炕我已经烧热了，你赶紧捂着被子发发汗，一觉起来说不定就好了。”

赵怡然顺着李氏手上的力道躺了下去，“娘，我这几天已经发了几次汗了，回头能不能不要再喝那药了？”

“嗯，等你睡醒了，到时再给周郎中瞧瞧，周郎中要是不让喝就不喝。”李氏给她掖了掖被角，见她乖乖的躺在那儿闭上了眼，原本板着的脸也不由的柔和下来，她面带慈爱的伸手摸了摸她额头上的热度。

触手微微有些温热，好歹没有前几天那般热了，看来吃了几副药下去，这热度总算是渐渐降下来了。

那天在山谷里头听见赵怡然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李氏一回到家，就煮了浓浓的姜糖水给她喝，当时瞧着人还没啥事，她便也放下心。

等到了第二天李氏迟迟不见赵怡然起身，一开始还只当她是这些日子累着了，想着外面也下着雨，干脆让她多睡一会儿，谁知二丫慌慌张张的跑来说赵怡然生病了。

李氏一下子就被惊得跳起来，三步并作两步的跑进东厢，只见赵怡然躺在炕上，整个人已是昏睡的人事不知，李氏见她烧得红通通的脸，伸手一摸滚烫的恨不得能煎鸡蛋，这下子可是把一家子老吓得够呛。

赵振兴急急忙忙去请来了周郎中，又是把脉又是扎针，好不容易把赵怡然给折腾醒了，人却是已经起不得身。

这几日连着几副药下去，到今儿早上，人已经是精神多了，李氏也破例让她起身回到灶房的炕上躺着。

李氏见赵怡然不过片刻功夫就已经熟睡过去，忙声嘱咐二丫不要发出声响，免得扰了赵怡然歇息。

二丫点点头，乖乖的坐在一旁做着针线。

李氏看着赵怡然经过这番磨难，已经瘦了只剩下巴掌大的脸，不由又想起周郎中说得那番话……

赵怡然的这场风寒之所以这般来势汹汹，都是因为连番身体的劳累加上心里又优思过重，才一下子受了一点风寒就把整个人给压垮了。

李氏想着以往家里的事大都依仗着赵怡然帮着拿主意，地里的活计她也不少做半分，这样的日子就是再强壮的身子骨都受不住，更何况她还只是个半大的孩子。

之前后脑勺上受的伤表面看着伤口是长好了，这内里说不定还留了后患呢，从那往后家里又是接二连三的忙活，眼看着现在的日子是一天天的过好了，但是大丫也一直就忙得跟个陀螺似的，整天为了家里的事忙活个不停，就这般哪里能养好伤。

她现在只盼着能这次生病能让大丫好好歇一歇，将养一些时日，务必把之前失得那些元气给养回来，不然往后她这身子骨只怕是禁不得任何风雨了。

李氏想到这里，眼眶忍不住微湿，这些日子家里有多忙，外人不知晓，她和赵振兴却是知道的，大丫这是生生被累病的，打这往后，家里的活计哪怕就是少些收成，也不能再让几个孩子这般累着了，这不管是伤了哪一个，都跟剜她心似的难受。

第五百二十六章 惊吓

她之前怎么就没想到这些事，大丫才小小的年纪，就已经被迫扛起家里的重担，要不是这次生病，只怕真如周郎中说得那般，再这般熬下去少不得就要出大事了，现在将养还来得及。

她这个当娘的没啥本事，只能尽力把大丫肩上的担子分担一些过来，看着让她也能轻省轻省。

她掏出帕子拭了拭眼角，又赶紧起身照看起一旁炉子上煨着的一锅汤水，大丫今儿看着比前两日有精神多了，她得做些和她口味的饭菜出来，也好哄着她开了胃口，多吃些。

等到赵怡然一觉醒来，原本一直有些呼吸不畅的鼻子好似也能通气了，她已经闻到一股熟悉的香味儿，肚子也不由发出一阵咕噜噜的声响，她整个人不由为之一怔，她好似有好些日子没什么胃口了，更别谈有过饱腹的感觉，这会儿闻着那香味，竟是越想越发觉得饿了起来。

她这会儿也觉得好似浑身都有了力气一般，不由抬起胳膊一把掀开被子坐起身，见李氏和赵振兴正坐在一旁小声的说话，不由微微抬高声音唤道，“爹，娘，这是做了啥好吃的？咋这么香呢？”

赵振兴和李氏二人闻言，都立马转过头来。

赵振兴忙笑着问道，“咋起来了？快些躺着吧。”

“你不是喜欢吃鱼片粥吗，我就给你做了一些……”

李氏见她不想再睡的模样，忙上前拿过一旁的薄袄子给赵怡然披上，又打来热水给她洗漱了，这才问道，“肚子饿了吧，要不我给你盛点儿粥？”

赵怡然闻言不由伸手抚了抚有些干瘪的肚子，笑着应道，“好，我还真有些饿了。”

李氏一听她说饿了，立马高兴的笑眯了眼，“嗯，你好好坐着，娘这就给你盛。”

李氏一边说一边站起身，不过片刻功夫就端来托盘。

一旁的赵振兴早已经摆好炕桌，李氏把托盘放上去，赵怡然也不由伸长脖子看了一眼。

雪白的鱼片粥正冒着丝丝的热气，散发着阵阵香味儿，上面被李氏撒了几片芫荽叶子，绿莹莹的看着更惹人食欲。

一旁的碟子里面有赵怡然喜欢的凉拌翡翠白玉和酱黄瓜。

李氏把筷子递了过来，“先吃些爽口的开开胃，娘那边还给你炖了一锅银耳羹，回头再喝上一碗。”

赵怡然伸手接过筷子，笑着道，“嗯，娘也别忙活，这些就尽够了。”

她说着就舀了一口鱼片粥送到嘴边，不知是不是之前一直发烧的原因，两边脸颊的肌肉关节都有些酸痛，微微张嘴的动作做来竟比往常要困难许多。

好不容易等到一勺温热爽滑的鱼片粥下肚，赵怡然也不由得长舒一口气，冲李氏露出一个甜笑，“好吃。”

李氏看她原本肉肉的脸颊，这几天眼见着已经完全消瘦下去了，只剩下一双大大的眼睛和苍白的面色，这会儿被碗里的热气一熏，脸颊上才升起两抹淡淡的嫣红。

李氏看到这里，不知怎的，鼻头不由得一酸，险些掉下泪来。

她忙转过身，吸了吸鼻子，“你要喜欢吃，娘晚上再给你做一些。”

“嗯。”赵怡然没有察觉李氏的异样，有了刚刚那一勺热粥下肚，肚子里面越发饿了起来，她接连吃了几勺，眼见着面前的粥碗就要见底，有了这些热粥下肚，她整个人的精神也好了许多，就连脸色也比先前好看了些。

她搁下手上的勺子，抬头问李氏，“娘，今儿二十几了？”

她这些日子昏昏沉沉的，也不知过去了几日。

“哪里是二十几，今儿已经是八月初三了。”一旁的赵振兴把手上修补的篓子放了下来，转身跟赵怡然道。

赵怡然听了不由一阵恍惚，竟然已经八月初三了，这时间过得可真快，她这次生病竟然已经过去五六日了，她不由感慨自己这是越发娇弱了，这才不过一个小风寒，竟然就能把她给打垮。

这要是放在前世，就是感冒发烧，她也是不用吃药就能扛过去的，还记得有一次她重感冒发烧还在主持研发会议，要不是某人强制要求她回家休息，她只怕……。

她想到这里不由微微一愣，前世？前世的事离她好似越来越远了，她来到这大明朝也已经一年了，记忆里除了偶尔闪过某人的身影外，其他的记忆好似已经渐渐消失在她的记忆深处，就连曾经那些做了多年同事的面孔，此时也是一片模糊，回忆不起分毫。

不知怎的，她心里竟无来由的一阵恐慌，这才仅仅时隔一年，她的记忆就逐渐忘却从前的事，会不会到了哪一日，她再也不记得那个世界，也不记得自己来自何处，她会逐渐被这个世界同化，除了已经被她记下来的一些方子外，她的灵魂也会变得跟这里的人一般无二，做个真正的大明朝子民……

她越想心就越慌，先前还觉得有些清明的大脑也忍不住一阵阵眩晕，一股从未有过的恐惧铺天盖地而来，使她整个人都轻轻的打起颤来。

原本在一旁的李氏很快发现她的不对劲，忙上前伸手握住她的手，触手一阵冰凉，赵怡然的手不知何时竟然摸在手里犹如一块冰块一般，手心里却又是汗湿一片，李氏心下大骇，不由连声唤道，“大丫！你这是咋的了？可是觉得冷了？”

李氏仔细打量赵怡然的神色，见她睁着一双雾蒙蒙的大眼睛有些怔愣着看着自己，里面满满的都是惊惧。

她不知大丫好端端的这是怎么了，只能伸出手臂，把赵怡然紧紧的搂进自己的怀里。

“大丫，你咋的了？可别吓娘……你哪儿不舒坦，你跟娘说呀……”

李氏越说声音也越发抖了起来，到最后已经忍不住有些呜咽了出声。

一旁的赵振兴也查觉出不对劲，忙上前来神情焦急的看着她们娘俩。

赵怡然被李氏紧紧的搂在怀里，随着李氏手上的力道越来越大，她也被勒得生疼，这股疼痛却也让她渐渐回过神来，原本飘远的思绪因为李氏温暖的怀抱也逐渐回笼。

第五百二十七章 崩溃

突然一滴水落在她的面颊上，她好似被火炙了一般，微微抖了抖。

她似心有所感，不由慢慢伸出手去，轻轻抚上李氏的面颊，没有记忆中温热的肌肤，却是摸到一片水渍，她忍不住轻声唤道，“娘……”

“……啊……大丫……娘的大丫……”李氏听得她这一声唤，刚刚一直提着的心松懈下来，整个人便心神崩溃，不由得放声嚎啕大哭。

赵怡然听着李氏撕心裂肺的哭声，也不由得眼泪簌簌而下，只是她不知这眼泪究竟是为了眼前的李氏流还是为了那个已经逝去的自己……

一旁赵振兴看着眼前哭成一团的娘俩，不由得喉头发涩，用力握紧了拳。

睡在一旁的二丫也被这哭声惊醒，迷迷瞪瞪的睁开眼，有些茫然的看着李氏和赵怡然两人，面上还有些不知所措。

赵振兴怕她被吓住，忙上前把她抱在怀里，轻声哄了起来。

等到两人平息下来，赵怡然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与李氏等人相对，只得借口累了，躺回床上不过一会儿就熟睡过去。

李氏掏出帕子拭了拭有些红肿的双眼，轻声跟赵振兴道，“孩子他爹，大丫这样只怕还得到庙里拜一拜才成。”

“大丫这样子只怕去不了，要不明儿我去观音庙再捐一些香油钱，咱们去年给大丫点了长明灯，这也快一年了，还得继续点才成。”

刚刚赵怡然那副模样，着实把两人吓的够呛，提到这事，赵振兴面上也是一片凝重。

赵怡然刚醒那会儿，瞧着是有了起色，这无缘无故的人就突然不言不语的神思不属，可别是沾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特别是她去年受伤后还有那一番机缘，这次说不定就又遇着啥事了，这孩子怎么有这许多磨难。

“嗯，那你明儿先去捐了香油钱，等她好些了，我再带她去拜拜菩萨。”李氏声音还有些沙哑，她回头看看已经熟睡的赵怡然，又跟赵振兴嘱咐道，“再给几个孩子一人求一个平安符回来，书哥儿常年不在身边，我这心里也老是挂念着。”

赵振兴点点头，“成，正好我也要去趟谭大哥家里，铺子的帐也该跟他结一下。这眼见着离中秋也没几日了，我顺便把节礼给岳父他们捎过去吧。”

李氏点点头，“我给爹娘各做了一身衣裳，你到时带着，再买些东西添进去，也就差不多了，这次大丫身子骨不舒坦，我就不去了，等她好些了，我再回去看看爹娘。”

“成，那我等会儿就把要买的东西理一理……”

两人又在一旁小声交谈了片刻，才各自忙活去了。

…………

兑二看着面前伙计刚刚端上来的精致菜肴，示意一旁的艮七，“尝尝，是不是那个味儿？”

“……”艮七是吃不得一点儿辣，但是他此时却是一句推诿的话都不说。

提起筷子，夹了一块裹满红色油脂的肉片，强忍着打喷嚏的冲动，把肉片送到嘴里，勉强咀嚼了两下，就忙点点头，赶忙把那肉片吐了出来，“……咳……咳……”

一连串的咳嗽声响彻在包厢内，兑二却是端坐在一旁，一动也未动，等艮七消停下来，他才悠悠的开口道，“因为你的消息出错，害得主子现在漂泊在海外，以至于音信全无，咱们就算是找到了人又该如何才能给主子送信？”

“……”艮七听了兑二的话，越发沉默的低下头，一言不发。

他心里未尝没有悔恨，恨自己轻信旁人，害了自家主子，要是能选择，他情愿自己替了主子去。

先前刚打听到辣酱的来源，兑二让他去金家再次确认，可还有人知晓辣酱的消息，随金展鹏北上的人是否全部跟随他出海。

他原本以为这只是一桩小差事，一个大意之下，竟被金府那位金展鹏出门的一个账房管事给欺瞒了，说来简直就是奇耻大辱，偏偏主子以为他这边的消息准确。

以为金家再也没有人知道辣酱的来源，从而决定直接追着金老大出海远洋去了，这大风大浪的，要是主子哪里有个好歹，他就是万死也难辞其咎。

一时间屋内寂静无声，良久，兑二才从怀里掏出一个匣子，打开匣子，里面有一红一墨两个锦囊，他已经按照主子的留下来的手书得知，这里面黑色的这个锦囊就是主子给他们这一行人此次任务的指示。

他熟练的打开锦囊，里面是一张折叠好的纸，边角已经被磨得起毛，显示这张纸头被人时常打开端详。

纸头不大，不过是两指宽，尺余长，上面也只写了寥寥几句，大意就是要他们找到做辣酱的人之后，尽力护卫此人的安危，直至他从海外归来。

兑二每每看到这里，就不由得责怪自己的失察，又恼怒艮七的大意，他要不是轻信了那账房管事的话，如何会漏了这个一路跟随金展鹏北上的人。

要不是他们一路查下来，发觉得来的线索跟他们预期的地方越来越远，差一点儿就寻到西域去。

等他们察觉不对，再回头去寻那管事，那管事已经躲了起来，好在金家还有他们的眼线，抓到那管事的，一番威逼利诱之下，他们才寻到兖州府。

到了兖州府之后，几人只稍微四下去打听了一下，立马就发现这里有一家名叫仙客来的酒楼，这一年来生意很是兴隆，稍加细问，就知道正是靠的一种带着辣味的酱料在这龙争虎斗的兖州府挣得一席之位。

这个辣酱出现的前后时间，与主子指示的时间相差不远，他们已经基本确定这次没有找错方向，只要顺着仙客来这条线摸下去，就能找出那个人来。

只是这样的消息还未传递回去，程护卫那边已经传来的消息，说是已经联系不上主子。

这样的消息代表着什么？没有人比他们这些常年在外打听消息的人更清楚，要不是主子现在遇到了危险，那就是主子离他们实在太远，远到已经没法传递消息。

而主子会陷入如今这样的境地，都是他们给了错误的消息，他们闯下如此弥天大祸，将来还有何颜面去见主子。

第五百二十八章 指点

他微微摩挲了一下手上的纸张，这是主子最后给他们的指令，也许就是他们毕生的指令。

“笃……笃……笃…………笃…………笃……”一阵有节奏的敲门声，这是自己人。

兑二快速的站起身，上前一把打开门，“什么事？……”

见到站在自己面前的程威，他后面的话不由噎了下去。

他忙躬身行礼，“程护卫，你怎么来了？”

“进去说。”程威一脸的风尘仆仆。

兑二忙让到一边，程威一进屋子，左右打量一眼，衣袖轻轻一拂，身后的屋门没有发出任何动静，就被合拢了。

兑二也忙跟着程威一道往里走，“属下前儿刚接到你的信，没想到今儿你就过来了。”

“那时我已经快到徐州境内，两日跑马过来，这才来的快了些。”程威摆摆手，示意一旁的艮七不必多礼。

他走到桌前落座，艮七立马就倒了一杯茶递了过来。

程威伸手接过，端在手上并未喝，而是冲两人微微一颔首，“说吧，你们这边查的如何了？”

兑二和艮七对视一眼，兑二上前一步小声把他们这一路的情形大致说了一遍。

半晌，程威也只是端坐在那儿，不发一言。

艮七原本心中忐忑，此刻一咬牙，“扑通”一下就跪到地上。

“程护卫，都是属下大意，被人蒙骗，害得主子流落在外，请程护卫责罚。”

一旁的兑二见此，也忙单膝着地，“也是属下失察之过，还请程护卫一并责罚。”

程威淡淡的看了他们两人一眼，那目光却有如实质一般，让两人背后的毛发都战栗起来。

良久，程威才淡淡的丢下一句，“你们犯下如此大错，自有你们主子回来责罚与你们。”

兑二和艮七一听此言，立马面露喜色，异口同声的问道，“程护卫这是有主子的消息了？”

“先起来吧，等你们主子回来，功过一并赏罚。”

程威说完，看着两人至地上起身，这才继续道，“你们主子最后一份信捎回来时就说了，暂时可能联络不便，让你们照着先前的指令办事，他短则半载长则一年必定回返。

这段时间内，还望你们着紧手上的差事，不能再有先前这样差错发生。你们主子的性子你们想必也清楚，他手底下可是不用蠢人的。”

程威说完又淡淡的扫了两人一眼。

兑二和艮七心中一凛，只怕主子后来已经察觉到他们的消息出错，只是骑虎难下，暂时不得回转罢了。

兑二忙上前抱拳道，“属下必定倾尽全力，把主子安排的差事办妥当。”

程威微微颔首，“之前少爷让你们派人打探过大将军府的消息，靳将军后来带兵出征，如今已经打了胜仗，不日即将凯旋归朝，让你们安排人手的事如今办得如何了？”

兑二和艮七忙交换了一个眼色，还是兑二上前回话，“大将军府看着外松，实则内紧，家里的下人又大都是家生子，基本不从外面买人，主子身边更是用得各自的亲信，先前大军开拔之时，我也让底下两人从军去了，暂时没有得到任何消息。

好在咱们丰台上一处种花木的庄子常年给京城的这些勋贵送花，他们家的太夫人很是喜欢牡丹，时常就让咱们庄子送去一些。

他们想了法子才送了两个老仆进去，也就专门给太夫人打理一下小花园，将军府里的好多下仆都是练家子，他们寻常也不敢乱走动。

除了刚开始传了一张画像过去让他们辨认了里面的那位靳护卫确实是将军府的二公子外，那孩童以及那姓谢的文士，并未在府里见到。

属下怕打草惊蛇，一时倒也不敢贸然的与他们传递消息。倒是对于那孩童，属下倒也有一番猜测……只是如今还没拿到确凿的证据，也就未曾上报。”

程威听了，暗暗点头，兑二看来经过先前的这件事，如今行事是越发谨慎了，如此也好，将来可堪大用。

他沉吟片刻才道，“那孩童的事不要着急，既然与靳护卫如此相熟，日后肯定有机会知道。

如今你们主子不在，你们得尽快把这些眼线布下去，先不要急着让他们打听消息，这些钉子埋下去不易，在没有布局成熟之前，轻易不要用，免得拔出萝卜带出泥，让主子的计划功亏一篑就太不值得了。”

兑二和艮七连忙抱拳应是。

程威这才把杯子凑到唇边喝了一口，“你们把金家的账房给掳了，如今人到哪里去了？”

艮七闻言，一下子脸涨得通红，有些讪讪的上前道，“属下……属下担心把人杀了，会被金家察觉，万一被金展鹏回来后猜到有人在打听辣酱的事，恐会给主子带来麻烦。

属下就查了一下他的底细，知道……他偷偷在外置了一外室，那银钱也有些不干净，我就用此事威胁了他一通，才把他放回去了……”

程威听他吭哧吭哧的说完，白皙的面皮已经涨的通红，显然这般行事实在让他臊得慌。

他便轻轻咳了一声，提点了一句，“经过此次事情，想你行事应该也有所长进才是，如此做就甚好。只要不是生死大事，凡事就不要做绝，免得留下首尾而不自知，到时就是无穷的祸患。”

艮七忙点头应是。

程威看着面前这个不过十七八岁的少年，心里也有些感慨，语气也稍微柔和了些，有些语重心长的道，“主子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到你和兑二手上，你们得用心当差，切不可辜负主子对你们的期望。”

听得此言的艮七更是一脸的羞愧，他祖父原也是老国公身边得力的护卫，自小祖父就对他格外看重，亲手教他武艺，一心栽培他，也好将来得了国公府的主子们重用。

刚被程锦川选过来的时候，他满心自信自己不比其他人差。

谁知，一路跟着程锦川出了一趟门，他那可怜的自信心就被打击的七零八落，不说主子的行事手段，就是乾一兑二几人行事也比自己厉害不少，好在主子还肯把他留在身边，并让他跟着兑二一道做如此紧要的事。

第五百二十九章 推测

他当时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兴奋地一夜没睡着，兑二的祖父是谁，原就是老国公爷账下的头号斥候，听说兑二得了他祖父的亲传，一身打听消息的本事很是了得。

他原本就打算好好把主子交代的第一个差事办得漂亮些，也让主子看看他没看错人，自己确实能当得了这个差事，可是……他竟然败在一个小小的账房管事手里，想想就觉得无颜见人……

艮七咬了咬牙抱拳道，“都是属下办事不力，还望程护卫多多教导，属下必定……”

“哎……”程威摆摆手，“这些话就无需说了，日后用心当差才是。”

“是！”

程威又询问了两人接下来的打算。

兑二想到这里，不由微微皱了皱眉，一向淡然的面上难得出现一丝表情，“主子给我留了指令，我和艮七只怕一时半会儿的还离不得这里……”

“如此也好，既然是你们主子派的指令，那我就不插手了，正好兖州府咱们也从未在此铺排人手，主子的下一步计划上就有兖州府这一块的布局，那就一同交给你们了。”程威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递了过去。

兑二忙躬身接过。

“这里面是兖州府的一份官员名单，这里是鲁王府的封地，里面的关系错综复杂，你们对着这份名单，再一一核实一遍，切记一切行事小心，不要招惹不该惹得人。另外还有一万两银票，应该足够你们把这一摊子铺排开了。”程威说着就要站起身。

兑二把荷包打开，拿起里面一张折叠好的纸，快速的扫了一眼，便又递给一旁的艮七，自己则把装着银票的荷包重新收到怀里。

见程威一副要外出的样子，忙上前道，“程护卫这就要走了？还是留下来用顿便饭吧？”

“不了，我还有要事要去一趟北边，回头要是有暇我就从兖州府过，要是时间不凑巧，我就直接回宁波。”程威说着已是拿起一旁的马鞭，显然没有继续留下来的打算。

兑二和艮七二人只得上前几步送他。

程威却是停下脚步，“你们无需相送，好好办差，行事一切小心，要是这边的差事办好了，就尽快回宁波去。主子虽不在，咱们需要做的事情却很多，如今乾一他们又随主子一道出门，我这边也需要你们帮忙。”

兑二忙点头道，“徐州府已经有了咱们的人手，等这边铺排开，两边接上线，我跟艮七只需留一人在此布局就成，最迟三月后，必有一人回去。”

“你做事向来稳妥，凡事宁可慢一步，切记不可冒进。”程威再次叮嘱一句，已是伸手打开门，转瞬消失在门外。

兑二和艮七两人立马合上门，重新坐回桌边。

“这张单子上的人员，你带着人，三天内务必给我打探清楚，剩下如何做我们回来再合计。”兑二指着纸张上记得密密麻麻的人名，看那字迹就是主子的笔迹，他刚刚一眼就认出来了，却是没有问程威，这些消息主子是从何而来。

如何做一个多做多听少看少问的称职下属，这是祖父打小就教导他的，主子的手段他已经见识过，从来也不敢因为他年纪尚轻而慢待半分。

如今这张纸头上的讯息就是最好的证明，不过能在这样的主子手下谋事，未尝不是人生一大快事。

艮七拿着名单仔细看过一遍，点头道，“好，等会儿我就带人去查。”

“嗯，这边铺子的事，我来安排，还有这辣酱……”兑二的眼睛又落到桌上的席面上，“这家店每天开席上百桌，这辣酱的用量必定极大，咱们只要盯好采买的，就能寻藤摸瓜找到这做辣酱的人。”

艮七点头，“二哥说得有理，那此事？”

“此事暂由我来盯着，等找到人了，咱们看情形再行事不迟。”兑二的眼里闪过一道莫名的光亮。

主子对此事格外看重，这还未见到具体是何人，就已经下了保护的手令，看来此人对主子来说应该是极为重要的……

兑二隐约间好似摸到一点什么……心不由的扑通扑通接连快速的跳了几下。

他深吸一口气，强按捺住有些激动的心绪，主子既然人不在此，那对主子来说重要的人事物，他这个下属都得替他好好守护着。

一旁的艮七还在仔细研究着面前的这份名单，并没有注意到兑二刚刚的神色。

等到艮七这边把兖州城的大小官员尽数摸了一遍底细。

兑二也找到了辣酱的来源，他看着这几日自己搜集来的零碎消息，最后所有的的答案都指向了一个地方。

他一把把桌上的这些纸张收拢于掌中，暗暗皱了皱眉，起身走到窗前，一把推开窗户。

此处外面的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正是华灯初上的时候，窗户正好对着府城的大街，大街上人来人往的一片热闹。

对面就是人潮络绎不绝的仙客来，兑二的视线在仙客来的牌板上停留片刻，就把目光扫向别处。

他想到这几日搜罗上来的消息，这兖州府大大小小的商家只怕得有几百家，其中稍大一些的背后都有鲁王府的影子，对面的这家仙客来也是，甚至这东家跟鲁王府的某位主子还有些沾亲带故的关系。

他又低头的看了看手上的几张纸头，那么做辣酱的这人，知不知道这消息呢？还是他授意仙客来如此做的呢？

兑二不由微微伸手揉了揉眉心，程威临行前的叮嘱犹言在耳，不要招惹不该惹得人，显然鲁王府就在这不该惹得人里面，自己一行人初来乍到，在这兖州府没有半点儿根基行事自当小心谨慎为上。

要是自己预料的没错，这做辣酱的人家只怕已经被人盯上了也未可知，只是这危险他们可能还未察觉罢了，要是两边到时候对上，自己该如何抉择呢？这可真是个让人头疼的问题。

他忍不住又摸出主子给的那个锦囊，无需打开，里面的指令他早已经烂熟于胸，看来他得提前做一番布置了，不管将来如何，也能尽力护那人一护……

第五百三十章 打探

三短两长的敲门声，打断他的思绪，他一把把窗户关上，转身走上前，拉开门，一个其貌不扬穿戴十分普通的人正站在门前，对他微微一躬身。

兑二让开一步，那人已经快速的进得门内。

兑二左右看了一眼，没察觉有盯梢的人，这才一把把门合上。

“事情打听的如何了？”

“禀二爷，小的已经收买了鲁王府角门上的一个老苍头，那老苍头自打小起就在鲁王府当差，虽是个不起眼的人，知道的事倒也不少，他是个孤老头子，时常爱喝些小酒，小的这些日子跟他接触下来，已经把他知道的消息掏的七七八八。

那府里大面上看着是两个郡主争斗不休，实则是正侧二妃相争，两人背后各有靠山，老鲁王整天求神问道，早已不理世事，现任的鲁王爷又是一副万事不管的样子，才会变成如今这副局面。……而且，小的也发觉一件奇怪的事……”

兑二的眼睛闪了闪，“什么事？”

“就是这鲁王府到如今也传承几十年下来了，虽说一直内宅争斗不断，可为何这些年下来圣眷不减分毫，反而凌驾众王府之上。而且，争斗的始终是女眷，鲁王府的世子可是一代代传下来，从未出过一丝纰漏，这里面的事思细级恐……”

听得此言，兑二原本不大的眼睛也微微睁大了些，他有些好奇的上下打量了一眼，面前躬身立着的人，“尤大，这些是你自己想的还是谁跟你说的？”

“嘿嘿……”尤大听得这话，不但丝毫不慌，反而笑得露出一口并不齐整的牙齿，那张原本平凡无奇的脸上，不知怎的竟带了几分猥琐。

他的一双小眼睛滴溜溜的转了一圈，“二爷，小的祖上好歹也是幕僚出生，那可是在……，咳咳……如今虽是家中败落，但是打小也是听着我父亲时常谈论这些的，有些事在旁看的多了，这想一想，也就……嘿嘿……”

“那你父亲可有与你说过，祸从口出的道理？”兑二瞥了他一眼。

尤大立马收起脸上的笑，眼睛也规规矩矩的落在自己的鞋面上，“自是说过的，二爷放心，小的虽自小混迹于市井，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哪些话能与什么人说，心里还是清楚地。”

“好生当差，不该你说的话不要乱说，小心坏了大事。”兑二又警告的看了他一眼。

尤大心中一凛，立马点头哈腰的道，“是是是，都是小的这张嘴不好，二爷尽管责罚。”说着，就抬起手作势在自己的脸上扇了几下，“让你乱说话……让你乱说话……”

“好了！”兑二看他那做派，呵斥道，“赶紧把打探来的事说清楚。”

“哎。”尤大赶紧收了手，又躬身回道，“这鲁王府的惠福郡主和明善郡主历来不和，无奈每次都是惠福郡主技高一筹，这明善郡主吃了亏自是要找人发泄的，她这手底下的丫鬟可就遭了殃，三天两头的就得换上一茬。

如今听说除了身边有个老成的嬷嬷是太后娘娘赏下来的以外，其他人又是重新换过的，我打听了一下，说是这次打算从王府一处庄子上挑些小丫头进府慢慢调教，二爷，你看，咱们……”

兑二沉吟了片刻才道，“这事我来安排，你寻机再去打听打听鲁王府的事，行事小心一些，切记不要乱说话，更不要轻举妄动。”

尤大立马点头应是，兑二冲他摆摆手，他赶忙退了下去。

兑二沉思片刻，走到里间，很快提笔沾墨在一张小纸条上写了寥寥数语，这才伸手揭开桌上一个盖着黑布的笼子，从里面抱出一只雪白的鸽子来。

他伸手轻柔的抚了抚鸽子的脑袋，那鸽子乖巧的伸了伸脖子，喉咙里发出一阵细微“咕咕”声。

兑二很快打开鸽子脚上绑着的铜管，把刚刚的纸头细细卷成一个纸卷，塞到铜管里，再次把铜管封上，又重新绑到鸽子的脚上。

他转过身，打开另外一侧的窗户，这边的窗户正巧对着客栈旁的一处暗巷，他低头打量一番，没有见到任何人影，他这才伸手摸了摸鸽子，双手用力向外一抛，那只鸽子扑腾了两下翅膀，就飞入一片黑暗的天际，渐渐失去踪迹。

兑二又看了片刻，才重新把窗户关上。

一直等到近二更天，一个长着满脸络腮胡黑脸汉子才带着一身酒气进了门。

原本正在书案上整理消息的兑二微微抬起头看了过去。

那人一进屋却是一声未吭，脚步有些踉跄的一把把外衫脱了扔到一旁，拎了一旁的暖壶倒了热水，又从怀里摸出一个半大的瓶子出来，拔出瓶塞，洒了几滴药汁到盆子里。

他三两下洗干净脸，那原本粘在脸上的一大片胡须，也被他小心的取了下来，搁在一旁的桌子上，露出艮七那张白皙俊秀的面庞来。

“……二哥……这陪酒的活计，还是让旁人干吧，我这心里都喝的烧得慌……”艮七一说完，人就瘫坐在一旁的圈椅上。

“不是给你解酒丸了吗？为何不吃？”兑二先前还只当他是装醉，此时见他面色不好，也有些疑惑的走了过来。

一说到这里，艮七就满腹怨气，“那一瓶就十粒药丸，到今儿中午就用完了，下晌没得空回来，晚上又要应酬那帮子人，我这……”

“是我没想周到，应该多给你几瓶的。”兑二看他难受的样子，便小声劝慰道，“你自己出门时也要查点一番，这边就咱们两个顶事的，总不好都出门去应酬人。况且，今儿我已经把那事情查出眉目来了，只得再辛苦你几日了，等回头我把尤大调回来给你用……”

“什么？”艮七一下子蹦了起来，又因为头晕一下子又倒在圈椅里面，他伸手揉了揉太阳穴，呻吟了一声，“哎哟……二哥你刚刚说什么？找到人了？”

“嗯，应该是找到了。”兑二见他面色有些苍白，忙给他泡了一壶浓茶过来，“喝点茶，也会好受些。”

艮七却是顾不上这些，有些好奇的问，“是谁？男的还是女的？老的还是少的？”

第五百三十一章 请缨

“现在还不清楚，只知道大概是哪户人家，具体是谁得要咱们亲自去看了才能知晓。”兑二见他人虽难受，精神尚佳，便又转过身，继续去整理桌案上的一堆纸张。

艮七端着茶杯却是半晌不语，见兑二还在那边忙活，不由得开口道，“二哥，府城这边你才刚刚着手铺排，这铺子也才买了，货还得等徐州府那边往这边运，等到开张只怕还得不少时日。

你这一时半刻的走不脱，要不我先前去看看，万一对方要是有啥事，我们也能帮上一把，我要是解决不了，再让你出马如何？”

“不如何。”兑二转过头看了他一眼，淡淡的回了一句。

艮七对上他的目光，不由微微转过头，只盯着自己手上的杯子打量。

“你该不会是不想应酬这帮人，才想着要去的吧？”兑二看他一副心虚的样子，淡淡的道。

“那哪能呢？”艮七急急忙忙打断他的话，仰着脖子道，“我是这样的人吗？”

兑二未吭声，只微微一颔首。

艮七一下子气急，伸手指着兑二，“……你……你……你欺负人……”

兑二却是不看他，想了片刻，才淡淡的道，“不过，让你过去倒也不是不可以……”

说着他看了一眼艮七快戳到他面前的手指。

艮七忙不迭的把手收回来，换上一副笑脸，“真让我过去？”

兑二却只当做未听见，低头继续收捡桌上的纸张，一一归类放到一旁的匣子里。

“二哥……”艮七不由再次唤了一声，见兑二还是不搭理他，连忙告饶道，“二哥，这些日子咱们已经陪他们吃了不少席了，这该送的礼，该打通的过节咱们都做了，现在就等那边发话，咱们就能与那府上的人说上话了。

我看也该晾他们一晾，省得他们以为离了他们，咱们在这地儿还成不了事呢……正巧趁着时间我先过去瞧上一瞧，回来继续应酬那帮人如何？”

兑二听到他这话才转过头，“明儿再去应酬那李府一番，后日你再动身不迟。”

李府的一个女儿被抬进鲁王府做了鲁王的如夫人，听说最近正得宠，李府的门槛都快被人踏破了，这时候巴结上去，才不会引人注目。

艮七一听，连连点头，脸上一下子满是笑容，“好好好，今儿一道吃酒的就有李家的二爷，明儿我一定去……”

“应酬这些事，你可千万不要掉以轻心，免得被人转了空子还不自知。而且当初兖州府的活计，咱们早先就商量妥的，这个身份也是你自个儿挑的，你要是半途给我出纰漏，当心主子回来剥了你的皮。”兑二淡淡的提醒了他一句。

艮七的脸一下子变白了几分，酒也醒了些，立马规规矩矩的站起来，“我知道了，以后我要是哪儿做得不对，二哥只管训我就是。”

兑二看他这副模样，不由暗叹一口气，他爹就生了他这一个儿子，自小他就性子冷淡，也独来独往惯了。遇上这艮七倒好，整个就是一个还没长大的奶娃子，也不知当初主子为何会把他跟自己分做一道。

可是看着艮七规规矩矩站在自己面前挨训的样子，他心里竟莫名一软，“去吧，赶紧洗洗睡吧，明儿还有那一摊子等着你。”

“哎。”艮七立马应一声，高兴的咧开了嘴。

…………

兑二看着收拾的格外精神的艮七，不由皱了皱眉，“为何做这般打扮，换了短褐再去。”

艮七看着自己一身利落的崭新劲装，再看看挂在一旁架子上的灰色短褐，忍不住嘟了嘟嘴，拽住自己的衣襟，“作甚要穿那衣裳，不是说那人对主子来说很重要吗？我穿的那般寒碜过去，这不是丢了咱主子的脸吗？”

兑二看着一脸理直气壮的艮七，这犟驴子，一旦认了死理，那是听不得人说嘴，他此刻真想伸手扒开他的脑子，看看往常那机灵劲儿都跑到哪儿去了。

兑二深吸一口气，暗暗默念不要发火，耐心的劝道，“你穿着这一身去不合适，万一要是被人瞧见了，一看就知道你不是寻常百姓，要是被有心人看到了，万一给那家惹来灾祸怎么办？

那边不过是个山村，你穿着短褐过去，再把脸涂黄些，就是被人瞧见了，也只当你是哪家的儿郎，并不会放在心上。”

艮七再次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这簇新的衣裳，又看了看那件短褐，未了，有些垂头丧气的道，“可要是那家人见我这般模样，以为咱主子是那穷得上门打秋风的，不搭理咱咋办？”

“我不是让你悄悄去打探一下的吗？谁让你堂而皇之的上门去？啊？你原先是不是做此打算的？你给我小心些，要是大意坏了主子的事，不等主子回来，看我不剥了你的皮……”兑二看他心虚的样子，顿时有些气不打一处来，只觉得自己这些年的火气加在一块儿都没今儿这般大。

艮七见自己说漏了嘴，也不敢再争辩，忙一个转身就往里间走，嘴里嘟囔了几句，“换就换……一天到晚就会说要剥人皮……也不知你到底剥了几具……”

兑二耳尖的听得几句，顿时气得七窍生烟，等主子回来，他得把艮七还回去，这样时常与他待在一处，他只怕得被他气得少活几十年。

他抬头看了看窗外的日头，咬了咬牙，“你还不赶紧的，外面眼见着就到辰时了，你再这般磨蹭下去，到了地儿只怕天就要黑了。”

“来了来了。”艮七一边说一边撩开帘子，身上已经换了一身的灰色短褐，面上也不知涂抹了什么，肤色立马就变得暗黄了不少，整个人看着就跟随处可见的农家少年一般模样。

兑二把他整个人，上下的打量了一番，发觉没什么不妥当的，这才点点头，“成了，记住，你只要暗中打探一番就可以了，没有意外状况需要你出面时，不许你在这家人面前现身。”

“知道了知道了。”兑二连连点头，拿过一旁桌子上的一个小包袱，跟兑二招呼一声，就出了门。

第五百三十二章 打算

兑二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一时不知自己答应让艮七前去对不对，只希望艮七这家伙这次靠谱点儿，别给他捅出什么篓子来，他就谢天谢地了。

想到这里，他伸手招过守在门外的人，轻声嘱咐几句，那人就躬身一礼，匆匆下楼去了。

他一把合上门，走到书案前，把一只匣子拿出来，从里面拿出一本册子，又拿来纸张一一对着册子上的事布置起来。

他得尽快把府城里面的事情安排妥当，万一那边要是出了啥事，他也能及时去补救。

…………

赵怡然自从那天昏睡过去，把李氏几人吓得够呛后，就被勒令躺在炕上歇了好几日。

等她躺得浑身腰酸背痛的，李氏才许她下地到院子里面溜溜弯。

正巧临近中秋，王世甫也放了书哥儿几天假，这次书哥儿回来，把陈黑丫也一道带了回来。

两人一回来，立马就把赵怡然从李氏手上解救了出来。

前段时间接了下了几天的雨，这几日日头正好，暖和和晒得人的骨头都要酥了。

赵怡然躺在一个由茅草编织而成的吊床上，一边欣赏着眼前的湖光山色，一边懒洋洋的晒着太阳。

远处陈黑丫和书哥儿一道，各自背着一个篓子，捡野鸭蛋野鸡蛋去了。

晒了一会儿，赵怡然觉得日头太过刺眼，伸手摸到一顶镶着藕粉色绢纱的遮阳帽帽，微微遮挡住半张脸。

微风轻轻吹着，带着绢纱微微拂过脸颊，带来了一丝的痒意，赵怡然伸手挠挠脸，把绢纱拉到一边，过了片刻，又是一阵风吹来，脸上有起了痒意。

赵怡然干脆坐起身，把凉帽拿在手上一通打量，这是秦家送来的几顶遮阳帽，说是府城那家绸缎铺子的手艺，绢纱是江南今年新出样式，上等的绢纱配着竹制凉帽，分外的清新雅致。

她正细细的打量这顶遮阳帽，远处就传来陈黑丫的欢呼声。

赵怡然抬起头，见她手上高举着一样物什，正用力向着赵怡然这边挥手。

赵怡然虽不听不清她喊得是什么，但是看到她的位置，大致也猜得出是什么让她如此高兴，应该是捡到鹅蛋了。

果然，等两人回头，陈黑丫一脸兴奋的把篓子举到赵怡然面前，“大丫姐，你看，这是不是就是你写信说得那个鹅蛋，这个头可真大……呵呵……”

赵怡然低头看了一眼，笑着道，“是鹅蛋，家里有腌好的，回头给你们煮几个尝尝。”

“这一个蛋差不多得有半斤吧，一个哪能吃的完呢。”陈黑丫放下篓子，捧起一个蛋，仔仔细细的打量一番。

书哥儿则提着那只布袋给那些鸡鸭鹅喂了一遍粮食。

“大丫，我昨儿跟爹娘他们商量了一下，现在两家铺子都已经开张一些日子了，就连闻香斋从上个月开始也略有盈余，铺子的掌柜都算是得力的，我们再请个账房先生，管着两家铺子的账，黑丫还是先回来帮你们的忙吧。”

书哥儿把袋子重新系到树上，转身跟赵怡然道。

赵怡然看向陈黑丫，陈黑丫也笑着看向她，“大丫姐，还是让我跟你待在一道吧，你不知道，在朱家镇，整天就我一个人呆着，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可把我憋坏了，我就想着回来跟你待在一道，干干活儿，读读书写写字，有空再来捡这些鸭蛋鸡蛋。”

赵怡然见此，心里也高兴，陈黑丫的力气大，一直以来都是她的好帮手，有她帮着自己，不管做什么都事半功倍。

“可是陈大伯知道吗？他不是想让你能学着管管帐的吗？”

陈黑丫冲她眨眨眼，“我早就跟我爹说好了，我要回来跟你学读书认字，还要跟婶子学针线，我爹就拿我没辙了，再说，我已经管了几个月的帐了，他知道这些都是跟你学的本事，已经点头答应了。”

“成，有你回来帮我，我也能轻省些。”赵怡然见此，立马点头答应下来。

书哥儿抬头看了看天色，跟赵怡然道，“这天色不早了，我去打只鸡带回去，也好给你补补身子。”

陈黑丫一听，立马跳起来，“我来我来，我都好些日子没打野味了，这手痒得很。”说着，拿起一旁的棍子就往林子里面走。

书哥儿见此，也不与她挣，看着她身影在林子里面一闪，已经看不到了，这才转身跟赵怡然道，“我明年春天打算下场试试。”

“明年？”赵怡然见他打发走陈黑丫，就知道他有话与自己说，但是闻言还是有些吃惊的看着书哥儿。

按照王世甫一开始给书哥儿的规划是后年下场，本意也是让书哥儿趁着这两年把基础打扎实了，到时一鼓作气考个秀才回来，说不定还能考个好名次。

“嗯。”书哥儿伸出手，抚了抚她有些削尖的下巴，“我早日考了功名，就能庇护家里，家里也能买些下人回来打理，你和爹娘他们就不必如此辛苦。”

“哥。”赵怡然一把拉住书哥儿的手，“这人吃了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道理，你看我现在不是好端端的吗？再说了，我和爹已经打算，秋收之后作坊就开工。

明年开春就开始卖辣椒种子，到时候咱们只要负责出银子买辣椒就成，哪里能让你这般提前下场，要是到时考不到一个好名次或是……，岂不可惜……”

书哥儿笑着拉住她的手，“你不要如此担心，明年我就十三岁了，江南像我这般大的童生秀才，大有人在，我也跟先生说了此事，先生并未反对，只是让我用心读书，如果先生不同意，肯定不会让我下场的。而且此次回来后，下次只怕得等到年节才能回来。”

“所以铺子上，我也打算找个老账房管着两个铺子的账目，我每月只需核上一遍，就给你捎过来，其他事我就不管了。”书哥儿说完，面上的神色看着一片轻松。

赵怡然的心里不知为何却有些发酸，她看着书哥儿那只被自己握在手里的右手。

第五百三十三章 鸡汤

这只手因为长时间的握笔，不但食指和中指指腹上已经有了薄薄的一层老茧，就连无名指和大拇指上也有，“哥……”

“哎。”

“哥……”

“哎。”

书哥儿伸手揉了揉她柔软的发，“不要担心，我已经不是以前的书哥儿了，有我护着你们呢。但是此事先别跟爹娘他们说，免得让他们担心。”

赵怡然鼻头有些发酸，她抬起头，努力的冲书哥儿露出一个灿烂的笑，用力的点了点头，“嗯。”

不远处响起陈黑丫的一片欢呼声，赵怡然笑着看向声音的来处，“不知黑丫打到了什么野味，这般高兴。”

“去瞧瞧不就知道了。”书哥儿说着伸出手，把赵怡然至吊床上抱了下来。

兄妹两人相视一笑，牵着手就往陈黑丫欢呼的地方跑去。

“哈哈……你们看……”陈黑丫把两只手上提着的野鸡和野兔给两人看，有些得意的道，“我这几个月都没打野味，这手上的功夫是丝毫没落下，就靠这根棍子，就打着这几只。”

赵怡然上前看了看，见这几只野兔和野鸡都长得很是肥硕，不由得笑道，“今年咱们村上不少人都帮着咱们盖作坊去了，黑丫你跟你爹两人也不在家，这山上的野物还真没什么了人来打过。”

陈黑丫一听，不由得眼前一亮，“大丫姐，那这样，咱们还不如多去打些野味，自家吃不了，不是还可以送到雅食记吗？”

赵怡然听了不由得心下一动，她原本心里也是计划今年做些新的吃食出来卖。

今年作坊里面要开始做各种口味的腊肠、牛肉干和风味猪肉脯，现在陈黒丫这一提醒，她倒是转过弯来，要是打些野兔，是不是也可以做成风味兔肉，正好留着年节的时候卖，那味道比新鲜的兔肉香多了。

想到这里，她的小脑袋又开始快速转动起来，还有什么是可以一道拿来做了卖得……今年有了作坊，她可是一样也不会放过的。

陈黑丫见她盯着自己手上的野兔出神，不由唤了赵怡然几句，“大丫姐，大丫姐？”

“嗯？”赵怡然回过神，忙伸手捡起陈黑丫丢在一旁的棍子，“今儿这么多野味尽够咱们打牙祭了，天也不早了，咱们还是先回去吧。”

“好。”陈黑丫提着那些野物，当先一步就往林子外面走。

赵怡然和书哥儿忙跟在她身后，一一出了林子。

待进了赵家院子，李氏看着几人回来了，忙上前打量了一下赵怡然的神色，见她气色虽没有从前那般红润，但是比之前几日，却是好上不少，看来真的是大好了。

李氏悬了半日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陈黑丫见李氏这般模样，忙笑着道，“婶子，你放心，有我们看着大丫姐呢，保管让她累不着。”

李氏忙笑眯眯的道，“有你看着，我自是放心，咋得？今儿还去打野物了？”

“嗯，书哥儿说是要给大丫姐补补身子，这不，我就拿这棍子，……就打了这老些。”陈黑丫把赵怡然拿回来的那根棍子拿给李氏瞧，又把自己打猎的经过绘声绘色的说给众人听。

一旁的二丫立刻星星眼的看着陈黑丫，让陈黑丫很是受用，她笑着伸手捏了捏二丫的脸蛋儿。

李氏忙上前拿过那些野味，“正好今儿你们都在，我这就剥洗了，给你们打打牙祭。”

陈黒丫见此，忙撸了撸袖子，“婶子，我来帮你。”

“好好好。”李氏笑着连连应声，和陈黒丫一起搬着这些野物到水井边收拾去了。

…………

李氏给赵怡然舀了一碗炖得香浓的野鸡汤，“大丫，你这身子还虚的很，得多喝些汤补补。”

赵怡然笑着伸手接过，看了一旁的书哥儿几人，“娘，哥念书也辛苦的很，你也给他盛一碗呗。”

“都有都有。”李氏笑着拿起一旁的碗，“今儿打了三只野鸡，全给炖了，足足炖了一大锅，你们每人都喝一碗。”

李氏一边说一边已是把手上的一碗递给了一旁的陈黒丫。

赵怡然用汤勺搅拌了下汤水，发觉碗里除了枸杞之外，还有参须，不由抬头问李氏，“娘，你今儿这是炖得参鸡汤？”

“嗯，前儿你爹就问了周郎中，他说得要给你做些药膳补补，这不今儿正巧有这野鸡，你爹又去周郎中家买了些参须回来，正好今儿炖了给你们补补。”

赵怡然舀了一口汤送进嘴里，醇香的鸡汤里面还带着一丝丝的清甜，没有一点参的苦涩，唔，应该是放了枣子一起炖的。

赵怡然想着便伸长脖子看了一眼锅里的汤，果然看到一些红枣漂浮在汤中。

赵怡然又喝了两勺，这才笑着赞了一句。

李氏刚刚给几人都盛了一碗，见她喜欢，便道，“你要是喜欢，明儿再让你爹进山打几只回来，我再给你炖。”

赵怡然点头，“嗯，这也入秋一些时日了，咱们一家子都喝点儿汤补补。”

“娘，这汤确实炖得不错，这鸡肉都炖得酥烂了。”书哥儿说着，就把自己碗里的那只鸡腿夹了放到一旁赵怡然的碗里，“大丫，你多吃些。”

赵怡然看着碗里的鸡腿，抬头看向一旁的李氏，“娘，你这些日子照顾我辛苦了。”说着就把那只鸡腿夹到李氏碗里。

李氏听了这话，想着这些日子的担忧，不由微微吸了吸鼻子，又把那只鸡腿夹到一旁二丫的碗里，“只要你们一个个都好好地，娘一点儿也不觉得辛苦。”

她说着站起身，拿过一旁的勺子，从锅里捞了几只鸡腿出来，一一放到几人的碗里，“今儿我把三只鸡都炖了，你们也不要让来让去的，每人都能分到一只鸡腿。”

赵怡然几人看着碗里的鸡腿，不由得相视一笑，低头吃了起来。

李氏看着几个孩子，时不时的给几人夹些菜，一顿饭一家人吃得很是温馨。

一吃完饭，赵振兴就要起身去镇上的仁济堂拿订好的一批香料，正好顺便就把棋哥儿捎到学堂去。

第五百三十八章 打喷嚏的兔子

陈黒丫想了想，点头道，“嗯，刚刚我就听见一声喷嚏，还以为是谁躲在山上，等了一会儿，就见一只肥兔子跑出来了，想来那喷嚏就是它打的吧。”

赵怡然听她如此说，跟着转过头，又看像一旁的山坡。

此时正值秋季，漫山的果木也伸展着枝丫，枝头上满是碧绿的叶子，看着这些还不过一人高的果木，确实不像是能藏人的样子。

已经走出去老远的赵振兴和李氏，见到两人还站在官道上，正对着山坡上的果木林指指点点的，不由扬声招呼道，“大丫，快跟上。”

“噢，来了。”赵怡然赶忙应一声，收回视线不再多想，把心里的一丝疑惑抛之脑后，拉着陈黒丫就跑着上前。

几人走后不久，靠在山坡旁的杂草丛里，就慢慢站出一个人来，只见他穿着一身灰色的短褐，背着光一时倒也瞧不见他的样貌。

他看着几人远去的背影，不由松开一直捂住口鼻的手，低头看着被自己握在另一只手上几个干瘪的红色果子，其中一个已经断裂成两半。

看到这里，他又忍不住伸手揉了揉鼻子，他不过就是好奇这是什么玩意儿，顺手拿了几个瞧了。

谁知，刚刚藏身时，那茅草刮着脸，有些痒，他不由得伸手挠了挠，可巧的是正好手上还握着几个辣椒，其中一个辣椒断裂开，正好擦过鼻子，然后……然后一个喷嚏就不受控制的打了出来。

等他伸出另一只手捂住口鼻时已经晚了，那个黑瘦瞧着有把子力气的丫头竟也是个练家子，一下子就发现了，好在他赶紧藏到另一侧的草丛里，正巧惊了一只肥兔子。

想着刚刚那两个丫头站在山脚下议论的话，他的面色不由得变得阵红阵白的。

眼见着那家人已经走远，他低低嘟囔一声，赶忙把这些红色果子心的收进一只布包内，这才从草丛里跳了出来，跑着跟在赵家人的身后进了清河村。

这边赵家人进了院子，李氏就开始忙着喂了猪。

年初从张家抓来的十来头猪仔，都已经长到两百来斤，李氏看着长得白胖的猪，忍不住露出一抹笑，她把猪食倒进石槽，这才放下栅栏外的帘子，转身出了后院。

赵怡然和陈黒丫两人正一道张罗着晚饭。

李氏一进灶房，就赶忙洗干净手，上前自赵怡然手上接过菜刀，“今儿一天你也累着了，这边交给我，你去歇一会儿。”

赵怡然见此也不坚持，她正巧也有事要忙活，洗干净手，脱下身上的围裙，上了炕。

站在炕梢的二丫，正伸长手臂，去够一旁架子上的攒盒。

赵怡然上前一把帮她拿了下来，“喏，心别吃多了，等会儿就要吃饭了。”

“嗯。”二丫赶忙点头，抱着攒盒，哧溜一下就滑下炕。

她打开攒盒，从里面拿出一块奶黄色的点心，跑到李氏跟前，伸手把点心递了过去，“娘，你吃。”

李氏笑着弯下腰，张嘴把点心咬住。

二丫又拿了一块送给正在烧火的陈黒丫。

陈黒丫也张嘴吃了。

二丫又拿了一个送到赵怡然嘴边，闻着那股香甜的奶香气，赵怡然摇摇头，“你吃吧，姐不饿。”

二丫见她真不吃，这才坐到炕沿上，抱着攒盒吃了起来。

一旁陈黒丫把嘴里的点心吃完，抬起头问赵怡然，“大丫姐，这点心怎么不放到雅食记去卖，肯定会有不少客人喜欢。”

“这些点心还是靠着爹一大清早的从谭家镇带回来的牛奶做成的，这寻常时间带回来的话，只怕都要馊了。”赵怡然笑着道，“等天气再凉些，谭大伯那边的牛奶运过来也不会坏了，我再做了让他们带到雅食记去卖。”

那时客栈也开了，她是得想法子做出几样稀罕的点心出来，她一边想一边拿出一旁的笔墨开始把自己先前的在作坊里的打算一一列了出来，开始逐条的细细思量。

那边李氏把菜都准备好，正准备开始炒菜，不知怎的，院子里面的两只奶狗突然，“……嗷呜……嗷呜……”的叫唤起来。

李氏看着坐在炕上，凝眉咬着笔杆沉思的赵怡然，赶忙快步走到院子，左右张望了一下，并没有瞧见有外人进来。

想着家里人都已经归家，天色也不早了，干脆把院门关上，见两只奶狗还在不停的叫唤，忙上前安抚的摸了摸两家伙的头，“好了好了，别叫唤了，马上就有饭吃了。”

两只奶狗被李氏的手抚摸了几下，最终安静下来，趴伏到窝里去了。

李氏见此，这才站起身，转身进了灶间。

此时赵家的院墙外，正有一人无声无息的犹如一只壁虎一般，趴伏在院墙上。

他没想到赵家院子里面竟然还养了两只狗，瞧着那圆滚滚的样，倒是灵敏的很，害得他差点儿就被赵家人发现。

想到这里，他不由收敛全身气息，无声无息的一个腾跃就沿着院墙上了屋顶，顺着屋顶最终上了院子里的那棵大树。

他好不容易藏好身形，那间灶房里面却是飘出一股诱人的香气，他不由耸了耸鼻子，还没来得及感叹，一阵“咕噜噜……”的声响自他肚子里面传来。

他下意识的一把捂住自己的肚子，想着让它别再继续叫唤，无奈为了赶路，从早上到现在还未进一粒食的肚子并不听话，径自咕噜噜个不停。

眼见着院子里面那两只奶狗又从窝里飞快的跑出，围着大树嗷呜了起来，他立马黑了脸，就算是赵家人发现不了他的藏身处，这狗老是叫唤也总不是个事。

他当机立断，沿着原路一路出了赵家院子，不顾后面奶狗的嗷呜声，他径自往镇上奔去，不管有啥事，还是先去祭了这五脏庙再说。

这时赵振兴也从后院喂了骡马回转过来，见两只奶狗正围着院子里的那棵梧桐树绕圈圈，径自嗷呜个不停，不由奇怪的上前看了一眼，那是棵枝繁叶茂的梧桐树，长在院子里也好些个年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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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九章 郁闷的艮七

他仰头看了半晌没见着任何动静，不由弯下腰，伸手一手一只，把两只奶狗径自捞进怀里，“好了好了，叫唤啥，棋哥儿正在写大字呢，别让他分了心。”

两只奶狗嗷呜两声，只得把头埋进赵振兴的臂弯里，不再叫唤了。

赵振兴把它们重新放到窝里，把身上拍打了几下，在水井旁洗干净手，这才转身进了屋。

李氏正好把一盘土豆丝炒好，见到他进来，忙问道，“可是白黄又叫唤了？”

“嗯，这会儿没事了。”赵振兴帮着把地上的几个篓子收了摞到一块儿。

“今儿这般叫唤，只怕是饿着了，那边炖得汤里还有好些个骨头，你捞几个先给它们送去。”李氏一边说一边把切好的肉片下到锅里，随着“磁啦……”一声，香气四溢。

赵振兴应了一声，停下手，拿了碗和汤勺，揭开坐在一旁炉子上的锅，从里面捞出一些骨头来，给两只奶狗送了过去。

两只奶狗听得赵振兴的脚步声，也闻到了味道，兴奋的围上前来，绕着赵振兴的脚步打转。

“好了好了，都好生坐着！”

赵振兴差点被其中一只绊倒，不由吆喝一声，见到这两只热情的模样，也以为它们先前叫唤是真的饿着了。

…………

赵家人吃完晚饭，除了李氏去洗刷碗筷，其余人都盘膝坐在炕上。

赵怡然把自己先前想了的一些问题一一跟赵振兴商讨起来，就连二丫和棋哥儿也被赵怡然要求在一旁旁听。

现在书哥儿不在家，他们家的人手太少了，有一个算一个，大家都得参与进来，就算是出不了主意，但是也得跟在一旁听听，帮着出出主意才行。

赵振兴对于赵怡然的意见自是不会反对，他也知道家里得力的人手太少，让两个的早早知道世事的艰难，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等到赵怡然把自己的想法一一说完，赵振兴也凝眉沉思了片刻，“置办这些家伙什倒不是啥难事，你只要把样式啥得给我，我立马就订下去，反正这些人家我们也都相熟，应该出不了啥岔子。

再就是这伙计、浆洗打杂的人手，在这周围的村镇也能招得到，倒是这掌柜的，要是有那能耐的，只怕不愿意到咱这地界儿来，就是那手艺出众的厨子只怕也是这般。”

赵怡然何尝不知这个道理，但是终归要解决这些事，客栈一旦开始正常营业，那就离不得厨子和掌柜的，要不是有家里这一摊子和作坊，自家人倒也可以顶上一段时间。

可是客栈开张的日子只怕也是温棚出产的高峰期，家里的人手全部算上，只怕都不够忙活的，哪里还能腾得出手来打理客栈。

赵怡然想到这里就道，“现在有两个办法，一是托王牙侩看看县城那边有没有掌柜或是厨子愿意到咱这儿来的，跟他说好了，到咱这儿的工钱比照县城，要是做的好，咱们还可以给得再多些。”

“再一个，就是找咱镇上的张牙侩，看看咱这大张镇周围有没有好的掌柜和厨子，要是有，愿意到咱这儿来的，工钱比照他们先前的，每年过年还有红利。”

赵怡然接着又把自己想道的另外几点一一说与几人听，到最后，二丫已经体力不支的趴伏到桌上睡了起来。

李氏赶忙上前，抱着她进了东厢房洗漱歇息去了。

棋哥儿倒是听得津津有味的，时不时还插嘴问上一句。

等到几人把几件事商讨的差不多了，赵怡然也抬手打了个哈欠，把早前画好的那张纸头递给赵振兴，“……爹，明儿你去寻牙侩的时候，不要忘了帮我问活动印章的事。”

“嗯，我晓得了，今儿忙了一天，你也累着了，赶紧洗洗去歇息。”赵振兴见她这样，不由得有些心疼，赶紧催促她去洗漱。

赵怡然也不坚持，自从生病后，她就时常感觉有些疲乏，她知道这是身体还没养过来的原因，想着这些日子，每日不断的汤水，她也不再继续熬夜下去，免得李氏都给她白补了。

想到这里，她也把桌上的东西收拾起来，拎着水壶进东厢房洗漱去了。

赵振兴把赵怡然递给他的几张纸头收起来，也带着棋哥儿去了堂屋。

随着赵家的灯逐渐熄灭，一家人都进入香甜的梦乡。

一阵风吹来，灶房原本只是并拢的门被风吹开一条缝隙，狗窝里的两只奶狗倏地站直身子竖起两只耳朵，仔细听着动静，半晌，除了风吹着树叶打旋的声响，一丝动静也无。

两只奶狗又趴伏到窝里，嘴里发出一阵咕哝声，把毛茸茸的脑袋搁在前腿上，假寐起来。

一个黑色的身影犹如一阵风一般顺着屋檐轻巧的滑进灶间，他一进屋子就无声的把门合拢，无需点灯，原本就练了夜视的眼睛，顺着窗外透进的丝丝光亮，他已经把屋内的情形，瞧得分明。

想着今儿的几次受挫，他心里一阵懊恼，好在他从镇上回来的及时，听到了赵家人的一番商议，看来主子要找的人他已经找到了。

想到这里，他不由无声的咧开嘴，笑了几声，总算是不负主子所托，这般要紧的事总算是被他给知晓了。

他见到面前空无一物的炕，便心的躺到上面，不敢发出一丝声响，奔波了一天的身子此时也感觉到了疲乏，但是想着院子里面的两只家伙，他却是不敢有丝毫的放松，只得把今儿得到的这些消息，一一从脑子里面过了一遍。

他躺了半晌，最终还是坐起身，打坐起来。

熟睡的赵家人，自是不知家里来了陌生的访客，径自睡得香甜。

…………

次日一早，赵振兴就赶着骡车出了门，躲在梧桐树上的某人，纠结了一番，是跟着赵振兴出门，还是继续守在赵家院子里。

想到这里，他的眼睛不由得溜到院子里面正围着李氏脚跟打转的两只奶狗，看那谄媚的样子，他不由暗自咬了咬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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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五章 美味

再后来自己把前世的瑜伽捡起来练了一些时日，才觉得身子骨的柔韧性好了不少，最近因为忙，又有些日子没练了，自己这不遇事儿就躲懒的毛病看来得好生改一改，一直这样下去可不成。

“你说的对，从今儿开始我得把这些重新练起来。”

赵怡然上前拿过洗了摆在笸箩里面的坛盖，见水汽基本已经被晾晒干，招呼陈黑丫，“来，帮我这些搬到西厢去。”

陈黑丫一听上前搬起最大的一个笸箩就往屋内走，看着西厢里摆了一溜的大坛子，问赵怡然，“这些就是这次要装得辣酱？”

“嗯呢。”

赵怡然示意陈黑丫把笸箩放在早就收拾干净的炕上，她上前拿过一旁的棉布，小心的把笸箩盖上。

那边陈黑丫来回几趟，很快就把装着坛盖的几个笸箩尽数端了进来。

赵怡然把反复用开水煮过的几个竹制舀子和漏斗也放到笸箩里面，跟那些坛盖一一用棉布盖好。

“成了，等下吃了饭咱们就可以开始往这些坛子里面装了。”她拍了两下手，“走，去看看那锅汤煲的怎么样了。”

赵怡然当先一步往外走，陈黒丫一听，忙快步跟上。

两人刚走到灶房门前，透过挑起的帘子，就闻到一股浓郁的香气。

“好香！”陈黒丫耸了耸小鼻子，跟在赵怡然的身后进了灶间。

坐在炉子上的锅子正“咕噜噜”的冒着泡儿，锅盖被顶得“亢铛亢铛”作响。

赵怡然忙上前几步，一把掀开锅盖，又忙把炉子封上，锅里的动静才小了下来，看着原本满满一锅的汤汁，已经熬了只剩下八成，赵怡然招呼陈黒丫，“帮我把那笊篱拿过来，再给我拿个盆。”

“哎。”

陈黒丫应一声，转身拿过一旁碗架上的笊篱递给赵怡然，又从案板上拿过一个干净的木盆。

赵怡然伸手接过，用笊篱到汤水里面捞出一只白胖的猪脚来，此时猪脚已经被炖得软烂，外皮晶莹剔透，好似随时要撑破那层皮一般，随着赵怡然的动作，还颤悠悠的晃了几下。

陈黒丫不由自主的就咽了一口口水。

赵怡然用笊篱把锅里的四只猪脚都捞了出来，这才把锅盖重新盖上。

“黑丫，你帮我烧火。”

“哎。”

陈黒丫动作很是麻利，不过片刻功夫，就把火生了起来。

赵怡然把锅里添上油，先是把泡在一旁的土豆丝捞了出来，沥干水，等到锅里冒起青烟，她舀了一勺辣酱倒进锅里快速的翻炒了两下，就把土豆丝倒了进去，火力猛，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土豆丝就炒好出锅。

她把锅里重新添上油，姜蒜、酱油、冰糖、自制的香料粉等调料，然后添上少量水，直接把刚刚捞出的几只猪脚放进去，用锅铲轻轻一拨，刚刚看着还完整的猪脚瞬间被分成好几块，她把锅盖盖上，“黑丫，大些火。”

转身又把里面锅里添上水，摆上蒸屉，把早上蒸好的一些馒头拿了过来，算着中午吃饭的人数，把馒头一一摆了上去。

“黑丫，里面锅也添上火。”

赵怡然把一旁泡好的粉丝和豆皮捞了出来，把豆皮细细切成丝，这才把洗好放在笸箩里面的鸡毛菜拿出来拦腰切了一刀，从碗柜里拿出一块卤好的牛肉出来切成薄片。

等到这些都准备妥当，锅里也烧开了，她掀开锅看了一眼，见汤汁已经被煮了差不多了，她用锅铲翻炒了几下，直至所有汤汁都被猪脚吸收干净，见猪脚表皮红润油亮，她这才停下手，拿出两个海碗，分别把猪脚盛了进去。

未了，淋上一些切碎的葱花，红绿相间，很是惹人食欲。

她把其中一碗收到碗柜里面，剩下一碗直接拿盘子扣了放在灶台边上。

把锅洗刷干净，赵怡然添上油，用上姜末、辣酱爆香，未了添上高汤又加了一些水，这才盖上锅盖，嘱咐陈黒丫烧开。

她就小跑着到了后院，早前让李氏在院角收拾了一个约莫圆桌大的地方，立了小支架，盖上油布，做了一个小小的暖棚，里面种了一些小葱、芫荽之类的香料，这些天天气渐渐转暖，眼见着这小暖棚里种的蔬菜也长势喜人。

今儿白天日头好，温棚一早就被李氏掀开来透气，一棵棵翠绿的小葱和芫荽正在阳光下抖擞着小身板。

赵怡然上前弯下腰，挑了两棵长得高壮些的芫荽，徒手拔了出来，又顺手拔了两棵小葱，这才转身又小跑着到了前院，把小葱和芫荽剥洗干净，她用刀细细切了放到一旁。

“黑丫，我去前头看看我爹他们回来没，这些粉丝等会儿锅烧开了你先帮我搁进去煮。”

不待陈黒丫应声，她又转身跑了出去。

刚到院门边，就见二丫提着个小篮子往家来，她笑着问，“咋地回来了？”

“二锤叔他们回来了，我就想着大姐要来叫我了，就直接回来了。”

“那进屋去吧，我看看爹他们回来没。”赵怡然招呼一声，脚下不停，直接出了院子。

站在南坡上向南张望，此时外面日头正当午，光线正好，远远的赵怡然看着打头像是赵振兴的一行人上了小桥，看样子是往家来了，她站直身子，伸长胳膊冲那一行人挥了挥，大声的喊了一句，“爹！回来吃饭了！”

清脆的声音透过身前的空气，远远的被传了出去，远处山谷那边似乎还能听到回响“……吃饭了……吃饭了……”，连绵不绝，周围的一些人家只怕是都听见了这声呼唤。

赵怡然也不管周围几家在院门外忙活的人，投来诧异的目光。

喊过这声，她就笑着小跑进了院子，她早就想这么做了。

嗯，那一嗓子喊出去，可真爽！

那边赵振兴几人也听到了，他笑着跟赵老爷子道，“大丫准是烧了什么好吃的。”

想着这些天在赵家吃到的饭菜，赵老爷子不由得咽了咽口水，觉得肚子好像更饿了，他不由得加快脚步，“大丫这张罗饭菜的手艺像她娘。”

赵振兴看着赵老爷子一瞬间就走出去几米，忙笑着接过一旁李氏肩上的背篓，“你先回去帮着张罗张罗，老爷子这是饿了。”

“哎。”李氏笑着应一声，挎着篮子，也快步往家走。

第五百四十六章 指点

他微微摩挲了一下手上的纸张，这是主子最后给他们的指令，也许就是他们毕生的指令。

“笃……笃……笃…………笃…………笃……”一阵有节奏的敲门声，这是自己人。

兑二快速的站起身，上前一把打开门，“什么事？……”

见到站在自己面前的程威，他后面的话不由噎了下去。

他忙躬身行礼，“程护卫，你怎么来了？”

“进去说。”程威一脸的风尘仆仆。

兑二忙让到一边，程威一进屋子，左右打量一眼，衣袖轻轻一拂，身后的屋门没有发出任何动静，就被合拢了。

兑二也忙跟着程威一道往里走，“属下前儿刚接到你的信，没想到今儿你就过来了。”

“那时我已经快到徐州境内，两日跑马过来，这才来的快了些。”程威摆摆手，示意一旁的艮七不必多礼。

他走到桌前落座，艮七立马就倒了一杯茶递了过来。

程威伸手接过，端在手上并未喝，而是冲两人微微一颔首，“说吧，你们这边查的如何了？”

兑二和艮七对视一眼，兑二上前一步小声把他们这一路的情形大致说了一遍。

半晌，程威也只是端坐在那儿，不发一言。

艮七原本心中忐忑，此刻一咬牙，“扑通”一下就跪到地上。

“程护卫，都是属下大意，被人蒙骗，害得主子流落在外，请程护卫责罚。”

一旁的兑二见此，也忙单膝着地，“也是属下失察之过，还请程护卫一并责罚。”

程威淡淡的看了他们两人一眼，那目光却有如实质一般，让两人背后的毛发都战栗起来。

良久，程威才淡淡的丢下一句，“你们犯下如此大错，自有你们主子回来责罚与你们。”

兑二和艮七一听此言，立马面露喜色，异口同声的问道，“程护卫这是有主子的消息了？”

“先起来吧，等你们主子回来，功过一并赏罚。”

程威说完，看着两人至地上起身，这才继续道，“你们主子最后一份信捎回来时就说了，暂时可能联络不便，让你们照着先前的指令办事，他短则半载长则一年必定回返。

这段时间内，还望你们着紧手上的差事，不能再有先前这样差错发生。你们主子的性子你们想必也清楚，他手底下可是不用蠢人的。”

程威说完又淡淡的扫了两人一眼。

兑二和艮七心中一凛，只怕主子后来已经察觉到他们的消息出错，只是骑虎难下，暂时不得回转罢了。

兑二忙上前抱拳道，“属下必定倾尽全力，把主子安排的差事办妥当。”

程威微微颔首，“之前少爷让你们派人打探过大将军府的消息，靳将军后来带兵出征，如今已经打了胜仗，不日即将凯旋归朝，让你们安排人手的事如今办得如何了？”

兑二和艮七忙交换了一个眼色，还是兑二上前回话，“大将军府看着外松，实则内紧，家里的下人又大都是家生子，基本不从外面买人，主子身边更是用得各自的亲信，先前大军开拔之时，我也让底下两人从军去了，暂时没有得到任何消息。

好在咱们丰台上一处种花木的庄子常年给京城的这些勋贵送花，他们家的太夫人很是喜欢牡丹，时常就让咱们庄子送去一些。

他们想了法子才送了两个老仆进去，也就专门给太夫人打理一下小花园，将军府里的好多下仆都是练家子，他们寻常也不敢乱走动。

除了刚开始传了一张画像过去让他们辨认了里面的那位靳护卫确实是将军府的二公子外，那孩童以及那姓谢的文士，并未在府里见到。

属下怕打草惊蛇，一时倒也不敢贸然的与他们传递消息。倒是对于那孩童，属下倒也有一番猜测……只是如今还没拿到确凿的证据，也就未曾上报。”

程威听了，暗暗点头，兑二看来经过先前的这件事，如今行事是越发谨慎了，如此也好，将来可堪大用。

他沉吟片刻才道，“那孩童的事不要着急，既然与靳护卫如此相熟，日后肯定有机会知道。

如今你们主子不在，你们得尽快把这些眼线布下去，先不要急着让他们打听消息，这些钉子埋下去不易，在没有布局成熟之前，轻易不要用，免得拔出萝卜带出泥，让主子的计划功亏一篑就太不值得了。”

兑二和艮七连忙抱拳应是。

程威这才把杯子凑到唇边喝了一口，“你们把金家的账房给掳了，如今人到哪里去了？”

艮七闻言，一下子脸涨得通红，有些讪讪的上前道，“属下……属下担心把人杀了，会被金家察觉，万一被金展鹏回来后猜到有人在打听辣酱的事，恐会给主子带来麻烦。

属下就查了一下他的底细，知道……他偷偷在外置了一外室，那银钱也有些不干净，我就用此事威胁了他一通，才把他放回去了……”

程威听他吭哧吭哧的说完，白皙的面皮已经涨的通红，显然这般行事实在让他臊得慌。

他便轻轻咳了一声，提点了一句，“经过此次事情，想你行事应该也有所长进才是，如此做就甚好。只要不是生死大事，凡事就不要做绝，免得留下首尾而不自知，到时就是无穷的祸患。”

艮七忙点头应是。

程威看着面前这个不过十七八岁的少年，心里也有些感慨，语气也稍微柔和了些，有些语重心长的道，“主子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到你和兑二手上，你们得用心当差，切不可辜负主子对你们的期望。”

听得此言的艮七更是一脸的羞愧，他祖父原也是老国公身边得力的护卫，自小祖父就对他格外看重，亲手教他武艺，一心栽培他，也好将来得了国公府的主子们重用。

刚被程锦川选过来的时候，他满心自信自己不比其他人差。

谁知，一路跟着程锦川出了一趟门，他那可怜的自信心就被打击的七零八落，不说主子的行事手段，就是乾一兑二几人行事也比自己厉害不少，好在主子还肯把他留在身边，并让他跟着兑二一道做如此紧要的事。

第五百四十八章 考校（一）

她目光在众人身上扫了一圈，见没人站出来，便点点头。“你们都不说话，我就当你们都是愿意的了。”

说完，李氏就陆陆续续喊出几人的名字，见她们已经从人群里面走出，站到一旁。

李氏笑着道，“这作坊现在还不需要那么多人，后面再要人，你们再过来吧。”说着，把放在围裙兜里的几包糖块拿了出来，“麻烦你们今儿走这一遭了，这些拿回去给孩子们尝尝。”

几人先是见李氏不要她们，心里还有些不乐意，但见李氏还给了糖块，心里也舒坦了些，伸手接过，人却是未走，说是想看看赵家如何考校人。

李氏见此，让她们站在院子的一角也就不再管她们。

她转身看了看剩下的十几个人，笑着道，“大家伙儿都是相熟的，咱们丑话说在前头，要是你们都愿意考校，那要是最后有人没选上，可不许着恼，大家伙儿还是要好生做乡邻。”

这些人看了一眼旁边被李氏刚刚筛选出去的几人，忙笑着点头应承。

李氏见此，这才指着已经摆了三把菜刀和案板的石案继续道，“既然大家伙儿都没啥意见，那你们站到那边的石案后面去，也不要抢位置，分成三人一排就成。”

众人面面相觑片刻，不知李氏这是啥考校。

张连氏却是一把拉过身侧的一个媳妇当先一步就站到石案后面，其他人见了，纷纷跟在后面站好。

赵怡然一直站在屋檐下，看着这些人的动作，视线微不可查的在其中几人身上停留片刻，才微微点了点头。

那边李氏的话音刚落下，被她刚刚单独剔除出来的几人，看着李氏，紧了紧手上的那包糖块，目光有些闪烁。

等到众人都站好，李氏从身旁摆着几个篓子里，拿了一个篓子摆到石案上，跟站在最前面的三人道，“这篓子里面是上好的猪肉，现在你们各拿一块出来，把它们切成黄豆大的猪肉丁。”

几乎是李氏的话音落下的同时，张连氏的手就伸进篓子里面，快速的拿出一块差不多有半斤大的猪肉，她一把把猪肉放在菜案上，拿起一旁的菜刀，就快速的把猪肉切成一根根细细的条。

其他两人见了，生怕被张连氏比下去，也忙从篓子里面拿出猪肉，快速的切了起来。

看这三人麻利的动作，显然在家是没少干活计的，不过片刻的功夫，张连氏就把猪肉丁切好，她把刀放好，双手拢在腹前，微微后退了一步，也不去看身旁两人的动作。

赵怡然不由微微挑了挑眉，上前看了看张连氏切好的猪肉丁，不说粒粒如样，但是基本看着是差不离的，她心下满意，没想到平时看着张连氏干活儿是个利索的，这刀工也能这般好。

就在这时，另外两人也搁下手上的刀，赵怡然也看了一眼，猪肉丁的大跟张连氏的差不多，就是速度要稍逊一筹。

她转过身，轻轻冲李氏点头，李氏自是也瞧见三人的活计，心里也是满意的。

见此，也不多说，让三人把切好的猪肉丁装到一旁的盆子里，就让她们站到一侧去。

她朝后面的那些人招招手，排在后面的三人立马上前一步，也不要李氏开口，三人已经从篓子里面拿出一块猪肉，快速的切了起来。

如此一番下来，这边十几人很快就考校了一轮下来，竟然一个被刷下来的都没有。

这下子，就连屋里的赵振兴和里正有些好奇的走了出来。

李氏许是被赵怡然叮嘱过的原因，面上不露丝毫神色，自是不急不慌的指着屋檐下摆着几口炉子跟众人道，“我这边有些猪板油，你们各自找人搭伙，一个炉子最多不超过三人，给我熬一锅猪油出来。”

李氏说着就退到一边，还是张连氏带头，一群人先是一窝蜂的围上前拿了炉子、柴火和锅子等物，就在赵家院子里面忙活开了。

李氏把装着猪板油的篓子放到石案上，这里面的猪板油都已经被她分割成了大块，并且泡去了血水的，这些人只需用刀稍微割些，就可以下锅熬油了。

看着众人很快与相熟的人分成堆，炉子生好火，一个个把锅坐到炉子上，开始熬起油来。

期间李氏和赵怡然再也没有开口说过话，只是看着众人的动作。

等到所有人把猪油都熬制好，李氏笑着点点头，示意她们把锅盖上盖子，就放在一旁让猪油晾凉。

李氏继续拿出身旁的一个篓子，里面是一篓子泡发好的蘑菇，蘑菇上面还沾着不少脏的东西，虽是泡开了，但是想要剥洗干净，也是得花上不少耐心的。

赵怡然拿来一摞盘子，一一摆在石案上，那边李氏也从篓子里面抓了一些蘑菇出来，不多不少，每个盘子里面放上十个蘑菇。

李氏拍拍手，招呼众人道，“好了，你们动手吧。”

轮番几次下来，大多数人已经习惯，李氏话音刚落下，就开始动手，但是也有少数的几人相互看了一眼，觉得赵家是不是在诓她们帮着干活儿，不然，谁家用人还得几次三番这般考校的。

这心里一有想法，动作上就有些迟疑，一旁的李氏几人自是把这些人的动作瞧在眼里，只是一言不发。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张李氏和另外的两个媳妇子，就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把盘子往前稍微推了推，人也束手站好。

赵怡然的视线从他们的这几个盘子上一一扫过，又把目光落在几人身上，心里已经有了决断。

等到最后一人停下动作，李氏上前看了一眼，这才让众人都站到一旁，自己则跟赵怡然声的商量了几句。

赵怡然点头，李氏这才转身看着众人，笑着道，“今儿辛苦大家伙儿了，现在我点到名儿的，就站到我左手边。”

众人一下子就都抬起头来，知道考校的结果已经出来了，都目露希翼的看着李氏。

李氏还有些不太习惯众人的注目礼，又想到赵怡然先前叮嘱自己的话，只得轻轻咳了一嗓子，这才把目光落到其中一人身上，微笑着开口道，“连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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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九章 考校（二）

张连氏看到李氏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心就不由得七上八下的乱跳一气，等听到自己的名字，立时面上一喜，随即又忙压了下去，立马挺直脊梁，脚步飞快的走到李氏身侧站定。

赵怡然对她露出一个笑，微微点了点头。

张连氏也忙回了一个笑，立身站定看向众人，极力控制着自己上扬的嘴角。

赵家这一年来的变化，瞒得了别人，却是瞒不过她，她家院子本就是挨着赵家院子不远，原先跟赵家关系就不错，这一年来，跟李氏更是走近了些。

平时的往来，还有赵家跟自家买得那些大蒜，给的那些银钱，她就知道赵家是真的发家了，不说在村里买得那些山地，良田，就是在外面听说还开了吃食铺子。

因为张李氏与李氏是从一个娘家庄上出来的原因，两人打小就交好的缘故，现在她家除了一个念书的小儿子狗蛋还留在她小叔子家里，那夫妻俩带着枝儿那丫头，可都在赵家的铺子里头干活儿，看这过节都不归家，想来是能挣不少银子的。

她也不是眼红张李氏挣得那些银钱，她跟李氏的关系，没法与张李氏比。但是自己的肚皮不争气，到现在也只得柳儿一个丫头，她要是不再想法子多挣几个银钱，不说自己在张家的地位不稳，将来只怕柳儿也难找个好婆家。

所以，自从听说赵家盖了作坊，她就一直心痒痒，好几次想要开口问李氏能不能让她去作坊干活儿，又怕把李氏不愿意，自己平白把人给得罪了，彻底丢了这活计。

前些日子听说赵家要在村子里雇些人到作坊里面干活儿，她高兴的几夜都没睡着，只想着赵家要是肯雇她干活儿，她肯定用心做，这时间长了，赵家人都不是那心狠的，肯定亏不了她。

张连氏越想心下越定，看着与自己交好的两个小媳妇也被李氏挑了过来，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几分。

等到最后一个媳妇子被李氏叫出来，李氏顿了顿，才笑着跟剩下的几人道，“今儿麻烦你们了，咱这作坊也刚准备开张，目前还要不了那许多人，后面要是再请人，回头你们再来……”

饶是李氏的话说的再婉转，对面几人脸色也有些不好看。

李氏知道这些人心里肯定有些不痛快，也不等下面的人开口，转头看着一旁的赵怡然道，“大丫，把给大家伙的东西拿出来。”

赵怡然应一声，就小跑着进了堂屋，从一旁的柜子上拿了几摞纸包下来。

她把纸包递给李氏，李氏笑着上前，手上的纸包一一分给几人，“今儿麻烦你们了，这些点心带回去给孩子们尝尝。”

等到最后一人，是个个头颇高的媳妇子，她看着李氏递来的纸包，有心想不要，心里却又有些不平，最后，伸手接过纸包，一咬牙，还是开口问道，“赵家的，咱们也是乡里乡亲的，这些活计也是一样做了的，你给我说道说道，为啥选她们不选我们几个？”

其他几人原本看着李氏拿来东西，心里已经稍微舒服了些，听到此人说话，便也转头看向李氏。

李氏看着那妇人不善的眼神，知道她是村东张木匠的大儿媳妇，娘家是王家庄的，娘家也算得上是个富户，打小儿就没过过啥苦日子，为人有些泼辣，一张嘴皮子在整个清河村都是数得着的厉害。

李氏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对上张王氏的眼睛，伸手指了指一旁石案上摆着的一些盘子，“想来大家伙儿今儿过来，都是知道我们家的作坊是做吃食的，这吃食就是讲究个干净，这要是咱们的吃食里面放的蘑菇是你收拾的那样，你可能吃得下去？”

那张王氏转头看着自己收拾的那十来个蘑菇，心里也暗暗有些后悔，她刚刚就是觉得赵家这般折腾人，难不成是耍着大家伙儿玩的，后面收拾蘑菇的时候，她就马马虎虎的干了。

她抬头看着站在李氏身侧的那十来个人，要不是自个儿刚刚那般，是不是也能到赵家的作坊干活儿了，想到这里，她立马看向李氏，口气也稍微软和了些，“大嫂子，你看这不是……不是一时没收拾干净吗？要不我再收拾一遍，你看看。”

说着，也不等李氏开口，上前就要去收拾她刚刚的蘑菇。

李氏却是笑着道，“不用了，大妹子，现在有了这些人，也尽够了。”

张王氏停下脚步，背对着李氏。

李氏一时也瞧不见她的神色，怕她在这边撒泼，只得道，“下次吧，下次再雇人，你再来考校。”

张王氏面上阵青阵红，一时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他们张家今儿来了两个人，一个是她还有一个就是老二家的媳妇儿，自己没能被人看中，老二媳妇儿却是被李氏选中了，回头家去了，就算是自家男人不敢吭声，只怕婆婆也要给她两天脸色瞧的。

她自小要强，事事都要占先，还从来没有被人这般下过脸，她深吸一口气，想着出门时，自家公爹的嘱咐，强扯出一抹笑，转身跟李氏道，“……那……那成，大嫂子哪日再雇人，我再来。”

李氏见她没有撒泼的打算，便也笑着点头，“那肯定，你是个干活儿麻利的，下次再来吧。”

张王氏点点头，脸上的笑也渐渐挂不住了，扫了人群里的钱秀美一眼，转身就大步出了赵家院子。

同她一起被筛选下来的几人，原本还想着张王氏能讨个说法，大家伙儿也跟着沾沾光，谁知，最后竟然就这般走了。

有那想要闹事的，看着同赵振兴一道站在堂屋门口的里正，也歇了那些小心思，一个个的出了赵家院子。

早先第一批被李氏挑出来的几人，也见机跟着出了门。

这前前后后的走了十来个人，院子里面一下子就清净了不少。

李氏看着挑选出来的十来人道，“你们现在都考校过了，现在都进屋，咱们来说说这工钱的事儿。”

第五百五十章 协议

众人一听，立马就跟在李氏的身后进了堂屋。

沿着两边的墙壁，摆了几张长凳，李氏示意众人落座之后，就把给众人的工钱说了出来。

一个年约十五六岁的姑娘，一听李氏说的工钱，不由惊呼出声，“三十文钱一天？”

她身旁的一妇人听到她的惊呼，就转身给她使了一个眼色，面上的笑意却是不加掩饰。

赵怡然的目光从两人身上扫过，发现坐在她身旁的是个三十来岁的妇人，看着跟她面貌有些相似，应该是母女俩。

脑海里没有这母女俩的任何记忆，她索性也丢开不管，只安静的站在赵振兴的身后。

李氏的视线在众人面上扫过，对于她们的惊讶，也不奇怪，毕竟现在一个壮劳力，在外做一天工最多也不过二三十文，更何况这活计还是在自家门口，这么近便，任谁听了这工钱也要心动。

李氏任由她们眉来眼去了一会儿，才笑着点头，“不错，一天三十文钱，另外每月咱们月中、月末各歇一日。”

这下子，就连一直坐在一旁的张里正，也微微有些惊讶的看了赵振兴一眼，他刚刚也只是看了一下赵家要签署的协议，到是没问这些，见赵振兴点头，便耷拉下眼皮看着桌上的纸。

众人又叽叽喳喳的声讨论了一番。

李氏等众人安静下来，才接着道，“只要不犯任何错，活儿干得好的人，每月还另外有赏钱。”

这下子，议论的声音更大了，有那胆子大的，已经开口问李氏，这赏银有多少。

李氏笑着摇头，“先保密。”

张连氏的心，跳得有些快，她已经下定决心，不管这赏银是多少，自己是一定要拿到手的。

李氏说到这里，就往后退了两步，“因为咱家作坊里面做的是吃食，这有些话咱们还得说在前头，等会儿就请里正叔给大家伙儿说说，正好顺便做个见证。”

李氏说着就看向一旁的里正。

众人还有些懵，听到李氏如此说，只得转头看向张里正。

张里正拿起手边的两张协议，清了清嗓子，“赵家有了这好的活计，也没忘了咱们村里的乡邻，今儿赵家请我来当个中间人，有几句话说给你们听，你们要是没有啥想法的，等会儿就来按个手印儿，要是不想按这手印儿的，那么今儿这事就当没发生过。”

众人听到里正如此说，一下子都有些紧张起来，交头接耳了一阵，又被里正制止。

里正看了一眼众人的神色，继续道，“你们也不要心里发怵，这手印儿按了对你们双方都有好处。”

众人一听，都不由的暗松一口气，只是神情都不复之前的轻松，目光紧紧盯着里正手上的两张纸。

里正清了清嗓子，“俗话说，这做事没有规矩，就不成方圆。你们到赵家作坊里面做工，也是如此。”

“尤其，赵家作坊做的是入口的活计，这规矩也就格外讲究些，现在我给你们念念，你们都仔细听听。第一就是，进出得换专门干活儿的衣裳，这衣裳赵家给你们准备了，你们等会儿拿回去，上工那一日，就带到作坊里穿上。”

“第二，到了作坊里面，一律要听赵家的话，让咋干活就咋干活儿，不要自作主张……”

张里正把赵怡然订好的一些规则，按照自己理解的意思，一一说给众人听，赵怡然见他讲解的通俗易懂，心里也暗自点头，张里正确实是个心善肯帮忙的人，也无怪乎张家有那些年长的族老，还有学问的一些秀才，到最后却是推了他出来做了这个里正。

赵怡然一边听着张里正说话，一边暗自走神，等到张里正把那张写着作坊规则的纸张念完，也没见众人有反对的声音，显然大多数人应该是能接受这要求的。

张里正念完这一长串的话，也有些口渴，端起面前的杯子喝了一口茶，见众人没有任何声响，暗自点了点头，赵家的选人还有些眼光，这里面没有那蛮不讲理爱挑事儿的。

他拿起另外一张纸，对着众人露出一个笑，“接下来，我要跟你们说的才是重中之重，你们今儿听了，出了这个门，这事儿就得给我烂在肚子里，要是有那想挑事儿的，可别怪我不念情面。”

张里正想起自己先前看到这份协议内容时的吃惊，又想起赵振兴许给村里的诸多好处，这造桥铺路出银子不谈，要是真能在村里盖上学堂，再请来有学问的夫子来授课，那清河村真的是要发达了，不说自家的子孙能跟着收益，就是他们张家这一支往后只怕也要……

赵振兴轻轻咳了一声，打断张里正的遐想。

张里正忙收回思绪，正了正神色，这才不紧不慢的开口道，“赵家作坊里面做得任何东西，你们不许在外头乱说，一旦跟赵家签了这保密协议，最少也要在作坊里面做工三年，中途要是想走人，需得赔偿赵家的损失，要是把赵家作坊里面的事情泄露给旁人……”

张里正说到这里，目光在众人脸上扫了一遍，众人也知道到了紧要处，一个个都竖起耳朵来听。

张里正满意的点头，“要是敢把赵家作坊的事泄露给旁人，一经查实，不但先前做工的银子得退回来，另外还需得赔偿赵家一千两银子。”

“啊？”

“什么？”

“一千两？那得多少银子？”

众人的表情不一，却是都惊讶莫名的看着赵家人，又看向张里正。

张里正此时却是从一旁拿来一沓写好的协议，“你们仔细想清楚了，没有问题的人就可以过来按上手印了。”他说完，把一一旁的印泥拿了过来，摆在纸张的旁边。

大多数人却是被那一千两银子给惊住了，不由得面面相觑，一时倒是没人敢上前。

张连氏却是立马站起身，上前一步，就问张里正要在哪里按手印儿。

张里正见她这般爽快，也不多问，笑着递给她两张纸示意她在下面的空白处按上手印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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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一章 谢礼

张连氏翘起大拇指在印泥上按了一下，又把大拇指分别按在两张纸头上。

那边张里正和赵振兴见此，也分别在两张纸上签上自己的姓名并按下手印。

“好了，你赶紧坐着吧。”一旁的李氏见张连氏如此表现，心里也高兴，忙伸手拉了一把张连氏。

张连氏忙笑着往后退了一步，装着不经意的跟李氏道，“这一千两听着是有些吓人，但咱又不是那不识好歹的人，只要不要出去乱说话，难道你家还会平白无故的要我们赔钱不成。”

李氏一听她这话头，就明白张连氏的意思，笑着接话道，“是这个理儿，还是你想的明白，咱们开这个作坊，想着雇村子里面的人，也就是想着给大家伙儿挣几个活钱，日后就是想买个针头线脑的也方便不是。”

其他人听了两人的交谈，也立马反应过来，是呀，这规矩是这么定的不假，他们不破这个规矩不就成了？赵家工钱开着这般高，又靠着家门口，好不容易让赵家的考校过了，要是不接这活计，岂不是有点儿傻？

一想转过来，有几人立马站起身，一下子就围到张里正跟前，“里正叔，给我按个手印儿。”

“我也按，我也按……”

赵怡然看着张里正瞬间被众人包围，不由笑着往后退了几步，转身从一旁的柜子里面抱出几摞折叠好的布料放在一旁的柜子上。

李氏一见，笑着拉过一旁的张连氏，“来，把这套行头拿回去，回头记得带到作坊里面去。”

那边赵怡然已经从上面拿下一套递给李氏。

李氏伸手接过，递给张连氏，“是围裙和帽子，你回去上身试一试，看着大可合适。”

张连氏看着手上浅蓝色的粗布，不由随手抖落开来，只见是件跟她身量差不多长的围裙，还带着袖子和口袋，另外还有一顶圆圆的帽子，针脚都缝的很是细致，就是看着样子有点儿怪。

李氏见她打量的样子，笑着上前给指点一番，告诉她要如何穿。

张连氏点头，她们这边才说好，那边又围过来几个媳妇子，看那大拇指上都红艳艳的，应该是盖过手印儿了。

李氏照例分了围裙和帽子给了她们，又给她们讲了一番该如何穿戴。

等到众人都盖好了手印儿，东西也都领好，李氏跟众人说了二十三日一早就在村口碰头的话，就让众人各自散了。

张里正见事情已经都办妥当了，便也起身告辞。

赵振兴眼见外面天色不早，有心要留张里正在家吃饭。

张里正忙摆摆手，“不了，听说你们明儿在官道那儿又要动工，想来也有不少活计要忙，你子是个好样儿的，这吃酒的时日还长的很，也不急在这一时，我今儿先回去了。”

张里正说着伸手拍了拍赵振兴的胳膊，感慨自家儿子咋没人家这般能干。

赵振兴见他是真不愿留饭，忙转身自一旁的柜子上拎来一个匣子递给张里正，“今儿劳烦叔你这一下午了，我这也没啥好东西，知道叔爱抽一口旱烟，这烟叶还算不错，你带回去，也能打发打发时间。”

张里正今儿来了赵家，忘记带自个儿的旱烟杆子，他已经憋了一下午烟瘾了，知道赵家父子都不抽旱烟，家里只怕是没有烟叶，也就没好意思开口提这事儿。

此时见赵振兴拿出这一匣子烟叶来，一看比自己往日抽的那些肯定要好上不少，显然是特意给他备的，脸上的笑意更是浓了几分，伸手接过匣子，就顺便打开瞧了一眼。

等见到那些烟叶的成色，心下越发满意，俯身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点头笑道，“好好好，叔还真好这一口，也就不跟你客气了，回头有啥事，你只管去找我，能帮得上忙的肯定帮。”

赵振兴就是等的他这句话，见此，忙笑着应声，“成，那回头等叔得闲了，我再让我爹陪叔喝两盅。”

“好好好……，我也好些日子没根你爹一道喝酒了。”张里正一边说一边就抬脚往外走。

赵振兴忙跟在后面把他送出院子，看着他下了山坡，才转身进屋。

赵怡然已经把刚刚那些人签好的协议一一查看之后，重新收进匣子里面。

“娘，今儿一共招了十二个人，等她们进作坊做些日子之后，你从这里面选出一两个人出来，帮着你管着下面的人，这样你也能轻省些。”

赵怡然把匣子盖上，打算等会儿收到自己屋里。

李氏把桌上的茶杯等物收进一旁的托盘里面，准备端进灶房洗干净，听见她如此说，心里也有些意动，不由停了手头的活计，问赵怡然，“你看我今儿这般说话可还行？”

赵怡然不由抬头，对她露出一个笑，伸了伸大拇指，点头道，“自是行的，娘往后也要如今天这般才成。”

刚刚抬脚进屋的赵振兴也接着道，“大丫说的对，你今日这般就很好。”

李氏转头看向赵振兴，见他正一脸笑意的看着自己，不知怎么的，面上就有些烧得慌，她一把端起托盘，丢下一句，“我去把这些洗干净……”，就脚步匆匆的出了堂屋。

“都收起来了？”赵振兴看着李氏匆匆远去的背影，收回视线，问抱着匣子的赵怡然。

“嗯，现在人也招到了，东西也备的差不多了，爹跟谭大伯说好送牛肉的时间也订好了，就差那个活动印章了……”赵怡然搁下手上的匣子，一一掰着手指说给赵振兴听。

赵振兴伸手摸了摸后脑勺，“钱老爷子的手艺也是县城里面数得着的了，他既然说让咱们二十那日去取，应该是没啥大问题的。”

赵怡然听得他如此说，也只得叹了一口气，摊了摊手，“那也只得如此，爹那日不要忘了去取就成，我还等着这个用呢。”

“晓得了，我还得去地基那儿瞧瞧，看看还有啥缺的，明儿你大河叔他们就要过来动工了。”赵振兴说着又转身出了屋。

赵怡然见此，把匣子收到东厢，转身就去了灶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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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二章 狮子头

灶房里，李氏已经把众人熬好的荤油倒进坛子里面，见到赵怡然过来，就问道，“那些猪肉丁都在盆里装着呢，你要做啥用，可要我搭把手？”

“不用，娘你只管忙你的。”赵怡然摇头，上前看了盆子里面的猪肉丁一眼，就拿起一件长围裙穿上。

剥洗了一些葱姜蒜剁碎丢进盆里，又磕了两个鸡蛋进去，拿过一旁的罐子，倒进一些自制的淀粉，这才依次加入少量的酒、盐、糖、胡椒粉还有她磨成粉末的虾粉。

东西基本放齐全，她就拿起一旁的长筷，就把盆里的肉丁快速的搅拌起来。

量有点儿多，她搅拌了一会儿，胳膊就有些发酸。

那边李氏正好把东西收拾妥当，见到她在甩胳膊，不由上前接过盆子，“你就说说咋弄，我来拌。”

赵怡然见此，也只得让到一边，跟李氏道，“娘就按照咱们拌饺子馅一样，把它搅拌成一坨不散开就成。”

李氏点点头，握紧筷子，就快速搅拌起来。

等到所有的肉丁都黏在一处，表层油光水滑的，赵怡然让李氏停了手，她把手洗干净，上前摸了摸，发觉肉馅已经不粘手了，便点点头，“好了，剩下的我来就成。”

赵怡然转身走到炉子前，把坐在上面的水壶拿开，重新搁上一个洗涮干净的锅子，里面添上半锅高汤。

炉子里面的火很旺，不过一会儿功夫，锅里的高汤很快就烧开，散发出一股诱人的香味儿。

赵怡然把炉子封上，等到锅里沸腾的水花渐渐恢复平静，又等了片刻，才把装着肉馅的盆子端到一旁的凳子上放好。

她洗干净手，坐到另一张凳子上，伸手抓了一把肉馅，左右手颠倒，使得肉馅变成一个滚圆的球状，才把这圆球心的放到水里面。

她手上的动作很快，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锅里就已经铺得满满的一锅白胖的大肉圆子了。

赵怡然停下继续做丸子的动作，把封住的炉子打开，不过片刻功夫，锅里水花翻滚，又重新煮开了。

灶房里面也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肉香味儿。

李氏正在准备晚饭，此时也不由得嗅了嗅，问赵怡然，“你这是做得啥丸子，咋得不下油锅炸？”

“这个丸子叫做狮子头，水煮出来的才好吃。”赵怡然一边说一边拿起一旁的汤勺，把锅里煮好的狮子头，一个个心的舀到一旁的海碗里面。

等到锅里的狮子头被捞出，她重新把炉子封上，接着先前的动作，继续把做好的狮子头往锅里放，等到最后一个狮子头下锅，锅里又是满满的一锅。

这次等锅里烧开后，她把大部分的狮子头捞出来之后，锅里还留下几个。

她起身从一旁的笸箩里面抓了两把洗干净的油菜，丢进锅里。

等到油菜渐渐变色，很快被翻滚的汤水烫熟之后，她才起身拿来一个盘子，用筷子把一颗颗的油菜夹了放到盘子里面，沿着盘子摆了一圈。

这才把锅里的几个狮子头盛到盘子里面放好，她看着锅里所剩不多的汤水，拿来一个空的海碗，舀了一些搁到里面，剩下的一些，直接舀了淋到一旁的狮子头上面。

看着眼前这一盘香气四溢的狮子头，赵怡然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她把盘子端了搁到炕桌上，那边李氏也差不多把晚饭做好了。

赵振兴一走进灶间，就忍不住吸了吸鼻子，问两人，“这是又做了啥好吃的，这般香？”

李氏从灶膛后面起身，笑着道，“是大丫做得一个啥狮子头的，喏，搁哪儿摆着呢，你们等会儿好好尝尝，我搁这儿已经闻了好一会儿的香味了。”

赵振兴见此，也有些好奇的上前看了一眼，还没来得及说话，棋哥儿和二丫就跟在后面进了灶间。

一进来，两人就叽叽喳喳的围着几人一通问，做了啥好吃的。

得到答案之后，纷纷上了炕，围着那盘子打量了一番，棋哥儿抬起头，问赵怡然，“大姐，这不就是肉丸子吗？”

“是肉丸子呀。”赵怡然一边把锅洗刷干净，一边笑着答道。

棋哥儿摇了摇脑袋，问李氏，“娘咋说是叫狮子头的？”

李氏看他一副较真的样儿，忍不住上前摸了摸他的脑袋，“娘也不知道，等会儿问你姐，快下来把手洗洗，等会儿就要开始吃饭了。”

棋哥儿一听，忙拉着二丫，哧溜两下就从炕上滑下来了。

等到李氏盛好饭菜，棋哥儿已经把碗筷都摆好，一家人围坐在炕桌前。

赵振兴见到两个孩子都眼巴巴的看着自己动筷，忍不住轻笑出声，提起筷子象征性的夹了一筷子土豆丝，示意众人，“快吃吧，别等放凉了。”

棋哥儿声的欢呼了一下，就要提起筷子去夹那个狮子头。

赵怡然忙笑着阻止，从一旁拿来一个汤勺，舀了一个搁到他碗，教他用筷子把狮子头夹开后，就不再管他，让他自个儿吃去了。

棋哥儿迫不及待的夹了一块放进嘴里，嚼吧了两下，就忙点点头，“嗯……好吃！”

赵怡然见他这般捧场，一边给二丫舀了一个，一边笑着道，“姐做了不少呢，喜欢吃，明儿还有。”

赵怡然依次给几人都舀了一个，她自己则因为闻了好一会儿的肉香味儿，反而没啥胃口，只夹了一块尝了尝味儿，味道确实不错，比她前世做的味道还要好些。

想来是食材的缘故，特别是这高汤已经熬煮了好些日子，汤头非常的鲜美，用来做这道狮子头正是再美不过了。

“确实不错。”李氏用筷子轻轻一夹，这狮子头就被夹开，她夹了一块送到嘴里，轻轻咀嚼片刻，点头称赞道。

“我做了不老少呢，正好明儿开工，也给大家伙儿尝尝。”赵怡然夹了一颗油菜送到嘴里，清甜的口感让她不由得又提筷夹了一颗。

“爹，咱们之前说的，今年要早些把温棚搭起来的事，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开始弄？”赵怡然已经吃到七分饱，就搁下了手中的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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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三章 客栈动工

她起身舀了一碗李氏烧的冬瓜汤，舀了一勺送进嘴里。

赵振兴此时也吃了差不多了，见她问，便也停下筷子，起身给舀了一碗汤，这才道，“我前几日还在同你娘说，等这个月底，咱们就动手，东西都是现成的。再说了，咱们也不是头一遭弄这东西，大家伙儿齐动手的话，最多不过两三天，就能把这温棚搭好了。”

赵怡然见他已经有了打算，便也不多说，点点头，“既然如此那就等温棚搭起来，咱们再把最后一茬的辣椒给收了吧，最近的日头已经没有先前那般管事儿了，这些辣椒留在枝头上再等些时日，也无妨。”

赵振兴点头，“嗯，这样时间上也差不多。”

“上次寻得一些种子如何了？”赵怡然继续问。

“已经拿到几样，已经被你娘收起来了，还有你要的那个胡豆，我也让那粮店帮咱们买了一些种豆过来，大概过几日就能拿到了。”

赵振兴喝了一口汤，继续道。

“嗯，这些种子爹买回来，最好再问问对方，要如何种，免得咱们还要摸索，一个弄不好，就又耽搁一季了。”

赵怡然提醒了一句，这些蔬菜种出来，不说卖给仙客来，就光是自家铺子里面还有客栈也要用上不少，自家又有温棚，这些蔬菜啥的自是比别的酒楼菜馆子去采买要方便许多。

见赵振兴点头，两人又说起了明儿客栈动工的事。

因着第二日客栈要动工，明儿众人都各自有活计要忙，一吃完晚饭，李氏就打发几个孩子赶紧洗洗去睡了。

次日天才蒙蒙亮，赵家一家子早早起来了。

赵振兴顶着山间的薄雾出了门，赵怡然和李氏把早饭准备好，吃完打发棋哥儿去了学堂，娘几个就开始忙活中午的饭菜。

今儿是开工第一天，赵怡然准备多整两个菜，一早就跟李氏两人洗洗切切好一通忙活。

“婶子，大丫姐！”陈黒丫小跑着进了赵家院子，一眼就看见在水井边忙活的两人，忙上前招呼道。

赵怡然抬起头，对着陈黒丫露出一个笑脸，“吃了早饭没？锅里还有，自己去盛。”

“吃过了。”陈黒丫笑着摆摆手，蹲下身，帮着赵怡然开始择地上的一堆蔬菜。

李氏把剥洗好的两只鸡在清水里面过了一遍，就拿起菜刀剁了起来，还不忘问陈黒丫，“你今儿咋不在家陪陪你爹？”

“我爹今儿一大早上就回朱家镇了，说是有一批让别家商队捎来的货到了，他不放心，要亲自去瞧瞧。”陈黒丫一边说一边转身看了赵怡然一眼。

赵怡然冲她扬了扬眉，示意她有话就说。

陈黒丫轻轻咳了一嗓子，这才开口道，“大丫姐，官道那儿今儿是动工了？”

“嗯。”赵怡然点头，有些疑惑的看了她一眼，这事儿早前陈黒丫就知道呀。

陈黒丫吭哧了两下，才继续道，“……大丫姐，这盖房子的地儿还缺不缺人手？”

赵怡然见她这样问，先是有些疑惑，随即心思一转，已经大概猜到她要说什么，索性停了手上的动作，直接问道，“咋得？你叔想要来咱这儿干活儿？”

“你咋知道？”陈黒丫一惊，差点把择干净的菜扔到一旁黄叶堆里。

赵怡然瞟了她一眼，并未吭声。

陈黒丫也醒转过来，自家就她爹和她叔两个壮劳力，她爹今儿才离了家，自己这一开口，肯定是为他叔开口的呀。

“呵呵……”陈黒丫看着赵怡然傻笑了两声，“是我奶昨儿晚上跟我说的，我爹当时就驳回去了，说不让我来跟你们讲。

可他今儿早上一走，我奶又跟我说，……说……说我爹常年不在家，地里头的活计啥得都是我叔帮忙照看着，我就没好拒绝，这不想着来问问你，你看看可还有活计能给他做的？”

陈黒丫说着也有些不好意思再看向赵怡然，忙低下头去择手里的菜。

赵怡然却是沉吟了片刻才开口道，“我们这客栈除了用料啥的是我们自家买得，其他用人啥的，都是大河叔他们管得，人也是他们带来的，我们并没有插手……”

陈黒丫这会儿也想明白了，知道自己贸贸然开口只怕是让赵怡然难做了，连忙点头道，“我知道我知道，是我没往这上面想……，呵呵……你就当我没说，当我没说……”

赵怡然看她急于收回话头的样子，不由露出一个笑，“我也没说不答应呀，再说了要是这样回了你奶，你回去也不好跟你奶说不是……我看，这事儿回头让我爹给大河叔说一下，也不定就不成呢。”

“啊？……”陈黒丫没想到赵怡然突然又同意让陈义军来干活儿，不由有些惊讶的微微张大了嘴。

赵怡然点点头，“你也别急着高兴，这事还没说定呢，倒是这盖房子要的都是熟手，你叔在外面可干过这样的活计？”

“……这……好像……应该是干过的吧。”陈黒丫有些不确定的道。

赵怡然见此，沉吟了一下，“你今儿回去问问你叔，要是干过这样的活计，明儿就带他过来，我让我爹去跟大河叔说说，看看能不能让他试试。”

陈黒丫一听，连忙点头，“我叔早上去地里了，等中午吃饭的时候，我去找他。”

“你也不要着急，正好中午我也跟我爹说一声。”赵怡然把手上择好的一把菜放到一旁的篮子里。

“嗯嗯。”陈黒丫用力点点头，脸上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

赵怡然见了，脸上也带上一抹笑，抬头正巧对上李氏的目光，笑着轻轻的点了点头。

李氏见此只得转过身，继续剁着手里的鸡。

赵怡然知道李氏担心什么，其实原本按照自己的想法，也是不愿多这个事的，就看陈义明找自家合伙开铺子的事，还瞒着家里人就知道，他宁可让陈义军帮忙照看一下田地，多给一些银钱和米粮，权当是贴补自家弟弟，也不愿开口让陈义军到铺子里面去干活儿，为的是什么？

第五百五十六章 准备

程锦川说得确实是实情，程威一时倒是没法接腔，只得心下暗自发愁。

程锦川见他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微微笑道，“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萧锐又是常年跑船的，凡事必定已打理的妥当，所以威叔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最多一年半载的，我保管好生生的回来。”

程威见此，实在是想不出什么劝阻的话，打算等会儿，再去找程忠商量一下，看看他能不能说服少爷打消此念头。

程锦川见他没有旁的话想说，重新拿起桌上的信，一一递给程威，“这是接下来要寄到京城的信，这上面都写了日子，威叔帮我按照上面的时间一一寄过去，还有这几张图纸麻烦给那几个工匠试试，看看能不能琢磨做出来……”

程威听着他一一交代，只得凝神细听，生怕把他交代的事情漏听分毫。

“好了，事情大致就是如此，威叔你给萧锐去回个话，跟他确认好出发的时辰，切记，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我要跟着他一道出海，包括府里的人也是，除了我带出去的人以外，府里目前就只你我二人知道，忠叔那边我等会儿寻他过来，自有我跟他来说。”

程威见事情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便也只得点点头，正要躬身退下去，就听得身后程锦川又道，“威叔让乾一他们几个过来吧，我有事情交代他们。”

“是。”

…………

等到与萧锐约定好的那天，一大早，天还未亮，程锦川一行人乘着几辆马车，悄悄从程府侧门出来，直奔码头而去。

等到外面日头升高，有人得了信，悄悄前来打听，也只知道程家少爷又出门游学去了，具体去了哪里，却是谁说不清，有说去了云贵一带的，也有说直接回了京城的，总之，原本还在程府外盯梢的几人，渐渐就不见踪迹，半个月之后，程府周围这才清净了起来。

程威这才拿出程锦川留给他的信，按照里面的指示，再按照两人早就商议下来的办法，悄悄把人手一一分派出去。

不说宁波府这边正按照程锦川留下的布置，有条不紊的忙碌起来，朱家镇这边的雅食记这些时日下来，生意也是蒸蒸日上。

赵怡然把第一个月的账目盘点之后，又把众人的工钱支给唐老掌柜，让他给众人分发下去，她则拉着陈黑丫开始收拾回去的行李。

“大丫姐，明天就咱俩回去？”陈黑丫把前几天她们自镇上买来的一些物什，一股脑的装到篓子里面。

“嗯，铺子这边离不得人，再说我哥那边，先生也没给假。”赵怡然拿过一旁给赵家人买的礼物，一一用包袱皮分类装上。

陈黑丫见赵怡然把东西一一归拢的清清爽爽的，便也把自己的东西也从篓子里面拿出来，一一用包袱皮装了，“唉……我爹也不知道是不是直接回家去了，这两天也没让人给我捎个信，我这心里总有些放心不下。”

“陈大伯做事是个有成算的，再说了，他常年在外闯荡，你也不要过于担忧，说不定明儿我们回去你就见到他了。”赵怡然见她皱着眉，一脸担忧的模样，笑着劝慰道。

“嗯，是这个理儿。”陈黑丫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听了赵怡然的话，便也丢开这心思，转头拿起一旁给米氏买的两块尺头，在手里端详片刻，“这次给我奶买的这两块尺头也不知道能在她手里面捂几天。”

“你何不干脆直接给你奶做成衣裳再送给她，这样就是旁人眼馋，她也穿不上。”赵怡然晓得她家里的事，给她出主意道。

陈黑丫眼前一亮，“是呀，我咋没想到呢，回头就是给她尺头，衣裳也是我给她做，何不干脆做好了给她，省得旁人惦记，哼！让她白惦记！”说完微微嘟着嘴，把下巴一扬。

赵怡然见她一副气呼呼的模样，不由得笑道，“我不是也见你给你二叔他们买东西了吗？”

“那是给我二叔和俊哥儿的，反正该我给的心意我给到了，至于最后这东西落到谁的手上，我也不管了。”陈黑丫把两块尺头和自己的几块尺头放在一处，一把把包袱系上，放到篓子里。

两人一边说说笑笑，一边收拾东西，最后竟然也装满了好几个篓子。

“好了，等会儿让铁树叔帮我再去跟顺泰的掌柜敲定一下时辰，咱们明儿起大早回去，这样还能赶上咱家的晌午饭。”赵怡然见到这些东西已经收拾好，拍了拍手上沾染的一点灰，招呼陈黑丫一道，“走，去看看晚饭张罗的咋样了，咱们今儿还得早些吃了好歇息。”

两人刚跨出门槛，就见到书哥儿背着书匣子从外面进来，两人停下脚步，赵怡然抬头见外面正是霞光漫天的样子，笑着招呼道，“哥，今儿咋这般早就回来了？”

“我跟先生说了你们明儿要归家的事，先生就让我早些回来了。”书哥儿也快步走至两人跟前，“你们这是打算去哪儿？东西可收拾妥当了？可还有啥缺的要买的？”

“喏，都收拾好了，没啥缺的，正打算去前头看看晚饭准备的咋样了，今儿得吃了早些歇息，明儿一大早就要动身呢。”赵怡然指着那边墙角摆着的几个篓子道。

书哥儿进屋放下书匣子，问赵怡然，“顺泰那边可说好了明早什么时辰？”

“还没，我真打算去跟铁树叔说呢。”

“那我去吧，正好我也要跟顺泰结下这一个月帮咱们拉货的钱。”书哥儿转身进了东屋，把账册拿出来看了下账目。

赵怡然见此，也只得转身进屋，兄妹俩又把账目核对一下，赵怡然这才支了银子给他，“那哥快去快回，今儿晚上我还要把这些帐册和银子交接给你呢。”

“我知道了，要是饭好了，你们不要等我，先吃吧。”

书哥儿把银钱用荷包装了，塞到怀里，就跟赵怡然招呼一声，自出门去了。

这边赵怡然把账册收到钱匣子里重新锁上，便和陈黑丫两人直接去了后厨。

第五百五十七章 着急

刚刚自己无意中的一句话就触发赵怡然不知想到了什么，可见她人虽然是在跟她们一道儿干活儿，这脑子里面敢情还在想着旁的事儿。

两人见赵怡然急匆匆的跑远了，也就索性不再多想，反正等会儿她回头自然会跟她们两人说，现在还是赶紧干活儿吧。

这边赵怡然气喘吁吁的跑到客栈的工地上，正巧看见赵振兴正从已经搭建了一层的客栈里面走出来。

她顾不得去擦脸上的汗，忙冲赵振兴招招手，“……爹……爹……这边……”

赵振兴刚帮着搬了一些木料到了客栈的二层，此时正从楼梯上下来，就见到自家的大闺女远远冲着自己招手，看那模样，显然是有啥急事。

他赶忙急走几步，一把拉着赵怡然往一旁的道上让了让，这才皱着眉道，“这儿又脏又乱的，你咋跑这儿来了，要是一个不小心磕着碰着了咋办？”

“……嘻嘻……”赵怡然见赵振兴这般，不由嘻嘻笑了一阵，工地上确实脏乱，赵振兴一般是不让她们娘几个到这边来，就算是平时她们要去作坊，也是走的另外一条道儿，要不是今儿这事确实没时间耽搁了，她也不会急急的就跑过来了，好在赵振兴没到旁处去。

“好了，啥事儿让你这般急？”赵振兴也难得见她这般火急火燎的样子，这会儿人却是只顾着拉着自己的衣袖傻笑，虽是难得见她露出这副憨憨的模样，想着打趣她两句，但见她这般着急，还是不由得开口问道。

又见她脸颊上都出了汗，一旁的一些碎发都粘在脸上，“你的帕子呢？快把汗擦一擦。”

赵怡然一边掏出帕子一边也把之前的那张纸头拿出来递给赵振兴，“爹，我先前忘记一件事了，你看看……”

赵振兴有些好奇的伸手接过她递来的纸，展开一看，见上面画着一个四四方方的东西，一旁还写着几个模样扭来扭去的……嗯……有点儿像鬼画符一样的字，倒是跟闺女让人刻的那啥章上的东西差不多，听说也是一种字。

“这是啥？”

赵振兴见她画的这东西看似简单，自己一时倒也也猜不出是啥，干脆指了指纸上的东西问赵怡然。

赵怡然擦汗的动作一顿，抬头看了一眼纸上的东西，发觉自己只是用数字标了几个尺寸，其他一个字也没写，也难怪赵振兴有些不明所以了，她把帕子一收，干脆把那张纸从赵振兴手里面抽出来。

“爹，咱家端菜用的托盘你还记得啥模样不？”

“嗯，那还能忘得了？”赵振兴好笑的看着她，不知她为何会这般问，难不成是想做几个托盘，可是也不用这般急吧。

赵怡然见赵振兴这副模样，干脆把那张纸头重新收了起来，口头跟赵振兴描述道，“我要做一些跟那托盘差不多的东西，就是要更结实更牢固些。”

她一边说一边比划，又说了具体尺寸，未了见赵振兴点头，“最好今儿或者明儿上午就能给，作坊里面明儿就要用。”

赵振兴刚刚已经听明白，她要这些东西做什么，见此，也不多说，点头道，“这事儿交给我，工地上本身就有几个木匠师傅在，我去说一下，现成的木料，几人齐动手，到晚上就能给你赶些出来，不够明儿上午再继续给你做一些。”

赵怡然用力点点头，“成，那爹你去跟师傅们说一声，我去作坊了。”说着，又小跑着往作坊去。

“去吧去吧，仔细看着脚下，这边路还没整，你小心着些。”赵振兴看着头也不回的赵怡然，连忙叮嘱两句，唉……他咋觉得自家这大闺女是越大性子越跳脱了呢。

赵怡然却是不知赵振兴心里的烦恼，心里担忧的事情去除，这会儿只觉得风轻云淡，渐渐滑到西山的太阳，也没有什么威力，在地上洒下一片金黄，而自己此时就沐浴在这片金黄的光辉里，整个心情都明朗起来。

她一边哼着小调儿一边小跑着进了作坊。

…………

天刚蒙蒙亮，赵怡然就睁开眼，她微微转过身，透过窗外的一点儿光亮，看着在里侧睡得香甜的二丫，不由微微打了一个哈欠。

想着今儿作坊要开工，有那许多要忙得活计，不由轻手轻脚的爬起身，把二丫的被角掖了掖，就快速的拿起昨晚就摆在炕梢的一套新衣裳穿戴了起来。

等她穿好一身新衣，又换上一双新鞋，这才轻手轻脚的上前开了门。

门一打开，迎面吹来的风已经带了秋天特有的凉意。

赵怡然被这凉风一吹，瞬间清醒不少，她脚步轻快的跨过门槛，又小心的带上门，见到灶间的灯光，已及院子上空升起的袅袅炊烟，知道李氏他们只怕早就起来了。

她脚步轻快的进了灶间，跟赵振兴和李氏两人打过招呼，就到院子的一角打起陈黑丫教的那套养身拳来，等到一套拳打完，浑身上下也热乎了起来，她又练了几个站立式的瑜伽动作，这才收了手，自去洗漱去了。

等到她这边洗漱完，李氏的早饭也都盛了摆上了桌，除了还在睡的二丫，一家四口就围着炕桌坐了。

赵怡然先是喝了一口粥，这才拿起一个包子咬了一口，正待问赵振兴开工的东西准备的咋样了，就听见陈黑丫脚步轻快的进了院子。

李氏忙搁下筷子，起身拿起碗，盛了一碗粥，直接招呼已经进了灶间的陈黑丫，“黑丫，快上炕坐，今儿的包子有你喜欢的牛肉馅。”

陈黑丫也不客气，笑着上前跟几人打过招呼，就在赵怡然的身侧坐了。

赵怡然递给她一个牛肉馅的包子，就问赵振兴，“爹，今儿作坊开工，咱爷和叔他们是不是也过去？”

赵振兴点头，“嗯，这咋说也是咱家的大事，虽然你说不要惊动了旁人，但是这乡里乡亲的只怕也瞒不过去。”先前赵老爷子还说要让赵如花进作坊干活儿，谁知前些日子才知道赵如花又怀孕了，这事儿干脆就没了下文。

第五百五十八章 作坊开工（上）

赵振兴也高兴不要驳赵老爷子的面子，所以作坊开工的这一天，他就听了赵老爷子的建议，除了赵老爷子，村里的里正，还有村里几个德高望重的长辈，赵振兴也都请了一道来观礼，也算是热闹热闹。

赵怡然知道了，也没有多做反对，反正赵振兴请的都是村子里面的人，就算是不请这些人，他们也都知道赵家作坊要开工的事，这样一来也能拉近一下彼此的关系，二来让赵振兴和赵老爷子面上有光，所以一想到这些倒也觉得无所谓了。

赵振兴见她没有不高兴的样子，心里也暗松一口气，自家闺女行事历来奉行的是越低调越好，最好是能闷声发大财。

但是自家老爹说得也有道理，这乡里乡亲的低头不见抬头见，自家作坊开工好歹也是村里的大事之一，趁机与这些人有些往来，日后万一有个啥事说不定也能有个帮衬。

他虽是从不想着沾别人的光，但是也有心与村里的一些族老交好，不管咋的，自家一家老小都在村里安家落户，与村里众人关系处的好了，对他们总归是好事不是。

所以赵老爷子一提这事儿，他当时就一口应承下来，后来想想没跟闺女商量，还真怕她不高兴自己听了赵老爷子的建议，毕竟不管咋的，自家能过到如今这日子，也都是靠着闺女出得主意。

现在赵怡然没提出反对，他心里也高兴，忙招呼众人赶紧吃早饭。

因为心里搁着事，一家人很快就吃完早饭，打发还有些不情愿的棋哥儿去了学堂，李氏又把二丫叫起了身。

这边赵振兴则是把今儿作坊开工要用来供奉的瓜果等物，以及等会儿要放的鞭炮等一一装到板车。

等把东西都准备妥当，众人也都换上了一身的新衣，眼见着天色也不早了，赵振兴就推着板车，李氏关上院门，一家人直奔作坊而来。

他们刚到村口，就遇上从村子里面出来的赵老爷子和赵振国两人，几人相互打过招呼，就一同往作坊走。

赵怡然抬头打量了一眼走在赵振兴身侧的赵振国，这个便宜二叔已经有好些日子没见着了，见他穿着一身簇新的天青色杭绸长袍，那料子看着有几分眼熟，应该是自家这次送到老宅的中秋节礼。

赵振国今年春上已经过了府试，距离秀才也只剩一步之遥，现在已经不在镇上的学堂念书，而是另外在县城拜了一个老举子为师，应该是想明年一鼓作气拿下院试的。

听说已经离家好些日子了，就连中秋节都没回来，只是不知今儿如何在村里，还跟着赵老爷子一起来了。

赵怡然的视线在赵振国身上打了一个转，就不再去关注他，而是跟一旁的李氏小声的商量起，等会儿招待来人的茶水点心来。

那边赵振兴和赵老爷子也谈得热络，到是赵振国一脸沉稳的样子，只是跟在两人的身边，并未多言。

一行人很快就走到作坊前。

赵振兴上前开了院门，推着板车就进了院子。

赵老爷子也招呼一旁的赵振国上前帮着把板车上的东西往下卸。

人多力量大，不过片刻的功夫，香案摆上了，供奉了各色的瓜果点心，香炉烛台等物也一一摆上，作坊的牌匾也被赵振兴挂上。

赵怡然前前后后帮着查点了一番，确定没有什么东西遗漏的，便掏出怀表看了一眼时间，见离赵振兴请人算好的吉时还差小半个时辰，心下稍安。

那边赵振兴把买来的两串长鞭挂在竹竿上，分别靠在两边的院墙上。

他拍了拍手，左右打量了一番，又退远几步，抬头打量了一番被红绸遮挡住的牌匾，见正是不偏不倚的挂在院门处的正当中。

他又四下里打量了一番，确定没啥遗漏的，这才有闲心跟赵老爷子说起今儿中午安排的酒席。

两人才说了几句话，就看到不远处的小道上，走来几个身影，定睛一瞧，正是里正几人，赵振兴忙带着赵老爷子迎了上去。

“恭喜！恭喜！”里正手上提着一包红布包裹的东西，冲着赵振兴和赵老爷子就是一抱拳。

“多谢多谢，今儿叨扰你们的工夫了……”赵老爷子笑着上前招呼完，就拉着里正往里走。

赵振兴则去招呼跟在里正身后的几位村老，众人手上或多或少都提溜着一两包东西，赵振兴见此，只得再次谢过，就请众人进了作坊。

众人才坐下寒暄片刻，留在作坊门口的几人就见官道上驶来一辆骡车，踢踢踏踏的竟然沿着通往作坊的小道停了下来。

赵振兴原本还在陪着几人闲聊也没多在意。

见身边几人都转过头看过去，便也微微起身顺着众人的视线看过去，却是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骡车上跳了下来。

他还没来得及上前，院门处就已经传来赵怡然的一声欢呼，“爹！是姥爷来了……”

原本还在一旁照看茶水的李氏听见赵怡然这声呼喊，忙搁下手上的蒲扇，有些激动的伸长脖子朝着骡车来的方向张望，见来人确实是是李老爷子，急忙快走了几步迎上前，“爹！你今儿咋过来了？”

李老爷子见着迎上来的几人，一向严肃的脸上也挂上笑，他把手上提溜着一大篮子东西递给李氏，“拿着。”

见到围在自己身侧的赵怡然和二丫，他脸上的笑又浓了几分，伸手在两人的头上摸了摸，就冲着迎出来的赵老爷子招呼道，“亲家，恭喜恭喜！”

“哎哟，亲家，今儿可是同喜同喜了！这么远还劳烦到你了，这个点儿就到了，只怕天没亮就出门了吧？”赵老爷子也是满脸堆笑，抬头看了看日头，面上的笑容更是浓了些。

他见儿子的老丈人过来捧场，心里很是高兴，拉着李老爷子就要进院子介绍给里正几人。

“……”赵振兴原本跟在赵老爷子的身后，还没来得及跟李老爷子打声招呼，就见自家老爹把人拉进院子去了，只得跟一旁的李氏露出一个无奈的笑。

第五百五十九章 作坊开工（中）

他瞥见李老爷子赶来的骡车还停在那边的路口，并不知等会儿那些雇过来的人还要来上工，便跟李氏说了一声，就上前把李老爷子的骡车牵到一旁客栈的工地上。

因着今儿作坊开工，知道家里忙不过来，索性让张大河他们今儿歇上一日。

工地上此时没人，赵振兴索性挑了一处死角，把骡马拴住，又转身从外面的草地上去抱来一些晒得半干的青草，这还是清理客栈这块地基时，他特意晒着留着自家的两匹骡马过冬吃的，现在喂些给李老爷子的骡马倒是正合适。

他这边把骡马安置妥当，那边赵老爷子也把李老爷子介绍给了众人，听说李老爷子的二儿子已经考中了举人，还拜在府学掌院先生的门下，众人看向李老爷子的目光都有些不同，语气更是比之先前还要热络不少。

张里正的目光在李老爷子的身上扫了扫，又看向一旁安安静静呆在一旁赵振国，想到他春上已经过了府试，再想到赵振兴的那个大儿子，据说也是在外拜了名师的，就连今儿这样的大事都未曾回来，看来……赵家这是铆足了劲儿要供个读书人出来了。

想到这里，他原本因为赵家有意交好的心思也转了转，自家的大孙子虽说不喜欢念书，去做了学徒，可还有两个小孙子呢，明年也能启蒙了，将来要是有人能在这上面搭把手，谁也说不好自家就不能出个读书人呐。

张里正一边跟着众人寒暄，一边心里暗自思量。

这边众人谈得热络，赵怡然却是时刻关注着时间，眼看就到了吉时，忙冲一旁的赵振兴使了下眼色。

赵振兴见此，轻轻咳了一声，说了两句场面话，就开始点上香烛等物，这才拿着点好的线香点燃了那两串鞭炮。

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赵振兴顺着梯子，一把揭开牌匾上的红绸，露出“赵氏作坊”四个黑色的大字。

原本安静的站在一旁的赵振国抬头看了一眼牌匾，就立马站住不动，目光灼灼的盯着那牌匾上的大字，一动不动。

赵怡然原本正拉着二丫躲在大门的一侧，她伸手捂住自己的耳朵，伸长脖子看向外面正“噼里啪啦”震天响的鞭炮。

耳边除了接连不断的鞭炮声，还有众人的道贺声，一时间作坊里外倒是格外的热闹。

等到鞭炮声落，作坊里顿时一静，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众人说笑的声音又再次响起，气氛比之先前还要热闹些。

赵怡然伸手挥了挥还在到处弥漫的硝烟，正想叫上陈黒丫一道到门外瞧瞧揭开的牌匾。

两人刚走出大门，就见到赵振国正有些呆呆的……嗯，有些出神的盯着牌匾瞧。

她冲陈黑丫比出一个噤声的手势，两人悄悄的站在一侧，打量了一下牌匾上几个风骨遒劲的大字。

赵怡然忍不住咂摸了一下嘴，她虽是写不出这一笔好字，但是不代表她不能欣赏，她还真没想到王世甫竟然能写几种风格迥然不同的书法，上次自家的雅食记也是他帮着提的匾额。

这次书哥儿回来不了，又请他帮忙写了作坊的牌匾，收到的时候就一直蒙着红绸布，赵怡然还从来没亲眼瞧见是何模样，如今看来，王世甫的字果然是名不虚传。

赵怡然想到书哥儿另外捎回来的那样东西，再想想自己的用途，不由抿了抿唇，嘴角微微上扬。

陈黑丫自从跟着赵怡然练字开始，距今也有大半年了，对着好的字也有了一定的欣赏能力，她看着也不由得赞叹了几句，话音还未完全落下，就被赵怡然拉了拉胳膊。

陈黑丫有些疑惑的收回目光看向赵怡然，却见她只是对着前面的赵振国努努嘴，凑到她耳边轻声道，“小点儿声，我二叔这是看的入了迷呢，说不定受这牌匾的启发，书法上会大有长进呢。”

陈黑丫看了一旁好似要入定一般的赵振国，忍不住伸手捂住嘴，无声的笑了起来。

赵怡然有些无奈的看着她笑得肩一抖一抖的，只得拉着她轻手轻脚的进了作坊，待进了大门，她不由回头看了一眼，见赵振国还站在满地的鞭炮纸屑中，周围的空气中还弥漫着淡淡的硝烟味儿，他却是毫无所觉一般，径自怔怔的看着牌匾出神，竟然连姿势都没有换一下。

赵怡然先前对这便宜二叔，也就是见面打个招呼的交情，知道他对自家人的态度还算不错，但是因着周氏的缘故，一直对他也亲近不起来。现在突然看到他竟然能这般静下心来沉迷于书法的探索中，心里对他还是有些敬佩的。

自己好像也只有前世做那些自己喜欢的产品研发时，才能这般专心致志，直至浑然忘我，不管怎样，她都很是敬佩这样用功认真的人。

赵振国还沉迷不自知周围的变化，更加不知道赵怡然此时对自己悄然的改观，会在日后使他获益良多。

赵怡然跟陈黒丫两人携手进了原料仓，李氏正在把等会儿雇的人要来做的活计一一分派理清楚，见到两人进来，忙笑着招手，“大丫，你过来帮我瞧瞧，这样安排可妥当？”

“娘不要着急，这会儿还早的很，不是让她们吃了晌午饭再过来的吗？”赵怡然上前几步，看着李氏手边上的纸头上密密麻麻写着什么，伸手拿过来一瞧，顿时乐了，“娘，你可真行！这是咋想到要这般安排的？……嗯，不错不错！”

李氏被赵怡然这般直白的夸赞给闹了个大红脸，她伸手把脸侧的碎发拂到耳后，轻轻咳了一声，嗔怪道，“你这孩子，这般说话也不怕别人听了笑话，幸好没有外人在……”

“好了好了，都是我不好，下次没人的时候再夸娘，咱们还是来看看这个分工分的咋样吧。”赵怡然笑着上前抱住李氏的手臂，抖了抖手上的纸张，“娘先说说咋想到要把它们写下来的？”

第五百六十章作坊开工（下）

这还是你爹教的法子呢。”李氏也看了看赵怡然手上的几张纸头，“自从上次你说要让我日后把整个作坊都要管起来，我就担心的几夜没睡好。

你爹知道了，就帮我出了这个主意，咱们往日在家做辣酱那也是分工的，谁烧火谁熬油谁磨那些香料那都是各人管好各人的活计，最后再一齐动手装坛封口……”

“咱们雇人干活儿，那也是做的一样的东西，咱家里人能这般安排，这作坊里头不也是一个理儿。”

赵怡然听了点点头，示意李氏继续往下说。

李氏得了赵怡然的认同，说的越发流畅了，“这不，这招来的十二个人，我也大致知道她们的脾性，就给她们分了分，你看，这几人分在一块儿，那边的几人分一块儿。

这剩下的这几个要么就是先把这些做酱要用的料备好，要不就是哪里忙不过来就去搭把手，这几个手脚都是勤快的，让她们干这活计保管错不了……”

赵怡然见李氏说得头头是道，心下也有几分了然，看来在赵振兴的帮助下，自家老娘这是没少提前安排，估计是人选一定下来，这心里就计划上这事儿了吧。

等到李氏把她心里的打算说得七七八八，赵怡然心里也大致有了数，点头叮嘱道，“成，那就先照着娘的意思办，回头再把定做的那几个牌子挂到作坊里头，还是那句话，干净最最要紧，千万不要因为一点儿的不当心，坏了咱们家的招牌。”

“这是自然。”李氏也忙点头，自家好不容易有了如今这般的日子，都是靠着这辣酱发的家，她肯定会照看好自家的作坊，绝不容许有人做出不干净的辣酱卖出去。

赵怡然见李氏神色认真，知道她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便也放下心来，反正这些日子她也有空闲，时不时的也会来抽查一番。

这边娘几个还在商量等会儿人来了开工的事，那边赵振兴已经招呼众人一起去了镇上的酒楼，今儿作坊开工，赵振兴知道娘几个还要忙活着下晌人来干活儿的事，干脆就在酒楼叫了两桌上等席面，省得她们娘几个还要在家张罗个半天。

李氏和几个孩子没去，家里这些日子要招待张大河他们，各式各样的菜也备了不少，见到赵振兴带着人去了镇上，她们娘几个把下午的事情规划了一番，便也起身出了仓房，关上门，回了家。

…………

李氏想着赵振兴也不在家，干脆就问了几个孩子中午想吃些啥。

“吃炸酱面吧。”赵怡然想着有些日子没吃了，还怪想的。

陈黑丫一听，立马站起来，“婶子，我来擀面吧。”

“好好好，你手劲儿大，擀的面条筋道。”李氏连忙点头道，舀出一些面粉放进盆里就递给陈黒丫。

陈黒丫手上的动作很快，不过片刻功夫就把面和成一个面剂子，摔在案板上“嘭嘭”作响。

赵怡然让李氏去后院摘几根新鲜的嫩黄瓜回来，她切了一些肉丁，准备等会儿做炸酱。

不过片刻功夫，李氏就拎着篮子进了屋，从里面拿出两根顶端带花的嫩黄瓜出来，又从里面拿出两个紫茄子，“咱们今年这些瓜菜秧子分了两拨儿育苗，到是比往常多吃不少蔬菜，只是天凉下来了，这些只怕也吃不了多少日子了。”

赵怡然抬头看了一眼，笑着道，“不要紧，再管上十天半月的，咱们马上就要搭温棚了，过些日子又能吃上了。”

今年菜园子的菜都是种的两茬儿，这也是她突发奇想，想着温棚里的蔬菜和辣椒他们都能分茬儿种，这种在菜园子的蔬菜是不是也能如此，果然，让李氏今年春上早早试着分了两茬儿来育苗儿，前一茬的瓜果蔬菜都拉架了，现在的这一茬儿正好接的上。

等到陈黒丫擀好面皮，切好面条，这边赵怡然的炸酱也炸好了。

李氏锅里的水已经烧滚，见陈黒丫这边的面条已经好了，忙抓了两把抖落开，就扔进锅里。

锅里再次烧滚，面条漂浮起来时，李氏又沿着锅壁往锅里添了一些凉水，等到锅里再次烧滚，她忙用笊篱把面条捞起来，搁进一旁凉着开水的盆子里。

赵怡然拿来几只海碗，用筷子从盆子里面捞了面条搁进海碗里，再往海碗里面添上炸酱，切细的黄瓜丝、鸡蛋丝和烫好的豆芽菜。

“二丫，给你。”赵怡然把第一碗装好各种料的海碗递给一旁的二丫。

二丫忙上前端着碗搁到炕桌上，拿起筷子就开始快速的搅拌起来。

“娘，锅里的捞起来就先不要下了，这些咱们几个够了。”赵怡然把几个海碗端到炕桌上，就招呼还在忙活的李氏。

李氏点点头，“你们先吃，不然等会儿坨了就不好吃了，我这儿已经差不多快好了。”

那边陈黒丫洗干净手，也上炕坐下，端起一碗，快速的搅拌了几下，就夹起一筷子拌上炸酱的面条送到嘴边，“哧溜”几下，一筷子面条就被吸溜到嘴里。

“嗯……好吃……”

陈黒丫鼓着腮帮子，一边吃一边点头，等把嘴里的面条咽下去，冲赵怡然翘起大拇指，“大丫姐，还是你炸得这个酱够味儿。”

先前她自己在家也做过，就是没有这个味儿好。

赵怡然把李氏碗里的面给她拌好，这才端起自己面前的碗拌了拌，夹了两根面条送到嘴边咬了一口，点头赞道，“不错，你这面条擀的就是筋道。”

李氏正好把剩下的面条都捞进盆里，闻言，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这才笑着打趣道，“好了好了，你们俩也别互相夸了，赶紧趁热吃，那边还有不少呢。”

陈黒丫一边吃一边点头，“嗯嗯，婶子你也快吃。”

到最后，陈黒丫足足吃了四海碗面条，才搁下了碗筷，打了一个响亮的饱嗝。

赵怡然忍不住“噗呲”一声笑出来，打趣她道，“敢情今儿黑丫这才是真正吃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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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一章 震撼

陈黒丫伸手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又有些赧然的摸了摸头，“呵呵，那也不是，今儿这是吃得有点儿撑了。”

“那还不赶紧的下地溜溜去，可别等会儿闹肚子。”李氏一边收拾碗筷一边跟赵怡然和二丫道，“你俩也都下炕溜溜，等我这边收拾完，咱们就去作坊。”

李氏手脚麻利的收拾好灶间，就赶紧带着三人出了门。

一行人刚下山坡不远，就听的身后传来招呼李氏的声音，李氏忙停下脚步回头看去，见是今儿张连氏正脚步匆匆的跟在几人身后。

赵怡然几人等张连氏走到近前，打过招呼，就当先一步往作坊走。

张连氏先是笑着跟李氏夸了几个孩子几句，才笑着跟李氏道，“远远的就看见你们娘几个出了门，这不，我跟柳儿招呼了一声，就赶紧跟着你们来了。”

李氏笑着看了看日头，“你也不要这般急，离咱们约得时辰还差了半个辰呢。”

“哎哟，这地里的粮食都收拾了差不多了，家里又有柳儿照看着，我这不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吗，早点儿过来也能帮着你们忙活忙活。”张连氏一边走一边就跟李氏闲聊。

一行人刚出了村口，又遇上两个去作坊的妇人，众人便结伴往作坊去。

等李氏开了门，李氏便先带着几人直接进了第一间作坊，这间屋子靠着门口的地方被赵怡然用帘子隔出一块七八平米大的退步。

李氏指着墙上一排的柜子跟几人道，“以后这地方就留着你们每日进出换围裙用，还有柜子里面有专门套在鞋子上鞋套，你们各自拿了套在脚上，日后进出作坊全部都要换。”

“你们先在这儿换了，等会儿其他人来了，咱们再一道儿进去。”

李氏说着，拉开最上面一个柜子的门，从里面拿出几套围裙帽子等物出来一一分给赵怡然、陈黑丫和二丫。

李氏先把一些要求先提前与几人说了，就让几人把围裙等物换上。

一旁的张连氏忙把挎着的篮子摆在一旁的柜子上，拿出李氏上次发给她们的连身围裙和帽子来，学着李氏几人的样子穿戴起来。

另两个妇人见了，也忙拿出自个儿的，照着样子赶紧穿戴。

李氏穿戴好，便上前检查一遍，见众人的衣服都已经被遮住了，头发也被帽子裹得严严实实的，鞋套也好好的套在鞋子外面，这才满意的点头。

她拿出一沓细白棉布做的口罩，一个个分发下去，让一旁的赵怡然戴上，给几人做了个示范。

与众人约好的时辰是午时末，才到了午时三刻，众人就陆陆续续到齐了。

等到所有人都齐换上整套的装备，李氏这才领着众人把这边的几间作坊逛了一圈，大致讲了讲众人后面要做的活计。

从进门起，这些人包括张连氏在内的这些妇人的嘴就合不上了，只觉得眼睛都不够看了，虽然先前她们都听说赵家的作坊盖得很是敞亮，比一般人家的屋子都要齐整。

但是耳听毕竟为虚，远没有亲眼所见的那般震撼，几个妇人一时心里俱都有些复杂，赵家在一年前的日子还比不上自家呢，这有了帮衬的就是不一样，这得有多少银子才能盖得起这么多间屋子。

有几个妇人平时在家就是掌家的，立马心里一阵盘算，半天却发觉算不出这个数来，毕竟谁都没盖过这么齐整敞亮的屋子，就凭自家那的院子哪能算得出人家这作坊得要多少银子，只一点，那肯定是花了不少银子就是了。

几人心里一边想一边看向李氏的目光就有了几分不同，有一点儿羡慕，一点儿有些说不出来的意味，毕竟谁让人家有个有能耐的兄弟呢。

赵家能过上如今这么好的日子，听说都是李氏娘家兄弟帮得忙。

李氏一时只觉得众人看向她的眼神有些怪怪的，到是没想到这一茬儿。

一旁的赵怡然自是也发觉众人看向李氏的眼神有些异样，再想到她们看到作坊时的神情，结合此时众人复杂的眼神，心里立马就有了数，忍住嘴边的笑。

让她们这样想也好，这些人看着这会儿心里只是有些羡慕李氏，但是无形中也在心里拉开了李氏与她们距离，这对于李氏以后管理这些人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儿。

并不是所有的管理者与下属都要打成一片才是好的管理方式，李氏的性子太过绵软，为人又有些抹不开情面，让这些人对李氏生出一些敬畏之心，产生一些不了抗拒的距离感，未尝不是另一种驾驭下属的方式。

赵怡然见李氏被一群大姑娘媳妇的围在中间，也没有丝毫露怯，反而把作坊各处的布置安排，以及后面如何做辣酱，应该怎么流转说的头头是道，且丝毫未有错漏。

赵怡然也渐渐放下心来，李氏如此用心，事先做的一番努力也没有白费，看来这个作坊要不了多久就能真正被她握在手里了。

赵怡然伸手拉了拉陈黒丫，指了指摆在一旁板车上的东西，悄声说了一句，“这边交给我娘，咱们去把那些挂到墙上去。”

陈黑丫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点点头，两人慢慢脱离人群，开始一道把做好的一些标语一一挂到作坊的墙上。

半个时辰下来，李氏也把大致的一个安排给众人讲解了一番，接下来就是把第一间作坊和第二间作坊的人员分派过去。

李氏带着另外几个分为机动人员的妇人，从原料仓领出各种做辣酱的材料出来。

一一按照之前分派好的活计，把具体事情分派到具体人，很快两间作坊里面就有了两道流水作业的人，原料仓和第一作坊相连，由李氏负责指导监督，第二间作坊则由赵怡然负责。

这些活计都是两人在家做惯了的，就算是闭上眼也知道应该如何做，所有的步骤都烂熟于心，每一处的火候都掌握的恰到好处。

招来的这些人也都不是那蠢笨的，这张罗饭菜的本事都有两把刷子，被两人这一番指点，有了两回下来，就做得像模像样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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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二章 顺利

赵怡然早就把这些辣酱所要用的所有材料，全部都已经按照一锅锅配好了的，李氏拿出来，让众人按照步骤做就成，其中除了要掌握一下火候之外，几乎不用动太多的脑筋，就可以把活计做得差不离。

众人有了两锅下来，就渐渐上手，一时间速度也渐渐快起来，很快一锅锅的辣酱就被端出来，等到锅里的辣酱稍凉，又被人一一装坛，搁在台上冷却、封坛，运送至成品仓，整个作坊已经快速的转动起来。

等到下午申时过半，李氏从原料仓发出来的货已经尽数出了锅。

看着作坊里面忙活的井然有序的众人，李氏跟赵怡然商量了一下，就让众人把做好的酱装坛，把作坊内收拾清理干净，剩下封坛的事情就留给她们自家人做，让众人先一步回去了。

等到最后一板车的辣酱坛子被封坛后送进了仓房。

李氏带着几个孩子都长舒一口气，几人在退步间换下了身上的行头。

拿掉口罩之后，赵怡然忍不住吸了一口空气里面弥漫的香气，“咳咳……”

一个不注意，反倒是被那香辣的味道给呛了连连咳了起来。

李氏见此，忙上前给她拍了拍背，嗔怪道，“你这孩子，咋得还能被这点儿味道给呛着了。”

“……嘻嘻……咳……”赵怡然笑着露出一口洁白的米牙，“……想着今儿一切都顺当，心里一高兴，这不一不留神就给呛了。”

“好了好了，赶紧把换下来的东西给我，咱们也早些回去吧。”李氏把几人换下来的围裙等物收到篮子里面，就要领着几人往家走。

那边赵振兴却是领着棋哥儿过来了，正好迎面碰上几人，“这就准备回去了？”

“嗯，都弄好了。你俩咋过来了？”李氏抬头看了眼天色，见太阳已经西沉，赶紧招呼几人道，“走吧，天儿不早了，咱们早些回去，明儿就要开始忙了。”

赵振兴见此也不往里走了，只问了今儿下晌作坊里的情况，听李氏一一说了，不由点点头，“如此就好，只是日后这些封坛的事，你就让她们全部做好了再回去。

这天儿渐渐凉下来了，咱们的温棚也要开始搭了，后面等她们上手了，就让大丫先在这儿照看几天，你也能腾出手来，咱们一道儿把山谷里面收拾出来。”

“成，这几日我看能不能想法子提拔两人上来，让她们凡事带个头，再有大丫看着点儿，应该误不了事儿。”

李氏也知道自家温棚的重要，这事儿延误不得，得要趁着天气还好，他们几人齐动手，在天气还没完全冷下来赶紧搭上也能早早的接上蔬菜。

一旁的赵怡然听到两人的交谈，想着要是真的提拔一两个人上来做个领头羊，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儿，她索性回想了一下今儿作坊里面的情况，心里有了大致的人选，等再观察几日，就可以把人选定下来了。

这边赵振兴帮着把所有的门窗关上，这才锁了作坊的大门，把钥匙递给李氏，“明儿我就要顾着客栈那头，你这儿要是有啥事，忙活不过来的，你就叫我过来。”

“这些活计都是咱们在家做熟了的，哪有啥忙活不过来的，再说这几日要做的辣酱也都是装得十斤的大坛，大丫要等她们都熟练了，这才打算做那些新口味的辣酱，到时候装罐子封口，那才是个细活儿。”

李氏说到这里忙问赵振兴，“你跟他张叔说好了没？咱们家要的那些猪板油？还有猪肠啥得……”

“早就说妥当了，猪板油从二十五也就是后日就开始往咱这边送，一天最少两百斤，……那……猪肠也从月底往咱这边送，每日最少十来副。”

赵振兴说到这里想起赵怡然先前的叮嘱，“你要的牛油也跟你谭大伯说了，这天气现在渐渐凉了，东西也能放住了，所以他从月底开始，每隔两日就让顺泰的车马捎四百斤的牛油过来。”

“哦，这天凉了，吃锅子的人越来越多，咱哥捎信回来说咱们铺子的生意也比上个月要好上许多，谭大伯那边的牛肉过些日子也要准备给我送过来，我打算月初先做一批牛肉酱和牛肉干出来，那戴进不是来信下个月就要回返吗？西域那边的人喜欢吃这些，我得给他先把货备上。”

赵怡然听着两人的交谈，忙接了几句。

“嗯，这些我已经跟你谭大伯说好了，他办事妥当，保管误不了你的事儿。”

赵振兴见她微微拧着眉，以为她担心这些，忙替谭老大保证道。

“这些我倒不担心，爹回头只管与谭大伯说好，就是咱们作坊的人手，我打算再雇一两个姑娘，年纪与我们差不多的，后面那些贴标签的活计也要有人来做不是，要是让她们做辣酱的人停下手来做这个，未免太费工了些。”

赵怡然一边说一边伸手指了指自己和陈黑丫，“就找差不多我们这个年岁的。”

赵振兴和李氏对视一眼，又看向她和陈黑丫，还是李氏开口问，“你和黑丫都是那懂事儿的，做这些活计自是不要人操心，但是旁人家的孩子可就说不好了。”

“村里总有那手脚勤快又爱干净的姑娘，娘只要稍微透个口信儿出去，保管有人来找你，但是现在咱们也不要多，两到三个人就可以了。”

赵怡然想着等这几个姑娘招过来，她和陈黑丫渐渐也就能脱开手了，她可是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呢，自是不可能一直困守在作坊里面的。

李氏见此，也就不再多说，心里已经开始琢磨，这村子里有哪家姑娘是那手脚利落，人又本分的。

半晌叹了一口气道，“要不是你菊花婶子他们一家子都去了朱家镇，这枝儿倒是能算得上一个。”

“枝儿？”赵怡然闻言不由点了点头，脑子里面晃过另一个有些怯生生的姑娘，不由嘴角浮起一抹笑，“连大婶子家的柳儿是不是也能算的上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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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三章香辣牛肉干

张连氏的表现她都看在眼里，那种隐藏在骨子里面的深深渴望自是也逃不脱她的眼睛，既然她想奋力搏一搏，那么只要她用心在作坊里做事儿，她不介意在她最困难的时候搭一把手。

“对呀，柳儿这孩子也是个勤快的，人还老实听话，要是知道咱们想雇她，你连大婶子一准儿答应。”

李氏笑着一拍手，“哎哟，这眼皮子底下的人，我都没想到。”

赵怡然也不以为意，所谓灯下黑就是这般。

她们一边说一边往家走，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已经进了赵家院子。

等到李氏张罗好饭菜，众人吃过后，赵怡然又跟李氏商量了一下明儿作坊里面要做的辣酱。

眼见着天色不早，赵振兴忙催促娘俩儿去歇息，“明儿你们还要张罗饭菜又要顾着作坊，赶紧歇息，有啥事明儿再说。”

赵怡然想想，确实是赵振兴说得这个理，便也不再跟李氏多说，各自洗漱就歇下了。

第二日天未亮，李氏和赵振兴就起了身，李氏想着今儿她要到作坊去，家里的饭菜只能交给赵怡然，好在有个陈黑丫能给她打打下手，早饭弄好放进锅里，嘱咐赵振兴烧火后，她就赶忙洗洗切切，把能准备的东西都先给赵怡然备好。

等到赵怡然起来时，外面也不过是天刚亮，空气中带着秋天特有的凉意，让她整个人都清醒不少。

她跑着进了灶房，就见到李氏已经把今儿中午要做的菜备了不少，“爹，娘，你们这是半夜就起来了？”

赵怡然已经闻到馒头的香味，不由惊讶的问了声。

“哪有，昨儿晚上就和好面，今儿一起来就上锅蒸了，正好，中午的馒头也给带出来了，你到时候只管烧几个菜再把馒头热一下就成。”李氏笑着把手上切好的半盆猪肉片腌制了搁在一旁。

赵怡然拿过自己的洗漱用具，走到灶门口，“娘帮我都准备好了，今儿保管耽搁不了中午的饭菜。”

等到赵振兴和李氏几人吃了早饭，出门各自做自个儿的活计去了。

赵家就剩了赵怡然和陈黑丫两人，好在这些活计两人都是做惯了的，不过片刻功夫，院子里的几个炉子就被陈黑丫生好火。

赵怡然看了一下李氏备好的菜，心里已经有了菜谱，反倒不那么着急，只是把最费时间的红烧肉提前烧了放在锅里慢慢的炖煮起来。

…………

日子一晃而过，赵家的作坊已经开工了七日，今儿正是月底的最后一天，也是赵家作坊开工以来的第一个休息日。

日头有些偏西，而原本应该安静的作坊里面却是隐约传来说话的声音，随之飘荡出一股浓郁的肉香味儿。

“娘，你和黑丫把炉子移过去。”正密切关注着烘干机里面情形的赵怡然突然扬声招呼，一旁正在帮着转动摇臂的两人，然后快速的瞄了一眼手里怀表上的时间。

李氏和陈黑丫一听这招呼，立马停下手上的动作，任那烘干机随着摇臂的惯性继续滚动，两人一走过来，就按照赵怡然的要求，把炉子移到了一旁。

等到烘干机慢慢的停了下来，赵怡然已经解开后面拴着的铁链，随着重心前移，整个烘烤机立马头朝下倒转过来。

“哗啦啦……”一阵响动，一根根犹如孩手指粗细的红褐色牛肉干就从烘干机里面倒了出来，正好尽数倒进地上的一个大笸箩里面。

赵怡然拿起一旁的竹签子，分别戳了几个递给李氏几人，“娘，你们都帮着尝尝，看看这味儿跟咱们在家做得是不是差不多？”

李氏忙伸手接过几根竹签子，一一分给一旁的陈黑丫、棋哥儿和二丫。

见几人拿到后就分别咬了一口，赵怡然自己也拿了一根送进嘴里。

微微有些辣的口感瞬间刺激到了味蕾，使得口腔内迅速分泌出唾液，还带着微微有些烫口的牛肉干没有以往从西域那边带回来的那般硬，几乎是上下牙齿微微用力一撮，一块牛肉干就被咬下来了，微微带有一点儿嚼劲的牛肉干先是带着一点儿辣，咀嚼两下就品出有点甜又有点儿咸香的味道来。

棋哥儿也顾不上烫嘴，快速的把一根牛肉干吃完，这才微微张着嘴，“呼呼呼……”的吸了两口凉气。

“咋样？好吃不？”赵怡然也咬了一口品尝了一会儿，见到众人都快吃完了也没发表意见，不由疑惑地问了一句。

陈黑丫也把自己手上的那一根吃完，听到赵怡然询问，立马点头道，“自是好吃的，比上次家里做得那些味道还要好一些，上次的那个太软了些，这次的就刚刚好。”

赵怡然又看向李氏几人，评价基本与陈黑丫的差不多，她又拿过一旁记录的纸张，拿起炭笔在上面飞快的写着。

等到牛肉干晾到微凉，赵怡然直接让李氏和陈黑丫帮忙抬起这笸箩，一行人走到旁边的石案上，石案上已经摆了好几个木质的大托盘，里面摆着齐齐整整玻璃罐子。

赵怡然拿来几个干净的竹筒，竹筒的一端被削成一个斜坡，赵怡然拿了一个在手里，直接在笸箩里面一抄，竹筒里面就装满了牛肉干。

她把竹筒对准其中一个玻璃罐口，手微微倾斜，牛肉干尽数落进玻璃罐里面，一根根牛肉干就笔直的竖立在玻璃罐里面，看上去即整齐又清爽。

赵怡然满意的拍拍手，“好了，娘，你们就照着我刚刚的样子装罐，记得一定是满满一竹筒正好装一罐。”现在这条件没有那么精确的称重仪器，一个个的用钩秤来称重又太费时了些，还不如直接用这固定体积的竹筒来装填，她已经试过了，这样的竹筒满满一下子牛肉干刚好就是一斤的样子，这玻璃罐刚好也是一斤的容量，如此也算是有个大致的准头。

这些活计没啥难的，无非就是练熟悉了，准头更足而已。

今儿总共就做了这一烘干机的牛肉干，两百斤的生牛肉，卤制后又烘干，按照她的估算应该在六七十斤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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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四章 人选

果然，几人齐动手之后，很快就把牛肉干尽数装到罐子里面，赵怡然清点了一下玻璃罐，“……六十九、七十……刚好七十一罐。”

看着笸箩里面还剩下的那几根，她笑着跟几人道，“剩下的你们吃了吧，这些装好的罐子我们先来把标签纸贴上。”

李氏见笸箩里面还剩了几根，直接从一旁拿来一张封口用的油纸，把那几根牛肉干包在里面，“这些留着你们几个等会儿吃。”

李氏说着就把笸箩拿了放到一旁，立马去洗干净手，就拿来浆糊。

赵怡然也拿来刷子，标签等物，人多力量大，棋哥儿和二丫两人负责刷浆糊，赵怡然和陈黑丫两人负责贴标签，李氏则拿着油纸和玻璃盖子，快速的把玻璃罐子封好口。

李氏看着玻璃罐子上贴着的一圆一长方形的两个标签纸问赵怡然，“大丫，这是不是贴的多了些？”

“不多，而且这两个标签也是不一样的。”赵怡然说着指着瓶盖上贴着的圆形纸道，“这是咱们家的徽记，只要是从咱们作坊里面出去的东西，上面都有这个徽记。”

“再有就是瓶身上面的这个，则是表示这个罐子里面装的是什么，喏，像今儿这个就叫‘香辣牛肉干’。

到时要是咱们的花样多了，客人想要买什么，是不是只要看标签上的字就能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赵怡然一边说一边伸出手指轻轻的在标签纸上盖着的印章上轻轻摩挲了片刻。

见几人都没有注意到这些，不由微微一笑，把手移了开去。

李氏见她说得很是有道理，便也不再多问，双手快速的给玻璃罐子封口。

等到把这一批玻璃罐收拾好，外面的天色也不早了。

李氏带着几人把这些运到仓房收好，赵怡然也在仓房的账册上记了一笔，一群人这才快速的把作坊里面收拾干净，锁上门往家走。

几人经过作坊工地时，远远看过去一眼，见客栈的二楼都基本已经搭建的差不多了，时不时i的还能传来几声吆喝声和应答声，知道大家伙这是还没收工。

李氏几人驻足片刻，没见到赵振兴的身影，便也不再停留，抬脚就往家走。

路上刚好遇见今儿歇息的张连氏，她正带着张柳儿往家走，几人便结伴同行。

李氏见到张连氏挎在臂弯里的篮子，不由笑着问道，“今儿你们娘俩儿这是赶集去了？”

“嗯呢，这不好些日子没带枝儿出门了嘛，这后日又要进作坊做工了，我便趁着今儿得闲，带她去扯了块尺头，过些日子给她做身衣裳。”

张连氏一边说一边伸手拉了拉张柳儿，“你这孩子咋得闷不吭声的，见着你大丫姐和二丫妹妹了没，咋得也不晓得打声招呼。”

李氏看着张柳儿羞得通红的脸，不由伸手阻拦道，“她们孩子之间的事，让她们自个儿亲香去，你就别管了。”

张连氏抬头看了李氏一眼，见她不是说的客套话，便也忙扬起笑脸，“谁说不是，瞧我这心急的，这孩子就是个老实的，也不会说那些好听的话，大丫你回头要是得闲了，就多教教她，她保管听你的话，好生做事儿。”

赵怡然听了这话不由微微皱了皱眉，她先前见张连氏挣钱心切，加之也知道她家的情形，想着她因为张柳儿的缘故想要自立，便也想着拉他们一把，所以招人的时候就提了一下张柳儿。

但是看着张柳儿自从前日李氏点头答应过几日就让她进作坊干活儿开始，面对自家人就一直一声不吭的。

要不是张连氏一直对着自家人陪笑脸，那不知道的，还当是谁强迫了她呢。

赵怡然虽说是有心帮她们一把，但是也没有拿自家人的热脸去贴别人冷屁股的癖好，所以听了张连氏的话，她也只是微微翘了翘嘴角，并未开口应承。

张连氏自打生了张柳儿，就再没怀过孩子，现在眼见着柳儿一天天大了，自个儿还是没动静，不说自家婆婆给脸色，就是自个儿也有些心虚。

这一心虚就生怕别人在背后说道自己，现在做事就越发喜欢察言观色，一见赵怡然的神情没有前些日子的柔和，人也没那般好说话，心里就暗自责怪闺女几句，咋年纪小小的，脑子就这般轴，这么轻省又能赚钱的活计，怎么就想转不过来了。

但是当着赵家人的面她又不好多说什么，只得陪着笑，一路把赵家人送进了院子，这才拉着张柳儿回了家。

赵怡然自是不知张连氏回去是如何开导张柳儿的，只等到九月初二这一日一早，张连氏就拉着张柳儿一道进了赵家院子。

张柳儿虽说还是红着脸，但是好歹不像前日那般闷不吭声，对着赵家人挨个儿打了一遍招呼。

赵怡然见她好好儿的，也没为难人的意思，笑着跟两人相互打过招呼。

李氏见她们娘俩过来了，想着小张屠夫送到作坊的那些猪小肠还要收拾，也不再耽搁，把手上的一条鱼杀了清洗干净，就留给赵怡然收拾。

自己则赶紧洗干净手，嘱咐赵怡然几句，拉着二丫就带着张连氏娘俩一道儿出了门。

赵怡然看着远去的张连氏母女有些若有所思，一旁的陈黑丫已经把一盆肉丁搅拌均匀，见她双眼看着院门的地方，正有些怔怔的出神。

便也转过头，有些好奇的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见院门处空无一人，不由伸手在她面前挥了挥，“嘿！大丫姐你在看啥呢？”

赵怡然回过神，扯了扯嘴角道，“没什么，咱们还是赶紧准备吧，今儿客栈上梁了，过了这几日，工地那边就没这般忙了，我爹也就能腾出手来，咱们家的温棚也要开始搭架子了。”

“嗯，没事儿，到时你把婶子换下来，有我和叔婶他们一道儿，最多不过两三日，就能把那些温棚全部搭给上了。”陈黑丫见她有些发愁的样子，笑着一挥手，好似那些活计对她来说都是小意思。

第五百六十五章 匆匆

赵怡然看向陈黑丫，面上少有的带了几分认真，“黑丫，都亏有你，不然我家有许多事，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人力的短缺一直是赵家最为难的问题。

现在虽说是作坊已经雇了人开始干活儿，辣酱已经不太要赵家人亲自动手来做了，但是摊子已经越铺越大，照看管理的人还就只有自家这几个人，书哥儿因为学业的缘故，一直留守朱家镇。

作坊这一块，李氏目前好歹还算是接下来了，只是后续做得东西会越来越多，管理上的要求也会越来越严，还不知李氏能不能完全胜任这个角色。

但是一旦等客栈完工后，赵振兴就能腾出大半时间来顾着温棚那一块，只是客栈的掌柜人选目前还没寻摸到合适的人。

自己到那时也不要每日困在家里围着灶房打转了，她还想腾出手来研究一下新的东西，只怕到时只能顺便帮着照看一下客栈。

“瞧你说的啥话，咱们之间还要谈这些吗？”陈黑丫笑着抱来一捆柴火，把院子里面的大炉子生好了火。

“不说你教我读书识字，还有那些算账管事儿的，就看你现在每月发我的这些工钱，都已经够够的了。”陈黑丫一边说一边拎起一个大锅就去水井边洗刷干净。

她是真心觉得跟在赵怡然的身边是她做得最值得的事了，不说赵怡然用心教的那些东西，谁会无缘无故的教给一个外人，再加上在赵家吃好喝好，每次赵怡然添置新衣，李氏必定也会给她备上一份。

更何况赵怡然每月支给她的工钱，比那些有手艺的人每月挣得都要多的多。

她回报给赵家的是什么？不过就是她的这一把子力气……嗯，不对，大丫姐上次还说了她的忠心，……嘻嘻……。

等她把锅洗刷干净，把锅坐到炉子上，往锅里添上高汤。

那边赵怡然也搬来了装着肉馅的盆子，一边开始做起狮子头，一边跟陈黑丫道，“那咱们往后还要如现在一般，我多出些点子出来，咱们挣许许多多的银子，我每月都给你包个大红封。”

“嗯嗯嗯。”陈黑丫笑着连连点头，想到自己已经积蓄的那些银钱，不由嘴角咧的更大了些。

…………

“爹，这些种子都是今年咱们温棚里面要种的，那边既然已经搭好了，要不先挑一块地出来，咱们先把这些苗育上？”赵怡然递给赵振兴一个篮子，里面放着大大小小的各色纸包，显然里面就是装得各种蔬菜的种子。

“嗯，这几日日头正好，那些油布也不用盖，客栈里面又有你爷帮忙盯着，我等会儿就一个人去山谷里，让你娘去作坊，你顾着家里的这一摊子就是了。”

赵振兴目光柔和的看了一眼赵怡然，前几日天刚下过一场雨，他们第二日也就紧赶着去把温棚架子给搭上了，家里的这一摊子和作坊那边就都尽数交给了赵怡然。

好在还有陈黑丫帮她分担一些，不然非把她给累坏不可，就是这样，他也明显感觉到大丫的下巴又削尖了不少，一张小脸还没他的巴掌大。

他越看越发有些心疼，看着自家的日子好像是越过越好了，但是怎么好像也越来越忙了，他都不记得自家一家人安安逸逸的坐在一块儿，说说笑笑是啥时候的事情了。

赵怡然抬头，见赵振兴正看着自己发呆，不由笑着开口道，“爹不要担心家里，这些有我照看着，下晌我还能到作坊里面去替换一下娘，正好让她给你送饭去。”

赵振兴的思绪被她打断，见她如此说，只得点头答应，“成，那我先过去了，要是你娘不得闲就不要送饭了，我带了两个馒头，中午对付着吃一下，晚上早早回来就是了。”

赵怡然微微笑着也不与他争辩，目送赵振兴背着篓子走远，这才招呼一旁的陈黑丫，“黑丫，你把刚刚捞出来的那些骨头加上一些饭菜绊了给小黄和小白它们送过去，早上我娘忘记了，只怕这两小家伙正饿得嗷嗷叫呢。”

赵怡然许是想到那两只肥嘟嘟的样子，忍不住轻笑出声，从上个月底开始，作坊里面已经存了不少的辣酱，赵振兴原打算自己每晚睡在作坊里面守着，可是李氏不放心他一个人想要一起过去，但是又担心家里的几个孩子。

后来还是赵怡然想到一直喂养在院子里面的两只小奶狗，不过经过这几个月的肉食喂养，那两只虽还是长得肉呼呼的，但是好歹已经长到半大，个头已经到了赵怡然小腿那般高。

赵振兴一开始还有些不放心，带着两只在作坊睡了一宿，见两只很是警醒，一有点儿风吹草动，就叫唤起来。

作坊的位置正巧在两座山峰下，夜深人静的时候村落里也异常安静，这些安静，加上它们叫唤时山谷发出的回声，就是李氏他们在院子里面也能听得到。

见此，赵振兴也放下心来，把两只留在作坊里，每天照着三餐给它们送饭，两只倒也乖顺，从来不跑出作坊的大门，不是躺在它们的狗窝里面睡觉，就是沿着作坊的几处通道和院墙，溜达一圈。

一般早上都是李氏给它们把早饭带过去，因着今儿早上顺泰的车马又拉了几大车牛肉和牛油过来，李氏急匆匆的就出门接货去了，也就没能顾上这一茬儿，现在只得让陈黒丫送过去，倒也不会耽搁事儿。

陈黒丫自是没意见，把两只的狗食准备好，拎着篮子就小跑着出了院子。

就在赵家人紧锣密鼓的忙活中，日子悄然流逝，等满山的浓绿渐渐被白雪覆盖，赵家人迎来了今年入冬后的第一场初雪。

赵振兴一大早刚起身，就被李氏勒令穿上了厚厚的皮袄，又戴上毛皮帽子和毛皮手套，脚上也穿上了厚厚的毛皮靴子。

赵怡然一推开门，就看到赵振兴被毛皮包裹得跟个熊一般在院子里扫雪。

“……哼……咳咳……”她忙伸手捂住嘴，差点儿把脑海里面的那个词喊出来。

第五百六十六章 朱掌柜

“爹！”赵怡然忍住笑，扬声招呼了一句，就伸手拉了拉身上的厚棉袄，又忍不住把赵振兴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眼，这才小跑着到了灶间门口，在雪地上留下一串小巧的脚印。

抬起头来的赵振兴看着她一溜烟的跑过去，刚想出声提醒一句小心，人已经消失在灶间的门帘子后面。

“娘，今儿正好是月中，就下了这场大雪，倒是可以在家歇上一日了。”赵怡然一把推开厚厚的门帘子，对着正在灶上忙活的李氏道。

李氏今儿也穿上了一身厚棉袄，这会儿在屋里暖和，倒是把厚袄子给脱了摆在一旁的炕上，见到赵怡然身上穿的厚实，脸上便带了笑，忙笑着招呼，“快过来，今儿早上煮了你喜欢的地瓜粥。”

赵怡然闻言，上前几步闻了闻，果然有一阵红薯的香甜味道，“嗯，那我先去洗洗。”

李氏上前给她打了热水，递了过去，“去吧，仔细别冻着了。”

“嗯。”

赵怡然应了一声。

等她洗漱好，刚坐到炕上，李氏也把棋哥儿叫起了身。

那边赵振兴已经把院子里面清出一条道来，便也停下手，呼出一口白气，左右打量了一下院子里，这才抬脚进了灶间。

李氏连忙让他把脚上的靴子换下来，拿到屋檐下把靴子上的雪刷干净，这才拿进屋，靠着一旁的炉子放了。

“今个儿下了这么大的雪，你们就不要出门了，等会儿我去一趟客栈那儿，跟朱掌柜他们交代一声，万一要是有啥人来谈买卖的事，让他使唤个人过来招呼一声。”

赵振兴一边说一边盘腿上了炕。

他所说的朱掌柜还是县城王牙侩那边介绍来的一个经年的老掌柜，处事圆滑老道，为人倒也算是正派，自从他来了之后，就把赵家的客栈里外都打理的十分妥当，很是让赵振兴省心。

赵怡然一开始见他行事颇有手段，还在纳闷这样的人才怎么会屈居于自家这个开在郊外的客栈，试探了几次，发觉这朱掌柜对自己是越发的恭敬。

虽然心里不太相信他的那一番说辞，但是因着有王牙侩做担保，倒也不再刨根问底，索性就用了他。

还别说，这朱掌柜还真就是个人才，自家的客栈原不过打算用来招待那些前来买辣酱的客商，方便他们歇歇脚而已，顶多就是日后自家人谈生意招待来人也不要再往外面寻地儿。

谁知这客栈开来不过月余，生意竟然还不错，除了戴进他们来买辣酱，前后住了几天之外，前些时日，官道上不知怎的来了一个小型商队，朱掌柜把人招呼的无微不至，一下子就把赵家客栈的名声给传扬出去了。

使得一些经过大张镇的商队，有时也不在镇上的客栈落脚，反而绕个几里路，停在赵家的客栈里歇上一两日，原本不知赵家还有辣酱卖的人，这下子一住进客栈，也从客栈招待的饭菜里尝到了这味道。

再加上朱掌柜有意无意的透露了一些风声，这南来北往的商队，最是精明，立马就察觉这辣酱里面饱含的商机，随即就找了赵振兴谈辣酱的买卖，这前前后后的也已经帮着赵家捎出去了不少的辣酱。

这下子，赵家人对朱掌柜那是佩服的五体投地，人家这才是真正会做生意的，赵振兴现在只要一得闲，也就时常去寻朱掌柜唠嗑喝茶，还别说，朱掌柜也不是那藏私的人，只要是赵振兴问，他就说，指点了赵振兴好多门道。

李氏听得他说，起身把放在炕梢的一个篓子揭开，从里面抱出一个绿皮花纹的瓜出来搁到一旁的篮子里，“人家这朱掌柜是从府城那大地方来的，这啥稀罕的东西没见过，来了咱们这儿也是帮了咱们老大的忙了。

不说帮我们撮合了多少辣酱生意，就是这客栈也打理的生意兴隆，不要咱们操半点儿心，咱们也没那啥好东西，这寒瓜倒是算得上一份。

这头茬儿也就熟了五六个，留一个给几个孩子解解馋，剩下的几个我看也先别卖了，给这交好的几家送一个过去，权当是个稀罕，后面再有熟的，到时再说。”

“成，那你搁这儿吧，我等会儿正好带过去。”赵振兴见李氏如此说，也不反对，这在温棚里面种寒瓜，还是赵怡然的主意，虽说没有夏天种出来的那般甜，味道倒也算不错，特别是这时节压根就没啥新鲜的果子可以吃，不管送给谁，那都是个稀罕。

等到几人吃好早饭，赵振兴重新把自己裹严实了，这才被李氏送出门，赵怡然则拿出早先几处送来的账册一一核查起来。

李氏见她正在忙，也不打扰他，叫过一旁的棋哥儿，“娘烧了水，今儿正好不要去学堂，我给你把头发洗洗。”

棋哥儿一听，三两下爬上炕，顺势往下一趟，正好把头搁在炕沿上，“娘，就这样洗，上次你也是这样帮大姐洗的。”

李氏见他这样，也点点头，“成，那你躺好，我这就去打了水来。”

棋哥儿立马点点头，半转过身，看着正在纸上写写画画的赵怡然，小声问道，“大姐，咱们今儿吃锅子好不好？”

赵怡然正在核算作坊里面的帐册，一开始还真没听到棋哥儿的声音，待他提高声音又喊了一声，她这才有些茫然的转过头，“嗯？你说啥？”

棋哥儿咧了咧嘴，小声道，“咱们今儿中午吃锅子可好？”

“吃锅子？”赵怡然有些疑惑的看了他一眼，点头道，“当然可以啊，咱最近不是常吃锅子吗？咋得，你还搀这一口啊？”

赵怡然看着棋哥儿那小小声，生怕李氏听到的模样，不由得有些奇怪，这自打天凉之后，自家这锅子就没少吃，各种口味的汤底轮换着来，要说棋哥儿馋锅子，她才不信。

棋哥儿闻言也立马摇摇头，“不是，不是，这不是你前些日子就说要用果木熏的腊肉来做锅子尝尝的吗？……呵呵……今儿下雪，正好有时间，我就想尝尝那锅子是什么味儿。”

第五百六十八章 朱掌柜其人

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那边陈黒丫接下来的一句话，让她笑得直打跌，“……啊哈哈哈……”

“大丫姐，你别笑了，我就是那么顺嘴一说……”陈黒丫被她笑得面红耳赤，不由伸手去拽她。

谁知，原本已经笑得直不起腰的赵怡然，听得她这一句，更是笑得蹲在地上起不来了，“……呵……呵……哎呦喂……黑丫……我还从没发现你是如此的逗……”

刚刚陈黒丫看着面前这一片雪白，竟然跟她说，想要上去打个滚儿……哈哈……那不是她们家的小白和小黄才爱干的事吗？

陈黑丫见她笑得快岔气了，生怕她等会儿吸了冷风咳嗽起来，也顾不上羞恼，赶忙伸手把她拉起身，“快起来，等会儿别着凉了。”

赵怡然见她来拉自己，便也顺势起身，伸手揉了揉有些笑僵的脸颊，轻轻咳了两声，这才收了笑，和陈黒丫两人手牵着手沿着官道往前走。

不过一会儿就到了自家客栈门前，许是今儿外面下雪的缘故，只见到客栈上方升起了袅袅炊烟，门口的厚帘子却是挂着的，也没见到有人进出，倒是门口台阶上的雪已经被清扫了个干净，就连靠着官道的这一段也被打扫的十分清爽。

赵怡然拉着陈黒丫继续往前走，这会儿她倒也没打算进去瞧瞧，只是抬头看了看客栈大门两边的那两大扇玻璃窗，许是距离较远的缘故，透过窗格的间隙，只隐约看到大堂里面坐了几道身影，倒是一时没法分辨那其中有没有赵振兴。

她和陈黑丫两人正打算沿着客栈的院墙往后面去，这边自客栈建好后就修了一条青石铺就的甬道，顺着这条甬道就可以直接走到作坊的大门。

往常天气好的时候，朱掌柜便时常收起客栈的门帘子，站在门口迎客的伙计还能顺便照看着这条甬道，要是有那生面孔的人想从这儿过去作坊，势必会被人盘问一番。

想到这里赵怡然就觉得朱掌柜这人正是雇的值，人不但自个儿能干，带来的两小伙计，也是个机灵的，就那眼神也是利得很，不过来了两天功夫，就把到作坊里面干活儿的人给认全乎了。

也不要他们这些主家嘱咐，人照看客栈的同时，还兼顾着给他们做起了作坊的门房。

“大姑娘……”一声熟悉的招呼声自身后传来，赵怡然正要踏进甬道的脚不由收了回来，不要回头，脑海里就浮现朱掌柜那张笑眯眯的包子脸。

朱如生是个年约四十来岁的中年汉子，中等身材，微微有些发福的身子再加上一张圆乎乎犹如白胖包子的脸，让他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和善亲切。

但是等你真正跟他打过交道后，你这才发现掩藏在这副和善的表皮下，是一个多么精明厉害的人。

赵怡然转过身时，面上带着一如既往的微笑，“朱掌柜早啊！”

一旁的陈黑丫也跟着转身，笑着对来人打了一个招呼，“朱掌柜。”

“大姑娘早，陈姑娘早，这天刚下了雪，外边儿冷的紧，大姑娘今儿这是还要去作坊？不如先进屋喝杯热茶，灶上的师父照着大姑娘前儿递来的方子，刚好做了两笼点心出来，姑娘刚好进来尝尝，顺便也给他指点指点。”

朱如生面上笑容十分和煦，带着一丝让人不易察觉的恭敬，他一边说着一边就微微躬身，伸手做引。

赵怡然笑着摇摇头，“孔师傅是做白案的老行家了，哪里还要我来指点，只是这会儿我要去作坊里拿一点儿东西，就不去了，等回头我有空了再来品尝孔师傅的手艺。”

朱如生见她如此说也不勉强，从善如流的道，“既然这样，那大姑娘你只管去忙，要是有啥重的累的活计，你只管招呼一声，小五小六都还有把子力气，正好能给你搭把手。”

“嗯，我知道了，要是有需要，不会跟你客气的，客栈里还有留宿的客人吧？朱掌柜你只管去招待客人，我也要去作坊了。”赵怡然说着就转过身朝着甬道里面走。

朱如生微微躬身，目送两人渐渐走远，眼里快速的闪过一丝莫名的神色，转瞬消失不见，人也微微直起身，转身迈着稳健的步子进了客栈。

这边赵怡然和陈黑丫两人也在小声的谈论着刚刚的朱如生。

“大丫姐，这朱掌柜这般能耐，咋得还愿意来咱这村子里？”陈黑丫有些疑惑的问赵怡然。

“我也想知道了呢。”赵怡然笑着看了她一眼，“咋得想起来问这个？”

“嘿嘿……”陈黑丫笑着伸手摸了摸冻得有些发红的耳朵，“我爹上次回来时见了朱掌柜几次，后来就跟我说，这朱掌柜是个能耐人，让我提醒你们小心着点儿。

……这不……这好端端的我也就没想起来这一茬儿，今儿刚好就看见了他了，就想起跟你说一说……”

陈黑丫越说越不好意思，总觉得自家爹是不是有点儿那啥小人之心了，人那朱掌柜看着人挺好的，不说平时待赵家人很是恭敬，还帮着赵家谈拢了不少辣酱生意呢，自己这背后告人黑状，是不是有点儿不好。

赵怡然见她那样，便也猜到了她的几分心思，笑着伸手拉住她的手摇了摇，“多谢你的提醒，也要谢谢陈大伯为我们操心了，这朱掌柜确实是个有能耐的人不假，应该也不是无缘无故的来咱们这个地方的。

但是目前他对咱也确实没啥怀心事，所以，他究竟有啥目的，咱们耐心守着，将来总有知晓的那一日。”

赵怡然不说自己有多高的识人本领，但是一些最基本的直觉她还是有的，她之前试探过朱掌柜几次，虽然感觉他对自己曾经的过往经历有所隐瞒，说给她听得那些也不尽真实，。

但是她也确实感觉到朱掌柜对赵家没有丝毫的恶意，甚至隐约还有相助赵家的意思。

她虽不知这其中究竟有什么隐情，但是目前也不打算深究了，毕竟谁活在这世上还没有一点点的小秘密，不说别人，就她自己不还是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吗。

第五百六十九章 萌萌哒

所以这一点她倒是不太介意，只要朱掌柜没有歪心思，她不介意他在赵家的客栈落脚，但是，一旦被她发现他想做什么对不起赵家的事，那么她也不会手下留情的，毕竟双方都是签了契约的，她可是在上面挖了陷阱的……嘻嘻……

想到这里，赵怡然的神色又好看了几分，脚步也越加轻快，两人很快就走到作坊的大门前。

小黄和小白两家伙听到脚步声，已经嗷呜一声，从窝里奔了出来，伸出爪子就开始划拉门。

赵怡然上前打开门，还没来得及抬脚进去，就被小黄一个猛扑，差点仰躺在地上，好在陈黑丫伸手一把带住她的腰，把她整个人往上一提，这才免了那个丢脸的场景。

赵怡然赶忙站直身，伸手拍打了一下棉袄上被小黄搭上的几个湿爪印。

小黄和小白还有些兴奋地围着两人转圈圈，一见赵怡然瞪着自己，立马站定，对着她使劲的摇尾巴。

赵怡然看着这两只蠢萌的样子，心里因为衣服被弄脏而起的一丝懊恼也消失殆尽，忍不住上前伸手揉了揉两只毛茸茸的脑袋，“好了好了，知道你俩乖乖的，等我进去给你们看看你们的窝。”

赵怡然一边说一边陈黑丫两人一道进了院子，先是上前看了一下狗窝里的情形，发觉虽然没有积雪，但是垫在下面的褥子也有了一点湿意。

想了想，她掏出钥匙，打开了一旁账房的门，把她原先盖在炭笼上，用来捂腿的一条半旧的褥子拿了出来，“黑丫，咱们一道帮着小黄它们，把窝里给重新垫块干的褥子，不然照着现在这天儿再冷下去，只怕也要把它们给冻坏了。”

两只每天尽忠职守的照看着作坊，这么冷的天，也不能让它们受罪才是。

陈黑丫自来也是喜欢这两只的，闻言立马点头道，“成。”

两人来到狗窝前，两只好像也知道赵怡然她们要做什么，立马绕着两人的腿直打圈圈，赵怡然差一点儿就被小白给绊倒了，哭笑不得的把两家伙赶到一边，这才跟陈黑丫一道，把手上的褥子铺到狗窝里面。

小黄一见赵怡然她们站起身，立马小跑着进了自己的窝，干脆利落的往褥子上面一躺，满意的微微眯了眯眼。

赵怡然敢肯定，这小家伙刚刚脸上的表情肯定是十分惬意的。

还在两人腿边绕圈圈的小白见了小黄的样子，好像愣了愣，看了一眼自个儿的窝又看了看赵怡然，这才慢悠悠的进了窝，照着小黄先前的样子，跟着躺了下去。

一旁的陈黑丫不知从哪儿抱来半卷草帘子，看那样子应该是堆在仓房门口的那一些，这都是往常给他们送货时盖在坛子上用的。

现在被陈黑丫拿了半卷过来，盖在狗窝上面，刚好把狗窝前面敞开的地方也给遮去了一大半，只留了一只狗进出的大小。

“嗯，黑丫你这个主意好，这样就是后面再刮风下雪，它们也能躲在帘子后面，就是有啥动静，它们这进出也方便。”赵怡然笑着赞了一句，

陈黑丫笑着拍了拍手套上沾着的雪，“这没啥，我之前见到婶子给猪圈外面也挂上帘子了，想着小黄和小白它们只怕也是要这样遮一下，睡得时候就不会被冷风吹了。”

赵怡然点头，对她的想法表示肯定。

两人又看了看，发觉这边没什么要做的，赵怡然前去锁上账房的门，又沿着作坊中间的走道一路往前，两人来到专门制作各种烟熏制品的作坊。

这还没来得及打开门，就隐约闻到一阵阵烟熏的味道，只不过这个烟熏的味道闻着并不刺鼻，仔细闻还有一股子属于果木才能有的清甜气息。

赵怡然拿出钥匙开了门，轻轻一推门，那股混杂着肉制品的香味再加上烟熏过后的味道就扑面而开。

赵怡然顿了顿脚步，这才抬眼看去，只见房梁上悬下一根根小儿手粗的绳子，绳子的一端上绑缚着一根根的竹竿，而此时这些竹竿上也挂满了一块块烟熏好的肉和熏肠。

屋里许是前些日子一直没歇过火的缘故，进了屋内就觉得气温要比外面暖和的多。

赵怡然示意陈黑丫把门掩上，自己则沿着一排排的竹竿，一一查看这些肉被熏制后的效果。

陈黑丫见她穿梭在这些竹竿当中，便也好奇的盯着这些熏制的肉食打量，半晌发觉除了比前些日子又黑了些，并没发现有啥什么不同，只得放弃，继续看着赵怡然的身影发呆。

等到赵怡然拎着一串熏肠和一块熏肉出来，陈黑丫忙上前从她手上接过，放到一旁的篮子里，“这些已经可以吃了？”

赵怡然点头，“嗯，从明儿起这些就不要再继续烟熏了，已经都入味了。”

“嗯，那我们先回去？”陈黑丫一边问一边伸手提起篮子。

“先不急，既然来了，我去看看那边腌制的腊肉和腊肠。”赵怡然一边说一边往外走，等陈黑丫出了门，转身把门重新锁上，这才进了隔壁一间作坊。

这间作坊比之先前的那间要大得多，看上去像是两间作坊被打通的一般，屋内也如同先前一般，悬挂着各色竹竿，上面也是挂满了各色腊肠和腌肉。

不过靠近最边上的一根竹竿上，竟然还挂着一竹竿腌制风干的鱼，顺着这一列往里看，才发现这一排哪是什么腌肉，分明是各色野味腌制风干后被悬挂在这边，其中以兔子居多，其中还有一些野鸡的身影。

陈黑丫这次比较好奇，秋后赵振兴带着她们几个寻机抽了几天的功夫，猎了不少的野味，当时赵怡然没让她们吃，说是制成腊味风干后，味道会比新鲜的还要好吃。

如今看着这些红褐色的肉，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觉得早上吃饱的肚子好像又饿了，她有些好奇索性就跟在赵怡然的身后，一排排的看过去。

半晌赵怡然才满意的回转过来，笑着跟陈黑丫道，“这些都可以往外卖了，回头让我爹再拿一些送到客栈那边去，让那边的厨子给琢磨几道菜色出来。”

第五百七十章 骏马

“大丫姐，你烧得那些菜就很好吃了，何不干脆直接把方子给他们，省得还要浪费这些肉去摸索。”

陈黑丫想到赵怡然先前做给她们品尝的那些牛肉干兔肉干啥的，只觉得嘴里的口水都快要流出来了，便有些不解赵怡然为何会舍了这捷径偏要让他们去折腾。

赵怡然对上她有些不解的目光，笑着解释了一句，“并不是所有人都要给他方子才能做出好吃的东西来的，客栈里的这几个厨子包括那位做白案的孔师傅大都是朱掌柜出面给雇来的，很是有些压箱底的本事，我也想瞧瞧他如何料理这些野味呢，回头要是他不行，我再给他方子也不迟呀。”

陈黒丫有些了然的点头，“那咱们这就回去了？”

“嗯，回吧，棋哥儿心心念念的惦记着这一口，我们不回去，只怕脖子都要伸长了……”赵怡然想到早上棋哥儿的那副馋样，微微一抿嘴，脸颊上浮现一个浅浅的梨涡。

陈黒丫提着篮子跟在她的身后出了屋子，等到赵怡然把作坊门锁上，左右扫视了一番，没发觉有啥不妥的，这才和陈黑丫两人往作坊外面走。

“……嗷……呜……呜……”小黄小白那两只也不知是不是知道两人要离开，摇头摆尾的又绕着两人的脚边不肯离去。

赵怡然有些无奈，只得道，“好了好了，我们得要回去了，等会儿还要给你俩送饭呢。”

小黄和小白好似能听懂她的话一般，绕过两人的腿就站到一边，对着两人拼命地摇着尾巴。

赵怡然看着两只蓬松的大尾巴在眼前摇来荡去，也有点儿可怜两只留守的小家伙，只得伸手安抚般的摸了摸它们的头，“好了，明儿得闲过来，就带你们俩出去溜溜可好。”

两只一听这话，立马端坐在地上，尾巴也不摇了，睁着两双湿漉漉的黑眼睛，直直的看着赵怡然，好似要确定这是不是真的。

看着这两只机灵的都快通人性的小家伙，赵怡然也格外的有耐心，又陪了它们一会儿，这才和陈黑丫一道转身出了大门，她关起门的那一瞬间，见两只还乖乖坐在原先的地方，眼睛随着她的动作转动。

看着两只的眼神，她微微一咬牙，狠狠心，一把把门拉拢，锁上，转身就拉着陈黒丫往外走。

刚刚那两只的眼神在那一瞬间，不知怎的，她就想到了她自己，想着自己是不是也是因为种种原因才会被困守在这里，最后不管她愿不愿意，也只能留在这里。

陈黑丫看她脚步匆匆的往前走，还当她是舍不得那两只，只得紧跟在她身侧，小声的宽慰道，“等明儿婶子她们来上工了，我就来帮你带它们出去遛一遛，这附近的地方大的很，只要它们愿意，就是到那边雪地里面去撒个野也没甚要紧的。”

赵怡然知道她的好意，也知道自己刚刚的那番想法很是没来由，便微微点点头，对她扯了扯嘴角，“谢谢你了，黑丫。”

陈黒丫忙摆摆手，冲她露出一个笑，“咱俩还说那些作甚，有事儿，你只管开口。”

赵怡然点点头，两人沿着甬道一路往前，眼见着官道在望，两人都小跑了几步，一路上了官道，赵怡然一抬头，就见着客栈门前的栓马石上，竟然还拴着两匹黑色的骏马，赵怡然不由得愣了愣。

要说她们这地儿最常见的赶路牲口就是驴子和牛，少数家境富裕的，那也就是有一两匹健壮的骡马用来代步，但是真正的马匹她除了在朱家镇和府城，还真没在其他地方见过，更别谈在她们这个地界儿。

倒是谭老大那边说是养了一批马匹，先前要送给书哥儿的小马驹，也因为书哥儿一直留在朱家镇的缘故，还没送来。

赵怡然拉回飘远的思绪，对这两匹皮毛被养得油光水滑的骏马不由多打量了几眼，对于它们的主人也有了几分好奇，要不是答应了棋哥儿中午要给他做锅子吃，她倒是想到客栈里面坐一坐，顺便看看是什么人，这个时候骑着这样品相不凡的骏马到她们的客栈里面来落脚。

陈黒丫显然也认出这两匹骏马跟普通骡马的不同，正有些星星眼的盯着那两匹猛瞧。

“……咳……”赵怡然轻咳了一声，便直接抬脚往家走，反正赵振兴今儿在客栈里，等会儿她问一下就知道是什么人过来了。

两人走出去老远，直至进了村口，客栈二楼的一间上房内的两人才离开窗前，回到桌前坐下。

艮七提壶给对面的兑二倒了一杯茶，“赶了这许久的路，喝口热的暖和暖和。”

兑二端起面前的白瓷茶杯，见杯子里面茶色清亮，扑鼻一阵沁人心脾的清香，不由轻轻呷了一口，在嘴里慢慢品了一番滋味，喉头一个滑动，才咽了下去，“就是她？”

“应该是……”艮七搁下茶壶，正要坐下，一眼瞥见兑二的神色，立马神情一凛，“肯定是。”

兑二掀了一下眼皮，淡淡的瞥了他一眼，“老朱怎么说？”

艮七连忙从怀里掏出一本册子，“老朱说都写在这上面了，客栈的东家今儿也在，他只怕得等会儿才能寻机过来一下。”

兑二点点头，伸手接过那本册子，见只是本巴掌大小的蓝皮册子，便也不以为意，随手翻开封皮，扫了一眼，就神色一凛，立马坐直身，仔细的盯着上面的内容，半晌，才翻开第二页。

如此一盏茶的功夫过去了。

兑二手上那本薄薄的册子也被翻到最后一页，他长吁一口气，一把把册子握在手里，来回踱了几步，抬头问一旁还在吃着细点的艮七，“府里可还有消息过来？”

艮七被他突然这么问，不由得一噎，一口点心差点儿堵在嗓子眼里，他连忙伸手使劲锤了两下胸口，“……咳……咳……没有……”

兑二微微皱了皱眉，看着手里的册子一时有些不知该如何处置才好。

第五百七十一章 劝诫

艮七端起杯子猛地灌了一口茶水，好不容易把呛在嗓子眼里的点心给咳了出来，这才伸长脖子长呼一口气，“……咳，兑二……你说……你说主子会不会出啥事儿了？”

一想到这事都是因为他的大意，才会变成如今这般情形，他就恨不得能替了主子去，只是如今谁都联系不上主子，一切也只能等主子主动与他们联络了，才能把这里的事告知主子，他们也能知道下一步该如何做。

“如今就算是主子出了事，我们又能如何，程护卫那边既然已经派了人出去，我们也只能先等消息。

倒是你，如今你好好用心管着手上的差事，咱们出去了这一趟，至今已经有了月余，府城里的情形如今还不算明朗，你行事千万当心着些，别被别人顺藤摸瓜，把咱给一锅给端了。”兑二说着把那本册子收进怀里。

抬头见艮七面上神色有些讪讪，大致心中有数，便又开口道，“咱们出事不要紧，可千万别连累了主子。如今南边咱们也帮不上忙，就别给程护卫他们添乱了。”

艮七闻言，面上的神色一正，低头应是。

兑二见他已经打起精神，才继续道，“如今这边有老朱照看着，他是办事办老了的，让他继续守着，要是有啥事，给我们捎个信过来。”

兑二一边说一边拿起挂在一旁的披风就往肩上一披。

艮七见他这幅样子，显然是打算立即就动身的，连忙也站起身去拿自己的披风，“咱们这就走？”

“府城还有多少事等着咱们，留在这作甚？”兑二一边说一边已是拿起一旁的竹笠直接往头上一戴，绕过一旁的屏风就要往外走。

艮七连忙把自己收拾妥当，脚步匆匆的跟着往外走。

赵振兴正坐在柜台前跟朱如生天南海北的闲聊，眼角余光看见先前进来的那两人又脚步匆匆的从楼上下来，不由好奇的打量了一眼。

只是对方两人头上均戴着宽沿的竹笠，身上披着宽大的披风，一时只能看出这两人个头颇高，其他却是看不出丝毫端倪。

他这一年来也算是见多识广，见到这样打扮的人，立马就猜出这两人只怕是行走江湖的高人，自己这样盯着对方看，只怕有些不妥，便连忙转过身，正要跟朱如生继续先前的话题。

谁知朱如生一向挂着笑的脸上此时正是一脸严肃，他还没来得及问发生了什么事，眼角就觉得银光一闪。

那边朱如生立马双手一抬，一枚银角子就落在朱如生的手心里，许是朱如生手上的肉比较厚实的缘故，那枚银角子在朱如生的手心里还弹跳了一下。

赵振兴原本到了嘴边的话不由得噎了噎，身后就传来一道极为低沉的声音，“备些干粮。”

“哎，马上就来。”朱如生此时也顾不得招呼一旁的赵振兴，不知这两位爷好生生的这是又要闹哪般，只得小跑着去了后厨，片刻功夫，就亲自拿着一摞油纸包出来，递给站在门口的艮七，“两位慢走……”

门口的帘子被人打起，一阵冷风吹进来，朱如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这才一步步的往柜台后面挪，从怀里掏出一块帕子，拭了拭并不存在的汗，“唉……”

赵振兴听到他这声长叹，也跟着松了一口气，抬头透过窗户上的玻璃，见两人已经骑着马离开了，便压低声音问朱如生，“朱掌柜，这两人莫不是……”

朱如生看了他一眼，这一眼的神色有些复杂，让赵振兴未尽的话根本就说不出口。

朱如生摇摇头，一脸的高深莫测，“这些人和事东家还是不要打听了，毕竟咱们开门做生意的，要的就是太太平平。”

赵振兴闻言不由点了点头，“你说得对。”

朱如生嘴角忍不住微微翘了翘，就在赵振兴抬头的瞬间，又把嘴角拉平，做出一脸凝重的样子劝诫道，“下次再有这样的事，东家记得避着些，千万不能往前凑，这些人的性子怪的很，有啥事我来招呼，到时只要好生生的把他们打发了就成。”

赵振兴听了不由得又点了点头，这才抬头看着朱如生，一脸的诚挚，“朱掌柜，这客栈多亏请了你来坐镇，我也不说那些虚的，年底保管少不了你的红封。”

朱如生跟赵振兴打了这段时日的交道，已经差不多摸透了他的秉性，知道他说得都是真心话，笑着客套了两句，就留赵振兴今儿在客栈一道用饭。

赵振兴想了想，还是摇头，难得今儿孩子娘和几个孩子今儿都歇一日，他还是回去一道吃个热乎饭，客栈这边朱掌柜也有不少事要忙，他还是别耽搁别人忙活了。

想到这里，他就站起身，笑着跟朱如生摆摆手，“不了，今儿还是回去吃，你忙你的去吧。”

朱如生想了想，笑着道，“早上遇见大姑娘，跟她说了孔大厨新做的点心，要不，我装一点儿，东家带回去给大姑娘她们尝一尝？”

赵振兴想了想，点头道，“成。”

朱如生便又亲自去了后厨，不过片刻功夫，拎来一个食盒递给赵振兴，“东家走好。”

赵振兴冲他摆摆手，就拎着食盒出了客栈。

朱如生一见赵振兴出了客栈，顺着玻璃窗见到人已经走远，忙冲一旁的小五使了一眼色，“跟我来。”

小五连忙小跑着跟着朱如生进了他歇息的屋子

小五左右张望了一下，发觉没人注意到他们这边，这才把门掩上，上前几步，对着朱如生附耳说了几句。

朱如生闻言看了小五一眼，小五连忙点点头，朱如生这才背着手，慢慢在屋内踱起步来。

半晌朱如生才停下步子，沉吟了片刻，伸手招了招，小五见状，忙上前两步，微微伏低身子，听朱如生指示。

见小五点头，朱如生才跟他摆摆手，“去忙你的吧。”

小五忙应一声，快步出了房间。

朱如生看着合拢的门扇，面上的神色有些莫名，半晌也只得一声长叹。

第五百七十二章 担忧

不说客栈这边朱如生和小五之间如何商议，却说赵振兴这边提着一篮子点心进了院子，他刚提着篮子打起灶房的帘子就闻到一股香味。

他面上不由带了几分笑，“这是又做了啥好吃的？”

那边赵怡然转身，见到他手上提着食盒不由笑着道，“今儿做了排骨锅，爹这是……朱掌柜给的点心？”

“嗯。”赵振兴笑着把手上的食盒放到炕桌上，“刚出来的点心，还是热乎的，你们娘几个尝尝。”

那边棋哥儿闻言，忙把手上拆了一半的九连环放下，一把把食盒的盖子打开，露出里面的一盘四色烧麦来。

“是烧麦！”棋哥儿欢呼一声，立马从炕上起身，哧溜一下滑下炕，洗过手，拿了几副碗筷又上了炕。

那边赵怡然已经上前把几盘点心一一端了出来，“爹、娘，你们都洗洗手，来尝尝孔师傅的手艺。”

一盘虾饺、一盘四色烧麦还有一盘叉烧包。

这几样点心都是赵怡然前些时日琢磨出来的方子，这些点心她前世就吃过不少，花了一些时日把方子给琢磨出来后，就丢给孔师傅去练手了。

不过才两天功夫，看着面前这些精致的点心，赵怡然不得不对孔师傅翘起一个大拇指。

她拿起筷子夹了一个虾饺放到碗里，轻轻咬了一口，熟悉的滋味一下子漫过舌尖，让她忍不住轻轻眯起眼，细细品尝了一下，半晌点头赞道，“唔，味道不错。”

一旁的棋哥儿已经吃了一个小烧麦，又夹了一个叉烧包咬了一口，听见赵怡然的赞叹，也跟着点点小脑袋，“……嗯……好次……”

他嘴里含着东西，话也说不清楚。

一旁的李氏见了，忙搁下手上的筷子，给他倒了一杯水，“慢着点儿，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再说话，免得呛着了。”

见棋哥儿乖乖点头，李氏才看向一旁的赵怡然，“这孔师傅的手艺真正厉害，这点心做得跟你做的一般模样。”

赵怡然也搁了筷子，笑着道，“娘就不要夸我了，孔师傅才是做点心的大家，这点心不管是味道还是样子，都比我做的要好的多。”

赵怡然这句话是说得心服口服，也不知朱如生是从哪里雇来的孔师傅，这几样点心要她说，比前世那些有名的茶餐厅做出来的也丝毫不差，比之自己做得更是要强上不少。

术业有专攻，这话是有道理的，看来这做点心的活计，自己可以丢开手了，往后只管把方子琢磨出来，发扬光大的事情就交给孔师傅来了。

自家自制的烤箱看来也应该要做一个送到客栈去，回头让孔师傅琢磨琢磨，有些点心也就可以做了往外卖了。

赵怡然想到这里，突然想起先前在客栈外见到的那两匹骏马，不由有些好奇的开口问赵振兴，“爹，之前在客栈门口见到两匹骏马，知道那是什么人的吗？”

赵振兴闻言，面上的神色不由得变了变，沉吟了片刻才想出一番说辞，“应该是跑江湖的人，大丫你们往后要是遇上这样的人，尽量避得远一些。”

赵振兴说完，见几个孩子都是一脸的好奇，面上却不见丝毫惧色，心下担忧他们不知底细，万一犯了这些人的忌讳可就麻烦了，想了想，便把在客栈里瞧见的一幕讲给几人听。

未了，又叮嘱几句，“……你们要把我今儿的话记在心上，这客栈一旦开起来了，这南来北往什么样的人都有，咱们开店做生意的，不好平白得罪客人，所以你们见着这样打扮的人，尽量避着些。”

他的这番叙述没有惊住几个孩子，倒是把一旁的李氏给吓得够呛。

赵振兴话音刚落，她就忙伸手拉住赵怡然和陈黑丫的手，声音都有些紧绷，“你们俩时常到客栈那边去，往后要是再去的话，记得要避着些，……或者以后有啥事直接让你爹去吧，你俩年纪也渐渐大了，要不跟我进作坊，……要不还是留在家里做做针线吧？”

赵怡然被李氏这般着急的样子给逗得差点忍不住笑起来，但是眼睛瞄到李氏眼里的紧张，不由得收敛了自己的笑意，认真道，“娘不要担心，我和黑丫都不是爱惹事儿的人，你看我们什么时候惹过事儿？大不了以后看见这样的人避着些就是了。”

赵怡然也抬起头，让李氏看到她眼里的认真，可千万不要让李氏他们生了把她们拘在家里的心思。

虽说她们俩的年纪渐大，按照这个朝代的风气，是不适合再在外抛头露面的，但是那些所谓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规矩那也仅限于约束那些大家贵族的小姐们。

像她们这样的乡下丫头，那是无需担心这些的，许多人家的姑娘都要跟着父母下地干农活儿，毕竟饭都吃不上了，谁还有精力注意这些规矩。

顶多有些爱惜女儿的人家，再等到姑娘定亲后，就会让姑娘在家做些针线，把人养得白嫩些好出嫁。

目前她和陈黒丫可还只是十一岁的小姑娘，要等许人家，最起码还得过上两三年……

想到这里，她不由打了一个寒噤，她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个干净，想到再过几年后，自己就要跟一个素不相识的男人谈婚论嫁，还要给他生儿育女，说不定还会有那些小妾通房……

老天，想她前世都快奔三的年纪，可还是孤家寡人一个，到了这里年纪小小的难道就要为人妻甚至是为人母了吗？

她越想越是心慌，面色也不由得有些发白。

一旁赵振兴见了，只以为她是被自己先前的那番话给吓着了，只得连声劝慰道，“往后出门小心些就是了，这是在咱村里，应该也没啥大事儿，要是你不想出门，你们就留家里也不要紧……”

李氏也赶忙道，“是啊是啊，作坊里面我也能顾的过来了，实在不行，还有你连大婶子帮衬着呢。”

张连氏在上个月底，已经被正式提上来做了作坊的小管事，不但工钱比照其他人翻了一倍，就连其他福利也比其他人多一些。

第五百七十三章 吃撑了

有了张连氏的帮衬，再加上还有赵怡然和陈黒丫在一旁帮李氏盯着，再出出主意，李氏管起作坊来也就得心应手多了。

赵怡然看着李氏和赵振兴面上的担忧，人也渐渐平复下来了，心里的想法也就不由得压了下去，自己这是自己吓自己呢，这事现在就担心，未免也太早了些，还是慢慢打算，争取能把这个做主的权利握在自己手上。

赵振兴和李氏一向疼爱自家的孩子，这样的大事上，应该也会征询自己得意见的。

赵怡然想到这里，心也不由得定了定，面上的神色也好看了几分，看到赵振兴和李氏面上的神色，不由有些心虚道，“嗯，爹娘不要担心，刚刚是我想的多了，我和黑丫都不是那不知轻重的人，以后肯定会小心些，作坊那边虽说娘现在已经上手了。”

“但是有些事情咱们一时没想到，我也在一旁帮娘盯着些。这样吧，以后我就隔天去一趟，正好我也要趁着这段时间，把咱们院子里的图纸画出来，作坊里面已经做好了许多的香肠和腊肉，后面我还得再琢磨一些方子出来……”

赵怡然一边说一边想，原本还只是随口说了宽慰赵振兴和李氏的，到后面越想越觉得自己还真是有许多事要做。

赵振兴看了一下她的脸色，见已经渐渐恢复红润，便也把心里的那丝疑虑给丢到一旁，他刚刚见到大丫的脸色，一开始只担忧自己的话把孩子给吓住了，倒也没多想，后来想想以赵怡然平时的行事胆量，怎么看都不像是能被他们几句话就给吓到的样子。

现在见赵怡然神色已经恢复正常，他想想也就算了，这孩子是个心里有成算的，自己只要在一旁看着，有啥事自己这个当爹的护着就是了。

刚刚几人的话题都说的有些沉闷，这会儿气氛一松，棋哥儿忙夹了一个虾饺搁到李氏的碗里，“娘，快吃，等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

李氏看着碗里的蒸饺，笑着伸手摸了摸棋哥儿的小脑袋，“好的，谢谢棋哥儿。”

棋哥儿故作沉稳的摇摇头，“不用谢。”油乎乎的小嘴已经微微咧了开来，露出雪白的小米牙来。

几人把赵振兴带回来的点心吃完，赵怡然就起身看一旁炉子上炖着的锅子，一把掀开锅盖，一股浓郁的肉香味儿，就扑鼻而来，锅里的汤呈奶白色，正咕嘟咕嘟的翻着水花儿。

赵怡然用汤勺舀了一块排骨看了看，见已经差不多炖得骨酥肉烂的，便把锅盖重新盖上，招呼赵振兴把炕桌上收拾干净。

她自己则上前端过早前用温水泡着的熏肠，见外面的黑灰已经被泡开，她拿过一个干净的丝瓜络，仔细把熏肠的外皮给清洗干净。

这些熏肠是她特意做了用来烤食或者是下锅子用的，所以，熏肠的个头都不大，不过是成人拇指大小，洗刷干净后，表皮都微微有些发黄，透出里面红白相间的肉粒来。

等她把这一串熏肠清洗干净，一一剪断搁进盘子里，也不过只得十几根。

“大丫，你好了没？”那边李氏已经拿来了专门吃火锅用的炉子放在炕桌上，此时把排骨锅直接坐到上面，又拿来准备好的各色烫菜，就等赵怡然这边的熏肠就可以开始吃了。

赵怡然点头，先把收拾好的熏肠端上炕桌，转身又把盆子清洗干净，这才把手重新洗过，上炕坐了。

李氏见棋哥儿眼巴巴的看着赵怡然端上来的熏肠咽口水，不由得抿着嘴露出一个笑，先是给几人碗里分别捞了几块炖得酥烂的排骨，这才端起装着熏肠的盘子，把熏肠尽数下到锅里，又下了一点旁的丸子啥的，这才在炕上坐了。

招呼几人道，“都慢着些，仔细别烫着了。”

赵振兴搬过炕柜上的一个酒坛子，轻轻的摇了摇，这才一把揭开上面的软木塞，往碗里倒了一些褐色的酒液。

一瞬间，一股酒香混合着一些药香瞬间弥漫整个屋子。

赵怡然忍不住嗅了嗅，问一旁的赵振兴，“爹，这药酒的味道好像比先前又要浓了些。”

“嗯。”赵振兴点头，端起酒碗轻轻抿了一小口，药酒的苦涩让他不由微微皱了皱眉，“……这王先生的医术真正是厉害，前儿遇见周郎中，他还给我把了一下脉，说是腿疾比以往要减轻许多，要是这药酒能坚持喝上几年，这腿……说不定还真能痊愈了。”

“真的？”

赵怡然闻言不由得高兴的抬起头，仔细看了看赵振兴的脸，发觉他的气色真比以前好上不少，以往天气一冷，就算是穿的再暖，他的面色也总是带着一丝青白之色，如今除了不像常人那般气色红润，好歹面色也没以前那般难看了。

赵振兴见她瞪大眼的样子，笑着点点头，“这还有假，回头你遇上周郎中，你大可以问问他。”说着，眼睛还瞥向一旁的李氏。

一旁的李氏被他这记眼风扫到，不知为何面上就不由带上了几分酡红。

赵怡然自是没有注意这些，听到赵振兴如此肯定的答案，心中也是欢喜，赵振兴的腿疾一直是她心底的一个隐忧。

赵振兴是赵家的顶梁柱，他万一倒下了，就算是自己有再多的主意，但也毕竟是个十来岁的孩子，很多事就算是她出面毕竟也没有赵振兴那般好使。

更何况，她也无意把所有的事情都揽在自个儿身上，要是凡事都要自己出面去处理，那她就是有三头六臂也不够忙活的。

有赵振兴这般好使的一个人手，还又能听得进自己的建议和想法，把他培养出来，凡事有他出面，自己才能真正轻省起来。

赵怡然想到这里，心情不由得大好，这一好不要紧，差一点儿就吃撑了。

李氏手脚麻利的把桌上的碗筷收拾下去。

赵怡然和已经吃撑的棋哥儿分别抱着肚子半靠在炕桌上。

李氏见着两人的模样，不由得嗔怪道，“坐着歇一会儿，等下就下炕溜溜。”

第五百七十四章 琐事

李氏说着看向一旁的赵怡然，“你这孩子，往常不都跟我说什么常吃七分饱，长寿永不老啥的，咋得今儿也吃的这般撑？”

赵怡然闻言也不由得有些讪讪然，她也没想到这熏肠下到锅子里面味道会这般好，因为熏制的原因，腊肠里面猪肉的油已经被烟火烤制挥发掉了一部分，咬到嘴里的熏肠，不但微微带有一些嚼劲，还没有一般香肠那般油腻，还带有果木烟熏过后特有的香味，她这一不小心，就有些吃多了。

一旁的棋哥儿也差不多是这个原因，十几根熏肠，他个小人儿就差不多吃掉了三分之一，更不谈今儿的排骨炖得很到火候，他也就没能管住自个儿的嘴。

棋哥儿轻轻打了一个饱嗝，自己都还能闻到那股熏肠的味道，小脸上不由就带了几分酡红，“大姐，咱们家的熏肠能不能别全都卖了，留一些给咱们自家吃吧。”

赵怡然伸手捏了捏他的鼻子，“咋得，今儿都吃撑了，你还惦记着那些熏肠呢？”

棋哥儿嘻嘻一笑，又打了一个饱嗝，“大姐做得这个熏肠味道是真好。”

赵怡然闻言只回他一个笑，便转头跟一旁的李氏道，“娘，明儿上工了，就让她们把作坊里面的熏肠和熏肉从竹竿上卸下来，咱们得趁着天冷的时候再做一批出来。”

李氏今儿也尝到了熏肠的味道，闻言点头道，“嗯，我心里还在琢磨这事儿呢，明儿就让她们把这些卸了，正好把给作坊腾出来。”

一旁赵振兴闻言，不由笑着道，“那我是不是又得跟张老爷子他们订货去了？”

赵怡然点头，“嗯，作坊里面的辣酱还能管上一些时日，你让张老爷子他们这几天多送一些过来，作坊里面这两天辣酱也先别做了，还是先把腊肉和香肠做出来再说吧。

这个做好了还得过上一些时日才能往外卖，得要抓紧时日先做。”

赵振兴点头，“我等下就去，正好给小黄它们送饭过去。”

那边李氏已经把先前的食盒收拾干净了，闻言，忙拿了一个木桶出来，舀了一些肉汤热饭搅拌好了，又把众人吃锅子剩下的一些骨头丢进去，“那你赶紧趁热给它们送去，这天冷得很，它们守在那儿可别被冻坏了。”

赵振兴闻言正要起身，那边的赵怡然却是突然想到一问题，“爹，这天这般冷，咱们作坊建得那个大地窖是不是可以储些冰块了？”

赵振兴原本提着食盒正要往外走的脚步顿了顿，点头道，“你的想对，咱是得蓄一些冰块出来，还得给你哥写封信过去，让铺子那边也多多的蓄一些，今年夏天多亏了那些冰块，不然就咱们铺子的那些肉食，这大夏天的没这冰块哪还能存放的住。”

“嗯，哥那边我来写信，爹跟朱掌柜也说一声吧，客栈那边也得蓄些冰，到时夏天客人留宿的时候，咱们不但可以做些凉饮来卖，就是房间内还能给摆个冰盆呢。”

赵怡然一边想一边伸手拿过一旁炕柜上备着纸笔，“我得趁现在记得，把这些记下来。”

赵振兴看着她手握炭笔，在纸上飞快的写着什么，嘴角不由带上一抹笑意，跟李氏招呼一声，拎着东西就抬脚出了屋子。

接下来几日，赵家又进入新一轮的忙碌。

赵振兴因为腿疾渐好的缘故，一人就把山谷里面的活计全部给包圆了，不但要及时给温棚里面的瓜果蔬菜拔草施肥，间或还要掐头打枝，另外每隔一天就要供应几处新鲜的蔬菜。

好在顺泰车马行如今与赵家的生意往来越来越频繁，索性每隔一日就派车马来赵家客栈取一次货，倒是省去赵振兴不少时间。

这边李氏则因为赵怡然的提醒，又带着作坊众人做了几千斤的各色腊肠和腊肉出来。

作坊原先只招了十二人，因着这些时日要做的东西太多，李氏带着众人简直忙的昏天暗地的，赵怡然见此，就提议再雇几人也好减轻一下李氏几人的活计。

因着赵家工钱给的高，三不五时的还会发些肉呀尺头啥的，这一听说赵家作坊要雇人，立马就有不少人要来。

都是乡里乡亲的，这次考上的几人里面就有上次那个张王氏，想着她的脾性，李氏有心想不要。

但是张王氏确实是个干活麻利的，比之张连氏还要胜上一分。

赵怡然见李氏有些为难，索性就让众人考试后，再让她们请作坊里面的老雇工给她们签一份担保协议，要是被担保的人出了差错，担保人也得一起承担后果。

在赵家作坊干了这两三个月活计挣到的银钱，都能抵上她们这些人往常一两年做针线攒下的了。

一听到赵家提出这样的要求，一个个都谨慎起来，不是那真正交好知根知底的人，还真没谁愿意替谁担保。

毕竟赵家这份活计谁都不敢丢，更不想被旁人连累的丢掉。

如此这般，最后就只得五人有人担保，偏偏其中就有这张王氏，给她担保的不是旁人，正是她的妯娌张钱氏，就是同张连氏一个娘家庄，叫钱秀美的小媳妇。

见到这样，赵怡然也没辙了，主意是她帮李氏出的，这样的结果她也只得劝李氏接受。

而且她对张钱氏的观感不错，张钱氏看上去长得秀秀气气的，干活儿却是麻利的紧，而且最让赵怡然满意的就是此人特别的爱干净，不管她何时去抽查，张钱氏面前的活计永远都是收拾的干净利落，让人挑不错丝毫错处来。

有时赵怡然都怀疑她是不是有轻微的洁癖，心里却已经暗暗打定主意，要是作坊里面要选一个专管品质的管事，她是属意张钱氏的。

不过因为目前有她看着，这事还没人提出来，如今又了张王氏这件事，索性这事她就打算暂时搁置下来，留待日后再做决定。

好在赵怡然观察了张王氏几日，发觉她倒是个干活儿麻利的，也不偷奸耍滑，更是没出啥幺蛾子，这才稍微放下心来。

第五百七十五章 福橘

赵怡然既要帮着李氏照看着作坊，自己这边也没得闲，自是有一大摊子事等着她忙活，她每天不但要张罗一家人的伙食，还得时不时的琢磨一些适合各种腊味的菜谱出来。

等她把琢磨出来的菜谱连同几车腊味捎去了朱家镇，不过几天工夫，书哥儿那边就接来了几个大的订单，就连雅食记对面的那家留香楼也跟赵家下了一笔订单。

据书哥儿来信中所说，这留香楼刚开始还想给雅食记下绊子，后来这事儿被朱镇长插手了，也就不了了之，如今与雅食记虽是没有什么往来，但也不再找茬儿了。

两家虽是同属做吃食生意的，但是毕竟走得路子不一样，时间长了就看出来，两家虽是存在一定的竞争力，但并不是不可以共存的。

那唐老掌柜却是个能耐人，也不知走了谁的路子，竟然与那边一个管事搭上了话，这一来二去的，那边东家跟书哥儿竟然也成了点头之交。

如今更是直接跟赵家下了一笔各色腊肠和腊肉的订单。

赵怡然看着书哥儿写回来的信，忍不住笑眯了眼。

她翻过一旁的册子，这才不过隔了半个来月，作坊里面做出的第一批腊味已经被卖的七七八八了，好在她们反应及时，早早又做了一批，现在半个月过去，第二批的也差不多能卖了。

赵振兴今儿早上一大早就又去找了张老爷子，李氏她们又打算再做一批出来，这样也差不多能把这个年节前所需要的腊味对付过去。

她这边刚刚核完账，就开始盘算着年前铺子、庄子还有这边作坊和客栈里面众人的赏银。

看着手边一摞的账本，今年算是一个丰收的年，几乎每处的收益都超出她的预计，看来雇来的人，目前还都是当用的。

她这边正在沉思，就被一声招呼给打断。

陈黑丫顶着一身的雪花，掀开帘子就进了屋，“大丫姐。”

赵怡然抬头，正好见到她肩上，头上的帽子上都落了一层薄薄的积雪，便忙站起身，拿起一旁的小扫帚就下了炕，“这外面又下雪了？咋不知道撑把伞来？”

她一边说一边示意陈黑丫低下头，帮她把头上戴着的帽子摘了下来，就开始给她扫去肩上的雪。

屋内的炕烧得很是热乎，要是不把这些雪清扫干净，只怕一会儿的功夫就要化开渗透到衣裳里头了。

陈黑丫等赵怡然帮她收拾干净，这才把提在手上的一个大篮子递给赵怡然，“大丫姐，我爹带回来的果子，我给你送些过来。”

“果子？”赵怡然有些疑惑的伸手接过篮子，入手很沉，她一个没注意，差点儿没握住。

陈黑丫赶忙伸手抱住篮子，“还是我给你放炕上吧。”

陈黑丫一边说一边就抱着篮子轻松的搁到炕上，赵怡然见此便有些好奇的走上前去，陈义明这一年来大半时间都在外面奔波，时常能寻摸一点儿稀罕的玩意儿给她们几个捎来。

就是不知这次是什么果子了，这时节应该也没几样新鲜的果子。

她还在琢磨，那边陈黑丫已经一把揭开篮子上盖着的一件旧袄子，露出里面满满一篮子黄澄澄的福橘来。

“咦！”赵怡然不由得眼前一亮，她知道在他们这地儿想要买到新鲜的福橘是不太容易的，不说产地距离这里有多远，运送过来多有不便，就是偶尔有一两条船运了送过来，只怕刚停靠码头，就立马被那些有钱有势的大户人家给包圆瓜分了。

陈黑丫带来的这一篮子福橘也不知是打哪儿买来的，看着品相还不错，不比去年仙客来送来的差。

赵怡然伸手拿过一个，表皮还很是新鲜，凑到鼻前嗅了嗅，能闻到那股熟悉的果香。

“嘻嘻……”陈黑丫见她一脸惊喜的样子，就知道这篮子福橘很得赵怡然的欢喜，不由咧了嘴，笑得一脸得意。

赵怡然见了她这副模样，不由有些哭笑不得，只得问道，“大伯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咋能买到这么好的福橘？”

陈黑丫这会儿在屋内待了一会儿，就觉得有些热了，一边脱外面穿着的大衣裳一边笑着道，“我爹今年不是一直都在外面跑嘛，帮那戴进淘换各种南边的物什，这次正好南边运来的最后一趟货送到码头了。”

“他去接货的时候，那船家还捎了半船的福橘到这边来卖，但是船一靠岸，那些福橘就被那些大户的管事给包圆乎了。我爹看着那些福橘品相不错，就跟那船家套了半天的近乎……，到最后好不容易才分到了一篓子……”

陈黑丫说到这里就忍不住笑，她把陈义明行事的经过一一说给赵怡然听，两人一边听一边趴在炕上笑了半晌，陈义明以往都是一副爽朗的样子，还真没看出来他是个这么促狭的人。

半晌，两人渐渐止了笑意，陈黑丫坐直身，指着篮子里面的福橘道，“总共一篓子，在朱家镇被爹分了一些给书哥儿他们，剩下的就都带回来了，正巧我们两家分一分。”

赵怡然看着炕上摆着的大篮子，这里面装得足有小半篓了，不由微微挑了挑眉，“你这是把你家的也搬过来了吧？”

陈黑丫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后脑勺，嘻嘻笑了两声，“那也没有，还给我奶留了一些呢，剩下的又给了我叔几个，其他的就都在这儿了。”

赵怡然听了忍不住扶额，“你这样，大伯知道了不生气？”

两家的关系越走越近，赵怡然和陈黑丫称呼对方的爹娘已经直接省去了姓氏。

“怎么会呢？”陈黑丫也伸手拿起一个福橘，“我爹是不吃这个的，知道我大都是待在这边，就让我都给搬过来了。就是这些不送到你这边来，不消两天功夫，就能被我那二婶都给寻摸回去了。

与其便宜那不知好歹的，还不如留在这儿。你不是马上要给那些人家送年节礼了吗？这些福橘是不是也能添上一份？”

第五百七十六章 安排

陈黒丫说完，就眨巴着眼看着赵怡然。

赵怡然忍不住失笑，“年节礼我这边都已经列好了，就等天放晴了，等我爹去采买，这些福橘还是留着自家吃吧。”

赵怡然无意拿这些福橘去送年节礼，倒是赵老爷子喜欢这些果子，到是可以让赵振兴给老宅送些过去。

只是的这果子的来历得要说好，万一被那陈梅氏知道陈黒丫把这些果子都送到自家，自家还给老宅送了，只怕少不了闲言碎语的。

说到这陈梅氏，赵怡然对这人的厚脸皮也是感到无语，因为有米氏明里暗里的相帮，她又拉的下脸来搜刮，陈义明虽是不走镖了，但是有了如今的营生，也还是常年奔波在外。

好在陈家的家底大都被陈义明拿去做生意周转了，陈黑丫这边的银钱也都存放在赵怡然这儿，家里无非就是剩下一些粮食，大头的已经被陈义明做主卖了，剩下的也就是一家的口粮，陈梅氏往常也就是讨些粮食上的便宜。

一开始陈黑丫还三不五时的要跟陈梅氏争上一争，但是有米氏在一旁劝说，大多都是不了了之。

陈黒丫每次都被陈梅氏给气得不轻，后来赵怡然索性就劝她，不要把精力花在这些人身上，她们好生琢磨一些生钱的主意，多多的挣些银钱才是顶顶要紧的。

就这样，这一年下来，零零碎碎的陈黑丫在赵怡然这边也攒了快有小两百两银子了，虽说对如今的陈家和赵家来说，这些银子算不了什么，但是对于陈黒丫这个才十来岁的小姑娘来说，已经是一笔不小的家资了。

想到自己攒了这许多银钱，陈黑丫也就没再把精力放在陈梅氏身上了，偶尔从自家收刮一些粮食，就当是给米氏的孝敬了。

那边赵怡然也想到陈家的这些纠纷，她看着陈黒丫微微嘟嘴的样子，脑子里面突然一转，在陈黒丫耳边小声的说了几句。

陈黑丫越听眼睛就睁得越大，原本嘟起的嘴唇也渐渐咧了开来。

等赵怡然说完，她笑着连连点头，“嗯，我知道了，回头就让我爹去办这事儿。”

赵怡然见她明白自己的意思，便也不再多说，想起她之前提到的陈义军，不由有些疑惑的问，“对了，你刚刚说到你叔，他这些日子没出去做工？”

那次她们家建作坊，陈义军由赵振兴引荐给了张大河，跟着做了两天活计之后，陈义军就被张大河给留了下来，后来也常跟着张大河后面去给旁人家盖房子，好歹也算是有了一个挣钱的营生。

“嗯，这些日子在家猫冬呢，这外面这么冷，也没人家盖房子不是。”陈黑丫把手上的福橘剥开，拿了一瓣送进嘴里，一口咬开，甜蜜的汁水流出来，瞬间直达味蕾，片刻后，才能感觉里面的一丝丝酸，很是爽口。

她忍不住又拿了一瓣送进嘴里，微微的酸让她的眼睛都有些眯了起来。

赵怡然见她这副酸爽的模样，嘴里忍不住快速的分泌出唾液来，把自己把玩着的那个福橘也剥开，塞了一瓣到嘴里。

赵怡然把手上的福橘吃完，就拿过一旁的怀表看了一下时辰，已经巳时过半，她忙把先前桌上摊开的几本册子收起来，放到一旁的炕柜上。

“黑丫，今儿中午想吃什么？”赵怡然一边起身一边就拿过一旁的围裙穿上。

陈黑丫想了片刻，最后摇头，“我也不知道要吃啥，大丫姐你做什么我就吃什么。”

赵家的饭菜最近都由赵怡然掌勺，可以说，但凡是她知道的菜，她都吃过，更何况还有许多她不知道的吃食，也跟着吃过不少，现在赵怡然问她的想法，她还真不知道想吃什么。

赵怡然闻言想了想，“咱们有好些日子没吃辣味了，今儿又下雪了，要不咱们吃点儿辣的去去寒气吧。”因着屋里天天烧炕的缘故，生怕众人上火，赵怡然有些日子没让赵家人吃辣了。

“嗯嗯。”陈黑丫连忙点头。

赵怡然拿起挂在一旁的一个篮子，从里面拎出一串腊肠来，“这个就是咱们做得蒜味的腊肠，今儿尝尝，看看味道咋样。”

陈黑丫闻言上前几步打量了一下，除了能闻到一点儿蒜味，其他还真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不由问赵怡然，“这是刚做的一批？”

“嗯，之前没有这种口味的。”赵家的腊味经由赵怡然开发，如今已经有了十数种口味。

基本是每种口味一做出菜肴推出来，都能大受欢迎。

“上次吃得的那个牛肉肠也好吃。”陈黑丫许是想到那味道还不由自主的咽了咽口水。

赵怡然见她这样，也忍不住有些发笑，“那今儿也给你来几根？”她做的这种用来吃锅子的腊肠都是只有拇指大小，说是几根其实也没多少。

陈黑丫闻言点点头。

赵怡然便又从篮子里面拿出一小串颜色略深的腊肠出来。

两人一起动手，不过小半个时辰，锅子就坐在小炉子上，其他的烫菜也都准备好，就等着李氏几人回来就能涮锅了。

一连串脚踩在积雪上的声音传来，赵怡然便忙拿着小扫帚，一把掀开门帘子。

棋哥儿就如一枚小炮弹一般冲进屋内。

“大姐！”棋哥儿仰头冲赵怡然露出一个大大的笑。

赵怡然见他身上裹得严实，便上前帮他先把帽子给摘了，这才把斗蓬给脱了，扫去上面的积雪，挂在一旁。

又拿过一旁烘烤干的靴子给他换上，“快把脚上的靴子换下来。”

棋哥儿连忙照办。

等他一身清爽的上了炕，就见到摆在炕梢的一篮子福橘，眼睛不由得瞪得老大，“嗷呜”一声，就扑了上去。

赵怡然等他兴奋过了，才告诉他这是陈黑丫带来了，棋哥儿忙笑着跟陈黑丫道谢，一双大眼睛已经笑弯成了月牙儿。

等到棋哥儿吃完一个福橘，那边赵振兴、李氏带着二丫也陆陆续续的进了门。

等到众人脱去身上的大衣裳，一一坐上炕，赵怡然把陈黒丫送了一篮子福橘的事跟几人说了。

第五百七十七章 变化

李氏看见那一大篮子福橘，笑着跟陈黒丫客气了几句，估摸着这一篮子只怕也要不少银钱，想着过些日子去县城置办年货，再给陈黒丫添两身过年的皮袄。

赵振兴客气了一句，就问起了陈义明，待得听说陈义明去了镇上，也就没再多问，只说了回头等陈义明得闲了，再约他喝酒。

赵振兴最近几次约人喝酒谈事，都是约在客栈里，那边有朱如生打理着，一切都安排的妥当，赵怡然见此也就不再多问。

她拿过一旁的腊肠、丸子等物一一下到锅里煮了起来。

外面鹅毛般的大雪纷飞，好似整个天地都被皑皑的白雪覆上一层银装。

灶房内暖融融的一片，一家人围着炕桌，热乎乎的吃了一顿辣锅子。

…………

时间犹如指间沙，好似眨眼间的功夫，天地消融，风吹在脸上已经有了丝丝的暖意。

田间地头，春物萌发，争先恐后的抢占着这丝暖意，肆意的伸展着身子，给这春意满满的天地间，再添上一抹颜色。

赵怡然伸手抚了抚身上刚刚换上的一件浅碧色的薄袄子，笑着看向一旁的李氏，“娘，咋样？”

李氏闻言，搁下手上做了一半的针线，上前帮她把衣领理了理，这才上下打量了一眼，点头道，“不错。”

赵怡然忍不住嘴角微微上扬，低头看了看衣襟上用撞色丝线绣着的缠枝纹，伸手在上面抚了抚，这才笑着跟李氏道，“娘，二丫的这个手艺可真是了不得。”

李氏也笑着看了一眼衣裳上的绣花，跟着称赞了一句，“是不错，二丫的手巧，这才学了一年多，下针已经很稳了。”

一旁的二丫闻言放下手上的绣绷，从炕上滑了下来，走上前仔细的看了看自己绣好的花，半晌点点头，一脸认真的道，“都是大姐配色配得好。”

赵怡然看着她这副一本正经的小模样，还以为她要说什么自谦的话。

谁知，最后反倒是称赞了自己一句，赵怡然不由弯了弯眼睛，伸手帮她理了理头上的丫髻。

许是这一年多来赵家的日子越过越好，赵怡然又变着花样的给家人张罗吃食，二丫再也没有初见时的那般面黄肌瘦，不但个头窜高了许多，就连小脸蛋也被养得白白嫩嫩的。

肉嘟嘟的脸颊上添上两抹红润，更加显得玉雪可爱，此时看着她像个小大人一般的称赞自己。

赵怡然又忍不住上手捏了捏她的脸颊，转身时瞥见外面天光正好，便提议几人到院子里面去做针线。

李氏见今儿天色确实不错，此时又刚过晌午，外面没什么风，又有日头晒着，倒也暖和，便点头应了。

几人拿着各自手上的活计，又拿上小马扎，沿着廊檐下做了一溜，一边说笑一边做起手上的针线来。

过了一会儿，虚掩的院门被人从外面推开，许久不见的周氏领着赵如意一道进了院子。

几人听到动静，都不由得愣了愣。

李氏先是怔了怔，等反应过来，忙放下手上的针线就从马扎上站起身，“……姨，她二姑，今儿咋得有空过来了？赶紧进来坐坐，我去……拿点茶水……”

李氏一边说就一边起身，转身就进了灶间去准备茶水。

那边周氏原本就有些板着的脸，进了院子后，刚扯了扯嘴角，还没能露出一个笑来，就听到李氏的话，见李氏没把她们请进屋，脸一下子就拉得老长。

一旁的赵如意见到她的脸色，赶忙伸手拉了拉她，周氏看了她一眼，最终也只是嘴唇掀了掀，却是没有发出一言半语。

赵怡然几人也跟着站起身，跟两人打过招呼。

赵如意笑着上前，见几人手上都在做着针线，细细看过一眼，眼里就闪过一抹惊讶，没想到李氏把几个孩子的针线教得这般好，特别是小小年纪的二丫，绣花已经绣的很是有些模样，不由笑着赞了几句。

赵怡然几人还没来得及谦虚，李氏就从灶间端出一张小几，上面摆了一个攒盒，还有一套茶具。

赵如意见到李氏这般，不由上前伸手要去接，“都是自家人，大嫂这般客气作甚，我也有好些时日没来大哥家了，今儿过来串串门子，咱们娘几个就坐着随便唠唠嗑就成，哪就还要准备这些……”

“也没啥准备，都是家里现成的。”李氏笑着回了一句，见赵如意执意要接过小几，便也不坚持，任由赵如意接了小几摆在一旁的石案上，她则转身进屋拿了一张条凳出来。

“姨，她二姑，你们坐着歇歇脚，我给你们倒杯水，你们再尝尝这些零嘴儿。”

李氏虽不知周氏她们所为何来，但是这一年来因为赵老爷子的缘故，他们跟老宅的关系已经有所缓和，周氏以前虽说过再也不登赵振兴的门，但是既然人都来了，李氏却是不好不招待。

杯子里面被她放了一点儿赵怡然酿的桂花蜜，此时拎起茶壶，热水一冲泡，一股清甜的香气就弥漫开来。

周氏的视线不由往小几上移了移，她知道赵家的日子过好了，从赵振兴三五不时的去一趟老宅，她就看得出来，赵振兴不但穿着好了，家里的吃食应该也不差，整个人的精神气甚至比年轻的时候还要强些。

因着老爷子的缘故，赵家这一年多来，也没少给老宅孝敬，送的节礼一次比一次重，花样也比以前多，把她几个女儿送来的全部比了下去。

她因为心里堵着一口气的缘故，一直对赵振兴不冷不淡的，就连几个孩子过年来老宅拜年，她也只是把老爷子准备好的红封给了几人，就算是打发了。

她心里这般想，眼睛也在四下里扫了一圈，发觉赵家的院子没啥变化，除了还是一如既往的干净，其他并没有啥变动，只是院子里的晾衣绳上的衣裳上已经见不到丝毫补丁。

她的视线不由在那些衣裳上停留了片刻，这才多少时日，赵家人的衣裳就已经全部换新了？

第五百七十九章 无功而返

李氏一边说还一边叹着气，眼角余光时不时的瞄着赵如意面上的神情。

赵如意听得李氏的话，面上也带了几抹焦急，她原本以为今儿这事，顶多是磨些嘴皮子，最终李氏肯定会应承下来，没想到李氏压根就没给她丝毫机会，就差一口回绝了。

她们这三姐妹，赵如玉嫁的好，不用为家里的生计操心，赵如花因着崔友旺帮着赵家收拾果林子的事，已经挣了不少工钱，据说春上也要买上一些山地，用来种果木了。

如今姐妹里面就剩下她还要到土里刨食儿，孩子他爹除了在家伺候庄稼，也没旁的手艺，顶多就是农闲时出去打个短工，不说这短工的工钱给的低，还时常被东家借故克扣一些，一年也攒不下几两银子。

今儿回娘家，好不容易听周氏说了一嘴，赵老爷子先前开口给赵如花在作坊留了一个位子，她一听这话，心里就活动开了。

她可是听周氏说了，那些在作坊做工的妇人，每月差不多能拿一两银子回家，更别谈逢年过节的，赵家还会分发一些肉呀、尺头啥的，她一听到这些，就动了心，哪还能坐得住。

在老宅用过晌午饭，就拉着周氏急急奔了赵家院子。

现在赵如花已经怀了身孕，无论如何，她都要把这个活计捞到自己手里，可是看着李氏的架势，显然是不愿意让她到作坊里面干活儿的。

她就想不明白了，为何李氏他们能答应了赵如花，却不能答应她，难道是因为没有老爷子开口的原因？

她却不知，李氏几人压根就没答应让赵如花来做工，只不过是她凑巧怀了身孕，没用的着她们拒绝而已。

一旁的周氏却是见不得李氏下了赵如意的面子，面色一沉，就直接对着李氏开口道，“难道你还要为了那些两姓旁人，委屈了自己的姑子不成？”

不待李氏开口，她又噼里啪啦，犹如竹筒倒豆般说了一通。

大意就是，自家人想要进作坊做工，还不是李氏一句话的事，毕竟这作坊是赵家开的，要是活计不忙，那也不要紧，把雇来的人里面辞退一两个人就是了，哪里值得李氏这般为难，只怕是心里不愿帮这个忙罢了……

赵怡然坐的离她有些近，忍不住伸手捂了捂耳朵，实在想不明白周氏是从哪里借来的一张面皮，才能理直气壮的说出这一番话来。

那边李氏面上的神情也不由得滞了滞，嘴唇动了动，最后还是低下头，自顾自的缝起手上的衣裳。

赵如意听着周氏不停歇的砸了那番话下来，又看了看李氏几人的神色，知道今儿这事，再被自家老娘这般说下去，恐怕活计没捞着，日后想要登门也不受人待见。

她忙站起身，上前就要劝阻周氏。

恰在此时，院门再次被人推开，原本外出的赵振兴和赵老爷子两人抬脚跨进院子。

这边几人也都抬起头来看过去。

见到院里的众人神情不一，赵振兴面上的笑意淡了淡，跟周氏和赵如意招呼一声，就直接进了堂屋。

那边赵老爷子显然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周氏，他先是愣了愣，目光在院子里众人的脸上扫过，把众人的神情尽收眼底，看得出来先前的气氛有些僵持。

再见到一旁赵如意面上有几分不自在，他心里也大致有了数，估计刚刚周氏又说了啥不中听的。

他一边往堂屋里面走，一边丢下一句话，“这外面日头刚好，你不在家照看着把铺盖啥的拿出来晒晒，坐在这里唠什么闲嗑……”

赵老爷子虽未指名道姓，但是所有人都知道他这话是对着周氏说的。

周氏刚刚才说了一大通话，也不知有没有被赵老爷子听到，这会儿赵老爷子一开口就让她回去，她面上也有些挂不住。

她原本白皙的面皮一下子胀得通红，猛地站起身，脚步匆匆的就往院外走，竟是连一同来的赵如意也不招呼。

赵如意没想到赵老爷子一进院子，就开口让周氏回去，更是不搭理自己的招呼。

这会儿见周氏脚步匆匆的就要跨出院门，竟是一副不管自己的样子，她今儿来的事情还没办妥，此时真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李氏装着没看见她为难的样子，也不开口招呼她，见她站了片刻，许是想到周氏已经回去，赵老爷子一副心情不好的样子，她此时也不敢开口让赵老爷子帮着自己跟李氏她们说情。

院子里立刻陷入一种尴尬的气氛，赵如意微微转过身，目光在几人身上扫了一遍，见个个都低着头做针线，没人搭理自己，只得暗自跺了跺脚。

跟李氏招呼一声，“大嫂，你看今儿天也不早了，我这还要早些回去看看青哥儿，咱们下次有时间再好好唠唠。”

李氏见她如此说，便也抬起头，笑着道，“那是，青哥儿还小着呢，只怕离不得娘，既然这样，我也不留你多坐了，这边有两包点心，你带回去给孩子们尝尝。”

李氏说着起身进了灶房，片刻回转过来，手上提着两个纸包，她把纸包递给赵如意。

赵如意见此，只得伸手接过，想着自己过来求人，竟是空着手上门的，如今倒是提着东西回去，面上不由得有些讪讪。

李氏许是看出她的窘迫，也不多说，只让她得闲了带孩子过来玩，绝口不提先前赵如意说要进作坊的事。

赵如意见此，也只得暂时打消这个念头，又走到堂屋门口跟赵老爷子和赵振兴打过招呼，这才提着点心出了院子。

这边李氏见着人出了院子，忍不住伸手拍了拍自己的心口，一脸庆幸的跟赵怡然道，“幸好你爷他们回来了，不然只怕今儿还没这般好收场。”

赵怡然也微微颔首，赵老爷子是个聪明人，他知道赵家现在过好了，要想这边和老宅关系融洽，就看他平时如何行事。

一旦老宅的人和赵振兴这边有了纷争，只要他凡事站在赵振兴这边，赵振兴和李氏都不是那心狠的人，必定会加倍的孝顺他。

第五百八十章 计划

这样的孝顺有时甚至能惠及另外两个儿子，这两个儿子也是赵老爷子的骨血，自是想着他们将来也能有一番出息。

但是他年纪年纪渐渐大了，能帮两个儿子的有限，但是要是赵振兴愿意搭把手，凭着赵振兴现在结识的人脉和银钱，肯定是两个儿子的一大助力。

而且这个助力肯定不会平白的拿到，尤其是老宅与赵振兴这边还有矛盾的前提下，所以赵老爷子归家后，有一大半的时间都是在帮着赵振兴忙活，这些事赵家人自是看在眼里的。

所以赵家送到老宅的节礼越送越丰厚，最近几次渐渐还添加了一些文房四宝。

赵振兴是个真正孝顺的，赵老爷子凡事替他着想，他也不会让赵老爷子难做人。

因为赵家的崛起，使得赵老爷子在老宅的腰杆子越来越硬，这样也就能彻底的压制住周氏。

就从今儿赵老爷子一句意味不明的话，就能让周氏一声不吭，乖乖的回了老宅中看出，赵老爷子只怕也把赵振国和赵振安两兄弟的心给笼络过来了。

毕竟以前也没见赵老爷子的话对周氏这般好使，要是遇到今儿这般情形，只怕少不得还费一番口舌。

但是今儿明显看出，周氏对赵老爷子的畏惧好似比以往重了。

也难怪，赵老爷子如今手上有银钱，又能使唤得动几个儿子，周氏自然不敢太过蹦跶。

要是往后赵老爷子真能如今儿一般弹压住周氏，就是多孝顺一些给赵老爷子也无妨，毕竟银钱他们现在已经不缺，她们就怕有人挑事，从而导致家宅不宁，到时会让外人有可趁之机。

想到这里，她站起身，俯身在李氏耳边轻声耳语了两句。

李氏闻言先是愣了愣，等反应过来，有些疑惑的问，“你这是为何？”

“咱得趁着这个时候，把咱爷的心给牢牢拴住才成。”赵怡然笑着丢下一句话，又坐回自己的小马扎上。

她见李氏面上还有些不解，又笑着说了一句，“娘要是想不明白，回头就照我说的这般跟爹讲就是了，爹知道如何做的。”

李氏见她一副不予多说的样子，便也只得点头，“成，回头我就跟你爹照实说。”

娘几个又在一道做了一会儿针线，就见赵老爷子和赵振兴出了堂屋。

“爷。”赵怡然几人站起来，跟赵老爷子招呼道。

先前因为赵老爷子教训周氏的缘故，几人还没来得及跟赵老爷子招呼。

“好好好，你们好好学针线，爷还有事儿，先走了。”赵老爷子脸上满是笑容，冲着几个孩子点点头，就大步出了赵家院子。

赵振兴把赵老爷子送到院门外，回转身，就问李氏，先前是怎么回事儿。

李氏把周氏和赵如意来的原因大致说了一遍，赵振兴听了不由微微皱了皱眉，“这事不能答应，咱不能开这个头。”

见李氏面上有些惊讶，他忍不住露出一丝苦笑，“今儿我跟爹在官道上遇上牛家一家子了，这一家子就是那狗皮膏药，要是咱们今儿因为姨和二妹的上门来说情，就让二妹进了咱们作坊。”

“后面那牛冯氏再找姨说情，就凭她那脑子，想要说动姨并不难，到时候咱们要是不答应让她家的人进作坊，她就能拉着姨在咱这儿或是跑到作坊那边去闹事儿，不说到时那不孝的帽子往咱头上扣，就是这安宁日子只怕也到头了。”

李氏想到赵振兴说得那个情形，忍不住打了寒噤，连连摇头道，“肯定不能答应。”

想到自己先前还有些犹豫，好在后来因为周氏的话说得难听，她才狠下心来不搭理。

要是今儿周氏没来，赵如意亲自上门来说情的话，她可能还会因为抹不开情面而点头答应，好在……好在周氏一道来了。

李氏想到自己差点儿答应就忍不住有些后怕，她伸手拍了拍胸口，暗自庆幸。

赵怡然见李氏后怕的样子，忍不住宽慰了一句，“娘别担心，这不是没答应吗？”

“再说今儿这情形爷也看到了，回去肯定会跟咱奶说的，事关咱们作坊雇人的事往后她也不敢随便应承谁。”

赵振兴也点头，“这些你爷他心里都有数呢，还提醒我回来关照你们，那些品性不好的人千万不要雇到作坊里头，万一有个差池，以后都不好收场。”

“嗯嗯，现在天暖了，那些腊味也不要做了，光是做些酱，现在手头上的人足够了。”李氏说到这里，就问赵振兴，“你们今儿跟里正商量种辣椒的事如何了？”

赵怡然也停下手上的活计，看向赵振兴。

赵振兴索性就在一旁的条凳上坐下，“里正听说咱们不但把辣椒育好苗卖给大伙儿，辣椒种成了，还会花钱收回来，立刻就点了头，后来又带着我和老爷子，去几个族老家坐了坐，这事情也就算是定下来了。”

赵怡然闻言，连忙道，“那这协议的事情，里正他们也答应了？”

“这是自然。”赵振兴点头，“这辣椒一旦种出来，那些尝过咱们家辣酱的人就知道，辣酱就是用辣椒做的，肯定会有人动歪心思。

虽说不能保证一个辣椒不流出去，但是大部分的咱们还得收回来，最起码得保证今年外面不会有其他人家的辣酱在卖。再说了，咱们家的作坊已经开起来了，卖出去的辣酱也越来越多，现在就已经有了好几拨客人预定了不少的货。

要是这些辣椒不收回来，咱们下半年作坊的辣酱可就管不上卖了，就像之前大丫说的，咱们最少得要备上半年的原料，才能保证作坊的辣酱源源不断的做出来。”

还有一点他没说的是，仙客来知道他们开了作坊之后，他们也就不好再控制卖出的量了，现在仙客来也跟顺泰签了长契，每隔三日，就派几辆马车过来，拉过去的量已经比之从前不知翻了多少倍。

也不知仙客来把这许多辣酱拉回去，是不是名下所有的酒楼都用上了，还是说拿回去后再次卖出。

第五百八十二章 惊讶

李氏几人自是停留在一楼的铺子内，只见三间被打通的铺子里面，摆着一水的粉彩木柜，四周墙壁上，每隔一两米院，就摆放着精致的琉璃灯，就算此刻是大白天，这些精致的琉璃灯也都被点燃，但是这些倒还不是让她们最惊讶的。

让李氏几人忍不住瞪大眼的是，柜子上方摆放的是一排排晶莹剔透的玻璃匣子，每只匣子里面都放着各色细陶瓷的小罐子，里面应该是装得各色胭脂水粉，名贵花露，此刻那些琉璃灯的光亮打在这些玻璃匣子上，发出璀璨的光亮。

进门左侧的柜台里面还摆放了好些由琉璃制成的各色珠花钗环，以及一些看起来精致异常的绢花，赵怡然上前看了一眼，只见这些款式比之李敏玉带回来的也不差。

这“含玉坊”不亏为县城数一数二的脂粉铺子，就看人家这手笔，就连赵怡然也不由得有些暗暗咂舌，果然，不管在哪朝哪代，都有那些眼光独到之人，就凭着现在这条件，这家铺子的主人也能把这间铺子装饰成这般模样，看来也很是懂得如何抓住大部分女人的审美和需求。

她也不由得对这铺子里面卖的东西暗生期待，她转身离开卖珠花的柜台前，见李氏几人正有些拘谨的站在门口第一个柜台旁，忙笑着上前小声道，“娘不要紧张，咱是花钱来买东西的，只管大大方方的看就是了，咱今儿可是带了不少银钱出来，这里大多数的东西咱们都买得起。”

李氏听了这话，不由得被她逗笑了，这一笑人也就放松下来，伸手牵过一旁的二丫，娘几个就挨着柜台一一看起来。

赵怡然牵着陈黒丫，小声的问她有没有想买的东西。

陈黒丫微微红了脸，眼睛片刻也离不开玻璃匣子里面的各色瓶瓶罐罐，听到赵怡然问，便小声的道，“我想买点儿抹脸的膏子，就像大丫姐家那样的。”

爱美是每个女人的天性，不管她是个女孩还是一个妇人又或者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妪，只要是条件许可的范围内，没有哪个女人不愿意好好的打扮自己。

“我们今儿也要买些膏子，家里的就快用完了。”赵怡然点头，那些胭脂水粉的她们年纪太小，压根就没考虑，但是抹脸的膏子可是这个时候仅有的护肤品，她自从有了钱之后，就从来没有亏待过自己，现在就连李氏和二丫也习惯了，洗脸之后，要往脸上手上抹些香膏才舒服。

铺子里面这会儿客人倒不算多，但是接待客人的女伙计倒是不少，几乎每一个柜台后面都站着一个穿着打扮都不俗的女伙计，而且这些女伙计的年纪不大，年纪最长的也不过是花信年华，而且每个人脸上都化了淡淡的妆容，带着矜持的笑容，看起来跟前世那些商场里化妆品专柜的店员有的一拼。

她们这一行四人，虽是从头至尾看起来跟这店铺里的东西都不搭，但是那些女伙计倒也面带微笑，静静看着几人，既没有热络的上前招呼，也没有目带嫌弃的驱逐她们。

赵怡然看了不由得暗暗点头，看来这家铺子的女伙计都是被好生训练过的，光就这份气度都可是说比之她们上次去的那家胭脂铺里掌柜和伙计，不知道要好上多少倍。

几人走了一圈，差不多把柜台里面摆着的各色物什都瞄了一眼，这才停在一个卖着各色香膏的台子前，赵怡然先是询问过李氏，这才跟站在柜台后面的女伙计道，“这些抹脸的香膏怎么卖？”

那女伙计抬头打量了几人一眼，这才上前一步笑着道，“我们含玉坊的香膏有好几种，不知道小姑娘你想要哪样的？”

赵怡然就指着自己几人道，“我们三可以用姑娘家抹脸用的，另外你看我娘这样的是不是另外有不一样的？”

那女伙计上前拉开玻璃柜门，从里面拿出两个小瓷罐，一个呈淡淡的桃花粉，另外一个看起色泽温润，犹如上好的粉色珍珠，她把那桃花粉的罐子往赵怡然面前推了一下，又把另一个珍珠粉的推到李氏面前，“这是桃花膏就是专门给你这般年纪小的姑娘家用的，另外这个就是比较适合这位娘子用的珍珠膏。”

她见几人打量了瓷罐一眼，并没有伸手拿，便笑着把两个罐子一一打开，露出里面已经用了一半的膏子来，“这些是我们专门给客人试用的，几位要不要先在手背上抹点儿试试。”

赵怡然就着打开的罐子闻了闻味道，只觉得香气清雅怡人，并没有太浓郁刺鼻的香气，再看那香膏水润润的，还带着淡粉色的光泽，心里就有些喜欢上了。

她伸出一只手背，“那先给我来点儿试试。”

那女伙计见一直是她在跟自己搭话，一旁的李氏只是含笑看着不做声，也不以为意，从柜台一侧拿过一片约莫小拇指宽，薄薄的犹如纸片一样的木片在瓷罐里面轻轻一刮，就带起约莫黄豆粒大小的一小坨香膏，她把那带着香膏的木片在赵怡然手背上轻轻一抹，香膏就留在赵怡然的手背上。

赵怡然伸出另一只手，把那香膏慢慢的揉散开来，手背上已经是润泽一片，她把两只手背放在一起比较，饶是她今早在家也是抹过香膏的，但是两只手背上此时的色泽还是有着明显的区别，一个细腻犹如上好的白瓷，带着天然的淡粉色，一个充其量只能算的上白皙了。

“这桃花膏里面不但加了数种鲜花，里面更是添了好几样药材，只要用了我们的香膏，这皮肤会变得越发水润，小姑娘你用过后就知道了。”那女伙计见赵怡然的神色，就知道她比较满意，遂在一旁解说了几句。

她微微点点头，跟那女伙计道，“不错，你帮我娘把这罐香膏也试试吧。”

那女伙计依言用木片重新在另外一罐里面同样刮了约莫黄豆大的香膏抹在李氏的手背上，待李氏揉开后，几个孩子都围了过来，发觉李氏的这个效果看起来更加明显。

第五百八十三章 另一种法子

“原本我还想着把这辣椒还给我那小舅子，毕竟这东西最初是他给我的。只是他一心向学，想要考功名，这辣椒就还留给我，我左思右想，这辣椒苗如今也不多，只够栽百来亩地的。

我这从小在村子里长大，各位叔伯兄弟也没少给我帮衬，这辣椒总不能便宜了外人，自是要紧着咱们清河村的乡邻。”

“于是，我就去找了里正叔，里正叔也赞同，今儿才把各位找来，就是想要问一问，这辣椒苗三文钱一棵，可有人愿意买？”

赵振兴话音刚落，先前发问的那个瘦高个张铁柱，就立马问道，“大郎，你先前说要照着十五文钱一斤收，这话可当真？”

“自然当真，等会儿咱们要签的契约上面，已经白纸黑字写得清楚。”赵振兴伸手指了指搁在张里正手边的一沓纸张。

张铁柱闻言脸上露出一抹笑，只“嘿……嘿……”了两声，就坐了下去。

得了肯定的答复，众人面上的喜色都遮掩不住，先是七嘴八舌的讨论了一番，接着又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的抛出来。

“大郎哥，这辣椒咋栽？都是咋侍弄的？”

“这就跟你们菜园子里面栽的茄子差不了多少，回头都会跟大家伙儿说清楚的。”

“……那这一亩地得要多少棵辣椒苗？”

“差不多得要两千棵……”

“啊？”

有那会算计的，立马就在脑子里面算了一笔账，嘿哟，我滴个老天爷，这一亩地的辣椒苗差不多就得要六两银子。

六两银子，在座的有几人能拿出那六两银子来买这辣椒苗？

有人把算出来的结果一一说给众人听。

人群里静了静，有些人就耷拉下脑袋，这一亩地就得先花六两银子出去，这一般人家只怕都舍不得掏这笔银子，就是村里那些富户只怕也舍不得。

赵振兴看着众人的神情，嘴角翘了翘，又看了一旁的赵怡然一眼，还真是被她给料中了，他轻咳了一声，又抬了抬手，示意众人看过来，“……要是大家伙儿，觉得现在拿出这许多银子来买苗心里不踏实，我这边还有另一种法子。”

众人闻言，纷纷抬头看过来。

赵振兴笑着道，“这辣椒苗我可以不收钱，先让你们拿回去……”

“啊？还有这等好事？”

“大郎哥，你莫不是骗我们的吧？”

“谁会这么好心那？这许多银子说不要就不要了？”

“这辣椒苗可不便宜，买上一百棵可就是三百文呢……”

“……”

赵振兴见众人讨论的热火朝天，也就不再说话，只等他们安静下来。

一旁的里正也端起自己的茶碗，呷了一口已经凉掉的茶水，间或还跟赵振兴小声的说两句。

等到众人再次安静下来，赵振兴才站起身，“大家伙儿都讨论好了？”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再说话了。

赵振兴这才继续道，“这没付辣椒苗的人，等会儿也要签一份协议，到时这辣椒咱们就照着十二文钱一斤来收。”

“嗡……”

这下子是真的把众人给惊住了，还有几个人一下子从条凳上滑坐到地上，把一旁看热闹的赵怡然几人逗得哈哈大笑。

一旁的张里正也忍不住翘了翘嘴角。

赵振兴正准备继续说，眼角余光瞥见有人进了院子，一抬头，发现是赵老爷子。

他忙笑着上前迎了几步，“爹，你咋这时候才来？”

说着，就要伸手扶住赵老爷子，让他往桌边坐。

“有点儿事情耽搁了。”

赵老爷子笑着摆摆手，“我自己走。”

赵振兴见此，便走在赵老爷子身侧，让他在张里正的身侧坐下了。

赵老爷子看着讨论的热火朝天的众人，有些不解，转身小声的问了几句。

张里正就把先前的事大致说了一遍。

赵老爷子闻言，点点头，目光在人群里面扫了一圈，见都是村里的熟面孔，也就不在多说。

那边赵振兴伸手微微压了压，众人议论的声音也逐渐小了下来。

“现在这时辰也不早了，大家伙儿还是早些下决定，要是想要买苗的，那就到我爹这边来按个手印，买多少你就付多少的银子，要是想要先赊苗的，就到里正叔这边来按个手印。”

赵振兴和话音刚落，众人又交头接耳了一番，就有两个人站起身，“那成，那里正叔你先给我们念念这契约上都写得啥？”

这两人看来是想赊苗了。

赵振兴并不觉得意外，毕竟今天来的这些人，并没有那些富户，都是村里一些日子过得并不怎么好的人家，这些人的银钱大都是土里刨食或是打些零工攒出来的银钱。

无论让谁家突然掏出几两银子来买这从没栽过的辣椒苗，只怕都舍不得，就是换做两年前的自己，只怕也下不了这个决心。

张里正闻言，笑着点头，“成，那你们都听好了。”他把上面的几张纸拿了放到赵老爷子面前，自己则拿着那一沓纸念了起来。

他心里是真的佩服赵振兴想出来的这个法子，看着下面这群人的表情，这一沓契约肯定是没白费。

等到里正把那张契约上的内容念完，众人安静了片刻，这才小声的议论了起来。

赵家订的这契约没毛病，除了不许他们把辣椒苗糟践了，不许把辣椒往外卖之外，也没啥别的要求，人家还说了，只要让他们要把辣椒伺候尽心了，肯定会把辣椒收回去，当然品相不好的辣椒人家也是不收的。

这一点大家伙儿都没意见，毕竟就是交赋税，这粮食不好，人家差爷还不收呢，更何况，人赵家给的价钱这般高，肯定是挑好的收。

见大家伙儿都沉默不语，张里正又笑着提醒一句，“你们也别担心，都是好庄稼把式，还怕种不好这辣椒苗？”

张里正见众人面上的神色放松了些，笑着继续道，“既然你们都知道了，那么现在就可以来说说，你们要买多少，趁着时辰还早，早早把苗移回去，也好赶紧栽下去。”穿越梦想田园更新速度最快。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穿越梦想田园》，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第五百八十四章 憨傻的张大春

张里正话音刚落，就有几人站了起来，纷纷围到张里正跟前。

“别急别急，一个个来。”张里正喊了一嗓子，就又重新坐下。

赵振兴也站起来，示意众人挨个排好，一个接着一个来。

等到张里正这边都已经签了好几份协议了，一旁的赵老爷子跟前还是无人问津。

赵老爷子也不以为意，笑着给张里正磨墨。

突然一个高高壮壮的身影站到赵老爷子跟前，把桌上的光亮都挡去了大半。

赵老爷子有些惊讶的抬起头来，看到来人，嘴角露出一抹笑，“大春，是你呀？”

“嗯，老叔，是我。”张大春吭哧了两声，才应答了一声。

赵老爷子闻言，嘴角的笑意又浓了几分，笑着提醒道，“大春，叔这边的都是要给银子的。”

谁知，那张大春吭哧了一下，竟从怀里摸出一个半旧不新的荷包出来，直接放到赵老爷子跟前，“这是……是买苗的银子。”

赵老爷子看着那荷包鼓囊囊的样子，只怕银子还不少，不由疑惑的伸手拿过来，打开瞧了一眼，“咦！”

他一把又把荷包口收了起来，递还回去，“你这许多银子从哪儿来？别是拿的你老娘的，赶紧拿回去。”

“这不是……不是我老娘的，都是我自个儿攒的……攒的……，还有……还有大伯给娶媳妇的……”那张大春说着说着，脸就涨得通红。

一旁的张里正闻言，也停了手边的活计，看过来一眼，伸手把那荷包拿过来，看了看那里头的银子，微微挑了挑眉，跟赵老爷子说了一句，“大春这孩子从来不说谎。”

他说着就把荷包重新搁在赵老爷子跟前。

赵老爷子闻言，不由皱了皱眉，张大春要是个脑子好使的，拿了这许多银子来买苗，他心里只会替赵振兴高兴。

但是张大春脑子不灵光，他怕他把这银子接过来了，到时旁人要知道了，不知内情的人还不得戳他赵家人的脊梁，说他们骗了这傻孩子娶媳妇的银子。

那边的张大春，见赵老爷子看着荷包半天不吭声，只当他不愿意卖给他，抓起荷包在桌上磕了两下，那荷包里的银子被撞击的咔咔作响，惹得一旁排队的人纷纷看过来。

有那爱打趣的人笑着道，“大春，你还是拿着这银子回去娶媳妇吧，赵大叔可不敢拿你这许多银子。”

张大春脖子一梗，瞪着那人道，“我要买辣椒……苗，挣许多……银子，……娶个……漂亮的媳妇……”

“嗷……”

“嘿哟……”

一旁排队的还有几个没成亲的小伙儿，一听张大春如此说，立马哄笑出声，还有几人接连吹了几声口哨。

那边的赵怡然见到这动静，也不由好奇的走到赵老爷子的身边，看了看那桌上的荷包，她常年跟银子打交道，看那样子，就大概能猜出这荷包有多少银钱。

她也有些好奇的看了看张大春，据说这是清河村唯一的一个过了二十岁还没讨上媳妇儿的，要知道，清河村是附近少有的富村，附近十里八村的人家都喜欢把闺女往这边嫁。

只见对方面上的神态有些憨憨的，五官长得倒也周正，就是个头看着确实高，比赵振兴还要高出大半个头，再加上面上的憨态，一着急说话还有点儿口吃的毛病，也难怪这么大年纪还没讨上媳妇儿。

要知道这时候的男子大多数在十八岁之前都是要成亲的，就算是不成亲，最起码也得定亲了，除非像李敏玉这般一心为功名，还有可能会等考取功名之后再议亲。

这张大春估计就是因为这脑子不好的毛病才会耽搁至今，赵怡然看了他一眼，见到他那蒲扇一般的大手正有些无措的扯着自己的衣襟。

那身被洗的有些发白的，蓝色粗布短褐的上衣衣襟上，瞬间被扯撑开几个指印。

赵怡然微微转过身，冲着赵老爷子微微眨了两下眼，又轻轻的点了点头。

赵老爷子接到她的眼色，微不可查的叹了一口气，伸手拿起桌上的荷包，在手上掂了掂，问张大春，“你可知道这里头又多少银钱？”

张大春的视线落到赵老爷子手里的荷包上，咽了咽口水，点头道，“知……知道……一共……一共二十三两……八钱……”

赵老爷子见他说得这般准备，也微微挑了挑眉，对着一旁的赵怡然道，“去把等子拿来。”

“哎。”

赵怡然应一声，立马小跑着进了堂屋，不过片刻，就拿了称银子用的等子过来。

赵老爷子接过，直接把荷包里面的银子倒进等子里。

“叮叮当当……”接连几声响，一小堆的零碎的银角子，整个的银锭子被倒出来，白花花的晃得人眼花。

旁边的人一个个的都忍不住瞟过来两眼，心里是各种滋味，瞧瞧人家张大春，人是憨傻了些，但是架不住人家有银子呀，而且这一掏就是二十多两银子，还不知家里攒了多少呢。

不行，得回去让自家媳妇琢磨琢磨，可有哪家亲戚家还有没嫁出去的闺女，说不定给张大春保个媒，这谢媒钱还能得几百个大钱呢。

不说今儿张大春的这些银钱一亮相，把他的姻缘路给打通了，就说赵老爷子这边，也称好了银子，不多不少正好二十三两八钱。

一旁的赵振兴自是也把刚刚那番情形看在眼里，见赵老爷子银子都已经称好了，分量与张大春说的丝毫不差，便大手一挥，“今儿大春是头一个拿银子买辣椒苗的，而且还买的不少，我就给你凑个整，算你二十四两银子，给你四亩地的辣椒苗，你看可中？”

一旁的张里正笑着伸手抚了抚下巴上稀疏的几根胡须，点了点头，跟还有些愣怔的张大春道，“还不赶紧谢谢你大郎哥。”

张大春还有些懵，瞧着面上的憨态更重了几分，他脑子不灵活，这会儿还没算过来这账，但是听得张里正的话，立马就冲着赵振兴一弯腰，“谢……谢大郎……郎哥。”穿越梦想田园更新速度最快。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穿越梦想田园》，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第五百八十五章 事毕

他大伯和老娘都跟他说过，让他听里正叔的话，里正叔是个好人，里正叔让他谢谢大郎哥，那大郎哥肯定也是个好人，那他得好好谢谢大郎哥。

他的这番想法旁人自是无从得知，只是赵振兴见他这般行礼道谢，连忙往旁边一让，伸手就要把张大春扶起来。

“使不得使不得……”

谁知张大春看着高壮，力气也着实大的很，赵振兴一下子竟然没能拉动他，还是等他自个行完礼，站起身来。

“好了好了，大春你过来。”赵老爷子冲他招招手，示意他走上前来。

张大春只是脑子转的比旁人慢，并不是真正傻，此时也明白过来赵振兴说得那番话，一听赵老爷子叫他，赶忙走上前来。

赵老爷子拿着契纸，把上面的内容细细与他说了一遍。

又掰扯开，把里面的意思一一讲给他听了，半晌，见他点头，才让他在契纸上按了手印。

赵老爷子收了他的银子，就跟他道，“回去准备家伙什和板车，等会好把辣椒苗拉回去。”

张大春点点头，跟张里正招呼一声，就转身回家去了。

另一边，张里正这边已经有了不少人按了手印，赵振兴让众人回去准备竹箕子过来，等会儿就要开始给各家移苗了。

一些人听了这话，纷纷转身往家走，转眼间，院子里面的人去了大半。

那边李氏带着赵怡然几人先进了后院，她们得先把苗移出来，等会儿赵振兴他们好清点了分给众人。

等到拿着家伙什的人纷纷返回，买的多的人家还多跟一两个人过来，一下子把赵家的院子挤得水泄不通。

张里正见这不是个事儿，忙跟赵振兴商量了一番，又在人群里挑了几个人出来。

让众人排好队，他们带着挑好的几人一起进了后院，便由赵振兴、赵老爷子、张里正三人再分别带着挑出的几人打下手，把李氏她们移出来的苗一一清点好了，分给众人。

饶是人多力量大，这一忙活，也直至过了晌午，才把众人要买的辣椒苗分完。

李氏她们早把苗移完了，见到他们这边忙活完了，就赶紧摆饭，让赵振兴陪着赵老爷子和张里正他们一道用了。

几人一用完饭，又齐聚到后院。

赵振兴看着后院仅剩的半垄苗圃，跟一旁的赵老爷子和张里正道，“爹、叔，你们俩的苗我都给你们留好了，你们看要多少？”

“我这边随便弄点就成，先紧着你叔。”赵老爷子笑着往一旁站了站。

张里正看了那剩下的半垄绿油油的辣椒苗，沉吟了片刻，“那就给我来一亩地的吧。”

赵振兴点头，“成。”

赵振兴拿过一旁移苗的竹刀，上前就开始沿着苗圃往外移，这些活计都是做熟了的，他手上的动作很快，不过一会儿功夫，就把一旁摆着的几个粪箕子都装满了。

赵老爷子见此就在一旁帮着清点，等点足了两千棵，赵振兴又捧了几十棵加到粪箕里。

等几人把给张里正的辣椒苗搬到板车上，张里正也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从里面摸出几个银锭子，“大郎，给。”

赵振兴看着自己满手的泥，笑着小跑到井边清洗干净，这才把手上的水在衣服上擦拭干净，伸手接过银子。

他低头一看，又忙把手上的银子递还过去，“叔咋给这老些？”

张里正笑着把荷包揣进怀里，“应该是六两银子，我可没多给。”

赵振兴哪能照着原价收他银子，有赵老爷子在一旁相帮，几人拉扯一番，最终赵振兴还是只收了三两银子。

张里正被拉扯的气喘吁吁，笑着伸手指了指赵振兴，“你小子……”

赵振兴只笑笑不说话，“叔，可要我给你送回去？”

“不用，这点子东西我自个儿拉回去，回头就给你把板车送来。”张里正一边说一边拉起板车就往外走。

赵振兴见此，笑着在后面推了一把，把板车送出院外。

那边李氏拿了扫帚正在打扫院子里面掉落的泥，今儿这番折腾，在院子里面铺着的青石板上落下不少的泥巴。

赵振兴见了，上前接过她手上的扫帚，“院子这边留着我来收拾，你不是要到作坊里面去吗？你忙你的去。”

李氏也确实放心不下作坊，见此也不坚持，伸手在身上拍了拍，跟一旁的赵老爷子招呼了声，“爹，你今儿帮着忙了这半晌，在这儿好好歇歇，让孩子他爹给你泡点儿茶。”

“哎，你忙去吧。”赵老爷子点头，冲李氏挥挥手。

李氏赶忙进屋换了一身干净衣裳，就脚步匆匆的直奔作坊去了。

这边赵振兴刚把院子收拾干净，那边张里正家的大孙子就把板车给送还过来了。

赵振兴便和赵老爷子一起进了后院。

“爹，你要多少？”

赵振兴一边说一边就拿着竹刀往地里走。

赵老爷子想了片刻道，“南坡那边我还有一亩多地去年冬上没种麦子，前些日子刚收拾出来，原本想着种花生的，要不就把那块地种上辣椒吧。”

“成。”赵振兴点头，赵老爷子的那块地他也认识，估摸着那块地的大小，他就开始动手移苗，“爹，今儿移了就直接给你拉过去，咱们爷俩齐动手，等不到天擦黑，就能给你全栽好了。”

赵老爷子原本还不好意思伸手去移苗，此时见赵振兴如此说，看了一眼有些偏的日头，便也不再多想，拿过旁边的另一把竹刀，就上前帮着移苗去了。

后院这边父子两人忙得热火朝天。

前院却是静悄悄的。

上午一番忙碌，把赵怡然和陈黑丫还有二丫给累得够呛，三人吃完饭，就被李氏打发上炕歇晌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日头逐渐偏西，赵怡然睁开眼时，见屋内静悄悄的一片，她睁着眼睛又躺了一会儿才坐起身，见到睡在一旁的陈黒丫和二丫，她伸手揉了揉眼睛，掩嘴打了一个哈欠，眨去眼角的一丝湿意。

她轻手轻脚的起身，又把薄被给两人盖好，这才下了炕。

第五百八十六章 安宁

她抱起摆在一旁柜上的匣子，又拿过摆在一旁的几个纸轴，这才打开门走了出去。

院子里面一片安静，有些西斜的阳光照在人身上，带着丝丝暖气，迎面吹来的凉风，还带着淡淡的草木清香，赵怡然忍不住微眯了眼，仰头深吸一口气，片刻才徐徐吐出。

一下子就觉得浑身都舒爽了，她睁开眼，见院门虚掩着，想着李氏只怕是进了作坊，就是不知道赵振兴去了何处。

她把抱在怀里的匣子等物摆到堂屋的桌上，进了灶间，打了热水，洗了一把脸，才发现灶房里面被李氏已经收拾的干净，想着几人今儿忙活了这么久，倒不如煲点儿汤给一家人补补。

想着她便拿过一旁的锅，洗刷干净，又从一旁的碗橱里面拿出焯好水的排骨。

把排骨尽数倒进锅里，添上水，又切了一些姜片放进去，搁了一点儿黄酒，这才把锅坐到炉子上。

她把锅盖盖上，起身去了后院，原先还搭满温棚的菜园子，如今只剩下空荡荡的一片，除了原先留着的那半垄辣椒苗还剩下桌面那么大的一块以外，其余的地方都是光溜溜的一片，只留下黑黝黝的土地。

赵怡然在菜畦上拔了一把葱，转身出了后院。

等她把葱剥洗干净，直接把一把葱打成一个结丢进锅里，她拿起盖子炉子下面的通风口关上一半，洗净手就起身去了堂屋。

她把匣子打开，从里面拿出一堆各种形状的木尺来，又把一旁的几张纸轴一一在台子上展开，从匣子里面拿出镇纸把纸张压平。

她把几幅纸上的图稿仔细打量一番，这才伸手从一旁的匣子里面拿出几根削得尖细的炭笔来。

再与自己脑海里的形象做了一番对比，最后才一手拿着木尺一手拿着炭笔，仔细在画轴上落笔。

四周一片安静，她沉下心来思考，这一忙活，她整个人就都沉浸到画卷里去了，浑然不觉时间的流逝，直等到脖子有些酸疼的感觉传来，她才发觉头有点儿晕。

刚刚才坐直身子，微微一仰头，听到清脆的骨骼响动，她不由放下手上的木尺，伸手揉了揉有些发紧的后颈。

那边陈黒丫正好牵着二丫的手进了堂屋，见她一副难受的样子，忙上前道，“我来帮你按按。”

“嗯。”赵怡然见到她们俩过来了，脸上露出一抹笑，见陈黒丫要帮自己按揉，干脆点头，索性放松了身体，半靠着椅背。

陈黒丫跟着陈义明从小就习武，对人身体的骨骼和穴位很是熟稔，她抓握了几下手掌，这才拿捏着手劲，上前给赵怡然揉按了起来。

“嗯……舒服……”赵怡然微眯着眼，一脸享受的模样，逗得一旁的二丫笑出声。

“咯咯……大姐，是不是很舒服啊？”二丫跑到她的面前，趴在她的膝上，仰头问她。

赵怡然嘴角扬起一个弧度，“嗯，舒服。”

二丫立马星星眼的看向陈黒丫，“黑丫姐……”

“等我帮你姐按好了，也给你按两下试试？”陈黒丫看她笑的有些谄媚的小模样，不由逗她道。

二丫连忙点点小脑袋，“嗯，我也要试试。”

“成。”

等陈黒丫收了手，赵怡然转了一下脖子，不由冲陈黒丫翘起大拇指，“黑丫，你这手劲儿按得可真是舒服。”

陈黑丫微微咧了嘴，露出一排整齐的白牙，她活动了一下手腕，就冲二丫伸了伸手，“过来，我给你按按。”

二丫立马乖乖的坐到一旁的椅子上。

哪知陈黑丫的手伸过来，才刚碰到她的脖子，她就咯吱开了，“……咯咯……”

陈黑丫有些无语的看着她缩着脖子的样子，自己这才碰到她就痒成这样，哪还能下手按的下去。

赵怡然还不知道二丫原来这般怕痒，不由上手摸了摸她的脖子，二丫立马把刚刚伸出来的一点儿脖子缩了回去，“……咯咯……姐……痒……哈哈……”

赵怡然看了看自己的手，在看看二丫笑得快停不下来的样子，不由有些好奇的问，“真这么痒？”

二丫小脸笑得红扑扑的，一双大眼睛里面也是含了一阵水汽，见到赵怡然如此问，便点点头，“……嗯……痒得紧……”

那边陈黒丫见她这幅样子，便道，“好了，不碰你了，好好坐着，当心摔下去。”

赵怡然见此，也不多说，跟陈黒丫道，“灶房里的炉子上我还炖了一锅排骨，你去帮我看看炉子那边可还要加些炭？”

“嗯，我去看看，旁的还有啥要忙活的？”陈黒丫见她铺了一桌子的纸张，想来还要一会儿忙活的，便问道。

赵怡然也抬头看了眼天色，太阳已经落山，漫天的霞光照得整个院子都是一片橘红。

她上前在拿过柜子上的烛台，拿出火折子，把蜡烛点燃，屋内原本有些昏暗的光线瞬间明亮起来。

“你帮着和些面吧，咱们晚上吃排骨面。”

“好咧。”

陈黒丫应一声，就脚步轻快的出了屋子。

这边赵怡然再次拿起炭笔和木尺，低头开始作画。

…………

等到院子里面再次响起一阵说话的声音，赵怡然也直起身。

她低头再次看了一遍被自己描绘好的图纸，长舒一口气，嘴角微微翘了翘，总算是没白费她这许多时间。

这前后花了她近两个月的时间，经过几次修稿，现在总算是把她心目中的庄园给画出来了。

她听着熟悉的脚步声往这边走，便把手边的几张纸卷卷了起来，拿过绳子一一系了放到一旁的柜子上。

“……明儿早上我就开始移，半晌的时间也尽够了，爹你只管忙活自己的去，这天暖了，果园子里面就要开始忙活了，我担心友旺他一个人照看不过来。”赵振兴一边说一边打起门帘子进来了。

今年果园子里面不但要把那些果木收拾打理好了，还要种上寒瓜，而且去年栽下去的葡萄，照着赵老爷子估量，应该是能挂果了。

就凭着赵老爷子和崔友旺两人，他担心后面就凭着他们只怕是忙活不过来。

第五百八十七章 惊诧

赵怡然正好把桌上的东西尽数收进匣子里，见到两人进来，她把匣子抱起放到一旁的柜子上，“爷，爹，你们回来了？”

“嗯，忙活啥呢？咋得手上都黑乎乎的。”赵振兴看着她一双细白的手上黑一块白一块的，便有些好奇的问了句。

“嘻嘻……”赵怡然咧了咧嘴，就把手背到身后，“爹，我去灶房看看娘晚饭准备的咋样了……”

“嗯，去吧。”赵振兴见她不愿意说，便也不再多问，和赵老爷子两人在桌边坐下，继续说起明儿的打算。

这边赵怡然脚步轻快的去了灶房，见李氏正和陈黒丫两人一道张罗晚饭。

她上前招呼了一句，“娘。”

“哎。”

李氏应了一声，把一旁剁碎的蒜泥放到一盘白灼虾上面，那边锅里的油已经烧滚，李氏舀了一勺热油就淋到蒜泥上。

一股油香夹带着一股蒜香，瞬间弥漫开来。

赵怡然被这味道一冲，忙背过身去，打了一个喷嚏。

李氏把还在滋啦作响的盘子端到托盘上，招呼赵怡然道，“把这虾端过去，让你爹陪你爷先喝点儿酒。”

赵怡然点头，见托盘里面还有一盘切好的腊肉，便把柜上放着的一个笸箩递给李氏，“等会儿还有排骨面，旁的菜也不要忙活了，娘给我们炒盘豌豆苗吧，先前种的那批正是水灵的时候，咱们自家也尝个鲜。”

李氏闻言，忙伸手接过笸箩，“好在早上给客栈送的时候，你爹想着你们喜欢吃，给留下一些，回头喜欢吃，让你爹给你留一些。”

李氏一边说一边就把那些豌豆苗倒进盆里，递给一旁的陈黒丫，“黑丫，你帮我去把这些豌豆苗过下水洗洗。”

等陈黒丫把豌豆苗洗了拿回来，锅里的油也烧得冒起了青烟，李氏丢了两片生姜下去，就把还沾着水珠的豌豆苗倒进锅里，水与滚油的碰撞，瞬间就听得一阵刺耳“滋啦……”声。

李氏一边吩咐陈黒丫照看着火，一边飞快的挥动手里的锅铲，不过眨眼间的功夫就把炒变色的豌豆苗给盛了出来。

一旁的赵怡然赶忙把托盘端了过来，李氏把装着豌豆苗的盘子放到托盘里面，冲她挥挥手，“好了，你把这端走，摆了碗筷，就准备开饭吧。”

赵怡然点头，看着盘子里面炒得碧绿的豌豆苗咽了咽口水。

那边李氏快速的把锅洗刷干净，就给锅里添上水，盖上锅盖就招呼陈黒丫和二丫，“你们俩也去堂屋，这边我来就成了。”

陈黒丫也不坚持，带着二丫洗干净手就进了堂屋。

这边等李氏把煮好的面条端上桌，赵振兴也刚好搁下手上的酒碗。

他上前接了一碗搁在赵老爷子跟前，“爹，今儿晚上吃面条，这是软和的，你多吃点儿。”

赵老爷子看着碗里面码得多多的排骨，眼睛已经笑眯成了一道缝，“这春天到了，得给孩子们多吃些，也好长个儿。”

他说着就要把面前的碗给一旁的棋哥儿端过去。

那边李氏已经从托盘里面端出来，摆到几个孩子的面前，“爹，你只管吃你的，少不了他们几个的。”

赵老爷子见此，也不再推辞，提起筷子在碗里拌了几下，挑起一筷子面条，“哧溜……”几下，就把一口热腾腾的面条吸到肚子里。

一大口热面条下肚，赵老爷子的额上都见了汗。

“这面条够劲儿！”赵老爷子笑着赞了一句，又挑了一筷子送到嘴边。

李氏把托盘放到一旁的柜子上，挨着赵怡然坐了，拿起自己的筷子就给一旁闷头吃面的陈黒丫夹了一大块腊肉，“今儿的面条是黑丫帮忙擀的。”

陈黒丫看到碗里多出来的一大块腊肉，三两下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笑着冲李氏露出一个大大的笑。

李氏才吃了几口，见到赵老爷子几人碗里吃的差不多了，就要起身再去下点儿面条。

却是被一旁的赵怡然拦住了，“娘，你吃你的，我已经吃完了，我去吧。”

李氏见此，也不坚持。

赵怡然把自己的碗一收，就去了灶房。

等到众人吃完饭，赵老爷子接过赵怡然递来的巾子擦了一把脸，“今儿这顿面条吃得舒坦。”

“爹喜欢，往后常来，让孩子他娘给你做。”赵振兴帮着李氏把碗筷收进托盘，把手擦干净，就跟赵老爷子继续说起先前的话题。

赵怡然原本还打算帮着李氏一道去灶房收拾，被李氏拒绝了，干脆就在一旁坐了，听两人说话。

“……那些寒瓜秧子已经快有一手高了，只怕过两日就能移了。”赵振兴微微放松了身体，跟一旁的赵老爷子商量道。

赵老爷子知道赵振兴山里面搭了温棚，育了一些菜苗，但是赵振兴没说要带他去看，他也没提过。

现在听得他如此说，便接话道，“寒瓜我虽没有侍弄过，但是原先那庄子上也种过一些，倒是听他们说了几句，到时候有啥注意的，你再跟我们说道说道，应该出不了大岔子。”

去年冬天温棚里面已经长过一季，如何侍弄，赵振兴心里也有了底，见赵老爷子如此说，他便把几处要注意的地方一一说与他听。

两人又商量了片刻，赵老爷子才站起身，“这天也不早了，我先回去，明儿还要起早把那块地的辣椒苗给浇一遍水。”

赵振兴起身把他送出院外，这才起身回了屋。

赵怡然见到赵振兴进来，把原本收在柜子上的几个纸轴拿了过来。

“这是画好了？”赵振兴笑着上前，拿起一个纸轴，解开上面系着的绳子。

“爹先看看。”

赵怡然也不多说，只笑着把几张纸轴一一展开给赵振兴看。

随着一个个的纸轴被展开，赵振兴的嘴巴也渐渐张大，他知道赵怡然这些时日一有空就在琢磨这个庄子，自从看过自家作坊和客栈的图纸后，他已经见怪不怪，但是……

但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先前看到的那些图纸，与之相比，真是天壤之别。

第五百八十八章 时间如梭

半晌，他慢慢合上嘴，看向一旁的赵怡然，“这……这些只怕你大河叔他们……”

赵振兴剩下的话没有说完，但是赵怡然却是知道他未尽的意思，点头道，“我知道，我之前给哥写信的时候，就已经说了这事，让他请王先生帮忙给咱请几个懂行的师傅过来。

到时这些细巧的、需要雕琢的东西就由请来的这些师傅来做，顺便再帮着咱们把园子给整出来，那些砌墙铺地的活计还是交由大河叔他们来做吧。”

赵怡然自己画的图纸，自己心中有数，自家的庄园不是一个小活计，是先前作坊和客栈不能相比的。

而且自己对这一方面毕竟不是完全专业的，从前虽是学过一段时间，但那也纯粹是兴趣所在，跟人家专业的还是不能相比的。

自家庄园是个大工程，为了不出纰漏，还是请几位专门侍弄园林的师傅过来吧，再说了，山谷里面还有温泉，这次再建庄园，她肯定要把温泉利用起来。

而且她的图纸上已经把山谷的那一块圈进了整个林子里面，她想把山谷打造成自家的后花园。

当然综上一切都是她的设想，到底能不能实施，还要请了专业的人来看过才能，不然这一切也只是她的空想罢了。

赵振兴听了她如此说，心里也起了几分兴趣，父女二人索性围着图纸细细的讨论了起来，二丫眨巴着大眼睛，一会儿看看说得头头是道的赵怡然，一会儿看看听得聚精会神的赵振兴。

已经做完功课的棋哥儿也好奇的围了过来。

等到李氏收拾完灶间，来催促几人洗漱的时候，几人正讨论的兴起，最后就连李氏也被赵怡然拉了参与进来。

赵怡然拿出纸笔，细细听着众人的建议，以及他们各自对着庄子的设想，这些建议都被她一一记录下来，后面打算再筛选一番，只要不妨碍整体庄园的造型，她会尽量满足他们各自的心愿。

一家人讨论的热络，全然不知外面的时间正悄然流逝。

…………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一番寒暑使得穿云山由绿转黄，再次被白雪覆盖，等到白雪消融，整个山坡再次被绿色笼罩时，清河村依然安宁的偏安一隅，就好似时光没有从这里光顾过一般。

除了官道上时不时走过的各色车辆，显得比之以往要频繁些，其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变化。

此时正是春耕之时，农人照样在田地里忙活，自是时不时的传来一阵笑谈声，预示着众人刚刚过完一个丰足之年，又即将迎来另一个丰收

微微凉爽的春风从赵家客栈前穿过。

看着客栈前停着一长溜的马车，朱如生却是忙得额头生汗，他掏出帕子拭了拭额角的汗，伸手招过一旁的小五，对他耳语了两句，小五就把肩上搭着的巾子一把拉下来，抛给一旁的小六。

他则沿着客栈一旁的鹅卵石小径上了一旁的青石台阶，顺着青石台阶一下子就跑进漫山的果林子里面去了。

小六顺着他的身影也仰头看了眼漫山的果木。

此时恰逢春花烂漫之时，这漫山的果木上也都开满了红的、白的、粉的……花朵，一阵清风徐来，花瓣纷纷落下，犹如一场彩色的雪景。

惊得正在采摘花蜜的蝴蝶蜜蜂随之翩翩起舞，一时间只觉得满眼都是各色纷飞的美景，只让人觉得目不暇接。

“哇……真美……”

“……天啦……真的如传闻一般……”

客栈二楼，对着山坡方向的几间上房内响起阵阵惊呼声，此时对着山坡这一面的窗扇已经被人推开，一群穿戴打扮都不俗的年轻男女刚刚进了房内，还来不及休整，就被眼前的美景惊艳到，纷纷走至窗前，对着漫山的景色惊叹不已。

不谈客栈里的这番热闹喧嚣，使得以往有些安静的村落也热闹了几分。

却说这边沿着青石台阶一路小跑着进山的小五，在小跑了一盏茶的功夫之后，已经听不到身后传来的任何声响，他微微吐出一口气，转眼四顾，只觉自身小跑在这青石通道上，周身都被眼前的美景掩盖。

但是他却是无暇欣赏这里的美景，只顾着沿着脚下的台阶一路往前，等到眼前瞄到一处青色的影子，他脚下才稍微缓了缓，只见就在离他约莫十几米远的地方，一处由青砖砌起的院墙蔓延至远处的果木林。

他显然极为熟悉此处的布局，走到一处青石铺开的岔路前，脚步未顿，沿着院墙旁的青石板路，一直往前走了不过半射之地，就来到一处角门前。

此时角门紧闭，只听了院内时不时就传来的“叮叮当当……铿铿锵锵……”之声，不绝于耳。

小五停下脚步，低头打量了一下身上的衣裳，伸手把有些皱褶的地方抚了抚，这才伸手拍了拍门。

不过片刻功夫，院里响起一个孩童的询问声，“谁呀？”

“是我，小五。”

“来了。”

随着一阵轻微的“吱呀……”声，角门被人从里面拉开，露出一个梳着总角的半大孩童。

“小五哥。”孩童冲着小五咧了咧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

小五也对着孩童露出一个笑，“岩哥儿，东家在不在？朱掌柜有事找他，你帮我去通传一下。”

岩哥儿闻言点了点小脑袋，转头跟身后一头发有些花白的老妇人道，“奶，我去前头找东家，你看着门。”

“哎，你去吧。”老妇人放下手上的正在收拾的活计，从一旁搬来一个小马扎，拎着一篮子要择的菜，就在角门旁坐了下来。

“钱嬷嬷。”小五冲老妇人打了一个招呼。

钱嬷嬷也抬起头来，看了小五一眼，“小五啊，东家那边忙得很，你要不要进来坐着等一会儿？”

小五点点头，“不了，我站在等就是了，朱掌柜那边还等着呢。”

小五说完，想起前两日的传言，笑着看了眼正在忙着择菜的钱嬷嬷一眼，“那边林子里的果木都开花了，林子里面漂亮的紧，你得闲了也带着岩哥儿去瞅瞅。”

第五百九十二章 好奇

赵怡然跟她已经相识了不短的时间，知道她表面看着文静乖巧，其实是个直爽的性子，心里想啥就问啥。

她也不隐瞒，“我们用的膏子是自己按照古方琢磨出来的，外面买不到，都是自己配了药材，在家自己做得。”

崔紫萱闻言，不由微微瞪大眼，上上下下把赵怡然打量了一遍。

赵怡然被她的目光扫视的有些不自在，忙伸手挥了挥，“作甚这般看我？”

“啧啧……”崔紫萱砸吧了两下嘴，也不顾她这模样有损她那通身的气质，“我就是好奇这世上还有啥是你不会的？”

赵怡然被她这句不是夸赞实则胜似夸赞的话，给逗得微微红了脸，这下原本就白皙柔嫩的面颊，沾上这抹胭脂色，瞬间整张小脸都亮堂了几分。

崔紫萱眼前不由为之一亮，眼底闪过一抹毫不掩饰的惊艳之色，她不由有些怔怔的出神，脚下更是随着赵怡然的脚步，机械的往前迈步。

她自从得知姑父意外收了一名学生，而且还格外的偏爱后，就对这名学生起了好奇之心，后来跟赵家人渐渐相识，她也对这家人的好感渐生，她一直都知道赵家兄妹几个长得好，一点儿也不像是农家长大的孩子。

一开始她还以为赵家是个家境富裕的乡绅，还是后来听了姑母无意中闲聊，才知道他们原也是穷苦人家出身……

她不由就对这家人越发好奇，这一来二去的了解下，她渐渐就对那人起了……

想到这里，她面颊也不由得一阵滚烫，她生怕旁人察觉她的异样，忍不住伸手轻轻触了触面颊，手心传来微微灼热的温度，让她有些心慌慌，也不敢与赵怡然几人的目光相对，忙把头撇到一边去，佯装看着四下的景色。

这边赵怡然被她刚刚的夸赞也闹了个大红脸，也想着把这一茬岔过去，自是也没注意到她神色有些不对。

一旁的陈黒丫和二丫，有些莫名看着两人各自红了脸，又各自转开头，相互对视了一眼，以为两人刚刚是打了啥她们听不懂的哑谜，便也不以为意。

就在赵怡然分神的当口，几人已经走到走廊的尽头。

赵怡然此时面上的热度已经退了，便伸手给崔紫萱介绍这里的几座温泉。

崔紫萱长这么大，也只在书上看过温泉的描述，还从没见过真正的温泉，听着赵怡然的介绍，几人就沿着鹅卵石的小径一路往温泉这边走。

等到见到那堵足有两三米高的花墙，赵怡然就带着崔紫萱往右边一拐，“这边就是我们用来泡汤的池子。”

几人又往前走了一段，才见到被竹篱笆围起来汤泉。

崔紫萱这会儿正满心好奇，见此不由提着裙摆紧走几步上前，“这池子常年都是这般烟雾缭绕的吗？”

“嗯。”

赵怡然点头，也跟着上前，顺手指着几处的布置，“这边的这间竹屋里面安置了竹塌，更衣什么的都很方便……”

崔紫萱听着她的讲解，一一上前看过，一边看一边点头赞道，“不错，看起来清爽又雅致。”

赵怡然又指着汤池旁边的一个人工凿出来的小池子，“这边是冷泉，泉水就是用那上面的竹管引过来的，要是泡汤的时候，感觉到头晕，就可以直接用帕子汲了冷水，敷一敷……”

崔紫萱听着赵怡然的介绍，有些迫不及待想要上前去试探一番，忙松开她的手臂，小跑着上前伸手试了试，手一伸进冷泉的池子时，就被那冰凌凌的池水给冻得打了一个哆嗦，“……嘶……这水可真冰……”

赵怡然没想到她好奇心这般重，这下子只怕是冻得不轻，像她这样娇养着长大的小姐，只怕身子骨娇弱的很，经不住冷泉的冰冻。

见此忙伸手把她拉了过来，“这可才是阳春三月，就是外面的河水也冰的很，何况这是冷泉，当心别冻着了。”

这崔紫萱自打来了清河村，就像是乡下人进城，见什么都新奇，新奇了就爱上手，昨日垂钓的时候更是差点儿掉湖里。

唉，亏得自己刚开始见到她的时候，还当她就是人人标榜的大家闺秀，坐不动膝立不摇裙的人，原来骨子里面也是藏着这个年纪少女该有的活泼好奇。

崔紫萱被赵怡然拉起来，也赶忙拿帕子擦了擦手，刚刚那一下是真的冰，她这会儿还觉得几根指尖冷冰冰的。

一旁的陈黒丫从旁边的架子上，拿来一个竹制的舀子，从一旁的汤泉里舀了一些泉水出来，“喏，你也别伸手进池子了，好奇就摸摸这里面的水。”

崔紫萱有些好奇的伸出手，触手温热，从指尖一直蔓延至手臂，先前的那丝寒意已经尽数退去。

她有些好奇的凑上前来，仔细的打量了一番汤泉，无奈一阵阵蒸腾的白气遮挡住了她的视线，让她看不清究竟。

她只得放弃，看着竹筒里面的泉水，微微有些惊讶，“汤色清澈见底，味淡几近于无……这已是上好的汤泉水了……”

崔紫萱转头看向赵怡然，“我虽未见过别的汤泉，但是据书上说，这汤泉水已是极好的了。”

“这好不好我们也不清楚，但是上次卢先生帮忙开凿这处泉眼的时候就说过，这几处泉眼的水质都是极好的，经常泡汤对身体也有好处，而且……”

帮他们设计园林的卢先生，也是王世甫推荐过来的，是个行家里手，自家的庄子包括这边的山谷，赵怡然都请他帮忙看过，现在这边的布置可以说大部分都是赵怡然的设想，但是真正实施还是离不开卢先生技术上的指导。

所以自家山谷里的这些景观，他回去后必定跟王世甫他们说过，赵怡然索性也不隐瞒，除了她自己对这山谷的那番猜测深藏在心底以外，其他这些明面上的，包括卢先生与她解说的，她都毫不隐瞒，据实已告。

崔紫萱自是听卢先生说过这些，听得赵怡然对她这番解释，笑着上前抱着赵怡然的胳膊，“怡然，你可真实诚，咋啥话都跟我说。”

第五百九十三章 樱桃

“实诚不好吗？”赵怡然微微挑了挑眉，看了她一眼。

“自然是极好的。”崔紫萱又抱着她的手臂摇了摇，刚刚看了这些汤泉，她都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进去泡一泡了，“现在看也看过了，咱们回吧，下晌咱们过来泡一泡？”

“好呀。”赵怡然见已经满足了她的好奇心，加上她也有些日子没泡了，便一口应承下来。

抬头看了眼日头，见到日头已经升高，便也不再多留，她还要回去帮着张罗中午的饭菜。

一行人又转头回了小径，一路上了走廊，回程几人都没怎么耽搁，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进了凉亭。

二丫和陈黒丫上前把石桌上的茶具都收拾到一旁的篮子里，交由陈黒丫提着。

一行人出了凉亭，一条鹅卵石铺就的小径就一直延伸至不远处的湖边。

几人顺着小径一路行至湖边，原本湖边旁的一圈杂草地已经被清理掉了一部分，铺了一道约莫一米左右宽的鹅卵石小径，依着小径两边各栽了一些防蚊草，防蚊草的外围则是随意的种了一些野花，看着毫无规律颇有几分野趣。

此时春光明媚，各色的野花也开的分外肆意，一些蝴蝶蜜蜂纷纷在上面往返流连。

赵怡然此时却是没这闲暇欣赏这些美景，她掏出怀表看了一下时间，“时辰不早了，咱们也别耽搁了，拿了鱼虾就先回去吧。”

崔紫萱点点头，“嗯。”

见她没意见，陈黒丫和二丫两人自是不会反对。

鱼虾是早上就捞了放在鱼篓里面的，赵怡然依着记忆，上前在湖边伸手摸索了两下，就拎起一个竹制的鱼篓，鱼篓里面的鱼虾此时一离了水面，就在里面蹦跶个不停。

“怡然，你今天准备做什么好吃的？”崔紫萱上前看了眼鱼篓里面活蹦乱跳的鱼虾，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没来赵家之前，她以为赵家就是个普通的商户，谁知来了之后，赵家的一切彻底颠覆了她对商户的设想，在赵家吃的这些新式的菜肴和点心，有些就是……就是随着姑父去了本家也是从未尝过的。

要不是跟姑母说好了回去的日子，她真想在赵家多住一些日子。

“你有什么想吃的？”

赵怡然自是不知崔紫萱此时心里的想法，她把鱼篓晃了晃，眼见鱼篓里面残留的水流的差不多了，她这才提在手里沿着鹅卵石的小径往前走。

“……呃，不知道哎……反正你做的菜，我都喜欢。”

崔紫萱被她这样一问，不由哑口无言，想了想，只得交给赵怡然做主。

她见赵怡然已经开始往回走，忙提着裙摆就跟了上去。

赵怡然沿着鹅卵石的小径几个拐弯，就进入了灌木丛，跟在她身后的崔紫萱看着身旁一排灌木上正挂着指头大小的青色果子，其他的枝丫上还残留了一些白色的小花，不由好奇的问了一句，“怡然，这是什么树，怎么结了这许多果子？”

“这个呀……”赵怡然刚想回答，想到什么干脆卖了一个关子，轻声吟诵了几句，“石榴未拆梅犹小，爱此山花四五株，斜日庭前风袅袅，碧油千片漏红珠……”

“……咯咯……我知道了，是樱桃！对不对？”崔紫萱笑着一拍手，一脸被我猜出来的小得意。

跟在她身后的二丫，微微惊讶的张大嘴，这首诗她还从没听过，闻言很是捧场的一声惊呼，“哇……紫萱姐姐，你好厉害！这里栽的就是樱桃树。”

崔紫萱转身，伸手捏了捏她的小鼻子，“二丫也很厉害！”

赵怡然一边往前走一边伸手指了指周围的一些灌木，“这些树看着不一样，其实都是种的樱桃，只不过是品种不一样，你身旁的这一批是最早的，大概到下月初就能熟了，到时给你送一些。”

“可是我记得往年樱桃不得到五月初的时候才能有卖的吗？”崔紫萱一边顺着她的指引四下打量，一边有些疑惑的问。

王夫人喜食樱桃，每年樱桃上市，都要买一些回来。

“可能是品种不同吧，再说这山谷里面要比外面暖和的多，你看这些野花，那些长在外面的顶多才打了花苞，这里的已经开了好些时日了。”

赵怡然笑着解释了一句，“而且外面山坡上也种了一些樱桃，听我爷说，这两天也才刚刚开始打花苞呢。”

这些樱桃树都是赵老爷子帮忙挑选买回来的，许多买回来的时候就是半大的树，去年栽了之后，还星星点点的开了一些花，但是不知为何，最后花凋谢了却是没能结果。

今年刚开春，外面的地还没解冻，赵老爷子就亲自来照料这些樱桃树，不说伺弄修剪的多尽心，就光是粪肥都不知道施了多少。

山谷里面的温度本就比外面高上不少，加上温泉被挖掘开来之后，整个气温又上升了些，等到樱桃树顺利的打了花苞，赵老爷子就打了包票，说是今年这些樱桃树肯定能挂果。

果然，等到樱桃花渐渐凋谢了，就露出一枚枚绿色的小果子。

现在这些果子已经长到指头大小，想必再过些时日就能由青转红，长成她所熟知的樱桃了。

赵怡然对于这个过程，也表示很期待。

不说这山谷里面的樱桃，就是外面山坡上的果木，今年各色果树也相继开花，有赵老爷子和崔友旺这两位常年侍弄果木的人帮忙照看打理，她可以预见不久的将来，定是漫山硕果累累的场景。

几人绕过灌木丛，很快就上了那条被紫色藤蔓覆盖的走廊。

崔紫萱忍不住伸手拂过一根垂下来的藤蔓，笑着跟一旁的二丫道，“这紫藤长得可真好，要是花成花样子绣在衣裳上，应该会很漂亮吧？”

“嗯呐，我有好些好看的花样子，有些就是照着这些花呀、草呀画出来的，回头给紫萱姐姐瞧瞧可有喜欢的，要是喜欢我就描摹一份送你。”二丫一说到自己喜欢的针线，整张小脸都好似在发光，人也不由得打开话匣子。

第五百九十四章 心有不甘

她随手指着崖壁上的几处野花一一跟崔紫萱介绍，那些都是什么花，做成花样子，绣在哪里好看云云。

赵怡然见她俩说的热络，也不打搅，径自漫步踏上石阶，偶尔顺着二丫的话头，侧身看上几眼。

陈黒丫走在最后，一边姿态闲逸的迈步，一边时不时的留神照看着她们两人，免得她们只顾着说话，脚下一个不留神踩空了。

一行人慢慢拾阶而上，就来到那处虚掩的木门跟前，赵怡然伸手推开门，当先一步进了青石甬道。

“好了，我得去灶房那边，看看钱嬷嬷那边收拾的咋样了。黑丫、二丫你们俩带着紫萱到花厅那边去歇一会儿，等会儿开饭了再叫你们。”

赵怡然一边说着匆几人摆摆手，一边就顺着青石甬道往前，跨过宝瓶门，人就径直往后面的灶房去了。

这边陈黒丫听得赵怡然如此说，便在前头带路，和二丫两人带着崔紫萱就往花厅方向而去。

…………

赵怡然轻车熟路的一路穿廊过巷，在越过两座院落之后，就来到了庄子后面的灶房。

庄子上的灶房，也占了一个不小的院落，迎面就是青砖砌成三间正房，不过这三间房屋都被打通了做成了一个大间，迎面的墙壁除了下半截一米高左右的青砖墙体之外，剩余的部分一直到屋檐下，整面墙壁都是玻璃制作而成。

井字形的木质窗棂，不但不显得单调，反而给人一种窗明几净的感觉。

透过干净透亮的玻璃窗可以看到屋内沿着后墙一溜设了几个灶台，上面摆了七八口大锅外，最引人注目的就是，中间设着一排青石做成的长案，上面依次摆着各色的调料罐和洁净如新的青竹案板。

赵怡然渐渐放慢了脚步，看着眼前夹带着一丝现代感的灶房，一时间竟觉得有些晃神，有些辨不清自己是在前世还是在停留在大明朝。

灶房里面，钱嬷嬷正在灶上忙活，一见到赵怡然拎着鱼篓站在院子里，忙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笑着上前道，“大姑娘回来了，这是又捞了鱼虾，给我去收拾吧。”

赵怡然被钱嬷嬷这声招呼给惊回了神，她有些茫然的点了点头，把鱼篓交给钱嬷嬷，又交代了两句，这才抬脚进了灶间。

四下里一打量，她不由满意的点头，钱嬷嬷是个手脚麻利的，灶房被收拾的很是干净。

看来之前叮嘱她的事都记在心上。

赵奕然一边想一边沿着中间的石案溜达了一圈，见到自己用惯的一套刀具也被擦洗干净，就放在她惯常放置那套刀架上。

她嘴角微微上翘，伸手在一旁的货架上查看了一番，蔬菜和肉类全部分门别类的放在它们的笸箩里面，而且都是清洗干净的。

她微微转身打量了一眼，反手撑在后面的石案上，打量着眼前的这一切，这才是她想要的厨房，她可以在这里做出许多可口的饭菜，也能在这里尽情的展示自己的奇思妙想。

赵家现在有田地庄子，能种出许多新鲜的食材，有山谷里的湖泊，能捞出她需要的河鲜，还有背靠着的穿云山，能猎到她需要的野味……也能采到她需要的山珍。

加上谭老大那边随时可以提供的新鲜牛羊肉还有奶制品，自家可以制作各种美味酱料的作坊……嗯……还有种满各种水果的果林子……

这么一想，她觉得对于一个吃货而言，她的人生好像几近于圆满了，她的嘴角微微有些上扬，整个人都微微放松下身体，有些惬意背靠在后面的石案上，整个身体沐浴在窗外投射进来的日光里……

可是……为何看着眼前的这一切，这些都是按照她心里所想而制作成的这一切，她心里竟然莫名有些空落落的呢？

不知何时，原本还有些上扬的嘴角，渐渐耷拉下几分，一张莹白如玉的小脸此时好似也蒙上了一层灰……

良久，一阵长长的叹息声在屋内蔓延开……

赵怡然伸出双手，用力的揉了揉自己的脸，一张白玉一般的脸在双手的揉搓下已经微微有些扭曲变形，她这般用力好似要把那丝不甘从她的脸上，或者是心底彻底的赶出去。

赵怡然猛然抬头间，正对上对面的玻璃上自己的双眼，看到自己有些扭曲的五官，她有些颓然的放下手，脸颊微微有些发热，刚刚那番用力的揉搓，想必面皮已经被搓红了。

自己倒底在不甘些什么？

赵振兴和李氏对自己疼爱有加，书哥儿对自己个换了芯子的妹妹，比对棋哥儿和二丫他们还要好一些，棋哥儿和二丫更是乖巧又听话，从来就没有给她这个“大姐”添过一丝麻烦。

家里的大事小情，大都会按照她的意思去办，就连周围的亲朋好友，也大都是和善好相处的，偶尔遇上的一两个极品，都用不上她动手收拾。

建造庄子的整个过程，都是按照她的构想计划而成，看到这些熟悉的建筑和自己喜欢的风格一天天的具象，最终呈现在自己的眼前，她还有什么不甘的？

这显然是个无解的命题，最起码目前为止她还未曾寻出答案，她不由在心底有些暗自唾弃自己的矫情。

秦怡然，你丫的不是自诩心胸宽广，凡事都不走心的吗，何时也会为了这点儿不是事的事纠结至此？

这声发自心底的喝问让她瞬间清醒了不少，是了，她现在已经不是秦怡然而是赵怡然了，难道这就是她心底的那丝不甘吗？

但是心底的那丝不甘应该不只是一个姓氏的改变这么简单，她好似已经能伸手触摸到那个答案，只是与自己之间还隔了一层很薄的屏障，但是这层屏障却是坚硬无比，她竟有种无从下手的感觉。

风吹过窗棂，发出一阵轻微的声响，也让赵怡然回过神来，看着日头已经从身上移开，她忍不住伸手拍了一下额头，嘴里轻声的嘟囔了几声，“……都这个点儿了，还在这里胡思乱想个什么劲儿……”

第五百九十五章 传闻

她站直身，直接出了门，转身沿着走廊到了右手边的西厢，推开门，只见西厢内除了安了满墙的壁柜之外，就只在屋子当中摆了一套桌椅。

她伸手拉开靠门的第一个柜子，从里面拿出一套自己的围裙帽子等物，一一穿戴上，这才随手把柜门关上。

又从桌上拿起一个干净的笸箩，她沿着柜子一阵打量，顺着柜门上面做的标签，伸手拉开柜子，里面是一排小抽屉，她打开其中两个从里面抓出一把香叶和一把陈皮。

等把这扇柜门关上，她又往前走了几步，打开另一扇柜门，从里面拿出一把晒干的菌菇，看了下笸箩里的东西，觉得差不多了。

赵怡然才拿着笸箩出了西厢，顺手关上门，端着笸箩又往前走了几步。

院子的靠着右边的院墙，有一间四四方方的石屋，外面没有窗，就连外面的门也是青石板做成的。

赵怡然拿着笸箩走到石屋前，也不知她的手按到了哪里，手臂微微一旋，石屋的门就缓缓移到一旁，她脚步轻快的走进了石屋。

石门在身后缓缓合上，原本以为室内必定是黑漆漆的一片，谁知，赵怡然伸手拉了一下门旁的绳子，屋内瞬间就亮堂起来。

原来屋顶竟是镶嵌着大块的玻璃，赵怡然刚刚拉的那个绳子就是控制着遮挡在玻璃下面的一块黑色的油布，此时油布被拉到一旁。

阳光照进来，显得屋内很是亮堂。

整个石屋都是由大块的青石板砌起来的，此时屋门关上，隔绝了外面的暖意，屋里一下子就荫凉下来，赵怡然把手上的笸箩搁在一旁的石案上。

自己走到一边的墙角，伸手拉起镶嵌在地面青石板上绳扣，一下子就把地上一块足有一米见方的青石板拉起身。

石板一揭开，一股寒气就扑面而来，赵怡然没有顺着一旁的梯子往下，反而伏下身子，伸手在下面摸索了一下，一个麻绳编织的网兜就被她拽在手里。

她把网兜一把提了上来，就把先前的青石板重新归于原位。

她站起身，把网兜摆在一旁的石案上，从网兜里面抱出一个被油纸包裹好的瓷盘，她揭开外面包裹严实的油纸，见到里面冻成凝脂一样的雪白物什。

她把这雪白物什抱起来，凑到鼻前闻了闻味道，嗅到那股熟悉的奶香味，忍不住微微翘了翘嘴角。

她把油纸重新包好，把它放到笸箩内，又把放在一旁架子上的一个小白瓷罐抱了放进笸箩内，这才拍了拍手，拉了一下刚刚拉过的那根绳子。

随着油布的滑动，屋内又彻底的暗了下来。

赵怡然却是伸手在墙壁上微微一按，石门又缓缓的往一旁滑去。

眼见已经能容一人通过，赵怡然立马抱着笸箩就往外走，再次在外墙的墙壁上摸索了一下，整个石门又缓缓关闭。

看着眼前这一幕，赵怡然不得不再次对于人类智慧的敬畏，她不过提了一个想法，钱佑宁竟然还真能帮她把这石门安上机关。

她见石门已经关闭严实，便沿着走廊往灶间走。

原本她想把作坊的大门也改成这样，钱佑宁却是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最后就送给她一句话，“墙高万丈，挡的是不来之人。”

言下之意就是她就算是把作坊的门换成带有机关的门，那也挡不住那些宵小之徒。

赵怡然见自己的心思被他知晓，也不着恼，索性就直接问了，他可有什么好的法子，可以防范有人盗窃，要知道，那些时日赵家人正为了此事头疼。

赵家的作坊自打开始往外卖各种辣酱和辣味之后，一开始还真没人注意这些，毕竟赵家人的嘴还算是严实，只要他们不往外透露，这周围的人压根就不知道他们挣了多少银子。

谁知，等村里人种过一季的辣椒，并且他们高价收购之后，村里人多多少少就都发了一笔财，一下子赵家的名声就传出去了。

后来，因为辣椒丰收的缘故，赵家作坊收到了很多辣椒，就算是晒干后，作坊里面也已经堆积了许多干辣椒，虽然卖出去的辣酱也越来越多，但是与作坊生产出来的量相比，卖出去的速度显然还远远不够。

赵怡然也萌生了自家再开一间铺子，专门出售各种辣椒制品的想法，谁知她这想法还未落实，外边不知怎的就传出赵家辣酱卖出高价的传闻。

一时间，这传闻瞬间刮遍整个大张镇，甚至就连周围的镇子也略有耳闻。

赵家这边还没能做出应对，一些上门来打秋风的穷亲戚，就上了门。

这事虽讨人厌，但毕竟是小事，只是让她们有些措手不及的是随之而来的还有周围一些村镇的闲汉，也打起了赵家的主意。

好在小黄小白那两只小狼狗已经长大，守在作坊门口，威风凛凛的看上去很能唬人。

这些闲汉白天不敢上门，晚上倒是爬过几次院墙，无一例外的，都被小白和小黄发觉了，那些天，时常半夜就能听到两家伙的狂吠。

赵家人不胜其扰，想了许多法子都不能彻底绝了那些人的心思。

赵怡然当时也是为此烦心，一听说请来帮忙建庄子的钱佑宁竟然还有几手设计机关的本事，病急乱投医之下，就想着让钱佑宁帮忙出些主意。

钱佑宁又能有啥好法子，绞尽脑汁给赵怡然想了两个。

谁知，还没等她们实施，那些闲汉一夜之间，突然就不来了，赵振兴有些不放心，以为这些人私下里想要憋个大招出来，忙出去打听了一番。

这一打听，倒是把赵家人给整蒙了，说是那些人无缘无故的出门不是摔断了腿，就是磕破了头，别说来找赵家的麻烦，只怕自个儿都要躺在炕上养上一些时日的伤了。

赵家人知道了，心下虽觉得有些奇怪，暗地里却不由的松了一口气。

就在赵家人松口气的同时，四下里又有了传言，其中最玄乎也让所有人都不敢再打赵家主意的传闻就是，有人说望仙峰上住着神仙。

第五百九十六章 未果

因为这些年受了赵家的供奉，见赵家人被这些人给搅合的不得安宁，才出手惩治了那些闲汉。

赵怡然还记得自己当时听到这传言时，差点把嘴里的点心都给笑喷出来。

李氏对此却是深信不疑，生怕赵怡然不敬神明，惹怒了神仙，还特地准备了瓜果香烛，带着一家老小到望仙峰脚下供奉了一番。

赵怡然捧着笸箩进了灶间，这些事情，虽说已经过去了很长一段时间，但是直到现在赵怡然都没能找出幕后的那个帮手。

一开始她还以为是朱如生帮的忙，试探了两次，朱如生索性直言相告，他并不知此事，他原本还准备找赵振兴商议一番，帮忙出些主意，谁知还没等他出手，事情就被解决了。

赵怡然觉得朱如生应该是没撒谎，毕竟没有谁做了好事别人都问上门了，还瞒着的。如此她就更加疑惑了，虽然不知这背后的人是谁，但是不管是谁在背后帮了赵家一把，她都表示感激。

但是也因为此事，有些事情她也想的长远了些，原本打算再开一间铺子的计划也被暂时搁浅。

静等了这大半年，没有任何消息，看来铺子的事再过些时日又要提上日程了。

赵怡然收回有些飘远的思绪，一把把笸箩搁到石案上，那边钱嬷嬷已经把鱼虾都按照赵怡然的要求收拾好了。

赵怡然上前看了一眼，赞了一句，“今儿这鱼虾，嬷嬷收拾不错。”

“哎哟，大姑娘都叮嘱得那般细致了，我老婆子要是还听不明白，岂不是太笨了……呵呵……”钱嬷嬷一边说一边连连摆手。

赵怡然把自己拿来的几样东西，一一摆在石案上，又在心里把菜谱过了一遍，这才招呼一旁的钱嬷嬷，“嬷嬷蒸馒头的时候再帮我蒸几个土豆吧。”

钱嬷嬷点头，忙把一旁发好的面捧了出来，又在石案上用力按揉了一番，这才揉搓成条，切成一个个面剂子。

她拿来蒸笼，把面剂子一个个放到蒸屉上，又从一旁的筐子里，捡出几个大土豆，洗干净削完皮，另拿了一个蒸屉，把土豆搁了上去。

她见赵怡然一边切着肉，一边打量着旁边摆着的菜，知道赵怡然正在琢磨菜色，也不多话，径自坐到灶台后面烧火去了。

这边赵怡然因为心里订了菜谱，也很快就把各色菜肴需要用的菜配好，该腌制的也早就腌制了放在一旁。

她把两道需要清蒸的菜收拾完装盘，就搁进蒸屉里。

“嬷嬷，这边的锅也帮我烧上。”赵怡然伸手揭开旁边一口锅的锅盖，见锅是洗涮干净的，直接往锅里倒了一些油。

钱嬷嬷闻言，忙应了一声，从一旁燃着的灶膛里面抽出两根柴火，很快便把火引了过来。

赵怡然见锅里油温渐起，端过一旁腌制好的里脊肉，抓了一把在一旁的调配好的干面粉里过了一遍，然后捞起一把裹好面粉的里脊条放进油锅里。

随着一阵冒着香气的“滋啦……”声响不断，她拿过一旁的笊篱，把锅里的里脊条扒拉了几下，很快这些里脊条就被炸透定型。

赵怡然用笊篱把炸好的里脊条捞了搁进一旁的盆子内，再次抓了一把丢进锅里，如此几次，一大盆炸好的里脊肉尽数被捞了出来。

她看着锅里还残留了不少油，舀出了一部分，这才从一旁搬过一个瓷坛往锅里倒入一些红色的酱汁，这时候还没有西红柿，也只能用她自己熬制出来的酸甜酱代替了。

把酸甜酱稍微熬制之后，就把那一大盆里脊肉倒进锅里快速的翻炒起来，很快所有的里脊肉都被裹上了一层红色的酸甜酱。

她伸手拿来一个小罐，揭去上面的盖子，微微倾斜，从里面倒出一把熟芝麻，她手指微微握紧，抖了抖，芝麻就顺着手指的缝隙，一粒粒的洒进锅内，橙红色的里脊上沾着点点的白芝麻，卖相着实颇佳。

她手上的动作很快，一道酸甜可口的糖醋里脊就烧好了。

赵怡然拿了一个白瓷盘，盛了一盘糖醋里脊摆到一旁，剩下的分别盛进两个足有面盆大小的盘子里。

“钱嬷嬷，这两大盘等会儿端到前头去，就当是今儿给钱师傅他们加的菜。”赵怡然跟一旁的钱嬷嬷说了一句，就把锅子快速的洗刷干净。

“哎哟，大姑娘烧得这菜看着就好吃，给他们那帮子糙汉子吃了，就跟……那啥牛吃花一样……”

“奶，那是牛嚼牡丹。”岩哥儿一蹦一跳的走进灶房，笑嘻嘻的跟赵怡然打了招呼，“大丫姐姐好。”

“岩哥儿好。”

“就你这小猴子嘴巴能耐。”钱嬷嬷看着岩哥儿过来，一双眼都笑眯了只剩下一条缝。

赵怡然把锅里重新添上油，笑着问他，“你怎么过来了，可是那边开始摆饭了？”

“嗯，朱掌柜那边已经把饭菜送过来了。”岩哥儿嘴里答着赵怡然的话，眼睛却是时不时的瞟向桌上摆着糖醋里脊上，小小的鼻翼时不时的煽动两下，但是人却规规矩矩的站在一旁。

赵怡然看到，忍不住心里暗笑，这岩哥儿看着跟棋哥儿差不多的年岁，也是个活泼爱动的性子，许是常年跟在钱佑宁在外讨生活的缘故，很是懂得看人脸色，为人很有几分机灵劲儿。

自打棋哥儿离家念书后，李氏很快就把对小儿子的思念移情到差不多年岁岩哥儿身上，加上他嘴巴又甜，让李氏这颗慈母心总算是有了着落。

赵怡然有时见了，都不由受李氏感染，对他多了几分怜惜，加上他确实讨人喜欢，不自觉的对他就疼惜了几分。

钱嬷嬷站起身，“灶膛的柴火我都架好了，姑娘只管烧你的菜，我把这两盘给前头送过去。”

“好，岩哥儿要是饿了，就留在前面跟着钱师傅他们一道用饭吧，小孩子可是经不得饿的。”赵怡然笑着提醒了一句。

钱嬷嬷洗干净手，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孙子的小脑袋，笑着应了一声，“哎。”

第五百九十七章 炸牛奶

钱嬷嬷拿来一个大食盒，把两个盘子装了进去，岩哥儿忙一蹦一跳的跟在她的身后往前面去了。

这边赵怡然把腌制好的几块鸡翅丢进锅里翻炒了片刻，添上水搁进香叶陈皮，盖上锅盖让它慢慢烧开。

她把之前那块用油纸包着的东西拿了出来。

去除外面包裹的油纸，露出一个长方形的铁盘子，这盘子里面装着一块犹如凝脂一般的白色膏状物体。

许是被挂在地窖里面冻过的缘故，此时铁盘子外壁上已经挂上了些许水珠。

赵怡然捧着那盘子面朝下对着案板轻轻一磕，一块四四方方的白色物什就从盘子里面脱落了下来。

赵怡然拿过一旁的刀子，很快就把这块白色的膏状物切成手指粗细的长条，她拿起一根放到鼻前嗅了嗅，一股浓郁的奶香味夹杂着丝丝的甜香，闻着很是有几分诱人。

她放下手上的牛奶块，从一旁拿过一个海碗，拿来两个鸡蛋，磕到碗里打散，又从一旁拿来面粉和淀粉，加入水调稠，很快面糊就被调好了。

赵怡然走到一个柜子前，伸手打开柜门，从里面抱出一个小坛子，从一旁拿来一个盘子，一把揭开封好的坛盖，从里面倒出一些淡黄色成碎末状的物什。

这是她特意做出来的面包糠，也专门用来炸东西用的。

她把坛子重新封上，伸手捏了一点面包糠搁进嘴里，发觉还是脆脆的，一点没变质，不由满意的点头。

现在用坛子来储藏这些物什，她也很有经验，基本不会出现把食物搁置变质的事情。

此时锅内也已经烧开，她把鸡翅盛了出来。

重新洗刷过锅之后，她往锅内再次倒入油，等待油温渐起的空隙，她把先前切好的那些白色牛奶块，夹了几块放到海碗里，等沾满面糊之后，才捞了搁进一旁的面包糠里面。

她用筷子轻轻一拨，让它们在面包糠上利落的打了个滚，就沾满了细碎的面包糠。

等锅里的油渐渐起了烟，赵怡然这才把裹好面包糠的牛奶块一个个放进油锅里面炸了起来。

很快这些裹着面包糠的牛奶块就被炸的金黄，已经漂浮起来。

赵怡然拿来一个干净的白瓷盘，用笊篱把炸好的奶块捞进盘子里，稍微用筷子摆了一下盘。

看着盘里堆得满满的一下子，赵怡然想了想，干脆又拿来一个一样的白瓷盘，把炸好的牛奶块分别摆到两个盘子里。

那边钱嬷嬷正好一脚跨进来，见着白色的盘子里面，摆着十几根色泽金黄的长条，不由脱口赞道，“哎哟，姑娘这是做得什么菜，这看看……这菜做得让人都不忍心下筷子了……”

赵怡然对于今儿的这盘炸牛奶也表示满意，闻言笑着道，“看着还不错，不知等会儿尝着味道如何……”

“又坐了啥好吃？你们又讨论上了……”李氏带笑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赵怡然抬起头，就见李氏穿着一身淡紫色的细棉布襦裙，正笑意盈盈的走进灶房。

“娘。”

“东家奶奶回来了。”

钱嬷嬷笑着招呼了一句，就赶忙坐到灶台后面去烧火了。

李氏看了摆在石案上的几道菜，笑着赞了一句，就跟赵怡然道，“外面时辰也不早了，你把这些菜端过去，先招呼紫萱她们开始吃吧。”

赵怡然见李氏已经拿了围裙穿上了，也不推辞，“那娘你也别忙活啥菜了，再炒一个素菜，那边蒸笼上还蒸了两道菜呢。”

“嗯嗯，我知道了。”李氏说着上前把桌上的菜一一收到食盒里，“好了，拿过去吧。”

赵怡然点头，把自己身上的围裙，帽子等物一一脱了下来，这才提着食盒往外走。

还没走到门口她又想起一事，转身跟李氏道，“娘，蒸笼上还蒸着几个土豆，做几碗土豆泥吧。”

“晓得了。”李氏冲她摆摆手。

赵怡然这才提着食盒出了灶房，一路穿过院子，又沿着前面的一道走廊走了一段，越过两座跨院，远远就听到几人说笑的声音。

她提着食盒上前，笑着站在花厅门口招呼了一句，“说什么这般高兴呢，先吃饭吧。”

崔紫萱见到她提着食盒过来，忙从椅子上起身，“怡然，饭菜这么快就做好了？”

赵怡然点头，“嗯，就随便做了两道家常菜，你等会儿可别嫌弃。”

“我那还用得着嫌弃，这次在你们家，我可是大饱口福了。”崔紫萱笑着上前就要来拉她胳膊，看到她手上的食盒只得作罢，转身一手拉着陈黑丫一手牵着二丫就跟在赵怡然的身后去了一旁的一间屋子。

这间屋子也是赵家的餐厅，外面看上去是一间和灶房差不多造型屋子，迎面也是几扇高大的玻璃窗，一进屋，就是一张小巧的圆桌，围着圆桌摆着七八张交椅，刚巧能容七八个人吃饭。

再过去就是一座十二扇的山水屏风，这座屏风展开正好把后面给挡住了，只能看到刷的粉白的墙壁，其余什么也见不到。

崔紫萱曾好奇的问过赵怡然里面摆着什么，赵怡然当时什么也没说，只笑着带她到屏风后面看了一眼，结果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赵家建的这座新庄子，自家表叔也是参与其中的，所以她一直都知道赵家的庄子建的跟旁人家的不太一样，嗯，应该是更高大敞亮一些。

而且所有的门窗都用上了玻璃，并且是那种大块的玻璃，看上去就干净透亮。

所以当看到被屏风格挡住的大半个屋子时，她就不由的有些好奇，谁知里面竟然是空荡荡的一片。

赵怡然当时看到她一脸失望的样子，笑着解释了几句，大意就是这边庄子上定做的家具还都没有送过来。

因为要招待庄子里面干活的人用饭，目前也就灶房那边还算是齐整的，其他院子也只是建好，目前都还不能住人，那些墙体还得等再干一干，差不多得要等到庄子全部建好，定做的家具送来之后，才能入住。

第五百九十八章 试探

崔紫萱听了不由恍然大悟，怪不得，赵怡然只带着她四处溜达，甚至连山谷也带着她去了，却是没给她介绍庄子上的布置。

赵怡然见她的视线又落在屏风上，知道她只怕是想起先前的事，一边把菜从食盒里端出来，一边笑着道，“我看再过两三个月，我们也就差不多能搬家了，到时摆了乔迁宴，给你下帖子，你可一定要来。”

“真的？”崔紫萱不由有些惊讶的张大嘴，忙不迭的点头道，“我肯定来。”想想又加了一句，“保管送一份你喜欢的乔迁礼。”

赵怡然笑着点头，“成，那我就等着了。”

“姐，这是什么？”一旁的二丫盯着那两盘被炸得金黄的牛奶块咽了咽口水。

其余几人的视线忍不住尽数落到盘子上，看着色泽诱人的糖醋里脊，还有红烧的鸡翅，最后目光都不由同时落在两盘色泽金黄的炸牛奶上面。

陈黑丫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伸手指了指，“大丫姐，这是做的啥，闻着咋还有一股子奶香味呢？”

“这个就是炸的牛奶呀，你们等会儿尝尝，要是喜欢，我回头再给你们做。”

赵怡然刚刚摆好碗筷，那边钱嬷嬷又拎着一个食盒过来了。

等到李氏端着几小碗土豆泥过来，见几人还没动筷，忙嗔怪的看了赵怡然一眼，“等我作甚，怎么不先吃？”

赵怡然笑着上前帮李氏把椅子拉开，闻言故意扁了扁嘴，“还不是紫萱和嬷嬷她们，都说要等着娘过来了，才肯动筷，我也只能饿着肚子等了……”

李氏见她这副作怪的样子，忍不住伸手轻轻拍了她一记，“你这皮猴子，尽会逗我开心。”

“大姑娘别提多孝顺了，东家奶奶这几个孩子都教的好，将来的福气大着呢！”一旁的钱嬷嬷帮着把几碗土豆泥分到几人面前，看着李氏一脸艳羡的道。

她就钱佑宁一个儿子，老头子走了没多久，儿媳妇也得了病去了，如今一家老小就剩了他们祖孙三个。

时常看着赵家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样子，她就忍不住有些艳羡。

李氏笑着宽慰了她一句，“不说钱师傅是个多孝顺的人，就是岩哥儿那孩子也是个乖巧听话的，嬷嬷你的福气也保管差不了。”

钱嬷嬷听得李氏这话，笑得脸上的褶子都舒展开了，“承东家奶奶吉言了。”

李氏提起筷子夹了一块炸牛奶，放在一旁的崔紫萱面前的碟子里，“你们都动筷，想吃什么自己夹。”

崔紫萱笑着轻声道谢，夹起那块炸牛奶放进嘴里，轻轻咬了一小口，外脆里嫩，一下子流了满嘴的奶香，她忍不住抿紧了嘴，轻轻咀嚼了一番，连连点头赞道，“好吃。”

一旁的陈黑丫和二丫也是第一次吃，同样赞不绝口。

李氏见到几人这副模样，忍不住轻笑出声，“喜欢吃，就多吃些，大丫就喜欢捣鼓这些，难为你们还这般捧场。”

一旁的钱嬷嬷舀了一口土豆泥送进嘴里，“咱们大姑娘的手艺，我老婆子过了这么多年，也没见过谁能强过她的。”

李氏嘴都笑得合不拢了，笑着跟钱嬷嬷道，“岩哥儿喜欢这土豆泥，我那边还给他留了一碗搁在蒸笼里，回头你记得给他吃了。”

书哥儿和棋哥儿都离家在外读书，李氏就把没了母亲的岩哥儿也当自家孩子一般疼爱。

“哎哟，你们都这么惯着他，他的嘴巴现在可是养的越来越刁了。”钱嬷嬷嘴上如此说，面上的笑意却是丝毫不加掩饰。

李氏笑着摆摆手，“那有啥，只要孩子乖巧听话，就是想要吃点稀罕的，那还能亏了孩子？”

钱嬷嬷听了连连点头，“嗯，亏不了他……”

在赵家待了一年多，岩哥儿就跟掉进蜜罐子里头了，赵家的吃食本来就好，偶尔做了啥稀罕的吃食，也从来少不了他那一份。

钱嬷嬷心里又是高兴又有些担心，不知日后这庄子建好了，他们离了赵家，下一个主家还不定是什么样的人家呢。

一顿饭众人吃的很是尽兴，崔紫萱更是抱着有些吃撑的肚子跟赵怡然撒娇道，“哎哟，我这回去，只怕得要胖得我姑母都认不出我了吧？”

赵怡然佯装认真的上下把她打量了一番，点头道，“嗯，是胖了些……”

“怡然！”

看着落在自己身上的粉拳，赵怡然挑了挑眉，“好吧，我不该这么实诚，……嗯，你好像比来的时候还瘦了些……”

“伯母，怡然她欺负我。”崔紫萱站起身，上前拉住李氏的衣袖，一副小女儿撒娇的样子。

李氏正在收拾碗筷，闻言，忙把手在一旁的巾子上擦干净，伸手拍了拍她的手，“有伯母给你做主呢，保管让她欺不了你。”

说着，她嗔怪的看了赵怡然一眼，“你这孩子，不许再打趣人了，你可比紫萱还大两个月呢，得要有个当姐姐的样子。”

“娘，你可真偏心。”赵怡然见崔紫萱倚在李氏身侧，挑衅的给自己甩了两个得意的小眼神，心里一动，眼睛在崔紫萱身上溜了一圈，继续道，“你这样偏心，我都以为紫萱才是你的亲女儿呢。”

“嗯，我就把紫萱当我亲生的疼。”李氏没注意到赵怡然打量的眼神，以为赵怡然还在开玩笑，顺嘴就接了句，还安抚似的拍了拍崔紫萱的手。

那边的崔紫萱却被赵怡然投来的眼神看得有几分不自在，这会儿听了李氏的无心之言，不知想到什么，一下子脸就涨得通红。

她生怕李氏几人察觉她的异样，忙微微侧身低下头，掏出帕子作势要整理发鬓。

李氏没注意到她的异样，继续收拾着桌上的碗碟。

那边赵怡然却是微微一挑眉，还真有情况？

她不由把崔紫萱上下打量了一眼，少女虽是才十三岁的年纪，许是从小娇养着长大，身段已经微微有了起伏，一身鹅黄的衣裳映衬的肌肤胜雪。

本就精致小巧的五官，再加上这通身的书卷气，那可是瞬间就能迷倒一大片少年，嗯……也不知这其中有没有自家的那一个……。

第五百九十九章 归来

赵怡然忍不住伸手抚了抚下巴，仔细的琢磨了一下，发觉猜不透自家那大哥的心思，只得作罢。

但是崔紫萱这个人是真不错，不但长得好，而且的性子又好，在外人面前时，还会做出大家闺秀的端庄样子，但是一旦与其深交之后，你会发现她在亲近的人面前却全然是一副娇憨之态，没有太深的心机，但是心思却也玲珑剔透，与之交往并不觉得心累。

啧啧……

赵怡然忍不住暗自砸吧了两下嘴，也不知自家那老成的哥哥，跟这娇憨的妹子能不能配一脸。

一旁的陈黒丫目光在两人之间打了个转，她从小习武就练成的一种直觉，刚刚的那一瞬让她觉得此时这两人之间的气氛莫名有几分怪异，但是瞧了瞧那边一直红到耳朵根的崔紫萱，再看看这边正一脸兴味的赵怡然。

刚刚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吗？

等李氏和钱嬷嬷把收拾好的碗筷撤下去，赵怡然心里有了思量，也就不再盯着崔紫萱瞧了。

等崔紫萱恢复常态，她站起身，跟几人道，“我们去花厅吧，喝些果茶，消遣一会儿，咱们就去泡汤。”

其他几人自是没有意见，几人移步去了花厅。

这边的赵怡然几人正悠闲的度春光。

广州府的码头上却是人来人往，一番忙碌的景象，随着一行船只靠岸，吆喝声起此彼伏。

程威穿着一身灰色的短打，毫不起眼的站在码头的一角，除了眼内时不时一闪而过的精光让人不可小觑之外，浑身上下就跟码头上搬运货物的苦力没什么两样。

他微微拧着眉，一脸严肃的看着远处的海面。

两名同样身穿灰色短打的男子走到他身后，微微一躬身，当先一人道，“程护卫，主子已经传信回来半月有余，至今还不见踪迹，要不要咱们派船出去接应？”

“稍安勿躁。”程威虽是如此说，眉间的川字却是越发皱紧了些，他伸手入怀，片刻摸出一支千里眼出来。

他举着千里眼，对着远处再次眺望了一番。

跟在他身后的两名男子见此，相互对视一眼，这两人正是许久不见的兑二和艮七，他们见程威一动不动的盯着远处，便静静侯在他身后，不发一言。

忽然，程威举着千里眼的右手微微颤了颤，就好似被迎面吹来的海风给吹动了那般，但是怎么可能，程护卫的武功原本就高，是主子身边的第一人，这几年武功又有精进，如今是越发深不可测了，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被这点海风吹动。

两人都不由得抬头，极力向远处眺望，只是今儿日头不好，海面上时不时的还能飘过一阵淡淡的雾气，还没等他们看出个所以然，那边程威已经微微抬起左手，接连打出几个手势。

两人见了，忙微微一躬身，转身就退了下去，渐渐淹没在人群中。

很快原本靠在码头的一些船只，渐渐往两侧移去，原本还有些乱糟糟的码头，瞬间也整齐了些，一些穿着灰色短褐的人掺杂在人群中，渐渐把码头这处给腾了出来。

兑二和艮七二人再次上前，这次没再多问，只静静守在程威的身后。

正当两人觉得时间越来越缓慢，也不知过了多久，听得程威轻轻的一句，“来了。”

两人忙打起精神，看向前方的水面。

一大片暗影穿过海面上淡淡的雾气，渐渐进入众人的视野。

码头上接连发出阵阵惊呼声，虽然这些人大都是常年在码头上讨生活的，再就是常年跑船的，但是这样一个庞大的船队，毕竟还是罕见的。

更何况打头的几只大海船更是难得一见的九桅十二帆，天，这是哪家的船队，这般大手笔。

码头上人头攒动，最初的惊呼之后，竟是诡异的安静，所有人都默默的看着眼前的这些庞然大物一一靠近码头。

那些原本避到一旁的船只，此时也顾不得装卸货物，径直起锚又把船往远处驶去，离开这处水面。

程威微微一挥手，瞬间人群中走出一二十名青壮汉子，清一色的灰色短打，渐渐向码头前围拢。

原本还能泯灭在众人之中的人，此时一走到人前，浑身的气势一外放，众人……

有那识得厉害的，赶忙往后退出一射之地，这些人看着就是不好惹的，浑身带着肃杀之气，还是离得远些，哪怕接不上活计，也比冒冒失失丢了小命强。

却说这边程威刚带着众人靠近码头，第一艘海船也刚刚靠了岸。

随即一块约莫两丈长的艞板从船上伸出，一头刚好搭在码头上。

程威站的离海船尚有段距离，清楚的看见从船舱里走出来了几道身影，在那群人里面看到那被簇拥在中间的那抹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身影，他忍不住眼眶有些发涩。

眼见着那群人穿过甲板，就要沿着艞板走向码头，他忙使劲眨巴了两下眼睛，大步迎上前来。

“威叔。”

男子低沉的嗓音穿过空气直达程威的耳内，让他的脚步微微一顿，接着是更加快速的往前靠近，原本身后跟着的数人……

只见眨眼间的功夫程威就已经站到了艞板旁。

正伸出手来想要触摸当先走下来的男子。

“……少爷……少爷……长大了……”程威觉得自己的嗓子眼里好似被谁塞了一把棉花，让他堵得话都说不出口。

他不由使劲吞咽了几下，微微伸了伸脖子，抬眼打量面前站着的少年……不，已经由少年长大成男人了。

看着比自己还要高上小半个头的程锦川，程威目露欣慰的点点头，伸手轻轻拍了拍程锦川的手臂，“好、好、好……回来就好……”

程锦川看着站在自己面前，明显要比从前苍老几分的程威，看着对方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的嘴唇，一直波澜不兴的心湖也微微有些动容。

当初的一意孤行谁也没想到这一去，会是这么长的时间，尤其是中间那两年多的杳无音信，只怕是把这些关心自己的人给吓得够呛。

第六百章 期望成真

他任由程威在自己身上拍了拍，丝毫不在意他这举动是否逾越了主仆的界线。

程威把程锦川上下打量了半晌，确定他没有丝毫的不妥，反而相较三年前，整个人看上去要结实不少，就是以往白皙的面皮不知是不是常年被海风吹的原因，看上去呈淡淡的小麦色。

额上一如既往的系着一根约莫两指宽发带，海风卷起发带的尾捎，调皮在他耳侧打了一个旋。

五官也渐渐褪去从前的青涩，看上去却更加精致立体了几分，好在面色没有从前那般白皙，倒是再也不用被人误会成姑娘家了。

“……威叔……这些年可好？”

程锦川的声音已经完全蜕变成成年男子的低沉。

程威一时还有些不习惯，记忆中少年有些清亮的嗓音已是再也听不到了。

见程锦川问自己，连忙点头，“好……我们都好，还有你忠叔，他得守在府里，不然也要跟我一块儿来接少爷了。”

“嗯，辛苦了。”程锦川的嗓音低沉，但是中间包含的诚挚还是让程威听得分明。

他忙摇头，“都是我们分内之事，哪还能提什么辛苦，倒是少爷你这几年在外只怕是吃了不少苦头。”

程锦川嘴角微微上扬，“虽是吃了些苦头，好歹收获颇丰。”说着，回头看了一眼身后，明显的意有所指。

程威心下也正好奇，之前接到程锦川的飞鸽传书，也只是说了不日归来，并没有具体的说这些年他在外到底经历了什么。

只是这会儿刚刚重逢，这些好奇他还得压在心底，等来日听程锦川慢慢告知。

程锦川却只是提了一句就另起话头，“此事后面再与威叔细说，我这边有几个人，威叔先安排人护送回去，妥善安置了，我后面有大用。”

程威神色立马一凛，微微躬身道，“少爷只管吩咐。”

程锦川微微侧身，淡淡吩咐跟在身后的乾一道，“把人交给威叔他们，你们这边也先安排一个人跟着一起回去。”

乾一立马一抱拳，“是。”

程威伸手招过两人，让他们跟着乾一一道去接人。

“兑二、艮七，你们还不来见过你们主子。”程威看向跟在自己身后的两人。

兑二和艮七连忙上前，抱拳就要单膝跪地请罪。

程锦川却是伸手微微一拂，一股绵柔的劲道竟是托得两人跪不下去。

兑二和艮七两人面上不由齐齐变色。

就连一旁的程威也好奇的跨前一步，“这是心法大成了？”

程锦川轻轻一颔首，转头看向二人，“那件事虽说是你们之过，但是也有我自己大意在前，往事不要再提，日后将功补过就是。”

兑二和艮七匆匆对视一眼，忙一抱拳，躬身道，“谢主子不罚之恩，属下必定谨记。”

“好。”

程锦川目光在两人面上一扫，“那件事想必有结果了？”

他虽是疑问的口吻，但是语气里却满满都是笃定。

“是。”兑二和艮七两人忙各自从怀里掏出掏出几本册子，双手奉上，“属下查到的一切讯息都在这里。”

程锦川的目光紧紧的盯着两人手上的几本册子，缓缓抬起手，好似两人手上奉上的是什么奇珍异宝一般。

他不由微微收拢手指，把那几本薄薄的册子紧握在手里，微微垂眼打量手上这些普通的蓝皮册子，手指无意识的在面皮上摩挲片刻，就是没有鼓起勇气翻开那重若千斤的蓝皮。

会不会跟自己期待的不一样？

众人默默看着明显正在发怔的自家主子，不知是不是该提醒他一声，他们这会儿还在码头上，后面的那几十艘船只的船队还等着他们主子发号施令，应该如何处理。

程威轻轻咳了一嗓子。

众护卫默……

程锦川总算是翻开第一本册子的面皮，露出里面的字迹，他先是默默的看了一眼，随即眼睛快速的在册子上扫过，随着书册被翻页的声音，程锦川的眼睛越来越亮。

等他终于控制不住上扬的嘴角，脸上闪过一抹发自内心的微笑，瞬间整张脸上的线条都柔和了下来。

整张脸都好似散发着致命的诱惑，精致迭丽的五官瞬间就耀眼的让众人不敢直视，纷纷低下头去。

程锦川一把把册子合上，转身看着二人，赞了一句，“差事办得不错。”

兑二和艮七有不由得对视一眼，这是被主子夸了？

程锦川看向身后的离三等人，“一切照着先前安排的做，人手不够，直接让威叔给你们调，现在我要一个人安静的待一会儿。”

程威连忙把跟着来的众人交待给离三他们，匆匆丢下一句，“有什么事问兑二艮七他们……”

眼见着程锦川独自一人往岸上走，程威忙跟了上去，“少爷，前面不远就是咱们的别院……”

兑二和艮七两人一直提着的心，此时才算是落下，笑着上前跟离三等人寒暄起来。

…………

“什么？”程威猛地站起身，“少爷，你得尽快回京，你先前对外说是游学，却错过了今年的春闱，府里已经派了二少爷来宁波府询问究竟，不日就能抵达。

加之这一年多来没有书信寄回京城，老夫人就差亲自来逮人了，如何还能再耽搁时间，到时只怕……”

“程忠这次没能过来，也是因为此事，他得守在府里，把这段时间你的失踪给想法子圆回去。”

程锦川看着程威着急的样子，伸手轻轻一摆，“此事我心中有数，京城肯定是要回的，但是我这里有件事是刻不容缓的要去办，我先修封书信，你安排人送回去，想来祖母她们应该不会过多责怪。”

程威见他如此说，不由微微抬眼，瞥了一眼他面上的神色，知道自己的劝诫只怕是动摇不了他的决定，心下不由微微一叹，“那少爷先回宁波府吗？”

“嗯，先回府，他们那边安排的差不多了，咱们就起航，正好威叔与我说说这几年的消息。”

程锦川把那些已经被他匆匆翻阅过一遍的册子珍而重之的收到一旁的锦匣内。

第六百零一章 劝解

“程忠这次没能过来，也是因为此事，他还守在府里，等二少爷他们过来了，把少爷你没能如期参加春闱的事给想法子圆回去。”

程威看着对面神色淡然的程锦川，真心觉得皇上不急太监急这话此时用在自己身上真是再合适没有了。

程锦川看着对面程威一副着急上火的样子，抬手把面前看完的一本册子合上，“此事我心中自有打算，京城肯定是要回的，但是我这里有件要紧事……需得刻不容缓的去解决……”

程威知道程锦川出海前就安排兑二和艮七再寻一样东西，甚至程锦川出海也是为了此事，如今更是为此耽搁了春闱，惹得京城国公府里接连送了几封信过来追问程锦川是不是出了事。

要不是国公爷和世子身上都领着差事脱不得身，只怕早来宁波府询问究竟了，就是如今，春闱刚刚一过，二少爷刚好交了差事，就被府里立马打发过来询问究竟。

先前他和程忠已经为此绞尽脑汁才想法子搪塞过去了，后来得知二少爷要过来，还想着这下子瞒不住了，谁知恰巧接到程锦川的飞鸽传书。

原想着少爷一回来，肯定得要尽快回趟京城，好生承欢膝下一些时日，就算是有什么事，日后再处理也不迟。

谁知，这好不容易接到了人，一口气还没松懈下来，就听到他还有其他事情要去办。

是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比回京城还要重要的？

“……回头我先修封书信，你安排人送回去，想来祖母她们应该不会过多责怪。”

程锦川眼角余光瞥见程威微微长大的嘴，知道自己过多解释只怕会让他心中生疑。

寻人的事目前他还未打算与人细说，哪怕是程威也不行，但是此事如今已经快成了他的心病，先前没得到消息时还能按耐几分，如今知道那人身在何处，他只恨不能肋生双翼，第一时间就赶过去看上那人一眼。

他把桌上的册子一一合拢，转身自后面的博古架上，取下一只锦盒，把里面摆着的两块鸡血石拿出来，把那些已经被他匆匆翻阅过一遍的册子珍而重之的收到锦匣内。

程威见他这般，知道程锦川言尽于此就是不打算再解释了，也就是表示此事到此为止，自己不能继续打听，更不能再继续劝下去。

他无奈的扯了扯嘴角，就算是自己再劝，只怕少爷也听不下去，说不定还会伤了主仆之间的情分，他可还记得几年前少爷受伤后对自己的敲打。

他可不会以为，这几年没见，自家的少爷就会突然变得更好说话。

这些年少爷奔波在外，只怕心智更胜从前，已经不是他们一番言语就能轻易左右的了，哪怕是一心为少爷着想也不行。

更何况，先前那一支船队带给所有人的震撼。

他心里暗自提醒自己，面前的这位已经不是那个弱小无依，需得事事仰仗他和程忠的六少爷了。不知何时，他已经悄然成长为让自己心生敬畏的男子。

想到这里，他不由微微抬眼，瞥了一眼程锦川面上的神色，知道自己的劝诫只怕是动摇不了他的决定，多说无益，心下不由微微一叹，“那少爷打算先回宁波府吗？”

“嗯，先回府，乾一他们那边应该安排的差不多了，咱们现在就起航，有什么事，上了船，威叔再与我细说。”

程锦川见他神色几经变幻，最终终于归于平静，心里也大概猜得到他几份心思，但有些事他不会因为如此就会有所退让，他一直很清楚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为此他已经付出许多，现在更不会因为一些人和事而有所动摇。

“如此也好，我正好也把这几年的事细细与少爷说说。”程威见此，也跟着站起身，见程锦川拿着锦匣就起身往外走，忙匆匆跟上。

刚走到门外，就见到候在院子里的别院管事。

程威见程锦川只是微微一颔首，就大步往外走，忙跟管事的嘱咐几句。

管事闻言，忙一手提着袍子，匆匆就出了院子。

这边程锦川和程威两人刚回到码头前，原本停泊在码头的一支船队已经驶离了大半，只剩下几艘船身狭长的海船，这几只海船的样子颇有几分怪异，船头又尖又翘，犹如一只微微上翘的牛角一般。

站在码头上的人，压根就没法看清，甲板上的情形。

程威有些疑惑的左右张望了下，正待抬头询问，却见当头一只海船上重新放下一条艞板，程锦川当先一步走上去。

两人刚走上甲板，离三等人正待撤去艞板。

“等等……”

那边别院的管事也带着一群小厮，抬着十几个大筐跟到了码头上。

程锦川投去一枚疑惑的眼神。

程威忙微微躬身道，“知道少爷这几天归来，别院里备了不少新鲜的食材，如今少爷直接就启程回宁波府，这船上的补给只怕没有别院准备的齐全，我索性就让管事的送一些过来。”

程锦川自是对这些事情的安排没有上心，闻言，想到这几年在外，时常吃些难以下咽的食物，也不由得对程威的提议起了几分兴致，“威叔安排的很是妥当，让他们送上来吧。”

一旁的离三等人，忙下去接应。

等到十几个大筐被运到甲板上，附带还有一名长得圆乎乎的白胖厨师。

程锦川上前看了看箩筐里面的新鲜菜蔬，有绿油油的小油菜和菠菜，水灵灵的白萝卜和茭白……除了一些新鲜的蔬菜以外，还有许多新鲜的猪牛羊肉，甚至还有一笼子活蹦乱跳的鸡鸭……。

举凡是田地里长的，水里游的还有天上飞的，不一而足，挤挤挨挨的竟然装了十几筐。

这十几筐的食材里，程锦川也只能依稀分辨得出极少的一部分，就这些还是拜某个吃货所赐，才能勉强认得出。

这些食材在前世算是稀松平常，但是在这物资匮乏的大明朝，能备上这许多食材，可见是花了不少心思的。

第六百零三章 比试

兑二伸出手在艮七的肩上拍了拍，“不要气馁，好歹还有一样比我们强不是？”

艮七就差吐血三升，原本他的轻功比其他七人好，他还有些洋洋自得，如今被兑二拍上一个逃命的标签，瞬间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恰在此时，旁边的船上传来坤八的声音，“七哥，听说这几年你轻功练得不错，要不，咱俩来比试比试？”

听着坤八声音里满满的都是激将，兑二正打算提点艮七几句，谁知他一个纵身，双脚在船舷上微微一点，整个人犹如一只大鸟一般扑向旁边那条船的甲板上。

坤八见他飞扑过来，不但丝毫不畏惧，反而笑着赞了一句，“七哥，好样的。”

兑二见那艘船的甲板上站着的几人，忍不住伸手扶额，这艮七的性子是得好好改改了，他们那几个家伙明显就是在船上待得厌烦了，想要找点儿乐子，松松筋骨，偏偏这家伙受不得一点激，把自个儿送上门去了。

但是看着他犹如羊入虎口一般，心下也有几分不忍，好歹这几年都是被自己欺负，还从没被旁人欺负过，怎么他也要在一旁看看，实在看不过眼时，也好伸手拉他一把。

这边兑二施施然的拿起一根竹竿，往甲板上一撑，借着这一撑之力，人也往前一个弹跳，很是轻松的落到对面的甲板上。

等兑二站稳脚步，那边艮七已经和坤八两人你来我往的打了起来。

艮七仗着轻功高，脚步轻快的围着坤八一阵巧攻，两人出手很快，渐渐坤八就有些体力不支，冲一旁看热闹的坎六喊了一嗓子，“六哥，快来助我。”

坎六和乾一两人负责程锦川身边的护卫，武功也是他们几人之中最高的，此时乾一奉命在外，坤八只得向在场的坎六求救。

坎六正好也有意向试一试艮七的轻功到底有多高。

他伸手一提，就把坤八犹如提小鸡一般丢到身后，对着艮七就是一拳。

艮七晓得厉害，身子一扭，硬生生把腰折成一个诡异的弧度，才勉强躲过这一拳。

还不等他身形站稳，坎六的下一拳就到了面门。

艮七特别爱惜自己的这张脸，见此，身子一扭，硬生生用肩膀接下这一拳，“……嗷……”

兑二被他这一身惨呼惊得浑身起了一阵鸡皮疙瘩，他忍不住抖了抖，给自己找了一个好的视野，悠闲的看起两人的比斗来。

坎六的武功要比坤八高上一筹不止，出拳的速度极快，外围的几人只觉得一道道残影晃过，却不知此时身在其中的艮七却是有些叫苦不迭。

他从一开始就被坎六占了先机，加之又挨了坎六一拳，只觉得半个肩膀都不能动弹了，他虽是轻功高，无奈一直施展不开，也一直未能挣脱坎六的拳风，再这样下去，他只怕会输得很难看。

艮七一边快速的闪避坎六的拳头，一边快速的思索该如何脱身，他从没一刻感觉自己的脑子能转得如此快。

其他几人三三两两的围在一旁，时不时的探讨几句，一副看戏不怕台高的样子。

这边程锦川总算是把手头上的事务处理妥当，听得外面的喧哗声，不由站起身，伸手推开窗扇，正好看到旁边那艘海船甲板上的情形。

程威捧着厚厚的一摞账册进了屋，见到程锦川站在窗前，笑着道，“艮七这两年一直觉得自己的轻功少有人及，今儿恐怕是要被坎六给困住了。”

坎六的拳法是家传的，一直以快拳见长，正是艮七的克星。

程锦川的目光在纠缠在一道的两人身上停留了一瞬，嘴角微微上扬，“只怕未必……”

他的话音还未落下，那边的甲板上就传来一阵惊呼声。

艮七不知何时竟然脱出坎六的拳风，整个人一飞冲天，直接攀上了船上的桅杆。

“……啊……”

“……老天……”

艮七得意的咧咧嘴，抱着桅杆的手臂不由紧了紧。

此时海面上吹来一阵风，整艘船随着海浪微微一阵颠簸，艮七抱着的那根桅杆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承重太多，忍不住微微晃了晃。

“……哈哈……”

“啊……哈哈哈……”

众人先是惊呼，随即看着艮七的狼狈样子，爆发出一阵大笑。

兑二看着抱着桅杆摇晃的犹如一只猴子一般的艮七，忍不住满头黑线，还以为他能反击回去，谁知这家伙直接抱着桅杆就不撒手了，他那身轻功难道真的是用来逃命的不成。

那边几人嬉嬉闹闹的要求艮七赶快下来，这边程锦川也收回视线，眼见外面的风浪越来越大，他伸手合上窗扇，问一旁的程威，“乾一他们什么时候能到？”

程威把自己手上抱着的一摞账册放到一旁的书桌上，“最迟后日应该就能到。”

程锦川微微一颔首，重新落座，伸手从那摞账册上拿来一本，随意翻阅了几下，就把账册一合，重新抛到那摞账册上，“给离三送去。”

“少爷这是已经决定把差事分给他们八人了？”

“嗯，乾一他们六人各有所长，正好两人一组，各自负责一部分，至于……兑二和艮七，目前的差事做得还算不错，消息这块还是继续交由他们管着吧。”

“那少爷身边的暗卫呢？”

“就我现在这样？”程锦川微微一摊手，“一个正待春闱的应试举子，有什么能让人惦记的，有乾一他们在明面上做个护位就已经足够了，再多只怕落到有心人的眼里，反而更容易生疑。

再说，那批孩子的武艺不是已经小有所成了吗？想来再过几年应该足够担当暗卫，那时候……那时候再让他们过来反而更好。”

程威见他如此说，想了想其中的利害关系，便点点头，“那群孩子还没当用之前，还是让我跟着少爷吧，反正有离三他们几个，少爷的生意也有人打理，我还是做少爷的护卫。”

原本国公爷给他的指令，也就是护着程锦川周全，如今那些铺子有人接手，他重新回到少爷身边未尝不可。

第六百零五章 兄弟相见

程锦川看他利落的跳下马背，也只得从马车上下来。

“六弟？”

“二哥。”

兄弟俩时隔十多年的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这闹哄哄的码头上。

程忠看出两人之间的气氛有几分尴尬，想着他们多年未见，再加上两位主子的性子，只怕一时也找不到什么话说，只得忙上前一步，对着程温微微一躬身。

“二少爷，我们少爷刚刚长途跋涉归来，你看，咱们是不是先进府再慢慢叙话……”

程温生就一副程家人的长相，许是长年习武的缘故，长得很是高大健硕，他常年在殿前行走，为人并不善言辞，如果不是此次程锦川的迟迟不归惹得程夫人天天以泪洗面，一家人苦劝无果，偏偏又联系不上程锦川。

只得派人来宁波府探问究竟，也好去寻人，朝廷党争日渐激烈，荣国公府虽是保皇派，一向保持中立，但是程检和程沂二人此时也不好随意离京。

府里又实在寻不着其他合适的人选，否则来宁波寻人的人选肯定不是他。

好在还没到他人宁波，就接到了程锦川游学即将归来的消息，他到了宁波才等了两日，就见到了程锦川。

对于自己的幼弟，程温其实并没有太多印象，程澈出生时，他已经被程检丢进军营锤炼去了，等他年岁渐长，考取了武状元，就被皇上安排了差事，做了殿前侍卫，每隔几日就要在宫中轮值，回府的时间并不多。

记忆中他还没见着这幼弟几面，程澈又被程检给送回了宁波老宅，并勒令他没有学有所成之前，不许回京。

自此之后，除了最初几年程检还有些不放心来过两趟宁波，后来见程忠程威伺候的很是尽心，便也放下心来。

加之荣国公年纪渐长，许多事务就渐渐转交给了程检，程检日渐繁忙，也就腾不出时间来看这个小儿子了，府里的其他主子更是谁也没见过程锦川。

在他记忆深处，自家幼弟从小就在祖母跟前长大，被娇养的比女孩子还要女孩子的男孩，但是看着眼前这个挺拔俊秀的青年男子，实在与记忆中的那个娇娇软软的小孩没法联系在一处。

要不是看到程忠守在一旁，他压根就认不出程锦川来。

程温的一张脸上看着面无表情，内心却已是犹如翻江倒海一般，他眼里快速的闪过一抹复杂，听得妻子前些日子说，祖母还留着六弟小时候穿得衣裙，时不时就拿出来念一番她的心肝肉。

如今小弟已经长成堂堂七尺男儿，虽说是做了那百无一用的书生，但是只怕与祖母所期望的模样也相去甚远。

不过看着长成这样的幼弟，他心里还是有些欣慰的，不亏为荣国公府的子孙，就算是习文，看上去也很是有些风骨。

这边程锦川自是不管程温对自己的打量，再次踏着脚凳上了马车。

那边程温也重新飞身上马，打马走在马车的一侧。

马车内，程威执壶倒了一杯茶递到程锦川的面前，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不过他并没有喝，而是伸手沾了一点茶水，在茶几上快速的写下几个字。

程锦川讶异的挑了挑眉，看了一眼桌上的字迹，微微颔首，也伸手在自己面前的茶杯中沾了一点茶水，在茶几上落下几个字。

主仆二人无声的交流了一番。

最后达成一致，程威这才伸手在桌上一拂，桌上的水迹瞬间消失殆尽。

程锦川放松身体，靠向身后的软榻上，微微合上双眸。

程威见他这幅样子，也不出声打扰，环臂抱胸靠在一旁的车壁上假寐起来。

马车内一片安静，打马走在一侧的程温却是疑惑的看了身侧的马车一眼，这个六弟看上去比自己还要沉默寡言一些，进了马车后就没见他说过一句话。

不对，自打见面起，除了听到他叫了自己一声“二哥”外，就没见他开过口，难道是因为打小被安置在外，被养的性子孤僻了？

不说程温这边心里的揣测，一行人很快就进入闹市，赶车的小厮熟练的赶车穿街入巷，又往前行了约莫一刻钟，马车就到了程府门前。

程忠跳下马，守门的小厮立刻卸了门槛，马车直接驶了进去。

…………

这边程威刚刚沐浴好，只着一身白色的里衣，抓起一旁的巾子，擦了擦头发上的水渍。

“……咚……咚……”那边侍画就轻轻的敲了两下门扉，“少爷，花厅已经摆上晚膳了，二少爷让少爷收拾好就过去。”

程锦川轻轻应了一声。

抬头打量了一眼镜子里面自己的模样，把擦着头发的布巾子扔到一旁的屏风上，伸手做梳，随着心法在身体里流转，头发上蒸腾出一阵阵白色的雾气，先前还在滴水的头发瞬间已是半干。

忍不住伸手揉了揉眉心的那抹越发嫣红的观音痣，他不由皱了皱眉，拿起旁的发带，直接束上，遮去那抹嫣红之后，原本微皱的眉头这才舒展开。

拿起一旁青布道袍，他穿戴妥当，这才伸手推开门。

候在门外的侍画和侍书二人忙拿起一旁的灯笼，当前一步走在前面。

穿过一进院子，又走过一座小花园，就见到前面的花厅亮如白昼，门口侯着几名小厮。

走到花厅前，侍书和侍画二人照旧候在门外，程锦川抬脚迈过门槛，那边程温原本正与程威说着话，眼角余光瞥见他进来，笑着站起身，“六弟来了。”

“来晚了，让二哥久候了。”

“无妨，快坐。”

程温刚刚已经与程威闲聊了片刻，知道自家这个幼弟性子有些腼腆，虽是满腹才华，但是不喜与人交谈，两人相处，少不得他这做二哥的多担待几分。

程温虽是不善言辞，为人性子却是豪气直爽，闻言自是没有不应的。

这会儿见到程澈脚步轻缓的踏着月色而来，宽袍大袖随风摇曳，常年浸淫学问带来的满腹诗华扑面而来，犹如翩翩如玉的世家公子一般。

程温的脑海莫名闪过一句，所谓，“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这样的诗句只怕就是用在幼弟这样的人身上的。

第六百零六章 赔罪

程锦川自是不管一旁程温打量的目光，他上前径自在其中一把交椅上落座。

看着摆了一桌的山珍海味，想着兑二他们的册子上记录的消息所说，那人也是一手的好厨艺，做了不少的新奇吃食，就连兑二他们特意安排过去的两个厨子都对她的手艺赞不绝口。

想到这里，不知怎的，看着面前的这一盘盘珍馐，他一下子就失了食欲。

那边又有两个小厮抬着一个大的托盘过来，托盘上摆着一口精致的小炉子，上面架着一口锅，此时还在“……咕咚……咕咚……”的翻腾着。

几人的目光都被这个正在冒泡的锅子吸引去目光。

那边两小厮把托盘摆到桌上，又把炉子连同锅子，小心的移到桌上。

程忠忙上前，亲自揭开锅盖，霎时一股浓郁的香辣味顺着一阵白气从锅内蒸腾出来，整个花厅到处都弥漫着这股味道。

那边程温有些好奇的耸了耸鼻子，用力吸了一口气，一个不留神，瞬间被这股香辣的味道给呛得连连咳嗽起来。

程锦川，“……”

看着程温接连咳嗽了好一会儿才消停下来。

那边程忠忙从一旁的托盘里面拿出一方帕子递了过去，“都是我没安排周到，应该提醒二少爷注意一下这辣锅子。”

“……咳……无妨……”程温摆摆手，伸手接过程忠递来的帕子擦了一把脸。

那边程威上前，把一旁备好的烫菜放了一些到锅里，翻腾的水花片刻后就安静下来，那股浓郁的香辣味也淡了许多。

“这是？”

程温擦完脸，把帕子丢进一旁的托盘，伸手指了指桌子中间的那口锅问道。

“这是兖州那边铺子送过来的一种辣酱，用来烧菜做锅子都是极好。”程忠解释了一句，就跟程威两人一道忙活了起来。

程锦川的目光已经从锅子上移开，刚刚程忠几人都被程温的一阵咳嗽给吸引过去了，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出神。

他拿起一旁的酒壶，起身给程温斟了一杯，也给自己斟了一杯，他放下酒壶，端起酒杯与程温道，“此次都是锦川考虑不周，劳累二哥奔波一场，这杯酒就当是给二哥赔罪了。”

“锦川？你的字吗？”程温端起杯子也站起身，有些疑惑的问了一句。

“是的，还是先前中举之后，先生给取的。”程锦川嘴角上扬，翘起一个好看的弧度，脸上带着一抹矜持的笑，看上去就是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

程温默念了几声，点头道，“不错，这字取得好。”

“咱们兄弟都不是外人，也别杵着了，有什么事，咱们坐下说，坐下说……”说着伸手拍了拍程锦川的肩，触手颇有些厚实的肩膀，让他微觉讶异。

六弟看着一副白面书生的模样，这身子骨倒没有外表看着的那般瘦弱。

两人重新落座。

程锦川对着站在一侧的程忠程威二人道，“忠叔、威叔你们也都别忙活了，这些我们自己来，你们也一道坐下用饭吧。”

程忠和程威知道他说得不是客套话，闻言，点点头，分别在两人的下首坐了。

得了程威先前的提点，程温就主动找话题，又有程忠和程威在一旁凑趣，一时间，四人交谈阔论，桌上气氛倒是热闹。

很快，锅子再次烧开，那股香辣的味道再次浓郁了起来。

这次程温早有准备，倒是没再被呛到。

程忠站起身，拿过一旁的汤勺给程温和程锦川二人捞了两个煮好的丸子，“两位少爷尝尝，可还吃得惯这个味道。”

程温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汤色煮得红艳艳的锅子，加上那股味道勾得人食指大动，见到程忠起身给他们两人捞菜，不由冲程忠摆摆手，“忠叔坐吧，这些我们自个儿来就是了。”

说着，他提起筷子就夹了一个丸子送进嘴里，热辣辣的丸子一入口，他就不由皱了皱眉，但是随着那股辣意在舌尖蔓延开，胃口瞬间大开，三两下，他就把那颗丸子吃了下去。

等他把碗里的两个丸子吃完，直接拿起勺子，再次从锅里捞了一些放到自己碗里。

这边程锦川甚至于不要把这丸子送进嘴里，光是闻到这股熟悉的味道，他就知道做出这些辣酱的人是谁，他默默的夹起一个丸子送到嘴边，微微掀唇，咬了一口，记忆中的那种味道再次回来了。

不知觉间，他也把两个丸子吃了下去。

那边的程温却是吃得额头已经开始冒汗，他把刚刚自己捞上来的一些菜吃完，端起一旁的酒杯仰头一口饮尽杯中酒。

“痛快！”他一把把酒杯扣到桌上，赞了一句。

那边程威又往锅里添了一些烫菜，笑着道，“既然这辣酱和了二少爷的胃口，铺子里送来的辣酱还有几坛，到时带些回去就是了。”

“如此甚好，带回去也能让祖父祖母他们尝个新鲜。”程温没有多做客套，直接应承下来。

程锦川再次执壶，给程温倒了一杯酒。

他随即提着酒壶站起身，直接把程忠面前的杯子满上。

“这如何使得……”程忠连忙起身，就要伸手来接程锦川手上的酒壶。

程锦川手腕微微一晃，酒壶就移到程威面前的杯子上。

不等两人有所反应，他已经放下酒壶，端起自己的杯子，“这一杯敬两位，这些年来府里的事务多亏有你们操持，辛苦了。”

“少爷言重了，这些都是我们分内之事……”

没有谁尽力做事不想被人夸赞的，但是听闻程锦川如此说，两人忍不住眼眶都是一热，十多年了，他们主子总算是长大成人了。

程忠和程威二人连忙端起自己的杯子，两人的神色都有几分激动，一时竟然说不出再多的言语，无言对视一眼，就对着程锦川深深一躬身，“谢少爷赐酒。”

两人一起举杯，仰头一饮而尽。

一旁的程温看着眼前这一幕，不由有些心生感触，幼弟看着年纪不大，这手御下的手段却是使得炉火纯青。

第六百零七章 劝酒

程温想想又不由得有些释然，程锦川自小离家，生活在这陌生的宁波府，与程忠程威二人名义虽为主仆，只怕心里对他们就如自家的长辈一般敬重。

好在这两人都是祖父亲自挑选出来的，而且是赐了姓的家奴，忠心自是不必说，程锦川把他们当长辈一般对待，他们只怕也把程锦川当成自家的孩子一般护着。

不然，程锦川外出游学这几年，这府里不但没有丝毫萧条，反而被打理的一片欣欣向荣。

这两天他私下里也查看了一番，宁波那些铺子的生意也经营的很是红火。

这边程忠和程威二人等程锦川重新落座，才坐了下来。

几番觥筹交错下来，锅子不时发出蒸腾的热气，加之饮了酒的缘故，几人面上都有些酡红。

那边程忠和程威二人已经吃完，搁了筷子，就在一旁给两人时不时的添菜斟酒。

有程锦川带头，几人纷纷给程温敬酒，一杯杯的酒水下肚，程温的面色也越来越红。

程温饮了不少酒，整个人都放松下来，此时说话也没了先前那般顾忌，又在程锦川有意的引导下，先是说了国公府里这几年的大小事，再又把京城这几年发生的一些事，一一说与程锦川听。

等他说话的语句越发含糊不清，程锦川轻轻摆了摆手，程忠把程温面前的杯子斟满，就拿着酒壶退到一旁。

程锦川的脸颊上也染了一些酡红，只是一双凤眸里直到此时还是一片清明。

他端起面前的酒杯，端详了片刻，才把酒杯送到唇边轻轻抿了一口，看一眼那边已经快要趴伏到桌上的程温，对程忠道，“忠叔送二哥下去歇息吧。”

程忠忙放下手中的酒壶，上前就要去搀扶程温。

无奈程温此时已经差不多烂醉如泥，程忠刚上前去搀扶，他整个人就如没骨头一般，瘫倒在椅子上。

程忠一人如何能把他搬动。

那边程威上前，带上一些内力，双臂冲他腋下穿过，才把他整个的从椅子上抱起来。

程忠叫来门外两名小厮，再一起从程威手上把程温给架了起来。

看着程忠和两名小厮把程温搀扶了下去，程威走到程锦川身侧，“少爷今儿这是为何？”

他直到此时还有些懵，先前少爷并没有提到要灌醉二少爷的事，要不是他看着今儿少爷举止有些不同寻常，只怕还不能这么配合少爷行事。

“威叔觉得二哥是真醉了吗？”程锦川手指摩挲着面前的酒杯，淡淡的问了一句。

“就算没有十分醉，少说也有八九分了。”程威嘴角也浮起一抹笑。

“哦？”

程锦川挑眉，一脸的兴味，示意程威继续说下去。

程威有些不自在的瞥了程锦川一眼，“我猜出主子的意图后，就给二少爷换上了烈酒，那时他已经有了醉意，酒就是再烈一些，他也不易察觉，再说……”

程威面上的那抹不自在褪去，一丝微笑爬上脸颊，“刚刚我扶着二少爷的时候，带了一丝内力，顺便摸了一下他的脉搏……”

这下就连程锦川也微微挑了挑眉，面上不由带上一抹激赏，他放下手上把玩的酒杯，轻轻击了两下掌，“很好。”

程威得了夸赞，不由挺直了脊梁，面上的笑意却是收敛了干净，“能为少爷效劳，都是程威的福气，当不得少爷的夸赞。”

“诶……威叔不比如此过谦。”程锦川摆了一下手，站起身，往前走了几步，看着院子里星星点点的几盏灯笼道，“那么二哥刚刚的话应该是可信的。”

程威刚要点头，突然猛然抬头看向身前的挺拔的身影，不由有些犹豫的道，“……少爷……少爷的意思是？”

“威叔此时应该也明白过来了，今晚得到的这些消息回头一一说与兑二他们听，在我抵达京城之前，我要知道今晚得到的消息是否完全属实，若是属实，查的越详细越好……”

程锦川的此时整个人都被笼罩在门框投下的阴影里，面上的神色没人能窥视得了半分。

“另外，先前议定的第二种方案，通知所有的铺子，立即调整方向……”

低沉的声音，淡淡的下达着一条条的指令，让人辨不出丝毫的情绪起伏。

程威想到先前程锦川的举动，还有程温亲口所述的消息，不知想到什么，额头竟然隐隐有些汗迹，他不由对着身前的那道身影微微躬下身，伸手抱拳道，“我知道了，这就安排下去。”

“去吧，跟忠叔说一声，计划有变，明日辰时咱们就出发回京。”

程锦川留下一句，就抬脚迈出门槛，远远候在院子里的的侍书侍画两人见了，忙提着灯笼迎了上来。

程温看着一主两仆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不远处的回廊上，这才伸手揉了揉眉心，脚步匆匆的出了花厅，直奔前院而去。

…………

不说今晚程府有多少间房内因为程锦川的指示，而一夜灯火通明。

次日一早，天还未亮，程忠就带着众人忙活开了。

好在自打知道程锦川回来的消息，回京的一应物什，程忠就在打理，如今虽是程锦川临时下达今儿启程的消息，时间虽然稍嫌急迫些，倒也有条不紊的把早就收拾好的一应箱笼装车。

程忠知道程锦川此次回京，再次来宁波府，还不知是多少年之后的事，说不定终其一生，都不会再次踏足，所以府里除了留守两个老成的管事，还有一些在宁波府当地买来的小厮丫鬟不愿背井离乡的之外，其余伺候程锦川的人大都会带走。

再有就是宁波周边的铺子庄子，以前大多数是程忠亲自管着，这两年前才逐渐放手，交由铺子里的掌柜各自打理，每月只要核实一下账目，一季盘点一下货物也就差不多了。

铺子里的掌柜和账房都是签了死契的，生杀大权都握在程锦川的手里，又都是经过程忠和程威双向考验过的，而且也是一些经年办事的老掌柜。

第六百一十章 启程

程锦川没想到程温外表看似粗犷，心思倒是细腻，一番话，把妻妾之争、嫡庶之别说得浅显易懂。

不说自己，只怕就是原身坐在这里，听了这番讲解，心里也通透了。

程温看着程锦川一脸敬佩的看着自己，心里陡然升起身为兄长的责任，他抬手再次拍了拍程锦川的肩，正待把府里的一些情形再说一些与他听。

那边程威一身利落的灰色短打，大步进了院子，“二少爷、少爷，辰时已至，外面的马车俱已准备妥当，现在就动身吗？”

“动身吧。”程锦川闻言站起身。

一旁的侍书拿着一件天水碧的薄披风上前，“今儿外面风大，少爷添件披风吧。”

程锦川停下脚步，任由侍书给自己披上披风。

一行人快步出了院子，走在中间的程锦川脚步却不由微微一顿，回头再次看了一眼院子，就大踏步的继续往前。

程威把他的动作瞧在眼里，心里不知怎的也有些惆怅起来。

…………

程锦川站在甲板上，风吹着他的衣袂飘飘，看着逐渐远去的码头，他微不可查的叹了一口气。

程温从船舱走出来，见到的就是他这副凭栏远眺的模样，往前走了几步招呼道，“六弟！”

程锦川转过身，“二哥？”

“六弟怎么不进去，这会儿外面已经起风了，你当心受凉了。”程温说着，看着已经消失在天际的码头，免得他站在这里吹风，伸手招呼程锦川进船舱，“听威叔说六弟下的一手好棋，咱们兄弟正好闲着无事，手谈一局如何？”

程锦川此时也收回思绪，见到程温提议，便也点点头，“我也就是跟着先生粗陋学了几手，只怕要在二哥面前献丑了。”

“诶……，咱们自家兄弟，有什么献丑不献丑的，无妨，无妨。”程温伸手勾住程锦川的肩，半拉半扶的把人给带进船舱。

两人虽是才短短的相处了不到一天的功夫，也不知是不是天生血缘亲厚的缘故，程温已经把程锦川自然而然的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而且他打心里觉得自家六弟的性子太过实诚，为人又有些腼腆，他得主动亲近亲近，让六弟体会家人的关心才是。

…………

此时外面正是春光大好，一路上又顺风顺水，很快一行船只就沿着运河顺利的一路北上。

不过几天功夫就越过江浙地界，进入山东境地。

估摸了一下行程，程锦川搁下手上的书册，唤了一下守在门外的侍书，“去把威叔叫来。”

“是。”侍书应声，脚步匆匆的就往后面的舱房走去。

不过片刻功夫，程威就跟在侍书的身后过来了。

程锦川正背对着门，站在窗前，看着远处的两岸的景色，径自出神。

程威推开门，见到的就是这副情形，他抬脚进来，把门重新掩上，“少爷？”

程锦川回过头，伸手一指对面的软榻，“坐。”

程威依言落座，程锦川也在另一侧坐了下来，“还要多久靠岸补给？”

“这些天一路顺风顺水的，加上二少爷也心急，一心要早日带少爷回府，所以咱们会一直行船至天黑，按照现在的船速，晚上正好停在台家庄码头，次日一早补给好，咱们就继续北上。”

“台家庄？”程锦川默念了一句，“把舆图拿来。”

程威不知他要舆图做什么，但还是上前从箱笼里面取出锦匣，把舆图拿出来，摊在桌案上。

程锦川上前一步，先是查看了一下他们现在行走运河路线，顺着一路的地名标识，找到台家庄的位置，他拿出一支炭笔，在这处做了一个标记。

那边程威看到他的举动，倒也没觉得奇怪，少爷的这张舆图上，已经星星点点的不知道标了多少记号，做了多少批注，现在再多一个，也只当是寻常。

那边程锦川却是伸手轻轻点了点距离台家庄不远的一处记号，他心里默默计算了一下距离，抬头道，“今晚歇在台家庄之后，所有人原地修整两日，我有要事出去一趟。”

“少爷，二少爷早前就让人捎信回去了，此时府里只怕都已经收到信了，国公夫人说不定都派人到通州码头候着咱们了，再耽搁两日，只怕国公夫人她们等的心焦……”

程威这会儿才知道之前程锦川跟他说有要紧事需办，不只是随便说说而已，他也真是的，少爷什么时候做的决定只是随便说说。

少爷不管是做事说话都大有深意，只是自己以为少爷这些时日与二少爷相处融洽，想必也急着回府，就下意识的没把这件事当回事罢了。

他张口还待再劝，就被程锦川抬手打断，“此事我心中有数，我们回来的第二日就从宁波出发，这一路上又没耽搁，已经比二哥预想到京的时日早了许多，更何况此事很是紧急，事关咱们日后的大计，威叔就不要再劝了。”

程威的嘴巴张了张，听得他说得这般严重，心里也打起了鼓，想到程锦川做事历来轻重缓急分的很是清楚，应该不会平白无故的在这时候出去。

“那二少爷那边要如何说？”

程锦川知道他这是接受自己的说辞，便沉吟片刻，“齐鲁大地，孔孟之乡，这里自古以来就出了许多大儒，更有不少耕读传世的书香世家。

回头你只需跟二哥说我出门拜访先生的一位朋友去了，须得在此盘桓两日。二哥是习武之人，对这些文绉绉的东西历来避之不及，你只需跟他如此说，他不但不会要求跟着去，而且也不会起疑。”

程威闻言点点头，想想又接着道，“那我跟少爷一起去吧，此处咱们人生地不熟的，万一有啥岔子，也有我护着……”

“此事倒是用不着威叔出马，这山东地界，论熟悉应该也是兑二和艮七他们，刚开始就是他们带人来打开的局面，此次就让他俩跟着就是了。再说以我现在的身手，一般人能耐我何？”

程锦川的一番话很快说服程威。

第六百一十四章 庄园（下）

赵怡然又绕过去看了两处跨院，这才直接去了三进院子，三进院子就是主院，也就是给赵振兴和李氏他们住的，同时也是整个庄子的中心地带，里面的亭台楼阁，假山怪石，不一而足，掩映在翠绿葱葱的树木之中。

满眼或深或浅，或浓或淡的绿，看的人心旷神怡，沿途遇见一个正在给花木修剪枝丫的中年妇人，赵怡然招呼了一句，“花婶子。”

那妇人闻声连忙回头，见到赵怡然，满脸堆笑的弯下腰给赵怡然行礼，“大姑娘早！”

“早！”赵怡然对她如此行事已经见怪不怪了，坦然受了她这一礼。

她也没法不坦然，毕竟现在这般弯腰行李已经比刚买回来时，动不动就给她下跪请安要强些不是，好歹也在人人平等的世界里生活了二三十年，那样的大礼，她实在是有些消受不起。

赵怡然左右打量了一下，这第三进院子因为是整个庄园的主院，房屋修建的很是古朴大气，院子各处除了花卉少一些，一些栽种的苗木却都是经过卢先生一一挑选过的，暗合了风水栽种，使得这个院落看起来生气勃勃，现在只等家具一送来，马上就能入住了。

赵怡然见花木被打理的很是精神，赞了几句，花婶子的眼睛都不由的笑眯成了一道缝。

赵怡然询问了几句花木的事，就让花婶子自去忙活去了，她则沿着一旁鹅卵石铺就的甬道，穿过一扇月洞门直接进了四进院落。

这边就是日后她和二丫的住处了，旁边也附带了两个小跨院，要是陈黒丫愿意，也能在此常住。

四进院子的整体风格，与其他院落修建的都不一样，不但正房的院落得修建的很是精致，就连亭台楼阁的窗棂隔扇上也有精致简约的镂空雕花，无一不显得这里明几净，几乎不染一点尘埃。

整个院落的布置看着很有一番江南水乡的清丽婉约，不拘一格中又带有一些回归自然的野趣，看着似乎有些矛盾，却又奇妙的融合在一处，成了四进院落的一大特色。

除了正房之外，这出院落里面也挖了一小池塘，池塘的一畔有太湖石堆砌起来的小巧假山，另一边则搭建了一座竹制的二层小楼。

此时一阵清风徐来，吹起池畔的几株杨柳依依，满池的荷叶，一阵碧波荡漾之后，才慢慢归于平静。

院子的另一边则给二丫单独建了一座绣楼，绣楼的一侧是座凉亭，凉亭旁还搭了一座葡萄架，一旁还架了一秋千。

此时葡萄的藤蔓已经密密匝匝的把葡萄架缠满，在凉亭的一侧形成一道由葡萄藤形成的走廊。

赵怡然走上前去，就见葡萄架下已经悬挂了不少串绿莹莹的葡萄，等到葡萄成熟的季节，坐在凉亭里一边欣赏园子里的精致，一边品尝酸甜可口的葡萄……

唔……，光是想象那情形，就让人心生愉悦。

赵怡然沿着鹅卵石铺就的小径，一路进了竹楼。

这座竹楼全是由成人手臂粗细的竹子搭建而成，不但结实牢靠，进入竹楼内，一股竹子特有的清香瞬间就把她包围。

她休闲的拾阶而上，站在二楼的栏杆处凭栏眺望，整个院落的美景尽收眼底。

各色的藤萝翠竹，满园姹紫嫣红的各色花卉，其中还有许多随风翩翩起舞的蝴蝶不时在此流连忘返。

这座院落当真就是一步一风景，一景一陶然，满园的美景简直就让人目不暇接。

要不是还等着一些家具送来后，重新布置了才能入住，她都有心今儿就搬进这院子里来住了。

欣赏了一下满园春色，赵怡然提着小竹篓，一步步下了竹楼，沿着鹅卵石铺就的小径，一路进了正房旁得一间耳室。

这间耳室已经被布置成了一个盥洗室，靠近进门右手边的墙上，依着墙壁用青石板砌了一洗手台，青石板做得台面，中间按着一个由白瓷烧制而成，足有面盆大小的水池子。

洗手台上方的墙壁上按了一面半人高的玻璃镜。

赵怡然对着镜子拆解了头上的丫髻，拿起一旁架子上摆着的梳子，通了几遍头发，这几年吃的好了，加之她着意爱护，一头茂密的青丝再也不见一丝枯黄，如今更是已经长及腰际。

她微微张开五指，穿过顺滑的青丝，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调皮的眨了眨眼。

看着镜子里的人挤眉弄眼的怪模样，她忍不住有些失笑，上前把门拴好，又把一旁玻璃窗扇前的布帘子拉上。

整个屋内的光线顿时有些昏暗下来，赵怡然这才拎着篓子，绕过身后一座十二扇的花鸟屏风。

就在屏风后面，一个石砌的大浴池印入眼帘，赵怡然上前拔开池壁上的一个塞子，顿时一股股清澈的水流从那口子里流了出来。

随之而来的还有蒸腾的雾气，赵怡然看了一眼，见水流正常，这才把竹篓子摆在一旁的柜子上，把洗浴用的东西一一拿了出来，放到池边的几个竹台上。

她把换洗的裙裳拿出来，挂在一旁的衣帽架上，转身看了眼已经放了有小半池的热水，伸手试了一下水温，微微烫手的感觉让她满意的点头。

快速的褪去身上的衣服，赵怡然抬脚迈进池子里，微微烫人的水温，让她细白的脚趾不由微微蜷缩了一下，“……嘶……”

等整个身子都被热水包围，她舒服的忍不住哼唧出声，“……哦……真是太舒服了……”

…………

等到赵怡然梳洗清爽了从池子里出来，浑身上下的肌肤更是都被泡成了粉红色，整个人都被泡的有些身娇腿软，只觉说不出的舒坦。

拿过一旁的布巾子，把湿漉漉的头发包裹起来，赵怡然这才重新拿了一块干净的布巾子，擦去身上的水迹。

等她从一旁的架子上拿过衣裳一件件穿戴起来，这才上前拿过一柄竹制的刷子，把池子刷洗一遍，看着最后冲洗的水从池子底部的口子流出去之后，她把塞子冲洗干净，重新塞了进去。

这个浴池如今使用起来这般方便，还真是要谢谢卢先生和钱师傅他们。穿越梦想田园更新速度最快。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穿越梦想田园》，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第六百一十五章 烦恼

她当时就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提议了一个设想，想要把山谷里面的温泉水引上来，日后要是想泡可以不必去山谷。

卢先生和钱师傅商议了一段时日，也不知是不是装了什么机括，但是真的把温泉水给引了上了，而且还把下水道什么的一并给解决了。

赵怡然见识了两人的本事，也就不客气，把几处院落的盥洗室都接上了温泉水。

想着日后天天洗澡也不能全用温泉水，那不得把人洗出毛病来，赵怡然就把每个院落的小厨房都设在盥洗室的隔壁，专门连了一口锅灶用来烧水沐浴。

同样在浴池璧上接了管道，只要那边的热水烧好，倒进管道那头的水箱内，这边一拔塞子，就能有热水沐浴，再也不要费那力气提着热水进进出出的了。

赵怡然把这边浴室里面清理妥当，把自己换下来的衣裳收拾好，上前把后墙上的一块天窗撑开，让屋内的湿气排出去。

赵怡然提着竹篓子绕过屏风，看到洗手池上的那面镜子也被蒙上一层雾气，她一把把一旁的窗帘子拉开，耀眼的阳光从玻璃窗投射进来，屋内一下子就亮堂起来。

赵怡然拿了一布巾子，上前把玻璃镜上的雾气擦去。

没了雾气的遮挡，镜子里面露出一个头发被白色布巾包裹的少女，只见她粉面桃腮，盈盈一双秋水眸好似能说话一般，轻轻一眨眼，整个人都透露着一丝妩媚。

赵怡然擦拭镜面的手在看到镜子里的人时，也不由的顿了顿，她看着镜中人微微出了会儿神，抿了抿水润润的红唇，这才忍不把伸出另一只手，抚上自己的面颊。

镜中人的一侧脸颊随即被一只手覆盖，纤细的手指，根根莹白如玉，淡粉色的指甲发出健康的色泽。

赵怡然恍然，不知不觉间，她穿过来的这具身体已经渐渐长成，是了，再过几个月，她就满十四岁了，在这里，十四岁可就是大姑娘了。

刚刚被热气蒸熏过后，面颊上尤带几分酡红，就连唇色也要红艳几分。

她恍惚有些不认识面前这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难道是许久未照镜子的缘故，要不是眉眼间的那抹神态越发神示前世的自己，她都有些不敢相信面前这个充满少女娇媚的脸就是属于她自己的。

她一边擦拭着镜子上的雾气，一边时不时瞥一眼镜中的自己，等把镜子擦拭干净，她才收回手。

一手把水池壁上的塞子拔了，接了一点凉水，轻轻拍打在脸上，沁凉的水漫过脸颊，让她清醒过来。

待洗过手脸，拿出带来的香膏，挖了一点在手心里，先是给脸上涂抹一遍，残留的一些双手互相搓了搓，直至多余的膏脂尽数被双手吸收，她这才停下手。

伸手拿去包裹住头发的布巾，任由一头半湿的青丝垂落在身后。

赵怡然把布巾收到一旁的篓子里，拿起一旁的梳子，最后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已经恢复白皙的面颊，先前的那丝娇媚已经不见，一双眼睛虽仍是水灵灵的，但是也没了先前的那丝妩媚。

赵怡然再次抿了抿嘴，一把拉开门，径直迈步出了屋子。

此时外面日头已经高升，照得院子里面白晃晃的一片，赵怡然张开双臂，仰头舒服的伸了一个懒腰，春光正好，晒晒太阳也是一件幸福的事。

她沿着院子中间铺设的十字形通道，一路绕过园子，来到那架秋千跟前。

赵怡然上前坐下，拿起梳子把头发顺了顺，这才带着秋千往后退了几步，脚尖在地上轻轻一点，随即把脚抬起，秋千因为惯性，已经自己荡了起来。

随着秋千荡来荡去，迎面的春风撩起她的青丝，丝丝水气很快就被吹干。

赵怡然惬意的眯起眼，鼻间隐约闻到空气里弥漫的淡淡花香，……唔，这样悠闲惬意的生活是她所喜欢的。

只是心底一丝隐忧却是悄然爬上心头，先前在镜子里瞧见的那一幕，无一不在提醒她一个事实。

在这里，她这个年岁，……已经到了快要说亲的年纪了，不管她愿不愿意想，日子还是一天天的再往前过，该来的事总会来。

等这些日子把宅子的事情忙完，李氏她们得闲了，自己一过十四岁的生辰，他们只怕就会想起此事……

赵怡然一时有些心慌，就连秋千何时停下来了，她都能没察觉，此事她不能坐以待毙，必须得想个法子才成……

可是越慌心就越乱，对于前世都快三十岁还没把自己嫁出去的大龄女青年来说，这一方面她还真没什么经验，想想前世她好像连恋爱都没有谈过，就曾有人开玩笑说她天生这方面缺根弦。

可是这里毕竟是大明朝，她要是想法子拖到二三十岁都不嫁人，显然不容于世人，太过独立特行的后果，就是会连累其他兄弟姐妹的亲事。

一想到这里，她发觉不嫁人这条路好似走不通，那么是不是就只剩下了嫁人？

嫁人？可是嫁谁呢？

她脑海里快速闪过自打她穿越后认识的所有适龄的男子……

“……嘶……”她忍不住抬手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这些年她几乎把所有的心思都花在了如何挣钱，如何做好吃的，以及如何让自己生活的品质提高，小日子过得更惬意一些，从来就没想过此事，更别提留意过什么男子。

她认识的适龄男子好像除了一些表哥表弟之外，要不就只有谭大伯家的谭凌了。

这几年因为生意上的往来，两家的关系比之从前还要紧密许多，加上自家的铺子和作坊，几乎每日都要用去不少的牛羊肉，俨然已经成了谭家牧场的大主顾。

表哥表弟啥得肯定不行，那就只剩谭凌了？

可是她一直就把谭凌当成了自家大哥一般对待，这哪能拉来做她的夫婿，要是谭凌不喜欢她，碍于两家的情面又不好回绝，她岂不是要害人家一辈子，此事不妥，不妥，不妥……

就在赵怡然暗自烦恼之时，山脚下来了长长一排车队，骡马身后拉着的板车上，绑着许多订做好的家具。

第六百一十六章 主子

村里不少人瞧见这阵仗，都三三两两的围了过来瞧热闹。

前面的阵仗太大，几乎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并没有人注意，跟在车队后面的三骑。

这三人骑着马，眼看着前面的官道已经被这一长排骡车队给堵严实了，顺势一拉缰绳，马儿从官道上下来，沿着一旁的杂草地，径直奔向客栈。

朱如生先前得了消息，一大早就亲自候在门前。

眼尖的瞧见当先踏马而来的一人，立马提起衣袍，小跑着迎了上来，“二爷。”

兑二一拉马缰，嘴里发出一声，“吁……”，马儿立马轻扬前蹄，前后踢踏了几下，站定。

兑二飞身下马，把手里的缰绳递给一旁迎上来的小五，“把马带下去喂些好料。”

“哎，二爷放心，小的保管把它们伺候的好好地。”小五看着眼前被养得油光水滑的高大骏马，知道先前定是被人好生照料的，这连夜一路疾行而来，也不见丝毫疲倦，想必不是凡品，立马点头应声。

“朱掌柜。”兑二这才冲朱如生一抱拳。

朱如生连忙笑着拱手，“二爷折煞我了。”

那边程锦川和艮七二人也纷纷在客栈前下马。

小五忙拉着缰绳，把三匹高头大马拉去了后院马厩。

朱如生看见艮七正要上前见礼，兑二给朱如生使了一眼色，原本还想上前的朱如生，脚步一顿，瞥了一眼站在艮七身旁的年轻人。

那一眼看过去，正好对上对方投来的目光，那看是平静淡然的凤眸里闪过一抹审视，让他心下一凛，立马猜到什么，他的心突然不受控制的“噗通噗通”接连狂跳了几下。

他收回目光，不敢再随意乱看，赶忙一个躬身，伸手往前一引，声音里不自觉的带了几分紧张，“……几位爷，里面请。”

此时在客栈内的一些客人瞧见外面的动静，也都好奇的走到窗前观望，瞥见朱如生带着三名男子进来，倒也没多留意，毕竟赵家作坊的生意红火，三天两头就有不少商人寻上门来谈生意。

这三人打扮都是寻常，所以大多数人也只是在几人身上瞥了一眼，见不是相熟的人，随即转过头，自去看官道上的热闹。

朱如生直接领着三人上了二楼临着官道的甲字上房内。

几人一进屋，兑二看了一眼程锦川的神色，见他面色一片淡然，也瞧不出什么情绪，显然是不打算先开口。

他轻咳了一声，跟朱如生道，“这就是咱们主子，还不快上前来见礼。”

朱如生刚刚就见兑二和艮七两人，行走时都隐隐护卫在程锦川身侧，对程锦川的身份就有了一番猜测，此时见兑二如此说，连忙跪伏在地，“……小的……小的朱如生见过……见过主子……爷……”

一激动，一段话就说得有些磕碰，不待程锦川叫起，他就一个头点地，接连磕了三个响头，那声音听得艮七不由咧了咧嘴。

几人都没想到他动作这般快，程锦川见他这般实诚，面上的神色一缓，忙上前一步，伸手把他搀扶起来，“朱掌柜快起来，都是自己人，实不必行如此大礼……”

朱如生没想到程锦川为人这般温和，一时间有些受宠若惊，满脸堆着笑，躬身招呼程锦川上座，一边泡茶一边道，“主子远道而来，一路上辛苦了，厨房已经备下了热水，主子……还有二位爷先梳洗一番，我这就让人把饭菜准备了送上来……”

兑二端起一杯茶递到程锦川面前，“这事先不忙，你先跟主子说说赵家最近的动静。”

朱如生闻言，看了一眼程锦川的神色，见他端起茶盏，轻轻用杯盖拨弄了几下茶沫，面上看不出一丝情绪，他不由在心里把早打好的腹稿再次过了一遍。

确定没把赵家的事遗漏丝毫，这才清了清嗓子，“……自打上月给二爷传了信之后，赵家这一个月来，日子过得尚算安宁，作坊这边的生意也是越来越红火，庄园就在这几日也快竣工了，听说下个月就要办乔迁宴……”

朱如生把自己知道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与几人听，他一开始并不知兑二为何让他来盯着赵家，这种背后打探人的事如果是对那品性不端，与自家主子敌对的人也就罢了，不管用多少手段都不为过。

但是像赵家这样一家子都是老实本分，秉性纯良之人，他还是有些下不去手的。好在后来他也隐约察觉到了，兑二他们对赵家并没有恶意，暗地里反而多有相帮。

他心中对此虽有些疑惑，倒也心安下来，因为赵家人对他委实不错，几年下来，他也真心与赵振兴结交起来。

如今竟然连主子都亲自过来了，莫非这赵家还有什么大的秘密是他没察觉到的吗？

程锦川一边听着朱如生的叙述，一边手指轻轻摩挲着茶盏的边沿。

“……今儿门外这般热闹，就是赵家庄子上定做的家具，送过来了。”

朱如生把自己知道的说完，见三人都没有回应，知道他们只怕有事要商议，又小声的说了句，“主子先喝点茶水吃点儿点心垫垫，小的下去让人把热水送来？”

兑二看了一眼程锦川的神色，点点头，“下去吧。”

朱如生忙快步退了出去。

他一脚跨出门外，把门带上，忍不住抬起衣袖，拭了拭额角的汗，亏得一开始他还觉得自家主子不但生得这般年轻俊美，为人脾性竟也十分温和，可是刚刚主子收敛神色端坐在那里的时候，气势竟然这般迫人。

果然不亏为他的主子，能收拢兑二这些人为自己办事，能是那性子温和的人吗？

朱如生一边想一边脚步飞快的下了楼，招呼小六带着人给甲字上房送热水去，自己则亲自去了后厨，叮嘱大厨一定要用今儿早上刚刚摘了送来的新鲜菜蔬，以及刚刚打捞送来的新鲜鱼虾整一桌席面出来。

交代完了这些之后，他便出了后厨，抬头看了一眼二楼的甲字上房，没有兑二他们的召唤，他也不敢上去打搅。

第六百一十七章 主事人

朱如生听着不少客人站在窗前对着官道上的情形指指点点，谈论的很是热闹。

他不由也上前看了一眼，正见到赵振兴带着一行壮劳力下山帮忙搬运家具。

见到这情形，他不由又转身进了灶间，嘱咐把刚刚的席面做好了，再备上几桌上等的席面。

赵家订做了这老些家具，等运上山再安置妥当，只怕晌午前都弄不完，那么肯定要招待这些人用饭，赵家款待人一向大方，他提前把席面给备上，保管错不了。

不说朱如生这边如何打算，二楼上房内，朱如生出了屋子，兑二就上前把临着官道这边的窗户打开了，看着山脚下那热闹闹的一群人和车马，等见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他忙走到程锦川身边，“主子，那赵家的赵振兴过来了。”

程锦川站起身，几步走到窗前，顺着兑二的指点，看到被围在人群中，笑得很是爽朗的中年男子，“就是他？”

“是的。”

程锦川把赵振兴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随着他心法日渐高深，他的目力也越发好，虽说两人之间相隔甚远，他还是把赵振兴看了个一清二楚。

他正待有所吩咐，外面却是传来一阵敲门声。

想必是朱如生让人送水过来了，艮七快步绕过屏风上前开了门，果真见到小六领着两个小伙计，提了几桶热水过来了。

“就放这儿吧。”

艮七示意几人把桶搁下，让几人退了下去。

他关上门，拎了两桶水放到一处屏风后，又把另外几桶水淋到里面的一个小间，“主子，先梳洗吧。”

程锦川低头看了看身上沾染的尘土，想着等会儿即将要见到的那人，从窗前回转过来，“你们也各自去收拾一下。”

…………

兑二刚让伙计把一桌席面摆好，就见程锦川身穿一件玄色绣暗纹的锦袍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不知是不是江南的水土格外养人，程锦川从海外归来前后不足半月，面皮却渐渐恢复了往日的白皙，此时被这玄色的锦袍一衬托，原本就面如冠玉的五官显得更加唇红齿白、精致迭丽起来。

兑二匆匆打量了一眼，就赶紧收回目光，伸手拉开上首的椅子，待得程锦川上前落座，鼻端却隐约从程锦川身上闻到一股似兰非兰，似竹非竹的清淡雅香。

他忍不住诧异的耸了一下鼻尖，眼角扫到被程锦川挂在腰侧的香囊上，鼻尖嗅到的那股有几分熟悉的香气，应该不是自己鼻子出了问题。

他想起程锦川这些年即不爱熏香，更不爱携带香囊这样的物什，今儿这般……他眼皮忍不住轻轻抖了抖，未敢出言询问，径直在下首坐了。

坐在他对面的艮七，此时却是看着桌上摆着的菜肴，微微张大了嘴，“人都说江南的菜肴精致美味，这客栈的菜色我虽还未尝过，但是这精细程度不比咱们南边的逊色分毫。”

程锦川未发一言，抬起筷子夹了一块雪白的鱼片放到自己面前的碗碟里，“都动筷吧。”

兑二和艮七两人也不客气，从昨晚赶路一直到现在，大家都是滴水未进，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此时程锦川一发话，两人就举起筷子夹了面前的菜，端起自己的饭碗，大口吃了起来。

这边三人用饭的速度很快，等到艮七把最后一块排骨吃下去，忍不住打了一饱嗝。

那边程锦川正端着一碗奶白色的汤慢慢喝了一口，入口一阵淡淡的奶香，暖融融的滑进喉咙，味道好的让人恨不得把舌头都吞下去。

程锦川看似优雅的喝着那碗汤，实则速度极快，很快一碗汤就见了底，饱腹的感觉传来，让人心情都不由好了几分。

兑二拧了一块干净的湿帕子过来，让程锦川擦过手脸。

等招呼伙计把席面撤了下去，他才开口询问道，“主子接下来打算如何？”

程锦川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山脚下骡车上的家具已经被搬运了一多半，转头看向兑二，“先前老朱说赵家有意在各处寻些大商户，把辣酱直接卖给这些商家，让他们自主去买卖，你去跟朱掌柜说一声，我们有意要跟赵家谈这笔买卖，让他们主事的人过来一趟。”

兑二看着正带着人忙得热火朝天的赵振兴，不由暗自皱了皱眉，对着赵振兴的方向抬了抬下巴，“他们这会儿只怕是不得闲？”

“他们家就没其他能做主的人了？”程锦川头也不回的道。

兑二只觉脑子里快速的闪过什么，只是一时没能抓住，但是听得程锦川如此说，忙一躬身，“属下这就去跟老朱说。”

“嗯，就说咱们还有别的生意要谈，没有时间耽搁，让他们立刻派人来商谈。”

“是。”兑二心下虽疑惑，却还是利落的点头应下，给一旁的艮七使了一眼色，就脚步匆匆的出了上房。

程锦川看着窗外那群忙碌的人一阵出神，手指却是不停歇的摩挲着大拇指上的墨玉扳指。

一旁的艮七瞟了一眼他脸上的神色，又瞥见他手上的动作，知道他正在沉思，乖乖的站在一旁，不敢发出丝毫响动，免得惊扰了他。

不过片刻功夫，程锦川的眸光突然闪了闪，就见朱如生正一手提着袍子，脚步飞快的从客栈出来，一口气跑到山脚下的人群里。

赵振兴看着气喘吁吁的朱如生，不由停下手上的动作，“朱掌柜可是有事？”

“东家，借一步说话。”朱如生看着四周围满的人，伸手一指一旁的空地道。

赵振兴见他这副模样，知道估计是有什么急事，不然朱如生不会看到他这般忙，还会寻过来，他快速的想了一遍，没想到这两日会有什么事。

也没哪家这两日要过来提货的，而且如果只是提货，朱掌柜和李氏完全可以解决，压根就不会找到他这里。

他微微皱了皱眉，顺着朱如生指引的方向，走出人群。

朱如生见他皱着眉，也不卖关子，把刚刚兑二交代的事上前对着赵振兴耳语了一番。

第六百一十八章 掺合

赵振兴先是皱眉，随即面露喜色，小声确认道，“朱掌柜此话当真？”

“瞧东家说得，我老朱是那分不清事情轻重的人吗？”朱如生一脸的你把我老朱当什么人的样子。

赵振兴忙笑着抱拳道，“朱掌柜别见怪，这不是没想到这好事一下子就来了，只是……”

赵振兴看着身后正在忙碌的一大帮子人，微微皱了皱眉，“能不能让他们等上一两个时辰，你那边好生招待着，我这边这会儿实在脱不开身。

你也看到了，这一大堆的东西还得让他们帮着运上去，再对登记的册子摆到屋里头呢，这没人盯着，说不定哪儿就磕着碰着了……”

朱如生自然知道赵振兴此时脱不开身，就是知道他脱不开身，他才会走这一遭，他故作沉吟了半晌才缓缓道，“对方也说了，他们此次过来，也有旁的事，只怕耽搁不得。

……如果是旁的事，我倒是可以代劳，只是今儿这事非同小可，事关辣酱生意日后的大计划，我可做不了这个主。”

赵振兴也知道把这事全托付给朱如生这样一个外人来全权做主肯定不行，而且也不合适，朱如生毕竟只是雇来做客栈的掌柜，平时帮着招待一下来往的客商就算了，要是让他帮着办这事，万一出了岔子，到时大家面上都不好看，反而坏了彼此的情分。

但是对方的时间又定的这般紧迫，要是错过此次的机会，还不知要等到何时，想到先前因为各种事情，导致此事一再往后拖延。

大丫之前就已经说了，现在时机已经成熟，再不把这摊子铺下去，只怕就要被旁人把这地儿给占了……

这两年因为种植辣椒的缘故，清河村包括周围的一些村落，已经靠着种植辣椒发了家，有些心思活泛的人想必已经看到辣酱挣到的银钱，难保什么时候就有人琢磨做出辣酱来卖，虽说不一定有自家的味道好，但要是人家的辣酱卖得便宜些，肯定还是能影响自家的生意。

他想到赵怡然说得那些情形，心下有些焦躁，不由原地转了两圈，右手握拳，一下下的击在左手掌心，“要不……实在不行，我让大丫来跟对方商谈吧，此事是她跟他哥商议起的头，指定比我更清楚，只是对方是什么人，那边不会因为她是个孩子就……”

“这东家只管放心，今儿来的这几人，从前我也打过交道，都是有钱的主，做生意，那是爽快的很。再说了，这还有我在呢，我陪着咱们姑娘一道，晾他们也不敢欺负了咱们姑娘去。

再说了，咱们姑娘那是多精明厉害的人，有她出马，只怕对方是讨不了丝毫便宜的。”朱如生一听赵振兴如此说，脸上止不住的漾开一抹笑意。

赵振兴见他这副神情，以为他是打心里佩服赵怡然所至，面上也不由挂上一抹笑意，“你别这般夸她，既然对方是诚心来谈生意的，这便宜也不能咱们独占了，我这趟上去就让大丫过来，你让他们稍等片刻。”

朱如生点头，冲赵振兴一抱拳，就直奔客栈去了。

赵振兴心里挂着事，随即招呼着众人把家具往上抬，自己则抱着一把椅子，沿着青石阶梯脚步飞快的往上走。

这边程锦川等人自是把刚刚两人的一番交谈尽收眼底，看着山脚下的那一群人除了留了两名看守的之外，呼啦啦的全走了个干净。

程锦川手指在窗棂上轻轻叩了几下，转身跟兑二道，“咱们的铺子里面可有开始卖赵家产的辣酱？”

“还没。”兑二摇了摇头。

先前程锦川的指令里面没有这一条，他们也不知程锦川对着赵家究竟是如何打算的，也就一直未敢与赵家有任何生意上的往来。

“如果先前老朱这边的消息可靠，赵家这是想要把生意扩大，把这些辣酱卖给一些大商贾，让这些商家独拢一处的生意，彼此间有了利益牵扯，这些商家尝到这里面的甜头，想必就不愿意再去花那么多时间去尝试自己研究这辣酱。

毕竟都是为了挣银子，有条捷径可以走，能轻松的挣到这笔钱，谁愿意去冒那风险。而且，一旦有其他人家想分一杯羹，有这些大商贾盯着，只怕也没那么容易，赵家这步棋走得极妙……”兑二把先前的消息再次说了一遍。

虽说是分薄了利润，但是同样的风险也分担了，而且这些大商贾谁家没一两个大靠山，背后也不知牵扯了多少利益纠葛，动一家两家容易，想把这些全部动了，只怕就是上头的那一位出手也不容易。

程锦川没有出声打断兑二的解说，此方法在这里也许还没有人尝试过，但是在前世，一般做生意的人都知道，这是一些品牌为了对外扩张，推广自己的产品营销时，所做的一种常见手段，就是所谓的发展品牌经销商。

赵家有那人在，能想到这个法子，他并不觉得奇怪，只是到如今事情还没进展，到时有些不寻常，要知道有些事不能拖，一拖下去失了先机，日后行事都会处于被动。

按照那人的聪明，既然能想到这个办法，应该不会想不到这一点才对……

程锦川听着兑二把得来的消息说了一遍，这才转过头，把心里的疑惑问了出来，“赵家的这个计划极好，目前又是为何暂时搁置了？”

“听老朱的意思，先前出了一些事，后来因为庄园的缘故，人手顾不过来，这事才耽搁下来了，现在据说已经物色了一些人选，打算办完乔迁宴之后，可能优先从现有的几家大商贾里面选一些出来，划了地界分给各家。”

艮七连忙把先前朱如生记录消息的那本册子翻了开来，指着其中的一处道。

“如此甚好，咱们的铺子也铺排了差不多了，既然这辣酱的生意目前还是赵家独一份，他即有心邀人同享这盛宴，咱们不来分一杯羹，岂不辜负了赵家的好意。”

第六百一十九章 玉牌

“你们备一下笔墨，咱们也来合计合计，看有哪些地方的份额咱们可以吃下。”程锦川离开窗前，直接走到一旁书桌前的椅子坐下。

那边兑二和艮七二人连忙铺开纸，一边磨墨，一边商量着这笔生意应该如何与赵家谈。

兑二和艮七此时对于程锦川之前有些反常的行为也不再疑惑，一心以为自家主子是看中了赵家手里这独一无二的辣酱。

想想也是，赵家靠着这辣酱，短短几年功夫就发了家，而且在是没有任何身家人脉的前提之下，还连带着这清河村周围大都数的农家也跟在后面种植辣椒，沾了不少的光。

这方子要是被那些经营数代的经商世家握在手里，换着是任何一家，只怕这生意都能做到周边的几个小国去了，哪能还如赵家这般行事缩手缩脚的，守着宝山不自知……

不过话又说回来，赵家背后没有靠山，手上握着秘方，如此行事才是稳妥的，有些家底薄的人因为秘方被人灭了门的事他们又不是没见过，要不是赵家行事谨慎小心，这几年又有他们暗中护着，这赵家如今还不知是何情形呢。

主子的眼光就是独到，早早的就把赵家的底细摸了个清楚，等赵家辣酱生意初具规模时再下手，这时机掐的可真准。

程锦川正在脑海里快速的转过自己所有产业的分布，从中挑出适合经营辣酱的几处，自是没有注意兑二和艮七二人投来充满敬佩的目光。

等他心中有了答案，那边墨也已经磨好，程锦川提笔沾墨，很快在纸上写下几处地名。

兑二的目光在其中几个字上停顿了片刻，不由出言提醒道，“主子，这辣酱一旦开卖，必定生意红火，这几处都有那几位的产业，咱们目前的生意都是一些不温不火的，虽说钱没少挣，但是至少不打眼，在这几处卖这辣酱是不是不太合适？”

兑二的建议很是中肯，这样的行事风格实在与程锦川以往秉信的风格迥异。

“你的担心我知道，其他地方不足为惧，顶多与当地的那些人分一点红利罢了，至于这里……”程锦川心中早有定论，语气不容人拒绝。

他伸手在“京城”两个字上面轻轻点了点，“先前的那块玉牌呢？是时候拿出来用一用了。”

“主子！”兑二忍不住微微吃惊，那块玉牌得来不易，已经被主子握在手里这几年了，都没动用的念头，如今就为了这辣酱，轻易的拿出来，岂不是杀鸡用牛刀了……不对，那都不是用牛刀了，这可是把绝世宝刀。

“无需担心，此事我心中自有计较，因为这玉牌，咱们此次回京，势必会被有心人惦记上，拿在手里，目前弊大于利，而且对方这几年这般安静，没有上门来索要这块玉牌，要么就是还没有发现这其中的玄机，要么……就是笃定咱们发觉不了。

既然如此，咱们干脆趁此机会，就当着什么也不知道，拿这玉牌开道，让他把京城这片的辣酱买卖权给咱们占了。这样就算日后对方知晓了玉牌的意义，也不会往咱们身上多想。

早些把这烫手山芋丢出去，省得握在手里，时常被人惦记着，万一察觉到什么，反而坏了咱们的事……”

兑二和艮七见他事事都已考虑周全，如此，也只得点头。

再者，那块玉牌已经被主子让巧匠仿制了一块一模一样的，日后就算万一真有什么需要，临时拿出来用一用，也不是不可以。

这边主仆几人正在小声商议。

那边得了赵振兴传信的赵怡然，也把自己收拾清爽了，一路沿着山道来了客栈。

“朱掌柜！”赵怡然见到守在客栈门前的朱如生，笑着招呼了一句。

朱如生见到她，连忙笑着上前迎了两步，“大姑娘总算是来了，客人只怕已经等急了。”

“哦？”赵怡然挑了挑眉，见朱掌柜一副着急的样子，微微抬了抬手，“先别忙，朱掌柜先于我说说这客人的事，他们是从何处得知咱们家的辣酱的？先前没有跟咱们打过交道，可有接引人？他们又是哪里人？”

赵怡然一连串问题差点儿把朱如生问倒，想想这事是得交代清楚，，不然贸贸然的，谁会跟个不知来路的人谈这笔大买卖，何况大姑娘做事历来谨慎，好在这些事情刚刚兑二都已经吩咐过了，他只需如实说就是了。

他笑着伸手一引，“既然如此，我与姑娘先说一说这趟来的客人。”

两人沿着门口的青石板路，一直走到院子里的一处凉亭内才停下脚步。

朱如生把兑二交代的说词一一说与赵怡然听。

半晌赵怡然点点头，“这么说来，他们一行三人，都是打宁波府过来？这主仆三人都是能做主的？”

“是这样说得没错，辣酱的信儿应该是从金家那边得来的，我与这次陪同来的两个管事几年前曾经打过交道，他们年纪虽轻，行事却很是稳重老练，只怕主家也是历年经商的大商贾，姑娘应对的时候当心些。”朱如生说着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赵怡然冲朱如生露出一抹笑，“没事，谈不拢大不了这笔生意咱们不做就是。”

闻言，朱如生的脸色不由得一僵。

“……呵呵……我说笑的，朱掌柜这么紧张作甚？”赵怡然见到朱如生一副被自己惊吓住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

“放心吧，今儿这事关系到咱们辣酱推广的第一步，我不会胡来的，任何决定都必定是慎重考虑过的，这事儿要是谈拢了，可是给后面的计划开了个好头。”

朱如生看着赵怡然胸有成竹的样子，忍不住擦了一把头上的汗，东家姑娘这般，不知等会儿对上主子，究竟是谁能占得上风。

“可惜这几天黑丫不在家，不然倒是能让她跟着一道见识见识，算了，他们人在哪里？朱掌柜与我一同去会会他们。”赵怡然说着拂了一把衣袖，转身就往客栈里面去。

第六百二十一章 端倪

一旁正在品尝点心的赵怡然见他没有回应，不由抬头看了一眼，这一眼正好看见他这副模样，先是有些疑惑，随即眸光闪了闪，抬头顺着朱如生的视线看了一眼，“朱掌柜，朱掌柜？……”

赵怡然接连唤了几声，朱如生才从自己刚刚那番臆想里回过神来，“……啊，姑娘唤我？”

赵怡然的目光在他面上还有几分没有掩饰掉的焦急上打了一个转，“嗯，我刚刚是想说，下个月咱们的庄园上就要办乔迁宴了，回头让孔大厨准备准备，多做一些点心出来，倒时不光要用来招待宾客，就是回礼的只怕也要用上不少。”

“姑娘的提议甚好，咱们客栈的点心如今已经是小有名气，不光是这些住店的客人喜欢买些带回去，就连镇上的那些富户也爱打发人来咱这买些回去尝尝。”

朱如生不知自己刚刚的面色已经泄露了一些心事，这会儿听到赵怡然的打算，忙收回心事，专心应对起赵怡然来。

赵怡然见他这样，也不戳破他的心思，既然有了反应，留着慢慢观察就是。

她先前一直对朱如生的到来有些疑惑，试探无果之后，她也搁了心思，而且因为对方一直对赵家抱有善意，她也就没多做深究，但是今儿这上门的客人，显然与朱如生有些关联。

应该不仅仅只是他所说的那般打过一两次交道而已，不然不会让他如此担忧，甚至情绪已经外露到在她面前都掩藏不住，她不由对来人的身份更加好奇了起来。

她这边如此想，却不知屋内又是另一番情形。

这边程锦川收敛心神，很快一遍心法默念下来，内力在身体里运行了一周天，先前身体的僵直感逐渐消失，整个骨骼犹如被温水泡过一般，说不出的舒适，浑身上下都有一股神清气爽的感觉。

一时间，无需睁眼，他竟也能感知到周身的一切动静，甚至连窗外落叶的声响也能听得分明。

他立马反应过来，刚刚的这一番内力波动，被自己用心法梳理压制之后，竟是因祸得福，之前一直未能突破的心法屏障，竟然在此时意外破了。

他立刻收敛外放的一切神识，只觉神台一片清明，整个人立刻进入忘我的境界。

一旁的兑二和艮七瞧得分明，目露惊讶的相互对视了一眼，主子的心法竟然在此时突破了，这……这也太惊悚了有没有……

两人心里如此想，却更加警戒起来，再也也顾不上旁的，忙一左一右站好方位，给程锦川护起法来。

又是小半个时辰过去，只听得一阵密集的骨骼脆响声之后，程锦川才长吁一口气，缓缓睁开眼，凤眸里精光一闪。

他随即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遮去让人一窥究竟好奇。

“恭喜主子。”兑二和艮七二人见他睁开眼，忙抱拳躬身贺喜道。

“起来吧。”程锦川挥了挥手，示意两人起身。

这会儿程锦川只觉得通体舒泰，浑身上下轻如毫毛一般，体内澎湃的内力自发的缓缓流转，要不是地方不合时宜，他只怕压抑不住内心的情绪波动，仰天长啸一声。

现在他总算体会到之前程威与他所说的，一旦心法大成，想要再上一层，便难如登天。

但是一旦突破这一层屏障，整个人便如脱胎换骨一般，不说日后功法修炼一日千里，就是连带着自身的体魄也会更加强健。

以他现在的情形，应该好好寻一处清静之地，把心法稳固下来才是正事，但是……

但是那人已经近在咫尺，他却是非见不可的，而且他在此时突破心法，未必不是和她有关。以往因为他性子有些寡淡的缘故，一直心绪平淡，没有大起大落的情绪波动，心法一路练来倒也顺遂。

到了如今的关口，却是也因为此，一直未能突破，这几日因为那人，心绪一直激动难平，终于在听到敲门声的那一刻达到了顶点，这才一举突破了屏障。

程锦川忍不住抬手抵额，遮去脸上的那丝无奈，就算是穿越了时空，她还是他的福星。

兑二瞟了一眼程锦川脸上的神色，主子这会儿突破了瓶颈，应该尽快找处清净的地方好生把功力巩固一番才是。

“主子？要不属下去寻处地方……”

“无妨，让他们进来吧。”到底还是迫切见到那人的心情占了上风，程锦川摆摆手，站起身理了理自己身上的衣袍。

一旁的艮七却把他当成一个易碎的娃娃一般，紧跟在他身侧。

程锦川见他这副模样，忍不住轻笑出声，低低沉沉的笑声瞬间在屋里荡漾开来。

艮七少有见到自家主子笑得这般开怀，不知自己哪里让他觉得好笑，忍不住伸手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

程锦川瞥了他一眼，“我无妨，只要这会儿不随意动用内力，并没有大碍。”

艮七见他这般说，也无法，和兑二两人对视一眼。

兑二转身出门去寻朱如生和那赵家的姑娘。

这边赵怡然吃了一些点心，一壶茶水都喝的寡淡无味了，那边还不见丝毫动静，她一把把手上的协议合拢，看向一旁的朱如生。

“朱掌柜，这人的架子也摆的太大了，既然是诚心来与咱们谈这笔生意，有什么事咱们当面谈不是更好吗？为何这般急着邀我们前来却把我们又拒之门外？”

朱如生此时也觉得主子突然来了这一出，实在是让人多想，可是未得主子传唤，他也不敢在上前打扰，他拧眉想了片刻，正待开口，却瞥见兑二的身影，大喜过望，忙快步迎了上去，“二爷，我们东家姑娘已经在此久候多时了……”

兑二瞥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赵怡然一眼，抱拳道，“劳驾赵大姑娘久候了，我们公子先前身体突然不适，刚刚才好转过来，劳烦赵大姑娘和朱掌柜进去一叙。”

赵怡然见到朱掌柜迎上去，便知道这就是此次前来谈生意的那几人中的其中一人。

第六百二十二章 陌生又熟悉

听得这什么二爷的解释，口气倒是诚挚，不似作假，再说也没谁刚随随便便就咒自家公子身体不好，她脑海里快速的转了一遍，冲对方点点头，表示接受这个解释。

想了想，对方毕竟是来寻自家做生意的，这生病了还是得关心了一句，她上前几步遂开口问道，“不知贵公子如今可是无恙，可要寻大夫过来瞧一瞧。”

“多谢赵大姑娘好意，我家公子歇息了片刻，现在已经无妨了。”兑二没想到她会如此说，脑子快速一转，立马想好理由。

“哦，如此就好。”赵怡然心里纳闷，这来谈生意的竟然还是个病秧子，看样子还是有宿疾的，也不知今儿这笔生意能不能谈的拢。

一旁的朱如生听着两人一问一答，只觉额头上的汗更多了，他跟在赵怡然的身后，忙掏出帕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兑二走到门前，想了想还是抬手敲了敲门，等了片刻，艮七前来应门，兑二这才带着赵怡然和朱如生进入屋内。

赵家客栈的几间上房除了方位不同，布置都差不多，赵怡然抬眼一打量，就见到外间用来会客的那套桌椅上，此时已经坐着一位身穿玄色锦袍的男子。

她看过去的同时，那男子也缓缓抬起头来，四目相对，一股莫名的熟悉感爬上赵怡然的心头，……咦，好奇怪的熟悉感，这人她莫不是在哪里见过。

程锦川对上赵怡然目光的那一瞬间，只觉得心跳都好似停了几拍，他不由微微站起身，直到那双清亮透彻的眸子里浮上一抹疑惑，他的心又突然狂跳了起来，隐隐有些期待，她……她会不会如同自己一般，一眼就认出自己来……

这边赵怡然想了片刻没想起来在哪见过此人，干脆把这个念头抛开，缓缓走进屋内，说实话见到对方来主事的公子竟然长得这般年轻俊美，她心下还有些诧异的。

她瞥见对方额上系着的发带，暗暗打量了几眼，这……难道就是先前引发了旧疾，才会做如此打扮，不得不说，这人是真心长得不错，就算是个病号，那也是个病美男，……嗯，还是个长相极美的病美男。

至于刚刚的那抹熟悉感，早已经被她忽略，长得这般漂亮，又有这身气度的人她要是见过应该不会忘记的。

既然想不起来，那么就应该是没有见过，毕竟人有相似，也许她是见过谁跟他长了一双差不多的凤眸而已。

咦……要说凤眸，记忆中还真有一人，赵怡然忍不住又抬头打量了一眼病美男。

两人目光恰巧又对上，不过这次赵怡然只与对方对视了片刻又随即移开，这一眼看的分明，与那人的眸子还真有几分相似。

程锦川没有错过先前赵怡然眼里的那抹诧异，等她再次抬头看来时，她只微微打量了一眼，就移开目光，程锦川不由一阵挫败，她竟然没有认出他来，她竟然……没能认出他来……

一时间，他满腔的心思都不知飞到哪儿去了，只觉得空落落的让他有些心慌。

说来许多赘言，实则两人之间不过两个眼神的交锋，其他人倒是没察觉两人之间的些许异样。

双方上前分宾主落座，朱掌柜看了站在程锦川身后的兑二和艮七一眼，也束手站在赵怡然的身后。

由朱掌柜和兑二相互给双方引见，赵怡然微笑着冲对面的程锦川微微颔首，“见过程六爷，今儿家父另有要事，实在抽不开身来。不知程六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我爹已经吩咐朱掌柜晚上另备了薄酒，还望程六爷到时肯赏脸一叙。”

程锦川看着对面巧笑嫣然的赵怡然，努力压下伸手去把对方拽过来，问她为何没认出他的冲动，但那也只是冲动而已。

他暗自深呼吸了一回，右手已经紧握成拳，面上还是自主的挂上一抹矜持的微笑，微微掀了掀薄唇，“无妨，冒昧来访，叨扰赵大姑娘了，只是行程紧凑，只怕无暇留下陪赵东家一道喝酒。”

赵怡然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她怎么从对方的声音里，听出咬牙切齿的味道了。

不过对面的这个程六爷确实有些奇怪，从她一进门，她就觉得他的视线没从自己身上移开过，这莫不是个登徒子……

赵怡然想想，又抬头看过去，却见对方端坐如松，眉如远山，目似朗星，坦坦荡荡的不见半分猥琐之态，要说这样的人是登徒子，也实在太过牵强了些。

她轻轻咳了一声，端起面前的杯子轻轻呷了一口茶水，这才道，“既然程六爷行程这般紧，我也就直接开门见山了，程六爷此次过来是要商谈辣酱的代理权，就是不知程六爷知不知道我们对代理商家的要求？”

“略知一二。”程锦川说完，抬了抬手，一旁的兑二见了，接着道，“听说，赵家这次有意对外招商，只要是出得起代理赵家辣酱的费用，赵家所生产的辣酱就可以给对方以低于市价四成半的价格卖于对方。”

“不错。”赵怡然点头，“但是这只是对外的说辞，事实上，我们对于代理辣酱的商家除了代理费之外，还有些别的要求。”

“愿闻其详。”程锦川伸手摩挲着右手拇指上的墨玉扳指，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她与人谈生意的模样，看着对面那张陌生的脸上，时不时闪过一丝熟悉的神情，原本以为会有的别扭，却从未感觉到。

从一开始见到对方眉眼里的那丝神态，他就知道自己找到她了，只要能找到真正的她，就算是换了一副皮囊又如何，自己不也是呆在一副陌生的躯壳里吗？

赵怡然正打算把协议拿出来给对方看一下，却被对面程锦川的目光看得浑身都有些不自在，她忍不住瞪了一眼过去，对方竟然弯了弯嘴角，冲她露出一抹笑。

霎时，那张原本就俊美得天怒人怨的脸上犹如繁花盛开，美的让人差点儿忘了呼吸。

程锦川眼睁睁的看见对面的赵怡然先是冲自己一瞪眼，接着整个人就愣怔住了，一抹红晕悄悄爬上她晶莹圆润的耳垂，并快速的向那洁白如上等细瓷的脸颊上蔓延。

第六百二十三章 提示

直至整张白玉一般的脸都变成了粉色，越发显得粉面桃腮，只怕比那三月的桃花还要娇艳几分。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程锦川不知不觉在心里默念了一句，他竟从未发觉诗经上所说的那些优美的诗词都是恰有其事，半分都未夸大。

他看着对面快要把头埋进桌子里的赵怡然，原本还有些看得回不过来神，后来见到她这副模样，先是有些失笑，随即反应过来又有些恼怒。

前世她面对他时，可从来没有露过这么害羞的表情，一次都不成！

难不成这丫头骨子里面也是个爱颜色的，现在害羞成这样，就是因为他现在顶着的这张脸不成？

想到这里，他面上不由又黑了几分，眼角余光正好扫见其他几人看向赵怡然的目光，忍不住举手握拳，送至唇边轻轻咳了一声。

站在一旁的三人都不由浑身一凛，他们刚刚亲眼目睹了两人一次无言的交锋，看来还是自家主子完胜，嗯，这次是靠着脸取胜……

三人听见这声程锦川这声带着警告的轻咳，都纷纷回过神来，瞥见自家主子不善的目光，不由连忙收回自己的眼神，一个个站直身子，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的盯着自己脚尖。

兑二收回目光后，又忍不住掀了掀眼皮瞥了自家主子一眼，刚刚他们那样看着赵大姑娘，主子是不是有点儿不乐意了？

这边赵怡然也正在暗自唾弃自己，今儿自己这是怎么了，竟然还学会发花痴了，只怕这会儿所有人都以为自己刚刚是害羞了，其实她刚刚完全是生自己的气了，气自己竟然看着一个漂亮男人发了呆。

屋内诡异的安静了片刻，程锦川瞥了朱如生一眼，朱如生差点又要抬手抹汗，主子这是知道自己惹了赵大姑娘，让自己给人姑娘递梯子呢。

唉，他这个掌柜真是当得越来越劳心了。

但是得了主子的指令，他也不敢不从，忙拎起一旁的茶壶，往赵怡然的杯子里面添了一点茶水，“姑娘，喝点儿水，咱们还有正事没说呢。”

赵怡然抬起头，狠狠剜了程锦川一眼，就不再看他，径自把带来的协议拿了出来，把自家对代理商家的要求说了一遍。

程锦川看着对面那张一开一合的小嘴，忍不住有些手痒，他收回手置于膝上，微微抓握了几下。

等心里的那股痒意褪去，这才伸出食指和中指相互交叉着敲击自己的膝盖，“赵大姑娘的这些要求提的虽然合情合理，但是未免稍嫌苛刻了些，这满大明朝能够得上这种要求的商号只怕是没几家……”

赵怡然自然知道自家这些条件订的苛刻，但是为了保证辣酱日后的销路还有自家招牌不被诋毁，这些要求还是要坚守的，此时听见程锦川如此说，就知道他还有下文，忍不住抬起头来，看他到底想说什么。

程锦川看她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看，因为还有些生气的缘故，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瞪得大大的。

让他可以轻易的在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里看到自己的身影，不自觉的心情就愉悦了起来，“……当然，虽说这样的商家不多，却也不是绝无仅有，比如说……”

程锦川紧盯着那双看着自己的眼眸，知道她此时整个人的注意力都在自己身上，这才满意的给了一个答案，“比如我们的万隆商号……”

“噗呲……”赵怡然这下子是真没忍住，她没想到还有人能这般自夸的，看那坦荡的模样，说得就像是他家商号天下第一是的。

她忙掏出帕子拭了拭嘴角，等把那阵笑意遮掩过去，这才小声的说了一句抱歉。

程锦川这下子是真的黑了脸了，他都提示到这份上了，这丫头一点儿也没反应过来不说，竟然还敢嘲笑他，……他真想上前敲开她的小脑袋看看，这里面除了装些美食，有没有他程锦川半分。

他这刚一动怒，就觉得心口气血翻涌。

不好！今儿强行突破的心法此时还不稳固，压根就不能如此伤心动怒。

他慢慢的平息自己的气息，缓缓的调息了一会儿，这才暗松一口气。

一旁站着的兑二和艮七两人明显察觉到刚刚程锦川的气息乱了一拍，两人都担心的看了程锦川一眼，见他面色如常，这才放下心来。

赵怡然知道自己刚刚那番只怕落了对方面子，也不由收敛了自己的神色，这才想起程六爷刚刚说的什么“万隆商号”。

万隆商号这些年也是时常听那些往来的商队说起过，等等……这个万隆叫着这般熟悉，怎么会？……叫这个名字，这不是前世……

赵怡然疑惑的看了程锦川一眼，见他微微垂着眼睑，面上瞧不出丝毫情绪，她不由感到有些抱歉，看这程六爷年纪也不过才及弱冠，自己这般当面让人没脸，确实是不太好。

而且他要真是万隆商号的人，确实也当得起刚刚那番自得，虽然稍嫌自得了一些。

她忙收回思绪，轻咳一声，“程六爷还请别见怪，我刚刚没有旁的意思，就是觉得万隆商号这个名字取得极好，……嗯，极好。”

能不好嘛？前世那个挑剔到龟毛的家伙就给自己亲手打造出来的第一家上市公司取名为“万隆”……唉，那么久远的事，她怎么又想起来了。

赵怡然赶紧甩甩头，丢开那些思绪，还是先顾着眼前，别把这位程六爷给惹毛了。

一旁的朱如生见此，也忙打圆场道，“我家姑娘说的不错，万隆商号这几年声名鹊起，在咱大明朝也是数得上的大商号了。只是，几年前我与两位打交道时，倒是不知两位在此高就。

咱们东家也从未与贵商号打过交道，更加不识得贵商号的人……”

朱掌柜的话音还未落下，那边兑二就从怀里掏出一块紫黑色的木牌放到桌上，“这是我们万隆商号的信令，两位就算是没见过，总也听说过。”

第六百二十四章 挖坑

朱如生伸手拿过，打量了一眼，对着赵怡然点点头。

赵怡然伸手接过，这块令牌触手微沉，整块令牌成紫黑色，凑近了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自家定做家具的时候，她也在卢先生的指导下，辨别了不少的木料。

如果她没猜错，这块令牌应该是由紫檀木雕刻而成，而且这块令牌许是时常使用的缘故，边角被磨得十分圆润，中间篆刻的万隆二字却清晰异常，让人一眼见之便能辨别。

赵怡然把令牌重新递还过去，“既然如此，那我们言归正传，还是来谈谈代理的事情吧。”

万隆商号的大名赵怡然也是听说过的，据说出面当家理事的就是一位姓程的男子，莫不是眼前的这位程六爷？但是看着年纪也不像，那位程大管事据说已经年近不惑，难不成是这位程六爷的爹？那倒是有几分可能。

不过万隆商号虽是发迹时间不长，生意倒是做的极大，这几年的势头很是迅猛，不过生意据说做得很是公道，称得上是童叟无欺，更是从来没听说过有欺行霸市的行为。在这个行业里面，算的上是风评极好了。

之前她还觉得这个商号的名字耳熟，也曾经细细打探过一番，自是听说万隆商号内主事人谈生意时，代表身份的是一块紫檀令牌。

刚刚自己见到的这一块应该就是了，现在既然这程六爷是万隆商号的人，那么代理自家的辣酱肯定是没有多大问题的。

赵怡然把自己面前的协议拿了递过去，“既然说到代理的事，那么咱们双方必定得要签订协议，程六爷看看，这份协议上可有什么异议的。”

程锦川这会儿身子不便，也不敢再随意招惹这丫头，免得被气得血气倒流，走火入魔，那可就真正是玩大发了。

他拿起赵怡然递来的两份协议，递给一份一旁的兑二和艮七，自己则拿起另一份仔细翻阅起来，越看心下越发惊讶，几年未见，丫头考虑事情倒是越发周祥了。

有些地方考虑的虽稍嫌不足，但是在这当下，大家做生意的严谨程度比不得前世，这样的一份协议足能对付着用了。

等程锦川把面前的这份协议一一看过一遍，又转头看向兑二和艮七二人，三人交换了几个眼神，走到一旁，细细讨论了一番。

赵怡然端起面前的茶盏，看着不远处主仆三人细细讨论的样子，倒也没有不耐烦，毕竟这不是一笔小生意，哪怕就是对于万隆商号这样的大商号而言，想要代理一些州府的辣酱买卖，也得先付一笔不菲的银钱给赵家。

这边程锦川商讨了一盏茶时间，再次回到桌前坐下，把手上拿着的协议晃了晃，“赵家的这份协议立的很是公正，对万隆来说，没有什么大问题。”

赵怡然的心微微一提，没有大问题？那就是有小问题了，她也不由正了神色，“愿闻其详。”

程锦川翻开上面的扉页，伸手指着其中的一处道，“这上面所写的代理费一年是若干银钱，我觉得有些不妥。就说我们万隆的总号在宁波，这每年就光为了此事，管事的就得来回奔波一次。

两地距离甚远，来回一趟少则一月，多则数月，要是因为此事耽搁如此多时间，委实是浪费我们万隆管事的时间，我觉得还是改为三年一次比较合适。”

“三年？”赵怡然的神色凝了凝，还没听说过买家要主动先把银钱交给卖家的，还一次主动多交两年的银子，这可不是一笔小钱，就因为怕耽搁管事那少则一月，多则数月的时间，就主动先把银子交于卖家，这么奇葩的事也能让她遇上……

要不是她与他素不相识，她真有心问他一句，喂，老兄，你到底是站哪边的，你莫不是个败家子吧？

“嗯，三年一次给清。”

程锦川点头，他真心觉得自己就在给自己挖坑，挖完了不算，自己跳下去，还帮着埋自己的人把土往自己身上盖，“既然是做生意，大家都得讲究诚信，互惠互利才行，我也就不隐瞒这三年一交的用意了，表面上看是你们赵家占了便宜，一下子有了这许多收益。

但是同样的对我们万隆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辣酱的广受欢迎，已经有了一个好的开头，而且我们万隆的商号遍布大江南北，以我们家掌柜的能力，这辣酱一旦开卖，生意的必定十分红火。

那些还没有拿到代理权限的大商号，必定能瞧清这里面的商机，到时候，只怕你们赵家的代理费也会因此水涨船高，远远不止如今的这个数了。”

说完，程锦川看着对面那瞪大眼的丫头，不要看就知道自己刚刚干的那事有多蠢。

但是看着她的目光渐渐改为崇拜，他心里为何会这般受用呢。

赵怡然觉得她得收回刚刚对对面这位程六爷的观感，看看人家行事多光明磊落，占了你的便宜还跟你说明白这里面的道理，怪不得生意能做的这般大，做事就是爽快。

其实刚刚程锦川说得这些道理，没人挑明她一时还想不到，他把上面的那层窗户纸揭破了，她也能想明白这里面的道理，其实任何货物都不怕人竞争，越竞争价格就会逐步上涨。

拍卖就是奉行的这个道理，大明朝虽是占地辽阔，却也是有限的，那些州府被人占了一处就少一处，剩下的越少，争抢的人就会有紧迫感，到时势必会抬高代理费，所谓价高者得。

她对程六爷的观感立马改观，不由目露敬佩的看了一眼程锦川，“不亏是万隆商号的人，这生意做得敞亮，实在让我敬佩。”

程锦川听到赵怡然的夸赞，自然感觉到其中的真诚，此刻只觉得犹如大夏天的喝了一杯凉茶，浑身上下都舒坦得不得了。

他微微挑了挑了眉，看在这丫头会说话的份上，他也不生她没想起他这件事的气了，毕竟她不知道后来发生的那些事，又如何会想到自己会寻她而来。

第六百二十五章 你来我往

他抛去这些念头，重新拿起那份协议，“还有这里，这些辣酱若是给我们代理，是全部还是分类？每年进货数量是否受限？这代理的费用是否所有州府都是一致？……这代理州府数量是否上不封顶？……”

随着程锦川一个接一个的问题抛出，之前还觉得自己这份协议做得十分缜密的赵怡然，彻底有些傻眼。

天啦，这世上还真有做生意这般诚信的人，还正好就被她给遇上了，这样的狗屎运，她也会有？

前世某人不就说，无奸不成商，哪怕他自己也是个商人，还是把这词给套在商人身上，可见商人大多是狡诈的，……不对，自己现在虽然也算得上是个商人了，但是做生意还是很讲究诚信的，更别谈用任何奸诈的手段了。

随着程锦川一页页的翻动，终于把赵怡然订好的协议整个研究了一遍，帮她把所有的漏洞都给找了出来，一一修正好之后，程锦川在心里也忍不暗松一口气。

还好，这丫头比从前长进不少，大方向基本没偏，不然这份协议还真是让他无从下手。不过，如今有他帮着修正一番，日后不管哪家商号再来签订这份协议，都休想钻了这丫头的空子。

赵怡然此时满腹身心还都放在面前的协议上，不得不说，这万隆商号的程六爷真正是个人才，这些地方经过他刚刚这份修正，如今真正算的上是一份完美的协议了。

一旁围观的三人，时不时的偷瞄一眼桌前坐着的两人，这样谈生意的还真是平生第一次见，自家主子这般究竟是为哪样？

兑二瞄见自家主子脸上挂着的点点笑意，嘴角忍不住抽了抽，他还是乖乖站着，当着啥也没看见吧。

赵怡然再次检查了一遍协议，发觉修正的地方没有挖坑的嫌疑，心里虽对这程六爷的动机有些好奇，倒也没执意此时就追究到底，且待看他后面如何行事再说。

对方既然已经示好，她索性也主动一把，“不知贵商号打算拿下几处州府的代理权，现在还没别的商号签订协议，大明朝的任何州府都任贵商号挑选。”

程锦川嘴角微微上扬，就连一向浅淡的凤眸里也染上点点笑意，显然赵怡然刚刚一番略带示好的话让他很是受用。

他抬起右手，站在他身侧的兑二忙把先前写好的那张纸递了过去，“这是我们万隆有意向的三十二州府，赵大姑娘看下，万隆这边是否能把这些地方的代理权限拿下来。”

赵怡然强忍着才没有翻他一个大白眼，她就知道对方先前的那番示好不是没有目的的，看看，她怎么说的……

虽说她身处的这个大明朝比历史上的那个明朝占地还要辽阔些，但也不过一百五十多个府，两百来个州。

他倒好，直接一下子就选定了三十多个州府，而且她敢肯定，他选的这些州府保管都是一些富庶之地。

赵怡然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伸手接过他递来的纸张，上面写了密密麻麻的一些地名，她粗略看了一眼，好么，北直隶除了两个州府外，其余全都榜上有名，南直隶还有两浙地区，数得上号的一些富裕州府，一个不落的全部位列其中。

只在纸张的最后，写了几处名不经传的州名，而且还是她从没听说过的，看那样子，就些州府应该是一些很偏僻的地方。

赵怡然思索了片刻，发觉不了其中有什么深意，要说那些富庶之地，她能理解，但万隆或者说这位程六爷选这些偏僻的地方又作何解释。

她有些不明所以的看了程锦川一眼，见对方正悠然自得的品着茶，并不介意自己的打量。

赵怡然看不出所以然，想想跟自家也没多大关系，索性也不问，只把手上的这张纸晃了晃，“这许多地方，万隆真能一口气吃的下？这代理费用可是一大笔银子。”

“赵大姑娘这是担心万隆一下子拿不出这么多银子来？还是说赵大姑娘因为我程某一下子给赵家接了这一大笔生意，有意要给万隆降一降这代理的银子？”

程锦川把握在手里的杯子搁到桌上，双手环胸有些慵懒的靠向身后的椅背，饶有兴味的看了赵怡然一眼，等会儿把这几十处的州府代理费用给到这丫头，这丫头一下子挣了这许多银钱，她心里会不会念他一点好。

想到这里，他又不由得坐直身子，重新拿起桌上的杯子，他把杯子托在指上旋转了几圈，又稳稳落到手心里，里面的茶水竟是没有溅出分毫。

一旁的艮七看着今儿明显有些举止反常的主子，忍不住瞪大了眼，盯着他手上的动作。

程锦川若有所感，微微侧过身，淡淡瞥他一眼。

艮七立马收回视线，继续眼观鼻鼻观心的站好，原来主子刚刚那么显摆不是给他们看的，他还是规规矩矩的站好吧。

“瞧程六爷这话说得，贵商号财大气粗，这丁点儿银钱在贵商号来说，也就是一年半年的利钱罢了。”能在短短几年时间，把铺子开遍大江南北的人家，她可不信对方能缺这点儿讨价还价的银子。

她不等程锦川开口，径直道，“而且看程六爷这行事做派，想必是准备好银子的，那么咱们就来谈谈这些州府的代理权吧。”

对方明显不缺这点银钱，既然做好要来谈这笔生意的打算，显然早就备好了银子，他竟还这般调侃她。

赵怡然暗自错牙，把那张纸直接拍在桌上，双臂环胸，抬了抬下巴指着那张纸头，无论如何，她也要在气势上压倒对方，不要让他小瞧了自己，至于自己为何会有这般幼稚的想法和举动，赵怡然此时并没有想。

程锦川看她一副傲娇的小模样，心生怜意，手指摩挲了片刻才道，“承蒙赵大姑娘看得起敝商号，那程某也给个准信，这些州府的辣酱代理权程某自是要拿下的，但是有句话我得说在前头。”

第六百二十六章 为她打算

程锦川顿了片刻，瞄了一眼赵怡然的神色，“我们万隆可以先把这些州府的代理银子付了，但是有些州府暂时还没开设铺子，那些州府的辣酱份额暂时也不购买，等我们那边的铺子开好了，时机成熟，再从赵家买辣酱，代理的时限就从买辣酱的时间开始算。”

赵怡然闻言不由惊讶的微微张大了嘴，等想转过来又暗暗的磨了磨牙，她竟不知道还有这样做生意的，这不是变相的先占茅坑不拉屎吗？

虽然这茅坑占了也碍不着自家的事，但是不知为何看着对面这程六爷一副老神在在，运筹帷幄的样子，她怎么就觉得这般熟悉，熟悉的想要骂他伪君子……

赵怡然想到这里不由一阵失神，这感觉她只有在那人身上体会过，每次看着那人坑了人，别人还对他感激涕零的样子，她就忍不住想要揭穿他的真面目。

难道这样的人哪里都有么，是了，他也姓程，说不定就是那家伙的祖宗。

那边程锦川瞥了一眼她面上不时变换的神情，不知她的心思又飘到哪儿去了，这丫头果真还是不适合正面对战，就这样还能时不时分神，他都不知赵家从前那些生意是谁出面谈妥当的。

“……这样做对你们赵家来说并没有任何坏处，不管是现在还是日后，这上面的一些州府你们也不可能把铺子尽数开遍。

那么不是把代理权卖于万隆，就是别的商号，刚刚协议上的那些提议就是我们万隆的诚意，再说我们万隆作为赵家辣酱的第一位代理商号，又一口气直接定下这三十二家州府。

你们赵家多少也应该给些礼遇才对，一旦这个协议签下，你们可是会有一大笔的银子进账，这笔银子可以让你们做很多事，比如置办不少庄子，再开几家作坊……”

赵怡然此时已经回转过神，听得他如此大言不惭的说了一大通话，就好似成了赵家的救世主一般，好似把这些地方的代理权卖给他们，自家就占了多大的便宜一般……额，是占了那么一点点的便宜。

但是他敢说，他们万隆没有占到丝毫便宜吗？他敢吗……呃，看他笑眯眯的样子，好像还真敢说。

知道他刚刚那番话说得很对，她们家比不得那些繁衍了数代的大商号，手底下有的是经营铺子的人手，他们赵家现在的情况要是开设只几家铺子，还能想法子或买或雇用一些掌柜和管事的。

但是不管如何，都没有那些一手栽培起来的管事好用，这就从她们目前的客栈就能看得出来，朱如生就是他们雇来的掌柜，做生意很是有几把刷子。

但是这样能干的人，人家并不卖身，她们只能与对方签订雇佣协议，有些机密的事情她们也不敢告知对方，许多事情做起来，就没那么如臂使指。

而且能雇到朱如生这样能干的掌柜，还纯属幸事，要是雇个面忠内奸的，那还不知要生出多少的烦心事。

所以目前最适合赵家的方法就是把辣酱的利润分薄一些，多多发展代理商，那些商号不但人力物力能跟上，就是万一有些什么后患也能及时应对，相比他们这些势单力薄的人家来说，他们行事要便利的多。

赵怡然想到这里，虽然心有不甘，但是不得不承认对面的程六爷说得是实情，她暗叹一口气，点头道，“多谢程六爷的好意，我们赵家日后如何打算，自有计较。现在咱们还是来说说，这三十二家州府的代理费用如何算吧？”

程锦川见她这么快就把利害关系想清楚了，也不由微微挑眉，都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几年未见这丫头，果然是大有长进，看来一味的把她护在羽翼之下，对她来说未见得是好事……

想到这里，他不由有些踌躇，要不要现在就相认，兑二他们几个都是自己人，就算是觉得事有蹊跷，也不会把此事透露出去，但是看着对面小丫头那双因为踌躇满志时，而显得格外明亮的眼眸。

却让他不由有些却步，他是不是不能一味的只想着自己的感受，也应该尊重一下这丫头自己的想法。

就看现在这样子她应付这些虽稍显吃力一些，但是显然乐在其中，要不……再等等，等他把京城的事处理妥当了，据说明年太后生辰，永乐帝已经下旨明年加开恩科。

等到了那时，有了功名在身，他在程家的义务已尽，那时该布置周全的事俱已齐备。

等他再来寻她时羽翼已丰，那些生意完全可以丢开手去，自己可以好好陪着她，任她是喜欢做生意还是喜欢琢磨那些吃食，他都陪着她。

听说她很是喜欢四处去溜达，不管是登高望远还是出海寻仙，有自己陪着她，这天下还有哪里她去不得的……

赵怡然接连指着其中两处州府说了一下代理费用若干，半晌都没听到对方回应，她不由抬头看过来，却见对面那程六爷又开始盯着自己出神。

她强忍着才没让自己的脸再次爆红，而是握拳抵唇，轻咳了一声，忍不住剜了他一眼，暗骂一句登徒子。

被她那声轻咳惊醒回神的程锦川正好看过来，一眼就看见对面那张小嘴无声的开合了几下，他敢肯定，这丫头刚刚又在骂他。

哎，看样子从前他替她做了那许多自以为对她好，如今看来不一定是她喜欢的事，那时只怕这丫头也没少在背后偷偷骂他。

“抱歉，刚刚走神了，赵大姑娘还请继续。”程锦川收回思绪，冲赵怡然微微一笑。

赵怡然没想到他会直接开口道歉，有些讶异的抬头瞥了他一眼，差点又被他的那张漂亮的不像话的俊脸给晃花了眼。

赶忙晃了晃小脑袋，把这丝干扰给赶出脑海。

程锦川看着眼前那颗扎着两个丫髻的黑色小脑袋晃了晃，强忍着伸手上前摸一摸的冲动，刚刚调动一丝内力压制，体力就一阵气血翻涌，让他忍不住一阵苦笑。

第六百二十七章 心悦

看来今儿相认真是不合时宜，他不能确定自己现在心绪不稳，体内内力又时不时乱串的情况下，万一这丫头到时说出什么不可控的话，自己会不会气得直接走火入魔了。

还是赶紧先把这事给商量妥当了，把这丫头先打发了，自己好好调息一番才成。

他深吸一口气，才平复下心境，静下心来与赵怡然商讨起各处的代理费用。

这一次两人都把心思花在中间的那张纸上，倒也相安无事，只是那些州府的代理银子被程锦川一再砍价，有些几乎砍掉了近二成的价格。

赵怡然差点忍不住反问一下这位程六爷，看他现在还好意思标榜自己是个大好人不……

那人有一句话倒是真没说错，果真是无奸不成商。

一旁的兑二和朱如生听着两人一番唇枪舌剑才定下的数字，忙各自提笔沾墨，把两人商讨出来的结果一一记录下来。

这一忙足足忙了大半个时辰，才把这三十二州府的代理银子商谈妥当。

赵怡然忍不出松一口气，对面这程六爷看着像个登徒子，谈起生意来察觉到对方的厉害之处，真正是到了锱铢必较的地步，与这样常年做生意的人谈判，实是不智之举。

到最后赵怡然只觉得词穷了，看着还一脸兴味的程锦川，她干脆大方了一把，那几处名不经传的州府，她也不跟他一般计较了，想着还不知等到猴年马月对方的铺子才能开过去，便只象征性的收了一些银钱。

程锦川看着她那副故作肉痛的样子，差点忍不住笑出声，这丫头骨子里面还是跟从前一样，是个不爱计较的，一旦遇到计较的人她就没辙了。

既已商定妥当，两人各自端起面前的杯子饮了一口，赵怡然瞥了程锦川一眼，就伸手拿过朱如生记录的那张纸。

她从头到尾细细看了一遍，没有发现遗漏，价格也与记忆中一般，再看到最下面汇总的金额，忍不住翘了翘嘴角，好在她也不是那吃素的，能争取的银子一钱也没少。

程锦川看着那丫头拿着那张纸头，一副强忍欢喜的模样，也微微翘了翘嘴角，唉，既要让这丫头体会到讨价还价的乐趣，还又不能让她察觉到自己的有意想让，这笔生意谈得比他想象中要费神多了。

不过这丫头成长的速度也让他颇感意外，两人讨论到最后一些州府的时候，她已经能把前面自己说的话用来反驳自己了，举一反三不说，还能当场活学活用，极好。

有了这次与自己的这番商谈，后面其他商号想要在赵家这边占便宜那是想都不要想的事，但是这丫头和赵家的那位当家人，为人都算是宽厚的，倒也不用担心，他们狮子大开口，得罪了人。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看来从前还是他的方法不对，把这丫头身上的这些潜能给埋没了，要是那时把她身上的这些潜能挖掘出来，把她随时带在身边，说不定也就没有后面的那些事了。

世事难料，到时说不定也会发生旁的事，能有如今这般，他……已经颇感满足。

目前这些方法交给她，只要他们能护着自家该得的利益，他就算没能亲自守在她身边，也能稍微放些心。

但是回头还得跟兑二他们交代一番，再调一些人过来暗中守着，俗话说得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难保不会有心术不正的人眼红赵家的生意，背后下黑手。

生意场上从来不缺黑幕，丫头从来没有应对过这样的事，自己暂时不能亲自在她身边护着，说什么也得让人护着她一些才能安心。

兑二和朱如生两人把各自记录的数额对了一遍，没有丝毫偏差。

“姑娘，数额没有问题。”朱如生拿着那张纸头，对着赵怡然小声说了一句。

“嗯，很好。”赵怡然抬头看向对面的程锦川，“程六爷，现在代理的费用已经商谈好了，接下来咱们先把协议签了吧。”

“既然这些已经商量妥当，协议咱们现在就签。”程锦川对此自然没有疑意，把一旁艮七刚刚重新誊抄好的两份协议递给对面的赵怡然。

赵怡然伸手接过，两份协议都翻过一遍，发觉与先前商定的那些一般无二，再把兑二和朱如生记录好的明细附在后面，就是完整的两份协议了。

赵怡然点点头，“我没有异议。”

一旁的兑二从腰间的荷包里面掏出一个圆形的铁匣子放到程锦川手边打开，露出里面嫣红的印泥。

程锦川掏出自己的私印快速的在两份协议上落章，又按了手印，这才由兑二把两份协议放到赵怡然的面前。

赵怡然见他这么爽气，也不扭捏，从自己随身的荷包里面，拿出一枚拇指大小的印章出来。

这枚印章的印料还是书哥儿送给她的生辰礼，她很是喜欢，把玩了许久之后，又请王世甫帮她雕刻的一枚小印，虽然已经雕刻好了一年多，却还从没用过。

今儿谈成了这笔大生意，见证了赵家的生意真正进入了下一个阶乘，此时用自己的这枚小印在第一份代理协议上落章对她来说，有着不一般的意义。

对面的程锦川一边用帕子擦去手上的印泥，一边却是不错眼的看着赵怡然，有些期待她在这两份协议上，落下她的印记，自然没落下她把那枚小印掏出来时的那丝慎重，看她把那枚小印握在手里摩挲了片刻才在印泥上按了一下，复又落回协议上。

看她那副郑重的样子，不知怎的，他突然有些妒忌那枚被她握在手里的小印来，可惜那是她名义上的那位大哥送给她的。

都怪他不好，没能早些寻她，她既然喜欢把玩这些小物件，他那边收藏了不少好东西，倒是可以送些给这丫头，嗯，这事回去就安排。

等赵怡然在两份协议上都落下手印，不等兑二上前拿回一份，程锦川已经伸手，把两份都拿了回来，看着上面一大一小两个红红的拇指印，再看看拇指印旁，两人的两枚印章也紧紧挨在一处。

第六百二十八章 震惊

有了两人的手印和印章，这份协议在程锦川眼中就有了不一样的意义，程锦川只觉满心的欢喜犹如泡泡一般，都快要压抑不住的往上冒。

赵怡然见他拿着两份协议一副傻乐的样子，有些看不过眼，先前看他倒是装得一副泰山崩于前都面不改色的模样，现在这是生意谈好，就开始原形毕露了。

赵怡然看他嘴角有越翘越高的趋势，实在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出言提醒道，“程六爷，既然协议我们双方俱已签订，你这边预计什么时候支付这笔费用？还有，这次预计提几个州府的辣酱？我们这边也好有所准备。”

程锦川被她这声提醒惊走了满腔心思，对于这丫头的不解风情，他是深有体会，忍不住瞪了她一眼，这才对着一旁的艮七打了一手势，艮七忙转身越过一旁的屏风，匆匆去了里间。

这边赵怡然被他那一眼瞪得有些莫名其妙，这家伙莫不是有病，自己好意提醒他不要忘了正事，他倒好，还敢瞪他，越想越不服气，伸手从程锦川手里抢过一份协议，“这协议咱们一人一份。”

程锦川被她孩子气的举动差点儿逗乐，这丫头看来穿越过来后，赵家人很是宠她，这性子倒是越养越回去了，嗯，跟她现在的年纪倒是相当，不过这娇娇的样子他也喜欢。

赵怡然还不知此时自己的举动落在某人眼里就是越活越回去的象征。

那边艮七进去不过片刻功夫，就抱了一个半大的紫檀木匣子出来。

“主子，都在这里了。”艮七把匣子摆在程锦川的手边。

程锦川微微颔首，伸手把匣子移到面前，打开上面的搭扣，从里面拿出几张银票，然后把匣子重新合上，推给对面的赵怡然。

“三十二州府，一年合计十八万两银，三年五十四万银，这里面正好是五十四万两银票，一万两一张，都是宝泰票号见票即对的银票，郯城县就有他们家的钱庄，你们过去也方便，赵大姑娘再清点一遍？”

程锦川说着把手上的几张银票递给一旁的艮七。

艮七伸手接过，又转身进了里间。

赵怡然没想到他会这般爽快就把五十四万银子一口气直接付了，……嗯，财大气粗有没有，什么时候她家也能如对面这败家子……

不对不对，是像对面这财神爷这般豪气的一掷千金。

她心里默默腹诽几句，就把匣子拿了过来，仔细清点了两遍。

不错，一万两的面额，一共五十四张，她随意抽了几张细细看了一眼，都是真的。

随着赵家生意越做越大，一万两面额的银票，这些年下来，她也陆陆续续的收到过一些，只是从没有一下子收到这许多罢了。

这感觉也太震撼了，有了这几十万两的银票子，赵家一下子就要跻身进入富甲一方的人家了。

“这些银票太过打眼，建议赵大姑娘留少许备用，其余还是妥善保存起来比较稳妥。”程锦川虽有意拉赵家一把，但也不能让他们陷入险地，这许多银子一旦露出风声被外人知晓，只怕赵家从此不得安宁，嗯，人手的是还是要尽快安排。

赵怡然自然晓得这其中的厉害，也领了程锦川提醒的情，赵家目前并不缺周转的银钱，这些银票子她暂时也不打算用，还是存到钱庄去比较妥当。

“多谢程六爷提醒，赵家不是那爱显摆的人家，必定会妥善处理好这些银票。”赵怡然一把把紫檀木的匣子合上，看了看手上的这个匣子，只怕也能值不少银子，对方竟然这般眼也不眨的就送给自己，出手委实是大方。

竟然人家这般大方，她也不会太过小气，她含笑看向对面的程锦川等人，“不知程六爷打算何时启程，可容许我代表我们赵家款待你们一番。”

程锦川见到她那张盈满笑意的小脸，能感觉到她的诚意，知道这会儿是真心想要留他们用膳，但是他刚刚一番心绪波动，体内刚刚突破的境界并不稳固，再不寻处清净的所在把境界巩固下来，自己的处境只怕有些不妙。

唉，好生可惜，还不容易哄得这丫头展颜，给自己一个好脸，此时只怕是没有机会更进一步了……

程锦川心里不知怎的，一股说不出的滋味渐渐弥漫开，隐隐竟品尝出几分苦涩来，“谢赵大姑娘好意……只是……我们还有旁的事，只怕耽搁不得。”

赵怡然见他面色一时不太好，只当他是旧疾又发了，心里倒是对他生出几分同情来，见此也不勉强，点头道，“咱们两家既已签订协议，日后合作了还有许多机会，到时……程六爷还请多多赏光。”

程锦川把桌上的那块令牌拿起来，“日后辣酱的买卖要是我们三人不能亲自过来，我会休书一封，让人带着这块令牌一同来寻你，到时后续的一切事情还都要麻烦赵大姑娘了。”

“这都是赵家应当应分的事，程六爷客气了。”

赵怡然跟着说了两句场面话，见程锦川的面色渐渐不太好，只得起身告辞，“既然咱们两家签订了协议，有些事情我还要先交待下去。

我看程六爷面色不佳，如若后面的事情没有特别紧急，尽可以留在此处多歇息两日，朱掌柜必定会好生招待，待身体缓过来了，再上路也不迟。”

刚刚松了一口气，体内的内力竟有压不住的趋势，程锦川此时确实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异样，再不运功引导，只怕今儿……

他面上带着一抹浅淡的笑意跟着站起身，冲赵怡然一抱拳，“多谢赵大姑娘美意，程某就却之不恭了。”

“无需客气，有什么要求，只管吩咐朱掌柜便是。”

赵怡然说着又跟一旁的朱如生交待几句。

朱如生连连点头答应。

赵怡然抬头瞥见跟在程锦川身后的那位二爷和七爷一脸的担忧，知道自己此时不再适合待下去，便对着程锦川回了一福礼，“既如此，那我就不打搅程六爷歇息了。”

第六百二十九章 疑虑

赵怡然把自己的那份协议收进匣子内，抱着匣子站起身，冲兑二和艮七微微颔首，就当先一步往外去。

程锦川跟在后面送她出门，看着她袅袅婷婷的身影逐渐消失在眼前，这才微叹一口气。

兑二忙迎上前来，“主子，你身子不适，不能再耽搁了。”

“我心里有数，此处面临深山，你去寻处清净之地，咱们过去。”程锦川也知道自己不能再耽搁，缓缓深吸一口气，忙吩咐道。

一旁的艮七闻言，脑子里面灵光一闪，“主子，属下知道有一去处。”

“说。”

“之前属下曾来过赵家一趟，跟着赵家人后面把赵家周围的地形都摸了一遍，赵家买下的那座山头里面，有处山谷，平常除了赵家人，鲜有外人知。

此时赵家人都在外忙活，必定没时间去，那里面十分清幽，咱们悄默过去，也不会惊动旁人。”艮七一边说一边推开一旁对着山坡那边的窗户，把大致的方位指给两人看。

“主子，艮七说得不错，与其属下在外寻处地方，还不如去那里。”一旁的兑二见他面色越发不好，也不敢耽搁急忙催促道。

“此提议甚好。”程锦川自身知道自身的情况，见此也不反对。

“那属下去与老朱说一声，咱们只怕还得在这里叨扰些时间。”兑二见程锦川点头，立马就转身打开房门出去了。

刚走到楼梯口，就与正上楼的朱如生碰了个对面。

朱如生刚送走赵怡然，想想还是不放心程锦川的身体，忙匆匆回头想来来问问可有能帮得上忙的地方，这才与兑二迎面碰上。

“老朱，正好寻你有事。”兑二一见到朱如生，立马伸手把他拉了过来。

把他们要寻处清净的地方休息一些时间的事说与朱如生听，朱如生一听，立马就提议道，“要说清净，赵家山谷倒是一处好去处，那里平常没什么人去，今儿赵家忙，更是没时间过去，二位爷赶紧带着主子过去吧。”

兑二跟他说明就是想听听他的建议，见他也如此说，忙点头，叮嘱他照看好几匹马，他们一回来只怕就要赶路回去。

朱如生连忙点头，“二爷只管放心，耽误不了你的事。”

“成，去吧。”

兑二脚步匆匆的进屋，把朱如生的话一说，程锦川点头道，“既然如此，艮七你认得路，直接带我们过去。”

那边艮七早已经把一些要紧的东西收拾随身带了，因为程锦川此时不宜动用内力的缘故，两人一左一右带着程锦川从二楼大开的窗户处跃下，两人施展轻功，犹如一阵轻烟从林子里面掠过。

好在艮七的记忆尚佳，很快就沿着那处如今已经修建好的甬道一路进了山谷。

甫一进入山谷，别说兑二和艮七，就连程锦川都差点儿被眼前的美景给晃花了眼。

兑二初初的惊叹之后，立马凝神细听了一会儿动静，“主子，这里没人。”

“嗯，咱们进去吧。”程锦川此时也不要他们二人搀扶，跟在艮七的身后，沿着樱桃林子里的小径一路往里走。

艮七看见眼前灌木上挂满了圆圆的小果，大多还是青碧色，也有不少红艳艳的点缀在其中。

他忍不住伸手摘了两颗下来，凑到眼前看了看，“这是什么果子，倒是长得好看。”

“是樱桃。”走在他身后的程锦川看着眼前的这片樱桃林子，不由翘了翘嘴角，那丫头是真有口福，竟然能被她得到这处地方，还在这里种了许多果木，此时大都已经挂了果。

按照此时的节气，这些果子好像要比外间早熟了不少。

程锦川越往里走，感觉就越明显，此处莫不是……心中有了猜想，他的脚步也逐渐加快，等见到那一缕缕若有似无的白色烟气时，他心里的惊讶更甚。

真不知该说这丫头的运气好还是说老天都看不过让她受罪，虽是穿越到了一户差点揭不开锅的农家，但是有了这些天然的便利，以及这丫头的见识能耐，难怪短短时间就让赵家发了家。

他不由回过头看了一眼，虽然此处被那座高耸入云的山峰挡住，看不到那座占地颇广的庄园，再看到这山谷里面被收拾出来的模样，他想，他应该已经猜出这丫头到底想要的是什么了。

或者说，她想要的是什么样的生活，今儿虽是因为诸多原因，他几经考量后，才压抑住自己的心意，忍着没与丫头相认，未尝不是心底的那一丝忐忑在作怪。

两人刚一见面，自己提示几次，丫头都没想起他来，说不定在她心底，就从来没有过他的位置，虽然他不想承认这个结果，但是这个认知还是让他不由得心生挫败。

他跨越几百年的时空寻过来，得知这个结果时，不说心里会又多沮丧。还有掩藏在心底更深处的恐惧就是，两人就算是相认了，丫头会不会对自己有情？

他之前的那些所作所为是不是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因为从前世他就从没有机会向这丫头表白过自己的心意，并不是他不敢，而是这丫头压根就没开窍。

他不知道，要是他苦追过来的结果还是同前世一样，他会不会郁闷的去买块豆腐回来撞死算了。

程锦川一路思绪纷杂的跟在艮七身后，一路来到湖边，又见到那座凉亭。

兑二和艮七上前，见石桌石凳上都收拾的很是干净，应该时常有人来此闲坐。

艮七连忙把带来的垫子铺在石凳上，“主子，这里清净的很，就在这边吧。”

“好。”程锦川左右看了一眼，点点头，上前在铺好垫子的石凳上落座。

因为一旁有兑二和艮七一左一右给他护法，他也收回所有思绪，盘膝合眼，不再去想那乱了他心神的小丫头。

兑二看见他已经盘膝坐在石凳上，心里一直悬着的一块大石总算是落了地。

主子今儿的行为实在是太反常了些，要不是他亲眼所见，压根就没法相信今儿同那赵大姑娘你来我往的一番较量，真是他家主子干出来的事。

第六百三十章 不着调

赵大姑娘虽说生的不错，但还没他家主子漂亮……嗯……咳……，虽然这是实情，但是主子今儿反常的简直让他没眼睛看。

而且就算是主子对赵家大姑娘心生爱慕，这两家的家世摆在这里，除非把赵家大姑娘抬回去做房小妾，不然只怕不能成事。

可是就凭他过往搜集来的那些消息看，这赵家姑娘愿不愿意给人做妾只怕还不好说，而且更让人觉得奇怪的是，他家主子什么时候见过赵大姑娘？还心心念念的让他们寻了这么多年？

难不成是他们来到主子身边之前的事？可是那时的赵家姑娘才几岁，也不应该呀……

兑二想了一通确实想不通这其中的关节，不由叹了一口气，一抬头，就见到对面的艮七正守在主子的另一侧，手里还拿了一些红色的果子，正一颗颗丢进嘴里吃得惬意。

他忍不住丢了一记眼刀过去，艮七若有所觉的抬头看过来，然后，就停了继续往嘴里扔果子的动作，嘴唇动了动，接连从嘴里吐出一粒粒果核来。

兑二又一记瞪眼甩过去，无声的警告了一句。

艮七见他这样，忙一把把手里的果子都塞进嘴里，两边的脸颊被撑得鼓鼓的，活像一只青蛙，除了嘴巴还在不停的蠕动之外，倒是立马站直身子守好自己的位置。

这不着调的！兑二忍不住吐出心口的那股子郁气，只是这一口气还没出完，那边艮七的嘴里又开始往外吐出一粒粒的果核。

兑二，“……”

艮七，“……”

等艮七消停下来，兑二又给他使了两眼神，让他不要再作怪，两人便一直默默的守在程锦川身侧。

从晌午一直守到日头落山，转眼月亮又悄悄爬上山头，直至漫天繁星。

不知何时，漫天的繁星渐渐褪去，天空褪去墨色，远处渐渐泛起鱼肚白。

兑二收功站起身，见到一旁的程锦川还巍然不动的坐在那石凳上，好像自从昨天打坐开始，他就一动未曾动过，就连面上的表情都未发生一丝波动。

兑二心下有些担心，稍微走近了两步，感觉程锦川鼻间若有似无的呼吸，心里这才放下心来。

一旁的艮七还没收功，兑二也就站在两人的身前，默默想着事情。

…………

却说昨天赵怡然这边，出了甲字上房后，就跟朱如生交代了几句，务必把楼上的那几位爷伺候好了。

握在手里的真金白银让她先前对朱如生的那丝怀疑压了下去，朱如生就算是跟对方有些交情，但是好歹对自家这边也没有恶意。

朱如生就是没有赵怡然的这番关照也必定不会含糊，有了这关照，立马就点头保证不出岔子。

赵怡然满意的点头，从随身的荷包里面抽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递给朱如生，“今儿辛苦朱掌柜了，这些留着给你喝茶，回头再让我爹好好赏你。”

朱如生了解她的脾性，也不客气，伸手接过大方的道了谢。

他看见赵怡然抱在怀里的匣子，连忙道了声，“大姑娘稍等片刻。”

赵怡然见他脚步匆匆的去了后厨，不一会儿提着一食盒出来，他揭开盒盖，里面竟然是空的，他示意赵怡然把檀木匣子放进去。

赵怡然感激他的细心，把匣子放进去，伸手接过食盒，“那我先回去，这边有什么情况，朱掌柜派人给我或者我爹捎个信都成。”

“哎，姑娘放心吧。”朱掌柜看着赵怡然提着食盒走远，自己还惦记着程锦川那头，便也顾不得这边，赶忙回头直奔二楼去了。

却说赵怡然这边提着食盒一路往回走，想到庄园里面此时正因为摆放家具，正有些闹哄哄的，加之人多眼杂，要是被谁把这食盒里的银票摸去了，她只怕哭都来不及，想了想，还是提着食盒一路往南坡而来。

这边因为这会儿正是白日，村里大多数的人不是在田间干活，就是在赵家作坊里做事，一路过来倒是没遇见几人。

就是偶尔遇见一两个，相互打过招呼，见她提着食盒，也不以为意，毕竟赵家人时常从客栈里面带些饭菜回来。

赵怡然更是觉得朱如生给她想的这个法子实在是妙极。

她一路进了家门，小花和小黑两只就连滚带爬的急忙迎上前来，“去去去……进院子去。”

眼见着两小只一路顺着自己的脚边爬向一旁的门槛，赵怡然忙把食盒套到胳膊上，弯腰一手捏住一只后颈的毛皮，把它们从地上提起来，赵怡然一边往院子里走，一边把两小只提到眼前，看着它们各自眨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看着自己，看着别提多呆萌了。

“怎么家里就你们俩，二丫去哪儿了？”

“嗷呜呜……”两小只嘴里发出一声奶声奶气的低叫以作回应。

赵怡然，“……”

走到狗窝前，“”把两只放下，赵怡然看看一旁的食盆里面已经被两只舔吃跟水洗过一般。

“原来是饿了，乖乖坐在这儿等一会儿，马上给你们送吃的。”赵怡然伸手揉了揉它们的小脑袋站起身。

两小只好像能听懂她的话一般，立马后腿着地，乖乖的坐好。

赵怡然见此也不耽搁，把手冲洗干净，提着食盒直接进了东厢自己的屋子。

她把那只檀木匣子从食盒里面抱出来放到炕上，打开来又把银票拿出来，一张张仔细看过一遍。

之前一直强忍着的欢喜，此时再也无需压抑，她握住银票一下子就原地蹦跳一下，欢呼一声，“啊哈哈………啊……”

她的欢呼声惊动院内的两小只，它们对着东厢的方向嗷呜两声，没等到主人的回应，两小只索性趴到地上，盯着东厢的方向，一动不动。

赵怡然欢喜够了，这才把银票重新放入匣子匣子内，想想还是从里面拿出四张银票，这才把匣子合上。

她打开炕头的一个大箱子，从里面分别抱出一大一小两个铁匣子。

她伸手摸衣领处，很快从衣服里面拉出一根编好的红色线绳，线绳上还拴着两把精致小巧的钥匙。

第六百三十一章 询问

她拿起钥匙很快把两个铁匣打开，那个略小些一个匣子内放着几个大小不一的荷包，底下压着一沓子银票。

她把荷包拨到一旁，把匣子内的那沓银票拿起来点了点，一共还有两万五千多两，她把先前拿出来的那四张一万两的银票拿过来，与这些放在一道，重新收进铁匣内锁上。

她打开那个稍大些的铁匣，这里面分类摆着几沓纸张，有家里的房契和地契，还有赵怡然到目前为止琢磨出来的所有方子，最后一沓就是那些商号目前与赵家合作的生意上签订的契纸。

她把今天签订的这份协议放进去，又把那只装着五十万两银票的檀木匣子放进去，这才满意的看着铁匣子里的东西，抻了抻胳膊，把自己摔到炕上，有些兴奋的左右打了几个滚。

半晌，她才把那股兴奋劲儿散了差不多了，仰躺在炕上，看着头顶有些灰扑扑的屋梁，想着即将要搬迁入住的庄园，嘴角止不住的往上翘，“……嘻嘻……呵呵……”

一个人傻乐半晌，想到今天见到的那主仆三人，那股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她冥思苦想了片刻，确定自己从未见过这程六爷，心底的那丝感觉究竟从何而来，也无从寻起，只得把那丝疑惑搁置一边。

她掏出怀表看了一下时间，已经是午时末了，看来李氏和二丫应该都在作坊那边用饭了，想到这里，她才觉得腹中空空，坐起身，看看身上有些皱的裙裳，索性直接下了炕。

她伸手抚了抚有些被压皱的地方，把一旁的铁匣子重新锁上，一一抱了放到炕柜里面锁了起来。

左右打量了一番屋内的情形，发觉没什么遗漏的东西，赵怡然这才拿过食盒转身出了屋子。

刚出了东厢门，小花和小黑就围了过来，赵怡然看着绕着她裙角打转的两小只，招呼道，“饿了吧？让一让，我这就去灶房给你弄吃的。”

两小只也不知是不是听懂了她的话，停下一直围着赵怡然打转的动作，连滚带爬的往灶房前奔去。

赵怡然看着那圆滚滚的只差在地上打滚的两小只，不由有些莞尔，提着食盒跟在两小只的身后去了灶房。

灶房门被关上了，两小只急急围着灶房门直打转，见到赵怡然过来，连连“嗷呜”了几声。

赵怡然上前把灶房门打开，两小只围着门槛扒拉了几下，圆滚滚的身子在门槛上来回滚动了几次，都没能越过高高的门槛爬进去。

“好了好了，去那边守着，吃得我马上就给你们送来。”赵怡然伸手一指那边的狗窝。

两小只仰头看看赵怡然，再回头看看自己的窝，又回头看看面前高高的门槛，摇了摇短小的尾巴，一摇一摆的往自己的狗窝去了。

赵怡然进了灶间，放下手上的食盒，上前掀开锅盖看了看，见两个锅里都是空的。

她又转身打开一旁的碗柜，里面还有一碗剩饭，几个馒头。

赵怡然伸手把那碗剩饭端了出来，又从一旁挂着的篮子里面拿出一根腊肠搁在一旁的案板上。

这才提着篮子，转身出了屋子，直接去了后院。

赵家的后院这两年被赵振兴和李氏他们全部开挖成了菜地，整个后院的面积一直抵到院墙，差不多也有了两亩地，如今都被整齐的分成一块块菜畦，里面种着各色的蔬菜瓜果。

赵怡然提着篮子上前，割了一小把韭菜，又拔了一把葱，这才转到一旁的菜畦上，拔了两把绿油油的小油菜。

她把这些菜一一放到篮子里，站起身，左右打量了一眼。

满园的菜蔬都被李氏他们照料的极好，满眼望去，都是或深或浅的各种绿，看起来养眼极了。

赵怡然左右环顾了一圈，到处都是一副生机勃勃的景色，满意的转过身，这才拎起篮子回了前院，把这些蔬菜择洗干净。

她快速的给灶膛生了火，很快一盘韭菜炒鸡蛋，一大盘青菜腊肠炒饭就出锅了。

赵怡然把那盘炒饭拨了一半给了两小只，自己这才就着那盘韭菜炒蛋，对付着把中饭吃了。

她把灶间收拾干净，想着今儿谈成的这笔大订单，想想还是去作坊里面看看辣酱现有多少库存，免得到时几家同时提货，作坊里面现有的货不够发。

她招呼了已经吃饱的两小只一声，让它们好好看家，这才提着食盒，直奔客栈这边。

她抬脚跨进客栈的时候，因过了饭时，客栈大堂里面用饭的客人早已经散去。

柜台后面没看见朱如生的身影，赵怡然就把食盒直接摆在靠着柜台旁的一张桌子上。

小五正好打起柜台后面的帘子，走了出来，一见到她，忙一脸带笑的小跑着迎了上来，“大姑娘来了，可用过饭了？”

“用过了。”赵怡然点头，“朱掌柜呢？”

“朱掌柜一直忙活到刚刚，这才到后面用饭去了。大姑娘可是找朱掌柜有事，要不小的去给你传唤一声？”小五说着，只等赵怡然吩咐就要往后面去寻朱掌柜。

“不用了。”赵怡然摇头，“让朱掌柜好生用顿饭吧。”

小五忙笑着躬身应是。

“甲字上房的几位客人可是走了？”

“还没……他们的马还在马厩里面。”

赵怡然抬头，遥遥看了一眼二楼甲字上房紧闭的房门，想到先前那程六爷明显有几分不适的眉眼，心里不知怎的竟有几分隐隐的担忧。

这份担忧让她不自觉的皱了皱眉，这些有些陌生又带着些许异样的感觉让她不由心生忐忑，她把这些奇怪的感觉归类为对方是自家重要的一个大商号，她有所担忧都是因为刚刚才谈成的那笔生意。

饶是如此想，她眉头还是不自觉的拧了拧，问小五，“那程六爷刚刚看着身体有些不适，你去问问，可要给他请个大夫来？”

“回大姑娘，这甲字上房的客人此时不在咱们客栈，说是要外出一会儿……”

小五说完，不由微微抬眼瞄了一眼赵怡然的神色。

第六百三十二章 门房

见赵怡然轻轻拢起了那两道好看的黛眉，他心下有几分紧张，咽了咽口水才继续道，“先前朱掌柜说是得了那几位客人的嘱咐，说是让咱们不要前去打搅。”

赵怡然闻言，原本对朱如生压下的疑虑，此时又渐渐浮上心头，他与这万隆商号几人的关系匪浅，绝不只是他所说的从前打过两次交道这么简单。

而且这万隆商号的程六爷行事也好生奇怪，不说先前两人谈生意时那人有些稍嫌无礼的目光，就是他待自己的那些举动里，也明显透露出几分不似初次见面时应该有的熟稔。

她毕竟不是真正的十三岁少女，她稚嫩的身体里里面可住着一个成熟的灵魂，先前或许被那一大笔生意给砸得有些昏头昏脑，如今渐渐想转过来，虽不能一下子找处其中的症结所在，好歹也感觉到其中有些蹊跷。

那人明显身体不适，既不寻医问药又不好生在客栈内歇息，难不成他们一行三人是出去寻什么名医了不成？

可是这附近除了周郎中的医术算得上不错之外，方圆几十里地，还没听说哪里有医术比周郎中更好的大夫，要是去远处，这马儿可还拴在自家客栈的马厩里呢……

真是一群行事让人摸不着边际的人，赵怡然想了一通也想不明白这些人是怎么想的，又打算如何行事，既然百思不得其解，他索性也不再去想，示意小五只管去忙，她则转身出了客栈。

小五看见她出了客栈大门，不由长舒一口气，转身穿过柜台后面的帘子，径自去了里间。

这边赵怡然沿着客栈旁的甬道直接去了作坊。

如今的赵家作坊，除了有大黄大白在大门旁边站岗放哨之外，还另设了一间门厅，专门雇了村里一对孤寡的老夫妇住在这里，日常帮着照看一下大门处进出货的车辆，晚上宿在这里也顺便留意一下作坊里头的动静。

老张头正坐在大门外的树荫下，“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烟，远远见到赵怡然过来，他忙把旱烟嘴从嘴里移开，站起身招呼道，“大丫来了，可曾吃过晌了？”

“吃了，大爷这是抽旱烟呐？咋不进屋歇晌去？”赵怡然笑着招呼了一句，“上次我爹给你带的那包烟叶如何？可好抽？”

“好好好……”老张头听得赵怡然如此说，忍不住笑眯了眼，“让大郎那孩子破费了，那好东西给我抽了都糟践了，我就抽点儿自家种的烟叶也就成了。”

“大爷你只管照看好这门上的差事，少不了你抽的那点儿好烟叶。”

老张头和汤婆子是清河村村东头的一对无儿无女的孤寡夫妇，去年春上起，赵家作坊里的生意越发好起来，有时每天都有不少趟来拉货的车马，作坊这边招呼不开，这些车夫和车马又不能全部指望客栈这边招呼。

赵怡然索性提议把靠近大门这片的空地上盖了一间类似于敞厅一样的屋子，专门用来招待这些人歇歇脚，夏天纳凉喝点茶水，冬天也能烤烤火取些暖。

屋子建起来快，就是难寻留守在作坊的人。

赵振兴把左近相识的人家都寻摸了一遍，都没选中适合留守在门厅的人选，最后还是张里正听说了此事，推荐了老张头夫妇。

赵振兴原本对这对夫妇为人也不是很熟悉，又私下打探了一番，除了无儿无女，家里穷苦些之外，这两人倒是没旁的毛病。

赵振兴直接让张里正做了中人，把老张头夫妇雇了下来。

赵家不但提供两人的食宿，每月还有一两银子的月钱，另外四季赵家还给他们每人另添两套衣裳。

老张头夫妇没想到临老了还有这样的好事落自家头上，欢喜之余，签了契纸的当天，就连夜搬到了作坊。

赵振兴见此也不用另给他们安排别的地儿，直接把敞厅里面的一间隔开，用来给老两口做了歇息的屋子。

作坊里面另备了灶房，汤婆子每天直接从客栈领了菜蔬，给自己和老张头还有大黄和大白它们做了饭菜。

让他们都没想到的事，汤婆子竟然做得一手的好茶饭，虽说不见得能与那些开馆子的厨子手艺相比，但是一些家常菜也做的很是有些味道。

有时作坊里面的活计忙活不过来，李氏中午来不及回来，中饭就直接跟汤婆子他们一道用了。

这会儿正在院子里面打扫的汤婆子听见外面老张头和赵怡然交谈的声音，忙拎着一把扫帚就探出头来张望了一眼。

见到是赵怡然，她忙冲赵怡然招招手，“大丫快过来，你娘先前还在说不知你今儿在哪吃，让我在锅里给你留了两块馅儿饼，我先前还加了一把火，这会儿还是热乎的呢。”

“哎，谢谢婆婆。”赵怡然笑着应了一声，就跟着汤婆子进了门厅后面的那条甬道。

顺着这边就能直接到赵家作坊里面单设的一间灶房，当初纯粹是备用的一间灶房，如今已经被汤婆子收拾出来，里面摆了不少做饭用的家伙什，一旁的长案上，更是摆放着不少装着油盐酱醋各色调料的罐子。

汤婆子把扫帚搁下，洗过手，上前揭开锅盖，就把锅里的两块饼子铲了放到一旁的盘子里，“饿坏了吧？你咋没早些过来吃？”

赵怡然笑着接过盘子，“婆婆，我在家吃过了，不过，你做的饼子是我最喜欢的，就是不饿我也能吃的下一块。”

赵怡然上前把手洗干净，那边汤婆子已经把上面的那块饼子切成了两半，见到赵怡然洗过手，忙递给她一双干净的筷子，“既然喜欢，就尝尝，我今儿搁这里面的馅儿可是你最喜欢的牛肉馅。”

赵怡然夹了半个饼子到跟前看了一眼，见里面填满剁得糜烂的牛肉，再闻到那股熟悉的香味儿，忍不住赞了一句，“婆婆的牛肉馅就是比我们调的香。”

汤婆子见她喜欢，一边把锅洗涮干净，一边笑着道，“上次你不是跟我学着调了馅儿吗？我看你手灵巧的很，做出来的饼子味道保管差不了。”

第六百三十三章 馅饼

汤婆子烙得一手的好饼子，不管是玉米面的还是白面的，不管是菜馅的还是各种肉馅的，她做的饼味道总是比旁人的要好吃些，那皮吃在嘴里总是最筋道，馅料的味道也是最香浓的。

赵怡然把饼子送到嘴边，轻轻咬了一口，饼子在锅里炕了一段时间了，外面的一层面皮已经被灶火烘烤的酥脆，微微一咬，面皮就在嘴里碎裂开，裹在中间带着浓浓牛肉香的馅料混合着面皮的香味一起滑向舌尖。

熟悉的味道，让赵怡然忍不住幸福的微微眯起眼。

“……唔……好吃！”赵怡然一边吃一边连连点头。

汤婆子看她吃得高兴，在一旁笑得满脸的皱褶都舒展开了，“喜欢回头再给你烙几张。”

她和老张头，一辈子都无儿无女的，原以为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大不了临了一道走就是了。

可是怎么也没想到，临老临老了，还能被赵振兴花了银子雇过来帮着照看赵家的作坊。

不但每日衣食茶饭啥啥的都不缺，就那每月赵家给的银子除了两人的花销外，还能把两人的棺材板都给攒起来了。

光说这些不算，更别提赵家一家子待人极是宽厚，几个孩子更是把他们当自家爷奶一样敬重，她和老头子临老能过上如今这日子，日后就算是到了临终的日子，也能闭上眼了。

赵怡然很快吃完一张饼子，满足的叹了一口气，看着一旁还在收拾的汤婆子道，“婆婆，这块饼子给我拿个油纸袋装着吧，我给二丫带过去。”

“哎。”汤婆子连忙应声，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就从一旁的碗橱里面拿来一个叠得整齐的油纸袋，利落的把馅儿饼装上递给赵怡然。

“婆婆这个月又叠了不少纸袋吧，这活计有人做，你得闲了还是歇一歇，要是老是低头叠这袋子，回头头颈又要疼了。”赵怡然见到汤婆子拿出一张折叠好的纸袋，不由又叮嘱了几句。

“没事儿，我也就得闲做做，做这活计又不重……又不被风吹雨淋的，累不着……”汤婆子见赵怡然这般关心自己，又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堆。

等赵怡然从灶间出来，那边二丫已经得了信寻过来了，“姐！”

“二丫。”赵怡然笑着把手上的油纸包里装着的饼子递了过去，“喏，还给你留了一个。”

二丫伸手摸了摸还鼓鼓的肚子，摇摇头，“我吃不下了，中午吃了好些……”

赵怡然见此，也不勉强，跟二丫一道去了作坊。

赵家作坊内如今是由李氏统管，她手底下如今也大小提拔了六七位管事，分管着各处。

现在李氏每天除了巡视一番作坊内的每处辣酱的各个工序外，其余大部分的时间不是在原料仓查点收发的原料账单，就是在成品仓查验每天辣酱进出的数量是否有误。

如今随着二丫的年岁渐长，已经能渐渐接替李氏手上的一部分活计了，明面上作坊的账房还握在李氏手里，实际二丫接手已经快有一年了。

姐妹两人一边往账房去一边小声说着近日作坊里面辣酱的库存。

有赖于二丫的好记性，等两人进了那间单独辟出来的账房时，赵怡然无需去翻账本，已经大致知道自家作坊里面的辣酱库存。

她伸手接过二丫递来的账册，大略翻了翻，发觉账册上记录的数据与二丫先前说得那些数据基本一致。

她一边合上账册一边笑着赞了二丫几句。

二丫又把今儿早上来拉货的一家结款的银票子递给赵怡然，“这些银子是今早张家铺子来拉的几车货，一共六百两整。”

“哦？张家如今这拉货的次数已经变为三天一次了？”赵怡然说着伸手在桌上的那摞账册里面翻出张家的那一本，翻到最近的几次，微微挑了挑眉。

“嗯，听他家今儿跟车来的伙计说，张家如今拉回去的辣酱已经不止在邻县的铺子里头卖了，据说今儿运走的这一批就打算直接随着其他货物送到济南府去……”

赵怡然见二丫打听的仔细，索性拉开一旁的一张圈椅，拍了拍上面的软垫，坐下慢慢听她说。

半晌，她抬手敲了敲面前的桌面，微微沉思了片刻，“等咱们办完乔迁宴之后，就发些帖子给现在往来的这些商家，趁着这个时间把辣酱代理的事情敲定下来。”

“张家……张家与咱们这两年走动越发勤了，他们既然在济南一带有铺子，到时就把济南府……留给他们……”

张家与他们有援手之恩，何况张家一直行善，在大张镇周边的名声一向很好，张家有结交之意，赵家也有相交之心，这一来二去的，两家也就如通家之好一般走动了起来。

如今知道张家也有意把辣酱贩往外地去卖，她也想着干脆卖张家一个好。

赵怡然思索了片刻，今儿万隆商号突然一下子吃掉三十二个州府的代理权，倒是给她提了一个醒，其他的一些地方她也得好生规划一下了，兖州府是他们赵家的大本营，肯定不能让出去的。

那么剩下的这些州府……她得与赵振兴和书哥儿他们商量商量，看来……自己只怕还得先草拟出一个章程出来。

二丫性子比较柔顺，除了帮着李氏打理作坊的账目之外，平常就爱做些针织女红，对于家里的这些大事，她历来是只旁听并不发表言论。

此时听见赵怡然如此说，也知道她只是随口说与自己听，并非问自己的意见。

她上前搬过一旁的一摞账册，拿起一旁的算盘，就开始“噼里啪啦”的拨起算盘珠子来。

赵怡然见她白嫩纤细的手指飞快落在算盘上，动作快的让人几乎看不大清，知道她做事专心，便也不再打搅，起身径直去了成品仓。

仓房里，张王氏正带着几个人把刚刚作坊那边送来的几大车辣酱坛子一一搬到屋里堆放好，“都仔细着些，轻拿轻放，千万别磕着了。”

张王氏一边叮嘱一边小心的把抱在怀里的一坛子辣酱靠着一旁的架子放好。

第六百三十四章 夸赞

等大车上的辣酱坛子一一被搬放安置好，张王氏这才拍了拍手，把手在身上的围裙上蹭了蹭，嘱咐几人把几处坛子堆放好，自己这才走到靠近门旁的桌前，弯腰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本账册，又拿起一旁的一支炭笔，在账册上划拉了几下。

赵怡然过来的时候，她正好合上账册，一见到赵怡然，一向板着的脸上也堆上了一些笑，“大丫过来了……”

“嗯，这是今儿早上刚出来的货？”赵怡然指着那边几人正在收拾的一处问。

“是的，这边的货今儿早上刚出给张家，正好把地方腾出来了。”张王氏双手交错着搓了搓，又忙四下里打量了一下，见仓房里到处都摆放的整齐，地上也收拾的干净，才微微松一口气。

她是去年秋上才被提拔上来做了这仓房的管事，她虽不知赵家是看重她哪一点，但是她知道赵家这大丫在家里能做一大半的主，一见到她过来，她就生怕哪里没做好，把这管事的帽子给她摘了。

要知道赵家作坊的管事不但每月月钱要比那些干活的多出不少，就连每月的赏钱都能比别人厚一些，要是……要是再能被评上一个上等，据说能多拿一个月的月钱。

钱氏上月就被品了一个上等，拿了赏银回家就给公婆打酒买肉，还给两人各做了一身新衣裳，公婆对钱氏更是没口子的夸赞。

她们妯娌两个都在赵家作坊干活，如今更是都被选上做了管事，在这村里别提让人多艳羡了，可是……可是钱氏为人和气，一早就得了赵家人的眼，在这作坊里头更是处处都比她强上一头。

比她先进作坊，比她先当上管事，如今更是早早的就被评了几次上等，这月眼见就到月底了，说啥她也得争这一口气。

如今因着钱氏在赵家得脸，老二两口子在公婆面前说话都比他们夫妻管用。

只是……只是自己嘴笨，不会说那些好听话，就算是她每天的活计都用心干了，人李氏评上等的时候也不见得就能想的到她。

赵怡然自是没注意一旁张王氏那些乱七八糟的想头，她沿着中间的过道，把每个区域放置的辣酱坛子大概看了一遍，心里默默算计了一番如今作坊的库存，要想管上程六爷那边的用量，只怕现有作坊的人手还不够。

看来作坊又要招工了。

她把整个仓房看了一遍，又推开一旁的侧门，看到那座半截露在地面上的地窖，又把里面窖藏着的酱料看了一遍，这才顺着原路返回。

仓房门口又停了几辆大车，张王氏正与作坊里的管事做交接，数量一一清点过，张王氏就在对方拿来的册子上按了一手印，表示这单数量已经确认无误。

那管事也是村里的一个媳妇子，见到赵怡然，忙笑着打了个招呼，就带着推车的几人回了作坊。

张王氏带头推起当先的一辆大车进了仓房，安排几人负责卸货。

赵怡然在一旁旁观了半晌，见张王氏虽然言语不多，但是做事麻利，有条理，几人被她安排的很是妥当，而且……

她转头四顾，这仓房自打张王氏接手后，好像还从没出过数量上的岔子，里面辣酱的摆放位置，包括这上下收拾干净的程度……很是让她满意。

她见张王氏放下手上的一个坛子，正要转身去大车上抱下一坛，上前几步道，“婶子这仓房打理的不错，日后还要照着如今这般才是。”

张王氏闻言愣了愣，抱在手上的坛子差一点没抱住，好在她立马醒过神来，忙收紧胳膊，一把把坛子牢牢抱在怀里，愣愣的看了赵怡然一眼，点点头，“我晓得，肯定好好打理这仓房。”

赵怡然点点头，示意她继续忙，自己则施施然的出了仓房。

古人说人穷志短果真是诚不欺我，这张王氏原先仗着有个有钱的娘家撑腰，在清河村那是数得着的泼辣人，这几年因为娘家败落，她在张家的腰杆子也没从前那般硬了。

又因为钱氏为人和善，与作坊里的人交好，加之又有张连氏搭了一把，如今也算是李氏跟前的红人，据说在张家很是得脸，这无形中又打压了张王氏的气势。

不过，这张王氏脾气虽臭，为人倒也算是直爽，她虽是个性要强些，但是也是因为这点，反而没那么多的歪歪肠子，就是一个臭脾气，有些难相处罢了，但是这样的人一旦用得好了，还真是一个得用的人。

作坊里如今人不多，人员也没那么复杂，但是难保日后，那时招的人会越来越多，这里面又都是一些媳妇子居多，保不准就会生些是非出来。

这张王氏与其余几处的管事脾气都不太相投，为人又硬气，让她做这仓房的管事倒是极好的。

赵怡然一边走心里一边思量。

仓房这边的张王氏看着赵怡然渐渐远去的身影，微微直起身，默默的把手上的坛子摞在堆好的坛子上。

旁边一跟她相熟的妇人凑过来道，“大丫这丫头还没怎么在这作坊里头夸过人呢，你说……这回是不是也能轮上你了？……”

张王氏闻言，心不由自主的就“噗通……噗通”接连跳了几下，原本还没多想的心思也忍不住绕了弯，要是……

旁边几人闻言，也搁下手上的活计，纷纷围了过来，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开了……

“哎，还别说，她婶子这话说得不错，上次我听二毛他娘回去说，那边作坊里头专管做腊肉的铁头家的，就是因为喜欢琢磨，心思又巧，之前她做了一个啥新味道出来，大丫就当众夸了她。

听说她管的那间作坊里头，那个月，人人都是拿的双份月钱，你们说，他们得赏了这铁头家的多少钱？……”

“哎呦喂……，那咱们……那咱们岂不是也能……”一妇人闻言，忙伸手拍了拍胸。

“这么好的事你就别想了……，咱们看看这月能不能多得一点赏钱才是真的……”

第六百三十五章 商议

李氏给棋哥儿和二丫两人洗了把脸，两人才精神了些，这会儿围着秦怡然和陈黒丫打量起笸箩里的鸭蛋来，“大姐，这鸭蛋什么时候才可以吃？”棋哥儿闻着灶间的香气，问秦怡然。

“嗯，最少也得半个月吧。”秦怡然估摸的前几天腌的那两坛子鸭蛋，至少得再过上半个月那鸭蛋才能腌的差不多。

李氏把晾在院子里豆豉收了盖起来，转身也进了灶间，她把里面一口锅洗刷干净，就先煮上粥把馒头蒸上了，她问秦怡然，“晚上你们想吃点啥？”

秦怡然想着这些天家里人的劳作量大还是吃点好的吧，“娘把腌的那块肉割点煮上一块，再割点剁成碎末泡点粉丝，上次做的那道蚂蚁上树我看大家都爱吃。”

“行。”李氏便走到屋檐下，拿了那块腌制的肉，略有些感慨的道：“咱家这一个月吃的肉，比往年一年吃的肉都要多。”

秦怡然笑着：“咱们这么辛苦的忙活张罗，不就是为了一日三餐，要是挣了钱，连这些都舍不得吃的，那还忙活个什么劲儿。”

“就你这小嘴儿厉害。”李氏笑着嗔她一句，不过心里还是赞同秦怡然说的话，虽是劳累了些，但是现在这日子过得让人觉得真有奔头。

等秦怡然和陈黒丫一道把两个坛子封好搬到一边，靠着上次的两个鸭蛋坛子一道放了，秦怡然这才掀开外面一口锅的锅盖，见锅内的水的都熬煮了没剩多少，才拿来两个海碗，把煮好的茶叶蛋一个个盛出来。

棋哥儿和二丫两个忙也围了过来，秦怡然把一个碗端了放到碗柜里面，剩下的一碗端了放到炕桌上，招呼两个小的上炕坐好，这才快速的帮着两人一人剥了一个放到他们面前的小碗里，秦怡然一边把刚被茶叶蛋烫到的手浸到凉水里一边关照两个小的，“等会儿再吃，太烫了。”转身招呼陈黒丫，“黑丫，过来吃茶叶蛋。”

陈黒丫也把手放在凉水里沾了沾，才上前拿了一个茶叶蛋，三两下就剥了蛋壳，她好似不觉得烫，就着刚剥好的蛋就咬了一小口，眼睛一亮，冲着秦怡然点头笑道：“嗯，好吃。”

秦怡然觉得刚刚被烫过的手好了些，这又才剥了一个递给李氏，李氏也不推拒，笑着接过来，“大丫，你别只顾着我们，你自己也吃。”

秦怡然就给自己也剥了一个，茶叶蛋的味道确实不错，咸香可口，她点点头，这次茶叶蛋如此好，很有可能因为是野鸡蛋的缘故，味道比寻常的鸡蛋味道还要好些。

棋哥儿和二丫两个也把秦怡然剥的一个吃完了，二丫指着碗里的茶叶蛋跟秦怡然道：“大姐，我还想再吃一个，我要自己剥。”

秦怡然笑着道：“吃吧，小心着烫。”

那边棋哥儿已经起身，先是给二丫抓了一个，自己也抓了一个，一边呼着烫，一边却是舍不得放手，等到剥完了，咬了一口才道：“这个蛋真好吃。”

李氏也笑着道：“大丫这蛋煮的味儿好。”

娘几个还在说笑，那边赵振兴跟书哥儿两人也进了灶间，赵振兴笑着问：“吃啥好吃的，刚进院子就听到你们说啥好吃的。”

“爹，大哥，给你们吃蛋。”二丫忙举着手上刚剥好的鸡蛋递到两人面前，赵振兴看着碗里煮的黑乎乎的蛋，笑着在二丫举着的蛋上面咬了一小口，他有些意外的点头：“不错，这蛋味道好。”

那边书哥儿已经就着秦怡然打来的水，把手脸都洗了干净，这才坐到炕边，拿了一个鸡蛋剥了。

大家都茶叶蛋的评价都很高，秦怡然看着今天又捡回来的一些鸡蛋，“爹，过两天去县城我看你带一些野鸡蛋给谭伯娘她们，让他们尝个新鲜。”

“大丫说的对，这野鸡蛋她们怕是还没尝过，这蛋比咱家鸡生的蛋都要好吃。”李氏把煮好的那块肉捞起来切了放在盘子里，淋上刚刚拌好的调料，就搁到炕桌上，转身就忙着烧那道蚂蚁上树去了。

赵振兴问秦怡然，“咱家还有多少野鸡蛋？”

“也就今天捡回来的二三十个。”秦怡然拿过家里的鸡蛋篓子看了下。

赵振兴摸了摸已经长了青茬的下巴，“要是有多的，我准备带一些给周掌柜。”

秦怡然看着篮子里的蛋，有些迟疑的道：“我看这样吧，这次就不要给谭伯娘野鸡蛋了，给块咱家腌的猪肉，这次的鸡蛋先给周掌柜吧，野鸡蛋下次再给谭伯娘带也不迟。”

“我觉得大丫说得可行。”李氏想想觉得自家腌的这肉的味道也极好，便也在一边点头附和。

等到众人吃过饭，李氏自去收拾，赵振兴就跟秦怡然道：“明后儿咱们就去把那温棚的地整出来，大后天我去县城，你们都帮着想想用什么搭那温棚合适，我正好一道买了带回来。”

秦怡然想着前世那些温棚大都是用那塑料薄膜和竹子之类的一道搭建起来，竹子的事情好解决，就是这塑料薄膜恐怕就没处买去了。

她问赵振兴，“爹可听说过有哪家搭温棚用的什么材料？”

赵振兴皱了皱眉，“这我倒是听说过，府城那边就有那大户人家在自家田庄上搭过温棚，不过据说那是用琉璃做的顶，那琉璃虽说这几年的价格稍微便宜一点，但是就咱家要搭那么大地方，怕不得要好几百两银子才成。”

秦怡然了然，琉璃做的那也奢侈了些，就赵家这情景，用那实在有些不合适，她想着有没有类似于塑料薄膜之类的替代品，但是那是化学品，就凭自己上学时学的那点儿化学知识，还整不出这玩意儿。

她又把塑料薄膜的特点仔细的想了想，防水，不透气……嗯，记忆中好似有什么跟它重叠了……有了，是雨伞！“雨伞！”秦怡然猛地说出两个字，把众人都惊了一下。

刚刚几人见她凝眉沉思，也在一旁帮着一道想办法，谁知她突然冒了一句话把三人都惊了回了神，见三人都有些疑惑的看着自己，秦怡然道：“咱们县城可有那卖雨伞的铺子？”

第六百三十七章 果核

“……”兑二只得再次走到石凳前落座，看着对面入定的程锦川微微叹一口气。

程锦川睁开眼时，外面已是暮色四合，他眸光里面有什么东西一闪而逝，随即便微微仰头，一声清越的长啸自他口中传出。

啸声刹那传遍整座山谷，惊起飞禽走兽无数。

兑二和艮七距离太近，躲闪不及，只得纷纷运功封闭自己的五官。

等啸声渐止，程锦川收功起身，一天一夜的打坐不但不见丝毫疲态，整个人愈发显得丰神俊逸起来。

兑二和艮七两人见此也忙收功起身，抱拳上前恭贺，“恭喜主子……”

“有人来了。”程锦川耳朵微动，伸手打断两人的动作，衣袖微微一拂，已经带着两人上了一旁的大树。

赵振兴提着灯笼，脚步匆匆的带着钱佑宁、花叔二人顺着甬道直奔山谷而来，“天黑了，咱们还是先沿着走廊去那边的酱缸先看看……”

山谷里突如其来的啸声，让正在庄子里面布置的赵振兴一阵心慌，山谷是赵家的秘密，没自己人带领，外人是无法进入这地界的。

更何况自打庄园建好后，更是把这唯一的通道给圈在自家的后院，今儿这莫名的异响，让赵振兴心下有些忐忑，不晓得是谁悄么就摸了进来。

钱佑宁和花叔二人对这山谷没赵振兴熟悉，闻言自是没意见。

此时天色昏暗，两人把各自带来灯笼也一一点上，跟在赵振兴的身后穿过灌木林，绕到了走廊这边。

此时除了风吹过树梢的声响，四下里一片安静。

赵振兴提着灯笼四下匆匆照了一下，亭子里面空空如也，没有见到有人待过的踪迹。

三人又脚步匆匆的沿着走廊，一直往林子深处走去，待穿过温泉池，又走了一盏茶功夫，才看到那一排排摆着的酱缸。

“咱们分散开，四处看看。”赵振兴提着灯笼当先一步往里走。

钱佑宁和花叔对视一眼，便也各自提着灯笼一左一右找寻去了。

半晌搜寻无果，三人碰头，俱是摇头。

赵振兴心里的那根弦没松开，反而绷得越发紧了，他抬头看着周围茂密的林子，一时也没了主意。

“我看要不把作坊里的大花大黄牵过来，有它们帮着寻人，肯定比咱们三人像个没头苍蝇这样要强些。”一旁钱佑宁见这样不是个事儿，忙建议道。

“佑宁你说的对，我这一着急，就没能想起这一茬，走，咱们回去，让大黄它们来。”赵振兴说走就走，三人又顺着原路回到走廊上。

待走到亭子时，花叔只觉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脚，他疑惑的低下头，把脚挪开，灯笼的光亮投射过来，就见原先落脚的地方，躺着一圆溜溜的物什，“咦……”

走在前头的赵振兴和钱佑宁闻声转头，就见花叔蹲下身子，从地上捡起一样东西，两人忙纷纷围了上来，“怎么了？可是发现什么了？”

“东家，你看！这是樱桃的果核……”花叔说了一半的话又不由咽了下去，此地离樱桃树不远，难保不是东家姑娘在这边吃的时候落下的。

“我看看。”赵振兴伸手接过，打量了一番，点头道，“是樱桃的果核，但是这两日大丫她们并没有来山谷，而且她们也不会随便把这果核扔在这地上……快，四下找找，看看还有没有……”

赵振兴脑海里灵光一闪，立马想到什么，赶忙招呼两人，自己也赶紧提着灯笼四下里找寻起来。

躲在树上的兑二忍住扶额的冲动，狠狠的瞪了艮七一眼，肯定是这家伙，他吃了那么多，果核没收拾干净，这下子可正巧被逮了个把柄。

另一棵树上的程锦川见到下面的情形，微微皱了皱眉，感觉到一旁树上兑二和艮七有些紧张的气息，心思微转，大概了然了事情的始末。

看来手下这帮人做事还不够严谨，特别是兑二和艮七他们，他们做的事情是不能留下任何尾巴的。

如今一件小事也能被赵振兴等人抓到把柄，可见其他的事……回头，这些人得要好好管束了，不然就这样行事，迟早要栽大跟头。

想到自己要做的那些事，可是容不得丝毫的马虎大意，一旦栽跟头说不定就是掉脑袋的事。

很快，赵振兴几人围着亭子里外找了一圈，散落在四周草丛里的果核渐渐就被找了出来。

“这……这……唉……”赵振兴看着眼前一堆的果核，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这贼没找到，倒是找到对方留下的这些果核来。

这些果核既然是那贼子留下的，必然有那人留下的气息，“走，带上这些果核，让大黄它们辨辨，看看能不能把人给找出来。”

钱佑宁和花叔也没更好的主意，见此忙从一旁捡了一片大树叶，把这些果核包上，三人又脚步匆匆的直奔山谷外去寻大黄它们了。

见到三人远去，程锦川自树上飘然落下，脚尖在地面上轻轻一点，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兑二和艮七也纷纷自藏身的树上落下，不敢抬头去看程锦川的脸色，立马单膝着地，呐呐不敢言语，一副请罪的样子。

程锦川看着单膝着地的二人，原本还打算夜间好去寻一寻那人，如今艮七他们露了行踪，只怕此事也不能成行了。

他微微握紧拳，心里涌上的一股郁气半晌才慢慢褪去。

“此地不宜久留，让老朱备好马匹，咱们尽快动身。”

“是。”兑二冲程锦川一抱拳，就拉着艮七起身，当先一步飞身出了亭子。

程锦川看着两人迅速远去的身影，衣袖轻轻一拂，也不见他如何动作，已经跟在了两人身后。

…………

程锦川一行三人上了马直奔大张镇而去时，朱如生也连忙带着小五把甲字上房里外都给清理了一遍，就连所有的被褥都全部换上新的。

等他刚把这些料理妥当，还没来得及擦一擦额头上的汗，赵振兴就领着大花大黄过来了。

“东家这是？”朱如生佯装什么也不知的看着被赵振兴牵在手里的两只大狼狗。

第六百四十一章 哭

赵怡然看她面上一闪而逝的落寞，心中也有些感同身受，伸手搂过她的肩，“怕啥，就算是你爹成亲了，你要是想你爹了，你就过去住些日子。

待得不愿意了，你就来我家住着，这边已经给你留好了屋子，屋子都是你自己布置的，要是喜欢，你日后就把这儿当成你自己的家。

反正你奶如今也不在了，村子那里，我看你也别再住了。”

米氏前年冬上，一场风寒没扛过去，人就没了，陈家那院子陈义明一年也回来住不上一个月，大多数还是陈黒丫一个人住。

赵怡然先前就是想到这一茬，就在这四进院子里，给她留了一小跨院，反正先前她吃喝就大多数在赵家，现在住在赵家也跟从前没什么两样。

陈义明这几年在外跑生意，因为铺子在朱家镇的缘故，倒是时常过去，这一来二去的，就被有心人打听到了一些底细。

知道他是个鳏夫，膝下就一女儿，就有那见陈义明生意做得红火的，开始给他保媒拉纤，给他说起了亲事。

陈义明原本就没打算这两年成亲，自打陈钱氏妻子去世这些年，他就一直在外奔波，陈黒丫一直有赖赵家的照顾，他自觉对不起陈黑丫，一心想要给她攒份厚厚的嫁妆，将来挑个好人家嫁了，再打算自己的事。

所以媒人一上门，不管是提哪家的亲事，都被他一口回绝了。

这样的事情多了，渐渐也就有人看出些门道。

就在他们闻香斋隔壁，有家绸缎铺子，这绸缎铺子的掌柜，家里就一独生女儿。

原来这老掌柜子嗣艰难，一直到了中年才得了一女儿，原先想着女儿长大了，招个上门女婿也好给他们老夫妻养老送终。

谁知这上门女婿不好挑，高不成低不就的，这一来二去的，就把自家女儿的年纪耽搁大了，眼见着如花似玉的女儿过了双十年华，上门说亲的人却是越来越看不上眼。

闻香斋也在朱家镇落脚了好几年，陈义明他自是识得的，他的事情他也听说了不少。

这老掌柜自己亲自看了人，又私下里打听了一番陈义明，知道他是个正派人，虽是娶过一一回亲，家里还有个十几岁的女儿，但是除了这些，陈义明却是没有旁的短处。

人也长得十分周正，他回去后左右一琢磨，觉得这是个好人选，跟老妻商量了一番，又让自家女儿看过两回人，见女儿点了头，这才让媒人上门提了这门亲。

陈义明自然是没点头，知道他们说是替绸缎庄掌柜家的小姐提亲，他也听闻过对方想要招个上门女婿，直接一口就回绝了媒人。

谁知，媒人却说那老掌柜早就改了口风，不招上门女婿了，只要陈义明在朱家镇安个家，将来能给他们老夫妻养老送终就成。

陈义明先前一直没点头答应，但是架不住那老掌柜看中了他，三不五时的就让人上门说项，这事渐渐闹得朱家镇人人都得知了。

书哥儿写信回来时也就顺便提了此事，陈黑丫听了此事之后，自是放心不下，特意去朱家镇看了看情况。

如今看来，这事只怕七八成已经是要定了的。

“我听我哥说，那家人在朱家镇的风评不错，做生意也很是公道，要不是因为先前想招婿才把自家的闺女给耽搁了，只怕早就有人想着娶回去了。”赵怡然见她还有些不高兴的样子，不由劝了一句。

陈义明已经守了七八年了，这七八年更是从未听说过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如今要不是这家人瞧中他人品，事情传开了，只怕一时半会儿的还没个结果。

“再说，就算是你日后嫁了人，也不能带着你爹过一辈子，他总有自己的日子要过，难道真要等到他临老了，还让他一个人孤零零的过？”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看到那家姑娘时，突然就想到了我娘……，大丫姐，你都不知道，我娘病到最后的时候，人都有些糊涂了，就是还放心不下我和我爹……，她到死都是……都是惦记着我们……我们的……。

……呜……呜……，我就是……就是有点……想我娘……了……呜……呜……，要是……要是我爹……娶了别人……，……呜呜……将来……将来还有……还有谁……能记得……记得她……呜呜……”

赵怡然看着说着说着，就突然激动的红了眼，哽咽着说不出话来的陈黑丫，赶忙掏出自己的帕子，“快别哭了，都是……都是我不好……，你别多想了，你爹不会……不会忘了你娘的，这不还有你……还有你记着她的吗？”

“……哇……哇啊……”

赵怡然还从没见到过哭的这样伤心的陈黑丫，一时有些手足无措的不知如何是好，自己的鼻子也忍不住有些发酸。

那边二丫见了，也忙走过来，伸手轻轻拍了拍陈黑丫的背，“黑丫姐！黑丫姐！你别哭了，你再哭，我也要哭了……”

陈黑丫这一通发泄，直哭的打嗝不止才渐渐消停下来。

赵怡然见她哭的双目红肿，一直打嗝不止的样子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心生不忍，伸手拿过帕子一边帮她拭泪一边跟一旁的二丫道，“去打些凉水过来给你黑丫姐洗把脸。”

陈黑丫刚刚发泄了一通，此时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听见赵怡然如此说，连忙就要站起身，“不用了，我自己去洗。”

“哎哟，你就好生坐着吧。”赵怡然一把把她按在椅子上，对着二丫使了一眼色。

二丫忙提起裙摆，飞快的跑进自己的院子。

等二丫端来一盆清水，赵怡然挽了衣袖，挤了湿巾子给陈黑丫擦完脸，又拿来冰块用布包着给她敷眼睛。

“既然你心里不痛快，就把这些不痛快说出来，哪怕像今儿这样哭一场也是好的，你要是把这些都憋在心里，你也不怕把自己憋出毛病来。”赵怡然看见她一副有些可怜兮兮的样子，忍不住说了她几句。

第六百四十二章 乔迁宴（一）

陈黒丫这口气只怕自从得知有人给陈义明说亲时，就憋在心里了。

要不是今儿自己多嘴问了几句，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发出来呢。

“……人都说我爹守了这么多年，都是因为怕我受罪这才没成亲，要是我再因为我娘拦在里面不肯让我爹娶亲，我是不是太不孝顺了？”陈黑丫眨着一双通红的眼睛看着赵怡然，一脸的茫然。

“……”这问题赵怡然没法回答，这是一个无解的命题，不管是陈义明还是钱氏对陈黑丫来说，都是至亲，在两人中间做取舍太过艰难。

她思索了片刻，才有些艰难的开了口，“你为何要做这般想，你娘已经不在了……，你和你爹总要好好活下去的，只要你爹和你心里还记挂着你娘，……也就足够了……”

陈黑丫沉默着没有开口。

赵怡然也觉得自己没法再劝她，此事只能靠她自己慢慢想通，她所能做的就是陪在她身边，做个倾听者。

一旁的二丫把一旁的水盆收拾下去，也安静的陪坐在一旁。

三人半依偎的坐在一块儿，谁也没再开口说话，一时凉亭内寂静无声，外面微风轻拂，吹过树梢时带来沙沙的声响。

春天已渐渐走远，夏天正悄然来临，裹挟着一些热意的风浪里似乎也被几人的情绪感染，带上了一丝淡淡的愁绪。

…………

十二日这一大清早，天还未亮，赵家几人就都起了身，随着每间屋子的灯光逐渐亮起，几人都穿戴一新，各自洗漱好，就提着灯笼出了赵家院子，直奔自家的新庄园而来。

此时外面不过卯初，还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时候。

赵家人却个个都是喜气洋洋，精神十足的一边跟在打着灯笼的赵振兴身后，一边小声的讨论着今儿安排。

时不时的几人就发出一阵笑声，在这宁静的清晨，笑声传出去老远。

一行人越过小桥，刚往村口走了几步，远远就瞧见，村里方向也有人提着灯笼走了过来。

赵振兴心中一动，扬声唤了一句，“爹？”

“哎。”赵老爷子应答的声音远远传来。

赵振兴提着灯笼就加快脚步往村口去。

那边赵老爷子也提着灯笼往村口方向赶来。

等到两方人渐渐在村口合拢，几人才发现赵老爷子不是一个人，赵振安竟然也跟着他一道过来了。

书哥儿几个孩子忙上前叫人，双方打过招呼，就一起出了村子，待沿着官道走到山脚下时，才发觉客栈门口早就挂起了灯笼。

不待这边几人反应，那边朱如生应该是早有准备，一见到这边一群人过来，便提着灯笼，带着小五小六就穿过那条鹅卵石铺就的小道迎了过来，“东家早！老爷子早！少爷姑娘们早……”

朱如生几人一连串的问好声，惹得赵老爷子哈哈大笑。

他今儿心情格外好，他伸手拍了拍朱如生的肩，“早早早！，今儿要辛苦朱掌柜了。”

“诶……，老爷子这话就外道了，东家的事还不是我老朱的事，有啥事你老看得起，就只管差遣我老朱，只要办得到，我保管给你老办得妥妥的。”朱如生今儿的姿态摆的很低。

赵老爷子更是笑眯了眼，“好，我知道朱掌柜是个好样的，走走走，咱们早些上去，免得误了吉时。”

一行人又开始往山上走，很快，便上了那片青石板铺就好的场地，远远就瞧见庄园的院门大开，门里门外都挂着一连串的大红灯笼。

把庄园内外都映照得红通通一片，显得格外喜气。

康伯正和那些护院守在门外，一见到一行人过来，忙纷纷迎了上来。

“东家……”

“老爷子……”

“太太……”

“少爷……姑娘……”

一连串的招呼声，直到众人进了庄园大门，才渐渐消停。

赵振兴先是询问了几句，得知各处都安好，香炉鞭炮等物都已备好，只等吉时一到就可以放鞭迎客了。

他抬眼看了看天色，与赵老爷子耳语了几句，又转身吩咐了康伯几句。

这边赵怡然掏出怀表看了一下时间，距离吉时还差一刻钟。

一阵风吹来，她伸手紧了紧身上的薄披风，清晨山里的温度要比外间低上不少。

一旁的棋哥儿拉着二丫正兴奋的指着各处的红灯笼，嘻嘻笑着玩闹，一旁的陈黑丫和李氏也在小声的说着什么。

赵怡然仰头看着廊下挂着的红灯笼上正随风飘荡的穗子发着呆。

“……嘭……啪……噼里啪啦……”

突然一个天地炮炸响在耳侧，随即就是一连串的鞭炮声。

吓得赵怡然一个激灵，随即又醒过神来，看着身边一张张又惊又喜的笑脸，在红灯笼的映照下，显得格外的明媚，赵怡然忍不住笑弯了嘴角。

…………

赵怡然把手上摘满樱桃的篮子递给陈黑丫，看看脚上的鞋子已经被晨间的露珠打湿，不由跺了跺脚，“二丫你再摘一篮子也就差不多了，外面也不早了，我和黑丫去挑几个寒瓜和香瓜，咱们就回去。”

二丫把手上摘下来的一把红艳艳的樱桃放进挎在胳膊上的篮子里，直起身子应了一声。

之前搭温棚的地方，因为天气渐热，架子和油布早已经清掉了，只是那些瓜果蔬菜还留在原地，如今长势还不错，但是随着天气温度渐渐高升，只怕用不了多长时间，这些蔬菜都得拉架。

赵怡然让陈黑丫站在菜畦边上等着，自己到地里挑了一圈，摘了六个寒瓜，十几个香瓜，这才示意黑丫把提着的大背篓拿过来，待把这些一一装进去，背篓也差不多满了。

看见陈黑丫轻轻松松的就把背篓背上了肩，赵怡然只有羡慕的份。

“走吧。”

等她们一行三人把这些瓜果拿到院子里，四个丫鬟忙迎了上来。

“春枝、夏绿，你们去把这些樱桃还有早上老爷子送来的那些果子一一洗了，用盘子装了，送到各处去。”

“秋枫、冬雪，你们俩把这篓子寒瓜和香瓜给后厨那边送去，等客人来了，让她们切了装盘送上来。”

第六百四十三章乔迁宴（二）

赵怡然吩咐妥当了，这才转身进屋梳洗，换了一身新裙裳。

这边三人收拾妥当没多会儿功夫，刚把果子洗了分到各处的春枝就过来了，“大姑娘，太太让你们到前头去，说是亲家老爷和太太他们还有谭家的太太她们一起过来了。”

“哦？”赵怡然忙站起身，掏出怀表看了一眼，抬脚往前面主院去，“这会儿才辰初，他们怎么这么早？你跟秋枫她们说一声，让厨房切盘瓜送上来。”

春枝忙应声退了下去。

陈黑丫和二丫也忙相互照应着把身上的裙裳理了理，这才紧跟着赵怡然一起往外走。

…………

三人刚刚绕过游廊，还没跨进李氏他们住的院子，就听见一片欢声笑语。

赵怡然脸上也不由浮起一抹笑，脚步逐渐加快。

夏绿正守在上房门外，见到赵怡然一行人过来，转身往里通传了一声，就伸手把已经挂起的帘子再次挑高了些。

赵怡然几人刚进屋子，谭氏就已经迎到门边，一见到她们几个，就忙笑着伸手一手拉了一个，“哎哟，这才多少日子没见，眼见着一个个都长成大姑娘了。”

“大伯娘好！”赵怡然几人忙福身问好。

“好好好！”谭氏看着眼前几个如花似玉的女孩子，忍不住转身跟李氏道，“旁的我不羡慕弟妹，就这一样……”她伸手轻点赵怡然几个，“整天有这些如花似玉的姑娘陪着，这心里是得多舒坦。”

“你也别羡慕我了，我可是听说凌哥儿已经考中了武举，再进一步，你将来就擎等着享福吧。”李氏见她如此说，脸上止不住的笑，嘴里却是丝毫不让。

一旁的李黄氏见了，忙笑着，“你们要互相羡慕，尽管到一边去，快让我看看我的几个乖孙女。”

一席话说得几人都忍不住笑起来。

一旁的周氏有些不自在的挪了挪身子，脸上挂着几分矜持的笑，眼睛却是不由自主的四下打量了一番，一边看一边暗自心惊。

老大这哪是发财了，简直就是发大财了，今儿从跟着老爷子一进这庄园，她就觉得自己的眼睛看不过来了，从前对于外人在她跟前说老大如今多有本事，她嘴上不敢说，心里却是不屑一顾。

再有本事，那也就是土里刨食外加做了那商人行当罢了，哪有自己两个会念书的儿子强。

如今看来，自己这是大错特错了，想到自家老爷子今早的警告，再看看眼前的一派富贵气象，她原本心里的那些小算盘，此时是再也不敢想了。

那边李黄氏一一拉过赵怡然陈黑丫和二丫，“嗯，最近是都长高了些。”

说着从身上摸出三个一模一样的荷包，一人一个分别放到她们手里，“姥姥也没啥好东西，就这些你们拿去买个花戴戴。”

“娘……”李氏伸手就要拦，“孩子们不缺这些，这些还是你自个留着吧。”

“怎么，你让我个老婆子自己去买个花戴头上？”李黄氏对着李氏一瞪眼，对着几人道，“姥姥给的，都收着。”

赵怡然见此，笑着道谢，示意陈黑丫和二丫都把荷包收起来。

那边谭氏忍不住笑出声，“你老要是不愿意戴花，回头就让弟妹给你打根金簪戴上，我看那倒是正合适。”

李氏一听，笑着点头道，“大嫂说得对。”

李黄氏笑着拍了谭氏一记，“你这孩子……”

几人有说有笑好一通热闹，就连周氏脸上也端不住了，跟着说了几句。

李氏一转身，正好看到一直坐在李黄氏身侧，有些怯怯的看着众人的李湘。

她对于李刘氏今儿没来，心下虽有些不舒坦，但是对李湘，毕竟是自己的侄女，她还是舍不得冷落她。

她伸手拉过李湘的手，“大丫，你们几个也别在这儿拘着了，带着湘姐儿去你们那边的院子里玩吧。”

赵怡然抬头见到李氏的眼色，想想便点点头，示意二丫上前牵了李湘的手，跟几人招呼过后，就带着李湘去了四进院子。

李湘原本还有些怯怯的神情，等穿过那扇月洞门，就逐渐消失，她看着眼前粉白的墙壁，青黛的屋脊，园子里五颜六色的繁花似锦，色彩斑斓的蝴蝶纷飞其间，小嘴巴已经张开成了一个o型。

虽然先前的那些院子气派已经让她足够惊讶，但是眼前的这处院落却是她从没见过的漂亮，她只觉两只眼睛都快看不过来了，心里最初的羡慕已经没有了，反而只剩下了一声声赞叹。

“大表姐、二表姐，你们家的园子……真漂亮……！”

听着李湘嘴里毫不掩饰的赞叹，二丫脸上的笑意也深了些，“咱们到那边的亭子里面坐吧，那边还有果子和点心，你等会儿尝尝。”

“嗯，你们家做的点心好吃，每次你们送了，我娘都要挑些送……”李湘忙伸手捂住自己的嘴，糟了，这事娘说了不能在二姑家说的。

二丫微微皱了皱好看的眉，就当没听到李湘刚刚脱口而出的那句话，带着李湘进了凉亭，松开她的手，“坐吧，喜欢吃什么你就拿什么。”

李湘看着桌上摆着的各色点心，有些是她吃过的，大多数却是她从没吃过，就连见都没见过的，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伸手拿了一个金黄色像一朵花一样的点心，送到嘴边咬了一口，就忙用力点头，连声赞道，“……唔……好吃……好吃……”

那边赵怡然刚伸手捏起一根樱桃的柄，正准备往嘴里送，见她一张嘴，满嘴的点心沫子直往下掉。

李湘偏偏正站在桌旁，桌上已经掉了不少的碎末。

赵怡然忍不住皱了皱眉，把手上的那颗樱桃重新放回盘子里，“湘姐儿，嘴里的点心吃完了再说话。”

“呃……”李湘是有些怕这个时常笑眯眯的大表姐的，她经常听她娘说，就是这大表姐在背后给爷奶撑腰，才让她娘掌不了家。

但是，但是他娘也不敢跟大表姐呛声，……她就更不敢了。

第六百四十四章 乔迁宴（三）

想到这里，她一双大眼里立马就含上两泡眼泪，嘴里嚼烂的点心也没咽下去，张大嘴，就要开始嚎。

她娘说了，今儿二姑家请客，肯定得来不少人，要是有人对她不好，她就使劲哭。

她年纪还小，表姐她们就不敢拿自己怎么样，这会儿虽然没客人，她也是能哭一哭的……

赵怡然一见她这模样，眉毛忍不住抖了抖，看了一旁的二丫一眼，“带她下去收拾收拾，要是她不饿，这些点心就不要吃了。”

李湘一声嚎哭才到了嗓子眼，还没来得及发声就被赵怡然这话吓住了，她赶忙合上嘴，使劲把嘴里的点心往下咽了咽，又抬起袖子擦掉眼泪，嘴角沾的点心沫子被衣袖蹭开，在脸颊上拉开一道长长的印子，“……大……大表姐，我……我饿……”

“……”

赵怡然有些无语的看了她一眼，“二丫先把她带下去，收拾干净了再带过来。”

李湘看看摆了满桌子好吃的点心果子，没敢继续哭，瘪了瘪嘴，任由二丫把自己牵下去了。

那边春枝先前就听到这边的动静，不过自家姑娘没吩咐，她不敢随便上前伺候，这会儿见到李湘被二丫牵走了，也不要等赵怡然招呼，忙拿着抹布等物过来，把桌上散落的点心沫子收拾干净。

赵怡然抬手揉了揉眉心，吩咐道，“去拿一些小碟子过来，再搬两张小几，就靠着护栏那边放了。”

春枝忙点头应是，退了下去，不过一会儿功夫，就和秋枫冬雪两个，搬了小几，又捧了一小摞碟子放到桌上。

那边二丫也把收拾干净的李湘带了过来。

“湘姐儿，你过来。”赵怡然冲李湘招招手。

李湘有些怯怯的看了赵怡然一眼，又看了看身侧的二丫一眼，不由往二丫身后躲了躲，见赵怡然一直看着自己，只得挪了挪步子，往赵怡然跟前靠近了些。

“湘姐儿，你今年也不小了，凡事可不兴哭闹那一套，等会儿，要来不少客人，你要是再撒泼哭闹，到时大家都看你的笑话，我可是会把你从这园子里面赶出去的。”

赵怡然沉下脸说了几句，见李湘脸上闪过一抹惧色，便又放柔了声调，脸上也带上一抹淡笑，“要是你乖乖听话，这桌上有这么多好吃的，你可以坐这儿慢慢吃。

等客人都来齐了，中午咱们还能一道坐着吃席，今天请了大厨，可是会烧许多好吃的菜……”

李湘一边点头如捣蒜，一边用力咽了咽口水，“……我……我听话……”

“很好，你要做个乖孩子，回头家去的时候，我还给你装些点心和果子让你带回去。”

“我是乖孩子……”

“好了，到那儿坐着，喜欢吃什么，让你二表姐帮你装在碟子里，坐到那边去慢慢吃。”赵怡然对她摆摆手。

看着二丫把李湘带到一旁，挑着她喜欢的点心果子，装了满满两碟子，放到那边的小几上，李湘这才安生的坐到护栏那边去了。

“怎么？还生气呢？”陈黒丫伸手挽住赵怡然的手臂，笑着问。

“倒也不是生气，其实湘姐儿本性并不坏，就是……就是这几年被我那舅母教唆的越发不像样子了。”想到这里，赵怡然就忍不住叹气。

“你那舅母如今还那样？”陈黒丫伸手拿过一旁的竹签，插了一片切好的香瓜递给赵怡然。

“自打那年闹过那一场，我爷就再也不让她管表哥和表弟的事了，让我二舅在郯城县直接给两人直接找了一处相熟的学堂，寄读去了。

那时我大舅也动了心，想要把舅母给休了，不知怎的，有次两人在舅母娘家大吵的时候就拉扯起来了，这一拉扯，我那舅母摔了一跤就小产了，她小产之后伤了身子，说是这辈子再也怀不上了。

后来刘家寻上门来说情，我姥姥和大舅心中因为此事也有些愧疚，休妻之事自是不了了之，但是从那之后，家里的银钱再也不从我舅母手上过了，为这事闹了几次，但是没人向着她说话，也就消停了。

原本我姥姥想着把湘姐儿带在身边好好教养，但是我舅母哭闹着死活不肯松手，我姥姥想着她这辈子再也不能生了，两个儿子已经不跟她一处了，就剩一个女儿要是也离了她身边，只怕正要闹出人命来，此事也就只得作罢，如今……如今就是你见到的这样。”

陈黒丫也忍不住叹一口气，“真是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你姥姥姥爷舅舅他们都是顶顶好的人，哎……也是你舅母身在福中不知福，这好好的日子不过，偏要作天作地的让人不得安生。”

“谁说不是……，算了，不说她了。没得坏了心情。”赵怡然把手上拿着的香瓜送到嘴边咬了一口，甜蜜的汁水流了满嘴，她心情好了几分，抬抬手，示意陈黑丫也吃。

吃完一块，她拿过一旁的湿巾子，把手擦过，“这香瓜不错，比之前吃得那些的甜多了。”

“最近日头足，这瓜就甜。”陈黑丫也拿牙签插了一块吃了起来。

两人这边才说笑了没几句，那边夏绿又过来了，“姑娘，朱家镇的王夫人和崔姑娘她们来了……”

“紫萱过来了？这么早，走，咱们过去。”赵怡然闻言，立马惊讶的拉着陈黒丫一道起身，见那边李湘正吃得开心，就伸手招过二丫。

又跟一旁的春枝嘱咐了几句，“你去陪着表姑娘，要吃什么只管给她拿，不要随意乱走，免得磕着碰着了，我们去去就来。”

“是。”春枝忙应声走到李湘身边。

李湘抬头看了她们一眼，也没敢开口要跟着一起去前面，径自拿起一块寒瓜吃的开心。

她们三人刚跟着夏绿走到三进院子的时候，就见李氏正好迎了王夫人几人进来。

几人忙上前见礼，王夫人笑着伸手把福身见礼的赵怡然几人拉了起来，又上下打量了一遍，“有些日子没见你们几个，这个头长了不少，都是大姑娘了。”说着伸手拍了拍赵怡然的手，“我跟你娘她们说说话，你们姐妹几个玩去吧。”

第六百四十五章 乔迁宴（四）

赵怡然先前一眼就见到了跟在王夫人身后的崔紫萱，这会儿闻言立马点头应是，笑着迎上前去，“紫萱，今儿怎么来的这样早，只怕是天没亮就动身了吧？要不先去我那屋歇一歇。”

崔紫萱笑着皱了皱小鼻子，“还不是念着你信上写的那些好吃的，我这才一大早就早早起身，巴巴的赶来了。”

“哎哟，都是我的不是，那些点心果子，院子里面都给你备着呢，快快，把这好吃的赶紧领过去。”赵怡然笑着作势让陈黒丫来把崔紫萱拉过去。

崔紫萱笑着在她伸出来的手上拍了一记，“不跟你胡闹了，来，给你介绍一下，这是王姐姐，闺名颖然，我姑父的侄女，比你我大一岁，快叫姐姐。颖然姐，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赵家怡然……咦，你们名字里还重了一个字……。”

赵怡然刚刚也注意到了王颖然，见她一直微笑着站在崔紫萱身侧，只是崔紫萱没介绍，她不好招呼而已。

此时两人得了崔紫萱的介绍，相互抬头打量了对方一眼，目光相触的刹那，不由同时露出一个笑，赵怡然对这初次见面的王颖然立马就心生好感，从善如流的叫了一声“颖然姐。”

“怡然妹妹……”王颖然的声音很好听，低低柔柔的，带着某种说不出的韵味。

“颖然姐就别叫什么妹妹，就跟紫萱一样，直接叫我怡然吧。”赵怡然说着伸手指了身边陈黒丫和二丫，大家相互见过礼，就姐姐妹妹的叫开了。

王夫人见她们几人亲亲热热的样子，转身跟李氏笑道，“紫萱那丫头自打来你们这边玩了几日，回去后就日日跟我念叨，这庄子有多有多好，景色有多有多美，要不是知道你们家要摆乔迁宴，只怕我也早就等不及你家的帖子就自己上门来了。”

“你可千万别跟我们拘什么礼，想来就只管过来，我们这边旁的没有，就是沾了这个地界的几分景致……”李氏一边说一边带着王夫人，四处介绍了起来。

王夫人一边看一边点头，“这一路过来，确实是不错，外面的那果林子也打理的极好，看上去就是硕果累累的丰收之象。”

“那都是我家老爷子和我们家的大姑爷带着人一道打理的，这边院子里的布置就是卢先生同我家大丫一道商议收拾的，我也说不出哪里好，就觉得这院子看的眼睛舒服，景也好看。”李氏一边走一边一一介绍。

王夫人并没有因为李氏淳朴的话语而看低她半分，反而因为李氏质朴的话起了几分谈兴，“这景色好不好看，就是要赏景的人看了眼里心里都舒坦，那就是美景了。”

李氏先前还因为王夫人是个有学问的人，说话时都有些紧张，生怕说了什么不得体的话，惹人笑话。

这会儿看王夫人并没有说那些文绉绉，让她听不懂的话，心里不由松了一口气，说话也就更自在了些，一时间，两人竟也谈论得很是合拍。

赵怡然见李氏跟王夫人相处的颇为融洽，先前有些担忧的心，也放了下来。

一旁的王颖然见她眼神时不时的就瞟向李氏她们那边，走到她身侧，轻声说了句，“怡然不用担心，婶婶来时，就已经关照我们姐妹……要入乡随俗……”

赵怡然转过身，看着已经转过头去的王颖然，心里一时说不清是什么感觉，这王颖然果然是人如其名么，竟是个如此善于察言观色，又洞悉人心的女子。

那边崔紫萱因为已经来过几次这庄子，虽然现在处处都布置更精致了几分，与以前不大一样，但是还是能寻出几分熟悉。

她匆匆看了一圈，就已经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去看看赵怡然她们的院子了，她见赵怡然还在那边怔怔的出神，忙上前伸手拉了一下赵怡然，“怡然，快带我们去瞧瞧你们的院子。”

“好。”赵怡然回过神，便带着众人一路穿过游廊，又穿过那扇月洞门，就听到身边崔紫萱时不时的发出一声小小的惊呼。

赵怡然见到她这样，示意陈黑丫陪着她先四处看看，自己则落后一步，对着王颖然伸手做引，“颖然姐，我带你四处看看？”

“好，我看你们这园子布置极好，真正是一步一景，……碧草悠悠百媚娇，兰花翘首任逍遥……，既有景又有趣味，又与这整个院落融为一体，真正是难得……难得……”王颖然一边随着赵怡然的脚步，一边不由赞叹出声。

“颖然姐谬赞了，都是卢先生帮我们设计的好。”赵怡然笑着谦虚一句，示意王颖然小心脚下的石阶。

“之前在叔叔家时，遇见过卢先生，他可是对你赞不绝口。”王颖然笑着递给赵怡然一个你自己意会的眼神。

赵怡然愣了愣，真正是有些哭笑不得，她知道的那些，还不都是因为前世见多了，这才借用了一些别人的设计，卢先生那样的才是真正的大才，“实在是愧不敢领卢先生的夸赞，我说的那些大都是在书本里看到的……”

“谁学到的东西又不是自书本里学到的呢？不过有人是去其糟粕取其精华，有些人却只是拾人牙慧罢了。”

赵怡然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解释，不由再次对王颖然刮目相看，自己从前还真是小瞧了古人，自己前世这般大的时候，只怕万事还正是懵懂无知之时，可看看眼前的王颖然，哎，人比人……真是不能比呀。

这万事都能看得这般通透的女子，也不知生了怎样一副七窍玲珑心。

王颖然见赵怡然怔怔的看着自己发呆，忍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怎么？被我这样说话吓到了？”

“那倒没有。”赵怡然摇头，想了想，忍不住嘴角也往上翘，脸上带上一抹笑。

“姐姐这般的玲珑人儿，也不知是吃什么长大的？难道是墨水喝的多的缘故？”说完，她还目带好奇的把王颖然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

第六百四十六章 乔迁宴 （五）

王颖然先是愕然，随即大笑出声，“……啊哈哈……哈哈……”

王颖然这回是真正大笑出声，不再是先前那淡淡略带着矜持的微笑，也不是忍俊不禁的娇笑，而是真正的放开心胸的大笑。

原本跟在两人身后两丫鬟，也有些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的小姐，相互对视一眼，就想要上前劝阻，又怕扰了她家小姐的兴致，只得低下头，装作没见到的样子。

赵怡然先还有些愕然，随即也跟着笑起来。

那边已经走远的几人，不由被这笑声惊扰，回头看过来几眼。

半晌，王颖然停了笑，掏出帕子拭了拭眼角的水渍，脸颊上还残留先前大笑时留下的一丝红润，“卢先生说得没错，你是个……有趣的人。”

赵怡然也止了笑，有些莫名的不知卢先生何时给自己下了这个结论。

“好了，带我好好看看这园子，……哦，听说你们家还有一个非常漂亮的山谷？”王颖然面上笑再也不是先前那种矜持的微笑，而是带着微微狡黠的笑。

“是的。”赵怡然一时有些跟不上她的思绪，更是不知她为何情绪会转变的如此之快，但是她能感觉得到，王颖然此时待她是比先前还要亲近几分。

“颖然姐要是不累，等会儿咱们看过园子，下晌我就带你逛逛山谷。”

“好，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两人一边说一边沿着园子逛起来。

等两人上了竹楼，凭栏远眺的时候，赵怡然伸手四下指点了几处介绍给王颖然看。

一阵微风徐来，吹起两人的裙摆，带起阵阵涟漪。

一旁的荷花池里，已经有了一两个花苞矗立在满池的荷叶当中。

王颖然抬手抵额，远眺了一会儿，便有些慵懒的依靠着竹制栏杆，回头看着赵怡然道，“此处景色颇佳，呆着很是闲逸，日后我要是想来住上一些时日，是否太过打扰？”

“怎么会，姐姐要是想来这里住上一些时日，是我的荣幸，他日必定扫榻相迎。”赵怡然与王颖然聊了这么长时间，心里大致也对她了解了几分。

王颖然虽是闺阁女子，在外人面前也许还能遵循着那些闺阁之训，但是在她的骨子里，还带着同王世甫一样的秉性，为人有些率性而为，也不知王家人是否都是如此。

许是因为她聪颖的缘故，这份率性被她隐藏的很好，除非是真心相交之人，否则只怕是难得一见她此时的模样。

两人刚在竹楼上闲坐了一会儿，前面夏绿又来通传，张家太太带着她们家的几位姑娘，还有另外几位相熟的几家太太奶奶们过来了，让她带着二丫和陈黒丫去前面见个礼。

赵怡然见王颖然不想下楼的样子，就吩咐秋枫去她待客的小厅堂那边取了几本话本子，这些都是这两年她收集的一些地方志，闲时看着打发时间还算有些意思。

王颖然听见她的吩咐，忍不住挑了挑眉，冲她挥挥手，“快去快回。”

赵怡然点头，“成，我去去就来，颖然姐有什么吩咐，只管吩咐秋枫。”赵怡然说着，就提着裙摆，脚步轻快的下了竹楼。

原本守在楼梯口的两名丫鬟此时才走上前来，“小姐，你……”

“我心里有数，你们好生呆着就是。”

王颖然看着已经走远的赵怡然一眼，嘴里淡淡的吩咐了一句，“在这里一切，我希望你们管好各自的嘴巴，要是回去后，我听得一句半句闲言，不要怪我教你们如何做个称职的丫鬟。”

“……是。”两名丫鬟不知想到什么，声音里都带上一丝颤抖。

王颖然头也不回的挥挥手，见到那个叫秋枫的丫鬟捧着几本书册正往竹楼来，不由起了几分兴致，“你们去泡壶茶来。”

“是。”两名丫鬟对视一眼，只得一起退了下去。

…………

时间临近午时，来的客人越发多了，赵怡然发现但凡是接了帖子的人家，不但当家主事的过来了，大都还带上了家里的女眷，好在赵家的院子够大，那些太太奶奶们，全都留在了李氏他们的院子。

一些姑娘家还有一两个小媳妇则被赵怡然招呼在四进院子里。

眼见时间临近午时，赵振兴那边让人过来传话，说是人已到齐，可以坐席了。

赵怡然把春枝和夏绿二人打发去了前头帮李氏照应来人。

她则和陈黒丫一道带着秋枫和冬雪，招呼院子里的姑娘小媳妇们，去了旁边的一处跨院，跨院里早就摆好席面，赵怡然笑着招呼众人道，“今儿这里没有长辈，就我们自己，大家随意坐。”

一些姑娘们闻言，纷纷招呼起与自己交好的姑娘，结伴上前落座。

赵怡然让陈黑丫和二丫带着崔紫萱和王颖然先落座，她自己则四处查看了一圈，见姑娘们都已经基本落座，一边旁挨着院门的地方还有两桌席面上只零星的坐着两位姑娘。

一位是临县绸缎庄的陈家大姑娘，还有一位竟是府城一家酒楼的刘大小姐。

这两位都是跟着各自的母亲过来，这还都是第一次上赵家门，赵怡然一见两人各自孤坐着，心里暗叫糟糕，今儿一下子来了这许多女眷，也是她没想到的，先前又一直忙着脱不开身，只怕有些人已经被自己怠慢了。

想到这里，她又忙四下里看了一圈。

见其他桌上的人，基本都已经坐的差不多，一个个笑语晏晏的正与身边的人说得热络，赵怡然心里暗松一口气，这两人分别在这两桌席面上落座，只怕是因为与院子里的人不太相熟的缘故。

她面上忙挂着一抹笑，上前招呼道，“今儿真是太忙了，都是我们招待不周，怠慢两位姐姐了，两位姐姐要是不嫌弃，可愿与我同桌？”

陈大姑娘和刘大小姐原本因为落了单，心中还真有几分气恼，又不愿上前与那不太相熟的姑娘们挤在一处，索性就各自闷坐着。

此时见赵怡然话说得客气，心里的气也消散了些，想着今儿来赵家的这些人，还有先前来时家里的交待，便都面带笑意的站起身。

第六百四十七章 乔迁宴（六）

陈大姑娘上前一步笑着道，“妹妹说哪里的话，先前你忙不过来，姐姐也不好打扰，便先在这边坐了，这不刚好，能与妹妹们同桌，实在是荣幸的很。”

刘大小姐见此，也不想让陈大姑娘专美于前，上前几步，就挽起赵怡然的手臂，“妹妹回头要是招呼不过来，只管知会一声，姐姐在家，也时常帮着娘亲招待客人。”

赵怡然见到这两位这样，也只得笑着道，“两位姐姐如此体贴，实在是让我汗颜，两位姐姐快随我落座。”

待得把这二人安置在自己这一桌落座，赵怡然先前担忧的心才算是落下。

正好此时守在门口的秋枫给赵怡然递了一眼风，赵怡然点点头，那边秋枫就转身下去，不过一会儿，后面就跟着几个妇人，各自端着一些装满碗碟的大托盘上来了。

等这一轮菜色上完，赵怡然端起自己面前的果酒杯站起身，“今儿是我们赵家第一次宴请诸位姐妹，如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见谅，怡然先在此赔罪一杯。”

说完，她一仰头，把杯中的果酒一口饮尽。

她身旁的二丫立马又执起酒壶，再次给她斟了一杯，赵怡然伸手端起，再次道，“各位远道而来，令我赵家蓬荜生辉，多谢各位赏光，怡然敬各位一杯。”

众人被赵怡然这两番话说得心里舒坦，纷纷举杯。

“此果酒并不醉人，还请诸位满饮此杯。”

说完，她再次仰头，一口饮尽杯中酒。

众人纷纷仰头喝干。

“诸位姐妹还请随意。”

有了前面赵怡然的这番话，众人又喝了一杯酒，也没了先前那番拘谨，纷纷提筷，一边吃喝一边时不时的说笑几句。

赵怡然见各处安好，心里这才长舒一口气，暗道万幸。

一旁的陈黒丫见到她这样，忙舀了一碗羹汤递给她，“连喝了两杯果酒，就算是不醉人，只怕胃里也难受，你赶紧把这汤喝了。”

赵怡然此时还真觉得脸颊上有些烫，便也不推辞，笑着伸手接过，又招呼众人道，“大家都别客气，快趁热尝尝。”

…………

直至日头偏西，挂上山峰的一角，赵怡然几人才陪同李氏把大部分的女眷送走。

她伸手揉了揉有些笑得发僵的面颊，跟李氏道，“娘陪姥姥王夫人她们坐坐，我得去后头看看。”

“娘这边没事，你今儿也累着了，这些事你也别管了，回去歇一歇。”李氏见她面上一闪而逝的疲色，忍不住心疼道。

赵怡然点头，第一次招待这么些人，她确实累着了，见此也不多说，便沿着游廊又回了后院。

陈黒丫和二丫正带着崔紫萱和王颖然二人在凉亭内一边品茗一边小声说笑，见到赵怡然过来，陈黒丫站起身，“客人都送走了？”

“嗯，都走了。”赵怡然抬脚跨进凉亭，也歪坐到一旁的摇椅上，伸手搂过一只抱枕，慢悠悠的晃了两下，“今儿真是累死我了。”

王颖然伸手递给她一杯茶，“今儿总算是诸事顺利，没白辛苦一场。”

赵怡然伸手接过，笑着道谢，“正好趁着这些日子天气还没热，颖然姐你和紫萱在这里多住几日，我带你们好生游玩一下。”

还不等崔紫萱说话，王颖然就摆摆手，“此次不行，明儿一早，我们就要直接动身去府城，家里还有一些事。”

赵怡然见此也不多问，“王夫人也跟你们一道过去？”

王颖然看了她一眼，这一眼有些意味深长，“当然！”

“既然明天一大早就要动身，那今天晚上就都早些歇着吧，你们这样轮番着赶路，只怕身子骨也吃不消。”

赵怡然想到这里，就转身吩咐一旁的秋枫，“跟厨下吩咐一声，晚上准备一些清淡好克化的饭菜，早些摆了，大家伙儿也好早些歇息。”

秋枫闻言，忙躬身退了下去。

几人又坐着闲聊了片刻，天色就越发暗沉。

春枝带着几人，很快就把庭院各处安置的玻璃角灯点燃，随着一盏盏角灯接连亮起，院子里面瞬间亮如白昼。

“这灯一点上，园子的夜景看来也很是有些意趣。”王颖然看着院子里安置高低不同的角灯，渐渐连绵成一个漂亮的图案，转身问一旁的赵怡然，“这是你的主意？”

“雕虫小技耳。”赵怡然笑着自谦了一句，前世见过那么美的夜景，随手稍微布置一番，院子里也就有了如今的模样。

“你这雕虫小技实在是让我汗颜，回头我那院子里重新整顿时，倒是要请你过来帮我掌掌眼了。”王颖然伸手搭在赵怡然肩上。

“颖然姐有令，怡然自然随叫随到。”赵怡然笑着站起身，“天色不早，我们到前头去吧，我娘她们应该已经等着了。”

…………

晚上没了外人，就前院后院各摆了一桌，前院的那桌就由赵振兴带着书哥儿和棋哥儿，招待李老爷子赵老爷子和王世甫他们。

后院那桌则摆在李氏院子里，李氏、李黄氏、周氏还有王夫人再加上赵怡然几人，团团坐了一桌，一时间倒也热闹。

李湘今儿一天吃了不少点心果子，算是大大的过了一番瘾，加之又有些害怕赵怡然，这一天下来倒也安生。

这会儿她挨着二丫也一道在席上坐了，见到一旁的秋枫给众人各上了一碗奶白色的汤汁，不由疑惑的探头去瞧自己面前的一碗。

她仔细瞧过一眼，也只见到碗里奶白色的一片，上面点缀了几颗红艳艳的枸杞，看着很是让人垂涎。

二丫见她伸手就要去端碗，忙伸手拉了她一把，“湘姐儿，等会儿！这碗这会儿还烫的很，你仔细别被烫着了。”

李湘这时才注意到，秋枫端碗的那只手上戴着一个奇怪的东西。

只是面前的那碗汤着实香的很，此时摆在她面前，随着蒸腾的热气，那股香味直往她鼻子里面钻。

二丫见她这样，忙拿起她面前的白瓷调羹，轻轻的把碗里的羹汤搅拌了几下，又伸手微微试了试碗沿的温度，还是有些烫。

“再等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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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八章 辞别

她刚想再叮嘱几句，那边李氏已经跟王夫人几人介绍面前的这碗羹汤，“……都是大丫这孩子琢磨出来的吃食，把羊乳去了膻味，里面重新加上了料，知道你喜欢咸口的，这碗里面应该是些肉蓉……，你尝尝，看看可还合口？”

王夫人闻言，也起了几分兴致，今儿在赵家的那些吃食点心，还真是出乎她意料之外的好。

此时听得李氏如此说，便拿起一旁的调羹，在碗里轻轻搅拌了几下，奶白色的汤汁被搅拌起，露出里面一粒粒碎肉末。

她这才舀了一小勺羊乳羹送到嘴边吹凉，微微抿了一小口，她不由挑了一下眉，把勺子里的喝完，这才把勺子放到碗里，看着赵怡然赞了一句，“素来就闻你是个又巧思的，今儿这羹汤香滑爽口，咸淡相宜，实在是一绝。”

一旁崔紫萱和王颖然听得王夫人如此夸赞，忙拿起各自的勺子，搅拌起面前的羹汤，不过片刻功夫，两人都尝了一些，对这羹汤赞不绝口。

崔紫萱面前的一碗是甜口的，味道甜而不腻，很是和她口味，“怡然，真想好好瞧瞧，你脑子里面一天到晚是怎么琢磨出这许多好吃的来……”

“你要是喜欢，回头把这方子抄一份给你，你回去让厨娘给你做。”赵怡然笑着道，转身又招呼起众人，“今儿晚饭都是备的一些清淡的菜色，你们多吃些。”

李湘听得几人接连不断的称赞，已经迫不及待的拿起勺子，舀了一勺送进嘴里。

一旁的二丫见碗里也凉了差不多了，见她这样，也就不再拦着，拿起自己面前的勺子，慢慢的搅拌了起来。

那边李氏忙着招呼一旁的王夫人、李黄氏和周氏她们。

一顿饭吃得很是热闹，等到众人搁下碗筷，李氏又吩咐春枝她们上了消食的山楂水。

这厢众人坐着闲聊了片刻，前院一婆子就来通传，赵老爷子要回去了，让周氏收拾了跟他一道回去。

周氏今儿一整天都安生的坐着，时不时的还帮着李氏照看一下，下午赵如玉她们几个带着孩子各自归家后，李氏便也让她留下一道用了晚饭。

此时赵老爷子来叫人，显然是不打算在庄园里留宿的。

周氏闻言就要起身，“……亲家，王夫人……，你们在这好好歇着，我先回去了……”

王夫人和李黄氏都要起身送她，周氏忙笑着拦了，“别介，这都是在自家里，就别客套了。”

李氏见此，忙给一旁的夏绿使了一眼色，夏绿转身下去，和秋枫两人一道，提了一装得满满的篮子上来。

“姨，这也没啥好东西，就这些点心果子，你带回去尝尝。”

李氏上前伸手接过两人拿来的篮子，转身递给周氏。

周氏见那篮子里装得满满的，面上的笑意又浓了几分，跟一旁的王夫人和李黄氏又笑着说了两句客气话，让她们在这边多住几日，她得闲就过来陪她们唠唠家常。

李黄氏和王夫人都笑着应承了她几句，周氏这才拎着那篮子，跟着那婆子去了前院。

送走周氏，李氏见着外面天色也不早了，今儿一天她们一家子忙得够呛，王夫人她们老远赶过来，只怕也累得狠了。

想着明儿一早王世甫一行人还要起早动身去府城，便招来春枝几人，伺候王夫人她们下去洗漱歇息。

这是事先都说好的，王家一行人要在赵家留宿一晚，客房那边的被褥都是齐备的，春枝提了灯笼就给王夫人几人引路。

赵怡然上前陪着她们去了客房，见一应用物俱是齐备，又叮嘱了春枝和夏绿几句，这才辞别王夫人几人，回了自己的院子。

…………

次日一早赵家人就给王世甫一行人送行，崔紫萱很是依依惜别了好一会儿，才上了马车。

看着王家一行车马在视野里渐渐远去，赵怡然忍不住抬手掩唇打了一个哈欠。

一旁的李氏见了，“昨儿晚上没睡好？”

赵怡然忍不住有些苦笑，“嗯，有点儿认炕。”

她还从未知道自己有这毛病，原本一直睡在赵家那炕上倒也没觉得，昨晚睡在新炕上，铺盖被褥都是全新的，她竟然折腾了半宿都没睡踏实，好不容易迷迷瞪瞪合了眼，又被秋枫叫起了。

“那你赶紧回去再睡个回笼觉，娘得去作坊看看。”李氏一边说一边就直接往作坊那边去。

赵振兴跟几人说了声，则去了客栈，昨晚还有几家住得较远的客人留宿在客栈内，他得前去问候一番。

这边赵怡然又忍不住打了一哈欠，便和书哥儿棋哥儿几个一起往山上走。

清晨的林间，格外静谧，林间除了偶尔传来一两声清脆的鸟鸣，几乎听不到其他声响。

一行人沿着石阶渐渐走至庄园前，赵怡然昨天累了一天，晚上有没歇息好，走至大门前，人就有些累的手脚发软。

“大丫，庄子里的事你先别管了，还是赶紧回去好好歇上一觉，其他事暂时就让黑丫和二丫帮忙照应着。”

书哥儿见她面色有些不好看，上前打量了她一眼，嘱咐了一句。

赵怡然点头，“哥不要担心，我心里有数，你只管忙你的去。”

一旁陈黒丫见她这样，伸手搂过她的胳膊，“你这样是不是昨儿累着了？要不要请周郎中来给你瞧瞧？”

“没事。”赵怡然忙摆手，她只是没歇息好。

陈黒丫力气极大，赵怡然便把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倚在陈黒丫身上，任由陈黒丫带着她穿廊过巷，一路进了她的院子。

这次她躺到柔软的被褥里面，倒是没精力折腾了，一下子就进入黑甜的梦乡。

等她再次睁开眼时，只觉屋里朦胧一片，她一时还没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

她躺在炕上迷瞪好一会儿，才彻底醒过神来，想起自己这会儿正睡在自己的新院子里，外面的光线应该是被放下的幔帐挡住了。

她忍不住在被窝里面伸了个懒腰，只觉得这一觉睡得浑身上下都舒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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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九章 闲谈

她起身下炕，把前面隔断用的幔帐挽起来，金黄色的阳光霎时从玻璃窗那边倾泻过来，洒了一地的光晕。

赵怡然伸手拢了拢头发，转身进了一旁的盥洗室，把自己收拾了一番，这才进屋换了一身衣裳。

她推开房门时，听到院子里传来一阵说笑声。

她抬头看去，正见到李黄氏带着李湘和二丫陈黒丫她们坐在凉亭内做着针线，几人时不时的说笑几句，气氛很是融洽。

正在院门处洒扫的春枝见到赵怡然推开屋门，忙搁下手上的笤帚，上前几步，“大姑娘起了？这会儿可要用些饭食？”

赵怡然仰头看了一眼已经西斜的日头，摇摇头，“算了，马上要摆晚饭了，你给我端碟点心过来就行。”

春枝闻言忙躬身应是，脚步匆匆的去了后面的厨房。

那边凉亭内的几人也听到这边的动静，陈黒丫已经当先一步抬脚往这边走，扬声问了一句，“大丫姐，这一觉可歇了缓过来了？”

“嗯。”赵怡然回她一个明媚的笑脸，也转身往凉亭内去。

李黄氏见到她过来，忙笑着朝她招手，“大丫起来了？过来姥姥这儿。”

二丫忙放下手上的绣绷，把一旁的一张圈椅往中间挪了挪，拿了一个软垫垫上，“姐，你靠着姥姥坐。”

赵怡然脚步轻快的跨进凉亭内，在那张圈椅上坐了，这才问几人，“你们怎么没多歇歇，怎么在这儿做起针线来了？”

“我们都是歇了晌起来的，干坐着也是闲着，倒不如做些针线打发一下时间。”李黄氏笑着伸手拉过她的手，“听你娘他们说，这林子都是你跟着那啥先生一道布置的？”

“嗯，大都是先生的布置，我就跟着种了些花草……”赵怡然笑着谦虚了一句。

李黄氏闻言，面上的笑容又浓了几分，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嗯嗯，我知道我知道，我们大丫打小就是个能干的。”她笑着伸手在赵怡然的手上拍了拍。

赵怡然被她这样弄得有几分无奈，只得转移话题，“春上我给姥爷捎去的那张方子，现在那种香干做得咋样了？”

“有了你的方子，那香干自是做成了。”李黄氏说到这里，收回自己的手，猛一拍腿，“说到这事，我还差点儿忘了，你姥爷原本也是要来跟你说此事的，只是昨儿忙了忘记了……”

“那香干做出来之后，味道比先前的那些还好些，也是如同原先那般送到那些酒楼去，只是这样没多长时间，从前做得那些香干现在他们要的量就少了。”

“我看要是再照着这样下去，这些香干也就比从前需要的稍微多了那么一点，可咱这忙活的功夫可是多了去了……这时间长了，只怕还不合算哪……”

李家早两年就已经在宅子的旁边圈了一处宅基地，盖了几间大作坊，专门雇了人过来帮着做各种豆制品，赵怡然时不时就琢磨一些方子送过去，如今李家的作坊里面也已经能生产出十几种的豆制品了。

赵怡然明白李黄氏的言下之意，想着自家作坊内如今生产的能力，再想到如今已经开始洽谈的代理商，才跟李黄氏道，“姥姥不要担心，此事我心里自有计较。”

想了想，此事还是跟李老爷子说比较妥当，便又继续道，“姥爷今儿已经回去了，这样吧，等姥姥回去的时候，我与你一同去，我与姥爷再把后面的事情好好合计合计。”

李黄氏听得她心中早有主意，心里也安定了些，“成，家里头也忙，你姥爷和你大舅只怕也顾不过来，我最多待上两日，也就得回去了。”

赵怡然想到李老爷子这两年日渐花白的头发，微微皱了皱眉，问了李黄氏一句，“姥爷还亲自管着作坊？上次不是听姥爷说提了一管事的上来帮着照应着作坊吗？”

“咱毕竟做的是吃食生意，不亲自看着，你姥爷他放心不下。”李黄氏说着看了一眼一旁正拿着一颗果子正啃得香甜李湘。

又忍不住叹一口气，要是李刘氏得用，这些事完全能移交到李刘氏手上，李老爷子也不用像如今这般事事亲力亲为。

“那也不能把姥爷给累着了呀，实在不行，另外再多雇一个管事的就是了，两人相互监督，姥爷空闲再去抽查一下，也就差不多，这人选上要是不放心，大不了……买断身契就是。”赵怡然提议道。

李敏玉如今已经是举人出身，要是明年春闱顺利，李家只怕一举就要闻名十里八乡，这往来应酬的事肯定也会多起来，家里买些奴仆，李老爷子他们日后也能轻省些。

李黄氏点头，“这事你姥爷心里也有了打算，买人……买人的事还是等你二舅回来再说吧。”

“倒是你二姥爷家有个小儿子，也是你们的小堂舅，原先在镇上做学徒，为人倒是勤勉，也是个老实本分的孩子，就是那家的掌柜为人刻薄了些。

这几年下来手艺没学多少，每年给那掌柜的孝敬就有好些银钱，你二姥爷上次来寻你姥爷，说是不想他再往镇上去了，想让你那小堂舅来咱们作坊里做事。”

“你姥爷这次回去，只怕就要叫人上门来看看了，要是当用，就在跟前带着，日后想让他帮着你大舅一道打理咱家的作坊。”

赵怡然觉得李老爷子的想法还是相对保守，在他看来，只怕外人再好，也没有自家子侄亲近。

赵怡然能理解他们的想法，但是就是再亲近的关系，适当地防备之心还是要有的，“那姥姥回头记得提醒姥爷一声，这作坊里面的管事不需要那些头脑多灵活的人，主要还是要听话守规矩才成。”

李黄氏闻言先是愣了愣，随即明白过来，不由又伸手拉住赵怡然的手，笑着拍了拍，“你这孩子……，你的心意我知道，这些事你姥爷心里清楚着呢，再说，你大舅这几年闯荡下来，为人办事的也比从前老练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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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五十章 提醒

你姥爷他也就是不放心，这才事事都要盯着罢了，再过两年，我看也差不多就能放手了。”

赵怡然对于李老爷子的做法不置可否，见李黄氏已经明白自己的意思，便只得道，“既然如此，那姥姥你就放宽了心在这儿多住一些时日，回头我再跟你一道家去。”

李黄氏笑着摆手，“我这次来看过了，知道你们一家子都过得好，也就放心了，还是要早些家去，家里还有一大摊子事儿呢。”

赵怡然见此，也不再多说，转头见到一旁二丫手上正绣的一方帕子，又另起话头。

…………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间就进入盛夏，外面日头高挂，院子里蝉鸣阵阵。

赵怡然闲适的躺在竹楼里的一张摇椅上，一阵穿堂风吹过，让她忍不住舒服风叹了一口气，她伸手拿过一旁的一本话本子，随意的翻了几页，转头看向一旁正在吃葡萄的陈黒丫，“你打算什么时候去朱家镇？”

“再说吧。”陈黒丫把一颗冰镇过的葡萄丢进嘴里，酸甜冰爽的味道，让她忍不住微微眯起了眼，“离日子还有一个来月呢。”

“但是大伯那边的宅子都已经置办下了，你不过去帮着布置布置？”赵怡然见她一脸惬意的样子，也坐起身，伸手从碟子里面拿过一颗葡萄，伸手剥去皮，丢进嘴里，唔，的确是酸甜可口。

“那边已经安排了奴仆进去收拾去了，我去也帮不上什么忙，再说我爹这一趟最起码还得半个月才能回来，我还是等我爹回来再看。”陈黒丫见她喜欢，把碟子往她那边送了送，“二丫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

“她如今帮着我娘管着作坊的账目，去了只怕得等太阳落山了才能回来，哪能这么早就回来。”赵怡然又把手上的那本话本子翻开。

“那你们家里如今倒是你最清闲了。”陈黑丫忍不住挑眉。

“当然，我费得是脑子。”赵怡然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头，“我爹他们当然得要多费些时间了。”

说实话，现在这么闲适自在的日子一直就是她向往的生活，每天不用为那些柴米油盐的发愁，虽说赵家还没到银子花不完的地步，但是好歹目前也不愁没银子花的，还能随时吃到自家庄子上，果林子里生产出的新鲜瓜果蔬菜。

这样的日子真正是给个神仙做也不换。

陈黒丫见到她这样，也忍不住笑出声，“婶子他们估计也是知道你是个惫懒性子，这才任由你这么闲适的过日子，只是……”

陈黒丫自打接受陈义明再次娶亲的事情后，人也一下子好像就长大不少，此时见到赵怡然这样，不由心思就转到了旁处。

赵怡然少见她说话说一半留一半的样子，不由转头看过来，“只是什么？”

陈黒丫这两年渐渐被养的白皙的面皮却是突然一下子就红了，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能说出一句囫囵话出来。

赵怡然一见她这样，更是好奇，不由催促道，“作甚这般模样，有啥事你只管说就是，咱们之间还有什么话是不能说的吗？”

“那倒也不是……”陈黒丫低头沉思了片刻，才鼓起勇气看向赵怡然，“……大丫姐，再过一个多月，你是不是就要满十四岁了？”

赵怡然一时有些不明所以，想了想，点头道，“是啊，为何要问这个？我生辰你是知道的呀？”

“那……那……婶子她……有没有……有没有跟你说过……说过那事……”

赵怡然看着陈黒丫的面皮，渐渐红的就快要滴出血来。

不由有些茫然的看了她一眼，“那事……是哪事啊？”

“……哎呀……”陈黒丫忍不住一闭眼，大声道，“就是你的亲事啊……”

竹楼内一时寂静无声。

一阵凉风吹过，赵怡然却突然觉得有些耳热，随即面颊也好似火烧火燎起来。

那边陈黒丫一举把心里想的话说出来，反倒是自在了些，“大丫姐，婶子就从没跟你提过此事？”

赵怡然想也不想的就摇摇头，随即又有些沉默，她想起前些日子自己来了初潮之后，李氏看着她笑着一脸欣喜的模样，好像自打那以后，李氏见她不爱出门，也就不再要求她去作坊了。

想到这里，赵怡然不由一下子就惊得站起来，任由身后的摇椅径自摇晃个不停，要不是陈黒丫突然提起此事，她差点就要把这一茬儿给忘了，只是这些日子她从未往这方面想过，更是没注意李氏他们是否已经在帮她物色人家。

想到这里，她原本还觉得火烧火燎的面颊，瞬间温度就降了下来。

一旁的陈黒丫见她面色快速由红转白，心下也有些担心，忙上前一把拉了拉她，“大丫姐……大丫姐……”

赵怡然回过神来，看到陈黒丫有些焦急的样子，勉强扯了扯嘴角，“不要担心，我没事儿……”

陈黒丫还是有些不放心，伸手把她按坐在摇椅上，“大丫姐，你不要着急，叔和婶子他们肯定会给你挑个好人家的。”

赵怡然点头，“我知道……我知道……”

赵振兴和李氏他们肯定会给她挑个好人家，但是……那也只是他们认为好的人家，对她来说，是不是好又有谁知道呢。

陈黒丫见赵怡然这副模样，忍不住要扇自己一个大嘴巴，好好地，她提这个作甚，但是想到这两日自己在外看到听到的那些只言片语，又忍不住要提醒一下赵怡然。

如今看来，大丫姐是一点儿也不知道此事。

赵怡然此时却是逐渐冷静下来，她看向一旁正一脸懊恼的陈黒丫，瞬间想明白陈黒丫今天问自己的这一番缘由，“黑丫，你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

陈黒丫看着赵怡然清亮的眼神，心里有些没底，忍不住呵呵傻笑了两声，“……呵呵……这事……这事我也就……无意中听了那么一耳朵……”

见赵怡然一双水眸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陈黒丫终于败下阵来，举起双手告饶道，“好了……好了，我说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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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五十五章 赴约

看来自家温棚里面种出的黄瓜丝瓜等物，又有了一个新的用途，想到这里，她就打算回去后先给李氏做几次面膜，到时候再配合着抹些香膏，效果应该更好。

几人接下来就顺着街道，按照赵怡然列出的单子开始采买，他们这次不但要置办自家的年货，还要准备给李家和老宅的年节礼。

等到一行人走到一间卖茶叶的铺子前，赵振兴领着几人就要进去，李氏却是看到前面不远处就是自家来过几次锦绣坊。

她跟赵振兴道，“你跟杨掌柜约得时辰马上要到了，要不我们娘几个先去买些布料，你带着书哥儿他们进去买茶叶吧，这样也能节省些时间。”

赵振兴抬头看了眼天色，外面确实已经临近午时，他干脆的点点头，招呼过书哥儿和棋哥儿两人，就进了卖茶叶的铺子。

这边李氏也不敢耽搁，她一边领着赵怡然往前走，一边道，“咱们得快些，得把给你们爷奶和姥姥姥爷他们的布料先扯了，回头咱们自家人过年的衣裳还是先紧着家里的那些尺头用吧。”

“成啊，话说咱家这些时日也攒了不少尺头了吧？”

不说一开始张老夫人赏得那几匹细棉布，她们也只动了一两匹给自家人做了两身贴身的小衣，就是后来仙客来东家捎来的那几块上好的绸缎，他家现在暂时还不太适合做成衣裳穿出去。

然后就是自家几次进县城，也是陆陆续续的买过一些布匹尺头，虽说今年自打入冬后，自家人也都各自添了两身衣裳，但是家里还是结余下了不少的布匹。

更别提这次李敏玉回来，又给自家送来了不少上好的棉布和绸缎。

所以说，要问赵家现在还需不需要买些布匹回去好做了衣裳过年穿，那么赵怡然的答案肯定是否定的。但是家里剩下的那些尺头里，却是没有适合能当成年节礼来送给李老爷子和赵老爷子他们的。

所以她们一行人，进了锦绣坊，就直接找了那相熟的女伙计，李氏把自己的要求一说，那女伙计就把她们一行人领至了另外一间专卖各色绫罗绸缎的铺面，有了那女伙计的推荐，又有了赵怡然在一旁帮着拿主意，李氏很快就选定了几块颜色清淡雅致的素缎。

等那女伙计把素缎一一剪下包好，李氏立马就掏出荷包，数出银钱递了过去。

陈黒丫也在赵怡然的建议下，给米氏和陈老大各扯了几块尺头。

几人今天买东西都很是利落，很快就把要在锦绣坊买得东西买齐，一行人又出了锦绣坊。

跟赵振兴几人碰面后，一行人又去了杏芳斋，挑了一些好克化的点心买了几匣子，赵怡然应二丫的要求，还另外买了几样糖果，喜得小家伙的眼睛都眯成一道缝，拉着赵怡然的手，一直大姐大姐的叫唤个不停。

几人一路走一路买，等到东西基本买齐，不但赵振兴背后的篓子里面被装得满满当当的，就连李氏、书哥儿还有陈黒丫手上也提溜了差不多有十几个包裹。

赵振兴抬头看了眼已经升到半空的太阳，“走吧，外面也已经午时了，咱们得快些过去，免得让杨掌柜久等了。”

说完，伸手扶了下背后的背篓，当先一步就往仙客来赶，几人见了，忙纷纷抬脚跟上。

好在他们此刻距离仙客来并不远，几人走了约莫几百米远，就看到仙客来的金字招牌在阳光的折射下正发出醒目的光亮。

“赵东家……赵东家……”

赵振兴正打算紧走几步，就听到有人招呼自己的声音，忙转头四顾。

看到就在自己左前方有个身材微胖的熟悉身影正冲自己招呼，赵振兴定睛一看，立马认出此人，脸上的笑容立马加大，遥遥一抱拳，“哎哟，原来是王牙侩……一向可安好？”

王牙侩正是站在仙客来的门外，身边还站了一位仙客来的伙计，赵振兴一边说一边已是加快脚步往前去。

“托福托福，还承蒙朋友们时常赏口饭吃……哈哈……”王牙侩说完客套话就忍不住大笑起来。

赵振兴听了他这话，再想到今日的情形，也忍不住笑起来。

眼见着午时到了，仙客来门口来就餐的客人就渐渐络绎不绝起来，一行人站在门口很是有些不便。

赵振兴卸下背上的篓子，提在手上，问王牙侩，“可曾见到杨掌柜？”

“先前已经问过这伙计，说是杨掌柜已经早咱们一步进去了。”王牙侩一边说一边伸手做了一个往里请的手势。

赵振兴连忙谦让一番，两人这才并行着进了仙客来，一进门，两人就感觉到满满的热气扑面而来，其中还夹杂着各色菜肴的香气，其中一些诱人的辣香正是赵振兴所熟悉的。

他忍不住长吸一口气，笑着打量了一下四周，一楼的大堂内此刻基本已经坐满了散客，他来回看了两遍，没有见到周掌柜的身影，只得和王牙侩顺着伙计的指引，穿过中间的过道，顺着楼梯上了二楼。

李氏带着赵怡然几人也紧随着赵振兴的脚步上了二楼的包厢，包厢里杨富贵已经候了一会儿，跟他同行的还有一个面庞白净，身穿紫红色杭绸小袄上面绣着缠枝纹的妇人。

杨富贵见到他们一行人，搁下自己手上的茶杯，就笑着站起身，“……哈哈…两位快请进……。”

等到几人陆续进了包厢，杨富贵又向几人介绍了一下他身侧的妇人，“这是内人，平时就在后面的宅子里帮着我照看照看。”

他说着又给那妇人介绍了李氏几人，双方相互见过礼，那妇人就笑着上前拉过赵怡然的手，跟一旁的李氏道，“我们去里面坐吧，外面就留着给他们大老爷们唠唠。”

“好。”李氏笑着应了一声，把几人手上的东西都放到一旁的柜子上，这才拉着二丫和陈黒丫跟着那妇人越过屏风，进了里面。

几人纷纷落座，那妇人一边给几人倒茶一边笑着跟李氏道，“我看你应该比我小上几岁岁，我就托个大，管你叫声妹妹可好？”

第六百五十六章 王府

一旁有些紧张的春枝和夏绿见此，也忍不住抿了嘴偷笑。

赵怡然见她神色放松下来，又继续道，“再说了今儿咱们是来赏荷的，到时只管拿眼睛赏景就是了。

就算是有那要吟诗作画的小姐们，她们只管做她们的去，咱们虽不能够，好歹这些年也是读过不少书的，赏鉴一下还是可以的……”

“……再说这些姑娘小姐们围在一道，除了谈一谈那些附庸风雅的诗词歌赋，大多不就爱谈些胭脂水粉，钗环首饰之类的，再不然就是针织女红什么的，这些咱们不说十分精通，懂得却也不少，你也无需胆怯。”

“再说了，不还有颖然姐照拂咱们吗？到时我们只要多看多听，少说少做就保管出不了岔子……”

赵怡然说到最后，不说把车厢内的三人都宽慰到了，就连她自己心底残留的那一丝不安也彻底消退。

而陈黑丫经过她这一通安抚，也确实彻底放松下来，她原本就是个爽利性子，有了赵怡然的开解，顾虑全无，立马笑着伸手反握赵怡然的手，“谢谢大丫姐，你放心，我这会儿一点也不害怕紧张了。”

赵怡然细细打量她一眼，见她眉眼间一片坦然，便放下心来，正待说些旁的，马车却不知为何停了下来，随即外面传来赵二的声音，“姑娘，王府已经到了。”

赵怡然闻言，忙坐直身子，“知道了，你把帖子拿过去，等会儿进了王府，我们会直接去后院，你们俩把马车照看妥当，其他一切就都听从王家的安排，切忌不要随意走动，免得冲撞了女眷……”

赵怡然说着把收在袖里的帖子递给春枝。

那边赵二轻轻应一声，接过春枝递来的帖子，径自下了马车。

赵怡然几人在马车内等了片刻，马车便又重新往前驶去，这次应该是直接进了王府的角门。

赵怡然感觉车子好像拐了一道弯，便又继续往前驶了一段路才停了下来。

“姑娘，到了。”

这边春枝刚刚打起车帘子，那边赵二就已经放好脚凳。

赵怡然和陈黑丫下了马车。

赵二和贲四就对赵怡然微微一颔首，赶着马车随着王家的小厮去了。

赵怡然这才抬头打量起四周来，刚刚她们马车过来的地方是一条长长的甬道，前面不远处就是一道垂花门，此时已经有两位丫鬟快步迎了上来。

赵怡然认得这两人，上次王颖然去赵家时，跟在后面贴身伺候的就是这两位丫鬟。

正在她不着痕迹四下打量的工夫，那两名丫鬟已经快步走至她们跟前，福身见礼。

其中那名容长脸好似叫烟墨的丫鬟道，“奴婢见过二位姑娘，我家小姐一早就在盼着两位姑娘过来了，两位姑娘还请随奴婢一道进去。”

赵怡然笑着颔首，“有劳两位姐姐了。”

说着，伸手挽住陈黑丫的臂弯，示意春枝和夏绿跟上，主仆四人跟在烟墨的身后进了垂花门。

……………

王府是座五进的大宅院。

虽说占地没有赵家的庄园大，但是处处都修缮的精巧别致。

而且应是居住了多年的宅邸，许多细节之处都能看出一些世家的底蕴来。

王颖然的院子就在主院旁的一个跨院内。

赵怡然几人一边四下里打量，一边跟着烟墨她们一路分花拂柳，走过许多亭台楼阁，又越过不少山石池林，才来到一座院落前。

赵怡然微微仰头，见到院门上书三个大字“听雪斋”，一见那字体，赵怡然就认出是王颖然的字迹，想来这是她亲笔所书。

门口守着的婆子见到烟墨领着几人过来，忙微微福身见礼，“见过两位姑娘。”

赵怡然和陈黑丫忙笑着微微颔首，就随着烟墨她们走进院子。

几人刚进院门，就见到王颖然正脚步匆匆的往外走，见到赵怡然和陈黑丫，她面上的笑意加大，“怡然、黑丫你们来了？”

“颖然姐。”

“我还想着去院门口接你们呢……，走，进屋坐。”

赵怡然和陈黑丫随着王颖然的一道进了王颖然的宴息室。

等几人分宾主落座，一旁一位杏眼桃腮长得十分标致的丫鬟立马端了茶水点心之类的送上来。

“这一路上，可还顺利？这么早，你们只怕早膳没用好吧？快用些茶水点心垫垫……”

王颖然的体贴和热情，让赵怡然和陈黑丫的心彻底安定下来。

赵怡然伸手接过一旁春枝手上提着的食盒，“颖然姐，这是昨儿做的一些点心，带给你尝个新鲜。”

“哎哟，来就来了，作甚还带着点心过来。”王颖然伸手接过，随即打开食盒的盖子看了一眼，随即眉眼带笑把食盒递给那个杏眼桃腮丫鬟。

“红砚，拿下去用碟子装些送来。”

那叫红砚的丫鬟忙提着食盒退了下去。

王颖然又忙招呼赵怡然和陈黑丫，“我这茶水虽是不一定抵得上你们家的山泉水，却也不是寻常物，你们尝尝看……”

王颖然伸手示意她们二人。

赵怡然见她如此说，也有些好奇，端起面前的茶碗，先是送到鼻端闻了闻。

一股极其冷幽淡雅的香气缓缓随着茶水蒸腾的热气从茶碗里逸出来，她仔细嗅了嗅，在里面闻到一股熟悉的香味。

她不由微微挑眉，轻轻呷了一口茶水，在唇齿之间细细品味了一会儿，才把茶碗搁到一旁的小几上。

“如何？”

王颖然见她搁下茶碗，忙笑着问了一句。

“不错，颖然姐这茶水是用了从梅花上收集来的雪烧成水冲泡来的吧。”

“……”王颖然先是有些惊讶，随即忍不住笑出声，“……你这舌头果真是厉害，真真是一点都瞒不过你。”

“不错，这茶水就是用的去年冬上收集梅花上的雪而来，总共就两坛，窖藏到了今天早上才刚起了坛。”

“味道很是清雅，今年冬上我也来收集一些，到时烹茶做东，还望颖然姐赏脸……”

赵怡然玩笑着接了一句，见王颖然不知为何面上的神情突然为之一变，她也不由打住话头。

第六百五十七章 赏荷宴（一）

赵怡然不由回想了一遍自己刚刚说的话，没发觉有哪里不妥，便抬头看了王颖然一眼。

王颖然此时面上却已经恢复正常，见红砚正好端了两碟点心过来，顺势岔开话题，“怡然，你来跟我说说，这次的点心又有什么名堂？”

赵怡然一时不知她刚刚那般是为何事，但见王颖然另起话头，便也知道先前那般必定是有什么原因。

她与王颖然虽然一见如故，到底两人身份有别，又不像是与陈黑丫这样无话不谈的闺蜜，便也不再深究，只当作什么都不知道的跟着说起了自己带来的点心。

王颖然心下暗恼自己刚刚的失态，但是见着赵怡然这样，不知为何，心里又暗暗松一口气。

这边几人才刚刚坐着闲聊了片刻，就见到烟墨打起帘子走了过来。

“小姐，杨通判家三小姐和四小姐她们过来了。”

“带她们去花厅坐。”

王颖然说着站起身，转身与赵怡然和陈黑丫道，“既然她们过来了，咱们也一起过去吧。”

赵怡然掏出帕子擦了一下手上的点心碎末，便和陈黑丫一道跟着站起身。

王颖然重新换过一把团扇，这才带着两人一路出了院子，往花厅去了。

王府的花厅就紧邻着池塘的一侧，花厅旁还特意修了一座九曲回廊直通荷花池，再沿着一道木质栈道，就能行至池塘中间的凉亭内。

此时凉亭内清风徐徐，吹的四周的幔帐不断的随风摇曳，远远看去十分漂亮。

王颖然一边走一边给赵怡然和陈黑丫介绍池塘周围的景色。

王家这池塘挖的不算大，不过一两亩地的样子，但是胜在修葺的很是精巧，四周的垂柳错落有致的排列着，再配上满池的荷叶和星星点点的荷花，自有一番秀丽婉约的景色。

一行人刚刚行至花厅，赵怡然就见到花厅内竟然摆了几口大缸，一旁的架子上更是摆着一溜的青花瓷大口坛子。

“这里种的都是各色的睡莲，颖然、黑丫，你们瞧瞧，要是喜欢，回头就分些给你们回去种着赏玩。”

赵怡然微微惊讶，她今年春上也寻到了一点睡莲种子，就种在她们院子里那个假山上的石潭里。

她先前还觉得自家的睡莲养的不错，如今看着王家这一溜摆开的大大小小的缸里面，种着各色的睡莲，与之相比，自家那点简直就不够看。

王颖然见她很是感兴趣的样子，不由对着这些睡莲一一讲与她听，什么“白仙子”“黄姬”“粉玉”……

赵怡然见其中竟然还有一株开着蓝色花朵的，就要上前去看个仔细，身后却传来一连串细碎的脚步。

“王姐姐！”

“王妹妹……”

她忙转过身，只见烟墨已经领着两位衣着华美的小姐进来了，身后还跟着三四个穿着一致的丫鬟。

这两位显然就是刚刚烟墨说的杨通判家的三小姐和四小姐了，赵怡然不动声色打量了她们一番，年纪稍长的那位约莫十五六岁的样子，五官长得有几分艳丽，配上一身桃红的襦裙，更是显得容色艳丽了几分。

另一位年纪看着到与她们年纪相仿，看上不过十三四岁的模样，一身鹅黄色的裙衫显得很是俏丽活泼。

这两人显然与王颖然比较熟悉，刚刚照呼完，就你一言我一语笑着说开了。

王颖然刚跟杨家两位小姐寒暄完，就把赵怡然和陈黑丫介绍给她们。

杨三小姐和杨四小姐把赵怡然和陈黑丫上下打量了一眼，见她们衣饰虽然简洁素净，料子和首饰却都是价值不菲，而且两人相貌俱是不俗，尤其是这个赵家的……

两人的目光在赵怡然身上停留了一瞬，又见王颖然待这两人很是亲近的样子，一时倒也不敢慢怠，忙顺势上前姐姐妹妹亲亲热热的唤了起来。

赵怡然不太习惯她们这么热情的招呼，更何况她与这两姐妹压根就不相熟，笑着应付了几句，听的外间又有了脚步声传来，几人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她忙拉着陈黑丫顺势往一旁移了几步。

门帘被打起，又是几位姑娘小姐们被迎了进来，花厅内一时间就热闹起来。

赵怡然并没有往前凑，各种的熏香混合着胭脂水粉的味道，一下子就把满室的荷花清香给压了下去。

这些混杂一起的各种香味，让一想嗅觉格外灵敏的赵怡然分外不适。

她强忍着打喷嚏的冲动，往后接连退了数步，站到一旁的一个高几旁。

那边陈黑丫也有些不自在，见到赵怡然退到这边一角，也忙绕过那些莺莺燕燕，跟了过来。

赵怡然正在欣赏着高几上摆着的那口青花大瓷坛里养着一株“白仙子”。

感觉身旁有人靠近，不由抬头看了一眼，见是陈黑丫，不由弯唇一笑。

陈黑丫不由轻轻舒一口气，又往赵怡然身边靠近了一些，轻声耳语道，“看样子今天应该会来不少人。”

“嗯。”赵怡然闻言不由微侧过身，看着还在陆续进来的小姐们。

王家的花厅原本就建的很是宽敞，她们先前进来时还觉得十分空旷，如今看就这样，也已经差不多装了大半个屋子的人，不知还有多少人没到。

她掏出怀表来看了一眼时辰，“已经巳时过半，想来该人的人也应该来的差不多了……”

赵怡然的话音才刚落下，就见烟墨脚步匆匆的进来，疾步走到王颖然身边，对她耳语了一番。

赵怡然见王颖然的面色微微一凝，随即就站起身，带着烟墨脚步匆匆的往外去。

这是发生了何事？

赵怡然有些不解的移开眼，眼角余光却是瞥见花厅内接连出去了好几位丫鬟，看那衣着打扮，应该是这些小姐带过来的贴身丫鬟。

赵怡然对于打探主家的事没有丝毫兴趣，随即转头跟陈黑丫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起面前的这株睡莲。

不过片刻工夫，就见先前那几位丫鬟一一回来。

随着这几人回来，顺带打探的消息也传了回来，陈黑丫耳尖的捕捉到几句，便悄悄附耳对着赵怡然耳语了一番。

第六百五十八章 赏荷宴（二）

赵怡然略有些惊讶的微微张了张嘴，却也知道王颖然刚刚那般反应是为何，原来是鲁王府的两位郡主要来。

可是那两位郡主不是早在前两年就已经嫁到京城去了吗？

如今怎么还会在兖州府？

片刻之后赵怡然反应过来，听说今年是鲁王妃的四十岁整寿，难不成两位郡主都是回来祝寿的不成？

一时间赵怡然思绪纷杂，想到几年前的那一次经历，心里陡然升起几分不安来。

赵怡然不由伸手按了按眉，也不知今儿这赏荷宴还能不能顺利的开下去了。

不待她细想，陈黑丫又悄声说了句，“来了。”

花厅内不知何时竟然悄然安静下来，显然大家都知道了此事。

随着一连串细微的脚步声，再接着就是一阵环佩叮当，花厅外先是走进来几名穿着一致的丫鬟。

随着这几名丫鬟进来后，花厅内的众人不自觉的都往两侧避让开。

赵怡然和陈黑丫连带着春枝和夏绿原本就待在这个角落里，此时倒是不用再像那些小姐们有些狼狈的避让。

就在这些小姐丫鬟们忙着避让的间隙，外面已经走进来几名女子，当先一步的就是那位惠福郡主。

她照旧是一脸温婉和煦的笑意，随着脚步轻移，时不时与人群里相熟的人颔首致意。

紧跟在她身后的，果然是那位明善郡主，照旧一身火红的衣裙，不过她手上这次没再拿着那根马鞭，只是此时面上的神色并不好看，也不知又是何事惹着了她。

沿途有人给她见礼，她却是看也不看径直往前去。

落后两人两三步远的，正是面上挂着浅淡笑意的王颖然。

看着前面一笑一怒的两人，再看看跟在后面王颖然，赵怡然此刻才有些深切的体会到身份门第之间森严的规矩。

想到前面那两人都不是等闲之辈，不由为王颖然暗自捏一把汗。

不知是不是她目光停留在王颖然身上过长的缘故，她一时心有所感，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眼就正对上赵怡然看过来的视线。

王颖然一下子就把赵怡然眼里的那抹担忧尽收眼底，她不由回她一个明媚的微笑，冲她微微眨眼，随即回过头去，不徐不疾的跟在那抹火红色的身影之后。

心底却是悄然升起一股暖意，这满室的闺阁小姐们，只怕这会儿的全副心神都落在前面这两位身上，有谁知道她心里作何感想，更何况为她担忧上半分。

赵怡然却是见到王颖然冲自己眨眼的时候，心就落下了一半，看来王颖然也是知道这两位的秉性的。

自己也帮不上忙，还是安生待着，别给人惹事就行。

想到这里，她凑到陈黑丫耳畔，小声叮嘱了几句，见她点头，又跟春枝和夏绿嘱咐了几句，这才把此事丢开手，径自赏起睡莲来。

不说她们这边正安静的赏莲，那一厢王颖然请两位郡主上座之后，也忙让众人落座，又让丫鬟们进来重新上了一遍茶水点心。

惠福郡主放下手上的茶盏，伸手拉过王颖然的手拍了拍，“快坐下歇一歇，几年未见你，你都成大姑娘了，快让我好好瞧瞧。”

“大郡主倒是没怎么变，还跟从前一般……”王颖然见此，脸上的笑容越发温婉，顺势陪坐在惠福郡主的下首。

“哪能还如从前一样……”惠福郡主笑着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点点头，“不错，这两年想必你长大了，这眉眼间倒是开阔不少，总算不再像小时那般，一天就只知捧着书卷不离手……”

一旁明善郡主把手上的茶盏搁到桌上，发出一声不大不小的声响，正好打断惠福郡主的话。

惠福郡主眼里快速的闪过一抹厌恶，随即面上的笑容越发柔和起来。

她放开王颖然的手，伸手招过几个相熟的小姐，一一笑着寒暄起来。

一时间，花厅内压抑的气氛一去，瞬间又热闹了起来。

今儿在场的个个都不是那傻子，都是识得眉眼高低的人，见明善郡主面色不善，也就没人敢凑上前去说话。

反之惠福郡主这边却是言笑晏晏，一时间莺声燕语不绝，惠福郡主面上的笑容也越发浓郁。

不知是哪家小姐说了一句俏皮话，逗得众人大笑出声，惠福郡主也是笑得一幅花枝乱颤的模样。

“……你这妮子……咯咯……，我原……不知你竟是……个促狭性子……咯咯……”

“……嘭……啪……”

突然茶盏落地的声音，随即而起的巴掌声，让原本正一阵欢声笑语的花厅内陡然安静下来。

赵怡然这边离前面稍远，一时看不清那边具体情形，只听得惠福郡主的呵斥声传来。

“……明善！这里不是你们袁家，要撒泼回你袁家去……”

“这丫鬟没长眼，端了一盏滚烫的茶水上来，还不兴我教训她一番了？怎么？大姐如今嫁人了，倒是越发心慈手软起来了，怪不得姐夫身边的……”

“……啪……”

又是一声清脆的耳刮声传来。

“……你敢……”

“你如此长舌，是不是就是你们袁家的规矩？枉费皇祖母一心教导于你，难道谨言慎行的祖训你都忘了吗？”

明善郡主伸手捂住自己的半边脸颊，有些不敢置信的瞪着惠福郡主。

刚刚的惠福郡主的这一巴掌落到她脸上，她瞬间就察觉到了嘴里的血腥气。

惠福这贱人竟敢掌掴她？………她怎么敢？

惠福郡主握了握袖中还有些发麻的手，心里一直堵着的那口郁气却是散了不少，她微微抬了抬下巴，“此次回京，我还要去问问皇祖母她老人家，看看是不是袁家的规矩如此，把你教导成如今这个模样，跋扈乖张，行事无矩……”

明善郡主的脸色阵青阵白接连换了几番，眼睛扫向一旁的众人，见个个都低垂着头，缩头当起了鹌鹑。

“……好……好……好……大姐的教诲，我领教了，咱们走着瞧……”明善郡主的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过，又恨恨的瞪了一眼惠福郡主和王颖然，这才愤然起身，扬长而去。

第六百五十九章 赏荷宴（三）

侯在一旁的几名丫鬟见了，忙冲惠福郡主微微一福身，就赶忙追了出去。

王颖然对守在一旁的烟墨打了一眼色，烟墨躬身快步退了下去，前去送明善郡主她们出去。

花厅内一时静的落针可闻，没人敢吭声，气氛随着刚刚的那一通变故而有些冷凝。

惠福郡主伸手揉了揉眉心，对着王颖然露出一抹苦笑，“……都是我们的不是，硬生生搅了你的赏荷宴。”

“郡主言重了，都是我王家招待不周，外面荷花开得正盛，郡主要不要移步过去瞧瞧？”王颖然低着头，一时让人瞧不清她脸上是何神情。

“如此也好。”

惠福郡主想到刚刚的那一番变故，也觉得扫了王颖然的面子，想着她背后的王家，她面上不由又笑得温婉了一些，上前伸手扶起王颖然，“一起去吧，我也好久没看过你家的那池荷花了，今儿可要好好赏一赏。”

随着惠福郡主起身出了花厅，屋内众人紧绷的神经也随之一缓。

不过片刻工夫，王颖然又重新回到花厅，招呼众人前去赏荷。

赵怡然和陈黑丫随着众人起身，渐渐就落在了最后。

陈黑丫左右张望了一下，见周围没有旁人，才小声问了一句，“大丫姐，你有没有觉得王家有些奇怪？”

“嗯？什么奇怪？”赵怡然的思绪还停留在刚刚的那一幕，一时间倒没仔细听陈黑丫说话。

陈黑丫对上赵怡然投来询问的眼神，不由又把声音压低了一些，“就是……这王家宅子这般大，为何没有见到其他的女眷？”

赵怡然沉默了片刻，才顿住脚步，同样压低声音道，“此事说来话长，这里不方便说话，回去我再慢慢说给你听。”

陈黑丫点头，压下心里的好奇，挽着赵怡然的手臂，随着众人前往荷花池。

不知是不是因为之前发生了那一幕，所以今儿所有人都格外的安生。

接下来倒是一切顺遂，众人赏过荷花之后，没隔多长时间，就摆了荷花宴。

荷花宴摆在另外一间敞厅内，四周摆了冰盆，敞厅外假山怪石叠砌，一侧则是一片竹林，一阵风拂过，沙沙作响，坐在敞厅内，倒也十分凉爽宜人。

各色精致的菜肴，流水一般送了上来。

王家厨子的手艺很是不错，其中有几样菜色赵怡然品尝过后很是喜欢，暗自记下用料，打算回去后自己也琢磨琢磨，看看能不能做出来。

午膳刚过，王颖然就让人撤下碗碟，重新上了瓜果茶水，等用了一轮茶水，惠福郡主就起身告辞。

王颖然忙起身送了惠福郡主出门。

等她再回来时，就接连有几位小姐提出家里还有事，需得早些回去。

王颖然知道先前发生的事情，只怕众人此时都已无心再坐下去，便也没勉强众人留下，让贴身伺候的几个大丫鬟把她们一一送出门。

不过片刻功夫，花厅内就走的只剩下赵怡然和陈黑丫二人。

王颖然看着两人不由露出一抹苦笑，“你们也要走吗？”

“先前人太多了，你家的荷花开的那么好，我们都没能细细看过，这会儿颖然姐既然得闲了，要不陪我们一道去看看？”赵怡然搁下手上的青花茶碗，笑着站起身。

王怡然看了她片刻，突然用力点点头，“好！那我们一起去凉亭。”

烟墨几人见了，忙备了茶水点心等物跟着一道去了荷花池上的凉亭内。

满池碧波荡漾，时不时看到一朵朵粉白色，足有盘口大小的荷花伫立在其上，一阵阵凉风习习，三人沿着栈道走至凉亭内的时候，心情也比先前好了不少。

烟墨几人快步走至凉亭内，很快就把东西都安置妥当，王颖然招呼两人，“此间没有外人，你们也随意坐。”

说完，她自己已经走到一侧的软榻上坐下，随手拿起一把团扇，一边慢慢的扇了几下，一边指点着几处的景色让两人看。

赵怡然和陈黑丫两人各自占了另外两侧的软榻，随着王颖然的介绍，欣赏起四周的景色来。

…………

等日头渐渐偏西，赵怡然抬头看了一眼，想着时辰已经不早，她们还得赶回南郊，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她刚要起身，一旁王颖然突然幽幽的一叹，“今儿邀了两位妹妹来，却是没能好好招待两位，日后我再设宴给两位妹妹赔罪。”

“颖然姐太客气了，我和黑丫今儿玩的很是尽兴，只是时辰不早了，我们还得赶回南郊去，今儿就先告辞了，下次颖然姐得闲，我再邀姐姐来我家。”赵怡然说着，就顺势站起身。

王颖然也抬头看了一眼日头，也跟着站起身，“那好，今儿时辰不早了，我也就不留你们了，下次……下次咱们再好好聚聚。”

“好。”

赵怡然和陈黑丫起身出了凉亭，见王颖然还跟在身后，忙笑着摆手道，“颖然姐还请留步，今儿招待了我们一天，你想必也累着了，回去歇着吧，有烟墨她们送我们出去就行了。”

王颖然不知想到什么，脚步微微一顿，点头道，“好，那就让烟墨送你们，时辰尚早，你们回去的路上也不要急着赶路。”

“嗯，那我们回了，颖然姐你回去歇着吧。”赵怡然和陈黑丫冲她摆摆手，就跟着烟墨的身后一路出了王家内院。

直至远远看见垂花门，赵怡然不由暗松一口气，举起团扇用力扇了扇，一旁的陈黑丫正好挽着她的手臂，察觉到她气息的变化，不由目带询问的看过来一眼。

赵怡然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等走至垂花门的时候，就见自家的马车已经候在那里。

赵二和贲四二人正坐在前车辕上，见到她们一行人出来，忙跳下车，一个忙拿来脚蹬，一个伸手打起帘子。

赵怡然当先一步进入马车，见马车内一丝闷热也无，还透着丝丝的凉意，她刚刚一路走来的燥热瞬间消退不少，她不由低头扫视一圈，就见原先摆着冰盆的地方，里面照旧放着一块冰块。

第六百六十章 告诫

那边陈黑丫也随后上了车，“还是车里凉快……咦，早上的冰不是应该早就溶了吗？”

等春枝和夏绿二人也上了车，赵怡然就着打开的帘子问道，“赵二，这马车冰盆里的冰怎么来的？”

“是属下与王府管事要的，先前马车在马棚蒸了一晌午，里面热的很，属下就做主，给姑娘讨了一块冰搁着了。”赵二低着头，躬身答道。

赵怡然不由多看了他一眼，赞了一句，“你们有心了。春枝，各赏赵二和贲四他们一个上等的封红。”

“哎。”春枝忙应了一声，从随身的荷包里面拿出两个上等的封红，递给赵二。

“这都是属下应尽的本分，姑娘这般实是折煞我等……”赵二原本还待推辞。

赵怡然给春枝使一眼色，春枝就忙把两个封红塞到他手里。

“好了，今儿出来了一天，我们也有些累了，早些回去吧。”赵怡然说完，不等赵二有所反应，就示意春枝放下车帘子。

赵二看着手里的两个封红，不由摇了摇头，看着面前已经垂下的车帘子，抱拳道，“属下谢姑娘的赏。”

坐在车前的贲四也跟着到了一句谢。

赵怡然伸手在车壁上轻轻叩了几下，不过片刻功夫，马车就慢慢顺着甬道往角门驶去。

马车一路很是顺当的出了王府角门，很快又顺着巷子一路上了南门大街。

街上很是热闹，喧嚣的气息扑面而来。

赵怡然她们坐在马车内也能清晰的听到外面的热闹。

听到这样的热闹，赵怡然心里不知为何却逐渐安定下来，先前一直有些压抑的心情也全然放松下来。

一旁的陈黑丫已经伸手撩了帘子的一角，看向外面热闹的街道。

赵怡然听着马车外此起彼伏的叫卖声，顺着那丝缝隙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流，心情再次好了起来。

看来她还是不太适应这种高宅大院里勾心斗角的生活，她还是喜欢这种带着鲜活的烟火气、自由自在的悠闲度日。

那边陈黑丫也正看得津津有味，时不时的还跟一旁的春枝和夏绿两人交谈几句。

此时人流虽多，但是贲四的马车却是赶得极为稳当，马车很快就顺着人流，踢踢踏踏的出了城门。

顺着城南的官道一路往南，很快那些喧嚣的热闹就逐渐被抛在身后。

陈黑丫也坐直身子，回头见赵怡然一直默不作声的安坐着，不由挪过去，“大丫姐，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赵怡然摇摇头，“没有，就是在想一些事。”

陈黒丫闻言，立马靠近了些，“大丫姐，你先前要与我说得事，现在可以说了吧？”

赵怡然见她一脸兴味的样子，不由暗自好笑，“你好奇心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重了？”

“嘻嘻……这不是今儿这一连串的事……”陈黒丫忍不住笑得露出一口白牙。

“今儿这事切记不要往外说半个字！”赵怡然突然正了神色，再次叮嘱道，“那边可是鲁王府，你们当心祸从口出。”

赵怡然说完又看向一旁的春枝和夏绿。

两丫鬟闻言，忙噗通一声，一下子就跪在车厢内，吓得连忙摇头摆手，“姑娘，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赵怡然看着两人害怕的样子，想着她们今年不过才十二岁，以前想来也没见过今儿这场面，只怕那情景已经把她们吓坏了，自己要是再一恐吓，还不得把人给吓出毛病来，只得又安抚了几句，便让她们到一旁坐了。

她知道今儿在王家发生的事，肯定是瞒不住，但是不论如何，两位郡主之间发生龃龉，总归不是好事，谁知道鲁王府知道外面的传言后，会不会对传言之人做出惩戒呢。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的事，又不是没发生过。

想到今儿王颖然始终难以开怀的样子，赵怡然就不由叹了一口气，这也是她运气不好，谁能想到，不过是只办个普通的赏荷宴竟还能招惹上这两尊大神，偏偏这两尊大神还当场就互掐上了。

换做是自己，只怕那当口也要被气得不轻。

陈黒丫见赵怡然嘱咐了两句，人就开始发怔，不由伸手在她面前挥了挥，“哎？大丫姐？”

“嗯？”

“你还没说呢？”

“哦。”

赵怡然回过神，想了想，这才凑近了些，压低声音把王家的一些事说与陈黒丫听。

半晌，陈黒丫才默默抬起头，“……怪不得……，哎……颖然姐也是个可怜的，年纪小小的时候就要帮着操持这一堆家事……”

“……咦……那她这次举办赏荷宴……，是不是还有旁的意思？”陈黒丫感叹了片刻，突然想起一个问题。

“原本应该是有的，后来出了那事，只怕也打乱她的计划，事情应该是没办成。”赵怡然把手上的团扇放进一旁篓子里，袖手躺倒软榻上，“此事多想无益，颖然姐暂时也应该不会设宴，何况，要不了几日，咱们也要回去了。”

府城这些大户人家的事情太过复杂，她还是早些回清河村，安生过自己的小日子去。

“嗯。”陈黒丫听得赵怡然如此说，便也把此事抛开，想到今儿王颖然面临的那些境地，有些感慨的说了一句，“这王家没有当家主母，总不能一直是颖然姐掌家吧，要是日后……日后她出嫁怎么办？”

赵怡然听得陈黒丫如此说，突然脑海里灵光一闪，先前她一直觉得有些想不通的地方，也瞬间明朗起来。

“我之前曾听紫萱说过，颖然姐有两个哥哥，她大哥早些年就成亲了，她大嫂据说也是世家出来的小姐，后来外放做官，就带着她大嫂一直在外面任上，她还有个比她大两岁的二哥……据说身子不太好……”

刚刚要不是陈黒丫这么一提醒，赵怡然还真没往这上面想过，王颖然的二哥据说因为是胎里带出来的弱症，打小身子就弱，也是因为身体不好的缘故，至今……尚未娶亲。

虽说王家的门第颇高，但是一个身体有疾，说难听些，一个注定命不久矣的男子想要结一门门户相当的亲事，只怕还是有些难度的。

第六百六十一章 明悟

难怪……王颖然此次邀约的都是一些十四岁到十六岁左右的小姐们。

只是王颖然这次只怕是弄巧成拙了，大家都不是傻子，有些人只怕是来了不久就明白这场荷花宴的意义，所以后来惠福郡主一走，这才借着各种由头，一个个都早早离开了王家，后面那些跟风的未必不是想清楚了这其中的关节。

赵怡然越想越觉得自己没猜错，王颖然今儿举办这个赏荷宴，把兖州府门第相当的小姐都邀请过去，应该就是想要给自家二哥相看一下结亲人选。

哪知人算不如天算，竟被鲁王府的两位郡主给生生搅了局，也不知先前那一起子事是该说是这些小姐的幸事还是不幸。

至于自己和陈黒丫此次会被邀约，应该是因为上次结交过，又因她们这次恰巧就在府城，王颖然只是礼尚往来顺便了一下而已。

所以就算是现在她已经大致猜到王颖然的打算，她也并不担心王颖然会瞧中自己和陈黒丫。

说实话，以她们两家如今的门第，与王家相比，可谓是天壤之别，这点自知之明，她还是有的。

王颖然就是待自己和陈黒丫不错，却也绝对不会把她们两家当成结亲的对象，在这些世家大族出身少爷小姐们眼里，她们这样的人只怕永远都不能与他们平起平坐。

就算是王家有这意向，她也不愿意，像这样的世家大族，不说内外房头众多，人事有多复杂，就像王家这样的，进门说不定就要当家理事的，她是脑袋被门夹了才会想不开要往上凑。

…………

王府内，主院另一侧的一座跨院，名唤自在居，里面栽满了各种竹子，整个院落就好像建在一片竹林之中。

王颖然一手提着食盒，一手轻轻推开了虚掩的院门。

门口竹林小径的一侧悬挂着一个黄铜打造的鸟笼，里面一只绿皮鹦鹉正在梳理自己的羽毛，看见有人进来，忙抬起小脑袋，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大小姐！”

“碧波。”

那被唤做碧波的绿皮鹦鹉点点小脑袋，就好似回应她一般。

它在笼子里来回跳了几下，小脑袋转向竹林方向，突然就扯起嗓子喊了起来，“大小姐来了……大小姐来了……”

王颖然见它伸长脖子扯着嗓子喊叫的样子，忍不住弯了弯嘴角，伸手从匣子内取了一块点心放到笼子里面的小蝶上，“好了，青衣应该已经听到了。”

碧波果真不再喊叫，低头看着自己碟子里面的点心，又歪头看了看王颖然，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再次打了个转，终于忍不住上前，用喙在点心上轻轻啄了一下。

许是觉得点心味道不错，它突然用力扑扇了两下翅膀，对着已经走到小径上王颖然喊了一嗓子，“多谢大小姐！”

王颖然头也不回的冲它摆摆手，就沿着那条曲曲折折的小径一直往竹林深处走去。

她刚行至一半，就有一身着青色细布短褐的少年脚步匆匆的迎上前来，“大小姐。”

“嗯，二哥呢？”王颖然微微颔首，跟在青衣的身后继续往里走。

“少爷刚刚歇了晌起身了，只是昨儿夜里又开始咳嗽，这会儿还在屋里……”青衣一边在前面领路一边把王子然的情形说与王颖然听。

“可有请了胡先生过来？”王颖然听闻王子然一直咳嗽不止，眉间不自觉的就拧了起来。

“少爷说今儿府里待客，就不要惊动了人，免得让……让大小姐劳心。”青衣一边说一边低下头，只埋头往前走，不敢看向王颖然。

王颖然闻言果然脸色就沉了下来，“我知道怎么走，你赶紧去把胡先生请过来。”

青衣闻言，脚步不由一顿，想到自家少爷那副模样，只得躬身道，“小的这就去，只是……只是……”

王颖然见他这样吞吞吐吐的模样，不由皱眉，“只是什么？你什么时候说话也变得这么磕磕绊绊的了？”

“……不是……，就是大小姐等会儿还请不要生气，少爷他只是不想让你担忧而已，万一……”

“好了，我心里有数，你还不赶紧去把人请来。”王颖然说完直接绕过青衣，脚步飞快的往竹林深处去了。

她刚走了半盏茶功夫，就见眼前豁然开朗，一座三明两暗的正房出现在眼前，正房占地颇大，左右还各带一明两暗的东西厢房。

只是此时院子里一片安静，除了时不时能从东次间传来一两声低低的咳嗽声外，没有任何声响，要是不知道的人走到这里，还真以为这院子里面没有人住。

王颖然忍不住握紧了食盒的手柄，直至手指骨节因为用力而渐渐有些发白，她才恍然回过神，继续抬脚往院子里面走。

院子里除了青石铺就的地面，没有种植任何花草树木，除了一旁堆砌着一座一人高的假山外加一丛翠竹外，整个就是光秃秃的一片。

要不是那些窗棂格栅上都是蒙的最上等天碧纱，一般人走进来，只怕还以为住在这里的人必定是王家最不得宠的那位少爷。

王颖然暗吸一口气，很快就穿过中间的天井，走到正房的明间前，帘子被打起的瞬间，坠脚挂着的玉铃铛立刻发出一阵悦耳的声响。

“……咳……咳……是颖然吗？……咳……咳……咳咳咳……”略有些低沉暗哑的声音自东次间传来。

“是我，二哥。”王颖然一边应答一边三步并作两步的上前打起东次间的帘子。

帘子被打起，王颖然就看到正侧卧在一旁贵妃椅上的王子然，他许是因为刚刚才咳过的原因，苍白瘦削的面颊上浮起一抹病态的红晕。

王子然抬起头，冲她露出一个微笑，这一笑，苍白俊秀的五官看上去竟跟王颖然有七八分的神似，“颖然来了……咳咳……”

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王颖然见他这样，也顾不得责怪他，忙把手上的食盒放到一旁的小几上，就上前帮他抚胸顺气。

第六百六十二章 愧疚

手下就算隔着棉袍，都能感觉到骨头有些硌手，王颖然看着王子然瘦的几乎脱相的面庞，忍不住微微湿了眼眶。

半晌，王子然的咳嗽声总算是停了下来，他微微抬起手臂，王颖然便停下给他顺气的动作。

“你怎么又咳起来了，是不是昨晚又熬夜念书了？还是白天出屋子受凉了？……”

王子然听着她一叠声的询问，嘴角忍不住溢出一丝苦涩的笑，随即又悄然把那抹苦涩掩去。

等王颖然话音落下，看向他的时候，他才微笑着开口，“听说你今儿设了赏荷宴，怎么这么早就都散了？”

“没甚意思，自是早早就散了。”赏荷宴上的那些糟心事，王颖然并不打算说与王子然听。

王子然一双清澈的眸子却是快速的闪过一抹神色，片刻才伸手拍了拍王颖然的手，“既然无趣的紧，日后就不要操持这些。

你既要帮着打理府里的事，还要照应着我和爹，已经够忙的了……日后有时间，倒不如与那些交好的姐妹们去城外的观音寺赏景，深秋将至，再过些日子就能赏红叶了。”

“这些事，二哥你不要操心，我自己心里有数，你还是尽快养好身体，倒时咱们兄妹一起去赏玩不是更好。”

王颖然感觉王子然放在自己手背上的那只手格外的冰凉，忙把挂在椅背上的一张毛毯拿下来，盖在他的腿上。

“没事，我不冷。”王子然看着王颖然忙着给自己张罗的样子，突然一把伸手抓住她的手，“颖然，你听我说……”

王颖然听出他声音里的郑重，却是头也未抬，“我听着呢……”

王子然微不可查的叹了一口气，“……你这执拗的性子也不知是像了谁？”

“颖然，我自己的身子我比谁都清楚，那些事日后就不要再张罗了，现在这样的日子我觉得挺好，我不想害了谁，也不想让谁搅了我如今的安宁……你明白吗？”

王颖然继续低着头，看着王子然身上穿着的薄棉袍，如今才不过刚入秋，她还穿着夏天的裙裳……

“哥，如今有胡先生在，你的病一定可以治好的……你日后总归要成亲，现在不给你挑一个温柔贤惠的，日后……日后……谁来照顾你？”

说完这话，她突然抬起头，直视王子然的眼睛，“……哥……哥，就让我为你再做这最后一件事吧……就算……是替我自己赎罪可好……求你了……”

每次她一旦被心里的愧疚压垮，就会叫他“哥”，而不是“二哥”。

王子然想到这里，看着王颖然突然蓄满泪水的眼眶，心里也有些难过，但是这样的难过却是无法向任何人诉说，因为除了他以外，爹和颖然都已经因为他的病过得不容易。

他不由伸手轻轻替她拭去渐渐滑落下来的泪珠，“……傻姑娘……，我……我从未怪过你，我是你二哥……就算是把这条命舍了也是要护着你的……”

“……哇……”王颖然再也忍不住，一下子扑进王子然的怀里，痛哭出声。

王子然愣了一瞬，面上闪过一抹惨然，他微微抬起手，停顿了片刻，才轻轻落在王颖然的背上，轻轻抚拍着王颖然的背。

听着她有些撕心裂肺的哭声，他忍不住眼角微湿，刚想开口劝慰几句，喉间却突然涌上一股痒意，他只得抿紧嘴，尽力憋气忍着，最后只得闷咳几声。

王颖然察觉他胸腔传来的震动，反应过来自己在干嘛，连忙起身，掏出自己的帕子，拭去脸上的水渍，自是哭红的眼睛只怕一时半会儿的还消不下去，“……哥……你要不要紧……”

王子然好不容易才压下喉间那股痒意，见到她一脸紧张的样子，忍不住扯开嘴角，冲她露出一个安抚的微笑，“……我没事，要不要再借你哭一会儿……”

说着，他再次张开双臂。

这样高兴就大笑，伤心就趴在他怀里痛哭的妹妹已经好些年没见到了。

“哥……，你还取笑人家……”

王颖然看到他身上穿着的那件细布棉袍胸前已经被她刚刚的泪水浸湿了一片，想到自己刚刚的失态，忙不好意思的摇头，“都是我刚刚失态了，哥，还是赶紧换身衣裳吧。”

“无妨，等青衣回来再换不迟。”

王颖然却是不放心，忙起身进了一旁的内室，从衣橱里取出一件棉袍出来，伺候王子然重新换过。

王子然换好衣袍，看到小几上王颖然带来的食盒，不由笑着问，“今儿带了什么好吃的来？”

王颖然这才想起自己带来的点心，忙上前打开食盒，从里面取出两碟点心出来，“哥，你尝尝看，这点心是我上次跟你提到过那个赵家姑娘带来的。

她很会张罗各种吃食，做的点心味道比我们家厨子做出来的还要好些，这些点心都是她今儿带过来的，你尝尝，味道是极好的……”

她一边说，一边从食盒里面拿出一双筷子递给王子然。

王子然微微挑了挑眉，这赵家……姑娘看来手艺是真不错，不然颖然不会把这些外面送来点心送到他这里，“你今天也请了赵家姑娘？”

“嗯，她这些日子正好来了府城的庄子上，我就想着顺便一道邀她过来赏荷……”

王子然接过筷子，看着碟子里面形状很是精致漂亮的点心，举起筷子，夹了一朵荷花形状的送到嘴边，一股清甜淡雅的香气扑鼻而来。

他忍不住张开嘴，轻轻咬了一口，外皮极是酥脆，几乎是入口化渣，他轻轻抿了抿嘴，刚刚咬下去的一小口就被咽了下去。

他不由又咬了一口，这次竟察觉到有什么汁水顺着刚刚咬开的瞬间流了出来，他不由把唇凑了上去，把流出来的汁水尽数吸进嘴里。

清甜的汁水流过舌尖，渐渐滑向喉间，先前因为咳嗽而有些隐隐作痛的喉间霎时犹如被什么清凉的东西拂过，让他不由舒服的微展开眉眼。

那点心跟寻常的点心差不多大，不过三两口就被他吃了下去，直至把嘴里最后一点点心咽下去，他才搁下筷子，伸手接过王颖然递来的茶，微微呷了一口。

第六百六十三章 点心

次日一早，雪虽未停，倒是比昨儿要小了一些。

赵家人起身就把给仙客来备好的货全部整理打包好，等到临近晌午，外面的雪停了，竟然还出了太阳。

就在这时，赵家人等了一上午的马车也踏着积雪进了赵家院子。

仙客来这次一共来了三辆马车，当先的一辆马车前赶车的还是那个时常来赵家的伙计，他整个人都被包裹的严实，饶是如此，到了此时，他整个人已是如雪人一般。

马车一停下，驾车的几人就陆续跳下车，当先的马车帘子被人从里面掀开，穿着皮袄子带着毛皮帽子的周掌柜已是探出头来。

赵振兴带着书哥儿忙迎了上去，一边抱拳一边笑着招呼，“这一路上不好走，周掌柜可是受累了。”

“呵呵……还成，还成，总算是到了。”周掌柜笑眯眯的从马车上跳下来。

一边示意跟车的小伙计把车上的东西搬下来，一边抱拳回礼，“一点儿过年的小心意，正好提前给赵东家拜个早年，祝赵东家来年万事顺心顺意，生意红红火火。”

“客气客气……，同祝仙客来来年生意兴隆，客似云来。”赵振兴一边笑着回礼，一边伸手前引，“周掌柜，屋里请。”

两人谦让一番，这才相携着一起进了堂屋。

书哥儿见此，忙转身进了灶间。

堂屋里面早就摆了炭盆子，一进屋，一股暖气就扑面而来。

周掌柜笑着长舒一口气，“今年这雪是一场接着一场，想来明年又是一个好年景。”

“老天爷赏脸，我们这些靠天吃饭的，也能多收些粮食，日子也好过些。”赵振兴和周掌柜分宾主落座，笑着应声道。

周掌柜伸手抚了抚下巴上蓄起的短须，“那是那是，都是靠老天赏饭吃。”

赵振兴拎起茶壶，给周掌柜倒了一杯茶，“这天儿太冷些，喝杯热茶暖和暖和。”

那边书哥儿已经拎了一个食盒进来，把食盒摆在一旁，从里面端出两盘点心放到桌上，又拿了两副碟筷放到两人面前，他收好食盒，就在赵振兴身边坐了下来。

赵振兴笑着指着两盘点心跟周掌柜道，“这是我们自家倒腾的，周掌柜尝尝。”

周掌柜一听倒有些好奇，赵家人的手艺他可是领教过的，他先是打量了那两盘点心几眼，一盘里面摆着十来块雪白的糕状点心，还有一盘里面装着的却是看着有些像包子又有些像饺子的物什，皮是半透明的，隐约还能看到里面应该是包得红红绿绿的馅儿。

“赵东家家的点心看起来也是不同寻常，那我就不客气了。”周掌柜笑着提起筷子夹了一块白色的糕点，放到嘴边还没来得及咬上一口，一股淡淡的甜香就扑鼻而来，他忍不住咬了一小口，入口松软细腻，嚼之微微有点儿弹牙。

他忍不住又咬了一大口，这次竟然还尝到一股酸酸甜甜的味道，他忍不住看了一眼夹在筷子上的点心，不过是两指见方的一块小点心，此时已经被他咬去了一多半，露出里面紫红色的馅料来。

他一口把剩下的半块吃完，只觉得意犹未尽，又提筷夹了一块。

这次他没犹豫，直接一口咬了一半，但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他不但闻到了桂花的香气，就连咬开的地方露出来的也不是紫红色的馅料，而是几颗腌制过的桂花，这块里面的馅料竟然是蜜酿的桂花。

周掌柜不由得一边吃一边暗自点头。

等到把这块点心吃完，他毫不犹豫的就把筷子伸向那盘他刚刚看着似饺非饺，似包子又非包子的点心。

他夹起一个，仔细的看了一下，这才发觉这点心真心做得小巧而精致，外形比饺子圆了一些，成半月形，上面细小的皱褶都好似一般大小，他看了不由暗自叹服。

这只点心被他夹起来之后，透过半透明的皮子，里面好似还有汤汁在流动，他曾在府城吃过南方的一种名叫“汤包”的点心。

此时自然不敢托大，拿过自己面前的碟子，把这点心放了进去，然后才夹起，小心翼翼的咬了一口，嘴轻轻一撮，这点心里的汤汁尽数被他吸了个干净。

入口的鲜香甘甜，让他不由得微微惊讶，里面透出粉色的馅料，他咬了一口，慢慢的咀嚼片刻，想分辨出其中都有那些食材。

结果等他连吃几个，也没有分辨的出这里面具体是用的什么食材，因为这点心也分别用了几种馅料制成，他连吃了几个都发现是不同口味，所以也只能大概品出其中应该有虾有肉之类的。

等到他把两盘点心吃了个七七八八，才发觉对面的赵振兴一直没动筷，他不由搁下手上的筷子，“赵东家家的点心果然滋味上佳，只是赵东家为何不动筷？全都被周某尽数吃了个干净。”

“这原本就是为了周掌柜你准备的，实话说与你听，也不怕周掌柜你笑话，为了做这点心，我内人已经连着琢磨了好些天，我已经不知道吃了多少个，才最终做成现在这样子，实在是……”赵振兴笑着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打趣自己道。

周掌柜了然的笑，这就跟他们酒楼要出新菜一样，刚开始做得时候肯定是不尽人意的，那么就必须有试菜这一环节，他自是没少帮着试过菜，现在一听赵振兴如此说，也不由得笑着道，“就这样的，已经算的上是上等的点心了，赵大奶奶好心思好手艺。”

赵振兴笑着谦虚一番。

待到两人把一壶茶喝完，也寒暄的差不多，赵振兴就提议道，“已经晌午了，今天就留在这儿用了饭再回去。”

“今儿就不叨扰了，这路上不好走，回头天黑了更是麻烦，还是早些动身，早点儿赶到县城才安心。”周掌柜说完指着面前的碗碟道，“再说，刚刚吃了这老些点心，此时还真是一点儿也吃不下了。”

赵振兴见此只得笑着道，“既然如此，周掌柜先验过货，再让他们把货装上车。”

“如此甚好。”周掌柜说着就站起身，赵振兴带着他先是把准备好的几十坛辣酱一一验收完，这才查验起摆在一旁的各色菜蔬。

周掌柜看了很是满意，他一边伸手抚须一边笑着道，“赵东家办事就是妥当，有了这些，这个年我们也就可以安安生生了的过了。”

第六百六十四章 方子

李老爷子一听，起身道：“我看看。”说着就出了堂屋，几人面面相觑，只得跟着李老爷子一道出了堂屋，走到院子里，赵振兴就把秦怡然拉到身边，小声道：“怎么也不提前知会一声？”

秦怡然朝着赵振兴吐吐舌头，“我就是临时突然想到的，我没想到姥姥姥爷他们这么认真。”

“你这孩子。”赵振兴忍不住暗叹一口气，不说怎么跟李老爷子等人解释，他们怎么知道这卤香干要怎么做？就算是对方接受了他们的说辞，她以为人人都跟他和李氏一样。她说要做个什么吃食，家里就照着她的要求去做，一般庄户人家对于吃食可是看的很重，容不得半点糟蹋的。

他只得提点一句，“在外面还是注意着些，下次有什么想做的，咱家去随便你们倒腾。”

秦怡然这会儿也有些知道自己冒失了，听了赵振兴的这句话，不由得又有些感动，忙快速的眨了眨眼，对着赵振兴点点头，“嗯，我下次一定注意。”

赵振兴笑着摸了摸她头上扎的粉红色包包，“等下交给我，你把那大致的做法跟我说一说。”

秦怡然就忙把自己知道的还有一些猜想的都跟赵振兴快速的说了一遍，赵振兴点头，“这边我来说，你先去准备下香料和调料，等下直接交给你姥爷。”

说着四下里看了一眼，见书哥儿正有意无意的挡在他们身前，正好把他们跟其他人格开一段距离，才道：“配方的事情先不要说出来，到时候私下里告诉你姥爷就行了。”

至于李老爷子如何打算，他们就不插手了，这方子就当是秦怡然孝敬给她姥爷姥姥的，他想她既然主动提出要教李家做香干，想来就没打算藏私。但是大丫毕竟还是个孩子，李家也不是他们家，有些该防的事秦怡然没想到他应该替她想在前头。

秦怡然听到这话，其实一下子也就反应过来，这边毕竟不是自家，她是出于好心，但是谁知道最后事情会演变成什么样子。

李老爷子和李黄氏是很疼他们不错，李良玉看起来也是个老实本分的，可是不要忘了，这个家里还有李刘氏，那李刘氏一看就不是个好相与的，到时候李家大舅被她一拿捏，这事还真不知道会怎样。

想到这里，她才想起来，今天好像还没见着李刘氏，她小声问赵振兴，“今天怎么没见着舅妈？”

赵振兴见她已经明白过来，也小声道：“听说又回娘家去了。”

秦怡然不由得皱眉，想着来了两次都没见着那几个表哥表妹的，也不由得替李老爷子几人叹一口气。

她正准备跟赵振兴说两句，那边李老爷子却招呼他们道：“怎么还不进来？”

赵振兴忙笑着道：“我正让大丫去帮着拿等下要用的东西。”说着，手在秦怡然背上轻轻的一推。

秦怡然立马就会意过来，笑着跟几人道：“我现在就去拿。”说着，转身就朝马车跑去，赵振兴就往屋里走，书哥儿跟赵振兴对视一眼，忙跟在秦怡然身后。

好在今天在县城又买了香料，秦怡然从篓子里面翻出一摞纸包，把书哥儿今天买的纸抽了几张出来，把其中的几样香料分别包了一些出来，她把单独包开的纸包交给书哥儿，又把自家的整理好，照旧收到篓子里面。

“哥，咱们直接去灶房。”

“成。”

兄妹两人一前一后的进了李家的灶房，见灶房里收拾的很是干净，秦怡然扫了一圈没见着放调料的物什，就顺手打开一边的碗柜，果真里面放着几样调料罐，她把它一一搬了出来，拿了一个大海碗，估摸着一定的比例，分别加入盐、酱油、冰糖等物。

这边兄妹两人在忙着制调料，那边赵振兴正帮着李老爷子等人在做香干坯子，他想着秦怡然关照过的几点主要就是要薄、布包要紧、豆花要均匀，李老爷子也很是慎重，比以往做豆腐时更用心，见赵振兴看着压好的几块板子没动静，就问道：“可是有哪儿做的不对？”

赵振兴忙摆手，他觉得都是照着秦怡然的要求来的，有心想叫秦怡然来看一下，又怕到时候李老爷子等人疑心，只得道：“对的，就这样。”

李老爷子看着压着的几板香干和旁边刚刚压好的两板豆腐，“这香干看起来也就比这豆腐薄些，紧致些，其他好似没什么不同。”

赵振兴只得干巴巴的道：“是的，也就后面卤的时候要花些心思。”

李老爷子点头，挥了挥手道：“到那边屋里坐着去，这怕不得大半个时辰才能好。”

几人便又鱼贯着从屋子里面出来，赵振兴见几个孩子都在院子里面玩儿，就看了秦怡然一眼，见秦怡然朝他点头，他就跟身边的李氏道：“你把从仙客来打包的菜，挑那整齐的给岳母他们留一些。”

李氏忙应声，转身就去了骡车上拿食盒。

那边书哥儿和棋哥儿几个就缠着李良玉，让他给他们几人讲些去卖豆腐的趣事儿，一会儿工夫，院子里面就剩下赵振兴和李老爷子两人。

李老爷子一下子就觉察出赵振兴这是有话要跟自己说，率先进了堂屋，赵振兴给秦怡然使了一下眼色，秦怡然忙把之前放在马车上的纸包拿了起来，再把搁在一旁的海碗也一道端了，一起跟着赵振兴进了堂屋，见着两人进来，李老爷子直接开口道：“说吧，你们爷俩神神秘秘的这是做什么呢？”

秦怡然忙上前一步，把手上的东西放到桌子上，这才笑着道：“嗨，不就是上次我们卤鸡蛋的方子，我爹不让我跟旁人说，说是只能跟姥爷说。”

李老爷子已是一下子就坐直了身子，脸上也严肃起来，看起来还真有些吓人，秦怡然佯装害怕的往赵振兴身后躲了躲。

赵振兴见她这副装模作样的样子，只得无奈的坐在李老爷子的下首，把秦怡然放在桌上的纸包，推到李老爷子的面前，“爹，这就是孩子们做了吃着玩的，不是那要紧的。”

“胡说！”李老爷子虽是板着脸，却也下意识的压低了声音，“她一个小孩子家家的不懂得这些，你也不知道一个方子有多要紧？”

第六百六十六章 巧遇

赵怡然叮嘱了武庄头几句，这才让前来送别的武大郎和朱三等人回去，自己则由春枝扶着，上了前面的马车。

两匹骡马拉着马车穿过初秋晨间的薄雾，一路踢踢踏踏的一直往前奔跑。

顺泰的马车则紧跟在后面一路北上。

赵怡然撩起车帘的一角，探头去看，庄子已经远远被抛在身后，逐渐隐没在晨雾中。

她重新坐回软塌上，与对面的陈黒丫道，“等会儿经过府城大街，你可还有什么东西需要添置的？”

“没了。”陈黒丫有些慵懒的歪在软榻上，“该买的东西都已经买过了，我爹又不在家，再说他现在也没啥缺的。”

“那这次回去之后，你是在家里住段时间，还是休整一下就去朱家镇？”

“……应该是休整几日就要去朱家镇，我爹也快要回来了，说是这趟回来，暂时要歇上几个月，等与黄家结了亲，再做其他打算。”

“哦，那日子定了吗？”

“没呢。黄家那边说是越快越好，已经挑了好几个吉日，只怕我爹这次回来之后，就要立马定下来了。”

赵怡然转头看过去一眼，见她面上神色淡淡的，看不出很高兴但也不见有什么伤心的神情，知道这些日子下来，她也渐渐想通了。

便伸出手去，隔着中间摆着的小几，轻轻拍了拍她搁在软塌上的手，“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日子要过，不管是我们的父母还是我们将来的孩子，都不可能陪着我们一辈子，只有……”

赵怡然说到这里，却是突然卡了壳，接下来的那些话好像不太适合说出来。

没办法她话都到了嘴边，还是打了一个转咽了下去，见陈黒丫一直看着自己，只得勉强接了一句，“只有我们的友情会陪伴我们一辈子……所以友谊长存……”

陈黒丫神色有些莫名的看了她一眼，面上的五官微微扭曲了一下，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赵怡然也不知道自己刚刚乱七八糟的说了些什么，有些尴尬的收回自己的手，看着在对面软塌上笑得浑身直发抖的陈黒丫，不由羞恼道，“还笑还笑，人家为了开解你，绞尽脑汁，你倒好，还笑话我。”

“……哈哈…………没……没有……笑话你……啊哈哈……”陈黒丫想到赵怡然先前那副神情，再想到她说的那几句话，实在是忍不住，到最后直笑得浑身上下都使不上一丝力气。

她整个人有些无力的仰躺在软榻上，看着马车车顶上吊着一个漂亮的绳结，由大红色丝线编织而成的绳结正随着马车的移动，一晃一晃的前后摇晃。

“怡然，谢谢你！”

她喃喃的说了一声，复又转过头，看向一旁软榻上的赵怡然，再次认真的说了一遍，“怡然，谢谢你！”

赵怡然被她眼里的认真吓到，不由坐起身，“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想要好好的谢谢你。”陈黒丫眼里带笑，声音却微微有些沙哑。

赵怡然瞬间明白过来，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脸，“噫……瞧你这点儿出息。”

“咱们可是说好了的，日后不管如何，可是要相约一起去看看咱们大明朝各处的风景，你到时不要食言就是了，到时你护着我，就当是谢过我了。”

陈黒丫伸出一只手，“一言为定！”

“击掌为誓！”赵怡然伸出手，与她伸手相击。

紧贴在一处掌心微微发热，两人却是看着对方，不由同时笑起来。

坐在马车外面的赵二和贲四听到车厢内隐约传出来的谈笑声，不由相互对看了一眼。

乾爷和六爷让他们这些人过来护着赵家，先前他们还有些不明白，随着在赵家的时日越久，他们心中都隐约有了一个猜测，只是这个猜测太过匪夷所思，众人才没有往这方面想。

但是他们俩这次跟着赵家大姑娘出行，对赵家大姑娘也越发熟悉，知晓的事也就越多，心里的猜测才越发肯定了起来，看来这次回去，得要把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好好跟主子汇报了。

…………

马车到达兖州府的时候，正逢开城门，贲四一挥马鞭，很快就赶着马车长驱直入。

清晨的南门大街上没有太多行人，马车一路顺当的出了兖州府，一路顺着官道向北。

眼见着马车又越过一个小镇子，距离郯城县越拉越近，外面的日头也已经升至半空。

此次离家时日颇多，赵怡然便有些归心似箭，中午几人也就吃了一些点心垫了一下就继续赶路。

眼看着就要绕过郯城县，赵怡然陈黒丫也已经看乏路边一成不变的景色，两人重新坐回软塌上，正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马车外却突然传来赵二的声音，“大姑娘，对面好像是谭家的马车，可要停下前去打个招呼。”

“谭家？谭大伯？”赵怡然忙从软榻上起身，一把掀开车帘子，就见到对面正有一辆马车缓缓驶来，马车的一旁还有一人正骑着一匹黑色的高头大马陪同在一侧。

她一眼就瞧见骑在马上的人正是谭凌，忙示意贲四停下马车。

对面的谭凌也瞧见这边的动静，只是赶车的贲四和赵二他从未见过，待看清拉车的骡马，还有撩起的车帘子后面一闪而逝的身影，他也不由勒紧缰绳，低头对着马车车窗处小声说了几句。

双方的车马都同时缓缓停下，春枝和夏绿此时都在后面那辆装着行李的马车上，赵怡然和陈黑丫只得相互照看着把身上的衣裳理了理，就顺着赵二打起的帘子，两人下的车来。

那边谭氏也正由一个婆子扶着下了马车。

“伯母！”

“大丫……黑丫……”

双方都很是意外，竟然能在这里碰面，不由又是惊又是喜，谭氏一手拉着赵怡然一手拉着陈黒丫，“哎哟，咋就这般巧，竟然能在这里遇上了？你们这是打府城回来？”

赵怡然大致说了一下两人的行程，谭氏笑眯眯的听她说完，不由又把两人上下打量了一眼，“这才多长时间未见你们，我怎么觉得你们俩好似又长高了些，特别是黑丫，这个头都快赶上我了。”

第六百六十七章 心思

“哎哟，果真是大姑娘了，真正是长得招人疼，我可真是羡慕弟妹，日常有你们几个如花似玉的姑娘陪着。”

陈黒丫被谭氏的直白的话夸得有些不好意思，白皙的面颊上不由就升起两团红云。

她生怕谭氏瞧见又要打趣自己，只得微微侧过脸，刚巧此时的日头打在她的侧脸上，给她整张脸都好似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

谭凌翻身下马，正打算走上前来，一抬头就见到眼前这一幕，有赖于他的好眼力，他几乎能看清陈黒丫柔美的脸颊上细小的绒毛，那因为害羞而显得越发娇嫩细腻的小脸猝不及防的就映入他的眼帘。

他正打算往前迈的脚步不由停了一瞬，抬起的脚不由无声落地，生怕发出任何声响而惊扰了眼前的这一幕，胸腔里的那颗心却是不受控制的剧烈跳动了几下。

那边谭氏正拉着赵怡然说的高兴，“……我和谭凌正好去他姥爷家吃喜酒，他二表哥明日成亲……”她说到这里，忙转过头，冲还站在这里发怔的谭凌喊了一声，“凌哥儿，你还在那边发愣作甚，还不快过来见过你两位妹妹。”

谭凌被谭氏这一声喊回了神，发觉自己刚刚在干什么之后，面上就不由有几分不自在。

他抬手以拳抵唇，轻轻咳了一声，这才抬脚走了过来，只是眼睛再也不敢乱瞄，只笔直的走到几人跟前，抱拳道，“大丫妹妹，黑丫妹妹……”

“谭大哥好。”

赵怡然和陈黒丫也连忙福身与谭凌见礼。

陈黒丫直起身，见谭凌正站在自己前方，日头被他高大的身影挡住，他的影子却正巧把她完全遮挡住。

她有些惊讶于谭凌的身高，不由微微抬头打量了一眼。

恰巧谭凌的眼神此时也扫了过来，两人的眼神在不经意间对碰上，不知怎的，竟然同时红了脸。

两人眼神一对上，又赶忙匆匆把目光各自移开。

陈黑丫被谭凌刚那一眼看得她好似心尖儿发颤，一时竟然也不敢与其他人对视，只得盯着官道旁的杂草丛发呆。

谭凌只觉脸上一阵火辣感传来，随即就察觉整个背上都出了一层汗，……今年这秋老虎是真厉害……

那边谭氏并没察觉到这边两人的异样，只是此时正是晌午，日头当空照，不过站着闲聊了片刻工夫，她就觉得有些热得慌。

她掏出帕子拭了拭脸上的汗，一抬头却见自家儿子还有陈黒丫都被晒得脸颊红通通的。

自家儿子皮糙肉厚的晒一晒不要紧，可别把人家这娇滴滴的小姑娘给晒坏了，想到这里，她忙让赵怡然和陈黒丫先进马车。

“哎哟，瞧瞧我，尽顾着拉着你们说话，瞧把你们晒得，今年这天也不知怎的，到如今还这般热，你们俩赶紧进马车去，可千万别被晒着了。”

此时外面日头确实很大，赵怡然便也不多推辞，笑着请谭氏进自家马车上歇一会儿。

谭氏却是抬头看了一眼日头，“不了，明儿就是正日，我得早点过去帮着张罗张罗，你们离家也有些日子了，只怕你娘早就惦记上了，还是早些回去吧，咱们后面有时间了再叙叙。”

赵怡然见此，只得笑着道，“成，那伯母你得闲了记得来家里坐坐，我娘现在诸事缠身，只怕轻易离不得家，你得闲就去陪她说说话。”

“好好好，替我给你娘她们带声好，得闲了我就去寻她唠唠。”谭氏冲她挥手，示意她上马车，又看了一眼站在赵怡然身侧的陈黑丫，笑着道，“黑丫也赶紧进去吧，瞧你这小脸蛋，都晒得红通通的，女孩家的面皮可要仔细着些……”

陈黑丫闻言，只觉耳里突然“嗡”的一声，瞬间整张小脸爆红，谭氏后面说的什么话，她压根就没有听清，她胡乱给谭氏福了一礼，转身快速走至马车边，提起裙摆一个大跨步就直接上了马车。

站在脚凳一侧的赵二不由挑了挑眉，遂又低下头，默默的站在一侧。

赵怡然见陈黑丫一下子就进了马车，只当她真是被晒着了，便也不再跟谭氏多说，笑着跟谭氏和一旁的谭凌招呼过，这才踩着脚凳进了马车。

等那边谭氏也上了马车，赵怡然笑着跟她道别，这才放下车帘子。

不过一会儿，马车又动了起来，继续轱辘辘的往前行去。

赵怡然惬意的倚在一旁的大抱枕上，笑着跟对面的陈黑丫道，“没想着今儿还能在这里遇见谭伯母他们，不过谭大哥看着个头好像又比之前要高上不少，看来日后只怕长得要比谭大伯还要高些……”

赵怡然说了半天，都没听见陈黑丫吭声，不由疑惑的抬头看去，见陈黑丫正仰躺在软榻上发呆，想起她刚刚的举动，以为她刚刚被日头晒着了，忙坐直身，“黑丫？你可是被晒着了？可有那儿不舒服？”

陈黑丫这才有些茫然的转过头，看向赵怡然询问的眼神，这才反应过来，不由摇了摇头，“我没事，就是……刚刚……被晒了有些……头晕……”

说完，不知怎么的，她有些心虚的伸手捂上自己的脸，只觉脸上刚刚退下去的热度又好似渐渐升了起来。

赵怡然有些狐疑的打量了她一眼，见她神色有些不自然，脸颊却是越来越红，……这……该不会是中暑了吧？

一想到这里，她忙起身，伸手就去摸陈黑丫的额头，触手温凉，她手正要离开，却是不小心碰到陈黑丫的脸颊。

她脸颊的温度热的惊人，她被吓了一跳，不由有些傻眼，这……这是什么症状？

陈黑丫被赵怡然这番举动也给弄的有几分不自在，忙把赵怡然的手从自己脸颊上移开，干脆坐起身，对上赵怡然有些担忧地眼神解释道，

“大丫姐我真没事，你看我几时生过病，刚刚那一下子也不过是有些日子没在大日头底下晒过了，这才一时有些不适应，你看，我这会儿不是好好的吗？”

第六百六十八章 隐瞒

赵怡然见她此时确实神色正常，便也放下心来，从一旁拎来水壶，倒了一杯水递了过去，“既然是这样，那你多喝一些水发散发散。”

陈黑丫不知自己刚刚为何那般说，不由有几分心虚，忙伸手接过杯子就喝了起来，她这会儿还真有些渴，很快一杯水喝完。

赵怡然见她这样，也只当她是真渴了，忙又拎来水壶给她杯子里添上，“既然渴了，就再喝一杯，只是咱们行路多有不便，喝完这杯就再忍忍，马车走的快，再过两个时辰咱们差不多能到家了。”

陈黑丫点头，把杯子里的水喝完，便把杯子和水壶重新收到一旁，想到自己刚刚的失态，有心想要跟赵怡然说道几句，只是……只是这事该如何说？

她实在是有些难以启齿，而且也寻不到合适的言语表达。

那边赵怡然见她神色还有些恹恹的，以为她还有些不舒服，便让她重新躺回软榻上，“既然不舒服，你就躺一会儿，要是想睡，就睡一会儿，到家了我叫你。”

陈黑丫顺从的躺下，见到赵怡然重新走回另一侧，不由开口道，“大丫姐……”

“嗯？”赵怡然回过头，就见陈黑丫躺在软榻上，面朝着自己，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不由有些好奇，“怎么了？”

话到了嘴边，陈黑丫却不知怎么说，或者压根就没什么好说的，一切都是自己在胡思乱想罢了。

想到这里，她心里不由暗自有些唾弃自己的不知羞，可是随之莫名又涌起一股苦涩，她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能说出口。

她深吸一口气，冲赵怡然露出一个笑，“没什么，就是想要喊你一声。”

赵怡然看出陈黑丫刚刚想说的绝不是这句话，但是现在她既然找了旁的理由不想说，那就等她想说的时候再告诉自己也无妨。

她也回陈黑丫一个笑，冲她眨了眨眼，“好，想喊你就喊呗，我又不收你银子。”

陈黑丫被她打趣，心里舒坦了些，不由跟着笑起来，“我的银子都在你那儿攒着呢，要多少，你只管取就是。”

两人又说笑了几句，陈黑丫就慢慢合上眼睛，“好了，咱不聊了，今儿早上早起了，这会儿我还真要睡上一会儿了。”

“睡吧，有我守着你呢。”赵怡然重新靠到大抱枕上，伸手从一旁的柜子里，拿了一本话本子慢慢翻阅起来。

待听得轻浅均匀的呼吸声传来，赵怡然才从书上移开视线，落到已经睡着的陈黑丫身上。

陈黑丫刚刚那些反常自以为掩藏的好，实则都被她瞧在眼底，只是她这举动实在是让她有些摸不着头绪。

按说她们两人之间几乎是没有秘密的，尤其是陈黑丫，陈家的大事小情她都会跟自己说，就连陈义明的亲事她都未曾瞒过自己。

这是发生了何事？让她对自己都说不出口？

赵怡然把今儿这半天的经过回忆了一番，没有察觉到有什么不妥的地方，而且先前两人一直相谈甚欢，然后就是遇上谭氏他们。

可是她们就是与谭氏下车闲聊了几句而已，什么事也没发生，难道是谭氏哪句话说的不对，这才让陈黑丫有些反常？

赵怡然又把她们几人前后说的那些话回忆了一番，也没察觉到有什么问题，最后也只得作罢。

算了，既然她不想说就先不说吧，反正两人基本日日都在一处，就是有啥事也瞒不过她。

想到这里，她又拿起话本子，重新翻阅了起来，这本话本子还是书哥儿给她捎回来的，讲得是一些山野间的奇闻异事，一时间，赵怡然竟然看入了迷，很快就沉浸到话本子的情节当中去了。

…………

“姑娘？大姑娘？……咚咚咚……”赵二的喊声还有马车壁被敲响的声响，把赵怡然和陈黑丫都惊醒过来。

赵怡然不由伸手揉了揉眼睛，看到掉在一旁的话本子，这才知道自己刚刚竟然看话本子看睡着了。

她连忙想坐起身，谁知先前睡觉的姿势不对，这会儿半个身子都睡麻了，此时一动弹，只觉那半个身子连同一只被压在身下的手臂上犹如千万只蚂蚁在啃噬一般，那滋味别提有多酸爽。

对面的陈黑丫坐起身，听得外间赵二的声音，便忙应答一声，又见赵怡然这副模样，也猜得到她这般是为何，忙上前帮她慢慢搓揉，尽快活血。

“姑娘，咱们已经越过大张镇，再有一会儿就能到村里了。”赵二的声音再次传来。

赵怡然一边任由陈黑丫揉的龇牙咧嘴，一边忙清了清嗓子，“……嗯……，辛苦了，既然马上要到村里，马车赶得慢些，不急在这一时。”

“是，属下知道了。”这次应答的是贲四。

“这些日子辛苦你们了，回头交了差事，放你们两天假，你们好生歇歇。”

“多谢大姑娘体恤，属下们不辛苦。”

赵怡然也不再多说，反正放他们两天假的事，回头她关照下去，至于要不要休息随便他们自己。

大张镇离清河村原本就极近，加之骡马脚程又不慢，很快远远就能看清清河村的轮廓，自家的客栈、作坊、山坡上的果林子，一一映入眼帘。

赵怡然强压着有些雀跃的心情，她把撩起的车帘子放下，便和陈黑丫两人相互把身上收拾了一下。

还没等车子停下，就远远听见一阵犬吠声传来。

赵怡然忙伸手撩起帘子，就见已经长至半大的小花、小黑、圆圆和点点不知从哪儿迎了上来，径自围着已经放慢速度的马车绕圈圈，兴奋的小尾巴不住在身后摇摆。

“小花、小黑、圆圆、点点……”赵怡然笑着招呼四小只。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回应她的是四小只兴奋的声音。

四小只的动静已经惊动了客栈内的朱如生等人，他急忙忙的就迎了出来，见到果真是赵怡然一行人回来了，忙笑着迎上前来，“大姑娘回来了？一路上辛苦了。”

“朱掌柜别来无恙。”赵怡然笑着冲朱掌柜招呼了一句。

第六百七十章 礼物

书哥儿有些无奈的看着身上围着围裙，再看看一旁偷笑的赵怡然和二丫，好在也没有外人在，他便接受李氏的这份好意。

李氏自是没注意这些，她已经好长时间没见着书哥儿了，正是有一肚子的话想说，此时正好没外人，一家人围坐在一起，细细说些家常，别提多温馨了。

…………

晚上一家人吃过晚饭，各自洗漱干净，书哥儿便把自己带回来的一些礼物拿了出来，给李氏的是一对宽边双头的金镯子，赵怡然和二丫两人每人除了一盒时兴的绢花外，还有一块缀着金三事儿的绢帕。

棋哥儿则是一副九连环，除了这些以外，还有一些上好的尺头和点心。

赵怡然有些疑惑的看着书哥儿给自己几人备的这些礼物，这少说也得好几十两银子，她记得书哥儿的零花钱好像没这么多，她凑到书哥儿的身边，小声的问，“老实交代，你打哪儿来的银钱买了这老些东西，别不是在外头干了什么坏事吧？”

书哥儿斜睇了她一眼，也小声凑到她耳边道，“不告诉你。”

“你！”赵怡然气得瞪着哥儿佯装不知，笑着跟李氏说那些带回来的点心怎么怎么好吃。

惹得一旁的二丫被他说得馋的不行，不由伸手摸了摸自己圆滚滚的小肚子，可是她今儿晚上吃的太饱了，实在是吃不下一块点心，还是书哥儿明白她的心思，提议把一块点心切开，一人尝一小块。

棋哥儿连忙起身，拿来刀，把一块点心切成几小块，书哥儿笑着递给李氏一块，那边二丫和棋哥儿也忙拿了一块放到嘴里。

书哥儿看着赵怡然，笑着问，“大丫怎么不吃？”

赵怡然瞪了他一眼，拿起剩下的那一块放到嘴里咬了下，外面的酥皮在嘴里炸开，里面的馅料微微带些酸甜，入口即化，确实是好吃。

赵怡然把那一小块点心吃完，竟然觉得还有些意犹未尽。

书哥儿却是一把把点心匣子盖上，“当心积了食，这些明天再吃吧。”

赵怡然想想晚上吃多了点心确实对身体不好，便也不再看那些点心。

等到李氏把书哥儿带回来的这些东西一一收了起来，便让几个孩子去歇息，“今儿天不早了，你们忙了一天都赶紧去歇息吧，有什么事，明儿再说。”

棋哥儿和二丫也确实困了，听了李氏的话连忙点头，各自回了屋。

赵怡然和书哥儿两人却是还有旁的事要谈，李氏见此，也只得叮嘱他们早些休息，就自己先回了东屋。

书哥儿先是把自己带回来的几本账册递给赵怡然，又从书箱里面搬出一个小匣子，再把今儿的那张协议和那一沓银票一起递给赵怡然，笑着道，“这会儿正好也没外人打扰，咱们把帐碰一下，明儿我也可以睡个懒觉。”

“我还真没见你睡过懒觉，明儿不到日上三竿不许你起床。”赵怡然笑着把这些东西一一接过，又见书哥儿拿出纸笔，显然刚刚那话是真的，这会儿就要跟她把帐对清楚。

想想她便也觉得这样甚好，她明儿还要准备哪些工匠的午饭，自是没时间，下午要是有事一耽搁，这账又得拖到明儿晚上，与其如此，还不如早些对了，大家心里都省心。

书哥儿的账册是用赵怡然教的那种表格记的，看起来一目了然，两人不过花了小半个时辰，就把这段时间的所有账目都对了个清楚。

书哥儿又把那个匣子打开，里面是几排亮闪闪的银元宝，书哥儿指着这些银元宝道，“这里一共是三百两，账上还留了一些周转用，我晓得你这边最近老是要支银子出去，那些小额的帐，银票只怕还不太方便使，我把这三百两都换成五两一个的银锭子，有了这些银子，你这边应该也能方便些。”

赵怡然连忙点头，书哥儿考虑的这个确实是太贴心了，她立马回他一个赞赏的眼神。

从建作坊开始，一些零碎的采买都要花用小额的银钱，家里的一些散碎银钱用完之后，又没有小额的银票，好几次还是赵振兴到钱庄里头去换的，现在有了书哥儿带回来的这些，足可以应付好长时间了。

书哥儿把匣子推给她，又说了说跟戴进这边的协议，协议内容赵怡然早就知晓，跟金展鹏那时签订的内容大同小异，不过这次的价格是由双方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才定下来的，最终也是二两银子一斤。

因为这是赵怡然定好的底线，目前他们才刚开始对外售卖，很多规矩必须从一开始就定死了，价格可以往上提，要是想往下降，不好意思，目前赵家没有降价的货品，谁让只有赵家才有辣酱呢。

除非真等到辣椒大范围的推广开，那么所有的辣酱制品的价格是要往下降一降的，但是，那也不是由旁人说降多少，赵家就得降多少，而是赵家想降到多少就降到多少，所以自家的配方她才捂得这般紧，就算是到了如今，她还在不断的调整配方，力求完美，往后就算是哪家想要模仿赵家，也是失了先机，永远只能跟随在赵家的身后。

戴进这次一共拉走了三千斤货，赵怡然数了数手上的银票，五百两一张的银票，一共是十二张。

她提笔在纸上记下一笔，笑着点点头，“数目正好。”说完把那张协议连同银票一起收到匣子里。

书哥儿便把一边的墨条收了起来。

赵怡然有些好奇的问，“哥，你怎么会有钱给我们买这么好的礼物？你的零花钱可没这么多。”

书哥儿忍着笑，“我就知道你忍不住。”见赵怡然又开始瞪眼睛，他忙笑着微微抬手，“好好，我告诉你还不成吗？”

“快说。”赵怡然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是咱爹这次去的时候，给我的五十两银子，加上我先前的零花钱，买这些足够了。”看着书哥儿一脸坦然的样子，赵怡然突然觉得有些惭愧。

第六百七十一章 日常

“这个好，前些日子天总下雨，你爹还在说想要买个怀表在外也好看时辰，没曾想你都帮他买好了。”

几人又坐着闲聊了片刻，外面已经快到亥时了，还不见赵振兴回来。

李氏就让她们几人先回去歇息，“你们赶了一天的路，也累着了，明儿你爹不出远门，有什么事明儿早起了再说。”

赵怡然想想，今儿一天也确实是有些累了，便点点头起身道，“那好，我们先回去，娘也早些歇了。”

回到自己的屋子，赵怡然洗漱过后就上了炕，躺在松软的被褥间，闻着屋内熟悉的淡雅香气，很快便沉沉睡去。

次日一早，一夜好眠的赵怡然不等春枝她们来叫起，就早早醒了过来，她舒服的在被窝里面打了几个滚，把脸埋在松软的枕头里面蹭了蹭。

这才慵懒的伸了一个懒腰，人也完全清醒过来，把今儿要做的事在脑海里面过了一遍，这才坐起身，起身下炕穿上自己的拖鞋，撩开帐幔，抬眼就见从窗帘的间隙中有丝丝缕缕的阳光渗了进来。

“春枝。”她一边对着一旁的雕花隔扇扬声唤了一声，一边快速的梳好头发，从首饰匣子里面拿了一根簪子在脑后松松挽了一个攥儿。

春枝正在外间收拾，听见赵怡然的声音，赶忙绕过隔扇，“大姑娘起了？”

“嗯，黑丫和二丫她们起身了吗？”

赵怡然一边对着梳妆镜理了理脸颊两侧的碎发，一边伸手拿过一旁衣架上的外衣，对着镜子穿戴起来。

“二姑娘还没起，陈姑娘倒是早就起了，已经在院子里面打过一套拳，这会儿想必去盥洗室沐浴去了。”

春枝见她穿戴的动作很是利落，自己也插不上手，只得上前把两边的帐幔挂到铜钩上，收拾起床铺来。

赵怡然很快穿戴妥当，一边往外走一边道，“我先去洗漱，等会儿早饭就摆在宴息室，你去叫黑丫一道过来用。”

“哎。”春枝应一声，不由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赵怡然绕过隔扇，从明间穿过，进了自己的盥洗室，等她刷好牙洗完脸，拿过自制的爽肤水给脸上补过一遍水之后，这才挖了一些香膏在手上，正准备往脸上抹，就听见陈黑丫唤自己的声音。

她一边把香膏抹到脸上一边应了一声，未了，对着镜子仔细看了看，见香膏都抹均匀了，这才把剩余的香膏尽数搓到手上。

等她走到宴息室，就见小圆桌上已经摆了几样面点外加两碟子小菜，还有一大碗熬得香浓的蔬菜粥。

陈黑丫已经在桌前坐了，正拿过汤勺给两人的盛粥，见她过来，忙笑着道，“快坐，今儿早上钱嬷嬷熬了你喜欢蔬菜粥。”

“不是让她老人家不要去灶间忙活了吗？有时间陪陪岩哥儿多好。”赵怡然一边上前落座，一边皱眉道。

“钱嬷嬷就是那闲不下来的人，钱师傅现在大半时间都在县城帮着人家盖宅子，岩哥儿也在镇上的学堂念书，她闲着也难受的很，倒不如让她做些轻省的活计，她也能自在些。”

陈黑丫一边说一边已经端起自己的碗，舀了一勺粥送进嘴里，随即眼睛一亮，“……唔……就是这个味。”

赵怡然见她这样，笑着瞪她一眼，“你仔细这些，吃完再说话，别被呛着了。”

陈黑丫便不再做声。

赵怡然也端起自己的碗，看着粥里面绿色的小油菜、还有橙色的胡萝卜丁另外还掺杂些碎肉末，加上熬得浓稠的大米，看着就很有食欲，她不由舀了一勺送到嘴边。

钱嬷嬷有一手熬粥的好手艺，日常赵家早饭的粥大致都出自她手。

钱佑宁因着给赵家建庄园的缘故，前后与赵家人打了两年多的交道，也熟知赵家人的秉性，跟赵家人相处的很是融洽。

这些年他带着老母与幼子一直在外奔波，这两年与赵家人相处下来，发觉是该找个地方安顿下来了，他原本也是郯城县人，只是离家时日颇久，家里的房子早就破败的不能住人了。

便想着先找一处把钱嬷嬷和岩哥儿安置下来，他再好生赚两年银子，回头也家去把老宅子推到了重新盖上大院子。

有了这打算他就与钱嬷嬷商量住处的事，钱嬷嬷这两年在赵家住的自在，李氏几人又把岩哥儿当自家孩子一般对待，她就想着征得赵家人的同意，暂时借住在赵家一些时日。

钱佑宁得了钱嬷嬷的话，就跟赵振兴提了一嘴，赵振兴立马就点头答应下来。

得了赵家人的允许后，钱佑宁就把钱嬷嬷和岩哥儿暂时留在赵家庄园内，每月两人寄住的银钱和吃用米粮的银钱他另付给赵振兴。

赵振兴和李氏都不是那苛刻的人，再说自家庄园的建造上，钱佑宁着实出了不少力气，现在钱嬷嬷和钱佑宁只是在自家借住一些时日，哪能收他们的银钱。

两方僵持不下，最后还是钱嬷嬷做了决定，她住在赵家一日就帮着赵家灶上干些活计，就当抵了她和岩哥儿两人在赵家的开支。

李氏做主答应下来，但是随着家里越来越忙，买来的奴仆也越来越多，灶上早就有了当差的人，李氏见钱嬷嬷年事已高，自是不让她再操劳。

只是钱嬷嬷是个闲不住的人，也不想每日坐等吃闲饭，每日早早就起身，知道赵家人都喜欢喝她熬的粥，就把这个活计给担了下来。

赵怡然喝了一口粥，见果真还是自己喜欢的味道，她就着小菜，很快就把一碗粥喝了下去。

那边陈黑丫见她这么快就搁了筷子，不由疑惑的抬头看了她一眼，“怎么不吃个包子？今儿的烧麦也不错，你不尝一个？”

“不了，你慢慢吃，我去前头找一下我爹，回头咱们再去果林子里面摘苹果，回来给你做苹果派。”赵怡然说完，掏出帕子擦了嘴，就起身出了宴息室。

赵怡然一路穿过院子，上了回廊，这才穿过月洞门，来到主院。

第六百七十二章 暗手

正在园子里打扫的一个婆子见了她，忙上前见礼。

赵怡然笑着冲她微微颔首，就越过她，踏上通往上房的青石板路。

赵振兴正在明间里吩咐长顺，抬头透过挂起的门帘子见到赵怡然过来，忙笑着站起身，“你怎么也没多睡一会儿？可曾用过早饭了？”

“刚刚搁了筷子，爹吃过没？”

赵怡然抬脚迈过门槛，冲上前来见礼的长顺招呼了一句，就笑着上前坐到赵振兴下首的那张太师椅上。

长顺见他们父女二人有话要说的样子，便冲赵振兴微微一弯腰，“那小的先把东家刚刚的话吩咐下去，回头有什么差事，东家再交代小的去办。”

赵振兴见他行事越发知进退，心下满意，微微颔首，“下去忙吧。”

赵怡然见长顺退了下去，笑着道，“这长顺是个机灵的，这才多少时日，这差事就当得像模像样的了。”

赵振兴笑着没再多说，而是转头问起赵怡然这一个多月来在府城的进展。

赵怡然把事情的经过大致讲过一遍，这才问赵振兴，“如今咱们这一片种植的辣椒，大部分的都已经采摘晾干进了仓，我昨天看了一下账册，支撑到明年初夏应该是足足有余。”

“这样就是作坊日夜不歇，也不会担心辣椒不够，倒是其他的一些调料，爹有没有把货订上半年的用量？”

“那些你不要担心，协议签了，定钱也付了，预计就在这一两月，基本都能陆续入仓，回头我把账册交给你，你誊抄一份给仓房的管事，只要作坊那边货物入仓了，就让她们仔细清点好数量，你到时若是有时间，就去抽查几样看看。”

赵怡然见此点点头，“成，那我知道了。”

两人相互交换了一下两边作坊的近况，赵怡然就问起了，她心里一直惦记的那件事。

“上次邻村那户姓牛的，就是把辣椒卖给外人的事，爹这边有没有查到到底是卖给了谁？”

赵振兴听了这话，眉头也不由皱了皱，“此事咱们知道的时候太晚了些，他们早在第一批辣椒成熟的时候就卖掉了一些，这次让人下去查，才知道，他们那片连在一起的四五户人家，那时都一起卖掉了一些。”

“那时咱们所有的心思都扑在庄园上，又没有人手，也确实是没注意这些，要不是你上次写信回来让我核查每家卖来的辣椒总产量，只怕一时半会儿的还真是查不到他们捣鬼了。”

“那现在找到后面的买家吗？”

赵怡然不由微微皱了皱眉，这几年清河村还有这附近的几个村子跟着她们家种辣椒，或多或少的都跟着发了一笔小财，赵家的声望也随之高涨。

这事也是她大意了，以为众人跟着自家后面发了一些小财，就都会安心跟着自家种植辣椒，大家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乡邻，这每年地里产出的辣椒也必定都会卖给自家。

她自认在价格上没有亏待任何人，却是没想到人心不足，竟然有人已经悄悄把辣椒往外卖，果然人的贪念是没有止步的。

反倒是府城那边的庄子，她一直担心庄上的管事离得远，容易捣鬼，反而盯得紧，倒也没出纰漏。

“……好在咱们雇来的护院里面有两个厉害的，很真是顺着一些蛛丝马迹一直寻了过去，也就是前天才有的信，说是那边直接来的马车拉得，辣椒当初就直接被运到府城去了。

具体是运到府城哪一家，因为时间相隔几个月，还要花些时间再去细查。”

赵振兴说到此事，心里也有些不好受，当初邻村那边的辣椒苗是他一力主张卖过去，没想到竟被这些人背后捅了一刀。

赵怡然见他有些自责的样子，知道他心里只怕不好受，便劝慰道，“此事也是我先前大意了，没想到要提醒爹注意此事。

只是这背后的人咱们一定得要寻出来，对方竟然想着悄默默的来买辣椒，必定是眼红咱们家辣酱的生意，虽说咱们不见得能把对方如何，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

而且前后算下来，对方也买了足有上千斤的辣椒，这些辣椒买回去必定是想要做成辣酱的。要是不把这个人揪出来，日后他要是想使旁的阴招，咱们岂不是防不胜防？”

赵怡然皱眉思索了片刻，“府城那边目前与咱们有往来的几家，也派人去查一下吧，我总觉得背后这人的目的不单纯，咱们最好能知道对方是谁，这样才能有所防范。”

赵振兴这些日子也正为此事忙得焦头烂额，这样的事他又不敢告诉李氏，免得她担忧，赵怡然不在，他遇事连个能商量的人都没有。

“嗯，这些日子你正好也不要出门，家里的那些护院，我打算只留两个留守的，其余的几人全部派出去，务必把此事查个清楚。”

“如此也好，再过不久就是中秋了，我正好在家准备给各家的中秋节礼。”赵怡然说到这里，想起外面果林子里的那硕果累累的模样，不由问赵振兴，“咱爷给寻的那门路走通了没？”

“哦，门路倒是走通了……”赵振兴说到这里不由犹豫了一下，才继续道，“但是对方提出的条件有些苛刻，我还没下定决心。”

“哦？他有什么条件？”

赵怡然好奇的挑了挑眉。

“他只肯先付三成的定银，剩下的要等果子卖完才能给咱们结，而且因为是第一年跟咱们合作，不知咱们家的果子到底如何，价格比邻县那边要低上一成。”

赵振兴说到这里面色也有些为难，“咱们这是鲜货，比不得旁的，不卖给他只怕存放不住，到时万一全砸手里，只怕就要白忙活一场了。”

赵怡然手指在桌面上敲击了几下，心里做了一个决定，“此事倒也不急，爹不妨多寻几个人打听一番，爷谈的那处，暂时先搁着吧，不要急着下决定。”

“啊？”赵振兴闻言，不由愣了愣，“那人是邻县最大的果子行商，每年邻县产出的所有果子，他一个人就能吃下六成，要是把这条线断了，咱们的果子就更难卖出好的价钱了。”

第六百七十三章 主意

“爹急什么，我只说暂时先搁着，又不是日后不卖给他，只是想着上赶着不是买卖，咱们家的果子，我跟爷前前后后也与外面买的还有邻县产出的比较过。”

“咱们这处的土地肥，加之爷他们伺候的尽兴，果苗当初又都是挑的好品种，咱们家结出的果子不但个头要比他们的大一些，就是口感也要好上不少。

此时正是果子大量成熟的旺季，那些行商的价格肯定会压得很低，而且咱们是第一年与他们打交道，肯定是卖不上价。

我看咱们倒不如等果子熟了，摘了放到地窖里，再等上两个月，外面没有新鲜的果子卖了，咱们再拿出来，到那时，只怕那些行商都会抢着要咱们家的果子，价钱什么的想必也好商谈。”

“放到地窖里？这样也能存放得住？”

赵振兴有些惊讶的微微张开了嘴。

“对呀，放到地窖里，咱们家不管是作坊里，还是庄园里，都有好几座大地窖，足够存放这些果子。”赵怡然点头，“先前我就跟爷说过此事，爷也觉得此法可行，回头我再跟爷商量一下，看看如何存放妥当。”

赵振兴先前没想到果子还能这般处理，一听连忙点头，“你爷侍弄了大半辈子果子，这事你多与他商量商量。”

“嗯，等会儿我也打算去果林子那边看看，要是遇上咱爷，我就问问他的主意。”

父女两人又坐着说了一会儿话，有了赵怡然在一旁帮着出主意，赵振兴瞬间又如同找到了主心骨，一下子脑子也好使了不少，便把先前一些滞留的问题一一拿出来与赵怡然讨论。

很快所有的事情就都商量出解决的办法。

“唉，你这些日子不在，我真是忙得有些焦头烂额的，你这一回来，我这心里总算才有了底。”赵振兴忍不住笑着感慨了一句。

“有些事爹的主意其实也不错，你之所以不敢下定决心，也是把事情想得太周详了些，要知道，有时候时间不等人，不是优关咱们赵家根基的事，只要你心里有七成的把握，此事就可以做了。”

赵怡然说完，从袖子里取出一张纸递给赵振兴，“我这两日就要开始准备中秋节礼了，爹看看除了这些人家，可还有另外要添加的？”

赵振兴伸手接过，展开纸张，细细看了一遍，点头称赞道，“嗯，差不多就这些，这几年这些事都是交由你来操办的，一次也没出过错，你只管按照你的意思去办，你办事我放心的很。”

赵怡然笑着把纸张收起来，“既然如此，明儿我就把需要采买的清单给爹，爹帮着尽快买回来。”

“嗯。”

“那爹你去忙你的吧，我也要跟黑丫一起去林子里面摘些果子回来。”

“成，那你们仔细着些，林子里面比不得平地，当心别磕着碰着了。”

…………

赵怡然回到四进院子的时候，就见到二丫正拿了剪刀与陈黑丫两人在园子里面剪开的正盛的月月红，见到赵怡然回来，她忙直起身，“姐，今年这月月红开的好，我剪一些给你插瓶摆屋里吧。”

“娘喜欢这个，你回头插了送她屋里去，我看你之前打理的那几盆兰草不错，给我屋里摆一盆那个就行了。”

“好呀，回头挑一盆长得最好的给你。”

“嗯，你们也别忙活太久了，咱们还要去林子里面摘果子呢。”

赵怡然笑着点头，转身就进了屋子。

她直接进了自己的书房，把那张单子拿出来，仔细收到一旁的抽屉里。

想着等会儿要去果林子里面摘果子，她打量了一下身上的衣裳，正好她今儿穿的这件外衫是窄袖的，她转身去了内室，拿了两根同色的系带，把衣袖绑好，打量了一番没察觉什么不妥，这才出了屋子。

见她们两人还在园子里面忙活，便也进了园子，看了看满园盛开的各色花卉，不知是不是背靠着温泉，四周又被房屋围拢的缘故，园子里的花木开的格外好，花期也较旁处时间长些，几乎就到了四季花开不败的场景。

陈黑丫已经抱来一个细白瓷的扁肚长颈瓶子，二丫把花枝修剪了一下，就把花一一插进瓶内。

赵怡然看着二丫插好的花，不得不说二丫还真有这方面的天赋，不管是针黹女红还是侍弄花草，二丫在这两方面的技艺和审美，几乎是一点就通，而且还时常能举一反三。

原本她们园子里面因为花木的品种和数量是最多的，花婶子最主要的活计也就在她们这个园子里。

但是因为有了二丫日常爱打理这些，如今除了除草浇水施肥这样的重活计被花婶子做了之外，剩下照料花草的活计，二丫几乎不假他人之手。

“好了，这是要送给娘的吧？你是跟着我们一道去果林子，还是留在家里打理这些？”

赵怡然示意一旁的春枝去拿两个篮子过来。

“我也跟姐你们一道去吧，看看咱们家的那些果子是不是能摘了？”二丫洗过手，抱起刚刚的那个白瓷瓶子就当先一步往外走。

赵怡然示意春枝几个不要跟着，伸手接过她手上的篮子，“你们几个就不要跟着了，今儿天好，你们把这屋子里外都收拾收拾。”

春枝几人连忙躬身应是。

赵怡然把手上的篮子递了一个给陈黑丫，又拿过刚刚二丫用来剪花的剪刀，“走吧，咱们早些去，回来还有许多事要忙活。”

等二丫把月月红送到李氏他们歇息的屋子，三人又一直走了差不多近一刻钟，才从庄园里的大门出来，赵怡然第一次觉得应该在院墙上再开一个直接去果林子的角门才方便。

三人沿着大门前的场地往山坡上走了一阵，陈黒丫上前打开通往果林子的栅栏，三人很快就进了果林子。

赵怡然看着身旁果树上挂着的一颗颗苹果，忍不住伸手摸了摸。

二丫仰起头，指着一颗已经红了一多半的苹果问赵怡然，“姐，这样的是不是就已经熟了？”

第六百七十四章 苹果

直到太阳落山，外面已经快暗下来，几人才把被褥拆好。李氏把所有的东西都收拾进了屋，那边书哥儿和棋哥儿两人已经做好了先生布置的功课。

李氏看了看天色，见赵振兴还没回来，正想着要不要让孩子们去看看，那边赵振兴就背着一个篓子进了门，李氏等人忙迎上去，赵振兴直接背着篓子进了灶间，李氏几人忙跟了进来。

等赵振兴卸下背篓，几人才发现背篓里面差不多装了半篓子的各色果子。

秦怡然一下子就被其中一些红彤彤的果子吸引住目光。

李氏见着这么多果子，笑着问赵振兴道：“爹这回东家倒是大方，你咋还拿了这老些回来了？”

赵振兴心情也很好，他笑着从篓子里面拿出一颗红彤彤的大果子出来，“这次爹他们之所以回来的迟，就是前两年新嫁接的这个朱柰果子，今年挂果了，而且品相比前些年的都要好，那东家不放心别人打理，这才留了爹和妹夫他们一道把果子收完了才让回来，这不，这样的果子给了一篓子，另外还给了些梨呀、枣的……”

秦怡然也拿起一个，再次确认了下，这不就是前世红富士苹果吗？她问赵振兴，“这个果子叫朱柰吗？”

赵振兴笑着道：“以前我们这边这样的果子都叫柰，红的就叫朱柰，不过果子个头没这般大，这个说是啥新品种，说是前些年从那西洋那边引进来的新果子，这不你爷说是叫啥‘苹果’的。”

“那咱们尝尝呗。”秦怡然听了边点头，边又看了眼篓子里面的一些梨和枣子，她每个果子拿了一些出来，用盆子装了洗干净拿过来，每人都拿了一颗果子吃了起来。

秦怡然拿了一颗苹果，“咔擦”一声就咬了一口，这下子就连秦怡然都不由的点头，这苹果入口不但清脆汁水多，而且特别甜，甜当中又带了那么一点点酸，非常好吃。

其他人也不由得点头，赵振兴看着手上吃了一半的苹果笑着道：“怪不得，爹说这朱柰都是直接送到府城那些大户人家，这果子的味道确实不错。”

一旁的书哥儿立马就提醒赵振兴道：“爹，那咱家明年是不是也种点这个果子，来年挂果了，也好多卖几个钱。”

“这事儿，你爷早就帮我们想在头里了。”他说到这里，不由得微微叹了一口气，“他起先怕那东家不肯卖这果木苗给咱，他把这些年帮人侍弄果木的法子全部教了那庄上的庄头。那庄头本身就跟你爷有些交情，就跟那东家说了这事儿，那东家想是看你爷这般行事，心下也满意，也就没说什么为难的话，答应明年春上卖咱们三百株苹果苗。你爷又帮咱再订了一些别的收益好的果木，这不，这次的工钱都搭在里头做了定钱。”

李氏在一旁听了，忙道：“这钱咱得给爹，还有前些年贴补咱的，咱现在手上也宽裕了，咋的也不能老是要老人的银钱。”

赵振兴笑着看了李氏一眼，就跟秦怡然道：“你爷让我们明儿都到老宅吃饭，我已经答应了，到时候把钱给你爷带过去就是了。”

秦怡然点头，问赵振兴，“爹要多少银钱？”

赵振兴和李氏对视一眼，才道，“你爷这一趟的工钱差不多能拿回来十来两银子，加上前几年贴补咱的，我看差不多得给你爷三十两银子。”

李氏跟着点头，其余人更是没意见，秦怡然起身就去东厢拿了三十两银票给了赵振兴，赵振兴接过收了起来。

李氏就把所有的果子从篓子里面拿出来，放到炕上一个笸箩里面，这才开始一边张罗晚饭，一边问赵振兴，“你去了这老些时间，就没跟爹说点旁的。”

“人太多，爹就跟大妹夫两人把这些日子在外的情况说了说，果木苗的事还是爹寻机私下跟我说了两句，定银的事更是我问的妹夫，不然哪儿能知道。”赵振兴一边帮着李氏烧火一边应答。

几个孩子就让赵振兴讲讲赵老爷子他们在外面的一些事，赵振兴就把记得的都跟几个孩子讲了讲，见几人还要再问，就笑道：“明儿就能见着你们爷了，到时候你们自个儿问去。”

李氏一边张罗一边道：“明儿是几个妹子都回来吃饭吗？”

赵振兴点头，“这回中秋老爷子没回来，大家伙儿也没聚，按照爹的意思，小妹那边他们沿路回来的时候就已经说好了，二妹那边有大妹夫回去稍信，明儿一准都过来。”

说到这里，他就跟李氏道，“明儿你带着大丫二丫她们姐妹早些去，也去帮着张罗张罗，我早上就不跟你们一道过去了，回头我还得再去下山谷，等到中午书哥儿他们下学了，我再带着两个孩子一道过去。”

“成。”李氏答应的很是痛快，自家的日子现在是越发好过了，她的眼界和心胸也早就放宽了，以前的那些事她也就不计较了。再说了，就是看在赵老爷子待他们的份上，她也得带着孩子们早些过去帮忙。

李氏应承的这样干脆，赵振兴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他又关照几个孩子，“明儿到了老宅，你们都要听你娘的话，不要闹腾，咱们吃过饭了，你们就可以先回来。”

几个孩子都点头，秦怡然对于从来没有去过的老宅也有些好奇，也跟着点头。

一旁的陈黒丫道：“叔、婶，我明儿就不过来了，正好在家帮我奶把铺盖被褥啥的也翻洗了。”

赵振兴和李氏都笑着应好，等到吃完饭，陈黒丫要回去的时候，李氏又给她用蓝子装了几个煮好的鸭蛋和一小块煮好的腊肉，陈黒丫还想推拒，却被李氏一把塞到她怀里。上次听秦怡然回来跟她说了陈梅氏母子背着黑丫祖孙俩偷吃的事儿，现在就连早饭李氏也是让陈黒丫在赵家用的。

李氏这般坚持，陈黒丫也就不再推辞，接过篮子道了谢就回去了。

这边赵家人早早的梳洗过了，今儿炕上都是新换的被褥，一家人很快就进入了梦想。

第六百七十五章 苹果派

“你忙你的，我来做两样点心。”

“哎。”崔家的知道东家的大姑娘时常爱琢磨一些稀罕的吃食，见此也不多问，径直去忙自己的去了。

赵怡然让二丫洗干净手，帮忙把苹果的皮削了，她则进了一旁的仓房，拿了自己的那套围裙帽子等物带上，又去地窖那边取了一点牛奶和她自制的黄油出来。

这边二丫已经把所有苹果的皮都削完了，赵怡然看了看，点头道，“很好，现在你把这六个苹果去核切成小丁，另外剩下的四个去核切成大块备用。”

二丫闻言，便拿过一块案板，拿了一块干净的细布把案板仔细擦过一遍，这才照着赵怡然的吩咐一一切了起来。

赵怡然这边动作很快，把黄油切成小丁混在面粉里面揉成面团，她把揉好的面团装进盆子里面，上面盖上一块细棉布，把盆子端了放在一旁的冰盆上静置。

这边二丫已经把苹果切好小丁。

赵怡然上前，揭开灶台上一口小些的锅，见里面是干净的，便把盐罐和糖罐拿了过来。

那边崔家的很有眼色，见到赵怡然的模样忙把柴火过到这边的灶膛，帮着赵怡然照看起火来。

赵怡然把苹果丁和糖盐等物一一放进锅里，锅很快就被烧热，她拿了自己常用的锅铲开始翻炒起来，等到糖受热化开，苹果也渗出不少汁水来，赵怡然嘱咐崔家的小火后，就开始不停的翻炒。

那边二丫已经把苹果尽数切完，赵怡然让她拿了一些淀粉过来用水调和了，等锅里的汤水熬得差不多了，她拿过二丫调好的淀粉水倒进锅里，快速的翻炒起来。

崔家的火候控制的极好，赵怡然眼见着锅里裹着苹果丁的淀粉水逐渐受热凝固、渐渐变得稠厚，再次翻炒了一会儿，就把炒好的苹果馅料给盛了出来。

赵怡然把馅料盛到一个大盘子里留着它自然冷却，又前去看了一下面团的情况，这才把烤箱打开，取出里面的几个托盘。

烤箱已经有些日子没用了，赵怡然把托盘重新一一洗过，擦干水，把托盘重新放进烤箱内，让崔家的把烤箱下面的这个灶膛也加上火，先把烤箱预热。

等待烤箱预热的时候，面团也差不多好了，赵怡然再次把面团拿过来，揉压后擀成一块块面皮。

她把烤箱拉开，把几个托盘取出来，在里面刷上薄薄的一层油，这才把擀好的面皮拿来，一一摊在托盘里，这些弄好后，她拿过一个竹制的刷子，快速的在面皮上一压，留下一片细小的孔。

“二丫，把馅料端过来，用勺子挖了放到面皮上，多放一些，要堆得高高的。”赵怡然一边嘱咐一边手下不停的忙活。

二丫忙把那个大盘子捧过来，用汤勺舀了苹果馅放到上面。

赵怡然回头看了一眼，冲二丫翘起大拇指，二丫忍不住嘴角上扬，露出缺了一颗门牙的粉红色牙床。

这边姐妹两人一起动手，很快就把苹果馅料尽数舀到面皮上。

那边陈黑丫也收拾好了过来了，见到这情形也忙上前来，“可有什么我能做的？”

“你帮着打两个蛋，蛋液搅拌好了，就用刷子把这四周刷一遍。”

陈黑丫闻言，立马点头，转身就去一旁架子上的鸡蛋篓子里摸出两个鸡蛋出来。

赵怡然索性丢开手，让陈黑丫和二丫一起忙活，自己则在一旁指导，见两人一个刷蛋液，一个负责盖上另外一张面皮，合作的相当默契，便丢开手，问一旁崔家的，今儿中午都准备了哪些菜。

崔家的忙从灶膛那边起身，指着已经收拾好的几样菜蔬一一说了一遍菜色。

赵怡然点头，“中午再加一道红烧肉和酸菜鱼吧，我爷和大姑父中午也在这边一道吃饭。”

“好，那边锅里还煲了鸡汤，要不中午也给老爷子他们上一份？”崔家的提议道。

“可以。”

就在两人说话间的功夫，灶房里专门给崔家的打下手的两人陆续进来了，手上拿着几样收拾好的菜。

见到赵怡然几人在这边，忙上前来见礼。

赵怡然也不耽搁他们忙活，便走到一旁看着陈黑丫和二丫她们忙活。

见她们已经弄好了一托盘，赵怡然上前，拿过一把小刀，在面皮上一一划了几刀。

看着苹果派已经初具模型，赵怡然便把手上的这一盘送进烤箱内。

等到陈黒丫和二丫停了手，另外两托盘的苹果派也被赵怡然一一打上花刀。

几个托盘都被放进去，赵怡然掏出怀表看了一下时辰，嘱咐烧火的婆子注意火候，她则开始把那些切成大块的苹果拿了过来，跟一旁的陈黑丫和二丫道，“你们只吃过拔丝地瓜，还没吃过拔丝苹果吧？”

见两人点头，便笑着道，“今儿让你们尝尝。”

给锅里添上小半锅油，让陈黑丫帮忙看着火，她把苹果块均匀的裹上一层淀粉，等锅里油烧至六成热，把裹上淀粉的苹果倒进锅里炸了起来。

等整个苹果块看起来呈金黄色，她这才拿过笊篱把炸好的苹果块捞了放到一旁备用。

她把多余的油舀了起来，锅内留下一些底油，重新往锅内倒进一些白糖，小火慢慢熬了起来。

“姐，这个交给我看着吧，我也会。”二丫站在一旁看着赵怡然忙活了半晌，这会儿看到自己也会的东西就不由有些跃跃欲试。

“成，你看着，我看看烤箱那边烤得如何了。”赵怡然把手上的锅铲交给她，又嘱咐了几句。

二丫点点头，拿着锅铲像模像样的翻炒起来。

赵怡然在一旁看了一会儿，嘱咐她等会儿糖浆变成琥珀色，就要把炸好的苹果块倒进去。

二丫点点小脑袋，“嗯，我知道了。”

赵怡然掏出怀表看了一眼，见时间已经差不多了，屋里也渐渐弥漫出一股香甜的味道，她上前示意烧火的婆子歇了火，拿起一旁的厚手套戴上，一把拉开烤箱的门，香甜的气息瞬间扑面而来。

赵怡然清晰地听到一旁几人咽口水的声音。

第六百七十六章 品尝

过了一会儿，陈黒丫才渐渐平复下来，李氏看着她有些哭红的眼睛，笑着开解道：“好了，我们黑丫也长成大姑娘了，以后可不兴再哭鼻子了。心里有啥事，跟婶子说，或是跟你大丫姐说都行，别憋在心里，小心憋坏了身子。”

陈黒丫还有些赧然，一边把脸上的眼泪擦干净，一边点点头，“嗯。”

“我会是个好听众的，黑丫，你以后有了啥委屈就跟我说……”门帘处突然冒出个小脑袋，秦怡然嘻嘻一笑。

“你这孩子，啥时候躲在这儿的？也不出声。”李氏嗔怪的看了秦怡然一眼。

秦怡然故作委屈的嘟着嘴道：“娘现在就开始偏心了，给黑丫做了衣裳都没给我做。”说着，挑开帘子，端着个装着热水的盆子进来。“我明明给黑丫送水过来洗脸的，娘不说夸我，还怪我……”

李氏看她装模作样的小模样，上前接过木盆，忍不住就笑道：“瞧你这张嘴，以后谁还敢欺负了你去。”

待到帮黑丫收拾好，黑丫又换回了自己的衣裳，把新衣裳叠好了交给李氏，“婶子，还是放在你这边帮我收着吧，我在家也没穿这衣裳的时候。”

李氏笑着点点头，遂给她收了起来。

秦怡然拉着陈黒丫的手一边往外走一边道：“娘，咱们先烧晚饭吧，早些吃了晚上咱们还得做辣酱呢。”

李氏笑着道：“今儿做的多，让娘来，你站在一边帮娘看着些就行。”

秦怡然点点头，三人出了堂屋，那边赵振兴和书哥儿已经把家里晒得几笸箩辣椒全收在一个大笸箩里。

“大丫，这辣椒还是全部磨好了装在坛子里面吧，到时候封好了，也能管的久些。”赵振兴把满满一笸箩的干辣椒搬到西厢，正打算今天把它都磨出来。

秦怡然想了想道，“行，现在把这些辣椒磨碎了，过不了多久也就要制成辣酱了，到时候也方便些。”

秦怡然见赵振兴就要忙活，忙笑着道：“辣椒粉今儿够了，爹先把今天带回来辣椒和蒜头一道磨了，我们今晚要把蒜辣酱一道做出来。”

赵振兴点点头，去把今天从山谷带回来的只晒过一天太阳的辣椒搬进了西厢。

等李氏张罗好晚饭，众人吃过后。李氏先是把两个小家伙洗了送到东屋炕上，就来了西厢准备做明早送到仙客来的辣酱。

秦怡然看着西厢灶台上的两口锅跟李氏道：“娘，里面这口从未用过油的锅以后专门用来做蒜蓉酱吧。”

“行。”书哥儿已经开始烧火，见锅里脱了水汽，李氏把一坛子菜油倒进去，把准备好的一大把葱姜放进去，又搬来一坛牛油，好在天气还没有那么冷，牛油冻得不是特别结实，李氏用勺子舀了几勺放到油锅里。

这边，秦怡然已经把之前的一坛子辣椒粉照例称重倒进木盆里面，她把刚刚舀来的大酱一样称过重倒进辣椒粉里面。

这次她把双手洗净，直接用手把辣椒面等物搅拌均匀，等到李氏把微微焦黄的葱姜捞起来，她把搅拌好的辣椒酱让李氏倒进锅里。

李氏已经戴好了口罩，用铲子慢慢的翻炒几下，确定不会粘锅后，秦怡然关照书哥儿转小火慢慢熬起酱料来。

等到锅里酱料的已经熬制了差不多了，秦怡然把配好的一包香料粉倒进锅内，让李氏快速不停地翻炒。

不过一会儿，秦怡然明显嗅到这次的味道要比上次还要醇厚些，她看了下那坛用过的牛油，估算了下李氏的用量，让书哥儿一一记录上。

让李氏又约莫炒制了十来分钟，秦怡然往里面加入一些拍碎的冰糖，李氏忙再次翻炒几次，确定冰糖完全融化之后，这一大锅整个火锅底料才算是炒制好了。

秦怡然看了下锅内的情况，跟书哥儿道：“哥，这个锅暂时停火，烧另外一口锅。”那边书哥儿应了一声，把锅内剩余的一点柴火，用火钳子夹到另外一个灶膛。

秦怡然让李氏盖上锅盖，让锅里的底料再稍微闷一会儿。

那边赵振兴已经磨了两盆辣椒和大蒜，李氏已经把另一口锅连续用热水洗刷了好几遍，待锅里水汽完全烧干，她把赵振兴磨好的辣椒大蒜倒进锅里，秦怡然已经端给她一个大海碗，里面是调好的糖和醋，李氏稍微翻炒了两下，便让它慢慢的熬制起来。

待到蒜辣酱四周已经开始翻腾，中间也开始冒起了小泡，秦怡然继续递给李氏调配好的盐和烧酒，这次做的量大，秦怡然为了保存的时间长一些，确保最后不会变味，她把盐和烧酒的量都加大了些。

等到蒜辣酱完全熬制好，秦怡然去灶间拿来一个馒头，把它切成几片，她拿过一双长筷子挑了锅里的辣酱放在一些在馒头上。

又打开上次做的还未开封的一大坛蒜辣酱，用另外一双筷子也挑了一些搁在馒头上，她把馒头分别递给几人道：“大家都尝尝，看看哪个味道好些。”

赵振兴接过来看了看馒头片两侧颜色有些相似的辣酱，先是吃了一边，一边吃一边点头，等到嘴里的全部咽下去，再吃了另外一头的，等他全部吃完，微微有些疑惑的皱了皱眉头。

那边李氏和书哥儿也各自吃完了，三人都没有开口，看着秦怡然，秦怡然细细品了品最后一口，眉眼舒展开，见几人都盯着自己，笑着道：“怎么了，有没有尝出来味道有什么不同？”

李氏砸吧了两下嘴，这才道：“娘也不知道说的对不对，就是觉得今天刚做出来味道有些冲，上次的味道要柔和些。”

秦怡然笑着点点头，“娘说的很对，这蒜蓉酱放上几天味道是比刚做出来的要好些，但是也不能放的太久，像现在这个时候往冬天过，只要保存的好一些约莫能放上个三五个月，如果是夏天，最好在一个月之内吃完。”

赵振兴听到这里道：“那咱们这辣酱将来最多也就卖到府城了，其他地方如果路途远一些，路上的时间就要耗去不少，那不是人家买过去时就有可能是坏的了？”

第六百七十九章 匣子（月票加更）

只是等她走到花厅时，却见朱如生正与两个陌生的年轻男子在小声的交谈。

她轻轻咳了一声，那边几人抬头看过来，朱如生一见是她，忙笑着站起身，“大姑娘，这是万隆商号的三当家和五当家，他们奉程六爷的令，来给咱们东家和大姑娘请安。”

那两位当家见到赵怡然，也跟着站起身，面上挂着客套的笑。

赵怡然闻言，心下不由微微惊讶，面上却是不露分毫情绪，依旧挂着淡淡的笑，“程六爷实在是太客气了，两位快请坐。”

朱如生又向那三当家和五当家介绍赵怡然，“两位当家的，这是我们家的大姑娘，我们东家今儿外出不在家，有什么事与我们大姑娘说也是一样。”

那位三当家和五当家立马上前一步冲赵怡然抱拳行礼，“见过赵大姑娘。”

赵怡然忙微微屈膝回了一礼，“两位当家不必多礼，快快请坐。”

说完低声吩咐跟在身后的春枝，“快去端些茶水点心过来。”

她说完径直走到上首的主位上坐下，这才抬眼打量了一下坐在下首太师椅上的两名青年男子。

两人相貌迥异，那被称作三管事的男子看着眉清目秀的，不过二十岁上下，反倒是那位五当家，面貌生的很是粗犷，看着反倒是比这三当家的年纪还要大些。

但是赵怡然知道人不可貌相这句话，加之对方是青年男子，自己也不好多做打量，只匆匆一瞥就垂下眼帘，淡淡笑着与对方寒暄了两句，就问起了最近万隆辣酱售卖的近况。

回话的是那位三当家，言语很是精简，几句话下来，就言简意赅的把辣酱的大致情形说了一遍。

赵怡然自是听明白对方话中的意思，但也不由觉得这人话也未免太过简短了些，也不知他在外与人谈生意，是不是也是如此。

朱如生见她有些走神，不由轻声咳了咳。

赵怡然立马回神，她笑着先是恭贺一下对方，万隆把辣酱拉回去，才不过短短一两个月间，对方卖出去的辣酱就能抵得上以往仙客来一年的用量还不止。

这得是铺了多大的摊子，看来自己还是小瞧了这个万隆商号的实力。

那边三当家笑着谦虚了几句，这才伸手把一旁的一个两尺见方的黑漆描金匣子拿起来递给一旁的朱如生，对着赵怡然一抱拳。

“我们两人今天来，一是想要拜访一下赵大姑娘，传达一下我们主子的谢意；二是替我们主子给赵大姑娘送中秋节礼来。

再有最后一件事，就是重阳节后，我们万隆商号有一支商队要出远洋，希望赵大姑娘帮我们多备些货，我们重阳节前三天，会派马车来取货。”

朱如生忙把那个匣子捧了放到赵怡然手边上的小几上。

赵怡然此时却是顾不得看那雕工精美的匣子，她全付的心神都已经被刚刚这个消息惊得愣了愣，不由微微惊讶，“你们万隆商号还有船队出远洋？”

那位三当家抬头微微瞥了她一眼，就随即低下头垂下眼睑，“我们万隆商号就是靠船队起的家。”

“哦……”

原来如此，她怎么说这万隆商号竟然能短短几年时间就发展至如今这地步，敢情人家做得是高风险高回报的事业。

“你们程六爷也太客气了，咱们两家既然合作，哪就用得着谈什么谢不谢的。”

对方如此礼遇，赵怡然便也索性大方一把，“村子这边的作坊里出的辣酱，如今倒是能略有些结余，但是你们过来这么远只怕也有所不便，这样吧。

等过了中秋节，府城作坊里面生产出来辣酱，就不对外出售，尽数都留给万隆，你们要是重阳节前来取货的话，还请先派人来知会一声，我们这边也好让府城那边的作坊做些准备。”

那三当家显然没想到赵怡然如此好说话，面上的笑意也真诚了几分，他笑着再次站起身，冲赵怡然躬身一礼，“如此，就多谢赵大姑娘慷慨相助。”

赵怡然笑着客套了几句。

不过一会儿，花厅内就陷入一片静谧，只时不时听得几人手上的茶盏摩擦杯盖发出的声响。

对方是男子，赵怡然也没甚话题要与对方说，再坐下去只怕气氛会越加尴尬。

她眼见着外面时辰不早，就干脆站起身，让朱如生好生招待这两人，与对方两人相互招呼过，这才亲自抱着匣子带着春枝一道出了花厅，打算看看这程六爷到底是送了自己什么节礼，等会儿也好准备回礼。

那边的三当家和五当家见到赵怡然抱着匣子走了，这才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也随同朱如生一道出了庄园。

这边赵怡然抱着匣子直接去了后院，此时陈黑丫和二丫还在后面厨房照看要出炉的月饼，院子里面静悄悄的没什么人。

她让春枝去后厨那边帮忙，自己索性抱着匣子坐到一旁的秋千上。

临近中秋，此时的日头晒在人身上已经没有什么威力，赵怡然把匣子放在自己的双膝上，这才细细的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匣子。

黑漆描金的匣子在日光的照射下，越发显得高贵典雅，甚至隐约还有一股矜贵之气，很是有些像那位程六爷时不时流露出来的气质一般模样。

果真是什么人就送什么礼，就连个匣子都要显出一份与众不同来，她不由微微撇撇嘴，上次在那人面前丢脸的事她可是一点儿也没忘记。

她细细的瞧了瞧木匣的纹理，心中隐约觉得有些熟悉，想到是上次那人给自己装银票的那个紫檀木匣子，随即灵光一闪，这……这该不会又是什么黑檀木做的吧。

她细细看过一遍匣子的纹理，伸手打开那个精致的搭扣，看着匣子的内壁的颜色，再次肯定了心中的猜想。

好么，果真是财大气粗得很。

赵怡然把微微张成o型的嘴给收了回来。

只是用这么昂贵的匣子送中秋节礼，这里面的东西会不会太过昂贵了，自己要是收了这样的礼，是不是不太合适……

第六百八十章 怀表（月票加更）

赵怡然一时间倒有些没了主意。

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被心里的好奇心打败，算了，要是太过贵重，大不了把这礼物退回去就是。

想到这里她不由低头去瞧，只见匣底铺了一块黑色绒布，在阳光的照射下，竟然散发出黑金一般的光芒。

赵怡然知道这绒布不是凡品，不由微微眯了眼，“咦？……”

就在那黑色绒布上，正静静躺着一枚怀表，看那表面也就是掐丝珐琅做成的外壳，虽然看上去做工很是精致，但是……但是与这匣子……甚至是垫在下面的那块布……相比，这块怀表未免也太过逊色了些。

赵怡然不知自己是松了一口气还是有些失望，只是神色有些复杂的拿起那块怀表。

这块怀表的纹饰是一副山水图案，看着很是有些意境，而且釉色很漂亮，有种淡淡的雅致，赵怡然不由越看越是喜欢。

虽觉得这程六爷送来的节礼外包的太过奢华，但好在这块怀表只是一块普通的掐丝珐琅怀表，没有那么贵重到让人无法接受。

而且这个釉色和那个纹饰自己很是喜欢，她不由按开按键，外壳一下子就弹跳开，露出里面精致的表盘。

赵怡然不由拿出自己的那一块怀表，两下一对比，就发觉不管是做工还是着色，还是程六爷送来的这块怀表更精致些。

等等……她有些疑惑的把那块怀表拿到跟前细细一打量，这才发觉这块怀表外壳异常的光滑，这绝不是靠打磨出来的，倒像是时长被人握在手里把玩才能有如今这般的光滑圆润。

这……这程六爷难道送个怀表给自己，还要挑个旧的送来不成？

她一时有些摸不透那人的用意，话说好像自打认识那人开始，她就一直被人家牵着鼻子走。

想到这里她不由噘了噘嘴，丢开怀表，看看匣子里面可还有什么其他东西，这一看还真让她看见原本放置怀表的地方还有一个折叠好的纸条。

她不由伸手拿出来，纸条折叠的很是细致，几乎是看不出任何打开的方式。

看到这样的一枚折纸，赵怡然就莫名想起前世某人好像也有这个癖好，有的时候给她留个便条，就爱折成各种奇怪的样式，她每次为了打开都得费上一番心思。

想到这里，她不由把那个造型有些方正的纸片拿到面前细细一番打量，心里那份怪异的熟悉感却更加浓了几分。

这不在同一个时空里，甚至是相隔了几百年，竟然还有人会用一摸一样的手法来给她留言，……这……这是不是……是不是太过巧合了一些。

她手上拿着那枚精致的折纸，手心却因为紧张而渐渐渗出一些汗出来，她大脑此时快速的运转起来，不由把那天与程六爷碰面时的情形仔细回忆了一番。

突然间，她脑海里轰隆隆一片，有些她以为已经被她给遗忘掉的事，逐渐渐渐清晰的浮现在她的眼前，两个长相完全不一样，但是动作言行却有些相似的人，好似渐渐重合在一处。

她一下子被自己脑海里的画面给惊得跳起来，放在膝盖上的匣子连同放在匣子里的两块怀表，一起哗啦啦的落到地上。

她被这番变故惊得回过神，连忙蹲下身子，伸手捡起掉落的匣子，好在秋千下面是块青草地，匣子并没有被磕坏。

她的手不由轻轻抚了抚匣子落地的地方，刚刚脑海里的那些画面却是有些不敢去想。

只是光是她控制自己不去想，脑海里的画面却是一直不断的重复出现。

……要是……要是……他们真的是同一个人……，那程六爷先前有些怪异的举动就能解释的清了，……可是……可是这样也不对，他要是真是那人，既然已经寻到她，为何会没有与她相认？

她越想越觉得不可能，不由使劲摇了摇头，自己是因为死了才会魂穿过来，那人活的好好儿的，又怎么会……

赵怡然觉得自己好像有些魔障了，脑海里面好像有两个小人在吵架，一个跟她说，就是他就是他，一个跟她说你想多了你想多了。

赵怡然一时只觉头痛欲裂，不由把匣子搁到秋千上，自己则缓缓蹲下身子，抱着自己快要炸裂开来的头忍不住吼了一嗓子，“够了！”

一瞬间，世界安静了，远处还传来阵阵清脆的鸟鸣，一切都显得那么安宁而又美好。

赵怡然有些恍惚的直起身，觉得刚刚的一幕好似自己在做梦一般，她刚想松口气，确发觉那个折纸还被她紧紧握在手心里，外面的一层纸张竟然被自己手心里刚刚渗出的汗给浸的有些湿了。

她心里莫名涌起一股担忧，不知道里面的字会不会被汗给晕花了，忙着急想要打开那折纸，只是试了几次，都没能找到正确的打开方式，气的她差点跳脚。

半晌她才深吸一口气，强迫让自己冷静下来，她这才拿着折纸细细打量了一遍，看准一处折痕，伸手把它拉开，果然整张纸随即就缓缓展开了。

她一时间竟然有些激动的鼻子发酸，努力睁大眼，细细去瞧那纸上到底写了一些什么。

只是不知为何，她眼前竟是一片模糊，看不清纸上的字。

她不由抬手去揉眼睛，触手却是一片湿意。

她的手不由顿了顿，一边伸手去摸手帕，一边暗骂自己，“没出息。”

等她掏出帕子拭干眼泪，这才瞧清纸上只写了一句话，“中秋节快乐！”

赵怡然有些不敢置信的再次拿帕子擦了擦自己的眼睛，确定纸上就写了五个字，不，连同一个感叹号，是六个……

可是……可是……这样的问候压根就不属于这里，这分明是前世人们常用的问候语气。

赵怡然有些不死心的把那张纸翻来覆去的瞧了几遍，也没能再找出一个字来。

她又把匣子拿过来，里里外外找了几遍，也没见任何端倪。

“你个混蛋！”她忍不住咕哝了一句，你就不能给个痛快，说你就是程锦川吗？

第六百八十一章 回礼

她有些泄气的一屁股坐到秋千上，想着程六爷就是那人，先前还觉得在他跟前丢脸的事竟也不觉得丢脸了，人的感觉还真是奇怪的很。

她心里一边暗自嘀咕，一边又有些悻悻的把那折纸拿出来细细瞧了一遍，想着那人写这句话时的神情，半晌才撇了撇嘴，嘴里咕哝了一句，谁也听不清。

她顺着原本的折痕把纸条又折回原来的样子，看着恢复如初的折纸，赵怡然突然嘴角微翘，缓缓露出一个狡黠的笑。

现在她已经基本肯定程六爷就是程锦川，至于他为何没与自己相认，反而几次隐晦的提醒试探自己？

她刚刚也想过原因，应该是他那边有所不便，他既然是那个万隆商号的掌事人，想必身边的人事也很是复杂，两人要是贸然相认，只怕会有不少的麻烦。

而且看上次他那模样打扮，与从前就完全是两个人，他应该与自己一样，也是魂穿过来的，自己穿越到这偏僻的农家，行事都要格外的谨慎，更何况他生处于那样的境地，行事更是要格外小心。

不与自己相认，只怕就是现在还不是时候，她一向信任程锦川做出的决定，既然如此，那她就好生生的呆着，等待他前来相见的那一天。

想到这里，她越发心平气和起来，原本心里还残留的一丝气恼也瞬间消失于无形。

但是她心里虽是不气恼某人了，却也不打算就这般轻易放过他，想到他的那个折纸和那只有五个字外加一个感叹号的留言，她就忍不住一阵腹诽，想着无论如何也得送他一份差不多的回礼才成。

想到这里她把怀表和折纸尽数收到匣子里，抱着匣子就进了自己的院子。

她把匣子搁到书桌上，拿出钥匙打开一旁的书柜，她伸手把上面摆着的几本书挪到一旁，伸手在光滑的柜壁上按了几下，随即柜壁缓缓往一旁移去，露出里面一个黑漆漆的洞来。

赵怡然点来蜡烛，瞬间就照亮里面的情形。那洞口外面看着不大，实则里面的空间还真不小，赵怡然喜欢收集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放到这里面，上次程六爷装银票的那个紫檀木匣子也被她收在这里。

赵怡然伸出手去，却是没有去拿一旁一些精美好看的铁匣子，而是伸手从一旁拿来一个四四方方，外表毫不起眼的木头出来。

她一把把木头拿出来，嘴角边的笑容更甚，她伸手在木头的一角来回按了几下，这块看似完整的木头就突然往四下散开。

竟是一个带了机关的匣子。

看着底座还连在一处的木头，赵怡然的嘴角忍不住越翘越高。

她拿出炭笔在一张纸上同样只写了一句话，把纸张折叠好，她把折好的纸放到匣子内，然后伸手把匣子散开的几块木头用力往中间合拢，只听得一声轻微的咔擦声，木头就又恢复了原样。

赵怡然重新拿来一个普通的木匣，把这恢复原状的木头装进去。

这个看着犹如一块木头一样的匣子，还是钱佑宁赠送与她的，里面含了机关，仅凭蛮力打开的话，里面的东西就会完全被破坏掉，想来这个匣子那人要是拿到了，也必定会头痛上一些时日才能打开。

想到这里，她心情莫名有几分雀跃，她拿着装好木匣的匣子让春枝给朱如生送过去，又让她关照朱如生，务必好生招待万隆商号的两位当家的。

今儿突然发觉某人很有可能与自己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下，她再也不是孤孤单单一个人了，心情不由极好。

拿起程六爷送来的那块怀表仔细看了看，这才收到手里用力握了握，不得不说，这块怀表的样式和颜色都是她喜欢的，算了，看在有可能是那人送来的份上，她就勉为其难的收下了。

她把那块怀表收进怀里，又看了看那块自己用了几年的怀表，有些感慨的把它放到匣子里收了起来。

那边春枝没多会儿就来回话，说是匣子已经交给朱如生，叮嘱的话也带到了，赵怡然闻言点头，便也不再多管，让她跟着自己一起去了后面的厨房。

…………

离三接过朱如生递来的匣子，有些疑惑的打量了一眼，这才伸手揭开匣子，就见里面就放了一个四四方方的木头。

他一时没瞧出所以然，想着来时自家主子的叮嘱，也不多做打量，把匣子合上，交给一旁的巽五，“收起来。”

巽五小心的把这看着很是寻常的木匣子收到自己的包袱里面，复又回到桌前坐下。

朱如生已经让人送了一桌席面过来，笑着招呼两人，“二位爷这次是不是专程来送节礼的。”他一边说一边就提起一旁的茶壶，给两人面前的杯子里面添上茶水。

“主子另有要事吩咐，恕不能与朱掌柜直言了。”离三端起面前的杯子冲朱如生举了举。

朱如生见此，忙笑着摆手，“应当应当，那不知主子接下来可有什么事吩咐朱某做的？”

离三看了一眼笑眯眯的朱如生一眼，与巽五交换了一个眼色，“主子这次还真有差事交给朱掌柜来办。”

“哦。”朱如生一听忙搁下手上的茶壶，有些惊讶的看了过来，“还请三爷细说。”

“主子对赵家的事另有打算，赵家的一切还是保持现状的好，听说最近有不少人已经开始给赵家的大姑娘和大少爷说亲，不知朱掌柜可知此事？”

朱如生看着对面突然正了神色的离三和巽五一眼，额头上一下子就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他心下不由有些忐忑，“此事朱某确实略知一二，那赵家大哥儿读书上颇有几分天分，加之又拜在王先生门下，如今小小年纪就已经有了秀才的功名，是有不少人来打探结亲的事。

但是我听说，赵家已经将此事交由王先生帮着做主，一时倒也没听说与谁家小姐定下来。至于……至于赵家大姑娘，倒是因为赵家哥儿和赵家如今的势头，想着与赵家结亲的人也确实蛮多。”

第六百八十二章 中秋（一）

但是……但是据我所知，赵家目前还没拿定主意定哪家，而且赵家一直忙个不休，只怕这事赵东家和李大奶奶都还没来的及与赵大姑娘商议……而且……这事与咱们主子又有何和关系？”

朱如生有些不解的看了一眼对面的离三和巽五，最后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

要说主子对赵家的辣酱有所想法他倒是理解，但是连赵家孩子的婚事也要插手，……这究竟是为何？

离三见朱如生一脸的困惑，却没有给他解惑的意思，因为到目前为止，他也琢磨不透主子的用意，他把手上的杯子重新搁到桌上，淡淡的道了一句，“主子做任何事都自有他的考量，你只需事无巨细的把赵家的事回禀主子就好。”

朱如生闻言，也惊觉自己刚刚的冒失，忙点头应是，“属下知道了，日后必定尽力打探赵家的消息。”

离三见此，便淡淡的道，“那把你知道的情况说一说吧。”

朱如生见此忙打起精神，立马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把自己这些时日知道的，对赵家有意的几户人家都一一告知两人。

只是书哥儿多半时间都在朱家镇，有哪家看中书哥儿的，他还真不知道，倒是瞧中赵怡然的人家，他倒是知道个一清二楚。

他犹如竹筒倒豆一般把所有事情都告知二人，到最后竟然连对方请来的是哪家的媒婆都一一说了出来。

那边离三听着朱如生一来二去的把事情说了个清楚明白，一双狭长的眸子瞬间闪过一抹疑惑，随即又静下心来，仔细听着朱如生的叙述。

…………

随着早晚的天气越来越凉，中秋节已经悄然来临。

一大早，赵怡然和二丫就早早起身去了主院，昨儿刚到家的书哥儿和棋哥儿此时也正在主院上房的明间里与赵振兴说话。

两人刚踏上正房前的青石甬道，棋哥儿一眼就瞧见了，连忙从椅子上滑下来，三步并作两步迎了上来，“姐，二丫，你们来了，爹刚刚正在说，今儿要带着我们做一起花灯……”

赵怡然见他一脸兴奋的小模样，不由伸手捏了捏他红扑扑的脸颊，“又不是第一次做了，还这么兴奋作甚？”

棋哥儿闻言一仰头，“那不一样，往年都是你们帮我，我才能做，今年我可以自己做了。”

“哦？”赵怡然惊讶的挑眉。

棋哥儿一向聪明，无奈那手确实是笨了些，无论是做什么手工之类的活计，四兄妹中他的动手能力都是最差的。

如今听得他如此信誓旦旦的说，赵怡然反而有些惊讶。

棋哥儿历来是个不爱说大话的，难不成去了王家，还把这手拙了的毛病给治好了？

那边屋内的书哥儿也见到她们，起身迎了出来，“大丫、二丫，外面凉，进来说话。”

几年下来，赵家变化最大的人反倒要数书哥儿。

他早已经从从前那个挺拔的小树长成如今这个俊秀阳光的少年郎。

他此时只着一身月白色的细布长衫，头戴同色方巾，要不是个头早已经比自己高出一个头不止，加上有些特意压得低沉的嗓音，赵怡然恍惚又瞧见那个抿着嘴，眼里满是坚韧的瘦小男孩。

书哥儿见她看着自己出神，忍不住嘴角上翘，伸手在她面前摇了摇，“怎么还是这么爱发呆，这一大早上就如此，难道是昨晚没歇息好？”

赵怡然看着自己眼前那只细白修长的手，再看看自己已经要仰头对着书哥儿说话的情形，忍不住嘟了嘟嘴，抱怨道，“哥，你怎么又偷偷长个儿了？”

书哥儿被她这句话说得有些忍俊不禁，“……还不都怪你，三天两头的就让谭大伯那边送些牛骨头过去，菊花婶子见天的给我炖汤喝，这不，有时早上起来我都被自己吓一跳……”

赵怡然闻言，忍不住翻他一白眼，又故意气她。

一旁的二丫正仰头听着哥哥姐姐说话，有些不解的眨了眨眼睛，“大哥你为什么会被自己吓到？”

“你哥夜里睡觉偷长个儿了呗。”赵怡然再次瞪了书哥儿一眼，伸手捏了捏二丫挺翘的小鼻子。

说完，自己先忍不住笑出声，书哥儿也跟着笑出声，二丫和棋哥儿见哥哥姐姐都笑了，也跟着一边笑一边拍手在旁边凑趣。

那边李氏刚从内室出来，听到几个儿女的笑闹声，忍不住笑眯了眼，忙伸手招呼道，“都快进屋来坐。”

几人嘻嘻哈哈的进了屋子，瞬间屋子里面就笑声一片。

今儿过中秋，作坊里面也放了一天假，李氏和赵振兴也就都打算歇上了一日，一家人好好在一处过个节。

等几人坐下后，李氏就让候在一旁的秋枫下去传话，“今儿除了在厨房当值的人，其他人统统歇上一日，到了下晌所有人都到前院去领中秋的赏钱。”

秋枫一听，忙笑着应是。

“你们几个今儿也歇上一日，要是想要去镇子上逛逛，去寻了崔管事，让他赶着车，带着你们去。”赵怡然在一旁叮嘱了一句。

一旁的冬雪和秋枫对视一眼，都有些喜不自禁，忙齐齐上前应是。

都还是半大的孩子，骨子里还都藏着玩心呢。

李氏看着两人退了下去，面上闪过一抹感慨，“哎，想着前些年咱们过得那日子，如今再想想，也不知那时候是怎么熬过来的。”

赵怡然上前握住李氏温暖又柔软的手，“娘，过去的日子一去不复返，咱们得要向前看。”

“嗯，向前看。”李氏收起面上的神色，拍了拍赵怡然的手，“今天咱们家能有这一切都亏了你们几个孩子，今儿你们什么事都别管，只管好好的歇上一日，娘回头去厨房给你们做几道你们喜欢的菜。”

“今儿晌午得去老宅吃饭吧，娘你也歇一歇，等下晌回来再张罗也不迟。”赵怡然见有两个婆子已经提着食盒过来了，便起身上前接过，把早饭一一摆了上来。

“嗯，你爷关照过了，咱们吃完早饭也别耽搁，早些去，吃完饭回来我就带着你们几个扎花灯去。”

第六百八十三章 中秋（二）

赵振兴说着还瞥了一眼李氏的神色，见她面上笑盈盈的，原本还有些提着的心也落回肚子里。

李氏自是看见赵振兴瞥向自己的那一眼，她提起自己的筷子，给赵振兴夹了一只煎饺，“老爷子待咱那么好，我们也得给他老人家长长脸才是。”

赵振兴一听李氏如此说，立马咧开嘴笑了起来，夹起李氏放在自己碟子上的煎饺就一口放进嘴里，“你们还愣着作甚，都动筷……”

他话音还没落下，面上的神色却是突然一僵，他抬头看了李氏一眼，随即就微微苦着脸，把嘴里的煎饺慢慢嚼了咽下去了。

一旁的赵怡然看的分明，忍不住偷笑起来。

李氏自是也瞧见赵振兴的表情，也忍不住抿了嘴笑，暗骂一句，“活该。”

老爷子这些年待自家如何，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到，赵振兴竟然还担心她因为要去老宅吃饭而生气，她李玉荷是那拧不清的人吗？

两人这番举动，让一旁的二丫和棋哥儿一阵莫名，倒是书哥儿看了一眼一脸痛苦的赵振兴，若有所思。

赵振兴好不容易把嘴里的那个馅料全是辣椒的煎饺给咽下去，就忙端起面前的粥碗大口喝了起来。

过了片刻，才觉得嘴里的辣意消退了一些，有些木的舌头也有了知觉，好在这些年家里三天两头就会吃些辣的菜肴，嘴巴好歹习惯了这个味道。

赵怡然笑着把面前的一杯牛奶递给赵振兴，“爹，这个解辣。”

赵振兴有些哭笑不得看着自己的大女儿，还是伸手接过牛奶，仰头一饮而尽。

一顿早饭就在一家人其乐融融中悄然度过。

吃完早饭，几人又收拾了一番，这才相携着一路出了庄园。

果林子里面今天也是一片安静，除了时不时能看见一些鸟飞过，至于只余下一阵阵风吹过树叶的声响。

赵怡然看着时不时的就有鸟从林子上掠过，不由问一旁的额赵振兴，“咱们林子里面的果子是不是有不少被鸟给吃了？”

“有一些，但也不算多，平常你爷他们时常有人盯着，赶一赶也能管些事，再说林子里面还搭了不少稻草人。”

赵怡然转头看向林子，果然不远处还真矗立着一个穿着灰色粗布衣裳的稻草人，猛的一瞧，还真有些唬人，只不过那衣裳上已经补丁摞补丁，还有不少破烂的地方，差一点就看不出原本衣裳的颜色了。

一家人很快就沿着阶梯走到山脚下，迎面遇上几个村里人。

赵振兴伸手抱拳，带着书哥儿和棋哥儿上前与几人打过招呼，一家人就继续往村子里面走。

赵振兴指着村里新盖的几座宅子，跟几个孩子道，“这几家的宅子都是这两年种辣椒挣了银子后才盖起来的。”

赵怡然不由抬头看过去，见那些宅子一座座都盖得很是周正，其中还有两座宅子的上方正有袅袅炊烟升起。

清河村这两年已经成为远近闻名的富村，这两年许是众人手上有了一些闲钱，好几户人家都着紧盖了新房子，娶了媳妇，几人一路走来，就遇见好几个面生的小媳妇。

李氏许是长跟村里的那些媳妇子一起打交道，倒是认得这些人，带着赵怡然和二丫叫人。

赵怡然喊了一路的婶子、嫂子，终于踏进了老宅的院门。

她不由长舒一口气，李氏见到她这副模样，忍不住笑着伸手轻拍了她一下，“又作甚怪模样。”

赵老爷子正笑呵呵的站在院子里，见到他们早早的就过来，脸上的笑意更浓，“都进屋里坐，屋里给你们备了茶水点心。”

几个孩子忙围上前叫爷，赵老爷子笑眯了眼，连连应声，伸手摸了摸棋哥儿的头，笑着问他和书哥儿昨儿几时到的家。

书哥儿笑着一一答了，扶着赵老爷子的手臂，就往堂屋里面走。

那边听闻动静的赵振国和赵振安也忙从一侧的厢房里迎了出来。

几人笑着寒暄了几句，就簇拥着赵老爷子进了上房。

赵怡然和二丫则陪着李氏跟在几人的身后跟着迈过门槛。

赵老爷子拉着两个孙子坐到炕头，赵振兴三兄弟，索性就搬了条凳，围着炕头坐了。

李氏一进屋子就见周氏正在张罗茶水，带着孩子上前招呼了一句。

周氏淡淡应了一声，见到众人进来，便把准备好的攒盒端到炕桌上，让李氏带着赵怡然和二丫坐到炕梢。

赵老爷子看着自己的大孙子和二儿子头上戴着的方巾，面上的笑意止都止不住，接连叮嘱了几句，要用心读书，好生做学问，又让赵振安和棋哥儿以他们两人为榜样。

赵振国自打考中秀才后，行事也越发稳妥起来，老爷子私下寻他谈的那些话，他都记在心里。

自己老爹这些年待大哥一家极好，他隐约也猜出几分意思，除了老爷子发自内心的对大哥好之外，主要还是想要修复前些年被自家娘亲给搅断的关系。

好在赵振兴不是个心狠手辣的，发家后看在赵老爷子的面上，待他们两个兄弟也算不错。

自家大哥家如今有多能耐，他自是听到不少闲话，自己也亲眼见到赵家一步步起来，终于远远超过老宅，现在老宅更是被远远抛在身后。

他这两年在外读书，眼界也开阔了不少，有些事他那时已经知事，如今再来想想，知道是自家亲娘做的过分了，但是没有那个儿子去说自家亲娘的不是。

到了现如今，他心里也清楚老爷子的想法，想要跟赵振兴修复好关系，势必周氏和他们兄弟俩一方要低头，如果不趁着老爷子还在，与赵振兴他们走动起来，只怕日后，万一赵老爷子不在了，两家就要彻底断了往来。

但是周氏是什么性子，让她低头几乎没可能，能让她保持现在的态度赵老爷子已经不知道费了多少心力，看来，这个人还得他来做，只要能与赵家保持往来，赵振兴又不是个心狠的，在他有所需要的时候必定会拉拔他一下。

第六百八十四章 中秋（三）

以赵振兴如今的人脉，要是想要拉拔他一下，那么对他来说，无疑是天大的好事，所以他已经听从老爷子的心意，主动与大哥一家亲近。

看着眼前两家人如今其乐融融的样子，不管底下是什么心事，好歹面上已经做到了一团和气。

一旁周氏自是不知自家儿子的心思，她看着赵老爷子那边热闹谈笑的样子，有些不自在的在炕稍上挪了挪。

她瞥了一眼李氏和赵怡然，把桌上的攒盒往她们那边推了推，想起老爷子先前的叮嘱，面上硬是挤出一抹笑来，“这是你爹特意让人从县城带回来的蜜饯，你们尝尝。”

赵怡然看周氏一副浑身都不自在的样子，心里不由有些鄙视她，吃了她们的，用了她们的，临了连个好脸都给不出来，可见她心里如何不待见自家人。

这几年看在赵老爷子的份上，自家一年四时八节的礼没少送，就是平常三五不时的点心、尺头，也没少给。

就周氏现在身上穿的这身杭绸的料子，她记得就是今年春上，她和李氏一起从县城带回来的。

只是周氏为何每次看见自家人都是这副嘴脸，好似招待自己一家人有多委屈了她似的，几年前的那些旧事自家都不与她一般见识了，要不是看在赵老爷子的面上，就冲周氏这样款待，这院子她们一家还不见得愿意踏足。

炕梢这边气氛尴尬，赵老爷子其实一直关注这边，见到周氏如此，心下恼怒，但是对着面前的儿孙，又不能拉下脸呵斥周氏，毕竟她又没做什么出格的事。

想着与其让周氏杵在这儿碍了孩子们的眼，倒不如打发她去厨下忙活，想到这里，他只得轻咳了一声，扬声与周氏道，“你准备的那些鸡呀、鱼呀的，是不是得要收拾起来了？”

赵老爷子一发话，屋内瞬间静了下来。

赵振国和赵振安听得赵老爷子如此说，都不由转头看了过来。

周氏霎时只觉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脸颊上一阵火烧火燎的，她手脚有些发抖的理了理身上的衣裳，快速的从炕梢上下地，一言不发的就出了堂屋。

屋里的气氛一时静的落针可闻。

赵老爷子被周氏这般做派，差点儿气个仰倒，还是书哥儿见他面色不对，伸手握住他的手，给他顺了顺气。

赵老爷子缓过神来，忍不住暗暗骂了一句，“这个不识好歹的娘们儿……”

赵振兴几人已经习惯了周氏时不时就这么阴阳怪气的来一阵儿，倒也不以为意，很快就另起话题，与赵老爷子说得热闹。

赵振国给赵振安递了一眼色，便悄悄起身出了堂屋。

这边李氏又陪着赵怡然和二丫坐了一会儿，就要起身下炕。

赵怡然却是一把拉住她，“娘，你要做什么去？”

“我去看看厨下准备的怎么样了？”

赵怡然却是拉着李氏不松手，“你忙了这老些日子了，好不容易今儿得了闲，还是坐着好生歇着吧。”

自家这几年请老宅的人过去吃饭，可是从来没让周氏动过一次手，凭啥她们每次来，都要帮着去张罗。

周氏就不能提早准备好，再说她刚刚还甩脸子给众人瞧呢。

李氏见赵怡然这样，不由笑着伸手拍了拍她的手，“干点活计累不着人，再说一年也就这么一两回，让你爷高兴高兴。”

赵怡然见李氏如此说，转头看向一旁赵老爷子满头花白的头发，到嘴的话也只得咽了下去。

李氏见她嘟着嘴的样子，忍不住笑着摸了摸她的头，“你跟二丫安生在这待着，我去看看就回。”

赵怡然见李氏出了堂屋，有些悻悻的坐回去，每次都是她们妥协，一点意思都没。

二丫靠了过来，从攒盒里面拿了一颗蜜饯送到赵怡然嘴边，“姐，你尝尝这个蜜饯，味道还不错。”

“你个小吃货。”赵怡然冲她皱了皱鼻子，张嘴把那颗蜜饯含进嘴里。

酸酸甜甜的蜜饯含在嘴里，赵怡然的心情也好了些。

她见赵老爷子那边还说得热闹，有些不放心李氏那边，便伸手拉了拉二丫，“咱们下去溜达溜达。”

二丫点头，和赵怡然一起下了炕。

两人刚走到堂屋前，就见之前出去的赵振国正打算进门，赵怡然忙拉着二丫往一旁避让。

赵振国却是停下脚步，冲两人露出一个笑，“是不是觉得屋里闷得慌？”

赵怡然没想到他会停下来与自己说话，只得停下来，笑着道，“没有，就是跟二丫一道出去散散。”

“哦，后院子里的那棵枣树上，今年结了不少的枣子，又大又甜，要不要我给你们打几个下来。”

赵怡然见她如此说，只得道谢，“多谢二叔，我和二丫先去看看，要是想吃了再来请二叔帮我们打。”

赵振国见此，也只得打住话头，“成，那你们玩去吧。”

赵怡然拉着二丫出了堂屋，忍不住长吁一口气，赵振国看来是打算走赵老爷子的亲情路线，但是他跟赵老爷子毕竟不同。

有周氏牵扯在里面，她很难与他毫无芥蒂的相处，只靠那点子单薄的血缘关系，实在很难让自己做到把他当成亲叔叔一般来对待。

更何况自己还不是真正的大丫，更难与他有血缘之间的联系，只怕刚刚两人交谈的那一阵，不只有自己不自在，他只怕拉下这身段来也不习惯的很。

赵怡然想到这里也不由叹气，竟莫名有几分同情他起来，想来摊上周氏这样脾气乖张的亲娘，他们只怕平日里也难得享受到亲娘的温柔呵护，只怕气也没少受。

还是李氏好，不但长得好，脾气还温和，人又十分善良，要紧的是母爱爆棚，她能投生在赵家，委实是顶好的福气。

她想到这里，不由拉着二丫的手，走到老宅的灶房前，她探头过去瞧了一眼。

灶房里倒是一片安静，周氏正在灶上忙活，正背对着自己，李氏则在一旁的菜案旁片鱼片，瞥见她们两人，李氏忙冲她们摆手，示意她们不要进去，一边玩去。

第六百八十五章 中秋（四）

赵怡然看着屋内的情形不由嘟了嘟嘴，她实在是不愿意进去帮周氏的忙，拉着二丫就想转身回堂屋。

突然想到刚刚赵振国说屋后的那棵枣树。

她拉着二丫离了灶房前，“走，咱们去后院瞧瞧那棵枣树去。”

老宅后院的这棵枣树已经有了年头，这几年赵老爷子得修剪施肥，精心打理过后，长得很是枝繁叶茂，红艳艳的枣子更是挂满了枝头。

赵怡然围着这棵犹如亭盖一般的大枣树走了一圈，伸手够了够，距离那些枣子还差了好大一截，她不由踮起脚尖，尽力伸长手臂，指尖也只堪堪触摸到枝头的树叶。

赵怡然屏住的气突然一下子就松了，手臂垂了下来，看着指尖被自己拽下来的半片叶子，对一旁眼巴巴看着自己的二丫道，“去寻个棍子来，我们打几个枣子下来尝尝。”

“好。”二丫闻言忙点点头，绕过一旁的草垛子，去了前头。

不过片刻工夫回转，二丫就一只手上拿了一根一米左右长短的棍子，另一边胳膊上则挎了一个半新不旧的竹篮子，“姐，这个够不够长？”

赵怡然点头，“应该够了，给我试试。”

她接过二丫手上的棍子，挑了一个挂果较多的枝头敲了几下。

劈劈啪啪几声，红艳艳的枣子犹如下雨一般哗啦啦的落了下来。

二丫小声的欢呼了一下，提着篮子就忙蹲到地上捡了起来。

赵怡然打了几下，看到地上落了不少，便停下手，跟着一起捡了起来。

两人把地上枣子尽数捡了起来，赵怡然把几个有些干瘪还有一些破皮的捡出来，丢进一旁的鸡圈里。

鸡窝里的几只母鸡先是被落下的枣子惊得往四周飞窜，片刻见没了动静，又纷纷围拢上来，歪着脖子打量了一下地上红艳艳的枣子，眨了眨小眼睛，这才试探着开始啄食起来。

赵怡然伸手接过二丫手上的篮子，两人直接回了前院的水井旁。

“你去拿个盘子或者干净的笸箩过来。”赵怡然一边打水一边指使二丫去拿等会儿装枣子的家伙什儿。

二丫闻言，忙小跑着去了一旁的灶房，转身就拿了一个干净的笸箩出来。

等赵怡然把枣子洗干净装到笸箩里面，她看着越发红艳水灵的枣子，伸手挑了一颗个头颇大的递给二丫，“尝尝今年的枣子甜不甜？”

二丫伸手接过，放到有门牙的那边咬了一口，只听的一声清脆的“咔滋”，二丫好看的眉毛先是忍不住皱了一下，随即才慢慢平缓下来。

她把嘴里的果肉嚼了咽下去之后，随即就冲赵怡然点头，“好吃！有点酸又有些甜。”

赵怡然见此，也捡了一颗枣子丢进嘴里，“……咔滋……咔滋……”几下，很快就把一颗枣子吃完，她吐出果核，点头道，“前些日子雨水多，枣子水分倒是足，就是甜度还不够，再等些日子口味应该还要好一些。”

还有一个原因，可能是因为这棵枣树是栽在屋后，有些背阳的缘故，每天的日照时间不长，枣子的甜度才不够的。

赵怡然端着笸箩和二丫一起进了堂屋。

屋内赵老爷子和儿孙们正聊的高兴，见到赵怡然手里端着的笸箩里面的枣子，不由笑呵呵的问，“你们姐妹两个打枣子去了？”

说着不待两人回答，又笑着跟一旁的赵振兴道，“你们那山头的地势极好，每天要比村里这些地方多晒上一个时辰左右的日头，那山坡上结出的果子甜头足的很。”

“嗯，原先倒也没想到这一茬儿，倒真是捡了一个漏。”

赵振兴见赵怡然把笸箩递了过来，伸手抓了一把枣子放到桌上的果碟里。

一旁赵振国的目光在赵怡然身上和枣子上来回看了几下，正准备说两句，一抬头正对上赵怡然带笑的目光。

他到了嘴边的话不由顿了顿，才继续道，“这枣子只怕还得过上几日才好吃，回头让爹摘了给你们送些过去。”

他说完又不自觉的看了赵怡然一眼。

赵怡然却是笑着冲他微微颔首，端着笸箩和二丫又重新坐回炕梢。

那边赵老爷子的他们的话题也在继续，赵怡然一边和二丫吃着桌上的果子，一边时不时听上一耳朵。

那边棋哥儿有些坐不住，不过一会儿就溜到她们这边来，陪着两人说笑起来。

赵老爷子先前还只是说着几人学业上的事，但这些做学问的事他毕竟不太懂，说着说着话题不知怎么就偏到成家立业上面来了。

赵老爷子说着就看了端坐在下首的书哥儿一眼，“陪你弟弟妹妹们玩去吧，这边有你爹你叔他们陪我说话就成。”

书哥儿刚刚已经听了赵老爷子的话音，知道他们等下只怕要说赵振国的亲事，自己在一旁听着着实不太合适，闻言便笑着道，“好，那爷你们唠，我去根大丫她们说说话去。”

赵老爷子点头，笑着冲他摆摆手。

要说赵振国如今年纪确实不小，要不是因为读书考举，只怕早就成亲生子了。

现在他已经有了秀才的功名，凭着老宅的家世，也能说门不错的亲事。

赵老爷子想到这里，抬头看了一眼屋子里的众人，声音稍微压低了一些，“……二郎的亲事要抓紧办了，再拖下去，只怕要耽搁了下面的……不说三郎，就是书哥儿和大丫他们兄妹也都要考虑此事了……”

赵振兴闻言不由抬头看了看一旁面色有些赧然的赵振国，再看看一旁低着头的赵振安，他不由张了张嘴，瞄了一眼自家的孩子，同样压低声音道，“振国这边是说定了哪家？”

赵老爷子闻言不由轻轻咳了一嗓子，这下缓缓的道，“这家先前我也跟你说过，就是县城吴秀才家……”

赵振兴闻言不由又看了赵振国一眼，见他一向白皙的面皮此时已经有些涨红，只得疑惑的问了一旁的赵老爷子，“可我不是听你说过，那吴家提出要让二弟在县城买宅安家，才肯答应这门亲事吗？”

第六百八十六章 中秋（五）

现在赵老爷子旧事重提，只怕已经应承下吴家这门亲事了。

可那县城哪怕就是买个一进的小宅子最少只怕也得百来两银子，不谈这宅子买回来还要整顿修葺，置办家俱物什，再加上彩礼还有置办酒水等一应费用，这些零零碎碎的算一块儿，只怕得要个小两百两吧？

后面这些话赵振兴虽没有说出口，但是赵老爷子看到他的眼神，也能大致猜得出他话里隐含的意思。

赵老爷子闻言点点头，“不错，原先吴家是提了这个要求，咱家的家底摆在这儿，这亲事咱们没法应承。

可是前些天如玉两口子回来送节礼，却带了吴家的口信，说是他们家会陪嫁一座宅子，但是咱家的彩礼银子最少也得出八十两，另外还有金银首饰、衣裳布匹若干……”

“我前后左右寻思了一下，旁的暂且不论，就这样算一算，也得一百两出头才能把此事做成了，但是这样要求已经比原先少了许多，我今儿把这事与你们几个说一说……大郎，你是当大哥的，这县城里头的人面你也比我们熟，你帮着参详参详，这门亲事可做的？”

赵振兴看着赵老爷子的目光，心下不由闪过一抹复杂的感受，看着赵老爷子为了赵振国如此殚精竭虑的操心谋划，他嘴里一时说不出任何言语。

曾经，赵老爷子也曾如此为他打算过，现在赵老爷子也这般为着这位同父异母的弟弟如此打算，将来还要为了赵振安……

他第一次深切的体会到几年前赵怡然曾经与他说过的话，“不管到了哪一日，爹跟二叔和三叔一样，都是爷的儿子，就算是暂时爷对爹有所偏爱，那也是因为我们现在处于弱势的缘故，爷觉得亏欠咱，这才时时都想着能拉拔咱们一把，……一旦日后，这样的情形翻转过来，爹也要有所应对才成……。”

他先前一直没怎么把这些话放在心上，觉得赵怡然有些夸大其词，如今面临如此情景，他心里说不难受是假的，但是也不是不能接受赵老爷子的做法，只是让自己心平气和的拿银子出来贴补赵振国成亲用的话，他心里还是有些不得劲儿。

赵老爷子看着沉默不语的赵振兴，心下不由微微一叹，他今儿这番话一说出来，要是大郎想左了，只怕父子兄弟之间的情分又要生分了。

想到这里，他心里迟迟未做的决定，终于在这一刻有了决断，“银子的事，我已经差不多准备齐全，这几年给你打理果林子，你这银钱没少给，加之从前的积蓄还有村里的那几十亩地，怎么算都是绰绰有余的……”

赵振兴听了赵老爷子的话，却是整个人懵了懵，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赵老爷子话里的意思。

一时间，他只觉得面上火辣辣的一阵刺痛，不敢抬头看赵老爷子，脑子里轰隆隆的一片，以至于赵老爷子后面说了些什么，他是一句没听清。

那边赵老爷子把自己的打算一一说了出来，见赵振兴也低着头，一幅不吭声的模样，一时到不知他是不是不打算帮这个忙，不由又唤了一声，“大郎？……大郎？……”

“……嗯？……嗯……”赵振兴回过神，一抬头就对上赵老爷子投来的目光，面上不由有几分讪讪的。

赵老爷子见他面上闪过的一抹困惑，知道只怕自己刚刚说的话，他压根就没听进去，只得重复了一句，“那吴秀才很是推崇王先生，回头能不能请王先生帮着写一幅字送与吴秀才？”

赵振兴闻言不由愣了愣，半晌才有些呐呐不成言，“……请……王先生写幅字？”

“嗯。”赵老爷子点头。

“王先生的墨宝如今很少流传出去，这事还得问过王先生才能回你……”

赵老爷子见此，眉毛也不由微微皱了皱，“嗯，那这事就交由你来办了，万一……有什么情况，你再与我说声，我也好有所准备。”

“好。”

赵振兴应了一声，后想到自己刚刚的那些言行，颇觉有几分丢脸，遂关心的问了几句，“这吴家为何前后两次言行不一？可是内里有什么说法不成？”

赵老爷子笑着看了一旁的赵振国一眼，“此事要说起来也是造化弄人，吴秀才的娘也就是吴大姑娘的奶奶，因为年事已高，近些日子身子不太好，据说已经卧床一些时日了。

吴秀才担忧万一吴老太太这次挺不过来，这样吴大姑娘势必就得守孝，这一耽搁下来，那吴大姑娘也就成了老姑娘了，再想如如今这般挑选一门好亲事，只怕是更不容易。”

“更何况吴家结亲的要求并不低，不然吴大姑娘也不会耽搁到过了二八年岁还未说定亲事。也因为此，吴家也不想为了这些银子，就错过咱们家这门亲事。”

而且上次相看的时候两家都相互透露一些家里的情况，当初知道赵振国已经考取秀才，自家的两个孙儿更是拜在当是大儒王世甫的门下，吴家不知高看赵家几分……

赵老爷子想起当初吴秀才盛赞王世甫的情形，面上也不由闪过一抹得意。

赵振兴闻言，了解了事情的始末后，心里一直悬着的那颗心也渐渐放了下来，“那如今是否就要开始准备振国的亲事了？”

“嗯，过了中秋节，就打算先下小定，要是一切顺当，年前把亲事就给办了………”

赵老爷子把前两日与媒人商量的事情一一说与几人听。

赵振国显然早就知晓此事，只低着头一言不发的静静听着赵老爷子说话。

赵振安则一脸兴奋的时不时插嘴问上一两句，再回头看看自家两位。

赵振兴见赵老爷子具体事宜俱已商量的差不多了，想到自己先前的那些想法不由心生愧疚，等到赵老爷子话音落下，他不由接了一句，“倒·到时，爹这边有什么需要我帮忙做的，或是缺些……什么，银子要是不凑手，你只管开口……”

第六百九十章 张罗

赵振兴帮着把几个蒙的严实的篓子和箩筐从骡车上搬了下来，就卸了骡车，牵着骡马直接去了后院。

这边李氏忙带着书哥儿把这些篓子箩筐之类的物什，很快便搬到屋檐下。

“书哥儿、大丫，你们先进去，娘把这些收拾了就进来。”李氏一边说一边弯下腰，把蒙在篓子外面的褥子拍了拍，落在上面的积雪，纷纷落地，不一会儿就在篓子的四周散了一圈白色。

赵怡然帮着书哥儿把外面披着的油布斗篷脱了下来，书哥儿又跺了跺脚，拍了拍手，发觉手套上的雪已经融化了一些，粘在上面拍不掉了，他干脆直接把手套脱了，先是搓了两下手，再伸手使劲搓了两下已经有些冻僵的脸。

“好了，哥你还是先进屋吧。”赵怡然见李氏已经把几个篓子外面都拍打干净，上前帮忙搬了一个篓子就招呼书哥儿。

“哎。”书哥儿应一声，也上前搬起一个篓子。

等到李氏把几个篓子全部搬到灶间，赵振兴也撩帘进了屋，“还是屋子里暖和。”他一边脱掉手上的手套，一边走到炕边坐下，伸手把脚上已经被雪浸湿的靴子脱了下来。

“这天气，就是这靴子也顶不上事儿了。”

赵怡然忙用赵振兴专门泡脚的木桶打来半桶热水，“爹把脚泡泡再上炕吧。”

“哎，还是我闺女会疼人，呵呵……”赵振兴乐得呵呵笑，忙把已经半湿的袜子脱了，把双脚泡到桶里，微微有些烫得水温，让他忍不住舒服的眯起了眼，“嗯，舒坦……”。

赵怡然又用脸盆打来热水，“娘，哥，你们都先来洗洗，那些放着等会儿再收拾也不迟。”

“哎。”

李氏应一声，还是围着几个篓子转了一圈，见没什么不妥的，才放下心来，一手脱了手上的手套，笑着道，“总算是把这些给搬回来了。”

书哥儿已经就着热水洗过手脸，此刻也把已经半湿的靴子换了下来，赵怡然早就把他的棉鞋拿了过来给他换上。

“明儿仙客来的车子真个儿要过来？”

“嗯呢，上次说好的，明儿就二十六了，再不来，年前就没时间了。”

“这天气，只怕这路上是难走的很。”

“谁说不是，这雪已经连着下了两天了，也不知道明儿停不停，不然就光是过年走亲戚只怕也不便的很。”

赵振兴一边说一边把泡好的脚用布巾子擦干水，见脚连同小腿上的皮肤都被泡得微微发红，他才拿过赵怡然递来的干净袜子穿上。

“孩子他爹，你还是靠着炕头坐吧，你脚今儿可是受了寒，回头可别发了寒疾可就遭罪了。”李氏伸手摸了摸炕头，转身跟赵振兴道。

“成。”赵振兴二话不说，就挪了过去，炕先前被赵怡然刚烧过，还有些烫，赵振兴干脆拿过一旁的垫子，垫在上面这才坐了下来，把腿微微伸直，隔着棉裤，炕头的热度也能不断的传到腿上，他惬意的半靠在炕桌上。

这边棋哥儿和二丫两个也把炕桌上的笔墨收拾干净，见到赵振兴靠在这边，棋哥儿忙坐了过来，“爹，你可是累了？我给你捶捶腿吧？”说完，两只小拳头已经如小雨点一般落在赵振兴的腿上。

赵振兴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脑袋，棋哥儿抬起头，冲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你今儿在家可有好生的念书习字？”

棋哥儿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忙睃了眼一旁的赵怡然。

赵怡然见他这副模样，忍不住笑着接了一句，“今个儿倒还算认真。”

“嘻嘻……”棋哥儿的大眼睛立马就弯成了月牙儿，小手上的动作更是卖力了些。

等到几人都收拾妥当，上炕围着坐了，赵怡然和李氏把早已煮好的锅子搬到炕桌上，又把装着各色烫菜的笸箩一起搬到炕边放了。

赵怡然一边把锅里蒸好的馍馍捡了端上桌，一边打算把先前的已经冷掉的麻球重新放到油锅里面炸了一下。

李氏忙起身过来要帮忙。

“娘，你去歇会儿吧，这都是下晌炸好的，这会儿只不过是热一下而已。”赵怡然把先前的油锅重新坐到炉子上，不过一会儿功夫，油温就起来了，她看了看笸箩里面的麻球，只放了一半进去，剩下的收到碗柜里面。

李氏见确实没有她下手的活计，只得挨着炕沿坐了，把那些要煮上一会儿的牛肉丸子、毛肚、冻豆腐之类的先下到锅子里，“多下点儿冻豆腐，大丫爱吃这个。”

赵怡然那边已经把重新炸好的麻球从锅里捞了起来，她直接用盘子装了端上桌，“爹、娘还有哥，你们今儿不在，都先尝尝我做的这个麻球。”

几人也不客气，纷纷提筷夹了一个。

“咦，咋得里面还包了馅儿？……好吃……”

“……这……是用地瓜做得？”

书哥儿未吭声，他今儿有些饿了，不过几口下去，就把一个麻球吃下去了，末了才道，“好吃。”

李氏一边吃一边跟赵怡然询问，这麻球是如何做得，等到赵怡然把今儿做麻球的过程一一说与她听，她不由得连连点头，“得亏了你，咱们才吃了这老多稀罕玩意儿。”

赵怡然只是笑嘻嘻的不接话。

那边赵振兴已是提着筷子招呼众人开始吃锅子，今儿锅底是高汤加腌排骨熬制而成，除了一股浓郁的香气外，还有腌排骨的独特味道。

李氏舀了一碗汤喝下去之后，不由得点头赞道，“今儿这汤好喝，虽香却不腻人，书哥儿你也喝一些，暖和暖和身子。”

书哥儿点点头，“哎。”

赵怡然拿过他的碗，用勺子给他舀了一些，“哥慢些，小心这汤可是烫人的紧。”

“知道了，你也别只顾着我了，你自己也赶紧吃吧。”

等到几人把赵怡然准备的烫菜吃干净，一个个都有些儿吃撑了。

李氏一边起身把炕桌上的碗筷收拾干净，一边笑着招呼几人，“下炕溜溜，正好等会儿帮着把今儿摘回来的菜整整。”

赵怡然伸手摸了摸已经有些撑的小肚子，当先一步就下了炕，“这些都是明儿要给仙客来拉走的？”

第六百九十三章 困境

看看这几人能不能帮着二丫做些针线。

如今看来，这秋枫日后就分派给二丫使好了，平日除了伺候人，还能帮着做些针线活。

“嗯，回头我跟你们二姑娘说说，那些轻巧的贴身小物件自家做做就得了，那些大件的衣裳过些日子咱们直接在羽衣坊定做就是了。”

“等秋枫她们学得好了，后面你们要做衣裳可以让王婆子帮着做，也可以去那边领了尺头自己回来学着做。”

春枝闻言，面上的神色越发欢喜了几分，忙福身道谢。

赵怡然摆摆手，“好了，忙你的去吧。”

她吃了两块点心，又喝了果茶，这才掏出自己的怀表开了一眼时间。

她目光落在那掐丝珐琅的花纹上，人不由怔了怔，想起回赠给某人的中秋节礼，这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了，对方竟然一点回信都没给。

难道那匣子某人到现在还没打开来不成？

不至于吧……

她心下不由有些懊恼又有些忐忑，反思自己是不是做的太过了些。

…………

被她念叨的某人，此时却在书房里把玩那只外表看着平常无奇的木匣。

外间传来侍书和侍画两人小声的说话声，不过一会儿，传来几声扣门声。

“进来。”

程锦川手上一个翻转，就把那只木匣收到一旁的锦盒内，抬眼看向走进来的侍书。

“何事？”

“少爷，刚刚老夫人院里的如意姑娘来传话，问你今儿可得闲陪老夫人一道用午膳？”侍书回禀完，也不敢抬头，照样垂手躬立在一旁。

程锦川忍不住抬手揉了揉眉，自打他回了国公府，就被程老夫人不错眼的盯着。

以至于他每日的衣食住行，只怕是每日上了几次净房都被一一回禀给了程老夫人。

每日他不是陪着她用午膳，就是陪着用晚膳，再不然就是陪着她老人家遛弯赏园子。

偏偏他离家时日着实太久，程老夫人又一直待他很好，有些事就是硬着头皮也要答应。

他想要外出的机会竟然也被剥夺了，一旦他提出想要出门，程检就要把他叫过去，耳提面令一番，说是他离家多年，程老夫人有多挂念他，要是有那闲暇，还不如好生生的陪着老夫人云云。

程锦川被念叨了几次，也觉得烦了，索性，他只得找了明年要下场的理由，整日就在自己的书房里面温书。

饶是如此，每天还得照旧应承老夫人的随时召唤。

想想他回来也有几个月了，除了陪程老夫人出门上过两次香，竟是哪里也去不了。

照如今看来，他只得从老夫人这边想想办法了，不然就这样窝在这国公府里，犹如困兽一般，他岂不是什么事也做不了了。

“知道了，你让威叔过来一趟。”程锦川抿了抿嘴角，冲他挥了挥手。

“是。”侍书看着心情越来越不好的自家少爷，连忙退了下去。

过了片刻，程威就脚步匆匆的进来了，他一边抱拳行礼一边问，“少爷，我正好有事要回禀。”

“哦？”程锦川抬头，伸手一指下首的太师椅，“坐下说。”

程威也不多做推辞，上前落座后，神色不由随之一正，“兑二他们刚刚送了信来，那边已经有了回复，铺子的事，离三他们几个已经尽数接手，一切都料理妥当，如今只等整理修缮一番，铺上货，铺子就能开张了。”

“哦，那边可有其他动静？”程锦川闻言也不由挑了挑眉。

“目前一切平静。”

“看来那位倒也是沉得住气的主儿。”程锦川忍不住翘了翘嘴角，脸上闪过一抹讽意。

“少爷，那你看，咱们接下来应该如何？”

“先按兵不动。咱们这次得了大便宜，怎么也得让对方先把这口气咽下再说……更何况，下面的事，咱们也不急，先看看京里的形势再说。”

“好，那我让他们最近都收敛一些，除了兑二手下的人，其余人就先顾着铺子这一块。”

“嗯。”

程锦川闻言点头，他手在桌面上轻轻叩了几下，“今儿我寻威叔过来，是另外有事交代，如今我被困在这府里，束缚住了手脚，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我打算直接从老夫人这边突破。”

“她老人家很是宠溺……我，即便我提的要求过分了些，有她在国公爷和世子面前帮着背书，想来成事的可能性极大。”

他这些年没回过国公府，虽然知道国公府以武功立世，府里的防卫必定相当严谨。

但是没想到，因为永乐帝的年事渐高，底下成年的皇子越发有些蠢蠢欲动起来。

荣国公一来为了约束府中的子弟不在外生事端，二来为了护卫府里的安全，除了有正经当差的子弟设了门禁之外，但凡向他这样没有差事在身的子弟，还随时被府里的暗卫监视着。

原本以他武艺，并不惧这样的暗卫，无奈因为他太过受老夫人的看重，荣国公和世子两人又因为外放他这些年在外的缘故，心中很是愧疚，干脆直接从家里的几名宿老里，挑了一个武功最高的专门在暗中护着他。

那次他有意试探这位宿老武功的深浅，让程威和他较量了一番，武功深不可测的程威竟然也要比那位宿老稍逊一筹。

他想悄摸出门的念头至此打消，好在，这位宿老日常比较识趣，几乎不在他跟前露面，只要他不出府，他并不干预他见何人或是做何事。

但是，这样的情况实在是出乎了程锦川原先的打算，特别是他接到了小丫头的回礼，知道她十有八九已经猜出他之后，他一直想要寻个机会去见见她。

如果不把这位宿老给打发了，小丫头那边势必就隐瞒不住，就小丫头如今的家世，如果暴露在国公府众人跟前，后果他有些不敢深想。

有着近百年底蕴的荣国公府果然是让人不可小觑，难怪能屹立这么多年，还圣眷日浓。

程威因为程锦川被困在府里的缘故，最近程锦川往来的消息全部由他经手，他虽然不明白程锦川的具体打算，但是隐约却是觉察到了他的几分心思。

第六百九十五章 狭路

程锦川点头，想了想还是叮嘱了几句，“让他们在京中小心行事，一切切记不可鲁莽，遇着摸不清来路的，不要与对方硬碰硬。”

“把那些暗卫先安排去火铳器房那边，这些人和物暂时还是不要迁到京都附近来好，等咱们的人把这边的底摸得差不多了，再做打算。”

“是。”

看着程威的身影消失在门前，程锦川长吁一口气，靠到身后的交椅上。

…………

转眼程锦川来到报恩寺已经有了两三日。

这日下晌，他打发走代替程老夫人前来问候他起居的云嬷嬷。

程锦川就屏退身边的人，自己独自在屋内呆了半天。

直至日落西山，随身的侍画进来给屋内点了灯，程锦川端坐看书的身影就被投映在糊了高丽纸的窗扇上。

很快就有小沙弥送来了晚膳。

等到月上树梢，屋内的程锦川却还在继续诵读。

一阵风吹来，站在门外的侍画不由微微跺了跺脚，少爷自打来了报恩寺之后，越发用功了。

不过他记得云嬷嬷临走时的叮嘱，等会儿得要提醒少爷早些上炕歇了。

不说这边侍画守在廊庑下正暗自跺脚，后山上的林子里，一行人正脚步轻快的往前疾行。

天上的月色发出清冷的光辉，却是无法照进茂密的山林。

虽然林子里漆黑一片，却是丝毫不影响几人行进的脚步，眼见着离山脚下越来越近，林子的树木也渐渐稀疏起来，几人的脚程越发快了起来。

就在几人很快就要穿过树林子之时，当先一人的脚步却是突然一顿。

后面的几人立马散开身形，分别占了几处的方位。

当先一人站定身形后，静默了几息却是幽幽一叹，淡淡出声，“乌老。”

“六少爷请回。”

略有些苍老的声音自前面一棵大树上传来，随之一个灰色的身影犹如一只大鸟般，自树上缓缓落下，落地却犹如一片树叶，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不是那乌老又是谁。

原本散落的几人，随即纷纷跃起，挡在当先一人的前面。

“若是不回又当如何？”

程锦川见此，知道自己的计策已经被识破，索性也不再绕弯子，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

乌老闻言，不由皱了皱眉，他目光在程锦川身上扫了一遍，“六少爷不会想知道。”

“哦？”

程锦川翘了一下嘴角，声音却好似比这初冬的天气还要冷上几分。

他看见乌老身后缓缓走来的几人，面上的神色越发淡然，“乌老受国公爷指令，护卫着我，那么应当是听我号令，而不是监视着我才是。”

“外面不太平，国公爷让老夫来护着六少爷，六少爷应该知道其中的厉害才是。”

程锦川缓缓往一旁走了几步，淡淡的月色正自头顶树梢的空隙处照下，在他身上洒下斑驳的光辉。

他仰头看了一眼，外面已是月上中天，再继续打嘴仗下去，只怕就要惊扰了报恩寺巡寺的僧人。

他轻轻一打手势，站在他身侧的数人，随即向前扑去，原本停在乌老身后的一行人，也一起扑向乌老。

他自己则脚步在地上轻轻一点，人已如一只大鸟上了树，脚尖在树干上稍一借力，整个人已如离弦之箭向林外射去。

他接连几个飞跃，耳畔已经捕捉不到身后的声响，他隐约已经看到候在林外的马匹和乾一等人。

只是，就在他离那些人和马还有一射之地时，身前仿佛有一片羽毛拂过，他心中暗叫不妙，脚尖在一旁的树干上微微一借力，整个人在半空中扭成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突然往左前方飞扑过去。

“咦？”

乌老显然没想到他能避开自己的这一掌，不由惊讶出声，整个人却是犹如一阵青烟掠过，直扑程锦川而去。

程锦川见到乌老追上来，就知自己只怕挣脱不开，中途接连变换了几次身形，却是始终被乌老散发出来威势给笼罩住。

他此时脑海里连续急转，前行的身体突然一个反跃，再次与乌老的手掌错开，人却是落到乌老的身后，反手一掌就向乌老挥去。

既然走不得，说不得只能正面突破了。

乌老见他攻势迅猛，便也见招拆招，一时间两人竟是快速交起手来。

程锦川一与乌老正面交锋上，他才知道当初程威与乌老交手时，程威是顶着多大的压力。

他此时十分理解为何乌老轻轻松松就能压制住程威。

只是他不知此时对面的乌老心中也是一阵惊讶。

自打荣国公让他来到程锦川身边时，他就察觉出众人口中的文弱书生六少爷是个练家子，不过因为练得是特殊的内家功夫，旁人轻易瞧不出罢了。

他也不以为意，程家男子大多数都是习武之人，就是走那科举仕途的，骑射功夫也不差，六少爷会些武艺说不定也只是为了防身。

但是他没想到，这六少爷平日里看着不声不响的，小小年纪，武功竟然已经如此高深，他不由使出七成的功力才能压制住他。

这边两人手掌翻飞，快得几乎瞧不清彼此的身形，程威带着离三等人，纷纷自身后追赶了过来。

看着半空中打得难舍难分的两人，程威一时倒也不好上手，生怕误伤了程锦川，而且凭他的眼力，也看的出来，乌老并没有伤害程锦川的意思，反倒像是在试探。

程锦川此时反倒被打出了几分斗意，心里料定了乌老不会把自己如何，干脆以攻为守，想到什么招式就用什么招式，不管是前世学过的格斗，还是今生跟着程威学来的武艺，招式越发凌厉起来。

一时间乌老倒也被他这不按牌理出牌的架势给打的有几分手忙脚乱。

程锦川见此，更是加快动作，往往不等一个招式用老，半道就改成另外一招，如此出招竟然与体力奔腾的真气遥相呼应。

所有的招式越发使得娴熟起来，渐渐融会贯通，自成一体。

一旁观战的程威先是凝神细看，眉间不由皱起一个川字，片刻后却不由渐渐舒展开眉头。

第六百九十六章 协商

看来这次遇上乌老，少爷反倒因祸得福，与比自己武力高深的人搏斗，功力有时反倒会有所突破。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程威几人看着暗自心惊的时候。

实则才不过刚刚过去了片刻功夫，打的难舍难分的两人突然分开，纷纷落地。

“乌老，若想比试，不如咱们下回另约了时间场地，此时此地委实不太适合……”程锦川的话音还未落下，人就微微低头忍不住轻咳一声。

程威不等乌老有所回应，忙当先一步挡在程锦川跟前，面上的隐隐有几分怒气，“乌老，我等敬重你是前辈，可你毕竟是护着主子的人，竟然还敢出手伤了主子，就休怪我等不敬。”

他话音落下，所有人都上前来，渐渐把他们三人围拢在中间。

那边守在林外的乾一等人听到动静，留了两人照看马匹，其余人也都寻声过来。

乌老看着四下里围上来的几十人，不由挑了挑花白的长眉。

哼！就是再来一倍的人，他也不惧。

只是今儿见识了这个六少爷的本事，还有他暗中的人手，要是此时再动手，他们之间就要彻底撕破脸。

老荣国公与他有再造之恩，他早已发誓一辈子都必须效忠荣国公府。

程锦川是荣国公府的六少爷，他又是被现任荣国公指定来护着他的，要是为了这等小事，就与老荣国公的后辈在此大动干戈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

他看向被程威挡在身后的程锦川，也在回想刚刚的情景。

再看看四周围拢过来的这些手下，不知怎的，他竟想到几十年前，他们陪着老荣国公出生入死的情景。

罢了罢了，荣国公不过是让他护着他，能让自己亲自出马护着的子弟，除了从前的老荣国公，就是眼前这小子了。

“说说看，你要作甚？”

他收了周身外放的气势，周围空气中紧绷感，一下子消散，所有人都不由长舒一口气。

程锦川见此，伸手轻轻推开挡在身前的程威，声音里已经带了两分暗哑，“我有事需得出趟远门。”

“哦？那走吧。”

乌老说着对着林外马匹停靠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所有人愕然。

程锦川的眉头却是不由皱了皱，没道理打了一场，这乌老就变得如此好说话，更何况，他刚刚还……他忍不住伸手抚在胸口，忍住一阵咳意，再次问了一句，“乌老何意？”

“既然荣国公让老夫护着你，那么不管是在这报恩寺还是你要去的什么地方，老夫都得跟着你。”

一旁的程威闻言，忙上前一步，“少爷！”

程锦川抬起手，程威只得又退回去，只是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对面的乌老。

“此次出行是为我个人的私事，实在是不太适合有太多的人跟着……”程锦川的目光一瞬不瞬的看着面前的乌老。

“哈哈哈哈……”乌老却是突然仰天大笑起来。

所有人顿时脸上挂满黑线。

他这笑声如此洪亮，只怕已经惊动了报恩寺巡寺的僧人。

程威也暗自着急，不由再次上前一步，“前辈！”

乌老收了笑声，打量了一下程锦川，“哼，小小毛孩子，说话绕三绕四的，你不就是怕老夫给荣国公递消息吗？老夫对那事没甚兴趣，你还走不走，再不走那些秃驴就得过来了。”

众护卫不由一阵腹诽，这人还不都是被你给招来的。

一旁的程锦川却是没动，对乌老投来打量的眼神也视而不见，他刚刚说得那事是指何事？是对自己的事不感兴趣还是对于禀报荣国公这件事不感兴趣？

只是不待他继续询问，那边乌老已经转身径直就往林子外去。

原本围着的众人见此，纷纷看向程锦川。

“乌老见此，不由冷哼一声，“哼。”

迎面的两个护卫不由浑身一颤。

程锦川一抬手臂，那两护卫连忙避让开来。

眼看着他快行至林边，程锦川向一旁众人又打了一个手势，众人这才各自分散开。

乾一几人却是围了上来，簇拥着他往外走。

程威对着留下来的一些人吩咐了几句，又忙匆匆跟上程锦川的步伐，“少爷……少爷，要不……我跟着你一起去吧。”

他没想到最后乌老竟然会跟着程锦川一起去，他原本留下来就是为了牵制住他，既然他人都跟着程锦川走了，他又何必留在这里。

“不必，我这次少则一月多则两月才能回，京里的事还得你留下来盯着，要是有拿不定的主意，尽快递消息给我，兑二知道往哪边送信。”

程威见此，也知道京里的事更重要，不好多劝，抬头见他面色不太好，不由有些担心，“天气已经冷下来了，说不定过几日就要开始下雪，你今儿又受了伤，只怕不能连夜骑马赶路了……要不我让人把马车套上？”

程锦川伸手抚了抚有些隐隐作痛的胸口，想着已经安排好的行程，点点头，“我的伤并没有大碍，乌老下手很有分寸。不过，既然多了乌老，准备的马匹也不够了，你让他们把马车套了，我也能调息一下。”

“好，我这就去。”

程威冲程锦川一抱拳，就带着两人急奔向前。

程锦川见到他走远，这才忍不住按着胸口，轻轻咳了一声，脚下的步伐却是丝毫未停。

一行人很快出了林子。

就见乌老已经站在那边等着了，见到他们一行人出来，他走了过来，打量了一下程锦川的面色，“你这样只怕赶不得路。”

站在程锦川身旁的众人齐齐对他怒目而视，他们主子会这样，是谁害得？

乌老忍不住伸手蹭了蹭鼻子，他原先的打算就是让程锦川留在报恩寺，这样的伤静养一些时日也就差不多痊愈，哪想到他竟然如此执拗，就这样还想连夜赶路。

程锦川却是对着他缓缓露出一个笑，“锦川受了伤，此次出行一路上还要劳烦乌老多多出手相助了。”

乌老挑眉，一脸的慈眉善目，“好说好说，负责六少爷的安危，原本就是老夫的分内事。”

第六百九十八章 喜讯

“这天越发冷了，今天又下了初雪，只怕过些日子这府城里许多人家都会开那赏梅宴、赏雪宴了。”

春枝见她明显一副兴致不高的样子，不由找了话与她说，“以往天冷了，他们想要吃些辣辣的锅子暖暖胃，还得去酒楼叫了送过去。

如今咱们的铺子一开，他们就能直接买了各种辣酱回去，让自家的厨子张罗…………到时，咱们铺子的生意必定会十分红火。”

赵怡然看她一脸高兴的样子，好像已经看见自家铺子前门庭若市的模样，心情也不由跟着好了起来。

原本心里一直有些堵得慌的地方好似也松动了一些。

春枝虽然一直说着话，却也一直在偷偷瞄着她的脸色，见她神态见晴，不由又接着说笑了几句。

赵怡然哪能不知她的心意，笑着冲她摆手，“好了，好了，你这叽叽喳喳的吵得我头疼，你去厨下看看，可有什么热乎的吃食，我有些饿了。”

“哎！”春枝见此连忙高声应是，满脸的喜色就要往外跑。

赵怡然见她这般模样不由连声提醒，“记得把斗篷穿上。”

“知道了。”只听得春枝在外间高声应了一句，就听得一连串脚步声渐渐走远。

看来，自己这几日的变化把这小丫头吓得不轻。

想着赵振兴这几日看着自己时，那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模样，还有…………

想到这里，她不由又幽幽叹了一口气。

思绪不由回到几日前，她与李氏那场算不上愉快的交谈。

这话还要从上个月底说起，她们一家人去了朱家镇，去吃陈义明与黄氏的喜酒。

吃完喜酒，一家人第二日又去拜访了王世甫一家。

回来后，她就听得李氏和赵振兴悄悄商议。

原来王夫人在李氏面前露了口风，想要把崔紫萱许给书哥儿。

赵家人闻言自是大喜，崔紫萱自小由王夫人教养长大，不但性情模样极好，就与李氏赵怡然也相处融洽。

更何况王家待书哥儿犹如自家的子侄一般，如今两家的关系能亲上加亲，自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李氏又去透了书哥儿的口风，见书哥儿也点头应承了，就忙请了媒人上门提亲。

王家自是欣然应允。

赵家人见此，也不多做耽搁，便由王夫人出面，请人算了黄道吉日，两家交换了庚帖，下了小定，书哥儿和崔紫萱的婚事就算是定下了。

李氏为了此事，需得在朱家镇停留一些时日，家里的事情只得先打发了赵怡然和二丫回来照管。

原本听到两家交换了庚帖的信，赵怡然就以为李氏不日就要归来。

谁知，这一等，竟然又等了好几日。

等李氏回来后，同时还带来了另外一个好消息，谭家竟然向陈黒丫提亲了。

男方这边竟然还请了李氏做媒人。

这几年陈家和谭家虽是往来不多，但是因着赵家的缘故，两家人到都算得上是知根知底。

陈义明知道来提亲的人是谭家后，自然是高兴不已。

谭家就谭凌一个儿子，谭凌不但模样长得精神，品性又好，人还知道上进，小小年纪就已经考中了武举，配自家女儿自家那是有些高攀了。

而且谭家夫妇为人都是那爽快人，又对自家的情形知道一二，陈黒丫要是嫁到谭家去，日后的日子必定好过，还不要受那公婆姑嫂的气。

陈义明就请李氏帮忙问了陈黒丫的意思，得知自家女儿点头后，第二天就让李氏给谭家回了信。

李氏回来的前一日，两家也刚刚交换了庚帖，据说八字合出来是天作之合……

接连传来的喜讯，让赵怡然有些措手不及，却又不由得替陈黒丫高兴。

她一边给陈黒丫准备恭贺的礼物一边把家里的事务转交到李氏手上。

日子就这样很快的过去了几日，没隔多长时日，赵家就接连接了几分请帖，李氏带着她和二丫两人接连去了镇上的几个大户家做客。

一开始她没怎么留意，后来发觉这样的事越来越多，竟然还有两家县里的邀约。

她心生疑窦，仔细留意了一番，这才隐约觉察到，李氏在开始帮她相看人家，同时也在让人家相看她。

不知为何，她心里很是抵触这样的事，察觉李氏的用意之后，她接连推了两户人家的赏菊宴。

只是书哥儿和陈黑丫接连定下了婚事，就连赵振安的亲事也定了下来。

李氏想着她翻过年，就要十五岁了，再不挑个好人家把婚事订了，只怕就挑不到好人家了。

母女两人第一次在一件事上，有了分歧，而且是相互不能让步的分歧。

赵怡然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她索性寻了李氏，开诚布公的把自己的想法说与她听。

她一时想不到好的主意，只得跟李氏说想等上两年再说此事。

谁知一直很能听见她想法的李氏，这次态度意外的坚决，认定她的这些想法终会害了她后半辈子，反倒越发给她张罗起人家来。

赵怡然一气之下，只得说了几句过激的话，母女二人虽未发生争吵，但是两人之间的气氛却有些紧张。

正好府城的铺子已经装修的差不多了，赵怡然干脆寻了铺子即将要开张的由头，来了府城。

初初几日的忙碌倒也让她没空多想，等到开张那日的请帖发出去之后，她就闲了下来，先前压下去的那些烦恼也逐渐爬上心头。

府城这边只能暂时居住一些时日，再过两个多月就是年节，自己终究要回庄园，也要面对李氏，更是要面对她们之间的矛盾。

赵怡然一想到这些，就忍不住头疼。

那边春枝提着食盒进来了，“姑娘，厨下刚好有刚煲好的鸡汤，我让厨娘拿了一些菜蔬丢进去，给姑娘烫了一些菜，姑娘尝尝看，这味道比崔家的做的如何……”

赵怡然看着春枝絮絮叨叨的说，人却已经没了食欲，她摆了摆手，“你吃吧，我这会儿吃不下，等我爹回来了，你再叫我，我陪他一道用晚饭。”

第六百九十九章 退让

赵怡然说完，就站起身，直接去了内室的软榻上，拿起被她丢在一旁的话本子，胡乱的翻起来。

春枝看着食盒内还在冒着热气的鸡汤烫菜，也不由叹一口气，唉……姑娘跟太太这般置气，什么时候才能消，这人眼见着又瘦了一圈。

姑娘心情不好，没得她这个做奴婢的还在这边胡吃海喝一通。

她只得把食盒重新盖上，又提了送回厨房。

等她从厨房出来，沿着走廊回房的时候，正听得前面铺子里传来一阵喧哗，不由伫足看去。

原来是赵振兴他们一行人回来了。

春枝连忙加快脚步进了正房的东屋，“姑娘……姑娘，老爷他们回来了。”

赵怡然听见春枝的声音，也放下手里的话本子，起身撩帘而出，“我爹他们路上可还顺利？”

“奴婢还没来得及去打听……”春枝见此，又连忙转身要出去，却被赵怡然叫住。

“算了，爹等会儿必定会过来，天色不早了，你让厨房准备摆饭吧。”

“哎。”

春枝应了声，又转身出了屋子。

赵怡然干脆站在屋内，看着窗外越来越密集的雪花怔怔出神。

赵振兴踏进东屋时，看到的就是这番情形，他心里也不由叹了一口气。

赵怡然听见动静却是正好转过身来，正对上赵振兴的目光，她不由扯了扯嘴角，勉强露出一抹笑，“爹回来了？路上一切可还顺利？”

还跟从前一般的问候，但是赵振兴听在耳里却又隐隐察觉有什么地方与从前不一样。

他来不及深想，已经面色温和的笑着道，“都挺顺利的，就是没想到今年这初雪一下子就下的这般大，一路上马车也不敢赶得太快，这才耽搁了一些时辰。”

“我听赵二他们说你已经让春枝去前头问了好几趟了，便先来跟你说一声……”

室内一阵沉默，赵振兴的话头也不由渐渐止住，突然不知如何往下说。

赵怡然也有些懒懒的不想接话，她转身给赵振兴倒了一杯茶，“爹赶了这许久的路，只怕还没来得及喝口热茶吧。”

赵振兴忙伸手接过，“还真是。”

以往体贴细致的女儿突然变成如今这般模样，赵振兴心里一时也不知是何滋味。

那边赵怡然看着赵振兴神色间有几分不自然，心里也有些不得劲，想着赵振兴以往待自己的好，她只得另起话头，“爹等会儿一道用晚膳吧，明儿铺子就要开张了，今晚早些用了晚膳明儿也有精神应酬那些客人。”

“好好好……”赵振兴听见赵怡然如此说，连忙点头应承下来。

父女两人便在外间的桌旁坐了。

不过一会儿，春枝就撩帘进来，和一个媳妇子各拎了一个食盒过来。

等春枝她们摆了饭，赵振兴提起筷子给赵怡然夹了一块鱼肉，“多吃些，你这些日子忙得都瘦了一圈……”

赵怡然道谢，“爹也多吃些，外面的事我也帮不上多少忙，只能靠你撑着了……”

“哪里的话，多亏了你帮着出主意，不然咱们这铺子哪能这般顺当就开了……”

这样干巴客套的对话，已经在父女两人之间上演了好些天。

赵振兴有心想要改变如今这境况，无奈不知从何下手。

直到两人搁了碗筷，桌上的菜也只略略动了一些。

赵振兴端起一旁的杯子，喝了一口，看着坐在对面的赵怡然。

好像眨眼的功夫，女儿就已经长成大姑娘了。

大丫打小就有主见，如今碰上她自己的终身大事，只怕是不会轻易让步的。

可是她娘说得话也有道理，这姑娘家不趁着这个年纪找个好人家定下来，要是真如她自己打算的，过个两年，哪里还能找到合适的人家。

他看着赵怡然原本还有些圆润的小脸如今就只得巴掌大小，他又不由有几分心疼，有些话还未经大脑思考就不由脱口而出，“你……你要是实在不想找人家，那就……等一等吧……”

赵怡然有些意外的抬头看过来，见赵振兴面上一闪而逝的尴尬，心里有些感动的同时，却是不由一阵雀跃，“爹此话当真？”

赵振兴见她那张小脸瞬间精神起来，心下不由松一口气，心里琢磨了几天的话就很是顺口的说了出来，“但是也不能像你说的那般等上两年。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这些年的大事小情都不要我们操半点心，想必也知道要是真等上两年，以你的年纪再想说个好人家，有多难……”

这些话赵怡然如何不知，只是她内心的想法没法说与赵家人听罢了。

她本就想着先拖上个两年，等到自己年纪渐大，就更不容易说上好人家了，赵家人必定不敢把她随意许人，到时她再想法子拖上几年，那就真正成了老姑娘。

想必到了那时，赵振兴他们已经习惯了她不想嫁人的想法，那她就可以留在赵家做一辈子的姑奶奶了。

她知道她的想法很是有些天真，但是她实在没法想象与一个人见上几面，就要与对方共度一生。

不但要为他生儿育女，还要为他料理家里的柴米油盐酱醋茶，更甚者，对方万一是个贪花好色的，自己还要给他张罗小妾通房之类的。

一想到这个，她就不由一阵恶寒。

还是一个人轻轻松松的过日子多好。

她只要尽力把赵家扶持起来，做她的避风港，她就可以无忧无虑舒舒服服的过上这一辈子，这才是她来了这大明朝之后最大的心愿。

此时她见赵振兴如此说，想了想便继续道，“爹说得这些，我都知道，只不过娘挑的那些人家我都不喜欢，而且这一天到晚的不是去这家相看就是去那家相看。

我……我这心里着实有些害怕……，娘就这般想着要把我嫁到别人家去吗？还是爹娘都觉得我应该早些嫁人？”

“没有没有……我和你娘都想多留你两年，只是想着先把亲事给你定下来而已，没想着让你早早就嫁人。”

赵振兴没想到赵怡然竟是因为心里这般想，才跟李氏僵持不下，连忙摆手示意他们从未如此想过。

第七百章 争取

家里几个孩子的婚事一般都是李氏在操持，他一般都是不插手的，要是真如大丫这般说，难不成就是因为她娘太着急了，把这孩子给吓着了？

他仔细的想了想近些日子发生的一些事，还有孩子他娘的一些言行，好像自打从朱家镇回来，她娘就开始着急了……

是了，跟大丫年纪相仿的书哥儿和黑丫两人都说定了亲事，难怪她娘会这般急，只是她这样行事却是太过冒进了些，瞧把这孩子都给吓得不敢找人家了。

赵振兴自以为明白了这件事情的原因，忙对着赵怡然保证道，“你放心，爹娘绝不是想要着急把你嫁到旁人家去，你娘那边我去跟她说，既然她挑的那些人家你不喜欢，那也不要紧。

等……等再过上一些时日，我们再好生打听一些人家，这次要你自己看中了，咱们再说此事可好？”

说来说去还是想要她嫁人，不过好歹是答应缓些时日了，而且赵振兴亲口说了，这人要让她自己看中，这就好办了，这整个兖州府……不，是整个大明朝，目前还没她看中的人。

看来也只能先这样耗着了。

赵振兴一边说一边看她的神情，见她面上虽然没有什么喜色好歹也没生气，知道自己这主意，她差不多能接受。

心里的一块大石暂时落下，他不由长出一口气，“好了好了，你也不要多想了，我看你这些日子也没歇好，今儿就早些歇了吧。

等过了明日，你再带着春枝出门去散散心，我看前头还有好几张帖子都是请你过些日子去赴宴的，你要不要再做几身衣裳？到时也好出门赴宴。”

“要！”赵怡然见到事已至此，干脆也先把这件事丢到一旁，此时心情也好了起来，忙大声应答道。

又看了赵振兴一眼，“我还要打几件首饰，爹给我掏银子。”

“好好好。”赵振兴见她已经有了心情说笑，连忙应承下来。

见她神色间有几分笑意，忍不住打趣道，“咱们家的家当都在你手里，你想要打多少首饰不行……”

赵怡然故作傲娇的扬了扬下巴。

惹得赵振兴一阵哈哈大笑，这些日子一直横在两人之间的那种紧张气氛已经渐渐消弭。

父女二人又坐着说笑了一会儿，赵振兴这才心情极好的去了前头。

赵怡然忍不住长吁一口气，想起刚刚赵振兴说得话，扬声唤来春枝，“你去前头看看，是不是有人给我送帖子了。”

春枝见她脸上笑眯眯的样子，忙高兴的应声出去了。

不过片刻功夫回转，手上已经拿了好几张请帖。

赵怡然伸手接过，“去打了水来，咱们早些梳洗了，也好早些歇息了。”

“好。”

春枝见她这会儿心情好了起来，想着她先前没用多少饭，不由提议道，“既然姑娘还要看帖子，不如我削两个果子来，姑娘吃过了再洗漱？”

赵怡然闻言，点头，“也好。”

春枝连忙欢欢喜喜的下去张罗了。

赵怡然把几张帖子翻了翻，有两家是与她们家有生意上往来的两家商号送来的，还有一张帖子是仙客来东家，刘家家刘大奶奶送来的。

赵怡然把那张红色描金的帖子拿在手里端详片刻，刘大奶奶约她五日后去刘家的别院赏梅。

这两年随着赵家做的辣酱的种类越来越多，刘家也因为有了赵家独家供应的辣酱，也把酒楼开遍了兖州府周边的大小县城，据说也是赚得钵满瓢满。

原本还与仙客来有一挣之力的百味楼，据说已经沦落到了二流的酒楼。

哪还有与仙客来一争高下的本钱。

仙客来因为此，对赵家这几年很是礼遇，一年四时八节的礼从来没落下过，两家合作一直很是稳定，赵家也因此与仙客来来往渐渐多起来。

每次只要赵家人来了府城，男客历来是由仙客来的当家人刘传贵出面招待，女眷则由当家的刘太太宴请。

这次既然是由刘大奶奶出面给自己下的帖子，应该只是宴请了一些大姑娘和小媳妇，接着赏梅的由头，摆个小宴罢了。

想到自家在府城开了专卖辣酱的铺子，想来刘家必定想要试探一下两家合作的事宜，看这样子，应该是想要让刘大奶奶从她这边着手打探了。

既然如此，赵怡然也打算看看刘家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她把刘家的帖子放到一边，伸手拿起下面一张，竟然是王颖然的帖子，其他人不是邀她赏梅就是约她赏雪，她倒好，竟然约自己前去品茗。

赵怡然忍不住笑，看了一下帖子上的日子，竟然就在刘家赏梅宴的前一日。

她把帖子合上，与刘家的放在一处，其余几张帖子她一一翻看过，挑了两家平常往来观感不错的人家，其余的帖子就不打算应邀了。

那边春枝端着一个大的果盘进来，里面已经装满了切好的水果。

“怎么弄了这许多？”赵怡然看着装得满满当当的盘子，有些惊讶。

“姑娘这几日都没好好吃饭，人都瘦了一大圈，奴婢就想着多弄些，姑娘平常也喜欢吃果子，今儿索性就多用一些吧。”春枝又从旁拿了一把精致小巧的银叉递了过来。

赵怡然见此，只得伸手接过银叉，叉了一块苹果送进嘴里，存放了一些时日的苹果此时吃来又脆又甜。

她不由点头，“这苹果放到如今，不但卖的价钱比以前贵了不少，就这味道，也好了许多。”

她说着伸手示意春枝，“这些日子，你跟着我，也受了不少累，再去拿个叉子来，一起吃一些。”

春枝忙要推辞，赵怡然笑着道，“你知道我惯不爱说那些客套的话，这许多你不帮着吃一些，回头放着就不好吃了，扔了岂不可惜。”

春枝见此，只得笑着道谢，转身去拿了叉子过来，站在一旁小心翼翼的吃起来。

“去搬个杌子来坐，你这样杵着，我与你说话还要仰着头。”

“哎。”

等主仆二人把一大盘水果吃完，赵怡然忍不住打了一个饱嗝，这些日子没好生吃饭，这胃口都变小了不少。

第七百零一章 宴请

春枝把盘子叉子收下去，又忙打来热水，伺候赵怡然梳洗。

等到一切妥当，赵怡然让她下去自去歇息，自己则在内室慢慢活动了一会儿，刚刚一不小心，竟然吃水果吃的有些撑了，这样上了炕也是没法入睡的。

等到消食消得差不多了，她这才上了炕，脱了外衣，练起了瑜伽来。

…………

次日天刚蒙蒙亮，一夜好眠的赵怡然就早早起了身。

春枝听见内室的响动，也赶忙过来服侍。

“天色看着不怎么好，是不是还在下雪？”

赵怡然一边穿上中衣，一边问刚刚打了热水过来的春枝。

“嗯，下了一夜，地上的雪已经快到奴婢小腿肚这边了。”

春枝把水放下，又忙上前帮着收拾炕上的铺盖。

赵怡然梳洗过后，换了一身新做的水红色小袄，那鲜亮的颜色衬得她的面色越发如欺霜赛雪一般，柔嫩的肌肤嫩的好似能掐出水来。

赵怡然抹完面脂，用螺子黛轻轻扫了两下眉，稍微点了一点口脂，整个人显得越发明艳起来。

赵怡然端详着镜中的自己，一时觉得有些发怔，看着眉间隐约的透出的几分娇艳，她不由微微皱了皱眉。

她拿过帕子，把口脂又擦掉一些，这才觉得镜中人顺眼了些。

她这边才收拾停当没多久，那边赵振兴就过来了，见她今天气色十分好，知道昨日自己的那番话有了作用。

知道她等会儿还要帮着招呼客人，便叮嘱了赵怡然几句，就脚步匆匆的去了前头。

辰时一到，外面就传来“噼里啪啦”的一阵鞭炮声，接着就响起此起彼伏的恭贺声。

赵怡然并没有出去，自打知道李氏开始带着她四处相看开始，她就知道自己这个年纪在这里已经到了适婚的年纪，她就不想往这些热闹里去了。

再加上闹哄哄的一片，又大都是一些男子前来恭贺，她还是安生等着左近一些商户的女眷过来吧。

因为仙客来早已经推出辣味菜式的缘故，许多人都已经品尝过辣酱的味道，甚至已经有不少人喜欢上了这个口味。

一旦知道赵家卖得就是这个辣酱之后，开张第一天的生意就很是火爆。

不少大户人家负责的采买管事，更是早早就候在一旁，一等铺子的开张仪式一过，就忙不迭的进铺子订了不少的辣酱。

赵怡然无需到前面去看，光是坐在后堂听着那些动静，就好似能见到那热闹的场景。

再加上还有春枝来回给她禀报那边的情形。

没过多长时间，候在一侧角门的一个婆子，就领进来几个妇人，赵怡然认得其中两位是隔壁一家炒货铺子的娘子和她家的媳妇，忙起身相迎。

此时外面的雪花还在洋洋洒洒的飘落，赵怡然忙领着几人去了西厢。

西厢早就备好了茶水点心，赵怡然一边笑着与众人寒暄，一边招呼众人落座。

春枝连忙上前帮着端茶倒水。

时至午时，前面前来道贺的男客，被赵振兴带去了仙客来坐席。

西厢房里也早已经坐了一屋子的女客，好在赵怡然早有准备，早早就在仙客来订了席面。

此时仙客来的伙计把酒菜送来，春枝和厨房里当差的两个妇人，连忙帮着把桌上的果碟点心撤了下去，重新摆上了酒席。

赵怡然一边让年纪稍长的两位妇人坐到主客的位置，一边招呼其他人落座。

赵怡然今儿叫得是仙客来最上等的席面，要二十两银子一桌，给这些妇人姑娘们喝的又是自家酿的果酒。

众人吃的很是尽兴，一时间，席间众人赞叹连连。

不少妇人落在赵怡然身上的目光，就越发重视起来。

甚至有两位说话有些不着调的妇人，笑着打趣道，“……这赵大姑娘是真正能干，也不知将来谁家有福气娶回去，保管是个能当家理事的好手……”

“……哎哟，我家还有个侄子，倒是还没婚配……”

赵怡然心下有些生气，面上却是不好显露出来，只得当做没听到两人的话，笑着与那年长的两位妇人说话。

那两名妇人见此也不好多说，只是一些家里有适龄男子的人家，不由对赵怡然关注起来。

见她行事沉稳大方，不管对谁都是一副不卑不亢的样子，不由暗自点头赞一声好家教。

其中有几家的妇人与赵家原先就相熟，与李氏等人的关系都还不错，看着众人对赵怡然连连夸赞，便也有心替赵家抬抬身价，把赵家的情形悄悄说与身旁的人听。

在座的虽大都是商户人家，但是这行商也是分个三六九等的，有些商号已经是传承了几十甚至是上百年的人家，家里除了经商，也有子弟读书出仕的，听闻这赵家也是耕读传家，

赵大姑娘的两个兄弟如今都在念书，与她同岁的哥哥小小年纪就已经考中秀才，更是与那当世大儒王家结了亲。

一些原本还有些自持身份的妇人，听得席间有人说了这些赵家的消息，不由纷纷有些动心，看向赵怡然的目光不由多了几分打量。

一时间，赵怡然只觉犹如芒刺在背，好似浑身上下都有些不自在起来。

她强忍着不舒服，才把这些太太奶奶们招待好，打发走。

一回房，她换了舒适的拖鞋，与一旁的春枝道，“都说人的目光能杀死人，我看这话一点也不假，我今天真是被那些人给看掉了一层皮。”

“噗嗤……”春枝一个没忍住，忍不住笑出声来。

赵怡然瞥了她一眼，躺到一旁的软榻上，“你家姑娘今儿被人看够了，这两日就不打算出门见客了，你去回了前面，这两天要是再有邀约的帖子，一律婉言谢绝。”

“……是。”春枝忍住笑，点头应声。

赵怡然冲她摆摆手，知道自己今儿只怕又落了人的眼，接下来的日子只怕是不得消停了，等赴了这几家的约，她要不回村要不干脆去南郊的庄子上躲躲清净去。

就怕到时天公不作美，到时要是下大雪她就只能窝在铺子这边了。

第七百零二章 出行

好在第二日天就放了晴，院子里的雪早被伙计们给打扫干净。

赵怡然让春枝推开窗，阳光刚好照进来，屋里的空气也流通起来。

赵怡然坐在窗前的椅子上，拿过一早让人送来的账册，她大致翻了翻，心里已经有了数，府城就是府城，有钱的人家是真多。

光是昨儿一天卖出去加上预定出去的辣酱，差不多就是作坊一天生产出来的量。

不过这是铺子才刚刚开张，许多人家都会瞧着新奇来买上一些辣酱。

估计再过上几日，生意就会逐渐平淡下来，日后每天只要有昨天三分之一的收益就很是可观了。

她合上账册，重新拿起自己的计划书，果酒如今家里又重新做了一批，加上之前做的那些，应该能卖上好些日子了。

等过了这几日，就可以把第一批果酒拿出来，摆上货架开始对外售卖了。

此时离过年不过只剩下两个多月，有些人家只怕已经开始准备年节礼，自家的果酒倒是可以靠着年节时能大赚上一笔呢。

她把接下来铺子的计划重新捋了一遍，没察觉有什么遗漏的地方，这才合上册子，有些懒懒的躺在软榻上。

春枝从外间进来，见她有些提不起精神的样子，不由上前几步道，“姑娘不是说要做些衣服，打几件首饰吗？今儿雪也停了，天又放了晴，正好出门去。”

“不去了，你家姑娘我的衣裳已经做得够多了，再做放着也穿不上，没得浪费了银子。”

赵怡然伸手摸过一旁的话本子，有一搭没一搭的翻着。

“哪有人嫌衣裳多的，要不姑娘去逛逛银楼，再打几件首饰回来。”春枝见她一副提不起精神的样子，怂恿道。

“满匣子的首饰还没带过几次呢，再说我也不爱那些玩意儿，除了出门，你见我戴过几样首饰，没得让自己累得慌。”

“……啊……”春枝看着赵怡然只松松挽了一个攥儿的青丝，不由恍然回过神。

是呀，她怎么忘了，自家姑娘历来是不爱那些珠光宝气的首饰，好像平常在家也不爱捣腾自己。

“好了好了，你要是没啥活计，就帮着我把这本账册核一核。”

赵怡然觉得春枝今儿有些聒噪，干脆从桌上的那堆账册里面拿了一本丢给她。

春枝连忙伸手接过，看了自家姑娘一眼，知道她这会儿不想搭理自己，只得从一旁拿来算盘，默默开始算起帐来。

…………

赵怡然接连在家窝了几日，终于到了去王家赴宴的日子。

她让春枝拎上给王颖然做的几盒点心，就由贲四和赵二驾着马车直奔王府而来。

这几日天晴，街道上的雪早就被打扫的干干净净。

此时大街上正挤满了熙熙攘攘的人群，贲四马车赶得很慢，一行车马随着人流慢慢往前移去。

春枝忍不住把车帘子撩开一条缝隙，喧嚣热闹的气息扑面而来。

此时正好一阵冷风刮过来，她见此，忙又把手拿开，车帘子重新落了下来。

赵怡然正在一旁想今儿王家会请了哪些人过去会不会又如同上次赏荷宴一般。

见到春枝这般，不由笑着道，“回头让人把这马车的窗扇上安上玻璃，就是有风也吹不进来，你在车里也能看见外面的景色。”

春枝知道那玻璃是个精贵玩意儿，见此，不由咧了咧嘴，“姑娘要不要喝些茶？”

“不用，刚在家里用过，这边离王府又不远，你要是无聊，就偷偷在窗扇那边看一看。”

春枝今年不过才十二岁，到底还有些小孩子的心性，加之她这次随自己一道来府城，还从没到街上逛过，难怪她此时有些坐不住。

“多谢姑娘！”春枝连忙喜滋滋的笑。

“咱们回去前，肯定要在府城采买一些东西，你不是答应夏绿几个，给她们稍些东西的吗？回头别忘了。”

“多谢姑娘提醒，奴婢都记着呢，刚刚也就是想先看看那些铺子都在哪儿，到时好去给她们买。”

“嗯。”

马车就在主仆二人闲聊的功夫，渐渐停了下来。

春枝有些疑惑的把帘子挑开一角看了看，她又忙放下帘子，小声道，“姑娘，到王府了。”

“嗯。”

果然车子稍一停顿，就继续往前走，这次直走了一盏茶的功夫才停了下来。

外间传来赵二的声音，这是到了王家的垂花门了。

春枝连忙帮赵怡然穿好一件白狐毛做成的大斗篷，这才当先一步下了车，伸手扶着赵怡然踩着脚凳下了马车。

那边垂花门前早就守着几名丫鬟婆子，当先一个正是王颖然身边贴身伺候的大丫鬟烟墨。

不待赵怡然上前，那边烟墨就带着两个刚留头的小丫鬟迎了上来。

“赵大姑娘。”她对着赵怡然微微屈膝行了一个福礼。

赵怡然忙笑着上前搀起她，“怎么是你候在这边？”

见她鼻子被风吹得通红，不由道，“劳烦姑娘久候了，外面冷的紧，咱们还是赶紧进屋吧。”

“赵大姑娘请随奴婢来。”烟墨回赵怡然一个笑，就当先一步在前面带路。

一行人一路穿廊绕壁，直走了好一会儿，才隐隐见到“听雪斋”的院门。

赵怡然不觉松了一口气，转头看向身后的春枝，见她正提着食盒紧跟在自己身后。

一行人又往前走了一段，迎面却走来一个还是总角之龄的小童。

赵怡然不由有些奇怪的打量了那小童一眼，那小童却是已经停下脚步，垂手避让在道旁。

烟墨带着几人很快便越过那小童，径直往听雪斋去。

赵怡然不由回头望去，见那小童已经走上了另一条小道，转眼就不见了身影。

她回过头，却见烟墨正看向自己，她不由有几分赧然，“贵府下人的规矩教的真好，就连这小小的童子，行事都很是规矩得体。”

烟墨脸上不由带上一抹自豪的笑，“那是我们小姐持家有方……”

她说到这里顿了顿，才继续道，“刚刚那是我们二公子随身的小童，姑娘日后来要是见到了不必惊慌……”

第七百零三章 品茗

赵怡然不由有些汗颜，人家说是让你不要惊慌，实则是让你不要好奇，更不要东张西望吧。

她只当没听出来，笑着点头，“嗯，多谢烟墨姑娘提点，不然我还只当那小童是前院跑腿的呢……”

烟墨笑笑不再说话，领着一行人很快就进了听雪斋的院门。

王颖然显然已经得了下人的通报，正站在上房的门口，一见到赵怡然几人过来，忙笑着迎上前来，“怡然。”

“颖然姐。”

王颖然上前拉过她的手，见她手上缓和和的，这才笑着道，“咱们进屋说话。”

说着，牵着赵怡然的手直接进了一旁的宴息室。

赵怡然见她今儿待自己比往日还要热情几分，心下不由有些奇怪。

两人进了宴息室，很快那叫紫毫的丫鬟就带着小丫鬟上了茶和点心。

王颖然笑着招呼赵怡然喝茶。

“今儿既是叫你过来品茶，你就来帮我尝尝这茶怎样？”

赵怡然对茶没有什么研究，但是听得王颖然如此说，只得端起杯子，浅浅呷了一口。

“汤色清亮、回甘绵长，好茶好茶。”

赵怡然往常并不太爱喝茶，但是今儿王颖然泡的这壶茶，味道确实不错，不但有股清甜之气，还隐约品到一股清幽的花香之气。

“看来今儿请你来品这茶还真是请对了。”王颖然笑着对一旁的紫毫吩咐，“去包一斤茶叶给赵大姑娘等会儿带回去。”

紫毫忙应声躬身退下。

赵怡然见此也不多做推辞。

笑着让一旁的春枝把带来的点心拿了过来。

“也没什么好的东西给姐姐捎过来，就家里做得一些点心还算吃个稀罕。”

王颖然眼前一亮，高兴的亲自接过食盒，“我就喜欢你家的点心。”

说到这里，她想起上次与赵怡然讨要点心方子的事，不由笑道，“也难怪你们家厨子是怎么琢磨出来，既然你们家已经开了铺子，这些点心怎么没有做了对外卖？”

“府城这边没有，朱家镇那边的铺子是做的吃食铺子，也卖一些点心……”

赵怡然刚刚说到这里，王颖然就突然笑道，“没想到，咱们两家现在竟也算了上是姻亲关系了。”

赵怡然一时没反应过来，想到自己刚刚说的朱家镇，想起书哥儿已经跟崔紫萱定亲的事，不由也笑了起来，“颖然姐不提，我还真没往这方面想。”

王颖然闻言，看向她的眼神更加真挚了几分，“要不是知道你这次上来是要料理铺子的事，我早就想邀你过来坐坐了。”

“现在铺子怎样？听说生意很是红火？”

“刚开张大家都图个稀罕，过些日子只怕就没这么好了。”赵怡然笑着谦虚了一句。

“嗯，咱们不说这个了，我真没想到叔叔竟把紫萱许给了你哥哥，看来你哥哥必定十分得叔叔看中，我看你们家只怕要不了多久，就要改换门庭了。”

“颖然姐见笑了，我哥如今不过只是个秀才罢了，要想有所建树，还得等上好些年呢。”赵怡然笑着端起面前的茶杯，又喝了一小口。

她左右看了一眼，见王颖然的几个大丫鬟都在一旁伺候，不由疑惑的问，“今儿怎么没见到其他姑娘小姐们？难道是我来的早了？”

这会儿外面已经巳时过半，照理说那些小姐姑娘们也应该陆陆续续的到了。

“哪还有什么姑娘小姐们，今儿我就邀了你一人。”王颖然笑着睇了她一眼。

赵怡然闻言不由微微惊讶。

王颖然见此，脸上闪过一抹尴尬，“上次的赏荷宴闹的大家都玩的不开心，我已经好些日子没有下帖子摆宴了。”

赵怡然点头，“姐姐需要操持这偌大的王府，还要举办宴会，也确实受累的很。”

“还是你知道我，只是这些事日后就留给旁人操心去了，我就只要安生做我的姑奶奶就成……”

赵怡然知道王颖然早就定了亲，此时听她这话音，难不成是她大哥大嫂要回来了？

王颖然看着她疑惑的眼神，脸上的笑意怎么也止不住的溢出来，“你是不是也曾听说过我二哥的身体不好？”

赵怡然闻言不由有些尴尬，好像她在窥探别人的隐私却被对方抓了个正着一般。

她看了王颖然一眼，见她满脸都是盈盈的笑意，不由心下一动，“难道是二少爷身体大好了？”

“嗯。”王颖然用力点头，“虽然还没好完全，但是已经好了许多，如今这天气，只要穿的暖和些，也能出来赏梅赏雪了。

而且大夫说了，只要再好生将养一些时日，我二哥也就能如常人一般了。”

赵怡然闻言，不由替她高兴道，“那真的是要恭喜颖然姐了。”

赵怡然满脸诚心高兴的样子，取悦了王颖然，她不由笑着点头，“你也别空口说些好听的，回头怎么也得给我送几匣子点心来做贺仪才是。”

那大方爽朗的王颖然又回来了。

赵怡然闻言，忙不迭的点头，“一定一定……”

两人先是一本正经的说了一通，后又相似而笑。

赵怡然见到她满脸都是灿烂明媚的笑容，想到她说她再也不要操持宴会的情景，心下不由微微一叹。

王二少爷要是真正身体大好了，哪还要愁娶亲的事，更不要王颖然费心去以各种名目去邀约那些姑娘小姐们上门来相看了。

所以她才有了这番心情，就邀了自己一人在这寒冷的冬天上门来品茗。

…………

赵怡然从王府回来之后，就准备好了隔日去了刘家的礼物，然后早早就歇下了。

次日一早，不要春枝来叫，她就早早的起床，洗漱后，用完早膳。

她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行头，想到今儿是赏梅宴，说不定还要在外面待上不少时日，便让春枝去准备了暖手炉。

脚上也穿了一双厚袜子，这才穿上鹿皮小靴，拿过一旁的斗篷穿上。

两人走到院子，正遇上从外面进来的赵振兴。

赵振兴知道她今儿要去刘家赴宴，便笑着叮嘱了几句，就目送她出了院子。

第七百零四章 殷勤

今儿的天色有些阴，看着就是一副要下雪的样子，春枝临出门时，想了想，还是拿了一把油纸伞带上了马车。

照例由贲四赶着马车，赵二护卫在一旁，一行车马沿着街道直往城外去。

刘家的别院据说有一半的地方都是栽种的梅树，是个冬天赏景的好去处。

马车轱辘骨碌碌的一路往前，赵怡然和春枝闲聊了几句，就依到大迎枕上，拿了一本闲书翻阅了起来。

那边春枝见她开始看书，也拿过一旁柜子里面的五彩丝线打起了络子。

一路顺利的出了城，很快就上了官道。

赵怡然低声询问了赵二几句，知道差不多还有两刻钟的车程，索性合上书，闭目养神起来。

刘家的别院建在山脚下，把院子后面的半个山坡都给圈了进去，山坡上遍植各种梅树，远远看去似霞似锦，连绵成片，看上去很是有些意境。

赵怡然见春枝挑开车帘子，有些兴奋的叽叽喳喳，也不由抬头看了一眼。

很快马车就停在别院的门口，早有几个仆妇笑着迎了上来。

那当先的一个仆妇穿戴的很是体面，身上是一身簇新的灰鼠皮袄裙，盘的齐整的发髻上还插了两根鎏金的金簪。

赵怡然认得她，是刘大奶奶跟前的管事婆子方嬷嬷，在刘大奶奶跟前很是得脸。

“赵大姑娘。”

方嬷嬷上前对着撩开的车帘子就行了一个礼。

赵怡然笑着抬了抬手，“嬷嬷快请起。”

方嬷嬷却是行完礼才起了身，她笑着走到马车旁，“我家大奶奶一早就在盼着姑娘好早些过来好说说话，看着老奴还算个有眼色的，早早就让老奴来这边候着姑娘了。”

“劳烦刘大奶奶久等了。”赵怡然笑着跟她寒暄了两句，就请方嬷嬷上了马车，由她带着，一路进了刘家别院。

刘家的别院占地颇广，马车进了侧门，一路往后面二门去，直走了一盏茶的功夫，马车才停了下来，方嬷嬷忙当先一步下了车，又亲自上前打着帘，服侍赵怡然下了车。

赵怡然心里颇觉有几分惊讶，这方嬷嬷往日陪在刘大奶奶身边，看着也是一副颇有派头的模样，今儿这番对待自己的举动，实在是有些谦恭太过了些。

她压下心里的疑虑，抬头看见二门处也刚刚停下了两辆马车，车上下来的几个女眷看着很是有几分面熟，只是一时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方嬷嬷在一旁看见赵怡然打量的目光，笑着在她身边小声道，“是城南孙家的奶奶和姑娘们。”

城南孙家……

孙家也是做酒楼生意的，没想到与刘家关系还不错，看那样子家里当家的奶奶都过来了。

赵怡然不由看了方嬷嬷一眼，确定自己先前感觉到的殷勤不是错觉。

方嬷嬷见她看过来，忙满脸带笑的伸手朝前做引，“外面有点冷，姑娘还是早些进屋坐会儿。”

赵怡然颔首，示意拿着礼匣的春枝跟上。

方嬷嬷见此，忙笑着上前要帮春枝的忙，“春枝姑娘只管伺候你们家姑娘去，这礼匣老奴帮你拿着就成。”

春枝还没有所反应，手上捧着的礼匣就到了方嬷嬷手上。

她看了看方嬷嬷又看了眼赵怡然。

赵怡然差点忍不住抬手扶额，已经可以想象今儿进去后，是怎样一副光景，她把手伸向一旁的春枝，“既然有方嬷嬷帮着你，还不谢过嬷嬷。”

春枝闻言忙对方嬷嬷行了一礼，方嬷嬷连声道着不敢，还微微避开了半边身子。

赵怡然已经伸手搭在春枝的手臂上，笑着道，“既然如此，咱们还是早些进去吧，免得站在这里，挡了后面的马车。”

方嬷嬷忙捧着礼匣，跟在赵怡然的身侧给她带路。

赵怡然见她稍稍落后自己一步身子，挑了挑眉。

侧身对着一旁的赵二和贲四二人微微颔首，两人就驾着马车随着刘家的接引的小厮下去了。

因为先前耽搁了一会儿，孙家的女眷已经进了二门。

赵怡然由方嬷嬷带着，也很快跨进二门，迎面就见王大奶奶身边贴身的大丫鬟红玉快步迎上前来。

“赵大姑娘。”

赵怡然笑着冲她颔首，“红玉姑娘。”

红玉笑着看了一眼一旁的方嬷嬷，上前悄声对她耳语了两句，就伸手接过方嬷嬷手上的礼匣。

方嬷嬷对着赵怡然曲了曲膝告了一声罪，就转身快步往外去。

看来是哪家有分量的女眷过来了。

赵怡然只当是不知道，跟着红玉直接去了宴客的花厅。

花厅四周的门窗都已关上，里面烧了地龙，一进去，一股暖香就扑面而来。

赵怡然忙捏了帕子掩了口鼻，过了片刻才揉了揉鼻尖，刚刚进门的那股脂粉味差点呛得她直打喷嚏。

那边正坐在主座上陪客的王大奶奶一见到她，忙笑着起身，“哎哟，赵大姑娘……”

赵怡然看着她走得风姿摇曳的模样，忍不住轻咳了一声，笑着微微屈膝，“王大奶奶。”

王大奶奶上前一把把她扶起来，“快别这么见外，外面冷得很，可是冻着了？快……快到这边来坐……”

说完，也不待赵怡然多做反对，就携着赵怡然上前，坐到了她的下首。

赵怡然抬头匆匆打量了一下花厅内的人，其中有两家相熟的女眷看过来，彼此相互颔首致意。

孙家的女眷正好坐在她的斜对面，赵怡然抬头的瞬间，正对上为首一位年约三旬的妇人，应该是孙家的当家奶奶。

赵怡然冲对方微微一笑。

孙家奶奶原本打量的目光，不由微微一愣，也忙冲赵怡然微微颔首。

一旁已经有了丫鬟上了茶水点心，赵怡然笑着谢过，看了一眼身后的春枝。

春枝早在进屋前就把礼匣从红玉手上接了过来，此时见到赵怡然看过来，忙捧着礼匣走到前面。

赵怡然笑着对王大奶奶道，“听说大奶奶喜欢花露，这是从西域过来的花露，我用着觉得还好，不知大奶奶可喜欢？”

春枝就把匣子送至王大奶奶跟前。

第七百零五章 梅林

王大奶奶亲自伸手接过，打开匣子一看，精致的琉璃瓶身上，金线勾勒的玫瑰花样。

她不由眼前一亮，一把把匣子合上递给站在她身后的丫鬟绿萼，“还是你最最知我心意，这花露我极是喜欢，多谢大姑娘了。”

“不过是个小玩意儿，大奶奶太客气了。”

两人刚笑着寒暄两句，花厅的帘子就人从外面打起，几位穿戴华贵的妇人小姐就由方嬷嬷引了进来。

原本就满面含笑的孙大奶奶，瞬间脸上的笑意加深了许多，她立马站起身，迎上前去，“周夫人、华夫人、梅夫人……没想到今儿你们几位也能赏光，……真正是蓬荜生辉……”

赵怡然心中也不觉微微惊讶，这些来的人里面，竟然都是有品阶的妇人，她不由顺着孙大奶奶的招呼，把来人打量了一番。

原来是周通判和华推官还有梅经历家的几位夫人和小姐。

大明朝对于尊称的管制并不严，只要是有品阶的官人家眷，大都时候都会尊称对方一声“夫人”。

赵怡然对这几家的女眷并不太熟，只偶尔在宴会上，见过一两次，彼此之间没有打过招呼，难怪刚刚开始没能认出来。

几位女眷脱了外面的大衣裳，就由王大奶奶亲自带着去了主客的位置上落座。

不过片刻功夫，又陆陆续续的来了不少的女眷。

原本偌大的花厅，一下子就坐满了人，莺声燕语混合着各种脂粉香味，让赵怡然的头晕晕的，渐渐就有些坐不住了。

就在她打算起身出去透透气的时候。

王大奶奶突然轻轻拍了两下手，待得屋内安静下来，她才笑盈盈的道，“承蒙各位今天赏光，山后的梅花开的正当时，我已经让人在后面梅林里面设了暖阁，各位要不一起移步前去欣赏一番。”

刘家的梅林在兖州府很是有名，待得王大奶奶话音落下，众人就纷纷应和。

王大奶奶因要招呼周夫人她们一行人，特意让跟在身后的绿萼来给第一次来的赵怡然引路。

赵怡然笑着道过谢。

各家贴身伺候的丫鬟们，已经纷纷拿来了自家主子的大衣裳，帮着穿戴起来。

赵怡然拿过春枝手上拿着的白狐斗篷，自己披上系好系带。

春枝见她系好系带，忙把手上拿着的暖手炉递了过去，“姑娘，奴婢刚刚才换了新炭，正好暖手。”

赵怡然伸手接过，隔着暖手炉外面用大红色锦缎做成的棉捂子，也能感觉到融融的暖意透过来。

她看着春枝身上穿着的灰鼠皮袄子，不由轻声问，“你自己的手炉呢？”

春枝闻言，脸上不由扬起一个灿烂的笑，伸手从袖袋里面拿出一个不过成人拳头大小的黄铜手炉，“嘻嘻……奴婢的在这儿呢。”

还是她家姑娘会疼人，昨晚给姑娘准备手炉的时候，姑娘就让她也带着早前赏她的这个铜手炉暖手。

赵怡然见她一脸笑眯眯的样子，忍不住嘴角也带了笑，她们这些做主子不但穿着厚厚的斗篷，还都拿着暖手炉，要是想要折些梅枝，还有这些做丫鬟的伺候。

偏偏做丫鬟的最多就是身上多穿些，却是没有哪家丫鬟穿着大毛斗篷的，更别谈还有暖手炉暖手的了。

她虽不能做到待春枝如同自家姐妹一般，却也愿意在力所能及的地方，尽量照拂她，没想到这丫头这般就容易满足了。

一旁的绿萼见到主仆二人的动作，不由微微有些惊讶，赵大姑娘待她的丫鬟可真好。

那边已经有了穿戴好的人朝外走，绿萼见赵怡然主仆已经收拾好，便笑着请两人出去赏梅。

主仆二人随着绿萼往外走，刚刚出了花厅，才在廊下站定，就有两家相熟的姑娘走了过来，“赵姑娘，咱们一起走吧？”

刘家的梅林赵怡然还没来过，有人相邀正中下怀，她笑着点头，与来人招呼，“韩大姑娘、李二姑娘，如此就劳烦两位姐姐带我一道了。”

李二姑娘闺名秋君，是个活泼性子，闻言，就上前来挽了赵怡然的手臂。

“有些日子没见着你了，你怎么好像又长高了些，我现在都要仰头与你说话了。”

李秋君长得与李太太很像，个子很是娇小玲珑。

“我倒没怎么注意，许是长高了一些。”李氏个头虽是中等，但是赵振兴却是个高个儿，赵怡然估摸着自己还能再长高一些。

韩晗却比两人都要大上一两岁，历来性子比较沉稳，就是不知为何会跟李秋君玩到一块儿去。

她走在两人的身前，听得两人如此说，笑着道，“我上次见过赵老爷和赵太太，只怕赵姑娘这个头还要再往上窜上一窜。”

李秋君闻言不由嘟了嘟嘴，“哎呀，我要回去找我娘，怎么把我的个子生的这般小。”

赵怡然低头看了一下她虽小巧，却玲珑有致的身段，忍不住打趣道，“我还羡慕你呢，就你这个头，做件衣裳都比我们少用不少料子……”

她话音还未落下，手臂上就挨了李秋君一记粉拳。

“怡然！”李秋君一边嘟着粉唇，一边不由跺了跺脚。

“好好好……，赶紧走吧，别挡着别人的道了。”赵怡然笑着拉了她一把，三人顺着前头引路的绿萼，一路往梅林去。

刘家的梅林不亏为兖州府一绝，还没跨进梅林的院门，一缕缕清清冷冷的幽香就扑面而来，绵绵悠长、沁人心脾。

让先前在花厅还有些头晕脑胀的赵怡然一下子就清明起来。

她不由往前快走了几步，透过打开的月洞门，就见到红的、粉的、白的梅花连绵成片，满眼的美景让人目不暇接。

韩大姑娘已经上前越过月洞门，在一棵梅树下驻足，难掩满眼的惊叹，“数萼初含雪，孤标画本难。香中别有韵，清极不知寒……”

李秋君却是松开赵怡然的手臂，小跑着走到一株红梅树下，她的贴身丫鬟香荷连忙小跑着跟着上去，嘴里还一迭声的喊，“……姑娘……姑娘……当心脚下。”

第七百零六章 笛声

赵怡然看着叽叽喳喳的那对主仆，笑着摇了摇头，叮嘱春枝跟好自己。

主仆二人就沿着梅林中间的小径往前走。

刘家梅园是依山而建，地面并不十分平整，时不时的还需拾阶而上。

那边感慨完的韩晗和过了最初兴奋劲儿的李秋君也跟在她们的身后进了梅林。

几人沿着梅林一路闲逛，时不时的就能遇上带着自家丫鬟的姑娘小姐们。

遇见相熟的就上前打个招呼，要么结伴而行一段后又各自挑了喜欢的梅树驻足细细欣赏一番。

不知不觉间，梅林里的人越来越多。

赵怡然隐约听到刘大奶奶招呼周夫人几人的声音，就与韩晗、李秋君二人商量一番。

她们二人也不打算与那几人碰面，一行人由绿萼领着一路往里走去。

赵怡然远远见着前面一株红梅开得极好，正要上前细细欣赏一番。

突然一阵悠扬的笛声传来，她的脚步不由顿了顿，回头看向韩李二人，见她们二人面上的神色也不由愣了愣。

“这是……何人在梅林里吹笛？”李秋君最是耐不住，问站在一旁的绿萼。

绿萼面上飞快闪过一抹神色，随即就微微躬身与几人道，“应该是我家的二少爷，今日二少爷在梅林的那头宴请同窗……”

韩晗闻言，原本面上的浅淡笑意随即一收，目光直直看向低着头的绿萼，“那绿萼姑娘既知此事，为何还领了我们三人前来？”

绿萼闻言，忙把头垂得更低，“都是奴婢不好，想着几位姑娘要寻些清净的地方赏梅，这才想着带几位姑娘往这边来，……而且此处距离梅林的那端距离甚远，要不是这笛声传了过来…………”

一旁的赵怡然已经听明白绿萼的言下之意，但是想着梅林的那头还有一群陌生的男子，她们几人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往前凑得。

她转眼四顾，发觉她们一行人已经身陷在梅林之中，四周都是暗香扑鼻的梅树，哪还能找的到来时的路径。

“韩姑娘，咱们也出来不少时间了，我觉得有点儿冷，不如先回去吧。”

她伸手拉了拉韩晗的衣袖，对着她轻轻摇了摇头，不管这绿萼是有意还是无意，此时都不是深究的时候，需得尽快出了这梅林才是要紧。

韩晗自是看到了赵怡然的眼神，对她微微颔首，看那绿萼还一脸陪着小心的模样，强压下心里的恼怒，“既然我们已经走到这里了，也赏了不少的梅花。

只是这会儿也走得有些累了，绿萼姑娘还是带我们去暖阁坐一坐，喝杯热茶去去寒气吧。”

绿萼此时心中正因刚刚赵怡然的问责而忐忑不安，听见韩晗如此说，面上的神色不由一松，随即暗松一口气，连忙点头应是，“三位姑娘，还请随我来。”

说完，她就转身向着来时的方向走去。

赵怡然几人相互对视一眼，一一跟了上去。

只是几人还没走出去几步，一直阴阴沉沉的天却突然开始飘起雪花来。

春枝连忙上前，帮着赵怡然把斗篷的帽子戴上，那边韩晗和李秋君的丫鬟也忙上前各自伺候着自家主子戴上风帽。

赵怡然抬头看见春枝的头上已经落了零星的几片雪花，脚下也不由加快了些，“跟紧我。”

春枝把手上的小暖炉塞进袖袋中，就忙上前掺扶着赵怡然的手臂，主仆二人紧跟着绿萼的脚步往外走。

这边几人疾走了一顿，已经隐约听见前面一些姑娘小姐们的抱怨声，敢情大家伙儿都被这场突如其来的雪给扰了继续赏梅的兴致。

赵怡然心中不由暗松一口气，能遇见其他人，看来绿萼没有带错路，她心中的那丝担忧也不由去了一些。

就在几人绕过一棵枝干遒劲的梅树，前面就是一道弯弯曲曲的阶梯，一路曲折蜿蜒至坡下的梅林。

赵怡然不由停下脚步，看着正准备下阶梯的绿萼，“绿萼姑娘，来时我记得我们并不曾走过此处，为何这会儿却是带着我们从这边过？”

跟在她们主仆身后的韩晗也由她的丫鬟品红扶着走了过来，“怎么了？”

落在最后面的李秋君此时拂开香荷的搀扶，挤到几人中间，“怎的停下了？”

她性子虽有些大大咧咧的，但是刚刚看着韩晗和赵怡然的神色，也知道必定是发生了什么事，这一路紧跟着几人后面也没来的及细问，此时见到她们几人停下来，她急急忙忙就上前来。

春枝被她挤到一旁，脚下一个不注意，差点儿滑倒，幸好她一直扶着赵怡然的手臂。

赵怡然连忙拉了她一把，这才没有顺着阶梯滚下去。

韩晗见此不由瞪了李秋君一眼，“看你这毛躁样子，差点把人给挤下去。”

说着又问一旁的赵怡然和春枝，“要不要紧？有没有磕着哪里？”

赵怡然见到春枝的裙角已经沾了一些雪污，但是此时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她对着韩晗摇了摇头，看向愣在一旁的绿萼。

“姑娘还没回答我的问话。”

绿萼连忙回神，指着一处对着几人道，“要是顺着原路回，还得绕上一段路才能回到暖阁。

这会儿外面下雪了，再耽搁下去，回头姑娘们的斗篷只怕都要被雪给洇湿了，奴婢知道一条近路，从这边下去，直接拐弯，就能到暖阁去。”

她们此时的位置应该在半山腰，要是个头稍高些的人，倒是能越过一些低矮的梅树，看到远处的情景。

赵怡然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只隐隐约约看见一角飞檐。

但是她从没来过刘家的别院，对这梅林的布置更是不清楚，她不由看了韩晗一眼。

韩晗会意，踮起脚尖眺望了一眼，对着她点头，“那咱们赶紧过去吧，我的鞋都有些湿了。”

赵怡然见此，也不再耽搁，由绿萼带路，一行人沿着石阶，小心翼翼的往下走。

等到听见前面一阵莺声燕语传来时，赵怡然这才发觉，穿着靴子的脚底也被这一路的高低不平的石阶硌的酸疼。

第七百零七章 脚疼

“呼……”走在她身侧的春枝也不由长舒一口气。

赵怡然转头看去，就见随着她的呼气面前已经飘起了一阵白雾，身上也已经落了不少的雪花。

她不由伸手帮她轻轻拍了两下，正待说些什么，就见两个婆子怀抱着几把油纸上迎了过来。

绿萼上前接过油纸上，一一递给几人，赵怡然见那伞备的有多的，也不客气，让春枝自己撑了一把，自己则单独拿了一把伞撑开。

那两个婆子见她们要么主仆合用一把伞，要么主仆各自撑着伞，一时间倒也凑不上前来。

绿萼挥挥手，示意那两个婆子退了下去，自己则撑着伞走到赵怡然几人跟前，“暖阁就在前面了，几位姑娘今儿受累了，还请跟我来。”

赵怡然见她头上，肩上也落了不少的雪，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上青白一片，虽不知先前她那般是否是故意，但是终归还是把她们带回了暖阁，遂点点头，声音柔和了几分，“那就劳烦绿萼姑娘在前面带路吧。”

绿萼见她面上的神情没有了先前的冷淡，心下也不由庆幸赵家姑娘性情好，遂也不再多说，转身就带着几人往暖阁去。

刘家的暖阁就建在山脚下的梅林里，开间很是宽敞，分上下两层，整个暖阁都是木质结构，雕花窗棂上还按了七彩的琉璃。

此时暖阁外一阵人头攒动，从梅林里出来的一些姑娘小姐们，纷纷涌到这边来，外面的雪越下越大，众人的样子都有几分狼狈，不由纷纷朝着暖阁内涌去。

那边绿萼刚带着几人走到暖阁前，就被一个管事嬷嬷给叫了过去，她只得歉意的回头对着几人微微福身，就脚步匆匆的随着那嬷嬷去了。

赵怡然见此情景，也不想上前与那些人挤作一团，遂走到一旁的廊檐下停住脚，收了油纸伞。

她把头上的风帽拂下，见到跟在自己身后的春枝头发早已经湿漉漉的，肩上更是落了薄薄一层雪花。

她伸手帮着春枝把肩上的雪掸了掸，“等会儿咱们进屋了，你先去马车里寻了干净衣裳来把身上的袄子给换了，免得着了凉。”

春枝点头，见各处都是丫鬟婆子在服侍那些小姐姑娘们，只有她家姑娘还在帮着她打理，她面上不由有些赧然。

她伸手帮着赵怡然把斗篷整了整，又见她肩头处已经被雪洇湿了一小块，不由道，“我还把姑娘那件兰狐的斗篷带来了，要不，等会拿来，给姑娘换上？”

“不用了，这点湿气，进去那地龙的热气一熏，也就差不多干了。”

她们主仆二人站在廊檐下等着围在门口的那些女眷走得差不多了，这才抬脚进了暖阁内。

“赵姑娘！”李秋君和韩晗早就在一旁的软榻上坐了，正在东张西望的寻赵怡然主仆，就见到她们两人进来。

连忙站起身，冲她们招手。

好在此时屋内闹哄哄的一片，一时倒也没人注意到她们的举止。

赵怡然笑着上前，“你们动作倒是真快。”

韩晗见此，往一旁稍稍让了让，“过来坐。”

赵怡然上前坐下，那边韩晗的丫鬟品红就端了一杯姜茶递了过来，“赵姑娘，用点热姜茶去去寒气。”

赵怡然笑着道谢，伸手接过，轻轻呷了一口，又热又辣的红糖姜茶下腹，整个人都不由精神了起来。

她把杯子捧在手上捂着手，微微放松身体半靠在后面的大迎枕上。

“……我这脚只怕今儿都走得起泡了，这会儿又胀又疼的，难受的紧。”耳畔传来李秋君嘟嘟囔囔的抱怨声。

赵怡然不由把自己有些发酸的两只脚抬了放到一旁的踏板上，饶是她平时没少走山路，今儿走了这一趟下来，两只脚也酸疼的厉害，更何况像李秋君这样的娇养长大女孩子，能坚持走下来就算是性子颇为坚韧了。

“先前咱们走得急了些，回去让人用了药酒给你揉一揉，好生歇上两日也就无碍了。”一旁韩晗见她这样，也只得小声劝慰了两句。

赵怡然见她微微嘟嘴的模样，也笑着道，“这会儿在这屋内的只怕就没几个脚不疼的，想来城里的赏梅宴也能好生歇上几日了，你回去好生歇息，等这天放晴了，只怕又有不少帖子约了你出门……”

李秋君闻言忍不住“噗呲”一声笑起来，“没想到赵姑娘还是个促狭性子，好，回去我就好生歇几日……只是可惜这刘家的梅林了，今儿我还没看的尽兴呢，只怕今年是没这机会了。”

几人坐着闲谈了片刻，那边又有刘家的丫鬟送来点心和热腾腾的姜茶。

几人稍稍用了一点点心，就见刘大奶奶扶着红玉的手站了起来。

她先是因为今儿这赏了一半的景色给众人致歉，又指了指暖阁的二楼，“诸位要是还有兴致的，可以上二楼，二楼都已经准备妥当，各位不管是赏景还是作画作诗都极是便当。

而且外面正好下了雪，凭栏赏雪赏梅，也别有一番意境……”

听得刘大奶奶如此说，不少人还真的起了几分兴致，遂三五成群的约了往二楼去。

赵怡然几人却是坐着没动，春枝帮着赵怡然把斗篷脱了挂在一旁的扶手上，就悄声去了外头。

李秋君看着往二楼去的众人，又看了看自己的脚，忍不住轻哼了一声。

韩晗瞥了一眼，却是转头跟赵怡然小声说起话来。

今儿在梅林里的那一幕，让她对赵怡然的好感大增，不由就起了几分结交的心思。

赵怡然察觉到韩晗的善意，便也不拿乔，两人时不时讨论几句衣裳首饰，再不然就是针黹女红，一时间，气氛很是融洽。

一旁的李秋君不由嘟了嘟嘴，“你们两个都只顾着自己说的乐呵，也不搭理我。”

韩晗把她喜欢吃的那碟桂花糕，往她面前推了推，“我们说的这些你又不爱听，你不是喜欢这桂花糕吗？多吃几块。”

“她们都上楼玩去了，要不我们也去吧。”李秋君却是看也不看那碟桂花糕一眼，央求道。

第七百零八章 分席

“此时上面必定已经挤满了人，那些爱吟诗作对的你又不喜欢，赏景作画你又不行，再说了，你这脚不是还疼着吗？还是好生歇着吧，啊。”

赵怡然看着韩晗就像是哄小孩一样把李秋君给安抚下来，不觉有些莞尔，怪不得她们两人处的这般好。

赵怡然取出怀表看了一下时间，只见离午时也不过只得小半个时辰，只等刘家摆了宴，她们用过了，还是早些回去吧。

她把怀表合上，正待收起来。

一旁的李秋君却是轻“咦”了一声，“你这怀表从哪个铺子买的，这釉色看着挺好看。”

赵怡然手上的动作不由顿了顿，面上不知怎的，竟有些微微烫了起来，“……哦……，是……从外地买回来了……”

李家有家铺子就是专卖舶来品的，她见赵怡然这幅样子，只当是赵怡然不好意思在她面前说出那家铺子的名字，遂也不再问，只笑笑说起旁的事。

赵怡然却觉得被自己握在手心里的怀表烫的吓人，她忙不迭的把怀表收起来，又掏出帕子拭了拭手心里的汗。

很快就有仆妇进来，把一些点心小几撤了下去，搬来了一些矮几，随着这些矮几被搬上来，一一放在暖阁中间的空地上。

绿萼则带着几个小丫鬟，在每个矮几旁摆了两个坐垫。

“这是做什么？”

李秋君有些好奇的打量了一番中间场地的布置。

赵怡然却是一下子就明白过来，这番做法还是她们家最先在雅食记里推出来的，没想到仙客来今儿竟然用这种方式待客。

“应该是等会儿的宴席。”

韩晗看着中间摆着的数十张矮几，小声道。

果然，片刻后，就有婆子抬了一些炉子过来。

等到炉子被一一摆到矮几上，又有几个婆子拎了一些火盆进来，火盆里面是烧得红通通的银霜炭。

等到炉子里被填上炭，一些小丫鬟就端着一个个黄铜锅子进来了。

锅子上盖着盖子，瞧不清其中的情形，但是已经有了细细缕缕的香气溢了出来。

“是辣锅子……”李秋君忍不住小小的兴奋了下，而且看眼前这阵势，刘家备的这些锅子个头颇有些小巧，应该是一人单用一口锅子。

赵怡然看了一下那锅子的形状，再看看暖阁内的众人，“应该是鸳鸯锅，不是所有人都能吃辣锅子的。”

韩晗看了她一眼，赞同的点头，“刘家这宴摆的好，这么冷得天，吃锅子是极好的，但是要是这些人围在一处吃锅子，样子难免有些不雅。

特别是那些身份颇高的几位夫人，她们要是因为此而心生不满，对刘家来说这赏梅宴就要好事变坏事了，如此分桌而食，却是再好不过了。”

随着这些锅子被架上炉子，一个个装着各色烫菜的碟子也被装到托盘里面送到了矮几上。

刘大奶奶见暖阁内众人的视线都被中间的锅子吸引了视线，忍住心中的自得，跟一旁的红玉道，“去请二楼的姑娘小姐们下楼来用膳。”

红玉应声退了下去。

刘大奶奶一边招呼着周夫人几人当先在上首的几张矮几旁的软垫上落座，一边让一旁闲坐的众人不要拘礼，只管挑了相熟的人坐一道儿。

暖阁内的众人闻言，觉得这坐席倒也稀罕，纷纷上前寻了合适的位置一一坐下。

赵怡然见刘大奶奶此时无暇顾上自己，便跟着韩晗一道起身，三人在靠近末座的地方坐下。

她刚刚落座，春枝就换了一身干净的袄子进来了。

那边刘大奶奶招呼几位夫人落座后，就开始寻找赵怡然的身影。

见她正陪着韩家的姑娘和李家的姑娘坐在末座，心下不由一阵嘀咕，忙让一旁的绿萼去请了赵怡然来她身边坐。

赵怡然的眼角余光一直瞄着刘大奶奶这边的动静，此时见到绿萼过来，忙微微倾斜着身子，仔细听着李秋君细数她爱吃那些烫菜。

“赵姑娘。”

绿萼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赵怡然佯装有些惊讶的看了她一眼，“绿萼姑娘寻我有何事？”

“我们大奶奶请你去前头坐。”

“哦，劳你谢过你家大奶奶的好意，只是我与韩姑娘和李姑娘脾性很是相投，坐在此处也自在些，就不去前面叨扰了。”

绿萼因为先前的事，对赵怡然几人心中还有几分惧意，又知道眼前这位赵家姑娘，是大奶奶乃至整个刘家都要争相巴结的人，听得赵怡然如此说，哪里还敢多说什么，忙躬身退了下去。

一旁的韩晗把这一幕看在眼里，却是没有吭声，她知道赵家的辣酱是仙客来迎客的法门之一，刘大奶奶如此作为，也是无可厚非的事。

只是对于赵怡然拒绝刘大奶奶的相邀，让她稍微有些意外罢了。

一旁的李秋君见到赵怡然宁愿拒绝刘大奶奶也要与她们坐在一处，心情大好，上前抱着赵怡然的手臂，亲亲热热的喊了一声，“赵家妹妹可真好。”

那边刘大奶奶得了绿萼的回禀，不由抬头看向赵怡然这边，见赵怡然正和李秋君在小声说笑，便也只得打消继续去请人的念头。

抬头见到孙家大奶奶正带着孙家的几位姑娘过来，她笑着招呼道，“姐姐刚刚去了哪里，让我一通好找，快请这边坐。”

坐着伸手拍了拍身侧的软垫。

孙大奶奶闻言，左右打量了一番，见都是坐的一些颇有些身份地位的当家奶奶和周家两位小姐，顿觉刘家大奶奶很是给自家脸面，笑着谦让了两句，就在刘家大奶奶身侧坐下。

等到众人纷纷落座，刘大奶奶看着众人都有些稀奇的看着面前的锅子，笑着坐直身子，“今儿外面下雪，咱们正好围着炉子吃锅子。”

“来过咱们仙客来的都知道，这是我们仙客来的招牌菜，今儿给大家备的是鸳鸯锅子，要是有哪位吃不得辣的，另外一边就是香锅子，味道也是极好的……”

听着上首刘大奶奶一大通介绍，众人面前的锅子都已经纷纷煮开，瞬间香气弥漫整个屋子。

第七百零九章 自食

红玉带着几个丫鬟，忙把两边的窗扇打开了几扇，满屋的香气瞬间飘散了出去。

李秋君早就被这香气勾得直咽口水，听着刘大奶奶絮絮叨叨的说了好一会儿，她冲着一旁的赵怡然眨眼睛，“是不是可以揭开盖子了？”

赵怡然对着上首的刘大奶奶抬了抬下巴，示意她不要心急。

李秋君只得神色怏怏的坐在软垫上。

一旁的韩晗见她这副模样，忙伸手轻轻拉了她一下，“作甚这副样子，锅子你不是没吃过，等上一会儿也就能动筷了。”

果然，韩晗的话音刚落下没多会儿，就听见上首的刘大奶奶招呼众人可以动筷的声音。

一旁的丫鬟们忙上前伺候自家主子。

赵怡然见春枝也要上前来，笑着摆了摆手，“这边我自己来就可以了，偏厅那边也摆了席面，你过去吃一些热饭菜暖和暖和，我这边就不用你伺候了。”

春枝见到赵怡然已经用帕子垫着手，揭开了锅盖，知道这些事自家姑娘往常都是做惯了的，便也不再坚持，笑着微微一屈膝，就退了下去。

一旁的韩晗见此，也对着品红说了两句，品红犹豫了片刻，才退了下去。

很快，随着众人面前的锅盖被揭开，屋内的香味更浓了些，赵怡然很是熟练的把一些丸子之类的先放进锅里煮了起来。

她把锅盖盖上，很快腾出手来，从一旁取来各种调味料，给自己做了一份蘸料。

这边李秋君主仆却是有些手忙脚乱的，一会儿被锅里溅出来汤汁吓得连忙往后躲闪，一会儿一不小心手又碰到了锅沿，被烫得吱哇乱叫。

好在混乱的不只她们那一张矮几，一时间倒也不显得特别打眼，只是暖阁内瞬间热闹了起来。

韩晗正好与赵怡然邻座，她往日吃锅子时虽没怎么亲手烫过菜，但是在家也是学过厨艺的，再说一旁还坐着赵怡然，她就学着赵怡然的样子，先放了一些丸子进去，随即也起身给自己调了一碟蘸料。

等她回身坐好时，那边李秋君矮几上已经是乱糟糟的一片。

她忍不住抬手扶额。

她正好坐在赵怡然和李秋君中间的矮几上，见此只得上前帮忙。

她见香荷正用帕子捂着手，可能刚刚被汤汁溅到手上了。

“你先下去找刘家的婆子拿些烫伤的药抹一抹，你家姑娘这边有我照看着，出不了岔子。”

香荷闻言却是没动，只是不由看了一眼正在往锅里放丸子的李秋君。

李秋君摆摆手，“下去吧，你在这儿也是给我添乱……”

香荷闻言，只得屈膝行了一礼，退了下去。

韩晗帮着李秋君把矮几上收拾了一下，见她锅里已经放了不少的丸子，“先煮这些吧，回头煮的太多，你又吃不完，还要烫别的菜岂不是没地儿了……”

“是哦……我等会儿还想涮一些牛羊肉呢。”李秋君连忙停下继续放丸子的动作。

韩晗帮她把锅盖盖上。

李秋君起身也给自己调了一碟蘸料。

那边赵怡然面前的锅子又再次烧开了。

她揭开锅盖，她夹了两片羊肉用漏勺放到锅里涮了一下，羊肉刚刚一变色，漏勺就被她从锅子里面捞了出来。

她夹着烫熟的羊肉在蘸料碟里打了一个转，很快就送至嘴里。

她稍微一嚼，新鲜羊肉的鲜甜味一下子盈满整个舌尖。

“不错。”她把嘴里的羊肉咽下去，忍不住赞了一句。

一旁韩晗的锅子此时也烧开了，见到赵怡然如此，不由抿了嘴笑，照着赵怡然的样子也给自己涮了一块羊肉。

“嗯，这味道好像比以往吃的还要好些。”

韩晗不由把桌上的那碟羊肉和面前碟子里的蘸料来回看了几眼，没察觉有什么不一样。

一旁的赵怡然淡笑不语，刘家这次用的汤底和蘸料都是自家刚刚推出的新口味。

这款底料的用料口味偏清淡，但是细品之下却有回甘的感觉，自然比之从前那些重口味更适合女眷们一些。

一旁的李秋君见到两人已经开始品尝起来，再看看自己面前的锅子还没什么动静，不由咽了咽口水。

“韩姐姐、赵妹妹，这次的味道真比从前的那些还要好？”

赵怡然见到她那副样子，有些忍俊不禁，她又重新烫了一些牛羊肉，用碟子装了递了过去，“好不好，你尝过了不就知道了。”

李秋君瞬间眼睛一亮，忙不迭的伸手接过来，嘴里更是连声道谢，“谢谢赵家妹妹。”

等她把赵怡然给她烫好的牛羊肉吃完，她不由长舒一口气，端起面前的茶水饮了一口，“……唔……味道果然极好。”

她这边话音刚落下，席间众人的锅子也差不多都烧开了，时不时的就传来一阵赞叹声。

刘大奶奶脸上的欢喜之情溢于言表，她不由又微微伸长脖子看向赵怡然这一边。

见她正与韩李两家的姑娘说得热络，跟前的丫鬟也被打发下去了。

她伸手招过一个小丫鬟，对她轻声耳语了几句。

那小丫鬟就往赵怡然这边来。

赵怡然刚刚从锅里捞了一颗丸子，打算放在一旁的碟子里面晾凉一些，就感觉有道身影挡在自己面前，她不由抬起头，见到是个面生的丫鬟，不由挑了挑眉，把手上的勺子搁到一旁。

那小丫鬟连忙福身行了一礼，“赵姑娘、韩姑娘、李姑娘，我家奶奶让我来伺候三位姑娘。”

赵怡然挑眉，正待说话，那边李秋君已是抢先开口，“我们这边不要人伺候，你还是去照料别人吧。”

她刚刚借由韩晗和赵怡然相帮，这会儿也上了手，正得了趣味，实在不想人来掺和。

赵怡然和韩晗相互对视一眼，对那小丫鬟道，“你们家大奶奶今天要招待这许多客人，想必忙的紧，我们这边还是自己来方便些，就无需你们大奶奶照料了。”

那小丫鬟见此，只得退回去。

刘大奶奶得了小丫鬟的禀报，又看了赵怡然一眼，见她还径自与一旁的韩晗说笑，只得作罢，挥挥手，示意那小丫鬟退了下去。

第七百一十章 变故（给希希m的打赏加更）

等到众人一一停了筷子，外面已经午时过半。

那边刘大奶奶连同几位夫人当先起了身，打算去往二楼一边赏景一边消食。

赵怡然几人也跟着起了身，她接过一旁春枝递来的杯子，喝了一口茶漱了漱嘴。

那边李秋君却是半倚在香荷身上，小声的哼唧着。

韩晗见到她这副模样，不由瞪了她一眼，但还是上前拉过李秋君的一只手，慢慢给她按揉了起来。

“最后那些丸子我让你不要吃，你不信，现在难受了吧……”

李秋君闻言，面上有些臊红，微微嘟了嘴，“……这不是……嗝……”

话还未说完，她就忍不住打了一个饱嗝，她忙伸手掩唇，讨好的冲着韩晗笑，“……呵呵……我不是故意的……”

韩晗见她这样，哪里还能生的出气来，只无奈的摇了摇头，继续帮她按揉起来。

赵怡然在一旁差点儿就忍不住笑出声来，这李家二姑娘真正是个吃货。

她从腰间的荷包里面拿出一个小的瓷瓶子，示意李秋君伸出另一只手，“我这里有消食用的山楂丸子，你吃两颗，等会儿应该就会好些了。”

李秋君见此，忙伸出手来，赵怡然给她倒了两粒黄豆大小的山楂丸，示意她吃下去之后，这才收了瓷瓶。

此时暖阁内的众人大都已经去了二楼赏景去了。

赵怡然和韩晗二人都不想上楼去凑那热闹，李秋君拗不过两人，只得随着她们二人走到打开的窗扇前看起外面的纷飞的大雪。

此时外面的雪早已不是她们先前回到暖阁前的那样，风卷着大朵大朵的雪花洋洋洒洒的飘落下来，天地间早已经成了银白的一片。

“等会儿回去，这路上只怕是不好走了。”

韩晗看着外面的犹如大块棉絮一般的雪景，此时早已经没了赏雪的心情，不由有些担忧的道。

赵怡然眉头也不由微微蹙了蹙，“只怕这雪一时半会儿的停不了，我看等会儿我们就辞了刘大奶奶，早些动身回去吧，免得家里人担忧。”

一旁的李秋君还有些没心没肺的拍了拍手，“这雪下的这么大，明儿我就能在我院子里面堆个大雪人了。”

赵韩二人闻言，不由对视一眼，复又相互摇了摇头，一脸的无奈。

…………

午时刚过没多久，就有人跟刘大奶奶辞别。

外面雪下的这般大，刘大奶奶也不好多留，一边连声说着抱歉的话，一边让自己身边几个得力的丫鬟帮着送客。

后面又接连有几家人家辞别了刘大奶奶。

韩晗见此就与赵怡然商量，三人便一起去与刘大奶奶辞行。

刘大奶奶见道她们三人一道来辞别，不由拉了赵怡然的手，有心想要留她再坐一会儿，但是赵怡然去意已决，刘大奶奶也只得作罢，只是反复叮咛她日后要常来刘家小坐。

赵怡然笑着颔首，心里却是已经打定了主意，等到府城这边的事料理妥当，就尽快回清河村去，远离府城这边的喧嚣。

反正她与李氏之间的矛盾，赵振兴已经给了准话，那么只要铺子这边上了正轨，她留在这里也就没了多大意义，反而整天要出门应酬，还不如早些回去猫冬的好。

刘大奶奶这次还是让方嬷嬷送她们三人出来。

许是这会儿回去的人比较多，二门处摆布不开，马车直接停在了前院，赵怡然一行人只得随着方嬷嬷一路沿着走廊来到前院。

前院靠近大门的地方已经用青色帏布圈了一处地方出来，专门用来各家的女眷从此处上车。

赵怡然几人顺着月洞门出来时，就见到原先青石板铺就的地面上已经残留了一些积雪，大多被人和车马压得有些板实，走在上面稍不注意还会打滑。

她带着几分小心的走了几步，见自己脚下的靴子还算是防滑，便也放下心来。

春枝此时已经见到自家的马车，伸手指给赵怡然看。

赵怡然见此，就笑着与韩晗和李秋君二人道别，打算转身往自家马车去。

斜刺里不知是谁家的马车驶了过来，赵怡然不由微微皱了皱眉，拉着春枝往后退了几步。

沈秋君正与韩晗小声说着什么，没注意她往后退，一下子就撞到赵怡然身上。

“哎哟……”

“姑娘！”

春枝先是被吓了一跳，随即连忙一把拉住赵怡然的手臂。

“好险！……差点儿就摔了……”

那边韩晗刚好走在李秋君身侧，见到此情形，也忙伸手扶住了沈秋君。

“……啪嗒！……骨碌碌……骨碌碌……”

忙乱中，也不知是谁碰掉了赵怡然手上的暖手炉，只见那个被大红色锦缎包裹住的暖手炉落地后，就一路滚了下去，竟然沿着帏布下面的空隙滚到了外面。

随即，外面响起几声男子的惊疑声接着又是一阵哄笑声，其中还夹杂着男子的调笑声。

赵怡然的脸“轰”的一下子就红了，她说不清是生气还是羞恼，只觉一股热浪直往脸上窜。

一旁的春枝等人也被这一突发的变故给惊住了。

就连带着几人出来的方嬷嬷，此时也忍不住嘴角翕翕，只是半晌也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那斜刺里的马车停了下来，却是孙家大奶奶带着孙家的几位姑娘上了车。

一个年纪颇小的姑娘还忍不住回头看了默默站着的几人一眼。

原本等在前头的赵二等人，因为这边都是各家的女眷，没好上前来，

此时听闻这边的动静，也顾不上旁的，连忙跳下马车，看了过来。

见几人都站着不说话，当先赵怡然的脸上却是红通通的一片。

赵二和贲四两人相互交换了一个眼色，正有些踌躇不前。

赵怡然此时却是已经回过神来，想着自己的暖手炉正被一群男子指着随意的揣测，心下虽暗恼，却也不好因为一时意气，跑到外间去理论。

她看见赵二和贲四二人正朝自己这边看过来，心里很快就有了主意，忙对着一脸焦急的春枝耳语了一番。

第七百一十一章 采买

“上次买的这靴子，回去穿了倒也蛮合脚，今儿倒是还想再买几双。”李氏又拿过一旁的靴子，这次的款式和颜色，比之上次的，品类又要多出不少。

那女伙计一听李氏这话音，忙笑着上前介绍起来，最终李氏给家里一人挑了一双，想了想，又从旁边拎出一双，比之赵怡然的那双还要稍大些的靴子，让女伙计帮着一起包起来。

赵怡然见了李氏的动作，笑了笑没有说话，她指着一旁的皮草帽子跟李氏道，“娘，要不给爹和哥他们买顶帽子吧，这往后天越发冷了，他们几乎天天都在外面跑，戴了这帽子好歹耳朵也不会受冻。”

李氏听了这话，也有些动心，伸手拿了两顶帽子看了看，都是上好的兔毛，旁边还有几顶狐狸毛的，皮毛都很是密实，想来戴在头上应该暖和的紧。

“这帽子咋卖？”

“大妹子，你也不是第一次在咱这铺子买东西，我也不报那虚套的，就一实在价，一百八十文一顶。”

李氏听了这价格，也知道那女伙计没有胡乱喊价，想了想，“我约莫要买上四五顶帽子，还有那边七双靴子，能再便宜些吗？”

那女伙计一听，有些苦笑的摇头，“大妹子，跟你说句实在的，今儿这价格已经给得很是公道了，这再降价，我们可真就一文钱也不挣了。”

一旁的赵怡然笑着道，“那要是我们再买上三双靴子呢？”

那女掌柜一听这话，看了李氏一眼，见李氏没有反对赵怡然的话，显然是有这打算的。

李氏虽不是她的大主顾，但就看他们买东西这架势，想来也是户殷实的人家，她暗暗咬了咬牙，点头道，“要是这样的话，大妹子，我就做主再让你们五十文钱。”

赵怡然觉得差不多这样，也就可以了，她跟李氏点点头，“娘，你给姥姥姥爷，还有咱爷也去挑双靴子吧。”

李氏点头，这三人她都给做过鞋，他们穿多大的鞋，她心里都很是清楚。

她上前又挑了三双靴子又去挑了五顶帽子，除了赵振兴父子三人的，还给赵老爷子和李老爷子各挑了一顶。

那女伙计见她东西都挑选好了，忙帮她都打包起来。

“噼里啪啦……”随着她拨动算盘珠子，发出一阵声响，那女伙计很快就报了一个数。

赵怡然一听，跟自己心中默算出的银钱吻合，除了原先女掌柜应承减掉的那五十文外，另外还有几文钱的零头，也被她一并抹去了。

等到李氏付完钱，那女伙计又很是热情的帮她们把两个包袱都拎了放到骡车上。

谢过那女伙计，一行人又重新赶着车，去了县城几家大的杂货铺，除了买了一些海带虾米等物，各类菌菇和木耳之类的干货也是赵家人的主要采购食材之一。

赵怡然还在谭家杂货铺里面见到从南面儿运来的腊肠，只见那腊肠色泽红艳，大小粗细不过如成人手指般，一下子就想到了这腊肠的种种吃法。

谭家杂货铺里总共进货也不多，不过百来斤，被赵怡然一下子就拿下一大半来。

今儿这一下子采购就把他们几人借的银钱给花去了大半。

几人买好了食材，在赵怡然提议下，又去了一下菜市，竟然遇到那买莲藕的，又买了近两百斤的莲藕，其他倒是再没见着什么新奇的食材。

几人正打算往外走，见一旁猪案上还挂了几副猪下水，赵怡然就上前几步，“大叔，有没有猪小肠卖？”

那卖猪肉的是个肌肉结实的壮汉，见赵怡然一个小姑娘来问，看了她一眼，从案子下面拿出两副来，“只得两副了，一共六十文。”

赵怡然从袖子里摸出荷包，数了六十文递过去，那汉子早就用草绳把两副小肠系在一处递了过来。

李氏见她买了这猪小肠，已经知道她要做什么了。

这些年，他们这边只要家境稍微富余点的人家，杀了年猪总要留些猪肉灌些腊肠，留着开春后吃。

赵家已经有好些年没有灌腊肠了，先前看到赵怡然买了那一大堆腊肠，花了那老些银子，她还觉得有些破费。

谁知，转眼她就已经打算自家灌了。

赵怡然把两副小肠收到李氏背后的篓子里，一行人出了菜市，等到上了骡车，赵怡然才跟李氏几人道，“爹，娘，咱们回头去下小张屠户那儿，跟他订些猪小肠和猪的后腿肉，咱们回去自个儿灌腊肠去。”

前头的赵振兴笑着道，“咋得，今儿那腊肠觉得买亏了？”

“那倒也没有，咱家现在反正是没有现成的，就是贵一些咱也得买。我想的是咱们这地儿虽说也有好些人家灌腊肠，可是谭家杂货铺为什么还要从南方进些货来卖呢？”赵怡然把这问题抛出来，前面的赵振兴沉默了半晌。

他们今儿买的这腊肠可是一百文一斤，按照常理论，一斤猪腿肉灌成腊肠晒干后差不多能得大半斤腊肠，所以一斤腊肠的各色成本加上人工应该不会超过四十文一斤，照着谭家杂货铺这卖价，这腊肠可是挣了一倍有余。

“应该是口味跟咱这地儿不同。”赵振兴一边赶着车小心避让着行人，一边跟几人道，“你看那谭家杂货铺也不过就进了百十来斤，想来也是想着让人买个新奇，尝个新鲜罢了。”

赵怡然靠在车壁上，暗自点头，“爹说的对，这次的腊肠我买的多，一是咱们去赶朱家镇的集时可以用上，二是我们的回去琢磨琢磨这腊肠的味道，咱们多买些小肠制成肠衣，可以多做几种口味。

到时不管是自家吃、还是赶集用，要是有那富余的，咱就是卖给仙客来或是杂货铺，肯定要比他们从南边儿进价还便宜些。”

几人听了她这番话，都点点头。

一旁的李氏道，“回头这猪肉调味儿的事由大丫来，灌腊肠我来就行，只要早早地把肠衣收拾出来，这灌腊肠倒是方便的紧。”

赵振兴见她们娘俩就着这事儿又开始议论起来，笑着把车往仁济堂这边赶。

早上他和李氏只是买了一大部分香料，还缺了一部分。

这缺了的一部分，原就打算让赵怡然等会儿再去采买齐全了。

第七百一十二章 相赠

她挑了几块花色稍微素雅一些的布块指了指，“把这些拿来我瞧瞧。”

“嗳，马上就给你拿过来。”马娘子一看有戏，连忙示意一旁的小丫鬟下去通知掌柜的拿料子过来。

赵怡然又挑了几匹松江三梭布留着自家人做贴身的里衣。

马娘子见她这势头，忙又介绍了一些上好的毛皮过来。

赵怡然翻了翻，见那些毛皮很是柔软浓密，便索性给赵家几人，连带着陈黒丫和赵老爷子他们各挑了一些，又选定了样式，便直接在羽衣坊把几人过年的衣裳给订做了。

先前赵家人都在羽衣坊定做过衣裳，尺寸都有存档，只是因为赵怡然几个孩子还都在长个儿，马娘子又拿来册子，跟赵怡然一一确认过尺寸。

等把这些忙活完，赵怡然又给自家人各订做了一双靴子，“好了，今儿就先买这些。”

马娘子连忙拿来算盘，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后，她笑着把算盘上的数额递给赵怡然看，”赵姑娘，一共是二百五十八两八钱……“

赵怡然从荷包里面掏出三张一百两的银票递了过去。

马娘子眼睛都笑眯成了一道缝，连连示意赵怡然坐着喝茶，她则揣着银票去了外间。

很快，马娘子就拿着找好的银钱连同一个半大的匣子进来了。

赵怡然接过马娘子递来的四十两银票和一个二两银锭子，有些疑惑的看了一眼，已经摆在自己手边的大红色锦匣。

马娘子忙把那个锦匣打开，里面竟然装着几个兔儿卧。

看那雪白的毛皮上一点杂色也没有，看着就很是让人欢喜。

赵怡然忍不住伸手拿起一个，柔软的毛皮摸在手上很是柔软舒服，她有些惊讶的看向一旁的马娘子，“这是？”

“这是我们羽衣坊赠与姑娘的，承蒙姑娘时常来照顾我们生意，这是我们的一点儿心意。”

马娘子满脸诚挚的道，此时脸上哪还有半丝先前的谄媚。

赵怡然见此忍不住笑着点点头，她把手上的兔儿卧重新放回匣子内，“如此，就多谢马娘子了。”

马娘子闻言脸上的笑容又加深了些。

赵姑娘能领了她的情，日后来了羽衣坊必定还会让自己招待她，像赵大姑娘这样的手笔，她每次也能得上一笔不菲的分红。

今天出门一件大事已经办好了，赵怡然也不多做耽搁，让春枝捧着匣子，由马娘子在前面引着，主仆二人又出了羽衣坊。

先前买好的料子都已经被伙计送到了马车上，赵怡然与马娘子说好来取衣裳的时间，就转身进了马车。

赵二等她们坐稳当了，吆喝了一声，就驾着马车直奔琳琅阁而去。

春枝把手上的匣子放下来，透过玻璃的窗扇远远还能看到马娘子还站在羽衣坊前，目送她们的马车走远。

…………

等到赵怡然从琳琅阁给李氏买了几根金簪，又给二丫买了几朵珠花，再零零碎碎的买了一些小玩意儿，主仆二人又出了琳琅阁。

琳琅阁的掌柜捧着一摞匣子跟在她们主仆身后，帮着把这些礼匣送上了马车。

赵怡然等到马车再次开始踢踢踏踏的往前时，忍不住斜靠在身后的大迎枕上，“总算是置办的差不多了，其他的东西今天就算了，外面也不早了，咱们还是直接回铺子吧。”

春枝闻言忙对赵二吩咐了一句。

赵二闻言应了一声，一扬马鞭直接就拐进前面的一条巷子。

赵怡然看着堆在小几上的一摞礼匣，伸手从上面拿了一个打开看了看，又重新放回去，再拿了一个打开看了看，这才递给春枝，“这几副耳环是给你们几个买的，回去你给她们几个分了，留着过年的时候戴。”

春枝闻言，不由连连摆手，想着这又不是给自己一人的，好像也不好替其他人做主，正有些不知如何应对。

赵怡然就把匣子合上，顺势塞到她手上。

赵怡然看着她呐呐不能言的样子笑着道，“打开瞧瞧。”

春枝闻言只得道谢，然后打开匣子，只见黑色樟绒上面摆着四副银耳环，越发衬托那耳环好像白得发亮一般。

每个耳环下面的坠子都是不同的图案，分别代表着春夏秋冬四季，也是暗合了她们四人的名字。

“姑娘，这也太贵重了些……”她刚刚可是陪在一旁，自是知道琳琅阁里就这样寻常的一副银耳环也要一两百文的。

“给你你就收着，只要你们几个好生当差，我们赵家不会亏了你们的。”

春枝闻言连忙保证连连，也就不再多做推辞，把匣子收起来。

赵二很是熟悉府城的街道，不过小半个时辰，就左弯右绕的回到铺子前。

赵怡然轻扣了两下车壁，对着春枝道，“我在这边下，马车让赵二赶到后院去，你帮着把今天买回来的这些整理了归到箱笼里面去。”

只是这边赵怡然还没来得及下车，两人就听到外面闹哄哄的一片。

赵怡然不由皱了皱眉，她一把拉开一旁窗扇前的布帘子，就看到自家铺子跟前围了不少的人，看那情形不像是来买东西，怎么看都像是在闹事……

赵怡然还没来得及吩咐，原本已经停下的马车，却是被赵二重新驾着马车直奔一旁的侧门。

赵怡然此时也顾不上多想，紧贴着玻璃窗，想要看清铺子里的情形。

只是很快马车就绕过侧门，再也看不见前面的情形。

等马车再次停了下来，赵怡然见马车已经进了铺子后面的院子，一把掀开车帘子就要下车。

“姑娘，你还是先在这边等一会儿，属下去前面看看情况再说。”

赵二的声音刚在马车外响起，转眼人就消失在侧门处。

赵怡然还没来得及应声，就看不见他人影，便也不要春枝搀扶，径自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此时站在院子里，无需细听也能听见前面铺子闹哄哄的声音。

原本在这后院服侍的几个粗使婆子也在一旁窃窃私语，见到赵怡然回来，几人忙停下话头，各自拿着各自干活的家什忙活起来。

第七百一十三章 闹事

赵怡然此时却是顾不上这些，也没耐心站在这里等赵二来回话，她让春枝喊两个粗使婆子过来，帮着把马车上的东西卸下来。

自己则穿过院子，直接去了前面的铺子。

她刚进了铺子的后堂，就见往日比较伶俐的一个小伙计正捂着额头坐在一旁的马扎上，嘴里还“……咝……咝……”不停的抽着冷气。

“春生，你这是怎么了？”

那叫春生的小伙计连忙抬起头，有些惊讶的看向赵怡然，“……姑……姑娘……你回来了？”

赵怡然这才看见他身上那件崭新的靛蓝色袄子上还沾了不少的红褐色辣酱，就连手上也沾了一些，“前头发生了何事？怎么会有人来闹事？”

“小的也不知道，早上还好好的。刚一开门就有几家的管事来下了订单，我正在铺子外面打扫，突然就有一群人围了过来，为首的那人手里拿了一坛咱家的辣酱，说是咱们的辣酱不干净，吃坏了他们家人的肚子……”

赵怡然听着春生把整个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眉头却是越发皱了起来。

她看着春生身上的辣酱，“这些都是那些人泼在你身上的？”

“嗯，都是小的没用，我见他们那阵仗，那还敢让他们进咱的铺子，咱们铺子里都是精贵的东西，他们进来闹一通，不得把咱们的东西都给打砸了。”

“……小的……小的……就上前去拦他们，他们就把那坛辣酱泼到小的身上，……还……把那坛子砸到……小的脑门上……”

赵怡然这才注意到，春生的手一直捂着额头没松手，她心下一突，“你把手挪开我瞧瞧。”

春生不过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孩子，一开始许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后来经过这一通，只怕已经吓坏了。

听得赵怡然如此说，捂在额头上的那只手，抖抖索索了好一会儿，才挪了开去。

赵怡然见到他一边额角已经肿了一个鸡蛋大小的包，顶端不但红肿一片，还破了表皮，正往外渗着丝丝的血水……

赵怡然心里陡然涌起一股怒火，她不由握了握垂在身侧的双手，转头撩开通往后院的门帘子，“来人！”

后院几个粗使婆子连同正在屋内清点东西的春枝都被她这一声清喝下了一跳，连忙跑了过来。

“姑娘……”

春枝见她神色不对，连忙小跑了过来。

赵怡然目光在她身上扫了扫，随即又看向站在院内的几个粗使婆子，不由微微皱了皱眉，“你让厨上的周娘子过来，再让一个粗使的婆子跟着，让她们两人把春生送到隔街的医馆去包扎一下。”

“啊？”春枝有些傻愣愣的看了赵怡然一眼。

赵怡然上前小声的嘱咐了她两句，又回头招呼春生，“你赶紧去换身衣裳，跟着周娘子她们去医馆。”

春生闻愣了愣，不知怎的，眼泪就流了下来，“……小的……小的……嗯……”

赵怡然此时也顾不上安慰他，给他打了帘子，让他去了一旁的厢房。

赵怡然又把春枝拉到一旁，嘱咐她把侧门从里面栓上，盯好后院的人不要随意出院子后，就放下帘子，准备去看看前面的情形。

春枝刚刚已经看见春生头上的大包，还有些没回过神来，又得了赵怡然的嘱咐，耳畔听见前面越来越高的闹腾声，她不由一阵心慌慌，连忙下去照着赵怡然的吩咐行事去了。

赵怡然绕过后堂通往前面铺子的槅扇，就见齐掌柜正带着铺子里的几个伙计挡在铺子前。

铺子里面看上去倒是一切正常，就是靠近门口的地上有一摊摔烂的罐子夹杂着红褐色的辣酱。

有齐掌柜几人挡着，她一时也瞧不清门外闹事的到底有几人，只是瞧着那阵势应该有十来人。

若只是因为吃坏肚子，就来这许多人讨说法，好像也太劳师动众了些。

而且她自家知道自家的事，她家的辣酱有没有问题，会不会吃坏人，没有人比她更清楚。

这些人摆明了就是来寻自家晦气的。

“……你算个什么东西？叫你们东家出来……”

“就是……你们东家再不出来，我们就要告到府衙去，……你们这是开的黑店……”

“大家伙儿都来看看啦……这家做生意的不但欺行霸市……做的东西还吃坏了人的……”

齐掌柜此时也被眼前这群人的话给气得满面通红，但是赵振兴此时不在，这铺子就得他撑着，他只得压下心中的火气，略略提高了声音，

“……你们都是哪里来的泼皮，我老齐在这府城也做了快三十年的掌柜了，我的为人大家伙儿都是清楚地，再说了，我们开门做生意的最讲究的就是诚信公道。”

“你说从我们铺子里面买的吃食是坏的，吃坏了人的肚子，你得拿出依据来。可不是任由你们红口白牙，张嘴胡来想如何说就如何说的。

我们东家的辣酱是独门的秘方不假，可不是今儿第一遭做这生意，不说咱们府城的仙客来，已经与我们东家合作了三五年，至今没有出过吃坏肚子的事。”

“就连那京城，堂堂天子脚下，我们家的辣酱那也是占了一席之地的，难不成你们家的是什么金尊玉贵的人，吃了我们的东西就会坏了肚子不成？……”

“我看你们也不知是打哪弄来的东西，就敢诬赖到我们头上……你们要是胆敢再在这里闹事，我这就让人叫了巡街的过来，请你们到知府老爷跟前去回话……”

赵怡然见齐掌柜这番话，说得很是铿锵有力，不由暗自点点头。

谭老大介绍过来的人，果然有两把刷子，但是就这般吓唬一通，只怕是打消不了这些人的退意。

也不知赵振兴什么时候回来，遇上这群泼皮，这些事她不好出面理论。

她不由有些心急的四下里张望了一番，没有见到赵二的身影，得让他去给赵振兴送个口信，让他尽快回来才是。

她正暗自心焦的时候，前面齐掌柜面上的神色也不好看起来。

第七百一十四章 猜测

照理说，对方如果只是寻常的寻衅滋事，无非就是想要讹一些银子花花，他刚刚搬出知府，又暗示自家背后有靠山，这些人应该早就撂下一句狠话走人才是。

可是眼前的这些人虽是面上变了变颜色，但却丝毫不惧，这会儿不知那为首的那人说了什么，其中几人的面上还隐有几分兴奋。

他心下暗声叫遭，这卖吃食的比不上旁的生意，就怕被那些有背景的人盯上，暗中派人来使坏。

你说你的东西没问题，他说他吃了你的东西生了病，难不成还能把人的肚子剖开让那府衙的大老爷给他们作证不成？

再说了要是那人真的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硬要赖上自家，就是把肚子剖开，那也是说不清是不是吃了他们家的辣酱。

到时那府衙的大老爷说不定还会让自家铺子赔些银子了事，可是这银子是好赔的吗，只怕一旦开了这头，自家的辣酱铺子就开不下去了。

他越想心里越是着急，也不知自己让人给赵振兴送去的信送到了没有。

这边赵怡然也正看着前面的情形暗自心焦，齐掌柜的话不但没有吓退那些人，看来这些人不是背后有人指使，就是有备而来，而她比较倾向于前者。

只是这背后的人是谁呢？

不知怎的，她脑海里突然想起那背后买辣椒的人……

“姑娘。”

赵二的声音突然在她身后响起，把她吓了一跳，她不由伸手拍了拍心口，转身看过来。

赵二正抱拳躬身站在她的身后，这会儿她也没心思顾得上旁的，急忙吩咐道，“你快去给我爹传个口信，这些事还得他回来出面料理……”

“姑娘不要担心，齐掌柜一发觉有人闹事，就已经打发人去给老爷送信去了，想来贲四会带着老爷尽快回来的，只是铺子跟前的这群人，要不属下替姑娘先打发了？”

赵二的一番话，让刚刚还有些着急的赵怡然冷静下来，她不由疑惑的看向赵二，见他面上神情淡淡，就好像刚刚说要把那些人打发了，只不过是抬抬手的事一般。

赵二好像没有察觉到赵怡然打量的视线一般，眼睛只看着自己脚前三寸的地方，心里却在想，不知主子还有几天能到，无论如何，在主子到之前，他都得护着姑娘的周全。

“如果硬是把这些人驱赶走的话，我担心他们后面还会有旁的招，既然对方是有备而来，我们身正不怕影子斜，那就报官好了。”赵怡然看着赵二的神情，缓缓开口道。

有了衙役介入，先把这些人打发了，她们也好安排人着手查这群人背后是由何人指使的，说不定，还能找出那个偷买辣酱的人。

赵二面上还是没有什么变化，闻言只是冲着赵怡然一抱拳，“那属下这就去寻了巡街的过来。”

“等等，你再顺便帮我递张帖子去王府，我打算下午去王府拜访一下王大小姐。”

“是。”

赵怡然看着赵二脚步匆匆的出去，心中还是有几分忐忑，她一边看着外面的动静一边心中暗自思量。

要是对方想要通过这个诬陷，来谋求自家的秘方，自家应该如何应对呢，她不禁想起还在朱家镇苦读的书哥儿和棋哥儿，在这大明朝，无权又无势想要保住手里的东西何其艰难。

此时外间齐掌柜和那群人也正僵持不下，过了片刻，就见赵二带了几个巡街的衙役过来。

人群顿时一阵骚乱，纷纷往外退了几步。

赵怡然也忙退到槅扇后面。

他们家在府城开了这铺子，府衙里都是打点过的，赵二找来的几人当中有一人看着还有几分面熟，应该是相熟的衙役。

那边赵二把巡街的衙役寻过来之后，就把人交给了齐掌柜招待。

齐掌柜与这些衙役又不是第一天打交道，先是请了几人进了铺子，又忙三言两语的，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个清楚。

那些来闹事的人，见这些衙役好像与这家铺子的人相熟，先是有些慌乱，后来为首的那人不知说了什么，那群人又有恃无恐起来。

赵二见齐掌柜完全能应酬那几个衙役，他对着一旁的一个伙计交代了两句，就脚步匆匆的出了铺子。

不过片刻功夫，那几个衙役就听完了齐掌柜的叙述，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大致经过。

为首的那个衙役不知与齐掌柜说了什么，齐掌柜忙笑着冲着对方一抱拳，手放下的瞬间，却是塞了一个荷包到那衙役的手里。

因为前面有那些伙计挡着，那群人虽是不惧这些衙役，但是也不敢上前挑衅，都在门外站着，并没有瞧见齐掌柜的动作。

倒是躲在槅扇后面的赵怡然把齐掌柜的动作看得分明。

那为首的衙役冲齐掌柜微微一颔首，就带着几人上前，与那为首的那人说了几句。

对方好像还呛声了几句，那衙役可不会好生与他说话，手上提着棍棒在地上一杵，就对着身后的两人道，“再在这里闹事，就带他回衙门。”

那人一看他们是来真的，立马往后退了几步，其他人见了，也忙往后退。

那衙役冷笑几声，“你们几个，前些日子才在城南讹了人家米铺，今儿又来讹人家辣酱铺子，再不走，数罪并罚，到时打板子都是轻的……”

围观的人群顿时沸腾起来，对着那群人指指点点议论起来。

齐掌柜听见那衙役的一番话，面上的笑意不由又浓了些。

有这些衙役帮他们正名，比他们自己说上一百句都管用。

此时，正好春生也从医馆里包扎好回来了，齐掌柜站在铺子门口，远远就看见了，顿时计上心来，他忙上前提高声音询问春生的伤势如何。

说完不等春生回答，他又接着大声的谴责那群来闹事的人，如何如何就把他们铺子里的人打伤了，要是还想在这里闹事，立马就要请了知府老爷治他们的罪云云。

那群人中就有几人目光有些闪烁，再也不敢坚定的站在为首那人身后。

第七百一十五章 应对

这边齐掌柜却是深知打铁需趁热的道理，连忙抱拳冲着四周围观的人一一作揖，“到时还请诸位前去帮我们做个见证，可怜这孩子是个忠心的，只是小小年纪，就横遭此祸……唉……好好的一张脸上就破了相……唉……”

众人随着他的目光，果然就看到头上被包了一圈白色纱布的春生，看那样子，伤势颇重。

人都有同情心，更何况春生还是个半大的孩子。

特别是左近几家商铺，往日与春生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春生嘴巴又甜，这些人对他都大有好感，此时见到他这幅样子，再看看那些闹事的人，又想起刚刚衙役的话。

不由就起了几分同仇敌忾来。

纷纷上前帮着赵家说话。

一个面目慈和的老妇人，还上前拉着春生的手，询问起他的伤势来。

那群人一看这势头已经一面倒向赵家，知道今儿只怕是讨不着好，暗自骂了一声晦气。

为首一人对着几人使了一下眼色，那群人就突然挤入围观的人群，很快就四下逃散开了。

围观的众人被这些人挤得一个趔趄，不由纷纷咒骂起来。

那些人此时顾不上纠缠，只匆匆挤出人群，就往四下里散去。

候在赵家铺子对面的一条巷子里的几人此时却是无声无息的跟了上去。

这边赵怡然看着铺子前围着的人很快就散了开去，便也不再多留，准备回后院。

齐掌柜刚刚既然能那般应对，接下来的场面应该难不倒他。

自己还是尽快想办法，把这幕后的人给找出来才是正经。

而且对方竟然敢明目张胆使这种拙劣的手段，显然背后是有人的，王颖然那边自己最好还是要走上一遭。

等她进了后院，就见后院里一片安静，春枝拿了张马扎就坐在院子里面做针线。

此时厨房里也飘出了阵阵饭菜香。

看上去竟有种经过风雨之后的安宁。

赵怡然不由停住脚步。

那边春枝却若有所感的抬起头来，一见到赵怡然，她忙放下手上的针线站起身来，“姑娘，周娘子刚刚回来说前面的那群人已经散了？”

“嗯。”赵怡然点头，见她面上紧绷的神色顿时松缓下来，便笑着道，“忙你的去吧，有事也有我们在呢。”

“嗳。”春枝脸上顿时浮起笑意，“周娘子说是怕耽搁了午膳，急急忙忙的就去忙活了，我去给她搭把手。”

“去吧。”

赵怡然见她一路小跑着进了东屋，随即又脚步匆匆的直往后面的厨房去了，也不由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吸进身体的冷空气，让她不由打了个寒颤。

她进了东次间，在书桌前坐下，拿了纸笔，静下心来把刚刚自己对那件事的猜想好好的捋了一遍。

半晌才在纸上零星画了几个符号，后又把这些符号串联成线。

她盯着纸上的这些看上去像是胡乱画出来的东西叹了一口气，拧眉沉思了好一会儿，才有些颓然的仰靠在椅背上。

这种费脑筋琢磨人心险恶的事她向来就不擅长，如今更是对眼前这破朔迷离的情况找不出一丝头绪来。

也不知枯坐了多长时间，就听得院子里面传来一阵喧嚣，她不由被惊得回过神来。

她一下子站起来，透过窗扇看到院子里的情形，原来是赵振兴回来了。

她忙快步走了出去，“爹！”

“大丫。”赵振兴面上的神色有些严肃，他把赵怡然上下打量了一眼，见她好生生的，不由点了点头，“今天的事你不要担心，有我在呢，我已经让赵二和贲四去帮着查这件事，有了信我再告诉你。”

赵振兴遇事没有退缩，反而这么快就拿定主意，赵怡然也不觉送了一口气，她笑着点头，“好，那外面的事就交由爹来处置了。下晌我打算去拜访一下王大小姐。”

赵振兴闻言犹豫了片刻，才开口道，“还是等贲四或者赵二他们谁回来了，送你过去吧。”

显然今儿发生的事，让赵振兴有些心有余悸，没有自家的护院跟着，他只怕是不放心赵怡然出门的。

赵怡然知道他的心意，再说对于这件事的内幕她现在也没有太多的头绪，万事小心一些不为过，遂点头道，“我知道了，爹行事也小心一些，另外南郊的庄子上，是不是也得请两个护院去帮着照看照看？”

“这事我先前就与赵二他们提过，他们原先就是干的这一行，相熟的人比我们多，我已经托他们帮着寻几个护院过来，不但庄子上要安置，只怕就是铺子里面也要安排一两个才成。”

父女二人站在院子里，又就着此事细说了一番。

那边春枝从走廊过来，见到两人，远远就福身行了一礼，“老爷、姑娘、午膳已经好了，摆在一处吗？”

赵怡然看向赵振兴，“要不爹与我一起用吧，正好咱们再把今天这事说说。”

她打算把自己的一些猜测说与赵振兴听，不管有用没用，说不定能帮着赵振兴打开一下思路，到时他们顺着这个方向往下查，说不定就能查出一些什么。

“如此也好，我正好也有些话要嘱咐你。”

赵振兴说着就索性往上房来。

春枝见此，也无需他们吩咐，忙转身去了厨房。

很快春枝和一个粗使的婆子就各端了一个托盘过来，赵怡然起身帮着把饭菜摆好了。

赵振兴就和赵怡然两人一边吃着饭一边把各自的一些猜测说了出来。

对于幕后的推手，两人一致认同必定与上次那个偷买辣椒的人有关。

只是这人是谁，赵振兴一直没能查出来。

这种明知背后有人暗戳戳想要给自家下黑手，自家偏偏又没有什么办法阻止，实在是件让人沮丧的事。

父女二人讨论到最后，也没有最终的结论。

“好了，你也不要发愁了，等赵二和贲四他们回来，应该会有一些眉目，他们这些人，以前常在外讨生活，与那三教九流的人都有些拐着弯的关系，查这些事比我们要有门路。”

赵振兴夹了一根鸡腿放到赵怡然的碗里，安抚道。

第七百一十六章 难言

赵怡然听得他如此说，也没有更好的主意，就点头道，“也只能先如此了。”

赵振兴搁了碗筷叮嘱了赵怡然几句，就又匆匆去了前面铺子。

今儿这一遭突发变故，还多亏了齐掌柜应对得当，召集了铺子里的人一起挡住了那些人，后又据理力争，因势利导把场面给扭转过来。

他刚刚就与赵怡然商量了，正好铺子也开了有二十来天，生意一直不错，干脆就给铺子里的众人都发些赏钱，也算是犒赏今儿大家伙齐心协力护住了铺子没遭损失。

赵怡然一直等到未时末，才听到前面的春生过来传信，说是赵二已经回来了。

赵怡然让春生给赵二带话，让他护送自己去一趟王府。

春生得了吩咐连忙小跑着就去了前头。

一旁的春枝见了，笑着道，“春生今儿的兴头真高。”

赵怡然笑笑未说话，因为今天早上春生的勇敢，赵振兴单单赏了他二两银子，除了齐掌柜，铺子里面，就他的赏银最多，怎么不让这孩子高兴呢。

其他人得了信，就算是羡慕春生，但是也会想到春生因何得了这么多赏银，往后一旦有事关铺子的事，必定也会挺身而出。

赵怡然和赵振兴就是想要这种效果，毕竟这是他们开的第一家辣酱铺子，也会是日后的总店，把众人的心拧成一股绳，对他们日后的计划很重要。

等春生再次来传话，赵怡然这边已经准备妥当。

她这次不但给王颖然带了一些亲手做的点心，还有自家酿的果子酒。

这些果子酒经过这几个月的窖藏，不但口感越发清香醇厚，就连颜色越发澄亮，装在她特意定做的玻璃瓶里面，看起来非常的漂亮。

贲四还没回来，这次照旧由赵二赶着车，载着她们主仆二人去了王府。

…………

一路顺当的进了王府垂花门，由早就候在垂花门前的烟墨带着主仆二人一路沿着园子去了听雪斋。

王颖然正等在上房门口，一见到赵怡然，就笑盈盈的迎了上来，“今儿这是刮得那阵风，竟把你给吹过来了。”

她说完，还作势朝天上看了看。

赵怡然面上不由有几分赧然，因着两家之间门第悬殊，加之她也不是个爱应酬的人，往常除了王颖然下帖子邀请，她还从未主动登过王家的门。

“今儿没刮风，就是闲在家中无事，我做了一些点心，想着你以往常说喜欢，就给你送了一些过来，加之，自家酿的果酒，正是品尝的时候，就给你带了一点过来。”

王颖然上前挽了赵怡然的手臂，闻言不由有了几分兴致，“你家还会酿酒？”

“就是自家酿着喝的一些果子酒，算不上多稀罕，就是味道还算不错。”

两人相携着一起进了王颖然的宴息室。

赵怡然把带来了几瓶果酒拿出来给王颖然看，“这瓶是苹果酒，那瓶是梨子酒，另外一瓶是柿子酒……”

王颖然把那瓶颈有些细长的玻璃瓶拿在手上好一阵端详，半晌才有些赞叹的把瓶子重新搁到桌子上，不错眼的把赵怡然上下打量了一番，“真不知你这脑子是怎么长得，怎么会有这许多稀奇古怪的点子？”

赵怡然听见她如此问，早已没有刚刚穿越来时的紧张，她笑着道，“你知道的，我小舅舅曾经在海外游历过，对于这些……”

她伸手在瓶子上指了指，“那边的东西与我们这边的大不一样，我听他说了一些，就琢磨着，请人烧了这些瓶子出来，你看是不是很漂亮？”

“是漂亮。”

王颖然想到这里，吩咐一旁的紫毫，“去取了那套琉璃杯过来。”

赵怡然知道她这是打算品一品自家的果酒，便也不提旁的，把带来的点心拿出来，让烟墨拿些碟子过来装了。

等紫毫拿了一套琉璃杯过来，王颖然就指着那瓶苹果酒道，“把这瓶打开。”

紫毫还从没见过这样的酒瓶，拿着那瓶酒，一时竟有些不知从何下手。

赵怡然给一旁的春枝递了一眼色。

春枝忙上前，“紫毫姐姐，我在家惯常都是帮着我家开酒的，这个还是我来吧。”

紫毫不由看了王颖然一眼，见王颖然轻轻颔首，便把手上的酒瓶递给春枝，还冲着春枝露出一个笑，“开这酒瓶需要什么物什，妹妹只管与我说。”

春枝笑着摇摇头，她沿着封口的下端，轻轻用指甲拨了拨，就把封口的封印给揭开了。

这种瓶装的酒，赵怡然全部都是用软木塞封得口，为了美观，在瓶口处还蒙了一层极薄极透的绢纱。

等春枝揭开那层绢纱，就拿出食盒里的开瓶器，几下功夫就把瓶塞起了出来。

屋内顿时弥漫开一股清甜的香气，只是这香气中还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酒香，让人闻之微醺，不觉有些被这味道牵引着，想要品上一口。

王颖然细细闻了闻，不由有些惊讶的看了一眼瓶子里，透亮如琥珀一样的酒液。

春枝把开好的酒瓶递给紫毫，自己重新退到赵怡然身后。

紫毫忙拿了两只琉璃杯，倒了一些苹果酒递到王颖然和赵怡然的跟前。

王颖然举起杯子，轻轻的摇了摇，就与举杯过来的赵怡然轻轻碰了一下，琉璃杯轻轻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叮当……”

王颖然把杯子送到唇边轻轻抿了一小口果酒，细细品了半晌，才把那口酒给咽了下去，冲赵怡然投去一个赞赏的眼神，“确实不错！”

赵怡然得了她的夸赞，只是抿了嘴，露出一个浅浅的笑。

王颖然又品了两口，这才捻起一块点心，送到嘴边，咬了一口。

赵怡然此时却有些心不在焉起来，不知如何说出自己此次登门的目的，想想自己好像很少有这种上门请人帮忙的事，几次张了张嘴，都没能说出话来。

那边王颖然见她只是轻轻摇着杯中的酒，却是再也没有喝，明显就是有心事的样子。

她冲着屋内服侍的几人挥了挥手，烟墨几个很有眼色的退了下去。

第七百一十七章 相助

紫毫见春枝还有些懵懂的站在赵怡然身后，不由伸手拉着她一起退了下去。

“说吧，你今儿来寻我究竟是为了何事？”

王颖然淡淡的声音响起，让赵怡然不由回过神来，她一抬头就对上王颖然有些了然的眼神。

她不由面色微赧，“真正是什么都瞒不过颖然姐。”

“说吧，只要是我能帮忙的，必定会尽力帮你。”王颖然见她这样，便也把手上的杯子重新放到桌上，正了正面上的神色。

赵怡然想了想，便把今儿在铺子前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与王颖然听。

王颖然听了不由微微皱了皱好看的眉，不过她却是一声也未吭，只等赵怡然把事情的经过说完。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我和我爹一时也摸不清这背后之人的深浅，加之府城我们也没有什么根基，就是有力也不知该往哪里使，就想着能不能麻烦颖然姐这边，帮我们打听一下。”

“看是不是，我们赵家得罪了什么人却不自知，或者是哪位对我们有所不满，大家一切都可以坐下来谈，暗地里使这些手段，实在是难看的很……”

王颖然显然已经听明白赵怡然的言下之意，她沉吟了片刻才道，“这事看来是冲着你们铺子来的，但是这会儿我一时也不知道是谁家的手笔。”

“要是怡然你信得过，我就让我们府里的人，帮你查查这背后之人的底细，这兖州府我们虽不能说事事都能知晓几分，好歹也是祖辈都有人在此居住，一些门道还是知晓一些的。”

赵怡然闻言，自是喜不自胜，连忙笑着点头，“既然颖然姐能帮我们查上一查，自是再好不过了，我们赵家自是信得过颖然姐的，只是如此就要劳烦颖然姐帮我们费心了。”

“你如今也学会说这些场面话了。”王颖然笑着斜睇了赵怡然一眼，“不说咱们两家现在也算是拐着弯的亲戚了，就凭咱们姐妹之间的交情，这点事还要让你谢来谢去的？”

“是我的不是，姐姐快别生气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赵怡然见她如此说，一直压抑在心口的那股气不知怎的就消散开来，也有了说笑的心思。

王颖然面上的笑意这才浓了些，略略提高了声音唤了一声，“来人。”

烟墨忙打起帘子走了进来，“小姐有什么吩咐？”

王颖然冲她招招手，烟墨忙上前来，王颖然对她小声的耳语了几句。

烟墨有些惊讶的看了赵怡然一眼，随即忙又低下头去。

待得王颖然吩咐完，她才小声的应了声，就忙躬身退了下去。

“这下子你总算能安下心来陪着我一道品品这果酒l了吧？”王颖然笑着举起杯子，“我即已经安排人下去给你办这件事，你这会儿还是安生坐着，好好与我说说话才是正经。”

“自当如此。”

赵怡然见此，也只得放下心中惦记的事，便也提起兴致，与王颖然一边品酒一边说起了家常。

直至天色渐暗，赵怡然婉拒了王颖然留晚膳的提议，辞别了王颖然。

王颖然一直把她送出听雪斋，又宽慰了她几句，这才让烟墨送她们主仆二人出去。

…………

许是天气越来越冷的缘故，此时街道上已经不见多少行人车马。

赵二的马车赶得又快又稳，不过小半个时辰，就进了赵家铺子的后院。

赵怡然下了车，就见到站在马车旁的赵二，想着赵振兴也在让他帮着查这件事，想了想，还是把去王家的结果说与他听。

赵二先前就已经大致猜出赵怡然今儿去见王家大小姐的目的，听得那王大小姐已经派了王家的人帮着查这件事，眼里快速的闪过一抹情绪，随即又掩去。

“……你们查的时候也尽量小心些，仔细别打草惊蛇，府城咱们毕竟人生地不熟，这里面只怕水深的很，万事还是小心为上。”

赵二心中不由微讶，他知道赵家的大姑娘很是聪明，也很有些见识，但是没想到她还能想到这一层。

他忙抱拳应声，“姑娘只管放心，属下必定会加倍小心……”

想到自家主子不日即将赶来，他话到了嘴边，还是咽了下去，只得接着道，“……姑娘也不必为此事太过担忧，属下和贲四已经商量过，打算请了从前的朋友帮着打听此事。”

“他们已经在这兖州府落脚了好些年，在这兖州府也有些门路，想来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有消息传来。”

赵怡然有些惊讶的看了一眼眼前的赵二，以往从未觉得自家这个护院还能一口气说上这一长串的话，而且听他这意思，已经请了相熟的人帮着去打听了。

她想到这里，不由心下微暖，她从腰间的荷包里面取出两张一百两的银票递了过去，“虽说你已经请了你的朋友帮忙，但是咱们也不能让别人白忙一场，这些银子你拿过去，就当是请他们喝杯水酒。”

赵二看着眼前的银票，一时倒有些不好伸手去接，他用的都是主子的人，哪就用的着花这些银子，但是为了不让赵怡然起疑，只得硬着头皮接下来，“属下先替他们谢过姑娘赏。”

“好了，客气话就无需说了，说到底还是应该我们要多谢他们，只是……，其他事就劳烦你和贲四多多费心了。”赵怡然原本心中有些担忧，想了想最终还是没把那些话说出来，只对他摆摆手。

赵二连忙抱拳躬身行礼，这才快步退了下去。

事情虽未有进展，好歹该安排的都安排下去了，赵怡然心里总算是安定了些。

她今儿又是逛街又是因为闹事的事操心，下午又去王府应酬了一番，人也有些累了。

晚间没等到赵振兴，她早早就洗漱过后上了炕，迷迷糊糊间竟然就睡了过去。

…………

次日一早，赵怡然刚刚起身没多会儿，正坐在镜台前准备梳妆。

春枝小跑着进来，“姑娘，前面赵二传信过来，说是那件事有了些眉目……”

第七百一十八章 消息

“哦？”赵怡然有些惊讶的转过头，忙把手上的梳子搁下，三两下就用手把头发在脑后松松挽了一个攥儿，拿过一旁的斗篷披在身上就往外江区，“走，去听听赵二如何说。”

赵怡然照旧在院子里见了赵二。

赵二微微躬身，把他们打听来的消息一一说与赵怡然听，“……昨天就觉得那为首的那人有些不寻常，我们就跟在那人后面，就见他进了一家府邸的角门。”

“因为怕打草惊蛇，我们的人没敢进去查看，只悄悄埋伏在府外。半个时辰之后，那家府里的一个管事就从角门出来了，我们的人跟了上去。就见他一路直奔了……直奔了鲁王府。

而且看那样子鲁王府的守角门的人好像认识那家的管事，他上去敲了鲁王府的角门，拿看守角门的小厮就让他进去了。”

“我们的人一直守到天黑，才见那人从鲁王府出来，一路又回了那家府邸。因为时日尚短，这两家具体有什么关系，背后是否真有鲁王府的给他们撑腰，我们现在还未查清，只能等查清了再来告诉姑娘……”

赵二说着，微微垂下头，一时让人看不清他面上的神情。

赵怡然只当他是因为没有办好差事，而心生愧意，不由安抚了一句，“辛苦了，能查到这些已经不容易了，而且竟然牵扯到了鲁王府，你们应该万事小心为上，千万不要冒进行事。”

“若是……若是背后真的是鲁王府，……咱们少不得请中人出面，把这件事摆到明面上来谈了……”

“……”赵二心里一阵复杂，有心想要把查来的消息和盘托出，又怕那件事事关重大，赵怡然惊慌之下走漏了消息，只得重新抿紧嘴，还是等主子来了，再做决定这事说不说给姑娘听吧。

“那你先下去吧，有了什么消息再来回禀。”赵怡然此时心里也不如面上那样平静，想着自家的生意要是真被鲁王府给盯上，也不知能保下多少。

因为这份担心，她甚至没有注意到赵二话里的漏洞，赵二他们跟着那为首的那人是跟到了哪家府上，赵二始终都没有说。

…………

赵怡然有些心事重重的半倚在软榻上，仔细思考这件事，照理说自家这生意虽然有些打眼，以她们从前打探到的消息来看，鲁王府一贯的作风还算不上持强凌弱，应该不会为了此就使出这种拙劣的手段才是。

他们只需派人来透个音，自家早已经准备奉上铺子的几成干股，就当是孝敬了。

但是鲁王府的人却从未露过面，反而暗中指使人来行此手段，实在是有些不合情理。

只是饶是让她此时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一直到下晌，赵二那边都没再传消息过来。

倒是王颖然身边的王嬷嬷过来了，还给她送了一封信过来。

赵怡然忙请她进了上房奉茶，自己则赶紧拆开王颖然写给自己的信。

王颖然信的内容并不多，不过寥寥几行，她只匆匆的扫了两眼就看完了。

只是内容有些让人惊讶，她忍不住又仔细的看了两遍，生怕自己看错字，误解了王颖然的意思。

王颖然信上的内容虽不多，却是直指重点，说是鲁王府里面有人惦记上了他们家的辣酱，具体是何人他们还要再确认一番，但是可以肯定是内宅的人。

只是鲁王那边知不知道此事，他们还不敢肯定，还要再查一查才能知道。

王家不愧为扎根府城多年的世家大族，这鲁王府内肯定是有他们家的眼线，只是此事时间太短，王颖然这才没能把那幕后之人给找出来。

但是看这字里行间隐含的意思，即是直指内宅，那人莫不是鲁王府里的一个女眷不成？

只是鲁王府不说又正妃和侧妃，就是那什么有品阶的如夫人，那也是有好几个人，想要查清这里面究竟是何人在暗中操作，谈何容易。

赵怡然沉吟了半晌，发觉这事目前还只能托付给王家帮忙打听，不说自己这边压根就没有人手能打听到鲁王府的内宅，就是有只怕也没有王家消息来得可靠。

更何况，既然已经是拉下脸来求了人，干脆就请王家帮着把这个事情查个清楚明白，她们也好做出应对。

她忙提笔给王颖然回信，烦请她继续帮着自己再查一查，但是要是事情太过危险，一切还以安全为上云云……

她等墨迹晾干这才把信纸折叠好装进信封内。

叫过在外面陪着王嬷嬷的春枝，让她去取了几瓶果子酒，让王嬷嬷给王颖然带回去。

她把信交给王嬷嬷，“有劳嬷嬷跑这一趟了。”

“姑娘哪里的话。”王嬷嬷忙笑着摆手，伸手接过信，贴身藏好。

显然早就得了吩咐，一句话也未多问，人就站起身。

赵怡然拿出一个荷包塞到她手里，“这一路上天寒地冻的，这给嬷嬷买杯热茶喝。”

王嬷嬷笑着捏了捏瘪瘪的荷包，面上的笑意更浓了些，“姑娘也太客气了，我们小姐日常喜欢你们铺子上的东西，这次嘱咐我来买些回去，哪就当得姑娘如此客套。”

她一边说一边已经把荷包收进了袖笼里。

那边春枝正好提着一个匣子过来。

赵怡然让她交给王嬷嬷，这才让春枝把人送到马车上。

打发走了王嬷嬷，赵怡然就让春枝去前面传话，问问赵二他们有没有谁回来了。

看着春枝小跑着去了前面，她看着刚刚垂落的棉帘子还在轻轻的晃动，不由在明间里，来回踱起步来。

她要把刚刚王家送来的消息告知赵二他们，免得他们不知深浅一下子落到鲁王府的人手里那就麻烦大了。

片刻后，春枝回来了，只是赵振兴和赵二贲四三人竟然都不在铺子里。

赵怡然不由皱了皱眉，“他们外出时可有跟铺子里面的人说，去了哪里？”

“老爷去了南郊的庄子，赵二他们不知道，早上跟姑娘回过话之后，两人就出了铺子，再也没回来。”

第七百一十九章 出手

赵怡然来回走了两趟，这才停下脚步，对着春枝道，“与春生说一声，赵二他们一旦回来，就赶紧过来通传，我有要紧的事与他们说。”

“嗳。”春枝应了一声，又连忙退了下去。

…………

正被赵怡然惦念的赵二和贲四二人，此时正在府城内一间铺子的院子里，对着一位身穿玄色狐裘的青年男子躬身行礼，“属下见过主子。”

“起来吧，说说你们都查到了些什么？”略有几分清冷的声音，听在赵二和贲四耳内，让他们两人不由得浑身一颤。

只觉这会儿院子里好似格外的寒气逼人。

但是两人却是不敢做出丝毫畏冷的神情，两人忙把这两天一夜查到的消息悉数说与那青年男子听。

那青年男子微微扬了扬入鬓的长眉，嘴角边却是浮起一抹讥诮，“这么说，鲁王并不知此事？”

“是。”

“很好，下去吧。”

赵二和贲四二人却是没有应声退下去。

赵二忙从怀里掏出两张一百两的银票，双手恭敬的奉上，“这是姑……赵姑娘赏得……”

那年轻男子的目光在那两张银票上扫了扫，嘴角轻轻翘了翘，“即是她赏你们的，就好生收着吧。”

赵二闻言，忙躬身应是，和贲四一道退出了院子。

待到了一旁的夹巷，两人不由同时长吁一口气。

迎面一阵穿堂风吹来，两人不由同时打了个寒噤，这才察觉背后已经汗湿一片。

两人不由同时拧眉苦笑着摇头，赵二轻轻咳了一声，“既然主子来了，此事咱们还是不要再插手了，咱们只管在赵家当好差事就成。”

贲四点头，两人就快步出了夹巷，很快夹巷内恢复之前的安静。

“乾一，你去寻了铺子的掌柜，兖州这边的人手暂时全部交由你来统管。”

“是。”

一直默默站在一旁的乾一连忙抱拳应是。

“既然那人想要瞒着鲁王，想来也知此事一旦暴露必定对鲁王府不利，我记得鲁王身边的幕僚有咱们的人，想法子让他把这消息悄悄透露给鲁王的心腹知道。”

“把他们的眼线牵到靳大将军府去，务必要让鲁王明白赵家的事沾不得手。他这些年装得如此乖顺，想必不会为了这稍许银子的事，就敢招了上面人的眼。”

“是。”

“至于那姓伍的一家，既然有了胆子敢在背后算计人，那就要随时有被反噬的觉悟。

我听说他们家酒楼的生意如今已是每况日下，咱们干脆送他一程，让他彻底从这兖州府退出去，正好给咱们万隆分号空出一个好地方。”

“……是。”

乾一的神情不由就带上了一抹迟疑。

那身穿玄色斗篷的男子此时才转过身，一袭玄色狐裘映衬得那张白皙俊美的脸越发莹白如玉，姣姣好似天上明月一般。

不是程锦川又是谁？

他右手的拇指和食指轻轻摩挲着左手拇指上的墨玉扳指，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抱拳躬身的乾一，“怎么？”

乾一被那犹如实质的眼神看得直不起身，他知道是因为自己刚刚的迟疑，让主子心生不满了。

但是主子会如此生气，也实在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分明主子的心情在越来越接近兖州府时是越来越好的，时不时的还能与他们一行人说说这周边的风土人情。

就在昨日下晌接了一封飞鸽传书后，主子当时的脸色就阴的好似能下雨一般。

以至于后来主子弃车骑马，带着一行人连夜疾驰，就连乌老都没吭声反对，好在别院备的马匹都是千里良驹，他们一行人总算是在今儿下晌进了兖州府。

只是进了兖州城后，主子的神情看上去已经平静了许多，他只当是连夜赶路，主子的怒气已消。

如今看来，哪里是如此，分明是怒到了极致，竟然不顾以往行事的手段，直接想要要把那商家连根拔起。

他刚刚也是昏了头了，跟着主子去了海外几年，难道还不知道主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只要是犯到主子手里的人，又有几个讨了好去的。

但是这次毕竟与以前不一样，那赵家只是与自家商号有些往来，主子就能因为对方打了赵家的主意，就发了如此大的火，是不是……

难不成这赵家与自家主子还有什么旁的关联不成？

他想起离京前兑二知道这次是由自己和坎六陪同主子出行时，那幅欲言又止的模样。

是了，这些事往常都是兑二他们负责，就连兖州府这一片的布局，也是他和艮七照着主子的安排行事，他必定是知道一些内情的。

可恨这家伙竟是一点口风也没露，害得自己这会儿莫名其妙就撞到主子的枪口上了。

这些想法也不过是在乾一的脑海里一闪而过，他人已经不由自主的就单膝着地，斟酌着开口道，“属下刚刚只是有些迟疑……，咱们一来就直接让这百味楼垮台走人，日后在兖州府行事是不是多有不便……”

乾一的话说得很是委婉，他们对外毕竟是打的万隆商号的旗帜。

要是行事太过乖张跋扈，虽能让人心生畏惧，但是却不能让人心服口服，只怕如此行事对日后万隆的名声不好。

程锦川却有些不以为意，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不要说你能主宰旁人的生死，但是对付这样一个不过开了几家酒楼的小商号，他还真没把对方放在眼里。

只要对方不来主动招惹自己，这样的人他是连瞧也懒得瞧上一眼，只是对方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敢把手伸向了赵家，还打了那丫头的主意，怎么能不让他生气。

势必得要拿这什么不长眼的百味楼来立立威，一来给那小丫头出口恶气，二来也算是除了一霸，这百味楼竟然敢行此手段，看来也不是个规矩做生意的。

在这府城的声名必定也有些龌龊，只要把他们过往干的那些事，稍微扒出来一些，只怕都不要他们亲自动手，这百味楼就得灰溜溜走人，一个弄不好说不定还得官司缠身。

第七百二十章 雷霆

再来就是给万隆在这兖州府打了名声出来，他正打算在这兖州府设个万隆的分号。

前些年因为自己游历在外的缘故，程威他们虽然也把万隆商号经营的不错，也算是声名鹊起。

但是因为没人敢拍板行事，往常行事的手段都太过和善了些，已经有人瞧上了自家这块肥肉，说不准哪一日就要下嘴咬上一口。

他得让某些人瞧瞧，万隆就算是块肥肉，那外面也是裹着一层铁骨头的，当心下嘴时磕坏了牙口，那就只能算是自作孽，不可活了。

但是这些事他并不打算与乾一解释太多。

乾一的性子耿直了些，并不太适合做这些勾心斗角的事，要不是此时京城那边离不得兑二和程威他们，把他们两人调过来处理此事是再合适不过了。

“你只需照令行事，此事我心中自有计较。”

“是。”

“前头掌柜那边必定搜集了一些百味楼的消息，你让人散播一些出去。”

“是。”

“下去吧，让坎六过来。”

“是。”

程锦川背着手，仰头看了一眼有些灰蒙蒙的天空，看这天色，只怕明日又会有一场大雪，今年的雪一场比一场大，看来明年又是个好年景。

不知想到什么，他嘴角忍不住轻轻上翘，扬起一抹好看的弧度。

坎六进来时心里还有些忐忑，乾一给自己的提醒还言犹在耳，但是他一进院子，就见到自家主子正笑得满面春风的模样。

他只以为是自己眼睛看错了，就差伸手揉一揉眼，是不是自己连夜赶路，没有歇息，这眼神也越发不好使了。

“主子。”

“你这边挑一些人手出来，过两日给赵二他们送过去。”

坎六心中虽诧异，还是连忙抱拳应是。

“这几天你带着人，再给我好好摸摸鲁王府的底，我总觉得我们安插的人手传出来的消息也太少了些，你们仔细他们别被人给策反了，到时反倒是倒打一耙。”

“是。”

“离三他们这几天应该就会赶过来了，你先把咱们万隆要在兖州府建立分号的事散播出去。”

“是。”

“乌老那边安置的如何？”

“……他老人家已经用过膳食，安歇了。”

许是对出于强者的尊敬，这些时日相处下来，程锦川和乌老竟处出几分交情来，不像是宾主关系，倒好似成了忘年之交一般。

他点点头，自从接到飞鸽传书后难得温言道，“这些时日大家赶路都辛苦了，把事情安排下去，你们今日也早些歇息，后面还有的忙。”

“多谢主子体恤，属下等不觉得累，倒是主子已经两天一夜都没合眼了，事情即已吩咐了属下，主子还是用些膳食，早些安歇才是。”

程锦川点头，“我知道了，你下去忙吧。”

“是。”坎六连忙应声退了下去。

…………

赵怡然有些难以置信的看了眼低头站在自己身前回话的赵二，忍不住伸了伸脖子，这才把堵在嗓子眼的一口气咽下去，“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

“是。”赵二的头垂得更低了，他听闻这些消息的时候，比姑娘更吃惊。

他知道自家主子手段了得，但是没想到主子一出手就是雷霆手段。

城里才刚刚传出了百味楼欺压百姓，夺方害命的事。

第二日，府衙就下令封了百味楼，并把百味楼的东家伍家一家老小统统都捉拿下狱。

今天一早，鲁王府的大总管竟然亲自带着他们家的采买管事来到赵氏铺子订了一大批的辣酱和各种口味的腊味。

就连那些因为这次变故，还没往来得及摆上货架的果子酒，也被各订了两百瓶。

好在齐掌柜也算是经历了一些场面，起先先是有些吃惊，后来倒也热情的接待了来人。

他连忙让人请了赵振兴前去作陪。

双方寒暄过后，王府的大总管旁的什么都没透露，只说是年节将至，赵家卖得辣酱不但口味新颖别致，竟还是大明朝的独一份，鲁王府之所以买了这许多，也是打算回去用来置办年节礼用的。

有了鲁王府大总管今儿早上的这一遭，今儿铺子里面的货随即被闻声赶来的各家管事抢购一空。

有那些晚得了消息赶来的，却是没能买到现成的，只得把赵家作坊这几日要出的货全都订购了。

赵怡然只觉这一切犹如做梦一般。

她忍不住伸手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腕，手腕传来的刺痛感真实而又清晰，一再提醒她这一切是事实。

幕后之人原本赵怡然还只是怀疑，看着目前事情的走向，分明就是百味楼与鲁王府里的人勾连，想要给自家下黑手，就是不知这背后是何人出手，一下子就把这个局给破了。

只是事情怎么会变成如今这样，难不成是王家的手笔？

她想想又不由摇头，这不可能。

先不说王家有没有这么大的手笔，单说王家为了自家跟鲁王府对上，有可能吗？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那么是谁帮了自家？

赵怡然只觉整件事的背后有一只大手正在操纵这一切。

目前看着行势好像对自家有利，但是她反而有些心生忐忑，这种平白得来的恩惠往往都要不得。

她只觉得对方肯定是别有目的，但是自家除了这辣酱能让人觊觎之外，也没旁的东西了。

对方竟然能让鲁王府都坐不住了，变相的上前来示好，这是想要作甚，自家还有什么是能让人图谋的？

她百思不得其解，也顾不上跟前站着赵二，径自在屋里来回走了几趟。

“我爹去哪儿了？”她猛地停下脚步，想起赵振兴自打去了前头，就一直没再进来。

“前几日老爷让我们帮着请几位看家护院的人，今儿那些人都到了，正好今儿接了许多生意，老爷不放心庄上的作坊，就带着那几人直接去了庄子上。”

“一来把他们安置下来，二来也是想要叮嘱一下作坊里面的管事……”

赵怡然闻言点头，不由又看眼了低着头的赵二，不知怎的，她心下不由一动。

第七百二十三章 意外

“嗯呐，温棚里面长熟的菜，能收得全收了，等把这批菜给仙客来拉走，咱们也能歇上一些日子，等过了年，只怕又要开始忙活了。”李氏一边洗着碗筷一边解释道。

赵怡然点点头，自打进了腊月后，温棚里的菜蔬一日比一日成熟的多，刚开始还是每隔两日就让顺泰车马行捎上一大笸箩菜蔬到仙客来，后面蔬菜的种类多了，多得时候都得捎上两三篓子的瓜菜。

现在这地上摆了这一溜儿满当当的篓子和箩筐，想来差不多能够应付仙客来直至过年了。

“那咱们在温棚里面育得下一茬儿的菜苗如何了？”

“这两日已经陆续的都移完了，你爹也说了，咱们这温棚种出来的菜，味道要比咱们往年菜园子里张罗的都要好些，我打算那地儿就一直留着，就算是开春了，咱们也能提前些日子先种上别的菜，或是提前育好苗，回头移到园子里面来，就这样，咱们的菜也能比旁人家早上半个来月。”

“好啊，到了天气热起来，温棚那边也就不能种菜了，到时候把架子留着，把地整整，正好让它歇上半年，等过了中秋，咱们就能先育苗了，可要比今年早上不少时日。”

“大丫这主意不错，到时候菜园子里面的菜只怕刚拉架，咱们家的菜刚好就能接上，一点儿时间也耽搁不了。”赵振兴也起身穿上棉鞋，他上前几步拉过其中一个筐子，解开蒙在外面的褥子，露出里面整整一箩筐的茄子来。

在灯光的映衬下，那茄子显得格外紫黑油亮，上面还沾了一些水珠，更是映衬得茄子鲜嫩水灵。

“就咱家茄子这卖相，只怕那些寻常温棚种出来的也就抵不上。”

赵怡然一边伸手拿起一个茄子在手上掂了掂，一边笑着问李氏，“娘，你看今年这些瓜菜长得这般好，我给你出的主意可还中。”

“中，中，中，也不知道你这孩子打哪儿来的那么多主意。”李氏许是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边说一边已是忍不住笑起来，“靠着边角儿的两棵黄瓜秧上，也不知是谁授得粉，那边结出来的有几根黄瓜短短的，胖乎乎的，我摘了一个尝了尝，味道还不错。”

“喏，我还摘了两个回来了，就在装黄瓜的那个筐里。”

赵怡然听了不由得有些好奇，这种人工授粉的事还是她交给李氏她们的，温棚里没有蜜蜂蝴蝶这些生物，要想瓜果结的果实多，只得人工授粉，现在出现跟寻常黄瓜不一样的物什，她也比较好奇，上前就开始找那装着黄瓜的筐子。

那边赵振兴已经直接把所有筐子外面的褥子解了下来，赵怡然一眼就看到装着黄瓜的箩筐，果真如李氏所说，一根根细长的黄瓜上面，摆了两根又短又胖的黄瓜。

赵怡然有些意外，伸手拿起其中一根，外观颜色看起来跟寻常的黄瓜相似，不过巴掌长短，表皮比较光滑，没有太多的刺瘤，要不是实在太胖了些，都有点像前世很多人都喜欢吃得一种水果黄瓜。

赵怡然想了想，还是上前用水把它冲洗一遍，去掉顶花，用刀把这根黄瓜从中间劈开，见到中间的籽也很少，而且呈半透明状，显然还嫩的很。

她把劈开的黄瓜又切成几段，拿起其中的一段放到嘴边嚼了嚼，清甜爽脆，表皮处的微微青涩因着果肉里的清甜被中和不少，几乎可以忽略。

她微微挑眉，递给赵振兴一块，“爹，哥，你们也帮着尝尝，看看这味道比之黄瓜的味道咋样？”

赵振兴伸手接过，书哥儿几个也上前，一人拿了一块，咬了一口嚼了起来。

“有点甜……”

“感觉比咱家的黄瓜还要嫩上一些。”书哥儿看了眼手上被咬了一半的黄瓜，把剩下的直接丢到嘴里。

“是要好吃一些。”

“既然大家都觉得这个……这个‘黄瓜’口感还不错。娘，这两棵瓜秧上的黄瓜挑几个长得好的，到时候咱们留些种下来，到时候试试能不能种出这样的来。”赵怡然把剩下的两块黄瓜递给一旁的李氏。

李氏把手在围裙上擦干净水渍，伸手接过，“成，回头留两个好的，等它长老了我再把它摘了，就是这瓜到时候要是长成了卖给别人，说是黄瓜只怕旁人也不信。”

“这要什么紧，就像这玉米和地瓜，以前咱这地儿不也没有吗？只要东西好，管它叫啥名儿，没名子咱们给它取一个不就是了。”

赵怡然并不担心这些，这种黄瓜应该是授粉的时候出了错，或是本身就是什么杂交的品种，就是不知道到时候自家留种后，能不能长出这样的来，就怕是白忙活一场。

赵振兴和李氏把所有的瓜菜全部理了一遍，重新用笸箩把篓子全部盖上，“好了，明儿等仙客来的人来吧辣酱和这些菜拉走，咱们也就可以盘账过年了。”

说到过年，赵怡然想起下晌赵老爷子来过的事，跟赵振兴道，“爹，下晌咱爷来家了一趟。”

“哦，你爷来是有啥事儿？”

“说是让咱今年一起到老宅去过年。”赵怡然看了下赵振兴的神色，“我只说等你回来跟你说，没应承这事儿。”

赵振兴皱了皱眉，一低头，看妻儿都看着自己，不由伸手摸了摸后脑勺，“都看着我作甚？”

李氏看了看赵振兴，又几个孩子一眼，上前拿过一旁的抹布，开始擦拭起灶台来，“咱们要是这一大家子都过去，他姨能乐意？”

这个问题没人回答，几个孩子相互交换了一个眼色，也不搭腔，三两步就陆续上了炕。

赵振兴站在当地，看了看这个又看了看那个，叹了一口气，“等明儿的事了了，我去跟爹说去。”

赵怡然不知道赵振兴这句话是表示答应还是拒绝，不过这些事她并不太关心。

可能是因为没有继承大丫记忆的缘故，对于周氏，她并没有任何的情感，既不喜欢也谈不上讨厌。因为那些事情她并没有太多感触的缘故，所以对于赵振兴决定去不去老宅过年的答案，她的心态是赵家人里面最淡定的一个。

第七百二十四章 蹊跷

车内的赵怡然闻言只是微微挑了挑眉，人却坐着没动，“你们大奶奶太客气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可要我家护院帮着你们另雇了马车来？”

“不用不用……”方嬷嬷听闻连连摆手，满脸堆笑的道，“前面不远就是咱们的酒楼，已经让跟车的前去重新叫辆马车过来了。”

赵怡然原本就是说得客套话，见此便不由笑着道，“如此便好，外面快要下雪了，万一被困在这里就不好了。”

“姑娘说的是。”方嬷嬷笑着奉承了一句，见赵怡然没再吭声，就回到前头刘家马车那边去了。

外面的天色越发昏暗，已经零星的开始飘起了雪花。

春枝拿起火折子把小几上的琉璃灯点上，橘黄色的灯光一下子在车厢里倾泻开来，照的车厢内暖融融的一片。

“姑娘，这雪已经开始下了，咱们就这样干等着不成？”春枝撩起帘子又看了一眼外面。

“先等等吧，越过这条巷子，离咱们铺子也不远了，就算是落雪也没甚大碍。”赵怡然见她神色间带了几分不满，知道她心里因为上次的事，对刘家还有些怨怼。

便伸手从一旁的篓子里拿了一个福橘丢给她，“好了，你也尝尝这福橘，味道比咱们往常买的要好上不少。”

春枝忙伸手接过，见这福橘个头这般大，心里也生了几分欢喜，把橘子凑到面前闻了闻，一股淡淡的果香，让她不觉笑弯了眉眼，“谢谢姑娘的赏。”

赵怡然笑笑不说话，径自拿起一旁的书册随意翻看了起来。

哪知她们坐着足足等了一刻钟，都没见到前头的动静。

赵怡然不由心生狐疑，她一把把书合上，跟一旁正在撩着窗帘子对外张望的春枝道，“让贲四去前头看看，能不能帮着刘家把马车先挪到一边，咱们从旁边过去。”

“哎。”春枝知道自家姑娘这是等的不耐烦了，忙掀起前面的车帘子对着候在外面的贲四吩咐了一声。

不过片刻，贲四就来回话，只说那刘家的马车很是宽敞，直堵了大半个巷子，就算是避到一边，自家的马车也过不过去。

他有心想要帮刘家的车夫看看那车轴，无奈那车夫正趴在马车下捣腾，刘大奶奶跟前的方嬷嬷也说不用他帮忙，他就是想插也插不上手，他想着要不要试着掉转马车看看……

还没等赵怡然这边发话，刘大奶奶含笑的声音就至外面传来，“赵姑娘。”

“今儿都是我们的不是，想来耽搁了姑娘的事了，我让下人去酒楼订了一桌酒席，等会儿就给姑娘送到铺子里，权当是赔罪了。”

刘大奶奶亲自过来赔礼，于情于理，赵怡然都不能再端坐在马车上。

她虽然心里有些不舒服，但也不能把错处一股脑的都怪到刘家头上。

毕竟刘家事先并不知道自家的马车会从这边走，他们被堵在这边许久，都没有马车从这边过，显然这边的巷子往常行走的马车并不多。

她示意春枝打了帘子，自己也从马车上下来，对站在离自家马车两米开外的刘大奶奶微微行了一个福礼。

“大奶奶说哪里的话，都是意外，就是不知你们家的马车什么时候过来，这雪眼睁睁就越下越大了，咱们总不能一直耽搁在这儿。

我家的这个车夫很会打理这些车马，要不要他去帮你们看看，能不能先把这车推到巷子外面去？”

此时刘家的马车距离巷口不过十来丈远，只要那马车没散架，几人齐力，把它赶出巷子应该不是难事。

刘大奶奶闻言不由愣了愣，显然没想到赵怡然会如此说，她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马车，神色间不觉就带上了一抹复杂，随即恢复如常。

她转过身笑着与赵怡然道，“这等小事，哪就能劳烦你们家的人了，我看就让那车夫捣腾捣腾，想来也就差不多了。”

赵怡然听了却怎么看怎么觉得刘大奶奶有些言不由衷，她给一旁的贲四使了一眼色，“还是让他去帮着看看吧，一人计短二人计长，说不定两下一合计，就能把这马车修好了呢？

再说，你们家跟车的到现在还没回转过来，指不定还要指望着这辆车，把你们载回去呢？大奶奶说，是不是？”

刘大奶奶被她这番话说得，不由面上就有几分讪讪然，嘴角翕翕半晌也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那边贲四此时得了自家姑娘的首肯，立马大踏步走到刘家的马车跟前，把那一直趴在马车下的车夫一把拎了出来，自己则蹲下身来细细看那车轴。

赵怡然此时虽然不知刘大奶奶在打什么主意，但是已经对刘大奶奶的行事做派心生反感，再也无心与对方交谈，面上的神色也不由就有些淡淡的，正打算告退回到自家马车上，却是远远听见一阵马蹄由远及近。

刘大奶奶却是面带喜色的闻声转头，看见来人，不由猛一拍掌，“哎哟，怎的是小叔你过来了？”

声音里竟然隐约透出几分兴奋来。

赵怡然微微挑眉，这是嫂子看见小叔子应有的样子吗？还是这刘家的叔嫂关系格外的“亲厚”些？

不过来人即是男子，她更加不好杵在当下，忙转身，就要回到马车内。

那边刘大奶奶却好似什么也没能察觉一般，快步上前就挽了她的手臂，“今儿这都是我的不是，我给姑娘赔不是了，姑娘可不能恼了我，转身就走。”

她说完不等赵怡然反应，又转身看向身后，赵怡然竟被她拉着跟着转过身来。

对面骑在马背上的竟是一名身穿宝蓝色大毛斗篷的年轻男子，打眼一看那年岁应该还不到弱冠之年，只是天色昏暗，对方背光而立，她一时瞧不清样貌，只知是个面庞白皙的年轻男子。

那对面马上的年轻男子已经轻轻一跃，从马背上跳了下来，要不是此时天色昏暗，想来那姿势看起来会更加优美。

只是赵怡然对此却是嗤之以鼻，她又不是真正的十几岁小姑娘，还会被这些迷住了眼不成？

第七百二十六章 请帖

他原本打算与女儿说的事也只得先搁到一旁，不由微微皱了皱眉，关心的道，“这是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赵怡然就正了正神色，把昨儿下晌发生的事一五一十说与赵振兴听。

赵振兴先是惊讶，随即面上不由有了一抹恼怒，最后直听得脸色铁青，他把手上握着的一张礼单一下子就砸在炕几上，“刘家这是想做啥？啊？还想要逼婚不成？”

赵怡然见此，心里的气愤这才消退了些，随之而起的就是一股委屈，她忍不住嘟了嘟嘴，“刘家想做什么我不管，反正你不能把我许给刘家。”

赵振兴闻言不由气结，“就他家如此行事，还敢上门打你的主意，我莫不是昏了头，才会把你许配给他家？”

“那爹不是接了他们的礼，打算考虑他们的提亲吗？”赵怡然伸手拿起被赵振兴扔在一旁的礼单晃了晃。

“那……”赵振兴想到自己先前的打算，犹如被戳破的皮球一般，有些委顿下来，他不由有些苦恼的伸手挠了挠头。

这动作赵怡然好久都没见他做过，此时看来，竟有几分好笑。

赵怡然忍不住翘了翘嘴角，见赵振兴抬起头，又连忙抿了抿嘴，嘟囔道，“那什么？”

“那不是爹不知情吗？”赵振兴伸手抹了一把脸，心里此时恨透了刘家，一边对着他女儿这般威逼，一边又来自己跟前讨好求娶，这不是把他们赵家人耍得团团转吗？

他一正神色，“你放心，此事交给爹，爹保证不会把你随便许人的。”

“爹要说话算话。”赵怡然再次要求赵振兴保证道。

赵振兴看到她眼里的认真，心下也不由有些怅然，看到已经快长至自己肩高的女儿，突生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觉，他不由用力点点头，“爹肯定会说话算话。”

赵怡然这才笑逐颜开，高兴的拍了拍手，“好。”

赵振兴忍不住伸手想要摸一摸她的头，想到她已经长大，不由讪讪的收回手，“外面下雪，没事就不要出门了，爹把刘家的礼给他们退回去，既然敢打了你的主意，我不会轻易揭过此事的。”

赵怡然点头，她也有心想要借由此事看看赵振兴的态度，便没有多出主意。

赵振兴知道了昨天的事，又得了自家女儿的准话，也不耽搁，拿了刘家的礼单就出去了。

…………

不过次日，赵怡然就知道了赵振兴处理这件事情的结果，原本刘家想要拿下宿州府的辣酱代理权被另外一家商号拿下了。

赵怡然听闻心下欢喜，忙让春枝前去打听，是谁家拿下了宿州的代理权。

春枝很快就得了消息回来。

“姑娘。”

她一边打起帘子一边在门外跺了跺脚。

赵怡然也走出东次间，“可打听出来是哪家商号？”

“说是万隆……就是那个大商号……”

春枝刚刚出门的急，也没来得及穿上外面的棉斗篷，此时冻得双手通红，忍不住握着双手送至唇边轻轻呵了一口气。

“万隆？”

赵怡然闻言不由心下一跳，她忍不住伸手轻轻摁住有些嘭嘭乱跳的小心脏。

“嗯。”春枝不知自家姑娘为何这样惊讶，把她打听到的消息说与赵怡然听，“说是万隆的大掌事正好来了府城，想要在咱这兖州府开一家分号，听闻咱们正在物色宿州府的代理商，就主动前来接洽……”

赵怡然有些恍恍惚惚的歪到一旁的软塌上，任由春枝在自己耳边絮絮叨叨的说了一通。

她知道自己此时的情绪有些不对，但是她的心却好似有些不受自己控制一般的不停狂跳。

等春枝说完，她才听到自己有几分低哑的声音，“可知那万隆的大掌事可是一位叫程六爷的？”

“……这个……奴婢不知。”春枝有些疑惑的看了一眼侧卧在那里的赵怡然，“要不……奴婢再去打听打听？”

“你去吧。”

春枝又一阵风似的出去了，门帘子的坠脚磕在门框上，叮当作响。

“这丫头……”赵怡然忍不住轻笑出声，上次刘家的事，让这丫头很是自责了一番，此时见刘家吃了亏，心里还不知怎么高兴呢。

想到这里，她不由又把刚刚春枝说的那番话，从头至尾好好想了一遍，越想越觉得某种可能，她不由喃喃出声，“是你吗？……很像你的手笔哎……”

不知怎么，她突然就想起前世，有次她去下属的一家分公司，去查看一批刚刚研发出来的新产品，那家分公司的负责人是个年轻有为的精英男，具体长什么模样，她已经忘得一干二净。

只知道对方年纪好像与自己相仿，她去的时候，对方很是热情的接待了自己，后来也不知为何竟然就起了追求自己的心思，那还是她人生当中，屈指可数的追求者。

可恨自己当时有些应付这些很没有经验，还没来得及有所回应，那人就被调到了国外，据说被派往开发非洲的市场去了……

她不知自己为何会突然想起这件事，此时想来，竟觉得有些好笑，那时的情景不知怎的，竟与此时莫名有几分相似。

也不知那时是不是也是某人的手笔……

春枝脚步匆匆的进来了，打断了赵怡然的思绪，“姑娘……姑娘……”

赵怡然心里惦念着某人，一见她这般，连忙坐起身，“可是打听出来了？”

“还没有。”春枝把拿在手上的一张帖子递给赵怡然，“这是万隆管事刚刚送来的帖子，说是给老爷的。可是老爷早上就已经带着贲四他们去了南郊的庄子，南郊作坊这两天要出一大批货物，说是今晚老爷他们都要留宿在庄子上……”

“拿来我瞧瞧。”赵怡然刚刚平复下来的小心脏又狂跳了两下，她一把接过春枝手上的帖子，轻轻咳了一声，这才慢慢展开那张很是寻常的请帖。

入目是熟悉的字迹，她不知怎的，眼前突然一阵模糊。

她只得使劲的眨巴了两下眼睛，只觉有什么从面颊上滑落，她不由伸手一摸，一手的湿滑。

第七百二十七章 忐忑

“没出息……”她暗自唾弃了自己一声。

一旁的春枝见了，不由上前一步，“姑娘，你怎么了？”

“没事，你退下去吧。”赵怡然掏出帕子拭了拭面颊，对着春枝露出一个安抚的笑。

春枝有些忐忑的退到外间。

赵怡然这才把帖子拿起来，细细看了一遍。

帖子写的很是简洁，大意就是为了感谢赵家这半年来的对万隆的礼遇，他们万隆商号聊表谢意，今晚特在万隆的分号设宴款待，请赵振兴务必赏光云云。

“虚伪！”赵怡然不由撇了撇嘴，嘴角却是忍不住渐渐上翘。

这家伙肯定是打听了赵振兴今天不在，这才故意把帖子这个时候递过来，就是想要诓了自己前去。

那自己倒底要不要去呢？

赵怡然不禁扪心自问。

答案显然是肯定的。

她正好有事想要请某人帮忙呢，他自己主动送上门来，自己不去岂不是对不起自己了。

“哼！”她不由有些傲娇的微微扬了扬下颚。

把帖子放到一旁，就叫了春枝进来帮着自己挑选出门的衣裳。

…………

赵怡然再次打量了一下镜中的自己，肤白胜雪、一双水眸好像蕴藏着盈盈水波，让人见之难忘。

这幅容貌与前世的自己相比，完全就是两个模样，那家伙是如何认出自己来的。

一旁的春枝看了一眼小几上摆着的刻漏，在一旁提醒道，“姑娘，时辰不早了，要是出门的话，现在就得动身了。”

赵怡然掏出怀表看了一眼，已经是下午申时过半，也就是四点多了，确实应该出门了。

只是这心里为何有些忐忑不安，就像是……近乡情怯一样……

她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接过春枝递来的大毛斗篷，自己穿戴起来。

院子里，赵二早就套上了马车等着了，见到赵怡然主仆出来，他目光不由微微闪了闪，立马放下脚凳，上前打起帘子。

赵怡然踩着脚凳上了马车，马车内的炭盆燃得正旺，暖融融的一片。

赵怡然满意的颔首，示意跟在她身后进了车内的春枝打赏了赵二一个封红。

赵二看着春枝塞到自己手里的封红，忍不住微微摇了摇头，把封红收进怀内，轻轻吆喝一声，就赶着马车出了院子。

赵怡然一路上都在想着待会儿与那人见面后，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压根就没注意马车绕过了几条街巷，后又沿着街道走了一段，最后才停在一座府门前。

春枝受赵怡然影响，这一路上都安生的呆在一旁，没敢像往常一样撩帘看外面的景色。

直至马车停下，主仆二人才回过神来。

“姑娘，应该是到了。”

春枝撩起车帘子看了一眼，见赵二已经把马车赶到了一旁的侧门。

此时外面还在星星点点的飘着零星的雪花，昏暗的天色，屋檐下的琉璃宫灯早已经点上，正随着风轻轻摇曳，在地上投射出一些斑驳的光晕。

她只看见侧门前候着两个身穿灰色皮袄的男子，那样子看着既不像小厮又不像是门房，一时心中有些疑惑，不由看了看自家马车前赶车的赵二。

赵二他们几个平常也爱这样装扮，难不成这两人也是这什么万隆的护院不成？

春枝摇了摇小脑袋，总觉得这情景有种说不出来的奇怪。

那边赵二却不知道身后春枝的思量，他已经跳下车，把先前春枝递给他的帖子交给了候在侧门前的人。

双方彼此交换了一下眼神，其中一人推开门脚步匆匆的进了庭院。

另外一人，则放下门槛，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赵二就重新跳上马车，赶着马车进了侧门。

马车进了侧门绕过影壁，一路沿着甬道进了一座院落前。

春枝隔着玻璃窗把这些一一看在眼里，时不时的小声与赵怡然说上几句。

赵怡然自打进了这侧门，心中各种紧张、忐忑的情绪就纷至沓来，她只觉得交握在一处的手掌心一片濡湿，压根就没听清春枝到底说了一些什么。

先前在侧门前的另外一男子，想来就是进来通传的那人，此时正候在院子前。

见到马车来了，他对着赵二微微一抱拳，就朗声招呼道，“赵大姑娘，在下是万隆的三管事，特在此替我们大掌事恭迎赵大姑娘，我们大掌事已经在屋内设了宴，恭候姑娘多时。”

这边赵二等他话音落下，就跳下马车，放下了脚凳。

赵怡然由春枝帮着穿好斗篷，扶着春枝的手臂出了马车。

她头上戴着斗篷的帽子，帽子很是宽大，遮挡了她大半张脸。

离三饶是目力上佳，也只瞧见她小巧白皙的下颚。

但只这一眼，他就忙垂下眼睑，伸手做引，“赵姑娘还请随在下来。”

“有劳三管事。”

赵怡然微微笑着道了一句。

离三连道不敢，微微落后赵怡然半步，走在赵怡然的另一侧。

赵怡然照例扶着春枝的手臂，随着离三跨进院内。

应是走廊下每隔几步就挂了一盏琉璃宫灯，把院子内照得犹如白昼。

院子内的积雪被打扫的很是干净，青石板铺就的院子显得格外开阔。

院子里面栽了不少四季常青的花木，饶是此时已近隆冬，看上去竟也是郁郁葱葱的一片，院子的一角还有一株老梅树，此时暗香隐隐浮动，让赵怡然的头脑瞬间清明了许多。

她不知道自己此时为何还有这份闲暇注意到这些，可是她的目光不落在这些旁枝末节上，她怕自己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让人侧目。

离三很快就带着她们主仆二人到了正房前，“赵大姑娘，我们大掌事就在里面等您。”

赵怡然的目光随着他的指引，也不由落在眼前的雕花门扇上，思绪一时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压根就没注意到离三对自己用了敬语。

一旁的春枝却有些诧异的看了这位三管事一眼。

离三说完就躬身退开一步，伸手做引，人又往一旁退开几步。

赵怡然不由握了握双手，这才伸手推开面前的那扇镂空的雕花木门，满室的暖香顿时扑面而来。

第七百二十八章 相见

赵怡然的目光顺着那被自己推开的门扇，落在室内。

可她却怔在当地，只需瞥了那人一眼，就觉自己的脚步好似有千斤重一般，竟是一步也迈不动了。

离三见此又往后挪了两步，把愣在当场的春枝带了下去，转眼就不见了人影。

房间内布置的很是简洁低调，但是仔细一看，隐隐又有一股奢华之气。

赵怡然的目光从那些陈设上移开，这才重又看向屋子当中。

只见屋子中间摆了一张紫楠木的雕花长案，案上摆着一个精致的紫铜火锅，此时正“咕嘟嘟……”冒着欢快的水花。

围着火锅周围摆了一溜的白瓷菜碟，上面装满了琳琅满目的各色火锅烫菜。

长案后面的矮榻上正侧坐着一位身穿玄色绣银纹的锦衣男子，正姿态闲逸自斟自饮，一件黑色狐毛大氅也被他随意的丢在身边的地衣上。

他好似被开门声惊扰，停下了自斟自饮的动作，举起倒满酒的杯子，缓缓抬起头看了过来，不是万隆商号的程六爷还有谁。

赵怡然看到那只握着白玉酒杯的修长手指，在一旁琉璃灯的映照下竟是比那白玉酒杯还要晶莹几分。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清冽的男低音缓缓响起，和记忆中的声音一点也不一样，可是她知道他就是他！

不仅仅是程六爷而已。

还是她认识的那个程锦川。

赵怡然看着那侧坐在对面矮榻上的男子，他面容迭丽，举止肆意洒脱，额上系了根约莫两指宽的玄色发带，如果不是盯着自己的眼神稍显锐利了些，当真称得上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她努力的想要把眼前这个人与记忆中的那人重叠在一处，可是眼前的这张容颜此时太过耀眼，她看了片刻就不由放弃了这个打算。

她知道自己今天过来就会在这里见到程锦川，她一直以为自己早已经做好了彼此相见的准备。

可是此时不听使唤的手脚，却在提醒着她，她的紧张……忐忑……还有那几不可查的不知所措。

长案上的铜锅里还在不断的沸腾，欢快的冒着泡泡，空气里弥漫的是她熟悉的香气，这是她刚刚新推出的“千里香”，前天刚刚才在铺子里开卖，这边的锅子就已经煮上了……

而她的小心脏也像那沸腾的汤水一样，咕噜噜的直往外冒泡泡，那些泡泡散发着有些酸又透着一丝丝甜蜜的味道，陌生的让她害怕。

她不知道自己这会儿怎么会想到这些乱七八糟的，她的手脚不听使唤，但是她此时的五感却是格外的敏锐。

在对面那人那双漂亮得不像话的眼睛盯视下，她不自觉的就垂下眼睑，不敢再抬头与对方对视，只觉得她心跳越来越不受控制，那跳动的声音大得好似对面的人也能听到一样。

她忍不住伸手按住心口的位置，好像这样就能安抚住那越来越响的心跳声，不叫那人听去一般。

程锦川的感觉何等敏锐，他见对面的女孩傻傻的站在他的门前，用那双黑白分明的水眸紧盯着自己看的模样，一向沉稳的心绪瞬间不由漏跳了几拍。

好不容易平复下心绪，却是差点儿被她这掩耳盗铃的举动搞得有些啼笑皆非。

这张陌生的容颜背后还是他心心念念要找的那个人。

想到这里，早前还残留的一丝火气此时也散了一干二净。

他总算是找到她了，真好。

“过来坐。”清冽的声音再次响起，不过这次声音里明显带着一丝暖意。

随着话音落下，他也收回一直落在赵怡然身上的视线。

赵怡然这才觉得刚刚几乎凝固住的空气也一下子就流通起来。

她不由深吸一口气，“……咳……咳咳……”结果却是被弥漫在空气里的辣椒味给呛得连连咳嗽起来。

这下刚刚在站在门外吃的那些冷风，好似一起跑出来凑热闹，嗓子眼里有股痒意挥之不去。

一时间，只听得到她一声接一声的咳嗽声，她有些狼狈的一手扶着门，一手用帕子捂着嘴，想把这阵咳意压下去。

“唉……”一声幽幽的叹息声，突然在她耳畔响起。

她只感觉到眼前的光线一暗，随即后背上就落下一只大手，她身子不由随之一僵。

不过后背的那只大手却只是轻而缓的落在她的背上，似带着某种节奏般的轻轻给她拍起背来。

随着这阵轻拍，她身子也渐渐放松下来。

这时候，她才看到自己面前有一片黑色的衣角。

随着他的靠近，她嗅到他身上的一阵清雅好闻的竹叶清香，这是南方产量极少的一种极品香竹制成的熏香。

那还是她有段时间学着研制各种香料时，偶然与王颖然谈起制香的技艺，王颖然就拿了这味熏香让她长了一回见识。

那时王颖然拿出一个巴掌大的小玉盒，里面就放了一枚指甲盖大的香丸，说是一种极为难得熏香，还是琅琊王氏宗族那边给她送来的及笄贺礼。

因为太过难得，王颖然一直没有舍得用，只是时不时的拿出来闻一闻，之后重又放在玉盒里珍藏。

因为那香味很是独特清雅，她的鼻子一直记得这个味道。

就连王家那传承了上千年的世家大族的小姐都舍不得用的熏香，这家伙却是随意的就用来薰衣裳，真正是够奢侈的。

他倒底是什么身份？真的只是这个万隆商号的大掌事？

赵怡然一边在心里暗自猜测，一边已是不自觉的在程锦川的带领下走进屋内。

待她回过神来时，发觉她的咳嗽早就停了，人已是坐在程锦川对面的矮榻上，她不由有些暗恼自己刚刚怎么走神了，又想到这一切都是程锦川的错，便有些嗔怒的赏了他一个大白眼儿。

她却不知自己的这副模样落在程锦川眼里是另一幅模样。

程锦川才刚坐下，就见到她好似回过神来了，正好整以暇的等着看她有什么反应，谁知她就对着自己翻了一白眼儿。

第七百三十一章 想歪

他此时早已经从上到下，细细的把她端详了一遍，与记忆中那个爱笑爱吃的女孩重合在一处，见她此时眉头微皱，恨不得伸手替她抹去。

他的目光不知不觉间就柔得几乎能滴出水来，只想要把这丫头好好珍藏起来，不让旁人知晓她的可贵之处。

想到这里，他不由嘴角微翘，想着她日后在他的羽翼之下，也能如从前那般无忧无虑，洒脱肆意的活着，真好。

赵怡然不自觉的就把压在心底的所有事都说了出来，整个人也不由得轻松起来，果然人还是要有一个倾诉的对象。

不过把程某人当成一个知心大姐的感觉怎么这么怪？

她不由看向一旁的程锦川，却见他正看着自己出神，这家伙有没有在听自己说话？

她不由嘟了嘴，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嗳……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当然。”程锦川回过神来，看着她一脸娇嗔的样子。

这丫头如今竟然已经会跟自己撒娇了，一想到这里，他心情就不受自己控制一般的好了起来，咕噜噜的往外翻着愉悦的泡泡。

他忍不住微微摇头叹气，自己这莫不是被这丫头下了降头不成，就照这样下去，日后怎么还能……

“哎！你什么意思，为什么摇头，难道你觉得我说的那些不对吗？”赵怡然见他又是摇头又是叹气，以为他不认同她刚刚说得那些话。

想想也是，这时的大明朝，可是认同男子可以名正言顺的三妻四妾的，对他们男人来说，那还不像是掉进天堂里面来了。

一想到这里，她不知怎的，一股无名火就从心底窜了出来，“好啊，你个程锦川，我竟然没看出来，你这家伙竟然还是个种马男……你……你也不怕日后纵欲过度，头发掉光……满脑肥肠……”

赵怡然气急败坏的说了一大通话，犹如竹筒倒豆一般的把自己心里的愤恨倾泻而出。

程锦川忍不住抬头扶额，这小丫头片子，又脑补了什么罪名给按到他头上来了？

赵怡然见他这样，忍不住撇了撇嘴，“看看你，心虚了吧，被我说中心思了吧，亏你还是接受了新世纪的教育，原来骨子里面也是个……花心大萝卜……你……你……真是气死我了……亏我还跟你……说了一堆……亏我还把……把你……”

程锦川见她越说越离谱，忍不住上前一把捂住她的嘴，“你能不能不要胡乱往我头上扣帽子？嗯？”

赵怡然被他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不由猛地瞪大眼。

这家伙竟然还敢狡辩，这些可都是她刚刚亲眼所见，这难道还有假不成？

她刚想反驳，哪知自己的嘴巴被那只修长的大手捂住，她只能发出一阵毫无意义的“呜呜……”声。

程锦川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着她，手掌下柔嫩细腻的触感，还有那犹如花瓣一样的嘴唇在他掌心里蹭来蹭去。

不知怎的，他就觉得掌心一阵酥麻，那股酥麻传至心里，就变成一股痒意，让他差点儿忍不住要把手移开，重新换种方式堵住这丫头的嘴。

但是看着那丫头瞪大的眼，他此时却是不敢有丝毫冒进之举。

想到这里他不由有些气馁，对上那双黑白分明的水眸，“能不能好好听我说两句？”

两人的距离如此之近，让赵怡然能轻易的看到他眼里的认真，她不自觉的就点了头。

程锦川这才微微松一口气，“我是怎样的人，你应该清楚才是……”

你就是这样的人！

赵怡然的眼神，让程锦川的话没法继续说下去。

他想了想，便举例道，“前世我怎么也算得上是什么黄金单身汉了吧，那你可曾见过我与哪个女人过从甚密？或者是我接连换过许多个女伴？我的助理秘书可都是男人……”

他意有所指的看了赵怡然一眼。

赵怡然听到他如此说，正想点头认同，又看见他那意味不明的眼神，脑子不由多转了一个弯，……这……不会吧……

程锦川看着她陡然瞪大的眼睛，心里顿时有了不好的联想，再看着她眼睛左右乱瞄的样子，心里不由的一突，这丫头片子又想到什么乱七八糟的了。

那边赵怡然却是越想越觉得恶寒，竟忍不住浑身打了一个寒颤。

程锦川看着她这副模样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这丫头竟然……竟然敢……

“不许怀疑我的取向！……不然我会让你后悔今天如此想……”

程锦川觉得自己多年的养气功夫，在面对这丫头时，压根就起不了丝毫的作用。

赵怡然见他恶狠狠威胁自己的样子，忍不住皱了皱小鼻子，她伸出双手，把程锦川的手从自己脸上扒拉开。

“……这……这也能怪到我身上，不是你自己想到的吗？可见你自己也知道你以前的行事做派有多叫人遐想了……”

程锦川差点气结，自己那么做都是为了谁？

这丫头片子，真正是气死他了。

赵怡然见他这样，连忙打住话头，“好了好了，咱们说正事说正事……”

程锦川见此，只得无奈的摇摇头，坐到一旁的太师椅上，端起一旁高几上的杯子饮了一口茶。

赵怡然偷瞄了一眼他的脸色，拎来一旁的茶壶给他把杯中添满，“刚刚是我想左了，错怪你了，你大人不记小人过，还是先帮我想想我眼前这一关怎么过吧，可都愁死我了。”

程锦川端起杯子，慢慢饮了一口，抬头瞥了一眼一旁博古架上摆着的西洋钟，见外面时辰不早，等会儿还要送这丫头回去，遂也不再耽搁时间，正打算把心里早就盘算好的计划说与赵怡然听。

但是想着这丫头先前歪曲他的事，他又不打算轻易就这样说与她听，还是先旁敲侧击一下，看看这丫头能不能主动上钩。

“这段时间你想必也与赵家夫妇协商过，不嫁人这条路目前肯定是不行的。”

“嗯。”赵怡然点头，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程锦川，等他给她出个好主意。

这家伙的歪点子最多了，说不定真能帮自己想个辙出来。

第七百三十二章 出谋

“就是你想要再拖上个一两年，只怕赵氏夫妇都不怎么同意吧。”程锦川淡淡看了她一眼。

赵怡然只得继续点头，只是这些细节她还没来得及说出来，这家伙怎么就都知道了。

不过此时她无暇细想这些，一心指望着程锦川能给她出个好主意。

“那么，摆在你面前的路其实并不多。”程锦川说着放下手上的杯子，竖起一根修长白皙的手指，“一，趁这一两年的时间，你赶紧挑个瞧着还算顺眼的人家嫁了。”

赵怡然连忙摇头，这家伙出的什么馊主意，要是她现在想嫁人，为何还要来找他想办法。

那边程锦川却是不紧不慢的又竖起一根手指，“二，你与赵家夫妇死磕到底，反正你也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大不了你跟他们闹掰了，我另外给你置了宅子，你住进去，以我的能力也能保你一辈子衣食无忧……”

赵怡然闻言不由又拿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瞪他，这家伙到底有没有用心，这都是出的什么馊主意？

她有些忿然的瞪了程锦川一眼，拿起自己的杯子，恨恨的喝了一口茶。

“看你这样，显然这第二条路也不愿意选了，你既不愿意与赵家闹翻，又不愿委屈自己，偏偏你们双方的意见又相违背，那么就只剩下最后一条路了。”

程锦川说着收回手，一双漂亮的丹凤眼突然紧盯着赵怡然的双眸，“不如……我娶了你……，可好？”

“……噗……咳……咳咳……咳……对……对不起……咳咳……”赵怡然含在嘴里的一口茶还没能咽下去，反而尽数喷在对面程锦川的脸上、衣襟上。

程锦川忍不住微微闭了闭眼，微微握紧拳，心里快速的默念着道德经，劝自己沉住气……沉住气……

赵怡然好不容易止住咳，忙掏出自己的帕子隔着一个高几，给程锦川一一拭去水渍，嘴里喃喃赔罪道，“不能怪我……真的不能怪我，谁让你开这么大玩笑，偏还装着一本正经的样子……”

程锦川感觉那只小手上上下下的在自己身上一通忙活，不由悄然睁开眼，正对上那双灵动的水眸。

心里的那股闷气不由就散得七七八八的，这丫头和从前一般，都长了一双漂亮灵透的眼睛，怎么在这件事上就少了一根筋呢？

想到自己刚刚的试探，这丫头就是如此回敬自己的，想到这里，他又不由的一阵挫败。

难道这丫头就从未对自己生出过一丝男女之情？

还是说，她压根就不喜欢自己？

想到这里，他就不由的一阵胸闷，立马把这种可能排除在外。

一定是她还未开窍，自己只需再花些精力慢慢引导她就是了。

赵怡然见他坐着一直不出声，以为他真的生气了，想到自己先前的举动，好像换着任何人都会生气吧。

她只得站起身，绕过高几，站到程锦川面前，“喂？真生气了？我都说了不是故意的，你就不要这么小气了，你要是实在想不出办法也不要紧，我自己再回去琢磨琢磨，反正这一两年他们也不会把我随便许人。”

“然后呢？”程锦川忍不住微微挑了挑眉，“过个一两年再随便找个人家嫁了吗？你不是说这里的男人都会三妻四妾吗？这样的你也能接受？”

“当然不能啦，我这不是还没想到办法嘛。”赵怡然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变成这样，一遇到程锦川，好像就会习惯性的把这些问题丢给他，难道自己从前也是这般？

程锦川却是没有注意她此时的心不在焉，而是把赵怡然推到他旁边的太师椅上坐下，正色的道，“我刚刚的那个提议不是开玩笑……”

他一边说一边仔细的盯着赵怡然看，见她先是惊讶的瞪大眼，随即面上闪过一抹不自在，有些不敢与他对视。

他知道自己此时不能心急，只得循循善诱道，“但是也不是要你真的嫁给我，不过是为了帮你脱身的权宜之计罢了。”

“哦？”赵怡然闻言，立马坐直身子，连忙催促道，“怎么说？”

程锦川见到她这样，心里提着的一口气总算是放松下来，他重新坐回太师椅上，一一给赵怡然分析道，“不管怎样，你不嫁人这件事肯定是行不通，不说其他人，光是赵家人就不能接受，你也不想日后的生活过的不舒心吧。

那么你又不能随便嫁人，倒不如先假装与我定亲，然后借口晚个几年成亲，这顿时间内，你就好好物色一下成亲的人选。

要是到最后你都没能找得到合适的人，我们还可以假成亲，只要是我们成了亲，那么你想要做什么，还不是你说了算？”

赵怡然闻言，好好想了一遍，不由笑逐颜开，“是哦……呵呵，我怎么就没能想到这个主意……你可真厉害。”

她笑着伸手拍了拍程锦川的手臂，很是诚挚的赞了一句。

“那是当然，你也不看看是谁给你出的主意，但是幸好你没想到这个主意，你以为你随便就能找个人陪着你玩假成亲这一套不成？”

“嗯，这样的人选确实不好物色，弄不好我丢了名声不算，还连带着赵家也跟着遭殃。”

赵怡然想到这里，不由有些后怕，对着程锦川露出一个甜笑，“幸好遇见了你。”

这句话，程锦川听了很是受用，他佯装不在意伸手摸了摸她刚刚拍过的地方，笑着继续道，“这事我前前后后已经都为你考虑过了，应该是目前最适合你跟赵家的办法，你只管放心交给我就是了。”

“至于我打算如何做，我会先找人与赵东家那边接洽，到时寻了合适的机会就会提我们的亲事。”

他说到这里，不由瞥了赵怡然一眼，见她没有露出任何不情愿的神色，才继续道，“我找的人，到时会透露一些你我结亲对赵家的诸多益处，想来只要我品性上佳，家世又过得去，赵东家应该不会反对这门亲事。”

第七百三十三章 划策

“而且赵东家那边我之前也曾派人与他接触过，他为人忠厚有余，精明不足，光是应付赵家眼前的局面，还稍显勉强。

要不是有你在背后给他出谋划策，只怕赵家难有如今的局面。但是因为辣酱的事，还有你弄得这个代理权，却是促使着赵家一步步往前迈。

赵家势必得要在生意上寻求一个助力，以目前万隆的实力来说，赵家能搭上万隆，想必日后的一二十年都无需担心这些。

到了那时，赵家只怕已经完全能够培养出独当一面的大管事，这是万隆与赵家联姻受惠的第一个好处。”

而且是赵振兴必定不会拒绝的一个好处，但是看在这丫头把赵家人当做自家人的份上，这话他还是不要说出来让她心里不舒服了。

赵怡然闻言很是认同，而且听他事事都为自己考虑周到，心里更是熨贴的不行，她看向程锦川的眼神已经盈满满满的感激。

程锦川却只当做未看见，继续说着自己的打算。

“而且万隆的背后有人扶持，所以一般的势力轻易不敢招惹与万隆结盟的商号，这对你们来说，无疑多了一道护身符，想来先前百味楼的事，应该不会再重演……”

赵怡然听了连连点头，就是赵家目前的局面，看似一切顺遂，实则因为赵家没有任何根基，处处凶险的很，稍微有谁使些绊子，赵家就能栽个大跟头。

她应付起来已经稍嫌吃力了，更何况是赵振兴，要是有程锦川帮忙，背靠着万隆这棵大树，不说这生意做得有多风生水起，肯定也是万事顺遂，她不由问道，“然后呢？”

“然后就事关你在赵家的两位兄弟了，他们二人如今都已经拜了名师，你是打算都让他们走科举入仕这条路了？”程锦川说到这里，看似漫不经心的打量了她一眼。

他知道与她同胞的那个赵文书，与她感情极是亲厚，两人之间的兄妹情谊让他有时都忍不住心生嫉妒。

“嗯，你来了这里也知道，对于赵家这样的人家来说，科举入仕几乎可以说是唯一的出路，不然就算是我帮着挣了这许多的钱财，对赵家来说也是祸而不是福了。”赵怡然见他说到书哥儿和棋哥儿两人将来的打算，也不由正了神色。

“那么赵家的生意这一块他们压根就顾不上，甚至于将来仕途上想要有所进益，还需家里提供钱财，源源不断的去打点周旋。”

“不错。”

“你可能不知道，我还有另外一个身份，对赵家兄弟的将来来说，也是一个助力”

“噢……什么？”赵怡然自打两人相见开始，只顾着说自己的事，还没来得及细问程锦川来了大明朝之后的经过。

此时听得他如此说，不由有些惊讶，这家伙除了有万隆这个大商号，还有什么了不得的背景不成？

“这件事，以后再跟你细说，你只需记得，赵家兄弟仕途上的事，日后我也能搭把手就是了。”

荣国公府的事有些复杂，程锦川暂时还没打算与赵怡然说。

而且他不是荣国公府的嫡长孙，没有继承荣国公府的义务，日后更是不打算在荣国公府常住，让小丫头知道那些，也是徒增她的烦恼罢了。

还是早些把这丫头的名分给定下来，他也好腾出精力来办京城那边的事，等日后有了闲暇再慢慢说给她听就是了。

赵怡然听他如此说，也就没多问，想到他先前提的事，不由问道，“你还没说你打算如何跟我爹说这件事呢？”

“那些事我都已经安排妥当，你只需在家等着我的好消息就成。”

“可是，你之前不是说这只是权宜之计吗？你不把后续的事情说与我听，我这心里也没底呀，到时要怎么配合你行事？”赵怡然见他不打算再说，不由急了，这事如今都快成她的心病了，要是不能好好解决，她哪里还能吃得下睡得着。

“既然你也知道只是权宜之计，那么后面的许多事都是做不得数的，我还得仔细想想应该如何做，才能帮你脱了这困境。今儿天也不早了，我先送你回去吧，我暂时还要在兖州府留一段时日，等我想好了，再约了你出来细说。”

程锦川说着就站起身，赵怡然的一颗心被吊在半空中，七上八下的没个着落，哪里还能安心的回去。

她不由起身上前，拉了程锦川的手臂，“那你先大概跟我说一说，回去我也帮着一起琢磨琢磨，说不定我也能帮着想个好主意出来呢。”

程锦川见她这样，忍不住伸手帮她把垂在脸颊旁的碎发别到耳后，手指无意在她柔嫩的耳垂上轻轻拂过。

犹如拂过上等丝绸一般的柔嫩触感，让他的手指不由微微蜷缩了起来，他微微握紧了拳，柔声哄道，“听话，再不回去，外面就要宵禁了，难不成……你还打算留在我这边过夜不成？”

赵怡然闻言，不由连忙抬头看向一旁的玻璃窗扇，院子里被那些琉璃宫灯映照的灯火通明，哪里能看得出时辰。

她忙又掏出自己的怀表，看了一眼时辰，不由有些惊讶，“哎哟……怎么这么晚了？”

外面已经离宵禁时间只差小半个时辰了，她急忙就要与程锦川告辞，“那……那我今儿先回去，你这边有了信儿，再让人给我捎信。”

程锦川在她掏出怀表的那一刻，眼神几不可查的闪了闪，脸上飞快掠过一抹笑意。

见她这会儿着了急，忙笑着拉过她，“别急，还来得及。”

大明朝的宵禁时间是从太祖开始制定的，比前朝要晚了近一个时辰，所以这会儿还来得及。

他说着转身就拿来赵怡然的斗篷，顺手给她披上，“外面冷，你还是把衣服穿好了再出去。”

赵怡然连忙笑着道谢，拉过两侧的丝带，快速的打了一个漂亮的结，“外面冷的很，你还是别送了，今儿是我们家的护院赶车送我来的，为人很是妥当的。”

第七百三十四章 护送

“嗯。”程锦川只是淡淡应了一声，伸手拿起一旁地衣上的大氅，自己也快速的穿戴好，就伸手扶着赵怡然的一只手臂，把她原地转了一个方向，“走吧，我送你。”

赵怡然见他这样，知道再坚持下去也没有意义，只得随着他的脚步往外走，心里却是隐约闪过一丝甜蜜。

走在她身侧的程锦川借着身高的优势，轻易地捕捉到她微微上扬的嘴角。

果然人常说女人爱说反话，你要是真的照着她的话做，只怕这会儿心里指不定怎么埋怨你呢。

程锦川打定主意，以后对待这丫头，还得万事心里拿定主意，不能被她牵着鼻子走，他可不想前世的那些事情再重演。

程锦川打开房门，夜风裹挟着雪花卷了过来。

他微微踏前一步，把赵怡然挡在身后。

程锦川微微转过身，伸手帮她把脑后的帽子拉了戴在头上，瞬间赵怡然从头到脚又被裹得严严实实的。

程锦川上下打量了一下，满意的颔首，手指一错，打了一个响亮的响指。

一侧厢房的门被打开，离三带着春枝出现在走廊上。

春枝见到站在廊檐下的赵怡然，忙小跑着过来，“姑娘。”

赵怡然见她面上有着掩饰不住的担忧和害怕，忙伸手握住她的手，“没事，这是万隆商号的大掌事，与我……与我原先就相熟。”

春枝闻言，不由长吁一口气。

她先前跟着姑娘进来，就被这个什么三管事给带到了一旁的厢房，姑娘没发话，她即不敢反抗又担忧姑娘，这一晚上犹坐针毡，哪里能安生的下来。

此时听姑娘亲口说没事，她的心才算是安定了些，眼睛忍不住瞟向站在赵怡然身前，替她挡着风雪的那个什么万隆的大掌事。

程锦川淡淡的撇过来一眼，吓得春枝赶忙赵怡然身后躲。

这什么人长得倒是好看，就是这眼神好吓人，看着比这外面的风雪还要冷上几分。

程锦川瞥见赵二已经赶着马车过来了，跟身旁的赵怡然道，“走吧。”

赵怡然也见到了自家的马车，忙抬脚跟了上去。

赵二停下车，忙放了脚凳，便束手躬立在一旁。

赵怡然由春枝扶着上了马车，主仆二人坐定，马车就轱辘辘的动了起来。

“姑娘。”春枝上下打量了赵怡然一下，没察觉哪里不妥，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她撩起一旁的窗帘，忙又“唰”的一下赶紧放下，小声的问赵怡然，“姑娘，那……那大掌事这是要送咱们回去吗？”

赵怡然见她这样，有些好奇撩起帘子看了一眼，就见程锦川正骑着马，走在自家的马车身侧，她不由微微抿了嘴笑。

一旁的春枝见了，却是怎么想怎么觉得自家姑娘与这大掌事之间的气氛怪怪的。

她还记得先前看见两人站在那间宅子正房的廊檐下，远远看去……就跟一对……一对小夫妻似的，不过这样的话她不敢说口，免得坏了她家姑娘的名声。

“这外面太晚了，他不放心我们就这么回去，这才要送我们一程。”

赵怡然见自家丫鬟好奇的瞪大眼看着自己，不知怎的，竟觉得有些不自在起来。

她起身忙坐到另一侧的软塌上，伸手撩了另一侧的窗帘，装着若无其事的看了一眼外面，只见外面漆黑一片，只有自家马车前挂着的那张气死风灯照出的一团光亮。

“外面这么晚了，咱们在外行走，多有不便，有人护送，我们也能安心些。”

春枝不知自家姑娘作何还要这般解释一番，她们又不是没有赶过夜路，更何况这还是在府城里面，有什么好担心的，不过既然姑娘这样说了，她就这样听吧，也许姑娘胆子小，心里正害怕呢。

此时外间已经几乎没有了行人车马，赵二赶着马车不过花了两刻钟就赶到了赵家铺子。

赵二叫醒了守门的婆子，马车一路进了院子。

赵怡然由春枝扶着下了马车，这才发现程锦川竟然也跟了进来，正背着手，四下里打量。

她不由轻咳一声，“六爷，外面也不早了，你还要赶回去……”

言下之意，您老人家还是赶紧动身吧，我们家的下人还都候在这里呢。

程锦川闻言看过来，只淡淡的一眼，就能猜出她心中所想，他不由微微腹诽一句，这丫头，他第一次来也不说句客气话，招待招待他。

不过此时外面确实不早了，也不再适合自己耽搁下去。

他对着赵怡然主仆微微颔首，说了一句，“那我先走了。”

赵怡然点头，目送他出了自家院子，不过片刻，院门外就响起一阵“踢踢踏踏”的马蹄声，渐渐远去。

“走吧，外面冷的很，咱们也进屋吧。”赵怡然说完，当先一步就往屋里走。

春枝连忙跟了上去。

…………

等春枝打来热水，服侍赵怡然梳洗上了炕。

赵怡然坐到暖烘烘的炕上，整个人才舒服的叹了一口气，“冬天好在有这暖炕，还是睡在炕上舒服。”

那边春枝正把她换下来的衣裳收拾了放到一旁的盆子里，留着明日洗，闻言笑着道，“咱们这地儿都是睡炕，上次听那前面的伙计说，南边的人都睡那什么床，这冬天还不得冻成冰坨子了……咦……”

赵怡然听了春枝的话，回想着前世一到冬天，就阴湿寒冷的屋子，就算是开了空调也管不住那股湿冷的劲儿。

此时听得她一惊一乍的，也不由看了过来，“怎么了？”

春枝忙把赵怡然的今天穿着的斗篷翻过来，从里面的暗袋里面拿出一个雕刻精致的匣子来，“姑娘，你这什么时候放进去的，差点忘了拿出来了……”

赵怡然闻言，不由疑惑的趿着鞋下了炕，伸手接过春枝手上的匣子。

是个足有尺来长的细长匣子。

她细细一打量，竟然是个楠木匣，上面雕刻了一些很是精致繁复的纹饰，是她从未见过的样式。

她敢肯定，这不是她的东西，但是却在自己的斗篷里。

她想起回来时，是程锦川给她披上的斗篷，难不成……

第七百三十六章 心事

匣子里面静静躺着一只扁平的玉镯子，竟然是用极为难得的桃花玉制成，玉质细腻油润，颜色很是娇嫩，看着犹如一抹春天的颜色

赵怡然一见就很是喜欢，不由伸手拿了起来。

这一拿起来，她才发觉自己之前看错了，这不是一只普通的玉镯，竟然是看着很像玉镯的一只手表，不过是表盘做的很是小巧精致，同后世那些精致的女表有的一拼。

而她刚刚看到玉镯不过是表链罢了。

她把表盘的那一面转到面前，细细一阵打量，发觉表盘上的玻璃好像也不是普通的玻璃，转换着不同的角度，隐隐竟然流转着七彩的光芒。

赵怡然暗自惊讶，忍不住把表盘一旁的搭扣解开，把手表带到自己的手腕上。

尺寸竟然刚刚好，赵怡然细细打量了一番，实在是喜欢这个手表，而且她要是不想让人察觉，只需把表盘转到手腕内侧，别人见了也只当是寻常的一只手镯罢了。

她心里不由默默感谢了某人几句，这才伸手拿出匣子里的那张折纸，这个匣子内的折纸竟然是一个半圆形。

赵怡然沉思了片刻，没能完全理解这是什么意思，顺着折印，把折纸慢慢拆了开来。

“丫头，生辰快乐！”

心里从一开始就压抑的感动、欢喜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瞬间因为这句话，使得她所有的情绪都飙升至顶点。

赵怡然突然觉得鼻头一酸，眼眶一热，眼泪就不由自主的滑出眼眶，啪嗒一下落在自己的手背上。

她忙放下手上的折纸，掏出帕子捂住自己的眼睛。

良久，她才抬起头，手上的帕子已经湿得能挤出水来。

她起身重新拿了一块干净的帕子，拭了拭眼睛，这才发觉眼睛周围的肌肤已经微微有些刺疼。

她索性走至一旁的梳妆台前，看见镜中的自己，一双眼睛红肿的吓人，就连鼻头也是红红的，映衬着整张小脸都有些惨不忍睹起来。

“噗哧……”看到自己这副可怜样，她心里的那些情绪此时已经不见踪迹，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你可真是傻……”

她想起她去找某人帮忙的情形，此时再想想某人说的那些话，摆明了就是想要忽悠自己先上了他的贼船。

自己还傻愣愣的任由他忽悠自己。

她此时想想脸上就不由得烧的慌。

可是……可是要拒绝吗？

她不禁扪心自问。

除了程锦川，这世上还能找到比他对她更好的人吗？

显然没有。

最起码她找不到。

她伸手拂过还在微微刺痛的眼眶，这眼睛要是不想办法冷敷一下，只怕，明天早上是不能见人了。

她转头四顾，正好看见一旁桌子上的茶壶，眼前不由一亮，几步上前伸手摸了摸茶壶，冰凉的触感让她不由打了个寒颤。

想来茶壶的水必定是早就已经凉透了，她拎起茶壶摇了摇，里面还有不少水，她把帕子上淋了一些冰凉的茶水，然后敷到眼睛周围。

冰冷的触感传来，让她不由打了个激灵，不过眼角周围倒是一下子舒服了许多。

等她接连换了几块帕子，细细敷了几回，这才觉得眼角周围的刺痛感消散了下去。

她重新坐回炕上，捡起落在炕几上的那张纸，细细看过一遍，见上面没有溅落泪水，这才小心翼翼的顺着折痕重新折了起来。

等把折纸放回匣子内，手腕上的手表她却舍不得摘下来，她摩挲了片刻，突然脑海里灵光一闪。

连忙转身，拿起摆在床头的怀表，这也是他送她的。

她掏出帕子，把怀表细细擦过一遍，这才收到最后的这个匣子内，

见到所有的匣子恢复原样，她合上外面楠木匣子的盖子，扣上搭扣，手在匣子上细细拂过，摩挲着那上面雕刻精美的纹饰，突然很想见到某人。

想要问问他给她准备这些礼物的心情，还有他真正的心意……

她记得他的生辰应该是在二月二，龙抬头的那一日，今年的早就过了，不知明年他的生辰打算在哪里过。

自己是不是也应该给他准备一份生辰礼呢？他喜欢什么？看他那样子什么也不缺，总要送些有意义的礼物吧。

赵怡然抱着匣子，静静沉思了良久，也没能想出一个好主意。

…………

“姑娘，你眼睛怎么了？”春枝一边帮着赵怡然梳头，一边小心打量了一眼镜中赵怡然的神色，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

赵怡然昨晚虽是冷敷了好一会儿，今儿早上起来，一双眼睛还有些红红的，让人一眼就能看出端倪来。

“哦，我昨晚看书看晚了……”赵怡然昨晚没睡好，闻言也只是有些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句。

她还在想昨晚困扰了她一夜的问题，也就没有注意一旁春枝的打量的目光。

春枝闻言愣了愣，但是看着姑娘这样子，只怕老爷回来了见了也要问个究竟，不由提议道，“奴婢小的时候听隔壁大婶说过，说是用煮好的鸡蛋滚一滚，可以去了这些红肿，要不，奴婢让周娘子煮了鸡蛋过来，给姑娘试试？”

“好。”赵怡然对这轻微的红肿并不太在意，无可无不可的应了一声。

春枝帮她把头发梳好，就忙去寻了周娘子。

等春枝用鸡蛋帮着赵怡然敷好眼睛，看着一打眼已经看不出来红肿的痕迹，这才收了鸡蛋。

赵怡然用好早膳，就有些懒懒的躺在屋内的软榻上想着心事。

春枝见自家姑娘，自打昨晚拿了那个楠木匣子，人就有些神色不对，心里有些担忧，但是主仆有别，有些事她也不好多问。

想着姑娘前几日就让她开始收拾的箱笼，不由找了话与赵怡然说，“姑娘，再过两日，羽衣坊那边就要把咱订做的衣裳靴子送来了，你是不是还得再上街采买些东西，咱们过几日就要回村里了？”

“哦，这事不急，咱们暂时不回去，我在……府城还有些事，等……事情办的差不多了再启程也不迟。”

第七百三十七章 延期

赵怡然说完，也不去看春枝诧异的目光，有些欲盖弥彰的多解释了一句，“这离年节还早得很，铺子里的事我还不太放心，我得再看看才能安心回去……”

她越说声音越来越小，生怕自己的心思被春枝察觉，连忙打住话头。

她想着程锦川昨天跟自己说过，还要在府城待上一些时日，自己回去也不过就是忙些年节的事，要不就是呆在屋内猫冬。

倒不如也在这里待上一些时日，说不定两人还能再见几面，她还有许多话想要跟他说。

再说，还有那件事呢，不等那事有个结果，她就是回去了心里也不得安生，想到这里，她越发坚定自己的决定，等赵振兴回来，她就与他好好说说这事。

春枝见她如此说，心里微微惊讶了片刻，过了片刻才犹豫的问，“那……那些箱笼奴婢也就先不收拾了？”

“嗯，日常用的东西先放着吧，那些买了带回去的东西先收起来，咱们过两日天气晴了，再到街上逛逛去。”

“哎。”春枝见她打定主意，也不纠结，应声就退下去了忙活了。

赵怡然则抚了抚戴在手腕上的那只手表，嘴角忍不住微微翘了起来，她站起身，看着窗外洋洋洒洒的雪花叹了一口气，她突然好想见到程锦川，哪怕只是与他呆在一处，漫无边际的聊聊天也好……

只是此时外面落了这么大的雪，她要是让人赶着车去了万隆商号，只怕赵二他们都当自己有些疯魔了。

唉，算了，这下雪天她还是安生待着，别折腾人了。

…………

此时程家别院内，程锦川刚刚练完剑，正盥洗换好衣裳，由离三服侍着用完早膳。

离三见他搁下碗筷，忙招来门外候着的小厮，帮着把碗碟等物撤了下去，“主子，您吩咐的那些，属下都已经安排人布置下去了，接下来就等看着赵家那边的反应了。”

他一边说一边小心的瞄着程锦川的脸色，他不知道自家主子让他特意给赵家当家的散布那些流言是何用意，还有昨天下了帖子邀了赵家大姑娘前来，……难不成主子又跟赵家大姑娘谈成了一笔大买卖不成？

他不禁想起昨晚自家主子冒着风雪亲自护送赵大姑娘回去的事。

自打他来了主子身边，还从没见过自家主子对谁这般礼遇过，虽说赵家的辣酱生意确实是个利润极厚的独门生意，但是对于他们万隆来说，也实在称不上有多重要，更何况让自家主子亲自出面应对……

这里面肯定是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关系，主子不说，他们也不敢妄加猜测。

倒是赵二和贲四他们几个，都是他们主子的人，他们几人被派了跟在赵家身边，看来主子这次所谋甚大，他还是好生把主子安排的差事办妥当了，免得坏了主子的差事，不然他就是万死也难辞其咎。

程锦川却是对离三的目光视而不见，他们几人对自己的忠心，这几年已经经历过无数考验，自是用不着怀疑。

他的事也没打算瞒着贴身的几人，但是事情还没到挑明了说的那一日，就让他们几个去揣测好了。

他端起手边的杯子，漱了漱口，就接过离三递来的帕子擦了擦嘴，这才站起身，“可知道乌老这几天都在做什么？”

“……”程锦川突然提起乌老，让离三不由愣了片刻，才回过神来，“乌老那边的事属下不太清楚，这几天都是坎六他们几个在守着，要不属下让人唤了坎六来给主子回话？”

“嗯。”程锦川微微颔首，起身走到一旁窗棂前的高几旁。

高几上正摆了一盆遒劲弯曲的盆景，是铺子的掌柜前几日送来的。

那盆景不过是株两尺来高，主枝上面倒是长得枝繁叶茂，亭亭如盖，一旁一根纤细的枝干却是盘旋弯曲与主枝相互交错，枝干顶部一小撮翠绿的嫩叶极是招人的眼睛。

这盆景里相伴相生的两株树却是像极了一柔一刚、一阴一阳的一对，难得在这寒冬还能长得如此茂盛，显然之前也是被人细心伺弄的。

离三不知那两株都是什么树，但是看这样子很得主子的喜欢，这几日都是主子亲自打理这棵树，看来兖州府这处铺子的掌柜也能凭借这盆盆景，得了主子的青眼了。

离三吩咐完守在门外的小厮，就拿了水壶抹布等物走到程锦川身边，程锦川伸手拿过他手上的水壶，给盆栽枝叶上喷洒了一些水，这才拿起帕子，一一擦拭起那碧绿的叶片来。

这几日，只要是有了闲暇，程锦川就会如这般打理这株盆栽，离三已经过了最初的惊讶，变得越发处惊不变起来。

这边程锦川才刚刚擦了几片叶片，门外就传来通传声。

他把手上的帕子丢给离三，转身吩咐了一句，“让他进来。”

离三见此忙捧着一堆东西退了下去。

不过片刻，坎六就快步走了进来，抱拳躬身行礼道，“属下见过主子。”

“不必如此多礼，听说这几日都是你带着人守着乌老，说说看，乌老这几日都干了些什么？”

程锦川走到一旁的太师椅前落座，对着坎六指了指下首的位置，“坐下说话。”

坎六闻言也不多做推辞，上前几步，半侧着身子坐在椅子上，“刚到府城的那两日，乌老倒是哪里也没去，除了用了一些饭食，其余时间全在房内安睡，连续睡了整整两日。”

“这几天倒是一大早练完功就直接出门，刚开始属下带着人跟着他，他也只当不知，只到处寻摸着府城有哪些好吃的馆子，从早膳一直到晚膳，都是在府外用的。”

“因为主子之前吩咐过，乌老的事，属下等无需过多干涉，只需好好守卫就成，属下等见他这般，倒也算是安生，便照着主子吩咐的，每日只管跟着他，并没有去干涉乌老如何行事。”

坎六说到这里，又把乌老这几天常去的一处地方说与程锦川听。

第七百三十八章 底细

程锦川听完，不由微微挑眉，随即差点失笑出声，“如此甚好！”

“乌老今日出门了没有？”

“还没。”坎六抬眼看了看时辰，“照着往常，再过两盏茶他就应该出门了。”

程锦川手指在一旁的茶几上来回敲击了几下，这才吩咐道，“很好，你去请了乌老过来，就说我有事寻他商议。”

坎六见此，也没敢多问，连忙应声退了下去。

这边程锦川见他眨眼间功夫，人就不见了踪影，身手见之比之从前不知快了多少。

他眼里快速的闪过一抹情绪，随即又收敛神色，手指敲击着几面，静静沉思起来。

那丫头想必已经发现自己放在她斗篷里面的匣子了，那么……她是如何想的呢？

他心里有些好奇又有些忐忑，要是那丫头还不明白自己的心意，难不成，自己真的要……

原本他昨天只打算送她一份生辰礼，剩下的那些等过些时日再寻了机会送她，到时也好与这丫头细细说说他的打算。

可是照着昨儿两人相见的情景，这丫头明显就是没开窍，不，说没开窍也不全然对，这丫头应该是从来就没把两人之间的关系往这一方面想。

只要一想到她眼里没有自己，还要撇开自己，另外去物色另一半，他心里就嫉妒的直翻酸水，忍不住就给她下了一剂“猛药”。

就是不知那丫头如今是明白了自己的心意，是否也能回自己同等的心意，还是……不！没有还是！他不允许还有旁的结果！

她只能是他的！就算是她现在对他没有这方面的情感，那也不要紧，只要她知道他的心意，愿意呆在他的身边，他可以等，只需等上个……一年半载或者三年两载的也成，他就不信这丫头不对自己动心。

他心里如此劝慰着自己，内心深处却还是有些微的恐慌，面对这样的事，饶是自诩强大如斯的他也不能完全保证，事情会照着他设想的那般行进。

唉，不知那丫头什么时候能给自己吃个定心丸。

他伸手揉了揉眉心，悠悠叹了一口气。

“怎的？一大早上就唉声叹气的，难不成，你这什么万隆商号开不下去了不成？”

乌老戏谑的声音突然自身边响起。

程锦川却是见怪不怪的瞥了他一眼，放下手，微微坐直身子，“乌老这几天过的可还好？”

“还不错。”乌老挑了挑那双白色的长眉，他没想到程家这个像个女娃儿一样的六少爷，竟然是个有大能耐的，小小年纪不但书读的好，还练就了一身不俗的武艺，光是这些也就算了。

他竟然还不声不响的折腾出了一个闻名大江南北的大商号。

虽说以他的家世门第，行这样的商贾之事，说出去有碍名声，但是又有几人不喜爱这金银之物，哪个世家背后不笼络着不少经商能手，帮着打理家中的庶务，以期能维持一个庞大的世家运转开支。

就是荣国公府，也专门有这样的子弟专门负责打理庶务，但那些大多是庶出或是旁支的子弟，要不就是文不成武不就的，逼迫无奈之下才会寻了这样的生存之道。

而且这样的人大都是背靠着家族的余荫，再与几个大商贾合作，这才能挣来大笔的银钱，有那不善经营的，大都是在某某商号挂了一个名号，明年只等着商号的年终的红利罢了。

可眼前这人不一样，就他这几日听来的这些消息，这程家的六少爷，完全就是靠着自己，带着一帮子属下，挣出眼下这等局面。

等他日后一旦高中进士，明里有荣国公府相护，暗地里又有那么大一个商号挣来金山银海供他花用打点，将来……这小子的前途只怕是不可限量。

就是不知比之老荣国公当年的风采如何……

程锦川见他盯着自己不错眼的瞧，面上的神色明显有些怔怔的，显然眼前这人又不知神游太虚到哪里去了，他不觉就有些好笑，乌老这副样子倒是跟那小丫头有的一拼。

那丫头也时不时的就能坐着发会儿呆。

“……咳……”他以手抵唇，轻咳一声。

那边乌老闻声回过神来，他略有些不自在的轻咳一声，就施施然坐到程锦川对面，“说吧，这一早上，不忙着你自己的事，寻我过来作甚？”

“听闻乌老很是喜欢各种美食？”

“老夫平生就两个爱好，一个就是武艺，一个就是吃。”乌老说着，不由对着对方挑了挑眉，一点没有要遮掩的意思。

“哦，难怪，程家的私房菜确实不错。”

“也就马马虎虎，一般一般，也就比御膳房稍逊一筹罢了。”乌老大言不惭的道了一句，说着还瞥了程锦川一眼，就好像说，我说的够给程家面子了吧。

程锦川闻言，嘴角不由露出一个笑，“听说最近几日，你每天都要去一趟仙客来，可是喜欢他们家的菜色？”

乌老扬了扬眉，“还算凑合。”

他想到这几日吃的那些菜色，还有那热腾腾，香辣诱人的锅子，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加了一句，“还算是过得去。”

程锦川见此也不揭穿他言不由衷，只装做不知的淡淡道了一句，“哦，不过这仙客来日后只怕也就只能这样了，想要换些新花样，恐怕不太容易……”

乌老微微皱了皱眉，盯着程锦川看了半晌，“难不成，这仙客来得罪了你不成？”

“嗯。”程锦川点头，“他不只得罪了我，还得罪了卖给他辣酱的赵家。”

乌老闻言，不由撇了撇嘴，“这关我什么事，我又不会一辈子待在这兖州府，这赵家的辣酱你不也在卖吗？到时我只要跟着你，何愁吃不上这一口。”

“哦？”程锦川故作惊讶的微微扬声，“难不成，乌老以后就算是我程锦川的宿老了？”

乌老闻言盯着他看了半晌，却突然仰天“哈哈……”大笑起来。

他内力深不可测，此时放声大笑，那笑声震天，只怕今儿府里不少人都要受了这无妄之灾。

第七百三十九章 再闻

程锦川一边运起心法护卫着自己，一边皱了皱眉，看着对面大笑不止的乌老。

等乌老消停下来，整个院子里面都静悄悄的一片，所有服侍的人都不知躲到哪儿去了。

程锦川微微皱了皱眉，“乌老这般，今儿下面的人只怕是要遭罪了。”

“无妨无妨，他们学艺不精，受点罪也是应当，养上几日就好了。”乌老不以为意的挥了挥自己的衣袖，原本大开的门无声无息的就关上了。

程锦川微微挑眉看向他，这样清场的方式？可见等下他要说的话会有多重要。

程锦川想到什么在脑海里快速的闪过，心下微凛，也不由坐正了身子，“乌老这般，想来是有话与我说，锦川在此洗耳恭听。”

乌老这次又盯着他看了半晌，才缓缓道，“你寻我来，只怕不是为了问我这点小事吧？看在此次跟着你出京，这一路上你还算安分的份上，我这差事也算是当的轻松惬意的很。今儿你问什么，我只要知道，必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程锦川闻言心下不由微微一突，再次仔细看了一眼对面的乌老，这一瞬间竟然见到他隐藏在表面之下的认真。

他的声音清冽如泉水一般，缓缓在屋内响起，“我想知道程家宿老日后的归宿。”

乌老面色猛然一肃，屋内的气氛瞬间冷凝如冰。

程锦川却神色淡淡，泰然自若的端起一旁的茶水，轻轻的呷了一口。

半晌，两人静坐无语，好似要比谁更沉得住气一般。

乌老却突然气息一收，屋内的空气这才继续流通起来。

他目光一瞬不瞬的看着对面的程锦川，神色间毫不掩饰对眼前年轻人的欣赏。

小小年纪就有此等定力，能在他全力释放的威势之下，巍然不动，当世能寻出这样的人，不过五指之数。

不过那些人不提也罢……，倒是年纪如他这般的，只怕是一个也寻不出。

他越发对程锦川好奇起来，是什么样的际遇会让这样一个世家子弟，成长成如今这等模样。

他看着程锦川悠闲的坐在那里，心里一松，也不由整个人放松下来，“你打小就离了程家，就算你是程家的六少爷，一直受宠如斯，一些程家的密辛你也无从得知。”

“愿闻其详。”程锦川知道自己一直无从查找的消息就能从眼前这人得知，也收了之前的漫不经心，面上不由带了一抹正色。

“影子你可知道？”

乌老的话犹如一记惊雷，一下子炸响在程锦川的耳畔。

他面上的神色不显，目光却犹如实质一般落在乌老的身上，半晌才淡淡的道，“曾听闻一些皮毛而已。”

乌老闻言，原本一直微阖的眼睛陡然挣大，一双眼睛清澈如孩童一般，却隐隐有精光闪过，“哦？”

“不过也仅只是一些皮毛而已。”程锦川摊摊手，影子的事，这几年程威一直在负责打听，就连兑二那边也在时刻搜寻着这方面的消息。

但是不知是时间太过久远，还是影子已经彻底消失的缘故，得来的消息太少，根本就不够拼凑出一个完整的消息。

乌老那双犹如孩童一般清澈的双眸上上下下把程锦川打量了一番，“不愧为老国公的子嗣，就算是得了凤毛麟角的只言片语，也察觉了里面的蹊跷。”

程锦川见他这样，明显就是知道影子内幕的人，心里微微一阵激动过后，此时反而渐渐平静下来，“乌老既知此事，可愿细说与锦川听闻？”

乌老沉吟了片刻，却另起了话头，“我们当时归顺在老国公麾下时，都曾发过誓，一辈子不得与程家为敌，在知天命之前，一切行事须得听从荣国公当家人的指令，之后想去想留就悉听尊便。”

“只是老荣国公对我们几人当时都有救命之恩，这些年虽然是我们在暗地里护卫着荣国公府，但是荣国公府一直秉承着老国公爷的遗令，一直安分守己的做个纯臣。

明面上没人敢来挑衅，暗地里的人都被荣国公派人收拾了，压根也就没有我们几人的用武之地，我们七宿这些年享受着荣国公府的供奉，也就没了离开荣国公府的心思……”

外面处处都是纷纷扰扰，又哪里有真正的清静之地，他们这些人，早年都曾为了荣国公府浴血奋战过，也曾在那热血沸腾的年纪有过豪言壮举。

只是如今年事渐高，早就没了争夺名利之心，倒不如这辈子就在荣国公府的这个大树上老死算了。

程锦川一直在一旁默默听着，老国公爷的为人事迹，这几年他也陆陆续续的听闻过，那真正是个文才武略俱是很出众的英雄人物，要不是英年早逝，只怕荣国公府要比如今更加威赫。

但是这未尝不是一件幸事，历来功高震主的名臣晚景都比较凄凉。

老荣国公的英年早逝，恰恰给先帝和永乐帝心中吃了一颗定心丸，这才对现任的荣国公和荣国公府恩宠有加。

虽然他这样的猜测有些小人之心，但是从小就熟读史书的他知道，君始终是君，臣永远是臣，他并没有什么名利之心，只想在这一世，能尽自己所能，护着一人安好而已。

所以，能在不触犯上位者的利益之下，他会倾尽全力尽快的壮大自己，到时就算是有些意外，对他们来说也不过是行进路上的稍微颠簸一下而已，却不会有覆巢之危。

他毕竟不是真正的古人，对上位者的敬畏之心没有那么重，对于他来说，更多的是大家和平共处，不要相互侵犯而已，当然以他如今的年纪，说出这样的话来，旁人只当他是天方夜谭罢了。

但是，不试一试，谁知道以后会如何呢，他现在只需尽力把一切做好就是。

乌老淡淡的把荣国公府几位宿老的大致情况说了一遍，见程锦川只是静坐不语，便重新微阖眼睑，“如今除了老夫被指派到六少爷你的身边，剩下两人受了指令护着国公府的内院。”

第七百四十章 忠告

“另外还有一人护着荣国公，剩下的三人每天就随同国公府的护院里面当差，这样就算是有什么变故也能及时应对。”

“朝廷内外党派之争已经初显端倪，圣上再不拿出雷霆手段来，只怕先帝爷苦心经营下来的铁桶江山就会有分崩离析之忧。”

一旁的程锦川闻言，突然微微露了一个笑，“乌老这般说又是为何？就算是大明朝有了什么不妥，仅凭你我之力，犹如螳臂当车，实在是不堪一击的很。”

“更何况，虽说几位皇子之间有些手脚纷争，那也不过是他们皇家的一点内乱而已，乌老不要忘了，所有的兵马包括九边等要塞，如今的权柄可都还握在圣上的手里。”

“任哪位皇子再得宠，哪位外戚再有权势，这些上面可是沾不得手，我曾听闻先帝爷的淑妃就是因为此事，整个刘家，连同三族都是……”他伸手做了一个下劈的手势。

乌老闻言却只是微微叹了一口气，“此事我自然知晓，但是，六少爷莫要忘了，这世上要说还有什么人能决定事情的成败，那就是……非影子莫属。”

程锦川挑眉，乌老却是又叹了一口气。

“先帝爷真正是一代明君，朱家如今的百年霸业当初就是靠着先帝爷的振臂一呼才起事的。

老夫当时只是老国公身边的一小护卫，还记得先帝起事之初，真正称得上是一呼百应，各地俊杰英豪争先前去投靠。

其中就有像咱们老国公爷这样文韬武略的英才，也有那富贾一方的大商贾，更有那些耕读传世、文人辈出的世家大族。”

“当时真正是文才武将应有尽有，因为有了这些人的相助，先帝爷又有知人善任之能，短短几年功夫，就打下了这偌大的江山。”

“先帝爷当初为了巩固皇权，除了明面上的这些文臣武将之外，还另外组织了一批人，这些人都是从起事之初就跟随先帝爷的，忠心自不必说，而且个个都是英豪，并且誓死一生效忠于先帝，这些人也就是……影子。”

“原本先帝爷还有意让老国公帮着掌管一部分影卫，不知为何，老国公婉拒了这份差事。

先帝爷是个非常明理之人，见此也就没有勉强，后来老国公爷但凡遇上事关影子的事，就会有意避让，这一来二去的，荣国公府渐渐就失去影子的消息。

原本我们都以为这一辈子都不会再去关注影子的事，可是天降横祸，老国公被人偷袭，人还没能得胜班师回朝，就直接身陨在阵营里，老国公临终前，让我们几人发下誓言，知天命之前不得离开荣国公府，需得提醒荣国公府的人远离一切与影子有关的事务……”

“因为老国公突然阵亡，荣国公府一下子失了主心骨，很是乱了一些时日。

我们几人那时只能倾尽全力护着荣国公府众人的安全，哪里还能分得出心思去盯着影子的事。”

“等到荣国公长大成人，我们几人也年事渐高，虽然私下里打探了一些消息，但是那些消息虚虚实实的，到现在也没能完全探个清楚。”

“如今，我看六少爷，不是那等闲的世家子弟，将来必定想要有番作为，所以，老夫今天就索性倚老卖老，劝六少爷一句，如若预见影子的人，或者遇见手执影子令牌的人，要么当作从不知影子之事，要么就避其锋芒，千万不可硬碰硬，免得有性命之忧，还会给国公府带来灭顶之祸。

毕竟老国公当初没把影子的事告知国公府的任何一个主子，随着老国公的离世，荣国公府已经完全从影子这件事里面脱离出来，影子的事还是当作从未知道的好，不然，只怕老国公当初的事情会再次重演……”

程锦川听了此言，面上这才微微变了变色，“乌老此言当真？”

他虽然这样问，心里其实已经肯定乌老说得是事实。

乌老没有必要在这里危言恐吓自己，更何况他今天已经透露了不少的消息，他只要派人照着这个方向往下查，迟早都会知道他今天这番话的真假。

只是他上次与那所谓的手执影子令牌的人发生了一点不愉快。

如今虽说那令牌早已借机还了一枚高仿的回去，两方之间的那点龃龉好似也翻篇了。

但是根据所收集回来的消息，他们双方之间所求的东西相差甚远，显然就不是一条道上的人，而且那次几人的窘境，他到现在还有如历历在目。

虽说不上是毕生大辱，却也绝对谈不上是什么能一笑置之的事。

现在听得乌老一席话，倒是与他心中的打算大相径庭，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各自寻求各自的道路，安生过自己的日子就好。

乌老在一旁见他脸上接连变换了几下颜色，最后重又恢复一如先前那般的谈定自若，心里也不由对他重新审视起来，这六少爷这般神态，难不成手里还有什么底牌不成？

那边程锦川刚刚做了一番思想斗争，终究还是理智占了上风，他起身拿起茶壶，给乌老斟了一杯茶，“既然这个影子这般厉害，乌老又再三提醒让我们远离对方，那您老还是与我好生说说，你们这些年都打听到了什么消息，也好让我有所防范才是。”

他说完就定定看着乌老，不打算让他再顾左右而言他。

至于先前乌老所说的什么这些年，他们没有打探到什么消息的话，他是一个字也不会信。

要不是知道如今影子的实力，他刚刚为何还要这般规劝自己？

毕竟程老国公已经过世几十年，就算是他的死有内幕，现任荣国公都没往下查探，他这个半路过来的子孙自不会去多这件事。

何况当年的事早就已经时过境迁，就算是有什么，估计也找不到人证和物证了。

所以乌老越是慎重越能说明影子的事有问题。

但是这些在他程锦川看来，又有不同的想法，就算是当年再厉害的影子又如何？

第七百四十一章 分析

毕竟连他们的创造者太祖，都已经离世二十多年，还有什么事是一成不变的呢？

无论多厉害的人和事都终将被淘汰，最后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

乌老刚刚那般说，必定是认为影子如今的实力很是厉害，凭他程锦川或者说荣国公府的实力，是无法与之相抗衡的。

可他程锦川也不是泥捏的菩萨，可不是任人搓圆捏扁都不吭声的人。

若是大家井水不犯河水，那也相安无事，若是真的犯到他跟前，那也得看他让不让这件事情过去，势必也给对方一点颜色瞧瞧。

乌老瞥见他的神情，微阖的双眼里快速的闪过一抹神色，快得叫人无法察觉，“要是细说这影子的事，就得先说起京城的几大势力，不知六少爷，对这几家又知道多少底细？”

程锦川正待回答，却见乌老伸手抚了抚肚子，他面上的神色不由一怔，随即嘴角露出一抹笑意，“是锦川的不是，忘了你老到现在还没用早膳。”

“无妨无妨，多吃一顿少吃一顿又有什么打紧的。”乌老虽是如此说，那抚在肚子上的手却是没有挪开。

程锦川会意，扬声唤了一声，“离三。”

不过片刻功夫，离三就出现在门前，不过面色看着却有些发白，他进来后目不斜视的对着程锦川抱拳躬身，“主子。”

程锦川看了一眼他的面色，见其只是面色微微发白，身子却是站着一动未动，知道他未有大碍，想着这些都是拜乌老所赐。

但是作为他们的主子，自己当时的能力却是只能护着自己，口气不免就柔和了些，“另上一份早膳过来，记得上几样新的点心，……除了留一两人在这边听差，其他人先回去修整一番。”

离三闻言，目光在一旁乌老身上快速扫过，就应声低头垂目的退了下去。

乌老自是也听见了程锦川刚刚的吩咐，他虽觉得自己并没有错，但是自己先前此举毕竟对程锦川有所不敬。

此时见程锦川只是淡淡揭过此事未提，心下不知怎的竟有几分讪讪然，也就不再拿乔，不等程锦川回答自己先前的问题，已是抢先一句答道，“咱们先来说说各位皇子身后站着的几大势力吧。”

“太子背后有徐阁老那一帮文臣，太孙又与徐家的小姐下定，徐府必定会一直站在太子党这边，然后还有靳大将军府，太子毕竟是占着正统大义，而且太孙打小就慧名在外，圣上对他也是宠爱有加。

高贵妃一党身后则有高家，还有与高家联姻的这几大世家，背后究竟是个什么态度现在还说不好，但是高家历来与袁家亲厚，当年袁贵妃能在先帝驾崩之后被尊为太后，居于慈宁宫，执掌过一些时日的凤印，背后就有高家的推手。”

“如若高贵妃所出的二皇子和八皇子二人将来有问鼎的一日，袁家必定不会袖手旁观。势必要还了之前的人情。

而且袁家历来盛产美女，与之联姻的王侯将相不在少数，就说这兖州府里的鲁王府里，如今就有一位袁氏的侧妃，而且据说还相当得宠，袁家有不少这样的权贵姻亲。

高家若是能让袁家站在他们的阵营，助力必定会大增，听说袁家有位嫡出的小娘子，打小就在袁太后膝下长大，一切都是照着宫里的规矩教养的。

高贵妃有意请了圣旨，把这位袁家小娘子说与八皇子做正妃，那么高袁两家的势力就必定会紧紧捆在一处，将来这位置谁来坐，还真是说不好，而且……”

太子虽占着名分，背后又有文臣武将的拥护，但是高贵妃却有两个皇子，身后原也有许多姻亲关系紧紧跟随，如果又得了袁家的助力，就有了与太子一党分庭抗礼的实力。

两派相争，最后鹿死谁手，还真是说不定的事。

不过他们所有人不要忘了，这些势力再如何相争，头顶上可还坐着一位永乐帝。

要是其中哪派的人昏了头忘了那一位，只怕那人只需动动手指头，任你再大的势力，顷刻之间就能叫你烟飞灰灭。

程锦川的手缓缓摩挲着拇指上的墨玉扳指，神色淡淡，让人觉察不出丝毫的情绪，只是微翘的嘴角划过一抹讽意。

就算是那样，也与自己无关，他只要做个能自保的清贵闲人就行，到时带着他的小丫头，四处看看，看看这大明朝的锦绣山河，那些权利地位就让那些人去争夺好了。

乌老自是不知程锦川心中所想，他见程锦川沉思不语，只当他在思索自己刚刚所得话，他说了一大段话，此时只觉口干舌燥，端起刚刚程锦川给他斟的茶，一饮而尽。

那边离三也正端了一个大托盘进来，上面摆了好几个碗碟，人才刚刚走到乌老近前，乌老就闻到一股鲜香味。

他耸了耸鼻翼，肚子里顿时咕噜噜一阵叫唤。

他连忙站起身，示意离三把托盘就摆在他身边的高几上。

离三看了一眼程锦川，见他面色淡淡，知道主子这是默许了，便上前把托盘摆在乌老手边的高几上。

乌老盯着托盘里面的几样吃食细细看了一遍，这才满意的点头，挥手示意离三退下去，自己拿起碗筷就快速吃喝起来。

那边程锦川把刚刚乌老的话，连同之前他们自己收集到的消息，相互验证过后，之前有些想不通的地方，逐渐明朗起来，不由长吁一口气。

有些事情理清了这其中的脉络，真相也就一一浮出水面，至于他想找寻的那些事情，到时只需顺藤摸瓜，一查便知具体的真相如何。

至于乌老的这些消息，他丝毫不怀疑，他们几人这些年守着荣国公府，暗地里只怕已经把京城的这些势力摸得七七八八，不然怎么说起这些消息来，都是信手拈来呢？

想到这里，他不由抬头看去，就见到乌老坐在对面的太师椅上，已经把面前的一堆吃食吃得七七八八，此时刚刚搁下筷子，就接连打了好几声饱嗝。

第七百四十二章 利弊

瞧着他这样子，哪里还有初初见面时，那副世外高人的高冷样子。

果然，这人就不能走近了看，一但走近了，那些外在的，糊弄人的外衣就会在你面前层层剥落开，露出最里面、也是最真实的东西。

也许是不堪入目，也许……也如乌老这般率真的……嗯，有点儿可爱。

就像那丫头一般。

他笑着摇头，之前他们看那些皇子贵胄们，也如隔岭看花，隔着层层雾霭，哪又知道他们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就算得来的那些消息，谁又知道是不是放出来的假消息呢？

看来回京之后，自己少不得要与这几位接触接触，只是荣国公府六少爷的这张招牌太过打眼了些，他虽不是真正国公府的六少爷，但是这些年受惠于国公府却是不争的事实。

不说程老夫人对他的宠爱，就是荣国公、程检他们对自己那也是比程家其他子弟都要格外关照些，就冲着这些，他也不能因为只管自己，就冲动鲁莽行事，最终把荣国公府给拉下水。

他们背后也牵扯着许多家族，不像自己，就算是捅了马蜂窝，自己大不了到时甩甩衣袖一走了之，远远避开这些纷争就是。

荣国公府的地位太过超然，背后也有一个复杂的姻亲关系网，到时牵一发而动全身，没得把那些人的身家性命平白葬送了。

看来这次回去少不得要结交一些世家子弟，借由他们探听一下这些皇子们的虚实了。

他想到这里，就忙起身，打算给京城那边重新下几道指令过去。

他越过一旁的隔扇，拿出专门写密信用的笔墨，很快就写好几份指令，快速卷好后封进专用的小铜管内。

“离三。”

他话音刚落，离三的身影就已经站到隔扇前。

程锦川把手上的几个铜管交给他，“按照上面的标志，尽快给他们传过去。”

“是。”

离三立马收好那几个铜管，又快速退了下去。

乌老此时吃饱喝足了，正一脸餍足的半倚在太师椅上，见到他们主仆刚刚这一幕，不由砸吧了两下嘴道，“这是已经有了主意了？”

“得了你老刚刚的提点，我这边已经有了一些打算，之前的一些计划得要重新调整方向了。”

乌老的眼皮微微掀了一下，嘴角浮起一抹笑意，“孺子可教，你比你祖父和你父亲都要有决断。”

那是因为他所需要考量的事情没有荣国公他们那么多，他没有那么多的势力需要平衡，他只需守护好某人，再带着这些下属全身而退就可以了。

乌老看着他显得有些年轻俊美的面庞，神色间有些恍惚，好似看到几十年前，与他身量相仿的另外一个伟岸的男子。

他不知程锦川这样的果敢坚毅，是遗传了他先祖世事洞明的练达，还是未曾经历风霜的鲁莽。

这六少爷行事，他还有些看不太明白。

不过不急，他乌老还有大把的时间跟着他，总有一日能看清这小子葫芦里面到底卖的什么药。

“乌老缪赞了。”程锦川收了书案上的东西，就起身绕过书案，重新坐回原先的太师椅上，“相较你们几位，我这些不过都是雕虫小技耳。”

乌老闻言倒也没有太过自谦，他问程锦川，“上次给你的那套心法如今练得如何？”

程锦川闻言，不由微微躬身对他行了一礼，“多谢乌老指点，锦川这几日已经大感裨益，想来已经有所收获。”

“你是个好苗子，那程威虽说武功有些不济，好歹对你还算是尽心尽力，打小给你泡了几年药浴，你原本根骨就极佳，又有了他悉心照料，如今得这番际遇，练起来自是比之旁人要事半功倍一些。”

“只是练武除了强身健体之外，就是给你做防身之用，切忌用来逞凶斗狠，以免伤了心境，日后就难有寸进……”

“是，锦川明白，当初之所以跟着威叔习武，初衷也是这般。”

“你手下的这些人，旁的差事倒是能干，只是这武艺一途，实在是稀松的很，如若只是对付普通武者，倒还能有些胜算，要是对上影子，那就只有任人宰割的份了，你可有旁的打算？”

程锦川闻言，心下不由微微一动，把话题重新回到最初，“我先前就问过你老，日后可算是我程锦川的宿老了？”

自从见识了乌老的武功，他渐渐就有了收拢之心。

这些时日下来，他们也算是宾主尽欢了，刚刚的一番试探，被乌老插科打诨的糊弄过去了，现在他再次问，也是想要得个明确的答案。

乌老闻言，看了程锦川半晌，才缓缓开口道，“你这是公然挖自家的墙角吗？”

“这怎么算是挖自家的墙角呢？我始终是荣国公府的子弟，只不过你老若是算我这边的人，日后……我这边有些事，咱们也无需见外了。”程锦川淡淡的抛下一个诱饵。

乌老原本就对程锦川的事感到好奇，特别是他在外游学的这几年，他打听了这么长时间，始终没有得到准确的消息，如今听得他如此说，心里的好奇心越发重了起来。

他不由有些跃跃欲试，程锦川说得也不错，他是荣国公府的子弟，难不成还能害了荣国公府不成，答应他与自己的誓言并不相违背。

再说自己早就过了知天命的年纪，来去全由己身，而且荣国公指了自己来到六少爷身边，他回头与荣国公说起，说不定荣国公压根就不在意此事。

那自己要不要答应？

乌老忍不住伸手抚了抚自己有些花白的胡须，看了一眼对面神色淡然的程锦川，这小子怎么看着这样淡定，难不成他心中已经知道自己的取舍？

不过看着他年纪轻轻就有此等作为，而且还是个练武的好苗子，将来要是承了自己的衣钵，他算不算的上是后继有人了？

他想到这里，心里不由一阵急跳，越发有些坐不住了，不由在椅子上，来回腾挪了几下，才稍稍安定了下来。

第七百四十三章 收服

他们几个老家伙，因为担忧会给荣国公府招祸，这些年并不敢随意结交外人，更怕他们露了行迹，惹了影子盯上了，直到如今连个徒弟也没有。

若是他能在其他几人之前，抢先一步先给自己寻个徒弟，还是个难得一见的练武奇才，他们几个老家伙只怕气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吧？

他越想越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不由越想越兴奋，一手捏着自己的胡须，忍不住暗暗嘿笑几声。

程锦川见他当着自己的面就偷着乐，不知他又想到了什么事，只得轻轻咳了一声，提醒他自己还在等着他的答案。

“……咳……嗯咳……”乌老轻咳了几声，这才故作高深的道，“此事我还得只会荣国公一声，才能应允了六少爷。”

“如此，锦川就在此先谢过乌老屈居之情。”程锦川一听就知道他已经答应了如此这般说，不过是场面话，便也不以为意。

想着有了乌老的的相助，暗卫那边的事将来就有人接手，心里顿时一松，面上的神情更加和煦了些。

乌老既然归顺与他，暗卫那边就让程威丢开手，想来以乌老的武艺，将来那些暗卫的武力必定不容小觑。

当初的老荣国公能培养出这些宿老，当做荣国公府的底牌。

太祖能创立影子，成为一个人人谈之色变的恐怖力量。

自己未尝不能培养出一支武力超群的暗卫，将来护得他们的周全。

更何况，自己手上还握有手铳这样的大杀器。

这才是他的一招暗棋，只要自己操作得当，将来的局势说不得也能随着他的心意变换。

乌老心中即已做了决断，也就不做那些扭捏之态，他索性开门见山的把自己对于程锦川手下几人的点评，直言不讳的说了出来。

未了，他才道，“你若只是靠着这几人，只怕将来的事还要早做打算。”

他以为程锦川自小就知道为将来打算，想必将来并定会在朝堂上有所作为，此时就开始布局，将来也能抢先一步。

程锦川知道他误会了自己，但是将来的打算他暂时不打算说与旁人听，反正乌老如今的这些提点，与他来说并不相悖，让他先误会也不打紧。

但是有些事还得相互坦诚，他想了想便直言相告，“我在南边还有一些人手，年后还想请乌老帮着指点一番。”

“南边？”乌老闻言不由微微挑了挑花白的眉，“宁波？”

“不是，我让威叔年后把人带到京郊附近安顿下来，你老到时还要不吝赐教才成。”

“好说好说。”乌老连连摆手，想了想，还是忍不住提醒了一句，“这些人的来路，六少爷可曾打听仔细了？”

“前几年，蜀地遭了灾，威叔亲自去寻了一些孩子回来。”

言下之意，这些孩子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

乌老显然一下子就听明白过来，看向程锦川的眼神却是越发慎重起来，几年前？几年前他才多大，要是他没记错，他如今不过是弱冠之年。

几年前还是个半大的少年，正是春风得意马蹄疾的年纪，别人都在踏马寻花，他却已经想到了要给自己布暗棋，他只怕还是小瞧了眼前的年轻人。

自己像他这般年纪的时候，不过才刚刚被老国公选做了一个贴身侍卫，与眼前人想比，差距何止是一星半点。

从这一刻起，乌老才真正收起了心里那抹隐隐的轻视之心，起身微微躬身对程锦川道，“但有差遣，莫敢不从。”

乌老的恭敬之意，让程锦川微微讶异，随即又有几分明了，他忙站起身，伸手虚扶，“你是曾祖挑选的人，实在不必如此多礼，日后有什么只管直言便是。”

对于真正的强者，光靠强权威压是不管用的，只能恩威并施，适当让对方知道自己的实力，更利于收为己用，毕竟强者也只会屈服于强者。

程锦川还在很小的时候，祖父就曾告诉过他这样的道理。

所以他不过是稍稍透露了一点自己的底牌，乌老的态度立马就让他知道，他先前的决定是多么的合宜。

乌老见他态度诚挚，先前还有的一点不自在，也很快就被他抛开。

“既然如此，老夫还有一疑，少爷如果方便，也给老夫解个惑。”

“你老请说。”

“这次少爷来这兖州府，所谓何事？这几日我见少爷来了府城也只是在这宅子内，几乎没怎么出门，若是有事要办，老夫最近也算是把这兖州府摸了一遍，还能给少爷跑跑腿……”

程锦川沉吟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其实这次过来纯粹是为了我自己的私事。”

“哦？我怎么听他们说，你是要在这里开间分号？”乌老的那双清澈犹如孩童一般的眼睛突然狡黠的转了转，“难不成这只是个幌子不成？”

“……咳咳……”程锦川握拳抵唇，轻轻咳了一声，一对犹如白玉一般的耳垂却悄然爬上一丝红晕，“那倒也不是，开分号原本就有这计划，如今刚好是恰逢其会罢了。”

乌老的目光好似有些不经意的在他耳垂上扫过，眼底却已经盈满笑意，“少爷要是有什么事需要老夫帮忙的，尽管开口，反正我现在闲着也是闲着。”

饶是这六少爷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可以他的年纪也正是年少慕艾之时，真正是大好的年华。

乌老心下不觉就有几分怅然起来。

程锦川闻言，心下却是一动，目光不由闪了闪，没有一下子拒绝乌老的提议，反而只是淡淡的接了一句，“若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到时还望乌老助锦川一臂之力。”

乌老抖了抖自己花白的长眉，一双眼眸里却是快速闪过一抹惊讶，随即一脸正色的道，“少爷有事只管差遣就是，无需如此客套。”

程锦川闻言却只是笑笑未作答，起身拎了茶壶又给乌老斟了一杯茶，“这几日，我看乾一他们几个的武艺进步很快，据说是得了你老的指点？”

第七百四十四章 噩耗

“唉，整天看着他们几个在我眼皮子底下晃悠，看见他们那三脚猫的功夫，我实在忍不住，就提点了他们几句。”

乌老状若无奈的摇了摇头，“好在这几个虽说根骨一般，人倒也算是用心，只要肯下力气勤学苦练，日后武艺这一途上也必定会有所突破。”

“有劳你老费心，他们都是我一手选上来的属下，忠心自不必说，唯有武艺这上面还欠缺一些，还望你老日后不吝赐教才是。”

“好说好说。”

话题说到这里，程锦川索性也不外道，就跟乌老商议起，日后如何给乾一他们几个提升武艺。

“……主子……”

离三脚步匆匆的进了院子。

程锦川抬起头，见他面上隐有焦急之色，不由微微坐直了身子，“何事？”

“京城那边消息。”离三快步跨进屋内，伸手把几个铜管递给程锦川。

程锦川的目光在几个铜管上扫了一下，见到其中一个铜管竟然是用火漆封的口，目光不由一凝。

只有遇到十分紧急的情况，他们传递消息才会用火漆封口。

他衣袖轻轻一摆，还没见他如何动作，离三手上的几枚铜管就落到程锦川手上。

离三连忙转身去了一旁的隔扇后面，取了一枚铜签子过来。

程锦川伸手接过，很快就把封好的铜管打开，取出里面的纸卷，他把纸卷展开，入目的是一行蝇头小楷。

是程威的字迹。

他目光刚刚在上面一扫，饶是一向冷静自持让人看不出丝毫情绪的脸上，也不由闪过一抹惊讶。

一旁的乌老和离三自是不错眼的盯着他瞧，此时见到他面上变了神色，心中也不由惊讶，不知京城出了何事？还是荣国公府出了什么事？

程锦川却是很快收起脸上的惊讶之色，微微沉吟片刻，就把手上的纸条递给对面的两人，“太子……三日前薨了。”

“什么？”乌老还没接过纸条，听闻不由一下子惊得跳起来。

离三面上虽是难掩惊骇之色，好歹还算是忍住了那声到了嘴边的惊呼，快速接过程锦川手里的纸条，飞快的扫视了一下，“怎么说是暴毙？”

“太子殿下的身体一直很好，突然就薨了，不是暴毙难不成还能说是遇刺不成？”乌老此时也反应过来，匆匆看了一眼纸条，就反驳了一句。

程锦川脑海里此时却是快速的闪过他们之前收集的那许多消息，太子的突然薨逝，对谁最有利？

屋里一时静的落针可闻，几人都在拧眉沉思。

半晌，乌老才抬起头，看向一旁的程锦川，“你觉得这是谁的手笔？”

“现在还不好说。”程锦川微微摇头，“我毕竟才回京不久，京城的水太深，有很多事还没能摸清楚。”

乌老闻言却是点了点头，“不错，不过你的人能这么快拿到这个消息，可见是手段了得。”

程锦川忍不住露出一个苦笑，“你老也就别再夸他们了，你们在京城这许多年，可能猜出这会是谁的手笔？”

“我虽没怎么与太子殿下打过交道，但是也远远看过几回，说他是个谦谦如玉的君子一点也不为过，而且这一点是大家公认的。”

“他自小就是被这些大儒礼教教养着长大，学的都是经世之才，历来用的也都是阳谋，太祖和圣上都是那千古明君，他在两位的父辈的身后继位，日后只需做个守成的君王就行。”

“行事相对就比较端方，手段也比较温和，这样的人别说与人结下生杀大仇，只怕就是与之结怨的也不多，谁会突然来行刺他，除非就是……”

乌老接下来的话没有继续往下说，但是屋内的其余两人都明白他未尽的话音。

“真正到了扯破面皮的时候了？”程锦川不由喃喃的反问一句。

他觉得事情远不如乌老猜测的这般简单，既然乌老都能看明白这样的道理，京城的那些权贵还有高坐龙椅上的那位又不是个傻子，难不成就看不明白这其中的蹊跷。

这事究竟是谁下的手，如今还真说不好。

不过，经此一事，京城的水是更浑了。

倒是方便他们安插人手了。

他想到这里，把手上的另外几枚铜管一一打开，目光快速的一一扫过，看到最后一张纸条的时候，他目光顿时停住，有什么东西快速的从脑海里闪过，快的让人抓不住。

他微微摇了摇头，把几张纸条连同之前火漆封口的那一张，一起丢进一旁的熏炉里，很快熏炉里窜起一股火苗，快速的把几张纸条包裹进去，很快就化作一阵白色烟气飘散了出来。

程锦川回到隔扇后，快速的写了回信，同样用火漆封了口，递给了离三，“加急送回去。”

“是。”离三应声，就忙脚步匆匆的退了下去。

乌老坐在那边还在拧眉沉思，见到程锦川过来，不由掀了掀眼睑，“少爷打算何日启程？京中突生变故，只怕府里的人不放心你再留在寺里，说不定此时已经派人到寺里接你回去。”

“无妨，京中此时说不定已经戒严，一动不如一静，国公爷顶多会派些人手去护卫我，却不会赶在此时贸然接我回京。只是太子薨逝，这整个大明朝只怕都得服丧三个月……”

他与那丫头的事要是不趁着这几日定下来，只怕再过一些时日，太子薨逝的消息就要传过来。

到时为了服丧，肯定就会忌嫁娶，自己这边就算是布了局，却也不好请了人到赵家谈及此事。

要是等上三个月，他只怕早就回京参加春闱去了，这一来一回的，说不得就要耽搁上半年之久。

那让他如何能放心，就这样把这丫头一个人丢在这里。

说什么也要先把名分定下来才行。

原本想着时日还算宽松，这事只需得徐徐图之，如今看来，只得快刀斩乱麻，速战速决了。

好在已经跟那丫头通了气，现在就是要搞定自己未来的岳父，赵振兴赵大东家了。

他想到这里，不由在屋内来回踱起步来。

第七百四十五章 发愁

乌老只当他在沉思太子突然薨逝的原因，见此，也伸手捏着自己的胡须，坐在一旁沉思起来。

…………

此时正坐在赶往府城马车上的赵振兴却是接连打了几个喷嚏。

他不由撩开帘子看了看外面官道上厚厚的积雪，又嘱咐了赶车的贲四几句。

贲四应了一声，手中的鞭子在空中挽了一个清脆的鞭花，马车又一路嘚嘚的往前驶去。

赵振兴抬头看了看不远的城门，心里终于安定下来。

他重新坐回车内，紧了紧身上穿着灰鼠皮袄，想着今儿无意中听到那来接货的万隆商号管事们小声交谈的几句话，心里不由动了动。

随即想到自家如今不过是个刚刚起步的商户，到现在也就只能勉强算得上是个乡绅，又哪能与这样的大商号相提并论。

更何况还想与之高攀。

他心里虽是如此劝慰着自己，却是忍不住想要见见那位年少有为的万隆大掌事。

据说这位大掌事，不但为人精明能干，御下有道，历来做生意也很是规矩，这样的品性肯定错不了。

就是不知年岁几何，既然还没说亲，想来年岁也不会很大。

哎，早知道会这样，上次谈宿州代理权的时候他应该要求对方的大掌事亲自过来的。

可惜当时自己对刘家做的事气愤太过，压根就没往这方面想，如今倒是不好贸然开这个口了。

听说他们的大掌事如今还在兖州府，为了督办万隆开设分号的事。

那么自己是不是可以尽地主之谊，给对方下个帖子，把人邀过来见上一见呢？

就在赵振兴还有些纠结的当口，马车已经缓缓驶进了兖州城。

饶是这寒冬时节，城里的喧嚣声还是此起彼伏的接连传进马车内。

赵振兴不由掀开一角的窗帘子，想要透过玻璃窗扇看看外面。

谁知玻璃窗上却早已经蒙上了一层白雾，把车外的景色遮挡的严实。

他拿了一块帕子，擦干净一块，探头看了看，却是一眼就瞧见刘家的兄弟二人，正从当街的一间铺子里面出来。

他瞬间脸就沉了下来，直接一把把窗帘子重新合上。

哼，虽说已经给了刘家一个不小的教训，但是他心里的那口气却还没能完全咽下去，他家大丫那般的好模样、人又乖巧懂事能干，竟然就被刘家逼到那般境地，实在是让他心中恼火的很。

说什么他也得给他家大丫寻门好的亲事，狠狠的打那刘家的脸。

可是要与谁家结亲呢？

书哥儿现在毕竟还只是个秀才，在清河村或者大张镇还有的一说，在这兖州府实在是不值得一提，自己如今又是行的商贾之事，前来给大丫提亲的，大多数是像刘家这样的人家。

其实要不是刘家先前来了这一遭，说不定刘家好好上门来提亲，他还会考虑考虑刘家的亲事。

如今刘家肯定是想也不要想，那么其他的那几家商户，好像也没有很出彩的子弟，要不，往那几家八九品的官家寻一寻？

只是那样的人家，虽然做官品阶不大，但是自持是官家身份，架子倒是摆的足足的，只怕是瞧不起他们这样的商户，大丫要是嫁到这样的人家去，岂不是一辈子也抬不起头来？

如何能让他家大丫来受这样的委屈？

赵振兴想想，又不由摇了摇头，一个人在马车内来来回回的纠结了许久，也没能想出一个好的人选出来。

要不还是如大丫说得那般，先等上一等，等书哥儿考中了举人再谈大丫的婚事？

可是那举人是那么好考的吗？

听王先生说，得让书哥儿再用心读上两年书，再下场去参加秋闱。

再过两年，大丫已经是十六七岁的年纪了，只怕适龄的男子早就已经定了亲，剩下的那些只怕也都是些旁人挑剩下的，这样的如何能配的上他家大丫……

外面赶车的贲四不知道车内赵振兴烦心的事，他已经一路顺着街道，几个拐弯之后，就把马车停在赵家铺子前。

“老爷，到了。”

贲四招呼的声音，让赵振兴回过神来，他也顾不上再去想刚刚的事情，忙顺着贲四打起的帘子，下了马车。

抬眼见到铺子里，人来人往的好不热闹，想想最近发生的一些事，他不由有些感慨的叹了一口气。

那边正在招呼客人的齐掌柜见到他，忙遥遥抱拳作揖。

赵振兴笑着抱拳回礼，就上前与几家相熟的管事相互寒暄了几句，这才脚步匆匆的直奔后院。

赵怡然听得春枝的通传，忙从东次间出来，“爹，这一路上可还顺利？”

“还行，你这两日在家可好？”

赵振兴接过春枝递来的热茶，小小的呷了一口，稍稍有些烫口的茶水让他惬意的微微眯了眯眼，索性放松脊背，半倚在太师椅上。

“前面铺子的生意很好，我看了这几日的账册，只怕这个月的盈利要超出我们先前的预估了。”

“嗯，也不知先前是谁在背后帮了咱们一把，不然咱们铺子哪里还有如今这个光景，要是知道是谁，咱们得备了重礼好好谢过人家才是。”

一旁的赵怡然闻言，却略略有些不自在的轻声咳了咳，忙转移话题道，“作坊那边如何，这些货可都赶得出来？”

“作坊那边没有问题，正好现在地里的活计都停了，人手也就多了起来，武大郎就把人手分做了两班，日夜不歇的赶货，倒也能供应的上。”

说到这里，赵振兴也不由对武家的几人刮目相看，“他们武家的人手，只要是能腾出空来的，也都轮班跟在后面帮着看管那些人做事，我抽查了一些辣酱，没有发现一点问题。”

“他们这么用心，我们自也不会亏待他们，到时年终的封红，包的厚实一些就是了。”赵怡然笑着接了一句。

人待我以至诚我待人己初，自家也不是那苛刻的人家，既然武家如此，自家也必定会有所回报。

“自是应当，这事我今天已经给武庄头透了一个话音，他是个聪明人，知道应当怎样做的。”

第七百四十六章 吃惊

“如此就好，这天眼见着越来越冷了，爹打算什么时候启程回家去？”

“此事倒也不急，我打算再呆一些时日，把府城这边的年节礼先送了再回去，倒是你……是到时跟我一起回去，还是你带着春枝她们先回去？”赵振兴说着，有些担忧的看了赵怡然一眼。

他生怕赵怡然心中还有心结，不愿意回去。

赵怡然倒是没想这些，把自己的打算直接说出来，“既然如此，我过两日先帮着爹把这边的年节礼备好，到时就先回去吧。”

她想着，自己帮着准备年节礼，就顺理成章的留下来，到时就是程锦川问起，她也有理由开脱。

而且此时送年节礼，还有些为时尚早，她就慢慢准备，少说也得花上十天半个月的。

到了那时想来程锦川也要回去过年，说不得已经动身了，自己等到他动身了，再离了府城也不迟。

赵振兴见她如此说，心里的大石落下，笑着点头，“成，那你在这里帮着我把年节礼打点打点，我也能安心照应着外面的事。”

想到自己先前纠结的事，他不由把赵怡然上下打量了一番。

见她身上穿了一件七八成新的薄袄子，因为没有出门的缘故，头发只是松松的在脑后挽了一个攥儿，浑身上下除了手腕上戴了一个成色上佳的手镯以外，旁的一点饰物也没有。

他见此不由微微皱了皱眉，把今儿早上跟几家商号结的银票拿了出来，交给赵怡然，“这眼见着就快到年节了，你如今也是个大姑娘了，拿些银钱自己到银楼里面挑选些喜欢的首饰，在家也捯饬捯饬，免得被人见了，慢待了你。”

赵怡然接过赵振兴递来的银票，有些哭笑不得的上下看了自己一眼，身上的这件袄子还是今年秋上李氏给她做的，下面的裙子是上个月二丫给她做的，都是上好的料子，时兴的花色，哪里就能看得出来寒酸了。

不过，赵振兴的心意她还是要领的，闻言便笑着点头，“好，正好前些日子听银楼的掌柜说，过两天有批新式样的首饰送过来，到时我去看看，顺便给娘和二丫她们也挑一些。”

“嗯，咱们家现在也不缺这点儿银子，你也别一天到晚的嫌麻烦，要是春枝不会帮你梳妆打扮，回头再给你买两个会捯饬的丫鬟服侍你。”

赵怡然见一旁的春枝面色赧然的低下头去，才发觉赵振兴今儿的言行怎么这么奇怪，以往他从来没有关注过她身边这些琐碎的事，今儿这是怎么了？

“爹，咱们家这几年虽然也挣了一些银子，但是熟知咱们底细的人都知道，咱们家不过是刚刚起步没几年，底子还薄的很，难不成还真的要像那些暴发户一般，有了多少身家都要穿戴在身上不成？”

她不由委婉的劝了赵振兴一句，也不知他在外是不是被人慢待了，伤了面子。

赵振兴闻言，也知道自己刚刚的言行不妥，只是他心中的烦闷却是不好对女儿说，闻言只得胡乱的点点头，“刚刚是我没想仔细，你说的对，这些事……这些事日后还是你自己拿主意吧，要是喜欢什么只管买就是了……”

说来说去，还是嫌弃自己身上穿的太素净了。

但是赵怡然却不打算照办，正打算说两句。

那边赵振兴却是不等赵怡然回答，就站起身，“今儿前头的客人多，我去帮着齐掌柜他们照看照看。”

赵怡然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看着重新垂落下的门帘子，不由一阵发呆。

赵振兴……看样子又在为了她的亲事发愁了，那自己要不要把程锦川的事说与他听呢？

可是……可是这事要怎么说？到时赵振兴要是问起他们是如何相识，她又该作何解释？

而且这样的事，她一个做女儿的去跟父亲提，是不是有些不太好。

唉，也不知道那家伙打算怎么办这件事，昨天让他给自己透个话音，他就是死活不肯松口。

自己要不要让赵二给他送个信，再问问他这事打算如何办？

可是……一想到那人送她的那许多礼物还有那些折纸，她突然不知怎的，就有些害怕见到那人，哪怕只是与他隔着一张信纸也不行。

可是要说是全然的害怕，倒也不尽然，更多的还是忐忑、不安还有一丝丝的……不想让他看出自己心意的赧然。

…………

日子过得飞快，很快就在赵振兴的发愁、赵怡然的忐忑和程锦川精心的布局下，过去了几日。

这几日，赵怡然忙着给赵振兴张罗年节礼，也就把心思岔开，一时间，倒也没有先前的那般心慌慌。

她把自己拟好的一份礼单先是给赵振兴过目之后，这才按照礼单上的节礼开始准备起来。

赵振兴走进上房的时候，就看见赵怡然正拿着笔在纸上勾勾画画，看来正在查点已经备好的礼品。

他把自己写好的一份名单递到赵怡然手边，“今年就按照这上面的名单备礼吧。”

赵怡然闻言不由愣了愣，这才点头，刚想说自己已经写好了名单，想了想，还是打开赵振兴拿出来的这一份帖子看了一眼。

赵振兴的名单跟她拟的几乎分毫不差。

但是也只是几乎，看到落在最后的一个人名，她的手指不由微微有些颤抖的指着最后那个名字问赵振兴，“这……这万隆商号今年咱们也送年节礼吗？”

赵振兴面上不由闪过一抹赧然，他习惯性的伸手摸了摸后脑勺，想着昨儿见到那位万隆的大掌事，那么出众的年轻人，要是……。

他想到这里，眼里又闪过一抹坚定。

这事他的拿定主意才成，他一边有些坚决的挥了一下手，一边坐到一旁的椅子上，“送，不说人家帮了咱们的大忙，就说这半年来照顾了咱们多少生意，更何况……更何况我与他们的大掌事一见如故……”

“什么？”赵怡然差点惊得跳起来，声音不由拔高了几分，显得有几分尖锐。

第七百四十七章 做主

赵振兴也被她这样吃惊的神情，吓了咽下后面的话。

赵怡然见赵振兴瞪大一双眼睛看着自己，也惊觉自己的失态，不由轻咳了一声，这才重新坐下，“爹说你已经见过万隆的……大掌事了？”

“嗯。”赵振兴点头，见赵怡然神色如常，这才带着几分小心的道，“昨儿琳琅阁的金展鹏做东，请了我还有万隆的大掌事，我这才知道，他们俩原先在南边就是旧识，如今又都与咱们家有生意往来，这才……”

他见赵怡然感兴趣的样子，就把昨儿三人见面的情景说与赵怡然听。

赵怡然一边听一边心中却是忍不住腹诽，自家老爹别人摆了一道还不知道，这会儿只怕还在感叹这世界真小，这人兜兜转转的竟然都是相熟的人。

“……你别说，这人与人的缘分还真是不好说，竟然到哪儿都是相熟的人……”

赵振兴一边说一边略带感慨的摇了摇头。

赵怡然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不由撇过脸去，不敢看赵振兴面上的表情，怕自己忍不住笑出声来。

“那以后咱们的年节礼就添上万隆商号？”赵怡然想着程锦川既然已经通过金展鹏与赵振兴结交上，只怕已经布局的差不多了，由不得自己拒绝。

既然如此，她索性就等着看，看看他究竟怎么说服赵振兴，把自己许给他的。

她心里如是想，不觉就有丝丝的甜意涌上心头。

赵振兴点头，“记上，以后只怕就要常来常往了……”说着，他目光不由落到正在把万隆商号的名字登记到一本册子上的赵怡然一眼。

昨儿席散之时，金展鹏还把他拉到一旁，悄声问他，问他家大丫有没有许人家，他想给大丫做个媒。

赵振兴又不由想起昨儿在席间遇见的程锦川，说话行事犹如那温谦如玉的世家公子一般，哪里像个商贾，要说是哪个世家的子弟也是有人相信的。

听说如今已是举人老爷了，只是打小就喜欢经商，这才做了这营生。

将来就是不想做这行了，他有功名在身，到时让自家小舅子想法子让他捐个官身，哪怕就是挂个闲职也是可以的。

他越想就对程锦川越是满意，要不是碍着自家是女方，多少也要矜持一些，他昨儿就差点一口应承下来了。

只是不知自家女儿这一关要如何过，要是她不同意，一旦错过了程六爷这样的，以后到哪里去给她寻这样的好夫婿人选。

他越想越觉得不能错过这个亲事，要不明日就给那个金展鹏递给话，让他做了这个大媒？

那边赵怡然把万隆商号的名字登记上自家人情往来的册子上，一抬头就见到赵振兴正一脸纠结的看着自己，不由伸手摸了摸脸，疑惑的问，“怎么了？”

赵振兴想了想，还是打算先探探赵怡然的口风，“大丫，你将来是想找个有功名的人……？还是你想找个与咱们家一样……行商的人家？”

“啊？”赵怡然不由惊讶的眨巴了两下眼睛，一时没反应过来赵振兴为何会这般问。

突然想起他昨天刚见了程锦川，今儿又是要给万隆送年节礼，又是问自己要找什么样的人，难不成程锦川已经开口提亲了不成？他不是这样行事鲁莽的人呀？……

而且这几天他除了让人给自己送了一封信，就什么事也没提，而且那信上……

她想到这里，面上就不由一红，一向利落的口舌也不由的有些吞吞吐吐起来，“……这……这事……，咱们……咱们不是说……过些日子再说的吗？”

赵振兴跟自家女儿谈亲事，面上也有些不自在，但是李氏此时不在，程锦川这样的人他又不打算错过。

见此，也只得硬着头皮发问了，“爹也就是……随口一问，日后也好照着这样的给你选人家。”

赵怡然的面上却是越发烫了起来，有些不自在的摩挲着手上的笔杆，一时倒也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那天她也没来得及把程锦川的情况问仔细，要是她今天随便给了答案。

赵振兴就照着这样的条件去寻别人如何是好？

那边赵振兴却是从她神情里明显看到了几分松动，再也不是如从前一般，一听到是给她说亲，就立马拒绝，有没有可能大丫现在已经不反对说亲这事了呢？

想想前些日子，她经历了刘家的那番变故，想通了也说不定。

他想到这里，陡然信心大增，有了说服赵怡然的底气，“那爹就给你找个即有功名又喜欢行商的人家可好？这样你日后若是想做点生意，也便当的很，要是不想做生意，就在家做个当家奶奶也不错。”

一般有了功名或是有官身的人家，就有些瞧不起那些行商贾之事的人家，但是程锦川不同，他自己有功名，还喜欢商贾之事，想来必定不会介意这些。

他家人既然允许他这样有功名的子弟出来行商，显然也能接受商贾之家的亲家。

更何况自家也不是纯粹的商贾之家，自家可还有书哥儿和棋哥儿两个正在一心苦读，求取功名的儿子，将来要是真能科举入仕，自家也就到了改换门庭的时候了。

赵怡然则被赵振兴刚刚一番话，弄得连耳朵尖都红了，她没想到自己还是个这么容易害羞的人，但是想到赵振兴说得那番话，哪里还不知道他要说的人选就是程锦川。

“此事就交由爹做主吧。”她实在是坐不住了，急急忙丢下这句话，就脚步匆匆的直奔东次间。

进了内室，一下子就扑到自己的炕上，把头埋进枕间，手却是摸到压在枕头下的一封书信。

那边赵振兴见到她这副模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立马心情愉悦的起了身，也脚步匆匆的往前头去了。

他打算过了今日，就去回了金展鹏，请他帮着说合这桩亲事。

那边赵怡然听见赵振兴的脚步渐渐远去，这才把脸埋在枕头上蹭了蹭，一手握拳，在枕头上锤了几下，嘴里嘟嘟囔囔了几句，低不可闻。

第七百五十章 心意

几人喝了一壶茶，坐了片刻，还不见周掌柜过来，想来他这会儿应该忙得不可开交，赵振兴索性放下手上的茶杯，跟几人道，“周掌柜这会儿正是忙得时候，咱们直接下去打个招呼，也好早些回去。”

李氏几人听了，纷纷起身，把自家的东西规整好，一行人直接出了包厢下了楼梯。

这会儿正是吃午饭的时辰，整个一楼的桌子，几乎都坐满了人。

赵振兴远远地瞧见周掌柜正被几人围在中间，一副相谈甚欢的模样，赵振兴见那几人都是身穿各色绸缎，自己这会儿走上前去，显然不太合适。

不知道是不是感觉到被人注视，周掌柜这时候正巧抬起头，目光与赵振兴对上，两人脸上均露出笑意，隔空抱了抱拳，就算是打过招呼。

赵振兴也不多逗留，带着李氏三人很快穿过人群，出了仙客来。

刚出仙客来的大门，几人就被迎面的风吹得微微后退了下。

仙客来里面不但生了火盆，有些位置还生了火墙，在里面只觉得浑身暖和和的，这会儿一出来，气温一下子相差太大，越发显得外面这会儿格外的冷。

等伙计牵来骡马，几人上了车，李氏先是帮着两个孩子裹好被子，这才从之前装东西的背篓里面的翻出刚给赵振兴买的帽子，“孩子他爹，你快戴上，小心别着凉了，今天这天儿咋就这般冷？”

赵振兴接过李氏递来的帽子，摩挲了两下那柔软的毛皮，直接就戴在了头上，又把自己身前的褥子往上拉了拉，直到把腰腹以下全部遮了起来，才微微转身，“可都坐好了？”

“嗯。”李氏应一声，她靠着两个孩子，身后倚着褥子，前面也搭着一些赵怡然和二丫两人裹着的棉被。

赵振兴把手中的缰绳微微一抖，鞭子在空中发出一声脆响，两匹马儿很快就往前小跑了起来。

骡车载着赵振兴一行人，很快就出了城门，这会儿官道上行人不多，更是没见着有几架车辆。

赵振兴微微加快了速度，“咱这会儿车上没装多少东西，我赶快一些，等会儿从你姥爷家拉了豆渣，只怕是赶不快。”

李氏几人听了应了声，各自依偎得紧了些。

眼见着李家庄遥遥在望时，这一段路不过才用去小半个时辰。

赵振兴在前面叮嘱了句，“车要拐弯了，你们都坐好了。”

原本已经有些昏昏欲睡的赵怡然听到这话，瞬间瞌睡就醒了大半，她微微坐直身，靠着李氏的肩，感觉到身下的车子微微的一个晃动，整个骡车已经是行驶在李家村的那条小路上。

可能是天气冷的缘故，此时又是农闲，村中这会儿倒是没几个在外溜达的人，赵振兴赶着车一路直奔李家院子，骡车停在李家院子前时，还看到阵阵炊烟从院子上方飘过。

李家院门这会儿正虚掩着，李氏一边下车一边跟几人道，“你姥爷他们只怕还在做豆腐……”

她话音还未落下，虚掩的院门就被人一把拉开，李老爷子往常有些严肃的脸此时正面带笑意看着几人，“听着一阵马蹄声，还在想着是不是你们，快把车赶进来。”

几人笑着跟李老爷子招呼过，这才陆续进了院子，李老爷子看着被棉被包裹严实的赵怡然和二丫，“可是冻坏了？”不等两人应答，又转头跟赵振兴道，“振兴，你是不是得置办个马车来，这大冷天的里面搁上火盆，孩子们也能少受些罪。”

赵振兴看了一眼骡马拉着的大车，再看看先前李氏他们坐着地方，有些赧然的道，“是我没想周全，回头就把这事儿办了。”

李老爷子听了点点头，也不多说，伸手招呼几人，“都进屋坐，喝口热乎的。”

说完，又对着豆腐作坊方向招呼了一声，“良玉他娘，振兴他们来了，你舀几碗热浆子来。”

李黄氏远远地应了一声。

几人随着李老爷子进了堂屋，堂屋里面生了两火盆，暖烘烘的，几人都忍不住长舒一口气，不多会儿，李黄氏和李良玉端着托盘就进来了，托盘里面有几碗豆浆子还有一盘切了用麻油拌过的香干，李氏笑着招呼几人，“都冻着了吧，都吃点儿热乎的。”

几人都起身跟李黄氏和李良玉二人打过招呼，这才一一落座，那边李黄氏转身进了东屋，不过片刻拿了两包点心出来，用盘子装了放到桌上，跟赵怡然和二丫道，“这是你姥爷前儿就让你大舅从县城买回来的，想着你们这几天怕是要过来拉豆渣，特意给你们备着的。”

赵怡然一眼就瞧见刚刚那纸包上写着杏芳斋的字样，她笑着伸手拿了一块桂花糕，咬了一小口，果然还是那个味道，她拉着二丫一起向李老爷子和李良玉道谢。

李良玉是个性子腼腆的，见两孩子如此，忙笑着摆手，“你们喜欢吃，下次大舅还给你们买。”

那边李氏把买给李老爷子和李黄氏的帽子和靴子拿了出来，“爹，娘，这天儿越发冷了，这毛皮的靴子和帽子暖和的紧，你们回头就穿戴上。”

李黄氏一边伸手摸了摸柔软的毛皮一边轻声责怪道，“你这孩子，咋就这般破费，给你爹买就算了，给我买了干啥，我又不大出门，省着给几个孩子买多好。”

“娘，我们都有呢。”说着，李氏把身上的棉裙往上拉了拉，露出脚上穿的靴子来。

李黄氏见了，脸上的笑意也浓了些，知道女儿不是那爱抛费的人，既然自己也舍得穿，显然是不差这几个钱，想到李老爷子跟她透露的那点儿事，她伸手拍了拍李氏的手，“这就对了。”

李黄氏不过陪坐了一小会儿，就起身去作坊忙活去了，李氏见他们几个还在唠嗑，也起身去帮李黄氏忙活了。

这边，李老爷子把这些日子跟仙客来往来的一些事，跟赵振兴说了说，“这周掌柜是个能相交的，刚开始两天，我还有些不放心，带着良玉走了两趟，见他们做生意确实规矩，验收了货，立马就能到账房那边支了银钱。”

第七百五十一章 愿赌服输

自己倒好，受了荣国公的委托来护卫着程锦川，在面对这件事的时候，不但没有通风报信，也没能出言阻止，竟然还做了程锦川的帮凶。

想到这里，他就有些怄的慌，想他也曾是威名赫赫的人物，就是对上影子，也从未败下阵来过，竟然就被这小子摆了一道。

偏偏自己先前对于程锦川要与赵家姑娘订亲的事毫无所察，直到今天早上程锦川带着他进了赵家上房，他才察觉事情的不对劲，但是那时已经为时晚矣。

怪不得这小子想方设法的要离了京城，怪不得他见自己要跟着来，也没坚持到底，反倒顺势让自己跟了过来，怪不得太子薨逝，他都没急着回京，原来……他此次出京就是为了这什么赵家的姑娘而来。

他一边跟着赵振兴的脚步往外走，一边不由好奇的看向一旁门帘低垂的东次间。

他此时对这从未谋面的赵家姑娘非常好奇，到底是怎样一个天仙般的美人儿，才能把程锦川这样的人迷得什么都不顾了，想方设法的也要娶回去。

只是还没等他看出个什么来，视线就被一身穿深紫色暗竹纹锦袍的身影给挡住，他的视线不由顺着那劲瘦高挑的身躯往上，就正对上程锦川微微含笑的俊脸。

只不过那张俊脸上的一对凤眸里，此时却是冰冷一片，里面淡淡的警告之意，乌老无需细细打量，就已经瞧的分明。

程锦川的视线与他对上，嘴角不由微微上翘，嘴唇轻轻开合了一下，就当先一步越过乌老，跨过门槛，跟在赵振兴的身后往一旁的厢房去。

“愿赌服输。”

乌老敢拿自己的项上人头做担保，刚刚程锦川不但警告了自己，还……还揭了他的伤疤，这……这小子，枉读那许多圣贤书，一点儿都不知道要尊老敬贤吗？

把自己拉来做了壮丁，不但不好言相求，反倒是这副有恃无恐的样子，让他不由恨得牙痒痒，但他……就是牙痒痒也只能暗自磨牙了，难不成，他还能上去咬他一口泄愤不成。

哼！不过这仇他记下了，势必找机会让这小子知道他的厉害不可。

“乌老？”走在他身后的乾一几人，见赵振兴他们都走了不见人影，不由提醒了还在门帘前暗自磨牙的乌老一眼。

乌老却是回头狠狠瞪了他们几个一眼，这才冷哼一声，一甩衣袖，大步踏了出去。

乾一几人被他瞪得很是莫名，不由相互对视一眼，随即想到什么，心里也不由跟着沉了沉，自家主子这般行事，只怕已经把乌老给得罪了。

他老人家要是一个生气，给国公府通了气，后面的事就不好收场了。

看来这几天得把乌老看紧了，免得他捣乱坏了自家主子的好事。

他们几人又不由相互交换了一个眼色，这才鱼贯而出。

至于他们主子与赵家的亲事，他们做人下属的，只需听令行事就是了，这样重要的事，主子那么精明厉害的人，肯定已经考虑清楚，何须他们来指手画脚的瞎指点。

不过，事情的进展也确实有些出乎他们意料之外罢了。

他们几人原先也只当主子格外看中赵家，是因为赵家的辣酱，如今看来，主子却是看中了赵家姑娘。

他们不由想起国公府里的大少奶奶、二少奶奶她们，据说都是京城显贵人家的姑娘，自家主子若是真娶了赵家姑娘，这以后妯娌之间又该如何相处呢？

主子日后要是少了贤内助的相帮，会不会后悔今儿的这一遭？

但是这些念头也只在他们几人脑海里一闪而过，主子即已下定决心的事，还如此煞费苦心的隐瞒了身家背景，不惜降低身份来求娶赵家姑娘，显然极为看重这么亲事。

至于他们担忧的那些事，想来主子早有决断，容不得他们置喙半句，他们还是好生的把主子吩咐的事情办妥才是正经。

不管怎样，他们的主子是程家六少爷，可不是荣国公府的那些主子，应该听谁的吩咐办事，他们心里自是门儿清。

想到这些，几人对待赵家的态度自是越发恭谨起来。

赵振兴见到众人的态度，自是觉得面上有光，只觉这门亲事结的极好。

…………

赵家宴席上的一番热闹自是不必细说，两家既已商定了亲事，话题也就越发多了起来。

以至于这场宴席一直从晌午吃到了下午未时末。

期间更是添酒加菜无数。

不说金展鹏几个陪酒的喝得满面红光，直呼今儿尽兴。

就连乌老也因为一直被当着长辈敬着，被赵家这边陪客的人敬劝了许多酒水，此时竟也觉得酒喝的有些上了头，最后只得被乾一拉了靠坐在一旁的软榻上闭目养神起来。

那边赵振兴许是今天心情极好的缘故，到最后几乎是酩酊大醉，被齐掌柜和赵二他们一起扶了送至他歇息的西次间。

程锦川看上去倒是精神奕奕，一双凤眸反倒是越喝越显得清亮有神。

他见赵振兴被人扶下去歇息，给一旁的乾一几人使了一眼色，人就起身跟着去了西次间。

见齐掌柜他们几个都在服侍着已经醉的分不清东南西北的赵振兴。

他不由嘴角微微上翘，转身退了出来，然后身影极快的穿过明间，直接进了上房的东次间。

这边赵怡然知道赵振兴几人喝醉了，忙把春枝打发下去，让她去跟周娘子知会一声，赶紧做了醒酒汤给众人送去。

她自己则在东次间内踱起步来，也不知道那家伙怎样了，她记得他前世酒量好像挺不错的，就是不知道这一世的酒量如何……

“你在想什么？”

低沉悦耳，又带着一丝慵懒的男声自身后响起，吓得赵怡然连忙往内室的方向退了数步，握在手上的帕子都差点掉到地上。

她一手扶着内室的门框，人急忙转过身，发髻上一串琉璃珠串随着她的转身，在空中划出一道七彩的光晕，最后才“叮叮……当当……”颤悠悠的垂落在她的耳畔。

第七百五十二章 再次

只是落在某人眼里，那流光溢彩的琉璃珠串却是及不上那张小脸的半分，他的目光不由就粘在那张小脸上再也挪不开。

“……你……你怎么进来了？”她看着半倚在槅扇上的程锦川，因为太过吃惊，说话都不由有些磕巴起来。

“我只是……想见见你，就进来了。”程锦川见她有些惊慌的小模样，忍不住嘴角上翘的弧度。

“……呃……”赵怡然不知道这话自己应该怎么接，却只觉得脸颊上已经火烧火燎一般的烫了起来。

程锦川却只是半倚着槅扇，静静的打量着她，把她的害羞、无措，一一尽收眼底，眼里盛满的柔情满的好似要溢出来一般。

自打上次他们见面之后，这还是两人第一次见面，虽然之间只隔着短短七八天时间，但是两人之间不管是名义上的关系，还是各自的心意，都与之前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赵怡然虽然之前一直想要与程锦川见上一面，但是此时突然见到程锦川，她才惊觉自己好像还没做好见面的准备，一时压根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先前想问的那些话，早就不知丢到了哪里。

她被他肆无忌惮的目光看得越发无措起来，不由微微侧过身子，一边扭着手中的帕子，心里一边焦急的想寻一个话题，好打破此时尴尬的气氛。

无奈她想了半天，也没能找到一个合适的话题，不由越发窘迫起来，她一低头，看到自己手里被揉捏的好似咸菜干一般的手帕，才猛然回过神来。

自己怎么会变得这般扭捏了，程锦川又不是旁人，自己更不是这样扭捏的人……她想到某人从前总是爱捉弄自己……此时定是故意这般看着她。

她心里那股不服输的劲儿又冒出了头，她忍不住抬起头，狠狠的瞪了某人一眼。

程锦川却是被她这毫无杀伤力的眼神给逗了笑出声来，缓缓低沉的男低音，犹如丝丝缕缕的柔情慢慢的在屋内倾泻开来，直至把某人紧紧的包围在其中。

“傻丫头。”

他不由轻声的呢喃了一句，站直身子，就大步往赵怡然走去。

赵怡然见到他这幅样子，不知怎的，刚刚鼓起的勇气，霎时犹如戳破的气球，一下子就烟消云散，再也不敢直视程锦川的目光，想也不想的就撩开内室的帘子，想要躲进去。

只是她的动作哪有程锦川快，帘子还未落下，她就落进一个坚实有力的怀抱内。

淡雅清幽的竹香瞬间将她包围，某人呼吸带出的淡淡酒气，更是熏得她也不由的微醺起来。

她没想到程锦川会这般，或者说她还没做好两人会有这么亲密的举止，只觉自己脸上那火烧火燎的感觉此时越发蔓延开来，好似连头皮都开始发起烫来。

程锦川看着被自己搂在怀里的人儿，心里霎时有着说不出的满足，这是他心心念念了两辈子的人，如今已经贴上了他专属的标签，现在更是安静的待在自己的怀里。

他微微低头，就能看见小丫头已经红的能滴出血来一般的耳垂，有赖他的好眼力，在这有些昏暗的内室里都能看得分明。

他不由有些口干舌燥起来，看着小丫头犹如鸵鸟一般的把头埋进他的怀里，他却知道自己不能操之过急，只得按捺下所有的想法。

半晌过后，见小丫头已经安生的任由自己抱着不再动弹，他才轻轻抿了抿唇，微微低头，打算与这丫头好好说说话。

“姑娘……”

春枝的声音突然在外间想起，赵怡然猛然回过神，想到自己还被某人抱在怀里，生怕被春枝进来撞见，忙抬头想让程锦川放开自己。

“……嗯……哼……”

后脑勺传来的疼痛还有响在耳畔，某人的闷哼声，让她不由停住了动作。

“姑娘？”

春枝有些奇怪的再次唤了一声，人就已经往内室这边来。

赵怡然顾不得后脑勺的疼痛，忙给某人使着眼色。

程锦川一手抚着自己的下巴，一手给赵怡然揉着后脑勺，心中却在暗骂自己真正是色令智昏。

刚刚温香软玉在怀，心神摇曳之下，竟然连那个小丫鬟什么时候进了东次间都不知道，这要是放在以往，只怕不得让人……

赵怡然见程锦川没搭理自己的眼色，急切之下，头脑倒是瞬间清明起来。

她连忙轻咳两声，佯装镇定的道，“……春枝，我爹他们今儿都喝多了，你去帮着周娘子她们照看照看茶水，我……我要歇一会儿，这边就不要你守着了。”

春枝的脚步顿时在帘子外停住，她躬身应是，就脚步轻快的退了下去。

“呼……”赵怡然不由长舒一口气，这才瞪了某人一眼，挣脱了某人的怀抱。

程锦川见此，怕她恼了自己，想着今儿过来还有正事要与她说，便很是干脆的让她挣脱开，跟着她一起坐到临窗的炕上。

赵怡然见他面颊上也有淡淡的酡红，知道他今儿没少喝酒，不知怎的想到他为她做的这些，先前的一丝羞恼早就不见踪影，只剩下心疼。

她起身拎了一旁的水壶，冲泡了一壶浓茶，给程锦川倒了一杯，“可要给你准备些醒酒汤？”

程锦川笑着举了举杯子，“有茶即可。”

赵怡然见此，也不再坚持，遂脱了鞋，盘膝坐到炕上，“你就这样进来了，等会儿你带来了人找你怎么办？”

“你不是给我捎信，说是有话要与我说吗？”程锦川把杯子送至唇边吹了吹，这才慢慢的呷了一口，“我想着今儿就是一个极好的机会，你要是有什么想说的，我听着就是。”

“……”赵怡然为之不由有些气结，不由又瞪了他一眼，“你早先不回信过来，如今这里里外外的许多人，你就不怕人瞧见了……还有刚刚……差点儿就被春枝看到了……”

“咱们已经是未婚夫妻了……”程锦川放下手上的杯子，一把握住赵怡然放在炕桌上的手，见那双小手莹白如玉，指甲修剪的干干净净，呈淡淡的粉红色，犹如上好的贝壳一般散发着健康的色泽。

她的小手在屋内有些昏暗的光线下，犹如一块上好的美玉。

第七百五十三章 求娶

这丫头的手还跟从前一样的好看，他手指不由摩挲了一下那柔嫩的手背，只觉满手的香酥软腻，让他舍不得松开片刻。

赵怡然脸上刚刚降下去的热度，“蹭……”的一下，又猛地窜上面颊，只觉面颊烫的难受，这家伙怎么以前没发觉他这爱动手动脚的毛病，自己好好与他说话，也能招了他。

她不由用力把手往回抽。

程锦川下意识的就把手收紧，赵怡然不由有些气结，仰起已经涨得通红的小脸，“你这是作甚？还不好生坐着说话？”

程锦川回过神来，不由有些赧然，忙把手松开。

赵怡然赶紧收回手，把手缩进自己的衣袖中，只觉手上还残留着某人掌心的温度，脸上的热度也一直消退不下去。

程锦川端起面前的杯子，掩饰性的轻咳了一声，这才开口道，“好了，刚刚是我鲁莽了，我今儿来也是有正事要寻你说。”

赵怡然闻言，面上的热意也不由的退下去一些，她微微坐直身子，“什么事？”

程锦川却是不紧不慢的又呷了一口茶，这才看向赵怡然，“如今咱们两家的亲事已经定下来了，你只需安心在赵家住着，等我把京城那边的事料理妥当了，就来娶你过门……”

赵怡然忍不住瞪他，“不说是权宜之计吗？”

程锦川却是没搭这腔，只是对着她微微一笑，“放心，不会让你等很久，最迟后年，最快明年年底……”

“谁要与你说这些？你说有正事与我说，还是赶紧说正事要紧。”赵怡然没想到这家伙竟然这般赖皮，以前怎么从来不知道他还有如此厚脸皮的时候，只得连忙出言打断他的话。

“在我心里，这就是正事，没有什么事能越过它去。”

程锦川却是突然收敛了神色，面上再也没了之前的笑意。

赵怡然不由的一怔，对上程锦川的目光，一时竟觉无言……她其实还没做好准备……

程锦川见她怔怔的看着自己，一双清亮的凤眸里顿时盈满柔情，他压低嗓音，声音低醇如酒，“怡然，我知道你心里还有些不自在，一直不愿意直视我们之间的关系。”

“但是，我想对你说，在这世上，除了我，没有人会比我更了解你、更懂你、知道你想要的倒底是什么，你与其去与一个陌生人相磨合，为何不愿意敞开心扉，与我试上一试。”

“最起码我们有着相似的经历，有些事没人有我们俩之间的这种默契，我们说不定能过成这世上幸福的一对。”

赵怡然闻言不由咽了咽口水，一时有些讷讷不能言，她不知自己现在为何到了程锦川面前就张不了嘴，要知道以前她一直在他面前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的。

这样的不自在到底是为何？

心底隐隐有个答案，却让她有些心发慌，从未尝试过的陌生情感对她来说，有些让人生畏。

程锦川却是看到了她眼底的纠结，他知道自己不能急，不能一下子就把这丫头给吓跑了，上次锦匣的事已经是无奈之下下的一剂猛药，但是总算是把这丫头给点醒了过来。

现在他只需徐徐图之，必定能让这丫头心甘情愿的点头，他耐下心来，循循善诱道，“在这里，我们抛开所有的身份不谈，其实就是相依为命的两个人……

日后有我护着你，这天下之大，你想去哪里我就去哪里，你想做什么我就陪你做什么，你无须考虑任何人的想法，也无需在意任何人的目光。

只要你愿意在我身边，你将来的生活就是如此，你再也无需像如今这般谨小慎微的活着，更无须整天为了赵家的事担惊受怕，这一切你都尽可以交给我。

任你想要做什么，都有我护着你……，你可愿等着我，等我来娶你？”

赵怡然不由被眼前的那双盛满柔情的凤眸蛊惑，耳畔响起的声音却深深印在她的脑海，一直压在心上的那颗大石被这些温言细语给润化开来，压在心底的情感顿时蓬勃而出，让她不由自主的就点了头。

“……我……我等着你……”低柔的声音好似呢喃一般，轻的几不可闻。

程锦川此时所有的注意力全在赵怡然身上，自是没有错漏这声音，他顿时心情飞扬，差点就要忍不住仰天欢呼一声。

但他却压抑住自己的心情，只是眼里的笑意加深，低低的应了一声，“好。”

程锦川起身，走到赵怡然身侧，一双眼睛却始终没从她身上移开分毫。

他伸出手，赵怡然不由自主的就把自己的手递给他，程锦川伸手握住她的左手，细细打量一番，低头在她的手背上落下蜻蜓点水的一吻。

赵怡然却觉得被他亲到的地方，犹如被什么烫到一般，不由就要缩回手。

程锦川却是微微收紧手，以不伤到她的力道让她挣脱不得。

他轻轻一撩衣摆，已是单膝着地。

赵怡然不由惊讶的以手掩唇，瞪大一双黑白分明的水眸看向他。

程锦川却是不知从哪里摸出一只小巧的大红色锦盒，一下子打开，露出里面一对由赤金打造而成的戒指来。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时见许兮，慰我彷徨。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怡然，你可愿嫁与我为妻，这一辈互不相离、不相弃……”

赵怡然在他那双满含情意的凤眸注视之下，不由自主的就点了头。

程锦川的脸上此时缓缓漾开一抹笑意，最后直至盈满眉角眼梢，一张俊脸瞬间俊美的让人不敢直视。

赵怡然这么近距离的对着这张俊脸，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再对着这张脸看，不由就要低下头来。

指尖传来的微微凉意，却让她醒过神来。

程锦川已经快速而又轻柔的把那枚镶嵌着一枚金刚石的戒指带到她左手无名指上。

戒指上的钻石在这昏暗的室内也隐隐闪耀着夺目的光芒，映衬的赵怡然的手指更加纤细犹如削葱一般。

程锦川也好似被眼前的美景蛊惑一般，不由再次低下头，在她手背上落下一吻。

第七百五十四章 转变

他牵着赵怡然的手，缓缓站起身，这才松开赵怡然的手，把自己的左手递到赵怡然面前。

赵怡然见他的手白皙修长，看上去丝毫不比自己的手逊色，不由诚心的赞了一句，“你这手长得可真好。”

程锦川闻言不由满头黑线，把装着戒指的盒子拿到赵怡然面前晃了晃，无声的提醒她，此时不是欣赏他手的时候，应该赶紧把他的名分定下来才是。

赵怡然不由赧然，自己这脑子又开始犯蠢了不成？

她微微抬了眼睑，瞄了一眼程锦川的神色，见他只是静静的注视着自己，摊开在自己面前的手也只是静静的等待。

她嘴角不由弯起一个愉悦的弧度，接过那个锦盒，从里面取出那枚男士的戒指，戒指是素面的，内里却是篆刻着一排细小的字，只是字迹太小，屋内的光线很是昏暗，看的并不分明。

她此时无暇细看，举在他面前的那双手正无声的提醒着她。

她伸手轻轻捏住程锦川的指尖，这才惊觉他的手竟然微微有些颤抖。

她不由惊讶的抬头，一下子就看到程锦川眼里还没来得及掩饰的紧张。

他……也会紧张吗？……他也会害怕吗？

程锦川在赵怡然心里，一直是那个强大、任何事都难不倒的人，这样的人在面对自己的时候，竟然也会紧张如斯……

赵怡然心里惊讶的同时，心里的情愫却是再也压抑不住，她不由学着程锦川先前的样子，缓缓低下头，在那只白皙修长的手背上落了一吻。

等她抬起头来，才惊觉自己刚刚做了什么，霎时连脖子都羞成淡淡的粉色。

程锦川只觉刚刚的那一瞬犹如做梦一般，胸腔里的那颗心激动的一直狂跳不止，好像他只要一张嘴，就能蹦出来一般。

他忍不住轻轻闭了闭眼，他早已经在小丫头写给他的信里面就感觉到小丫头对自己的情意，但是他一直以为都是自己爱这丫头多过于这丫头爱自己。

虽然他现在依然这样认为，但是刚刚丫头的这番举动，已经全然的取悦了自己，丫头刚识情滋味，却也想要努力追赶上自己，刚刚的举动分明就在努力向自己靠近。

她有这份心就足够了，足以慰藉他为她所做的这一切。

他的心瞬间就变得越发坦然起来，从前隐隐约约的担忧，忐忑，此时早已离他而去，满心满眼的只剩下眼前的这个人。

赵怡然好不容易压下心中的羞涩，拿起锦盒里面的那枚戒指，小心翼翼的戴到他左手的无名指上。

他手指修长白皙，骨节分明，只是普通的一枚素面戒指，戴到他的手上，瞬间也觉得分外高贵精致起来。

她不由托住他的手，细细把他的手打量了一番。

程锦川嘴角的笑意再也掩饰不住，缓缓的荡漾开来，低沉磁性的浅笑声在赵怡然耳畔想起，才让她惊觉自己刚刚在做什么。

她忙不迭的把程锦川的手丢开，却被程锦川一个反手，又把她的手握在掌心。

两人交握的手上，两枚戒指静静的相叠在一处，闪烁着隐隐的光芒。

程锦川的手微微一用力，就把她从炕上拉起身，拥入怀里。

赵怡然站在炕上，比程锦川还要高出半个头来，她不由有些羞赧的推了推他，“仔细春枝进来了瞧见……”

“我听着呢，你让我静静抱一会儿。”

程锦川把头埋在她的颈窝处，呼出的热气喷洒在赵怡然的脖颈，让她不由微微瑟缩了一下，又觉得丝丝的痒意蔓延开来。

她忍不住“咯咯……”笑起来。

程锦川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刚想要说什么，又不由的顿住，放下赵怡然，坐到一旁。

赵怡然不由止住笑声，有些惊讶的看了他一眼，还没等她开口，外间又传来春枝声音，“姑娘？……”

赵怡然这才惊觉自己刚刚的笑声只怕是惊动了春枝，不由有些赧然的瞥了程锦川一眼，这才收敛神色，应了一声。

春枝站在东次间，不由有些踌躇，自家姑娘这是怎么了，一个人也能在内室笑得这么开心，但是没得了赵怡然的允许，她也不敢贸贸然的闯进去。

她等了片刻，也没听到赵怡然的吩咐，只得又轻手轻脚的退了下去。

赵怡然细细听了一下外间的动静，又起身撩开帘子看了一眼，见外面已经空无一人，不由伸手拍了拍胸口，正想转身与程锦川说话，一转身，却是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她身子微微一僵，就放松身体，依偎在程锦川的怀里。

程锦川感觉到她的顺从，心下高兴，不由低了头小声与她说起话来。

赵怡然被他逗得时不时的就要笑出声来，怕惊动了外面的春枝等人，她只得以手捂唇，在程锦川怀里笑得花枝乱颤。

程锦川见她一双水眸已经笑弯成了一道月牙儿，就把自己在外几年遇到的一些趣事说给她听。

赵怡然时不时惊讶、有时又被他的促狭给逗得一阵偷笑，只觉那些想要给他使绊子的人，估计出门时都没看黄历，才会遇了这腹黑的家伙。

等程锦川细细说了好半晌，赵怡然才略有些感慨的道，“你不但大江南北的走了几遭，就连远洋都去过，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去见识一番。”

“这有什么，等你嫁给我，日后你想去哪里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他说到这里，又把自己对未来的一些规划说与赵怡然听。

赵怡然不由惊讶的睁大眼，喃喃的不知要说什么才好。

这家伙的胆子怎么会这么大？他也不怕犯了忌讳。

“……不管什么时候，都得有自保的能力，更何况这里的法制并不像前世，有些事，我们得多留几条退路……”程锦川见她惊讶的瞪大眼，怕吓着她，忙把自己的担忧说与她听。

赵怡然半晌也没能合拢自己的小嘴，这……这家伙……。

敢情人家这才是一个穿越者应该干的事，想想她辛辛苦苦、劳心劳力的带着赵家人没日没夜的干了几年，也不过就挣得如今的家业。

这人比人……还真的是要气死人……。

她忍不住斜睇了程锦川一眼，跟这家伙相比，自己简直就是弱爆了好不好。

第七百五十五章 纳采礼

程锦川却是抬手替她把脸侧的碎发别到耳后，这才有些意有所指的道，“……将来，我的还不都是你的……”

赵怡然闻言，却只觉得面上火辣辣的烫得慌，一时有些不敢看程锦川，只觉自己的心思在他面前暴露无遗。

她不由一把推开程锦川，“……我才不要呢……”

“那……”程锦川想说将来这些都留给我们的孩子，但是看着已经面红如霞的赵怡然，还是把这句话咽了下去。

这丫头的面皮薄的很，他还是少打趣她，免得她面上挂不住，又要与自己置气。

他沉吟了片刻，又重新另起了话头，“我听说你那个李家的舅舅已经进京赴考去了，回头可要我帮着关照一二？”

赵怡然闻言，忙抬起头，“你也知道敏玉舅舅的事？”

想到程锦川先前说已经在赵家安排了他的人手，知道这些也不奇怪，便拉着程锦川重新坐回炕上，“敏玉舅舅拜在府学谢掌院的门下，据说此次进京，也是拿得谢掌院的名帖，投奔了他的同年。”

“具体的事情我并不清楚，要是你在京城方便，你就帮我打听打听，他……待我这个外甥女还是极好的，要是能帮忙，我想要帮他一帮……”

程锦川闻言微微颔首，“我知道了，待我回了京，就去打听你舅舅的事，回头把他的情况写信告知你。”

“嗯，好。”

两人又在屋内絮絮叨叨的说了半晌的话，后窗处却是突然响起两声清脆的鸟鸣声。

赵怡然还在诧异，这个时节怎么会有鸟儿在外面。

程锦川却是突然站起身，“今儿我得先回去了，过几天我下了帖子邀你去城外的观音寺去赏梅，到时咱们再好生说说话。”

大明朝的风气相对比较开放，像他们这样已经定了亲的未婚男女，只要是禀了双方父母，也是可以一起出去游玩的。

赵怡然想了想，便点点头，“只是你先前信中说太子薨逝的事，只怕这几日消息就要传过来了，咱们出门游玩是不是不太好？”

“谁说咱们是出门游玩？咱们不过是惋惜太子殿下英年早逝，去寺里上几炷香罢了。”程锦川说着对她眨了几下眼睛。

这家伙，惯会钻这文字上的空子。

不过想想，她心里又觉得有些高兴。

“那好，我就在家等着你的帖子。”

“嗯，外面冷的很，你乖乖的在家哪儿也不要去，等我来接你。”程锦川见她乖巧的点头，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头。

赵怡然见他揉乱了自己的发髻，不由伸手护着自己的头，微微嘟了嘴瞪他。

程锦川忍不住轻笑出声，伸手挑起门帘看见外面没人，这才冲着赵怡然微微点头，就快步出了内室。

赵怡然不由跟着追了几步，伸手挑起帘子，东次间哪里还有程锦川的身影，只剩下通往明间的棉帘子还在轻微的摇晃。

…………

等到了次日，赵振兴早早就起了身，宿醉让他微微有些头疼，但是想到与程家的亲事，他的心情又瞬间极好。

起身就询问了程家送来的一对大雁有没有好生安置，听闻是赵怡然亲自在照料，他不由轻轻颔首。

洗漱过后，就起身去了放置程家纳采礼的耳房。

等到赵怡然起身，赵振兴就叫了她到了明间，父女二人一起用了早膳。

赵振兴就把程家的礼单和耳房的钥匙递给赵怡然，“程家这次送来的东西很是贵重，你等下再去清点清点，回头你就自己收起来，以后也都给你当做嫁妆陪嫁过去。”

他刚刚可算是见识了一下，程家不愧为首屈一指的大商号，这出手就是与寻常人家置办的纳采礼不一样。

想当初他们给书哥儿置办送去崔家的纳采礼，想着崔家原也是世家大族，不能落了自家面子，便也花了差不多两千两银子。

如今再与程家送来的这些相比，自家的那些只怕是一半也比不上。

不过程家能这般看重自家闺女，在这样的事情上给自家闺女长脸，想来日后就是自家大丫嫁过去，也必定不会亏待了她。

赵怡然接过礼单看了一眼，也有些惊讶程锦川的大手笔，半晌才点点头，“我等会去瞧瞧。”

赵振兴又跟赵怡然说了几句，就起身去了前院。

赵怡然让春枝拿来自己的斗篷，她穿戴好就拿着礼单和春枝两人一起去了一旁的耳房。

春枝接过赵怡然递来的钥匙，上前把门打开，扎着大红喜绸的箱笼把耳房塞得满满当当的。

赵怡然抬脚进屋，顺着一旁空出的走道挨个的把箱笼打量了一遍。

她随手掀开身边的一只箱笼，露出里面的绫罗绸缎来，看那堆得满当当的样子，只怕真的是手都插不进。

料子不但多，而且看着花色也新颖的很，想来应该是从江南那边运来的时兴花色。

她把箱笼重新合上，对着单子一一查看起来，有上等的毛皮几十张，足足装了四个箱笼，另外赤金打造的头面六副，上面镶嵌的不但有红蓝宝的，竟然还有一套祖母绿的、一套金刚钻的。

饶是赵怡然知道程锦川出手必定不会小气，但是看着这样的大手笔，还是让她有些吃惊。

一旁跟着赵怡然一起清点的春枝，只觉手脚发颤，一时都不知该往哪里放，一双眼睛也被箱子里的东西闪得差点儿晃花了眼。

天啦！她们家姑爷的出手……也……也太大方了。

她不由抬头看向走在她身前的赵怡然，见她家姑娘正微微蹙着眉，一脸思索的看着手里捧着的一个扁扁的锦匣。

难不成，程家送来的东西不合自家姑娘的心意不成？

她想到这里，不由微微踮起脚尖看向自家姑娘捧在手里的锦匣。

整整铺了一匣子的珍珠，个个浑圆剔透，隐隐闪着微微的光晕，而且个头都有指头大小，还按照浅紫、浅粉、粉白三色一一铺排开来，差点就闪瞎她的眼。

她忍不住轻呼一声，“……哎哟……”

第七百五十八章 来信

她出了内室，伸手接过春枝手上的信件，就坐到书案后，一一拆开细细看了起来。

她先看的是书哥儿的信。

书哥儿先是简短的恭贺了她几句，接着就说自己已经托人帮忙打听了一下万隆商号的底细还有这位程六爷的为人。

万隆商号这几年名声颇为响亮，倒是打听了不少的消息，大多风评良好，显然是个正经按规矩做生意的商号。

倒是这位程六爷，外面知道的人并不多，只说这万隆商号原先也是一位姓程的主事，但是不是一位才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可能程六爷是刚刚接手没多久云云……

书哥儿的信很长，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打听来的事，关心担忧之情跃然纸上。

偏偏他的这些担忧，在赵怡然看来完全不是个事。

在这世上，没人比她更了解程锦川是个什么样的人，更没人比她知道他对自己的心意，她只是看着信中书哥儿打听来的一些传闻，时不时的被一些传得有些离谱的传闻给逗笑出声。

她决定挑几则有趣的明儿说给程锦川听。

等把书哥儿的信看完，她这才拿了李氏的信，李氏倒是没有担忧程锦川的身家人品，她一向十分信任赵振兴的决定，他既然能中程锦川，而且这么快就与程家定下了亲事，看来这程锦川必定有过人之处。

她只是有些遗憾这次没能过来看上未来女婿一眼，又顺带提了一句此次不能出行的原因，二丫的风寒已经大好，如今已经能帮着她管账了。

她让赵怡然好生听赵振兴的话，他们一切都会替她做主云云。

赵怡然此时与李氏之间起争执的矛盾已经不存在，倒也能心平气和的看着她写来的信。

看李氏信中的意思，她打算开始给她置办嫁妆，特别是那些家具物什很是费时费力，不提前准备，只怕到时要是婚期定的急，现打这些都来不及。

赵怡然不置可否，在她看来，日后还不知要与程锦川住在哪里，李氏所准备的那些，还不知道合不合适，能不能用上还两说。

但是，既然李氏一心想着要帮着自己张罗，自己倒也不必阻了她一片慈母之心，到时与程锦川商量，不管好赖只管收着就是。

看完李氏的信，赵怡然才发现李氏的信封内还有一张信纸，竟然是二丫写给她的。

她不由翘了翘嘴角，细细看了一遍，差点忍不住失笑。

这小丫头片子，小小年纪竟然开始学着会打趣自己了，还说要帮她绣嫁衣，让她做个最漂亮的新娘子……

赵怡然看完二丫的信，才拿起陈黑丫的信，话说她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有见到陈黑丫了。

也不知道她现在是不是被黄氏拘在家里准备绣嫁衣，听说谭家有意明年一等陈黑丫及笄，就把人娶过门去。

她展开信纸，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

陈黑丫先是恭贺了她，随即就开始跟她大吐苦水，偏偏黄氏对她确实不错，她有苦也难言，说到与谭家的婚事，言辞间还能捕捉到几分小女儿家羞怯的心思。

信件到了最后，就是问她打算什么时候回清河村，她已经征得陈义明的首肯，让她回清河村住些时日，但是过年却是得回朱家镇，这也许是她在娘家的最后一个年节，陈义明一定要她回朱家镇与他们一起过云云。

赵怡然看完所有的信，就提笔开始给几人回信。

等她把信写好，一一晾干墨迹装入信封内封好之后，春枝不知何时已经把书案上的琉璃灯点燃了，有些昏黄的灯光映衬的屋内暖融融的一片。

“春枝。”

赵怡然扬声唤了一句，见春枝撩帘进来，把封好的几封信递给她，“让赵二帮我送到顺泰去。”

“哎。”春枝接过信，忙应了一声，就脚步匆匆的往外间去。

赵怡然听着春枝渐渐远去的脚步声，这才依靠在椅背上一边伸手揉了揉眉心，一边闭目养神起来。

等春枝送完信回来就见赵怡然正依靠在椅背上，一双水眸微阖，她不由上前试探的喊了一声，“姑娘？”

“嗯？……”赵怡然睁开眼，见她站在身侧，正一脸小心的看着自己，不由坐直身，“摆晚膳吧，早些用完了，咱们也好早些歇息，明儿咱们只怕还要早起去观音寺上香呢。”

“真的吗？那奴婢也跟着姑娘一道去？”春枝一脸的高兴。

“当然。”赵怡然见她高兴的咧了嘴笑，不由提醒她一句，“不过我们明儿是去替刚刚薨逝的太子殿下上柱香，你这么高兴可不成。”

春枝闻言不由吓得小脸发白，忙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奴……奴婢再也不敢了……”

赵怡然没想到她胆子这般小，见她吓得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倒也不好再吓唬她，只得放柔了声音道，“没事，你明儿只要好生跟着我，不要行差踏错就是了。”

“嗯。”春枝闻言，连忙拼命的点头，生怕自己又闯了祸一般。

赵怡然见她面色好看了些，这才摆摆手，“去摆膳吧。”

春枝忙不迭的应声退了下去。

等用完晚膳，赵怡然就打发了神色间还有些不安的春枝退了下去，自己则早早洗漱上了炕。

想着明儿一早就能见到程锦川，把自己要问他的话在心里过了一遍，不知何时就沉沉睡去。

…………

次日一早，赵怡然早早就起了身，一夜好眠让她看上去神采奕奕，倒是前来伺候她梳洗的春枝看上去有些蔫蔫的。

赵怡然见她这样，只怕是昨儿被自己吓到了，只得宽慰了她几句。

见春枝总算是打起了精神，她这才暗吁一口气，先前是她忽略了此时的人对皇权的敬畏之心。

也低估了皇权对普通百姓的影响力，以后说话行事还是要多注意些才好。

她这边才刚刚用完早膳，前面就有人来通传，说是程六爷已经过来了。

赵怡然由春枝帮着披上斗篷，自己系好带子，接过春枝递来的手炉，就出了东次间。

第七百五十九章 体贴

齐掌柜正陪着程锦川候在上房的明间内，两下里一照面，赵怡然不知怎的，就微微红了脸，忙低头对着程锦川微微一福。

程锦川见她一身素白，俏生生的自东次间出来，见到自己的刹那，就微微红了脸，忍不住上前两步就想要把她搀扶起来。

好在，他想到身边还有其他人，强忍住冲动，对着赵怡然还了一礼，“姑娘不必如此多礼。”

一旁的齐掌柜眼观鼻鼻观心的默默站在一旁，只当自己什么也没瞧见。

春枝想起昨儿老爷叮嘱她的话，此时见姑爷对自家姑娘很是有礼，不由松了一口气。

“今儿外面不但停了雪，还出了日头，只怕去观音寺上香的人不少。

而且鲁王府已经在观音寺给太子殿下做了水陆道场，只怕这兖州府的大小官眷都会前去，咱们还是早些出门，免得到时人太多，路上车马只怕行驶起来，没那么顺当。”

程锦川的声音低沉悦耳，犹如一道清冽的小溪缓缓流淌至赵怡然耳畔。

赵怡然点头，“我这边都已收拾好，现在就可以上路，……今儿一切还都要麻烦六爷多多照拂了。”

赵怡然还从没这般文绉绉与谁说过话，要不是顾忌着有旁人在场，只怕早就走到程锦川跟前，催他早些出门了。

程锦川嘴角浮起一抹笑意，随即快速掩去，微微躬身伸手做引，“都是锦川的分内之事，姑娘要是一切都已妥当，还请上了马车，有什么话，咱们路上说。”

赵怡然差点忍不住抬头瞪他一眼，他就不能稍微收敛一点，没看到这屋里还有两个大活人吗？

不过此时不是与程锦川计较这些的时候，她由春枝扶着，顺着齐掌柜打起的帘子，快步出了明间。

院子里停了一辆黑漆平头的马车，要比寻常的马车宽大些，拉车的更是两匹颇为神骏的高头大马。

这……这并不是赵家的那辆马车。

她不由转头看向身侧的程锦川。

程锦川好似知道她的想法一般，“今儿路上的车马极多，咱们索性也就不要分坐两辆马车了，而且我这两匹马的脚程极好，咱们来回路上也方便些。”

赵怡然此时已经看到赵二正站在马车前，与另外一个相貌陌生的男子站在一处，想来那是程锦川带来的车夫。

赵二见到她们出来，忙上前给赵怡然见礼，微微瞥了一眼一旁的程锦川，这才上前一步道，“姑娘，……姑爷说让我今儿跟着这辆车……”

赵怡然此时也不想为了此事多做计较，而且她不像外人认为的那般与程锦川不熟，相反，在这里，没有谁能比程锦川更加让她信任了。

她闻言只是微微颔首，道了一句，“那你自己仔细着些。”

就由春枝扶着上了马车。

程锦川对这一旁的齐掌柜微微颔首，就跟着进了马车。

程锦川的这辆马车外面看着普通，内里却是布置的很是精致舒适，蓝灰色的软垫搭配着深棕色的木质纹理，显得低调而又奢华。

赵怡然坐在一侧的软榻上，这才发现软塌不是用普通的丝绸包裹而成，触手绒绒的，摸着很是舒服，就是坐上去，也颇觉得舒适，比自家的马车要舒服多了。

而且马车很是宽大，不但三面设了软塌，软塌下面还有一排的小柜子，中间摆着的茶几更是比之一般的茶几要大一倍不止，茶几的下面更是设了许多暗格。

还没等赵怡然看清楚那些暗格上都雕刻的什么纹路，程锦川就进来了。

他坐到了另外一侧的软榻上，与赵怡然之间隔着一个茶几。

程锦川坐定，就伸手轻轻叩了两下车壁，马车很快就嘚嘚的驶出院子。

要不是街道上偶尔传进来的喧闹声，马车平坦的让赵怡然以为自己还停在自家院内。

那边程锦川却是自茶几下的暗格内，拿出茶具、茶叶等物，很快就冲泡好了一壶茶，他又拿出两个雕花攒盒，一个里面放着各色蜜饯、一个里面放着各种口味的精致糕点。

他把这些攒盒都摆到茶几上，对着赵怡然微微一笑，一张俊脸在这色调有些偏冷的马车内，越发显得面如冠玉一般。

赵怡然好不容易收回目光，看见攒盒内的各式零嘴，却是不由微微惊讶程锦川的体贴。

这些都是她喜欢吃的。

程锦川见到她这般，却只是微微一笑，犹如变戏法一般，从他软塌下的暗柜里面，拿出一个精致小巧的篮子，里面竟然装着黄澄澄的福橘，个个都有她的拳头大小。

他把篮子摆到茶几上，一股淡淡的橘子清香瞬间弥漫开来。

他伸手拿了一个福橘剥开皮，却没把果肉拿出来，而是直接连着皮一起递给赵怡然，“听说你很是喜欢各种果子，尝尝看味道如何？”

一旁的春枝缩在马车的一角，恨不得谁都瞧不见她。

赵怡然有些不好意思，但是看着程锦川为自己做的这些，又不由伸手接过程锦川递来的福橘。

程锦川以眼神催促她尽快尝尝。

赵怡然只得伸手掰了一瓣放进嘴里，皮薄汁多，酸甜可口，让她不由享受的微微眯起了那双水眸。

程锦川见她这样，差点儿忍不住要伸手来摸摸她的头，但是眼角余光瞥见马车内的另外一道身影，怕自己的举动让赵怡然失了面子，到时恼了自己可就不美了。

他不由握了握拳，轻声问，“味道如何？”

“好吃。”赵怡然点头，看看自己手里的福橘，又看看对面的程锦川，见他一直盯着自己瞧，只当他也想吃。

便把手上的福橘放到茶几上，伸手从篮子里面拿了一个福橘出来，把皮剥了，照着先前程锦川的样子，连同橘皮一起递给了程锦川。

程锦川一双凤眸里瞬间盈满笑意，好似有隐隐的星光在其中闪烁。

赵怡然见他迟迟不伸手来接，不由微微蹙了眉，对他努了努嘴，示意他赶紧接过去。

程锦川这才伸出白皙修长的手，自赵怡然手中接过，只是他的尾指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轻轻刮过赵怡然的掌心。

第七百六十二章 绕道而行

赵怡然从来不知道程锦川还会讲如此肉麻的情话，听得她心肝一阵乱颤。

好在她及时的捂住了他的嘴，要是再听下去，她觉得她的脸都可以烫的能煮鸡蛋了。

程锦川的目光一瞬不瞬的看着面如朝霞的赵怡然，要不是场合不对，他只怕真的忍不住要……偷香窃玉一番了。

但是小丫头这般容易害羞，却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这日后……可怎么得了？

凉亭内旖旎的气氛被远处的一声高呼打断，两人都忙回头看去。

只是凉亭在梅林的一侧，与那声音的来处隔着大半个梅林，压根就什么也瞧不见，但是听着那番动静，显然这梅林也清静不了多久了。

程锦川看了赵怡然一眼，见她面上的红霞已经退去不少，伸手帮她把斗篷的帽子拉上，“看来有人过来了，咱们今儿先回吧，你要是喜欢，过两日，我再带你过来。”

“倒也说不上多喜欢，不过是……”不过是想要与他在一处说说话罢了。

不过这句话赵怡然没好意思说出口。

但是程锦川显然明白了她未尽的话语，眉眼间越发和煦，看向赵怡然的目光，也越发缱绻起来，有着毫不掩饰的深情。

梅林那处的动静越来越大，程锦川微微皱了皱眉，一边拉着赵怡然转身离开凉亭，一边不着痕迹的对着身后打了一手势。

赵怡然历来不是一个爱凑热闹的人，见程锦川无意再留，便也跟着他往外走。

那边赵二和春枝也听见动静，忙迎上前来。

程锦川却是把赵怡然先前的手炉丢给春枝，“先去给你们姑娘重新换了新炭过来。”

春枝下意识的伸手接住自家姑娘的手炉，还没来的及反应自家姑娘的手炉怎么会在未来姑爷手里。

站在她身侧的赵二就很有眼色的拉了她一把，并抢先一步道，“那属下带着春枝姑娘一道去，姑娘和……姑爷……你们……慢慢来就是了……”

赵二大着胆子叫了程锦川一声姑爷，后面也不知自己乱糟糟的说了一些什么，只管拉了春枝就往梅林外面去。

赵怡然刚想说不用这么麻烦，那边赵二就已经拉着还没回过神来的春枝，几个拐弯，最终消失在眼前。

“……其实不用……如此，我也没那么冷……”她不由喃喃了几句。

程锦川却只是对着她微微一笑，趁着她看着自己发呆的功夫，一手牵着她，一手拨开一旁伸出的一根梅枝，两人快速的出了梅林。

手上传来连绵不绝的温暖，让赵怡然渐渐回过神。

对于自己刚刚轻易就看着某人的俊脸发呆，不由暗自唾弃了自己一番。

自己好歹也是经历过两世的人，什么样的美男子没见过，竟然几次三番在这家伙面前失了态，想必这家伙此时心里已经笑疯了。

她不由抬头看去，程锦川正拉着她绕过一块山石，沿着后山的一道小径外下去。

迎面吹来的冷风，时不时的吹起他的衣袂飒飒作响，玄色的斗篷更是在他身后随风飞扬起来，这样飘逸肆意却是衬托了他的身躯越加高大挺拔起来。

赵怡然不由顺势看着两人隐藏在斗篷下，却交握在一处的手。

程锦川许是察觉到她的视线，也回过头来，见到她目光所落之处，嘴角止不住上扬的弧度，手下意识的越发握紧了手中的小手。

赵怡然手受力，微微的疼痛感传来，她不由抬头对上程锦川的目光。

程锦川目光里的热意瞬间向她席卷而来，她不由有些赧然的移开目光。

等她看到全然陌生的景致，这才有些惊讶的问程锦川，“这里……咱们……他们等会儿会不会找不到咱们？”

“不会。”程锦川很是肯定的接了一句，见她很是乖巧的跟在自己身侧，不由解释了一句，“周围的地形我之前都来摸过一遍，从这边走，不会撞见别人。”

而且他的耳力极佳，他们周围十丈内的任何响动，都逃不出他的耳朵。

赵怡然见此，也就不再多问，安心的跟在他的身后，往山下去。

饶是小径上有些积雪，但是有程锦川一道相携而行，赵怡然压根就没察觉到累，就渐渐走到了山脚下。

远远的，她就见到程锦川的那辆马车正停在山脚下的不远处，候在车旁的除了程家那位头戴斗笠的车夫之外，还有赵二和春枝二人。

此时见到他们两人沿着山间的小径一路而下，忙跳上马车，迎了过来。

赵怡然见到几人，忙微微用力，想要挣脱一路被程锦川握住的那只手。

程锦川知道她面皮薄，见已经到了山脚下，这里的地面很是平坦，遂也顺着她的心意松开手。

赵怡然顺利的获得手的自由，不由微微抓握了几下，原本还残留在手上的温暖却是逐渐消失。

她把另外一只手覆在这只手上，双手交握在一处，也没有了先前的那股温暖，她不由有些怅然若失。

还没等她心生联想，马车已经停在他们面前。

春枝连忙撩开帘子，跳下车来，“姑娘……”

赵怡然对她笑了笑，就搭住她的手臂，踩赵二刚刚放好的脚凳上了马车。

这边程锦川见到赵怡然主仆都已上了马车，这才看向一旁的车夫，那车夫此时才抬起头来，露出斗笠下，一张须发斑白，脸上已经有了不少皱褶的脸来。

“乌老……，我记得昨儿才给你支了两千两银子，让你去……”

程锦川此时的面色犹如凝结而成的冰雪，哪还有之前面对赵怡然时的脉脉温情。

“嗐……”乌老抖了抖花白的眉，有些忿忿不平的嘴角开合，“你这小子，这么大冷的天儿，指使我个糟老头子去听人家的壁角，又让我给你把那脏事给办了。你倒好，今儿却躲在这里私会佳人，要不是我老头子差事办的利落，只怕还抓不了你小子的包。”

一旁的赵二却是低眉垂目的躬立在一旁，他刚刚不小心瞄到主子只是嘴唇微动，却是没有发出丝毫声音来。

第七百六十三章 警告

他就大胆猜测，只怕主子与这突然冒出来的老者是在用一种“千里传音”的密法交谈。

那么两人势必是在谈论什么极为机密之事，自己还是老实呆着，不要到处乱瞄，免得知道一些不该知道的事情。

他却不知，这边两人谈论的事情压根就跟机密扯不上太多关系，话题在乌老严重歪楼之下，早就不知偏到哪里去了。

“……反正交代的差事我已经办好了，如今你打算带着人家姑娘去哪儿？……不成，这次我得跟着，那家伙就算是赶车赶得再好，还能有我手艺好不成？”

乌老一边说一边就重新跳上马车坐好，一副不容程锦川商量的口吻。

程锦川差点忍不住摇头叹气，他现在真不知把乌老留在身边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了。

如此不受管束，看来还是他这个做主子的太过心慈手软了些。

只是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再说马车内还坐着他心心念念之人，实在不愿意把时间花在与乌老争辩上。

他淡淡瞥了乌老一眼，就一撩衣摆，轻轻上了马车。

赵二见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帘后，这才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连忙跳上车头。

乌老却是冷哼一声，把手中的缰绳和马鞭丢给刚刚坐下的赵二。

对于刚刚程锦川眼神里的那丝警告，他不由皱了皱眉头。

程锦川对赵家姑娘的看重，实在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他急急寻过来，原也只是看看程锦川对赵家是打的什么主意，如今这般……

倒是让他有些举棋不定起来。

唉……早知道这小子只是看中了人家姑娘，他说什么也不应该掺和进这件事情来的。

只是他的投名状已交，如今再想从程锦川这条船上抽身，只怕有些不易。

到时不说国公府那边不好交代，只怕这小子也不会让自己的余生得个安生了……

赵二听得身侧的乌老一声接一声的唉声叹气，心里的那根弦却是越绷越紧。

饶是如此，他还得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尽力把车赶得又快又稳。

马车内，程锦川和赵怡然还是如先前来时那般相对而坐，春枝还一如既往的把自己缩在一角，尽可能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我在鸿运楼订了一桌素宴，咱们在那边用过饭后，我再送你回去。”

程锦川见赵怡然的面色已经恢复了健康的红晕，把茶几下的熏笼往一旁移了移。

“鸿运楼？”马车内很是暖和，赵怡然干脆伸手解了自己的斗篷，这才疑惑的问了一句。

“嗯，鸿运楼是鲁王府的产业，因为鲁王每月初一十五都要茹素，鸿运楼的厨子很是烧得一手的好素斋，今儿能去鸿运楼用饭的人，大都来了观音寺。

而且看这架势，只怕一时半会儿的回不来，咱们倒是可以趁此机会好好品尝一番，看看鸿运楼的菜色味道到底如何……”

这样他今天也能带着着丫头好生清清静静的用顿饭了。

赵怡然闻言，不由微微惊讶，鸿运楼是府城首屈一指的大酒楼，仙客来与之相比，那就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要不是这几年有自家的辣酱做支撑。

仙客来又开发了不少的新菜，不然就原来仙客来的规模，能不能排进前十还真是个未知数。

而且她往来府城也好几年了，因为自家就是做吃食生意的缘故，这府城大大小小的酒楼，她也打听过，只知道鸿运楼的东家是一位李姓的商户。

李家世代居住在兖州府，大大小小的行业都有涉猎，生意做得极大，这也是她当初得知鸿运楼的东家是李家时，并没有多做怀疑的缘故。

不过她还从没听说鸿运楼背后的真正东家竟然是鲁王府。

想到这里，她又不由深想了一层，兖州府隶属鲁王下辖，那么府城里又有多少生意的背后站着鲁王府的影子呢？

自家铺子上次的无妄之灾，要不是有程锦川插手，最后会是一个什么下场……会不会早已易主呢……

她想到这里，不由有些不寒而栗。

程锦川的目光一直没从她身上移开，见她突然面色发白，打了个寒颤，立刻就想到自己先前的话又让这个丫头多想了。

他原本还想找个机会，把这世一些事说一些给她听，好好给这丫头上一课，让她知道这世界上不是所有的事，都能论个是非曲直，这世上除了黑与白，更多的其实是灰……

但是看着赵怡然这样，他却又有些心生不舍，何苦让她知道这些平白担那些心呢。

不过是个小小的鲁王府罢了，也就在兖州府这边也许还能称王称霸，真正搁在京城那些手握权柄的人手里看着，他也不过是个已经就藩的藩王罢了，如今的皇权尽数集中在永乐帝手中，鲁王就是再蹦跶也不过如此。

有他护着她，这些事情都无需她担心，她只需在他的羽翼之下，好好的过她的小日子就可以了，就如同前世那般。

他想到这里，遂打消先前的心思，伸手越过中间的茶几，握住了赵怡然还有些发颤的小手，放柔声音小声的问道，“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赵怡然的小手被他温暖的大手握住，人也瞬间回过神来，抬头见到程锦川眼里的关心和担忧，她不自觉的就把自己刚刚猜测说了出来，“你说……若是日后他再打咱们铺子的主意，我们应该怎么办？有没有什么一劳永逸的办法……？”

程锦川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小手，安抚道，“这件事情交给我，你们只需好好开门做生意，以后再有这些事我自会替你料理妥当了。”

赵怡然的神色明显放松下来，她看着两人交握在一处的手，有些不好意思的微微垂下头来，“……只是这样，会不会让你难做……”

“傻瓜！”程锦川忍不住抬手在她额头敲了一记，“这些事对我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何谈为难之说，再说了……能为你做这些，不都是我的分内之事。”

第七百六十四章 识趣

等他的一切部署完成，任这世的皇权如何变换，任这世间的风雨如何侵袭，他都必定能护得她一世安好，保她不受这世间的任何动荡惊扰。

赵怡然忍不住伸手捂住被他敲过的额头，瞪了他一眼，心里却又有止不住的甜蜜满的差点儿要溢出来。

程锦川见她这副娇嗔的样子，心中怜意大起，正想伸手揉揉她的头发，却发现她今儿梳得整齐的发髻，不太适合这样的举动，他只得改了动作，伸手替她扶了扶头上的发簪。

“怎么了？”赵怡然察觉他的动作，以为发髻松散了，忙要伸手来摸。

“没事。”程锦川拉住她的手，“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清河村？”

“暂时还没定……”赵怡然抬头看了他一眼，忍不住反问一句，“你什么时候回去？”

她想等程锦川回去了，再动身回清河村，只是这话她有些不好意思说出口。

程锦川却是从她的眼神里得到了答案，心里一下子觉得妥帖的不行，这丫头怎么能如此讨人喜欢，他不由微微握紧了赵怡然的手，凤眸里的柔情差点让她沉溺其中，“那你等我回程了再回清河村可好？”

赵怡然在他目光的注视下，不自觉的就点了头，“好。”

程锦川正打算再说几句，逗一逗这丫头，却发觉马车已经停了下来。

片刻后外面就传来赵二的回禀，鸿运楼已经到了。

程锦川撩开帘子看了一眼，许是因为临近晌午的缘故，府城大街上行走的行人并不多。

加之今儿的情形又有些特殊，鸿运楼前倒显得格外的清静。

他见此情形，便微微捏了捏赵怡然的手复又松开，当先一步下了马车。

等赵怡然由着春枝扶下马车的时候，程锦川已经打赏了鸿运楼前来迎客的伙计，他转过头来，对着赵怡然微微一笑，“咱们进去吧。”

赵怡然下车前，就戴上了斗篷的帽子，她闻言低低的应了一声。

那鸿运楼的伙计一抬头，只瞥见她小巧白皙的下巴，知道这不是哪家的姑娘就是哪家的小姐，哪里还敢细看，忙躬身在前面给几人引路。

乌老此时也脱了头上的斗笠，大步跟在程锦川几人的身后进了鸿运楼，徒留赵二一人手握着马缰站在原地。

赵二不禁摇头苦笑，由着一旁的伙计上前接引，把马车赶到一旁的院子。

程锦川早在鸿运楼订好了雅座，那伙计一路领着几人直接进了三楼的包厢。

这间包厢一面正好临着街道，坐在玻璃窗前，倒也能看清大半个兖州府的景色。

赵怡然落后程锦川半步，直至进了包厢落座，才发觉果真如程锦川所说，今儿鸿运楼的生意很是冷清，他们一行人一路过来，竟然没有遇见几位客人。

包厢里燃了两个火盆，里面都是用的上好的银霜炭，此时炭火正旺，却是一丝烟气也无。

赵怡然刚刚坐下片刻，就觉得有些热，她伸手就解了斗篷，交由春枝收到一旁。

程锦川看着跟在几人身后进来的乌老却是微微皱了皱眉。

赵怡然此时也发觉有人跟在他们身后进来了，不由有些好奇的打量了须发已经半白的乌老一眼，这才目带询问的看向程锦川。

程锦川此时心里就算是有火气，却也不好当着赵怡然的面发，那不是落了乌老的脸面，而是落了赵怡然的面子。

他见乌老已经自顾自的就要上前落座，强忍着伸手揉额心的冲动，伸手对赵怡然介绍道，“这是乌老，……算是我的半个师傅，那天也是他代表程家的长辈去你家下的定。”

赵怡然虽有些奇怪程锦川的表情为何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但是这还是程锦川第一次介绍他身边的人与她认识，她不由对着乌老微微一福礼，“见过乌老。”

乌老没想到赵怡然会对他如此礼遇，忙微微侧身，只受了她半礼。

虽说以赵家的身家地位，他还没把赵家包括赵怡然看在眼里，但是人就怕比较，相比程锦川此时待他的爱答不理，一副他很讨嫌的样子。

赵怡然如此礼遇他，就让他很是受用。

他不由微微眯了眼，对着程锦川扬了扬下巴，轻轻冷哼一声，这才看着赵怡然，上上下下把她打量了一番。

见她不但姿容出众，而且气质也极为出众，就是在他这样有威势的目光下，也能不卑不亢的含笑看着自己。

这样子的姑娘怎么看也不像是赵家那样的小门小户里能养得出来的。

不过能让程锦川这小子，撇了江南的闺秀、京城的那些千金，最终却是选择了她，显然不是没有道理的。

他心下虽然惊讶，面上却是不显，对着赵怡然露出一个微笑，“赵姑娘不必如此客气，老夫不过是咱们六少爷身边一个伺候的，实在当不得你如此。”

赵怡然却只是回以一个微笑。

能让程锦川忌惮的人并不多，两世加在一起，她也没看见有几个，但是眼前的这位乌老显然算得上一个。

这人要不是权势过人，那么就是武力过人，现在照她看来，显然是后者。

在这冷兵器时代，武力过人的人往往就能决定一些事情的成败。

这样的人，要是一旦收服，安排得当之下，往往就是主人手里的一大杀器。

程锦川前世就习武，这一世她虽没见他出过手，但是看他身边跟随的那些人，显然身手也不弱。

这乌老竟然能让程锦川承认是他的半个师傅，可想而知武力必定极为出众。

有些事，程锦川虽未挑明了与她说，但她又不是傻子，自然知道像乌老这样的人，能在程锦川身边伺候，可见程锦川的身份必然不太寻常。

乌老虽然桀骜不顺了些，但是这样的人能护卫着程锦川，却也让她心下安定不少。

以她如今的能力，想要帮助程锦川，只怕是有心也无力，她只能好生经营着赵家，尽量不给他添乱就是了。

至于程锦川没有说与她听的那些事，她暂时并不打算细究，她相信终有一天，程锦川必定会将这些一一说与她听。

第七百六十五章 见面礼

也许，那一天就是他们能真正安定下来，过他们自己日子的时候。

程锦川自是不知赵怡然此时的小脑袋在想这些。

他见赵怡然待乌老这般客气，乌老也很是给赵怡然面子，不自觉的就把心里提着的那口气缓缓吐了出来。

算他识相，不然，他就是忌惮他的武力，也必定会想法子收拾他一顿。

乌老见他眉眼间的怒气已散，不觉又看了一眼一旁正在垂目打量手中杯子的赵怡然，……嘿，看来自己先前还是低估了这丫头在这小子心中的分量。

不过日后，他要是与这小子有了分歧，这丫头这儿倒是一条路子，看来他得想法子与这丫头攀上交情才成。

他想了想，不由伸手在身上摩挲了片刻，半晌才从身上摸出一个光滑圆润，透明如上等宝石一般的石头递给了赵怡然，“今儿初次见面，也没备什么见面礼，这个……石头是我早年间无意中得来的，就送你把玩吧。”

赵怡然有些惊讶的抬头看了他一眼，再看看他掌心中犹如鸽子蛋大小，晶莹剔透的鹅卵型石头来。

发觉并不是自己认识的一种玉石，她不由把目光转向一旁的程锦川。

程锦川的手微微一个抓握，乌老掌心的那枚玉石就落到了他手里。

他把玉石拿在手里微微一打量，片刻之后，目光不由凝了凝，他看了乌老一眼，这才把那枚石头递给赵怡然，“既然是乌老送与你的见面礼，你就收了吧。”

赵怡然不由微微惊讶，她看了一眼两人，最终什么也没问，只伸手从程锦川手上接过，细细打量了一眼，这才发觉玉石中间隐约有一个小小的黑点。

只是她的目力有限，看了半天也没能看出那黑点是什么，但是这块似玉非玉的石头却极是光滑圆润，她一见就很是喜欢，不由对着乌老微微点头颔首，“多谢乌老。”

乌老却是摆摆手，直接坐到程锦川的下首，“不过是个小玩意儿，姑娘喜欢，留着把玩就是。”

赵怡然却是但笑不语，这东西即是乌老早年间得到的，到如今还随身带着，显然是个时常把玩的物件儿，必定是极得他的眼缘，不然怎么会时常带在身边呢。

这边几人还在客套，那边几个伙计已经端着一溜的托盘进来了。

等到那些素菜被一一端上桌，就连赵怡然也不由大开了一番眼界，什么素扣肉，素肘子，素红烧鱼……

林林总总，不但仿得极像，就连那味道闻着也像。

直教一旁的乌老看的口水直流。

程锦川拿起一旁的公筷，给赵怡然夹了一筷素藕夹，这才伸手示意一旁的乌老，“乌老不必客气。”

乌老等他话音刚落，就举起自己的筷子，夹了一块素肘子送到嘴里。

“这……假的就是假的，哪有真的肘子味道好……”

乌老一边筷子不停，一边连连抱怨。

赵怡然忍不住伸手掩唇，睇了程锦川一眼。

她这会儿敢肯定，这家伙把这乌老带到这里来，绝对是故意的。

“快趁热尝尝味道如何。”程锦川却只当做没有看见她的眼色，自顾自提起公筷，又给她夹了一些清炒三鲜。

赵怡然见此，也不多说，只埋头吃了起来。

说实话，鸿运楼的素宴烧得味道确实极好，但是毕竟是素菜，口味终究是偏清淡一些，只怕那些无肉不欢的人是品尝不出其中的好来的。

不过，她倒是不挑，相反，时不时的吃些素菜倒是极和她的养生之道。

程锦川显然也有些偏爱素菜，所以他们这一桌，除了一边大口吃菜一边抱怨连连的乌老，其余两人倒是吃的津津有味，时不时的还能讨论几句厨子的手艺。

一大桌子的素宴，有乌老这个大胃王在，倒也吃得七七八八。

程锦川停下筷子，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杯，饮了一口茶水，见赵怡然吃得一脸满足的样子，心里也极为高兴，这丫头，只要是吃了对她的胃口的东西，心情就会格外的好。

看来自己得要想法子再寻几个素菜烧得好的厨子才成。

乌老吃饱喝足，也没了再杵在这儿继续当电灯泡的兴趣，反正他已经大致摸索出赵家姑娘在程锦川心中的重要性就成了。

赵怡然见乌老随意与自己和程锦川打过招呼就出了包厢，人也不觉放松下来。

春枝早前就被程锦川打发去了外间，外间那边也叫了一桌席面。

她搁了手中的筷子，掏出帕子拭了拭嘴角，左右四顾，见这里也没外人。

她这才问出早前心里的疑惑，“你既然知道这是鲁王府的产业，想必也知道这兖州府辖下有哪些产业是鲁王府的，你知会我一声，回头我们行事也知道避讳一些。”

免得一个不注意，惹了不该惹的人，又要麻烦程锦川帮着善后。

程锦川见她一脸认真的样子，想了想，也不再给鲁王府粉饰太平，“这李家早已经是鲁王府的钱袋子，只要是李家的产业，都事关鲁王府的利益，你们日后如与李家打交道，尽量敬而远之就是……”

“另外除了鲁王府明面上产业外，还有一些也是挂在那些大商户的名下，……回头我让人列个清单给你送过来。”

赵怡然仔细听着他说话，时不时的沉思片刻。

程锦川见不得她微微皱眉的样子，不由放柔声音，安抚了她几句，“这些事你都不用担心，鲁王府那边暂时不敢打你的主意。

再说，万隆的分号已经开设在此，你若是遇到什么难事，只管往分号递个信，我已经关照了下面的人，你的事会第一时间帮你解决，他们要是处理不了的，也会第一时间飞鸽传书与我。”

“处理生意上的这些事，你知道的，我最是善长不过，没什么能难得倒我的，你只管把这些交给我来处理就行，……千万不要为难自己，你要是因为这些琐碎之事伤到哪里，岂不是更加让我挂念……”

第七百六十六章 赠送

他细细叮嘱，殷殷切切间全是不加丝毫掩饰的真情流露。

他微微压低的声音此时听来格外的低沉悦耳，那动听的声音此时好似化成丝丝缕缕的情丝，缠缠绵绵的直往赵怡然心里钻去，将她的心牢牢束缚住，再也逃离不了分毫。

赵怡然不知自己的脸为何又有些发烫，但是程锦川叮嘱的话她都已经一一听了进了心里去。

程锦川见她这副乖巧的样子，心里怜意大起，恨不得把她变成小小的一只，揣在兜里，时时带在身边才好。

他想到这里，不由心下一动，“你想不想养两只信鸽，回头咱们也方便书信往来？”

“信鸽？……我可以吗？”赵怡然闻言不由瞪大眼，“我还从来没养过这些，也不知道行不行？”

“信鸽有专门特殊的驯养方法，回头我教你一遍，你也就能学会了。”程锦川越想越觉得此事可行，便把自己养信鸽的心得说了一些与赵怡然听。

两人在包厢内盘桓了近一个时辰，那边乌老已经过来敲门，“少爷，去观音寺的人已经陆续回来了，咱们要不要先回去？”

程锦川微微抬起左手腕，看了一下时辰，这才惊觉外面已经将近未时末，与这丫头呆在一处，总觉得时间过得飞快。

他看了对面的赵怡然一眼，见她也正撩了左手的衣袖，露出手腕上戴着他送她的手表来。

“哎呀……，都已经这个点儿了？”赵怡然不由微微惊呼了一声，她抬头，见程锦川正看向自己，她不由有些不好意思的把衣袖放下，“外面不早了，要不……今天咱们先回去吧？反正你还要在这边待些时日，有什么事咱们再寻了时间说。”

程锦川想到今儿浩浩荡荡前往观音寺的那些车马，他虽然还有不少话想要与赵怡然说的，但是此地却已经不是适合说话的地方了。

他沉吟了片刻，点头，“这边只怕等会儿有不少人过来，咱们呆在这里也不得清静，倒不如早些回去。”

既已如此，两人很快至包厢内出来，下楼直接坐上了候在那边的马车。

等马车驶出鸿运楼的时候，外面的街道上，车马较先前已经多了许多。

赵怡然撩开窗帘的一角，却正好看见从城外进来的王家马车。

只是不知车内坐的是不是王颖然。

想想她也有些时日没有去王府了，赵家这边应下程锦川这门亲事的时候，王颖然还曾送过一份贺礼过来，自己那几天因为赵振兴的叮嘱，倒也不好频繁出门，便只写了一封信过去道谢。

现如今，她与程锦川的亲事算是板上钉钉，正好过些日子要回去，说不得过几日还得去王府给王颖然辞行。

她看着窗外，脑海里还在乱七八糟的想这些事，一时倒也没注意，对面的程锦川正透过她撩起的窗帘，也正巧看到王家的车马。

他与王家并无交集，但是因为赵怡然与王家的大小姐交好的缘故，他私下里也把王家摸了一遍。

像王家这样传承了上千年的世家大族，内部的关系也是错综复杂，这样的家族虽能给这些子弟带来一些益处，但在他看来，弊端也颇多。

要不是府城的这一支王府内宅还算清静，不然他倒要提醒赵怡然一番，这样的世家，有时还是不要与之过分亲近才好。

好在他的小丫头，也不是个热衷于应酬之人，这几年与赵家相熟的人家也不少，得她青眼与之相交的人家还真没几个。

这样也好，以后有他看着，那些家里关系混乱，为人精于算计的那些人家，他的小丫头还是远离一些的好。

她心性相对单纯，这世道的人心险恶，要是一个不注意，被人算计了，自己岂不是追悔莫及……

两人相对而坐，各自想着自己的心思。

马车一路晃悠悠的驶进赵家铺子的后院。

程锦川还是当先一步下了车，等到赵怡然主仆下车来，他问了迎出来的齐掌柜。

得知赵振兴还没回来，他也不好多留，便对着赵怡然微微一颔首，与齐掌柜等人一一作别，就重新上了马车。

赵怡然目送程家的马车驶出院子，叮嘱了守门的婆子看好院门，这才进了东次间。

东次间的地龙一直未熄，赵怡然一进屋子，就觉得屋内暖融融的一片，见春枝忙着要上前来伺候，她微微摆了摆手，让春枝下去自去收拾。

她伸手脱了斗篷，自己泡了一壶茶，坐在窗前想着自己的心事。

…………

时间过得很快，没几日就到了冬至，李氏已经连续来了几封信，询问他们几时回去。

赵振兴倒是把府城这边的事，料理的差不多了，见到赵怡然还没动身的打算，也不由心生纳闷。

赵怡然此时却是围着一只鸟笼，手里拿着小汤勺，往笼子里的食槽内添上和水。

这还是前几天程锦川让人送来的两只信鸽，随着这两只信鸽过来的还有一名小厮，两名仆妇。

这些人和信鸽程锦川都是直接送到赵振兴的手上，赵怡然也不知程锦川是怎么与赵振兴说的。

反正最后人和信鸽都被赵振兴做主留了下来。

小厮被留在前面听差，那两只鸽子则交给赵怡然侍弄，两名仆妇也被安置到她屋内，以后专门伺候她。

赵怡然先前还有些纳闷，等那两个仆妇过来给她行过礼，定了主仆的名分之后，其中一位姓刘的仆妇就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

赵怡然接过看了，才知道这人和信鸽都是程锦川亲自挑选送给她的。

她要是想要打听外面的事，只管指使那小厮，他有些人手留在外面，可以听这小厮差遣。

宅子里面的这些事，则可以交给这两位仆妇，她们不但能贴身伺候她，还有一身不俗的拳脚功夫。

她日后出行，有这两人跟着，就算是遇见像刘家那不开眼的，这两个仆妇也能护得她的周全。

至于随着三人一道过来的两只信鸽，程锦川先前已经与赵怡然说过大致驯养的方法，这次又特意写了一本小册子过来。

第七百六十七章 嬷嬷

如今，几日过去了，赵怡然照料起这两只信鸽来，已经很是娴熟。

她放下手上的小汤勺，一旁的刘嬷嬷就递来一块温热的帕子，“姑娘歇一歇，春枝刚刚端了一些点心过来，姑娘要不要用一些？”

刘嬷嬷个头中等，人长得比较圆润，就是不笑，圆圆的面庞上也好似带着几分笑意，是个长相很讨喜的人。

赵怡然伸手接过帕子擦了一下手，笑着摇头道，“我这会儿还不饿，点心就先不要用了，记得给前面送一些。”

“前面的已经送去了。”

刘嬷嬷瞥了一眼她的脸色，见她面上带笑，便笑着提议道，“这些天姑娘一直呆在屋内，这屋子烧了地龙，暖和是暖和了，就是干的很，要不，奴婢伺候姑娘再涂些……上次的什么面膜？”

赵怡然听了，不由有些心动，她伸手摸了摸面颊，虽然还是一样的柔滑水嫩，但是，谁不想自己的肌肤看上去更水灵呢。

“成，嬷嬷去把那面膜拿过来，给我做一个……”

刘嬷嬷闻言，忙笑眯眯的应了一声，转身就去了盥洗室。

赵怡然不由摇头失笑，坐到一旁的躺椅上。

自打这两位嬷嬷来了她身边，她整天就被人伺候的，就差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了，那体贴入微的劲儿，让两世都没被人好好伺候过的赵怡然，都有些受宠若惊。

好在这两位嬷嬷很是懂得察言观色，知道她不太喜欢人亦步亦趋的跟着伺候，刚开始一两天，两人还有些摸不准她的脾性，等她微微皱眉或者有时只是一个眼神示意，两人就忙从她跟前退下去。

这些天下来，知道她有时喜欢静静的待着，两人也从不在她跟前晃，但只要她轻声唤一声，也不知两人之前候在哪里，一下子就能出现在她眼前。

如此这番，她不由扪心自问，不得不说这两名嬷嬷挑的极好，比之之前自家买得四个丫鬟，那规矩仪态，简直就差了十万八千里。

有时她自己还没察觉到哪里不舒服，她们就能知道怎么让她更加舒服。

实在……实在是让她越来越像个混吃等死的米虫了。

她还在烦恼日后这样下去可不行。

那边刘嬷嬷就端着一堆做面膜的东西进来了。

跟在她身后的是另外一位姓张的嬷嬷。

张嬷嬷面相看上去有些严肃，个头颇高，要比刘嬷嬷高出大半个头来，在女子当中算的上高个儿了。

她长相虽是粗犷了些，为人却极为细心，而且手相当的灵巧，不但能梳各种时兴的发髻还能做得一手的好针线。

自打她来了之后，每日赵怡然的头发都是她帮着打理，赵怡然的衣物也全部交给了她，她每天早上服侍过赵怡然之后，就开始帮着赵怡然做衣裳。

赵怡然见识过她的手艺之后，也不由大为赞叹人不可貌相这句话用在张嬷嬷身上，真是再合适没有了。

她这会儿跟在刘嬷嬷的身后进来，手上也同样捧着一个托盘。

“姑娘。”

她上前把手中的托盘放到一旁的小几上，从上面拿了一个绣了缠枝纹的发带来，“前几日我见姑娘用这面膜的时候，额角的这些碎发老是沾到脸上，就给姑娘做了这个发带。”

赵怡然伸手接过看了看，见她把发带的两端做了两个活扣，不管是伸缩还是宽度都考虑的相当细致，她不由笑着赞了一句，“嬷嬷有心了，这手艺真正是不错。”

张嬷嬷微微翘了翘嘴角，就上前一步，“奴婢伺候姑娘戴上吧。”

赵怡然点头，把发带重新递给她。

张嬷嬷伸手接过，帮她把发带戴到头上，等把碎发尽数包裹进去，她又把发带往上微微推了推，这下子发带收紧，刚好把整张脸连同发际线的地方，尽数露了出来。

一旁的刘嬷嬷见了，不由笑着赞了一句，“老姐姐好巧的心思，这下子，可要方便多了。”

张嬷嬷却只是淡淡一笑，仔细打量了片刻，才点点头，伸手把赵怡然脑后发髻上的几朵珠花摘了下来，免得她等会儿躺下的时候硌着头。

赵怡然对她的细心已经不是第一次体会，但是此时心里还是免不得赞了一声。

回头得要好好跟程锦川夸一夸他送来的这两人才行。

也不知这些人他是打哪儿寻来的，真正是些人才。

这样束发的带子，她前世不知见过多少，都没想起来做一个，张嬷嬷不过是上次见到她做面膜，察觉了她的不便，就想起来给她做了一个。

这不但只是为人心灵手巧，而且得是对她用了心才能做到如此了。

她不知张嬷嬷她们是得了程锦川的叮嘱还是怎样，但是她是受惠的一方，这份用心她会记着的。

赵怡然慢慢躺到躺椅上，刘嬷嬷已经端着做面膜的物什坐到躺椅后面，准备给她净面做面膜。

张嬷嬷见这边已经没有自己什么事，便把托盘上叠着的一块薄毯张开，替赵怡然盖在腰腹处，这才缓步退了下去。

刘嬷嬷的动作很是轻柔，等把面膜给赵怡然抹上之后，就净了手，伸手替她缓缓按摩起来。

赵怡然被她不轻不重的力道按摩的舒服极了，这样的日子，让她舒服的只想叹气，不知不觉间，人已经在刘嬷嬷的按摩下，舒服的睡了过去。

刘嬷嬷见此，动作更加放缓了些，等时间一到，又轻柔的替赵怡然洗去面上的面膜，重新给她抹了膏子。

这期间，赵怡然就连眉头也没皱一下。

见她睡得香甜，刘嬷嬷也不敢惊扰她，帮她把有些垂落的毯子重新拉了给她盖好，这才端着那些物什退了出去。

等她把一应物什送到盥洗室，收拾好了出来的时候。

正巧张嬷嬷也从院子里，抱着一堆晾晒干的衣物进来。

“姑娘那边有人在跟前吗？”

张嬷嬷随口问了一声。

“姑娘睡着了，春枝在外屋守着呢。”刘嬷嬷见她手上还有几块糊好的袼褙，不由惊讶的问，“你这是要给姑娘做鞋。”

第七百六十八章 用心

“嗯，姑娘的鞋现在大多数在羽衣坊订做的，样子是好看，但是鞋底也太轻薄了些，姑娘现在还是长个儿的时候，这样的鞋穿的久了，对身子骨不好。

咱们既然被主子派来照看姑娘，就说明在主子心里，姑娘的分量很重，有些事姑娘想到的，我们要按吩咐做，姑娘想不到的，我们要替姑娘想，而且还要更加用心的给姑娘做。”

“……而且，这些时日下来，你想必也看出来了，咱们姑娘为人很是宽厚，只要咱们尽心伺候了，压根就不要操心日后的事……”

张嬷嬷说完，瞥了一眼自己手里这几张袼褙，这些也能给姑娘做好几双鞋了，等天暖了，她再给姑娘做一些，这样也就能四季接管的上了。

张嬷嬷最后意有所指的那句话，让刘嬷嬷心下微惊，她们这样的人，以前过得是刀头舔血的日子，担心的也不过就是将来老死不得善终吗？

赵家姑娘与人为善，待下人极是宽厚，看赵二那几个小子就知道了……

刘嬷嬷看向张嬷嬷的眼里又带了几分不同，她是去年就被程威提拔上来，做了宁波程府内院的管事嬷嬷。

原本春上就应该随着主子一道进京，后来不知什么原因，主子却让人带着她直接来了兖州府，让她做了兖州府别院的内宅管事。

就在她自己以为自己哪里不小心惹了主子的嫌，被主子放逐到此的时候，主子却悄然来了兖州府，而且还在兖州府设了分号。

如此大动干戈，她还以为主子这次必定要在兖州府久住，哪知主子转身又打发她来伺候赵家姑娘，她这才知道主子已经与赵家姑娘定了亲。

不说这些消息她知道的时候，有多吃惊，但是把自己送来赵家姑娘这边……也就是自己未来主母跟前伺候。

显然自家主子极为看重赵家姑娘，那……那是不是说自己这几年用心当差，主子也是看在眼里呢。

这样的猜测再主子再三交代要用心伺候赵家姑娘之后，显然已经有了答案。

但是张嬷嬷她先前并不熟识，只知道她好像是从京城那边过来的，至于以前是干什么的，她一概不清楚，但是显然很得主子的青眼。

来时主子就交代了，要是遇到有什么事拿不定主意的，就一切听张嬷嬷的。

这几天，她冷眼旁观下来，不得不承认，张嬷嬷虽然话不多，人也不太活络，但是事事都替姑娘想在头里，自己虽然也把姑娘摆在头一位，但是心里有时还忍不住在姑娘面前表现表现。

反之，张嬷嬷就从来没有这样的举动，说她不屑于这样的行为好似也不对，她一直在尽心尽力的照顾着姑娘，……只是没有自己的这些……小心思罢了。

这样的人不为外物所动，一心只认定一切以主子为上，日后万一有什么变故，她也必定不会考虑这些外因，而是会一心护着姑娘……

刘嬷嬷此时心里无比叹服主子看人的眼光。

像她们这样半路靠过来的，还能寻出像张嬷嬷这样的人，实在是难得很。

等她们两人进了上房。

春枝还守在门前打着络子，一见到她们，她忙微微起身，“两位嬷嬷回来了？姑娘还没醒。”

张嬷嬷闻言只是微微颔首，就去一旁收拾她抱回来的一堆衣物。

刘嬷嬷则站在帘子前，倾身细细听了一下屋内的动静，这才起身与春枝道，“你在这边候着，我去厨房看看，这些天屋内燥得很，我得给姑娘炖点滋补的汤水来。”

春枝闻言，忙点头，“嬷嬷只管忙去，我在这儿守着呢。”

刘嬷嬷笑眯眯的点头，转身就撩了帘子出去了。

春枝看了一眼还在晃动的门帘，再看了一眼已经把衣物收拾好，正在剪鞋底的张嬷嬷一眼。

她几不可查的叹了一口气，重又坐了下来，继续打起了手上的络子。

自打这两位嬷嬷来了姑娘身边，别说姑娘没有活计干了，就连她这贴身伺候的丫头都快沦落到给姑娘跑跑腿，坐在这儿打打络子了。

…………

赵怡然一觉醒来，只觉得神清气爽，她一下子坐起身，才反应过来，自己先前是在做面膜，看样子自己是做到一半就睡着了。

她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时辰，已经申时末了，没想到自己这一觉会睡这么久，她站起身，伸了一下懒腰，只觉浑身上下说不出的舒坦。

她伸手摸了摸面颊，柔嫩的手感让她大为满意，她走到梳妆镜台前，细细打量了一下自己。

镜中的少女不过十四五的年纪，眉如远黛，一双黑白分明的水眸还还带着刚刚睡醒的懵懂。

白皙水嫩的面颊嫩的好像能掐出水来，面颊上淡淡的红晕给整张脸上添了一抹健康的色泽。

靓丽明媚，这样的好颜色，是她上一世从来没有过的。

她不由弯了弯唇角，镜中的少女的双眸很快跟着弯成了月牙儿。

她心情瞬间极好，解了头上的发带，把身上的衣裳整理了一下，这才唤道，“春枝。”

虽然相比两位嬷嬷伺候人的功力，足以甩春枝十八条街，但是她有事还是习惯唤春枝。

春枝很快应了一声，一把掀开帘子，人就走了进来，“姑娘，你起了？要不要喝点水润润？”

“嗯。”赵怡然还真觉得嗓子有些干，遂点点头，坐到窗前的软榻上。

春枝很快端来一杯温水，“厨下已经备好饭菜，要不要这会儿就摆膳？”

冬天天黑的早，此时外面不过申时，却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也不知道赵振兴在不在，不过这几日他好像有不少应酬，自己还是不要等他了，她点点头，“成，就摆在外间吧。”

春枝忙应声退了下去。

等赵怡然用完膳，打发春枝和刘嬷嬷她们下去用膳，她则拿起一旁的账册看了起来。

临近年关，她年前应该不会来府城了，这几天她要把今年府城这边产业的收益盘一盘，该给下面人的赏银和红利都得提前算好给到各处的庄头和掌柜。

第七百六十九章 即将

这样就是她们回了清河村，下面的这些人也能安心做事。

赵怡然这一忙活，直至外面敲了二更的更鼓，刘嬷嬷已经来催了两次了。

此时见她搁了笔，刘嬷嬷忙上前来递了帕子给她净手，“姑娘忙好了？要不，奴婢去打了水来，伺候姑娘梳洗了早些歇了吧？”

“好。”赵怡然看着已经整理得差不多的账册，点了点头。

刘嬷嬷忙笑眯眯的退了下去。

等赵怡然梳洗过后，躺在炕上时，外间才传来赵振兴与刘嬷嬷说话的声音。

不过两人交谈声也只短短的几句，就听到赵振兴进了屋，关门落锁的声响。

赵怡然打了一个哈欠，拉了拉松软的被褥，把自己整个人都埋了进去，这才闭上眼，不过片刻就陷入香甜的梦乡。

…………

此时位于城北的程家别院内，上院书房内还灯火通明，程锦川挺拔的身影正投映在窗扇上。

乾一脚步飞快的进了院子，走到上房前，正待伸手敲门，屋内已经传来程锦川淡淡的声音，“进来。”

乾一忙伸手推开门扇，快步跨进屋内，又反手把门重新合拢，这才进了程锦川的书房。

“主子，京城加急送来的信函。”

他微微躬身，把一封以火漆封口的信笺放到书案上。

原本正在把玩一枚玉佛的程锦川见此，不由微微皱了皱眉，他手腕微微一转，玉佛已经消失不见。

他伸手拿出信笺微微端详片刻，目光在那火漆之上微微停顿了片刻，这才伸手拆了信封。

信封内只有一张薄薄的信纸，程锦川的目光却不由凝了凝。

他快速的把信看了一遍，目光一下子就沉了下来，原本温暖如春的屋内好似也一下子降低了温度。

他微微抿了抿唇，拿着信纸的那只手不由微微握紧了些，“去准备，卯时咱们准时出城……回京！”

乾一闻言不由有些吃惊抬起头来看了程锦川一眼，随即忙又低下头去，低低的应了一声，就急忙退了下去。

程锦川握着信件的手微微用劲，直至骨节有些发白，他才似有所察觉一般。

他低头看着已经被他握得已经发皱变形的信纸，五指微微收拢，纸张尽数被他收拢进手心，片刻后，化成白色粉末自他手中散落开来。

他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伸手把书案上的一叠信件尽数收到一旁的匣子里。

这才起身走到一旁的软榻上，拿起其上的一件玄色大氅披上，转身就出了屋子。

他抬头眺望了一下赵氏铺子的方向，微微一提气，整个人就如一只大鸟一般，落到对面厢房的屋脊之上。

几个起落间，身影很快就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

熟睡中的赵怡然只觉脸上不知怎的竟传来一阵痒意，她无意识把脸往被子里缩了缩，只是那麻痒一般的触感好似如影随形一般。

她不由微微嘟了嘟红艳艳的小嘴，一个翻身，把身子转向内侧，继续沉沉睡去。

黑暗中，一高大的身影静静的坐在她身侧的炕沿上，看着她甜美的睡颜，几不可查的叹了一口气，又伸手轻轻抚过她那头柔顺的青丝。

片刻之后，才从怀里摸出一个晶莹透剔的物什，细细的端详片刻，这才伸出手臂，轻轻的把赵怡然揽在怀里，把那物什给她戴到脖子上。

那物什许是触感微凉，滑落到赵怡然脖颈上时，让她不由自主的就瑟缩了一下。

这阵冰凉的触感让她不由迷迷糊糊的睁开眼，随意的伸手摸了摸脖子。

温热的指尖好像触摸到一个冰凉的物什，她有些茫然的摩挲了片刻，半天也没反应过来是什么东西，又为什么会在自己脖子上。

黑暗中的程锦川把这一切瞧得分明，见她这迷糊的样子，原本还有些阴郁的心情瞬间大好，不由轻笑出声。

他微微震动的胸膛使得半靠在她怀里的赵怡然也跟着微微抖了抖。

这下子，原本还有些迷糊的赵怡然，一下子就清醒了不少，“谁？！”

她忙要坐起身。

“别怕，是我。”程锦川伸手握住她的手。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赵怡然的头脑此时还不是十分清醒，听见程锦川的声音，心里不由安定了些。

但是想到他半夜来此，必定是有事寻自己，还待继续起身却被程锦川伸手轻轻按住她的肩。

“就这样，咱们坐着说会儿话，等我走了你再睡。”

赵怡然闻言，也不多坚持，而且她此时倚在程锦川的怀里，也倍感安心，想了想便调整了一下身体，找到一个更加舒服的位置，这才有些懒懒的靠在他怀里。

“你怎么这么晚过来了，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她声音因为还带着几分迷糊的睡意，不同往日的清脆，反而带了两分低哑，在这黑夜里，听在程锦川耳里，却是格外的好听。

“我有事需得尽快回京一趟，卯时城门一开就得出发，只怕是来不及与你辞行，所以……这会儿就来与你说一声。”程锦川伸手帮她把垂在脸侧的青丝顺到耳后。

赵怡然此时大脑也开始正常运转了，她不由微微侧过脸，因为屋内没有点灯的缘故，她只模糊看得见程锦川的轮廓。

不过那双清澈的凤眸就是在这暗夜里，也能让她看得分明。

“那你一路要……小心些，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安全为上。”

程锦川看着她眼里殷切的关心，心脏犹如被泡在温水里，舒服的直冒泡儿，“放心，……什么也没你重要，为了你，我也会让自己好好儿的……”

赵怡然不知道他好好的，怎么又说这些让人脸红心跳的话，但是她此时心中隐隐的担忧盖过了一切。

她面上虽有些害臊，却还是忍了这股羞意，继续叮嘱道，“我这边好好儿的，什么事也不会有，再说，我过几日就回清河村了。

也不需要小厮什么的，你把人手都带走……还有刘嬷嬷他们，你不是说她们身手不错吗？带回去了也能助你一臂之力。”

第七百七十章 暂别

程锦川听了她这软软糯糯的一番话，字字句句都是对自己的担忧关心，只觉得心里妥帖的不行，他从没想过，两人交心之后，这丫头会对他这般体贴……或者说丫头会把他的安危看得如此之重。

他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头，低声喃喃了一句，“傻丫头！”

两人静静的坐了半晌，程锦川才把嘴凑到她的耳边，对她轻声耳语了几句。

看着在黑暗中赵怡然那睁大的黑白色水眸。

程锦川只觉自己好似受了某种蛊惑一般，一个没忍住，就把唇轻轻的印了上去。

赵怡然心里的惊讶还没来得及退去，就被程锦川突然地举动弄的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好在程锦川也只是蜻蜓点水的触碰了一下，就移了开去。

赵怡然不由暗松一口气。

屋内此时一片寂静，她吐气的声音被程锦川轻易的就捕捉到了。

他不由微微弯了弯唇角，“府城这边的事，你尽快料理妥当了，就回清河村去。”

“我给你的信鸽记得好生养着，记得给我写信……明年过了春闱之后，我会尽快回兖州府，……这过年期间，天寒地冻的，你……哪儿也别去，好生在家呆着，等我回来了，再带你四处逛逛去。”

赵怡然见他不提刚刚的那一茬，面上的不自在也散了一些，闻言点点头，“嗯，府城这边我暂时也不过来，回去之后，我就在家呆着，等……你……回来……”

两人依偎在一处，又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毫无意义的话。

等赵怡然双眸微阖，人已经沉沉睡去之时，程锦川又盯着她静静看了半晌，这才小心翼翼的把她放回炕上。

他正待起身，这才发觉衣袖被扯住，他低头看去，见到一只细白的小手正拽着自己的一截衣袖，他不由惊讶的看向赵怡然，以为她还没睡着。

回应他的是赵怡然轻浅绵长的呼吸，分明一副早已熟睡的样子。

这……丫头，分明是舍不得自己走，可是先前的那番告别，她除了叮嘱自己注意安全，注意添减衣物、注意按时用饭意外，……一句不舍的话也没有说出口。

他的心瞬间被填得满满的，他忍不住俯下身，在赵怡然微微上翘的唇角落下轻轻的一吻。

……丫头……等着我……我很快就会回来……陪着你……

…………

天色还是深蓝色的一片，兖州府的城门却在一片寂静中缓缓打开，一行车马快速的穿过城门，一路沿着官道疾行而去。

在这寂静的清晨，留下一阵清脆的马蹄声，转瞬又消失在晨雾中……

赵怡然好像心有所感般的睁开眼，怔怔的看着帐顶出了一会儿神，复又重新合上眼眸，一只手却把挂在脖子上的一枚玉佛，紧紧的握住。

…………

赵怡然把手上列好的清单递给赵振兴，又把一旁的一个匣子推到他的面前，“这些是府城这边过年给各管事的红利还有下面这些人的赏钱，爹拿去照着单子让他们分好了，留着小年的时候，让管事们发下去吧。”

赵振兴接过清单看了一眼，再看看最后合拢的总额，不由微微惊讶的张了张嘴，这个数字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但是下面这些人能分得如此多的银钱，想来自家今年的盈利必定是比去年翻了几番。

他面上的笑意越发浓郁了些，把清单一下子合拢，直接收到匣子内，起身抱起匣子就要往前头铺子去。

他一抬头，就见到精神明显有些不济的赵怡然，不由微微皱了皱眉，重又坐回椅子上，“你这是怎么了？可是有哪里不舒服，我从前儿见你，就有些蔫蔫的样子，可要去请了大夫回来给你瞧瞧？”

赵怡然哪里敢说自己是因为程锦川突然离开，而有些神思不属，这几日缺少睡眠所致。

她不由微微低垂了头，“是这几天连夜赶着把这些账目算出来，熬了夜的缘故。”

“没甚大事的，只要好生歇两日，也就能缓过来了，爹不要担心，忙你的去吧。”

她说完，抬头冲赵振兴露出一个笑脸。

赵振兴见她这会儿精神还好，便也信了几分，点头道，“既然如此，那你赶快去歇一歇，这边剩下来的事交给我来就成，明日咱们就动身回去，回家了让你娘好生给你补补，我看你这几日……怎么看着也像……清减了不少。”

赵怡然笑着点头，“嗯，我知道了，这就去歇一歇。”

赵振兴见她果真起身去了里屋，眉头这才舒展开，抱着匣子就起身往外去。

他刚出了上房门，就见刘嬷嬷正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摆着一个半大的汤盅，隐约还见到丝丝的热气往外冒。

“这是？”他不由停下脚步，鼻间已经隐约闻到一股香甜的味道。

刘嬷嬷忙停下脚步，微微躬身道，“禀老爷，这是给姑娘炖得补品，姑娘这两日饭菜用的不多，奴婢就想着给姑娘炖些滋补的汤水补一补。”

“嗯。”赵振兴闻言不由微微点头，顿了顿才继续道，“你做的很好，好生伺候姑娘，回头少不了你们的赏钱。”

刘嬷嬷脸上挂着一如既往的微笑，应了一声，“是。”

“嗯，进去吧。”赵振兴对着刘嬷嬷摆摆手，就大步出了廊庑。

刘嬷嬷看了一眼远去的赵振兴，这才撩帘进了屋。

赵怡然正半倚在软榻上，看着程锦川让人给她送来的书。

那次她在他马车上看过那本署名为“一肆”的地方志，程锦川见她喜欢，回头就把那一套藏书都送了给她。

这些日子，她陆陆续续的已经看了好几本，也不知这着书的人是谁，没有以往那些地方志的枯燥无味，反而写的很是生动有趣，用词诙谐，时不时的就能让人见之一笑。

刘嬷嬷进了东次间时，见她正嘴角含笑，白皙柔嫩的小手慢慢翻过一页纸张，她不由笑着上前，把手上的托盘放到一旁的高几上，“姑娘仔细眼睛，你这些日子不是看账册，就是看这些书，偶尔也得让眼睛歇会儿。”

第七百七十一章 惦念

赵怡然闻声抬起头来，见她端着吃食进来了，不由微微收拢手上的书册，坐直身，“嬷嬷这是炖得什么？闻着倒是香甜。”

刘嬷嬷知道她一向鼻子灵得很，闻言笑着道，“前儿早上，程家别院那边让人送了一些滋补的食材过来，说是主子走得时候交代下来给姑娘补身子用的。”

“东西送来的时候，是奴婢清点的，姑娘这几日胃口不佳，奴婢想着那里面还有几包上等的燕窝，就做主给姑娘炖了一些，此时离用午膳还早的很，姑娘不如用一些垫垫？”

赵怡然听说是程锦川让人送来的，不知为何，心里又有些难受了起来，她从前从不知自己竟是个这般矫情的人，这次的离别却是让她结结实实的体验了一把。

刘嬷嬷见她眉间好似拢了一股轻愁，不知是不是自己又哪里说错了话，心中正暗自忐忑。

“给我盛一碗吧。”

听见赵怡然如此说，忙喜笑颜开，手脚麻利的盛了一碗递给赵怡然，“姑娘慢着些，仔细有些烫口。”

赵怡然看着面前还在冒着热气的白瓷小碗，微微叹了一口气，放下手上的书册，伸手接过，“嬷嬷也忙了一上午了，坐着歇会儿吧。”

刘嬷嬷见此，也不多做推辞，在下首一张绣凳上坐了。

赵怡然舀了一勺燕窝送到嘴边，晶莹剔透的汤水散发着清甜的香气，她微微抿了抿唇，这才把勺子里的燕窝喝了下去。

刘嬷嬷见此，一张笑眯眯的脸上，笑容更是盛了几分，“姑娘用着可还好？要是喜欢，奴婢就让厨下每日给姑娘炖一些。”

“还不错。”这燕窝的味道确实不错，比她前世曾经品尝过的那什么极品燕窝，只好不差。

“主子那边也让人带过话过来，只说姑娘要是喜欢，只管派了人去说一声，那边自有采买的管事买了送过来。”

自家主子如此看重赵姑娘，她势必得拿出十二万分的小心，尽心伺候着，千万得让赵姑娘知道自家主子的用心，心生感动才好。

赵怡然闻言，手上的动作不由顿了顿，目光却是瞄向一旁书案上蒙着黑布的鸟笼。

她昨儿实在没忍住，就给程锦川写了一张纸条，让那信鸽给他送去了，只是这都快一日一夜了，那只信鸽至今还没归来，程锦川那边也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照理说，程锦川他们出行不过才几日，以那信鸽的速度，应该早就寻到人，回程了才是。

到现在也没消息传来，也不知是那信鸽没有寻到人还是程锦川他们一行人途中遇到什么变故。

想着他此次匆忙回京，所为何事，她的心就越发不安起来。

昨晚她就心生忐忑，结果一夜也没睡安生，这会儿想到这里，她又不由看了那鸟笼一眼。

正在此时，不知什么东西扑打在窗扇上，传来一阵响动，赵怡然不由寻声看去，随即听得几声，“……咕……咕……”

她一下子激动的站起身来，手上小碗里的汤水也差点儿被打翻。

一旁的刘嬷嬷自是也听见了这响动，她忙站起身，“姑娘仔细别烫着了，奴婢去给你看看。”

她说着已经抢先一步上前拉开窗帘，见到落在外面窗台上的信鸽，忙一把打开玻璃窗扇，一股冷风随即吹进屋内。

赵怡然此时却丝毫不觉得冷，她忙搁下手上的碗，跟在刘嬷嬷的身后站到窗前。

刘嬷嬷已经飞快的伸出手去，一把抱住了那只信鸽，“姑娘……看着不像是你放出去的那一只……”

赵怡然自是也认出了，虽然都是白色的鸽子，不过她放飞的那一只，个头看着要比眼前的这只小一些。

她顺着刘嬷嬷的手看向鸽子脚上绑着的铜管，看到熟悉的花纹，她不由微微翘了翘嘴角，“给我吧。”

刘嬷嬷见她这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忙把信鸽给她递了过去。

赵怡然忙把信鸽接过，摸了摸它的小脑袋，伸手解了它脚上系着的铜管，这才把它放到那边蒙着黑布的鸟笼里。

“嬷嬷下去歇着吧，我一个人待一会儿。”她不等刘嬷嬷有所回应，拿着铜管转身就进了内室。

刘嬷嬷微微张了张嘴，最后什么也没说，只默默看了一眼被赵怡然搁在一旁的小碗，又看了看还放在一旁的炖盅，她伸手摸了摸炖盅，触手滚烫，她忙拿过棉捂子，把炖盅放进去。

主子既然传了消息过来，只怕等会儿姑娘的心情就会大好，这些燕窝还是等会哄着她喝下去才好。

她转身把已经有些放凉的白瓷小碗收到一旁的托盘内，这才轻声退了下去。

内室赵怡然歪在炕上，把手上的那张纸条来来回回的看了好几遍，这才嘴角微弯，把握着纸条的手放在自己还在噗通乱跳的胸口。

等到心跳渐缓，她这才坐起身，把手上的纸条重新展开，程锦川那挺秀俊逸的字迹再次映入她的眼帘，她忍不住吃吃的傻笑了几声，不过是得了他几句思念宽慰的话，她的心情无端端的就好了起来。

她坐了半晌，这才从一旁已经收拾好的箱笼里面，拿出一个锦匣来，这里面装得都是程锦川送与她的各种礼物和信函，每一样都被她妥帖的一一收好。

这张纸条自然也不另外，她把它压到一叠信笺下面，又伸手细细抚摸过那些装着各色礼物的楠木匣子，半晌才把锦盒重新盖上，关上箱笼上了锁。

…………

晚间，赵振兴回来时，见到赵怡然让人张罗了不少饭菜，不但前面铺子那边摆了一桌，齐掌柜正带着一群伙计小厮的聚在一处。

就连后院这些仆妇丫鬟们那边也摆了一桌，正由刘嬷嬷和张嬷嬷带头招待着。

他见此情景，不由有些好奇的问正在给他盛汤的赵怡然，“今儿……是有什么喜事不成？”

此时上房明间内，就剩他们父女二人，往日在一旁伺候的春枝等人，都已经被赵怡然打发下去坐席了。

第七百八十章

李老爷子知道了李玉梅他们的打算，心里恼恨他们夫妻不争气的同时，对钱长生这个人更是无比的厌恶，此时说话更是丝毫不留情面，三言两语就把钱长生骂的体无完肤。

一旁的马青环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哭泣，此时听了李老爷子的话，眼睛就不由瞥向坐在一旁的赵怡然，不知想到什么，她神色有些黯淡的重又低下头去。

与她依偎在一处的马青佩此时也正悄悄的打量着赵怡然，只见她身上穿着一件花色很是素雅的锦缎小袄，不知道是什么名贵的料子，莹莹闪着光，映衬着赵怡然那张小脸莹白如玉一般。

还有头上戴的玉簪，手腕上的玉镯子，脚上穿着的鹿皮靴子，一样样的都漂亮极了，直让人看的挪不开眼去……

自己不过是比她大一岁而已，再看看自己身上的穿着，还有自己露在外的肌肤，与她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她心里不觉对赵怡然又是羡慕又隐隐约约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嫉妒……明明她们都是表姐妹来着，从前听说赵家比她们家还要穷，只是如今……

赵怡然自是不知道自己已经被马氏兄妹打量了一遍，她见李黄氏自打先前说了那句话之后，就再也没开口说话，她不由伸手握住李黄氏的手，小声的劝慰了几句。

李黄氏面上的神色缓和了几分，才勉强冲赵怡然露出一个笑脸，“姥姥没事，大丫你不要担心。”

“嗯。”赵怡然也笑着点头。

那边李玉梅见李老爷子这会儿总算是不再骂人了，回头给自家女儿使了一个眼色。

无奈马青环正低垂着头，并未看到。

她微微咬了咬牙，轻轻唤了一声，“青环，过来。”

马青环这才有些愣愣的回过神来，轻轻应了一声，就走上前来。

李玉梅一把拉住马青环的手臂，把她往李黄氏跟前带，“娘……你就可伶可怜这个孩子，……你都不知道，这孩子遭了多少罪了……，要是这次再不把这件事办妥了，只怕她日后就没活路了……”

李黄氏见到面色蜡黄的马青环，心里怜意大起，伸手握住马青环的手，入手的微微刺痛让她不由低下头来。

却见那只手上不但遍布着许多的老茧，竟然还有许多的冻疮，此时有些地方已经红肿破皮皴裂，冒出丝丝的血水来。

“这……这手怎会这样？”李黄氏看着眼前这只有些惨不忍睹的手，这只手因为冻疮的缘故，又红又肿，与那纤细，几乎一碰就要断的手腕相比，说不出的扎眼。

赵怡然看到马青环的手，也不由微微皱了皱眉，“可有让大夫看过……”她话一出口，就知自己问了一个蠢问题。

以马青环如今的境地，谁会给她请大夫，她心下微叹，又看了看马青环有些皴裂的脸颊，对一旁的张嬷嬷道，“我那箱笼里面还有一罐没有用过的膏子，你拿来给青环表姐。”

马青环毕竟有自己的爹娘在，而且就看她那爹娘的德行，加之这里还有其他的长辈，自己与她也没甚交情，能帮她的实在是有限的很。

那边张嬷嬷很快就取了香膏过来，“姑娘。”

“给青环表姐吧。”

张嬷嬷就把那装着香膏的白瓷罐子递给了马青环，“表姑娘。”

马青环看了看张嬷嬷手上那个精致的白瓷罐子，又看了一眼赵怡然。

赵怡然对她露出一个微笑，“这膏子是给表姐回去抹脸的，但是你这手，还是得要寻大夫瞧瞧才成，不然……”

李玉梅不等她话音落下，就要伸手从张嬷嬷手上拿过那白瓷罐子。

张嬷嬷的手却是微微一晃，李玉梅的手就落了空，“咦？”

张嬷嬷再次把罐子递到马青环面前，“表姑娘？”

马青环又看了赵怡然一眼，正确的说应该是看了一眼赵怡然脸上那吹弹可破的肌肤一眼，这才伸手拿过那白瓷罐子。

“多谢。”她声音低不可闻，要不是赵怡然耳力还算不错，压根就听不到她的这声道歉。

她微微挑了一下眉，“表姐要是用的好了，回头给我捎信，我再给你捎两罐过来。”

马青环不由再次抬头看了她一眼，有些欲言又止。

那边李玉梅却是一口就应承下来，“好好好，那就让大丫你破费了，你们现在都是有钱人了，不像我们……”她说着，不由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赵怡然却好似没有看懂她的意思，李玉梅的话让她听了有些腻味，她家有钱怎么了？跟她有半毛钱关系，有些人就是不知所谓，她连与李玉梅搭腔的心思都没。

李黄氏瞪了大女儿一眼，又看了看一旁的赵怡然，伸手一拉李玉梅，“你们跟我进来。”

说着，拉着李玉梅就往东屋去。

等她伸手撩了帘子，转头又与李老爷子道，“老爷子，今儿这事，你帮着商量个章程出来，我看青环这孩子，……有些事只怕还得我们替她做主……”

李黄氏丢下这一句，就拉着马青环进了东屋。

李老爷子听了李黄氏的话，目光就又落到马友良身上。

赵怡然见李黄氏已经进了东屋，便也跟着起身。

不过片刻功夫，赵怡然几位女眷都已围坐到东屋的炕上。

李黄氏看了赵怡然一眼，想了想，便转身先与她道，“你也是定了亲的人了，今儿的事你也听着些，……就当是日后行事多个心眼儿。”

“嗯。”赵怡然点头，也不凑上前，只安静的坐在炕梢。

李黄氏见了，对她越发欢喜。

转头看见李玉梅还有马青环姐妹，不由皱了皱眉头，“青佩，你去与大丫一道坐，我有话要跟你娘和你姐说。”

马青佩忙起身坐到赵怡然身侧，眼睛却是有些舍不得从赵怡然身上挪开，大丫身上穿戴的这些料子还有首饰，比她前些日子，在马举人家见到她儿媳妇身上穿戴的都要好，……也不知道这些得要花多少银子，才能置办的出来。

第七百八十一章 巴掌

赵怡然对她的目光视而不见，她正静静的听着李黄氏的问话。

“……他们钱家说青环这两年没能怀上孩子……我看这孩子的身子却是亏空的很……，你给我好生说说，是从来没怀过，还是怀了没能保住？”

李黄氏的目光一瞬不瞬的看着李玉梅。

李玉梅被李黄氏这目光一盯，顿时心里一个咯噔，面上不由有些讪讪的，“……先前倒是怀上过两次，但是两次这孩子都没能保住，……我也教训她了……只是这后来就再也没能怀上了……”

“啪！”

一声巴掌的脆响，让李玉梅的声音戛然而止，也让屋内的众人瞬间惊了一惊。

赵怡然不由微微探头看去，就见李玉梅正一手捂住脸，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李黄氏。

“我就是这样教你当娘的？你当年刚刚怀孩子的时候，亲家母苛刻你，我是怎么照顾你，我是怎么去马家给你撑腰的？你接连生了两个女儿，亲家母不肯好生照料你坐月子，给你脸色瞧，我是怎么照顾你，我是怎么教导你的……怎么？”

“这些你难道都忘了不成？这姑娘家刚嫁人，这头几年有多要紧，你不知道？嗯？你还是她的亲娘吗？……你还配做她的亲娘吗？……”

李黄氏一连串的喝问，让李玉梅面露一丝羞惭，她不由微微挪动了一下身体，离李黄氏稍远了一些这才开口道，“……娘，……娘……，这事不是我不上心，……这家里不是还有来金来银和宝哥儿要照应吗？……我这也是一时没能顾得上……”

李玉梅越说声音越低，在李黄氏的目光下，渐渐说不下去了。

“你当初嫁人的时候，你两个兄弟还有你妹妹，不也一样还在家里头，我不是一样把你照应的妥妥当当，可曾让你受了青环这样的罪？”李黄氏却是不肯放过她，继续问道。

“……”李玉梅张了张嘴，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李黄氏气的胸脯一阵起伏，半晌，这才缓缓吐出一口气，“钱家的这门亲事肯定是要断了的，你再这样下去，非得让青环的这条命丢了不可，你这当娘的不心疼，我还心疼这是我的外孙女呢……”

李黄氏的话音还未落下，马青环就突然“哇……”的一声，扑到李黄氏的怀里，大声哭了出来。

那哭声里包含的委屈、无助、伤心、甚至还有一些绝望，让人闻之落泪。

李黄氏不由伸手揽住马青环单薄的肩头，另一只已经满是褶皱的手缓缓的给她拍着背，眼眶里已经有水光在闪烁，声音却是出奇的轻柔，“……好了好了，乖孩子，哭出来就好了，……咱们还有好日子在后头呢……”

赵怡然喉头不由微微发涩，淡淡瞥了一眼一旁的李玉梅，见她脸上阵青阵红的一连串变换，心里不由暗自庆幸，幸好李氏遗传了李黄氏的性子，不然，自己摊上李玉梅这样的便宜娘，只怕也要够呛。

屋内马青环的哭声很大，堂屋里的几人也听得分明。

李老爷子指着马友良狠狠骂了一通，等屋内的动静小了下来，他这才与马友良道，“青环这几日就先留在我这儿，你们回去替她把钱家的这门亲事断了。”

“这……这……”马友良没想到原本的打算落空，如今还要与钱家谈和离的事，不由一下子就慌了神，他不敢跟李老爷子犟嘴，转头见到站在李老爷子身后的赵振兴，立马眼前一亮。

“哎哟……妹夫……振兴兄弟……这事你可得帮帮我……”他说着，上前就一把拽住赵振兴的衣袖，“你现在可算得上是个地主了，你姨侄女碰上了这样的事，你这做姨父的怎么也得给她出个头吧。”

赵振兴没想到，自己一声不吭的，还能惹火上身，不由微微皱了皱眉，“姐夫这是作甚？这事既然爹娘已经有了决断，你们这做爹娘的只管去做就是，我不过是个外人，这样的事……不好插手……”

“你怎么就是外人了……你可是我的连襟，也是我们青环的姨父……”马友良拉着赵振兴就不撒手，要是钱家这门亲事真的就此断了，那么……能借机傍上赵家也不错。

只是往日有李老爷子拦在里头，他也不敢打赵家的主意，如今自家要是失了钱家这门亲事，要是再不下死力气攀上赵家，他以后的养老日子还要靠谁……

这赵家如今越发有钱了，不但买了地建了大宅子，如今竟然还用起了下人，只怕那日子比地主老爷也不差，自己靠过去，怎么的这吃喝应该是不愁了吧？

他越想越觉得不能错过这个机会，紧紧攥住赵振兴的手臂不肯松手。

一旁的李老爷子却是被他这副无赖样气的直吹胡子瞪眼睛，“……你……你个混账！还不赶紧给我松手！……这样丢人现眼的事你都能做的出来……”

这马友良如今行事是越发不上路子了，怪不得大丫头也跟着变了样子，真正是……当初这门亲事还是结的太急了些，压根就没看出来，这马家的根子上就是个坏的。

李老爷子见马友良还未松手，手在扶手上用力一拍，对着坐在一旁，已经有些目瞪口呆的李良玉喝道，“大郎！还不上前把人给我拉开！”

“哎。”李良玉被李老爷子这声喝给惊得回过神来，忙站起身，上前就要去拉马友良。

赵振兴此时胳膊一扭，使了一个寸劲，借由李良玉去拉马友良的功夫，把自己的胳膊从马友良怀里挣脱了出来。

马友良一见赵振兴挣脱开来，干脆就赖上了李良玉，他一把拽住李良玉，“……哎哟……，我的个亲大哥哎……你们不能只顾着你们自个儿过那吃香的喝辣的好日子，就把我们这一家子往那苦日子里头推呀……。

你说说……我往日待你这大舅子如何？那是比我亲大哥还要亲呀……如今我落了难，……你无论如何也得伸把手呀……可千万不能看着不管我们……这……这让我们这一大家子还有什么活路呀……”

第七百八十三章 旁观

有些事，他也不好过多的插手，只是每次马友良他们寻来时，他不过就是多问几句，听了外孙女过得不好，他顶多就是让李黄氏私下里给李玉梅一些银钱，让她带给马青环……

谁知，今儿看到了马青环，这不过才一年多没见到，原本还是娇怯怯，花骨朵一般的外孙女，如今看上去起码苍老了好几岁，他这才惊觉事情只怕没有自己先前想的那般简单。

……只是可惜，苦了这个孩子，熬成这个样子，还不知背地里流了多少眼泪呢。

他想到这里，心里即心疼又有些愧疚，只得越发放缓了声音道，“你年纪还轻，这往后的好日子还长着呢……”

“嗯……我都听姥爷的……”马青环伸手擦去脸上的泪水，勉强露出一个笑脸来。

李老爷子点点头，“嗯，这就对了。”

他看向一旁的李玉梅，“你赶紧收拾收拾回去吧。”

李玉梅见此情景，一时也没了办法，只得看了马青环一眼，面露讪讪的道，“青环，娘其实都是为了你好……，这女人嫁人不得都挑门好亲事不是……”

“你给我闭嘴！”李黄氏狠狠瞪了她一眼，“还不赶紧的回去，把钱家的事做个了断？我可跟你说清楚了，我要的是和离可不是休书，你要胆敢拿着休书回来……就……就别怪我不认你这个女儿……”

“娘！”李玉梅没想到李黄氏今日态度也这般强硬，不由面露委屈的道，“青环也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难道我就不心疼她？……你怎么能不认我这个女儿……”

“好了！”李黄氏挥了挥手，打断她的话，“既然知道青环也是从你身上掉下来的肉，那这次就看你这当娘能不能为她撑这个腰了，你也别再这儿耽搁了，早些回去吧。”

李玉梅还想说些什么，无奈李黄氏已经拉着马青环转过身，再也不搭理她，无法，她只得整了整身上的衣服，跟在李老爷子身后出了东屋。

李黄氏见到李玉梅低垂着头出了东屋，心里虽气恼她对马青环的偏心不作为，但是到底是自己的女儿，也不能不管她，任由马青环至此就与自己的亲娘生分了，便小声的劝慰了马青环几句。

“……这事是你娘做的不对，我已经狠狠的骂过她了，这次她要是能顺当的把你从钱家的那个泥潭里面拉上来，日后，你还得好生敬重她……，不管咋的，她终是生你养你了一场，切记不可从此恼了她，而不认她……”

“唉……都是这苦日子闹的……，要是你爹是个有能耐的，不一天到晚打那些小算盘，你娘也不会被日子逼得变成如今的模样……”

马青环微微垂着头，小声应着李黄氏的话。

一旁的赵怡然见此却是轻轻撇了撇嘴，李玉梅这样分明已经从根子上歪了，李黄氏还在这里为她粉饰太平，不过这事毕竟与自己没有什么关系，她要是此时上去泼冷水，就怕李黄氏也要恼了自己。

她们还要做出一副母慈子孝的画面，自己要是贸然出头，只怕个个都要嫌弃她说话难听了。

她摇了摇头，看了看马青环身上的穿戴，想了想，还是从东屋出来，其他的事自有李老爷子李黄氏他们给马青环做主，自己还是给她一些料子首饰这些实惠的东西好了。

她撩开帘子时，就见张嬷嬷正守在原先的位置，堂屋里除了李老爷子和赵振兴几人，已经不见马友良和李玉梅的身影，显然已经被李老爷子打发回去了。

李老爷子此时正面色严肃的与赵振兴和李良玉说着什么，想来无非就是如何安置马青环还有她日后的事……

这些事赵怡然没兴趣打探。

她与马青环虽说是表姐妹，实则两人都没见过几次面，加之各自的脾性，两人从前压根就没有什么交情，日后，想来也不会有太多的联系。

她刚撩开帘子，张嬷嬷就看了过来。

赵怡然冲她招招手，示意她附耳过来，低低的嘱咐了她几句。

张嬷嬷眼里快速的闪过一抹讶色，随即点点头，转身就出去了。

赵怡然重新退回东屋，马青环已经收了泪，正小声的与李黄氏说着贴己话。

一旁的马青佩百无聊赖的坐在炕沿上，一双眼睛此时正四处打量着屋内摆着的东西，李家这几年因为香干的生意，还有李敏玉的关系，家里的日子比从前宽裕了许多。

屋内的陈设早已不是从前那般，一应摆设已经与一般的乡绅家无疑，更何况今天赵家又送了好些年节礼，虽说一大部分的被摆在了外面堂屋里，但是一些料子还有那些精细的点心之类的，却是被李黄氏收在这屋内的炕柜上。

马青佩先前倒也没注意，此时李黄氏和马青环顾不上她，赵怡然又出去了，她一下子就看到了那些东西，正紧盯着那些东西，细细的打量。

赵怡然一进来，就看到她那副神态，不由微微皱了皱眉，这马青佩比自己还要大上一岁多，已经是个真正的大姑娘了，怎么眼皮子还这般浅？

她先前倒没怎么注意她，此时不由把她上下打量了一番，见她身上穿了一件八成新的玫红色小袄，腰身恰得很细，加上下面配了一条月白色的宽幅襦裙，倒是显出一副少女的绰约多姿来。

而且面上明显敷了粉，描了眉，还点了胭脂，不过不知是不是先前也陪着马青环一起掉了泪的缘故，面上的妆容已经有些花，露出原本有些暗黄的肌肤来。

她今儿梳了双螺髻，一边各簪了一根银发簪，耳朵上也带着一副鎏金的耳环，刚刚她抬手时，露出的手腕上，也戴着一对绞丝的银镯子……

就她这身打扮，怎么看都像是一副小家碧玉的样子，与一旁的马青环相比，哪里还像是一家的姐妹，马青环倒像是她家的仆妇一般。

她不禁摇了摇头，看来她们姐妹之间的情谊还抵不上她和二丫的半分。

第七百八十六章 相谈

朱掌柜与走在几人身后的张嬷嬷相互对视了一眼，几不可察的微微颔首，就把目光收了回去，继续围着赵振兴和赵老爷子说话。

…………

等到赵怡然进了自己的院子，梳洗一番再次回到主院的时候。

花厅里面已经摆好了席面。

“快过来坐。”

李氏一见到赵怡然过来，忙上前拉了她的手，让她靠着自己坐。

赵怡然左右看了一下，见只有李氏、二丫和自己，便问道，“爹和爷他们呢？”

“他们在前院摆了席面，此时只怕已经吃上了，……来，他们那边有人照看着，你就别管了，赶紧趁热先把这汤喝了……”李氏从一旁的炖盅里面，舀了一碗香气扑鼻的鸡汤递了过来。

赵怡然伸手接过闻了闻，不由赞了一句，“这鸡汤好香。”

“嗯，这是咱们家养了好几年的老母鸡，我足足炖了好几个时辰，这汤喝了最是补人不过，你快尝尝，看看味道咋样？”李氏说着又给一旁的二丫盛了一碗。

赵怡然舀了一小勺送至嘴边，慢慢喝了下去，仔细品了品味道。

这鸡汤炖的很是有了火候，不但味道极为鲜美，隐隐还有些回甘。

“好喝。”

赵怡然此时也有些饿了，很快就把一小碗汤喝了一半下去。

李氏见她这样，不由笑眯了眼，“你喜欢，过两天再给你炖一只。”

李氏说着，又提起筷子，给她夹了一大块鱼肉。

“娘，这些我自己来吧，你忙活了一天，想必也饿了，赶紧趁热吃吧。”赵怡然见李氏今天烧得全是自己喜欢的菜，心下感动，忙拦住李氏想要继续给她夹菜的动作。

“好好……那你多吃些。”李氏见她这样，只得停了继续给她夹菜的动作。

等赵怡然吃了半饱，她吃饭的动作才渐渐慢了下来，“娘，这些日子，家里可都还好？”

“好，家里的这些事，都是我们做惯了的，你只管放心就是了。再说，家里如今还有这许多人手帮衬，出不了什么岔子。”

李氏说到这里，搁下手中筷子，问赵怡然，“我正要问你，你爹说跟着你们一道回来的刘嬷嬷还有张嬷嬷是程家那边送来伺候你的？”

“嗯，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当时人是直接交到爹的手上，我也是听爹说得。”与程锦川之间的事，赵怡然不打算与任何人说，与程家有关的事，她便打算按照程锦川先前的安排，只当所有事都不知道的说。

李氏闻言看了她一眼，点点头，“我知道了，既然是他们家的意思，正好你身边也缺两个年长的人伺候，那就还跟在你身边吧。”

赵怡然见此，不由暗松一口气，既然李氏也点了头，那张嬷嬷和刘嬷嬷两人也算是在自家人面前过了明路，她日后贴身用这两人服侍，也就不显得突兀了。

虽说程家的这门亲事已经定下来了，这前后发生的事赵振兴也曾捎信回来与李氏详细说过。

但李氏还是有些不放心，此时正好没外人，李氏也就把心里的一些担忧，一一问了出来。

这些事，先前赵怡然就有所预料，见此便也一一作答。

“听你爹说，这程六爷不但长得一表人才，而且还有了功名在身，家里又是开大商号的，这样的人确是难得……旁的我倒不担心，就这品行怎样？你爹可都打听清楚了？”

听了李氏的问话，赵怡然一时有些不好回答，她要是说程锦川品行上佳，只怕李氏又要问她从何处得知，她要是说品行不佳，只怕李氏愁的一夜都别想睡觉。

她轻轻咳了咳，“这……这件事，你得亲自问爹去。”

李氏见她这样，只当她是害羞了，便也就此打住，不再多问。

“大姐。”对面的二丫此时也差不多用好了饭，抬起头来对赵怡然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我很喜欢你给我带的那一匣子珠花，还有那几匹尺头，看那花色都是今年最时兴的，留着咱们做春衫可好看了……”

“你喜欢就好。”赵怡然看着小丫头因为高兴，而显得越发亮晶晶的眼神，不由有些失笑，“我还跟羽衣坊预定了明年春上的一批料子，那些都是从江南运来的时兴花色，到时带你一起去挑。”

“好呀好呀……”二丫一听，立马高兴的欢呼一声，起身就跑到赵怡然身侧坐了下来，叽叽喳喳的把自己这些日子在家做的一些针线说与赵怡然听。

赵怡然听她说了半晌，掏出帕子帮她拭了拭鼻尖上的汗，“你要不要把外面的袄子脱了，我看你脸都被这热气熏的红通通的。”

今儿花厅的地龙烧得很旺，加之她们刚刚才吃了热腾腾的饭菜，此时都觉得有些热。

“没事，就刚刚那阵热了一下，这会儿倒还好。”二丫微微拉了一下衣领，便不以为意的摇摇头，打算与赵怡然继续先前的话题。

赵怡然却是有话要与李氏说，见她这样，便笑着道，“这次与我一道回来的张嬷嬷，针线活特别好，你日后要是得闲了，不妨去请教请教她，想来能学到不少东西。”

“真的？”二丫有些惊讶的瞪大眼，那张嬷嬷看着人高马大，没想到竟是个内秀的。

“当然是真的。”赵怡然把自己身上穿着的一条宽幅马面裙指给二丫看，“这就是张嬷嬷的手艺，你看看。”

二丫连忙伸手拉了拉那裙子，立马就被上面的刺绣还有镶嵌的襕边配色给吸引住，“哇……真好看……”

赵怡然见二丫的注意力全部被自己身上的那条裙子所吸引，就转过身来与李氏说话。

李氏知道他们一行今儿从李家庄过，心里也挂念李老爷子他们，不由问了几句李老爷子他们身体如何。

赵怡然一一作答。

李氏听闻老两口身子骨还都挺硬朗，家里的作坊生意也红火，心里也渐渐放下心来。

赵怡然看了一眼李氏，想了想，还是把马青环的事大致的说了一遍。

李氏只听得目瞪口呆，半晌回不过神来。

第七百八十七章 解开

“这……这……你大姨……这这也太糊涂了些……”

她嘴里喃喃了片刻，最后也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唉……青环那孩子，……这下子真是被你大姨他们给害苦了……可怜这孩子……从小也是吃了不少苦的……我还想着她嫁了个不错的人家，总算应该是苦尽甘来的……谁成想……”

赵怡然听她长吁短叹了半晌，才接着道，“如今既然姥爷姥姥他们肯为青环表姐出这个头，想来她以后的日子应该会好过些。”

“可是住在你姥爷家，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住个十天半个月的还好说，要是住上个一年半载的，你大舅母还不得给她脸色瞧？这日子还能住的舒坦了？”

赵怡然听了李氏的话，不禁点头，她先前倒是没想到李刘氏，想来以李刘氏那人品，这事还真是她能干得出来的。

“我听姥姥的意思，等青环表姐把身子养好了，还是尽快找户知根知底的人家嫁过去……”

“话是这么说不错，这要找个知根知底的，就你青环表姐这样的，说不得还得找个鳏夫，这半路走到一起的，要是那头还有孩子……，只怕将来也很难……”

李氏说到这里又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她看了一眼赵怡然，见她恬静的面庞上闪过一抹沉思，压在心里的话不由就脱口而出，“大丫，先前带你相看的那些事，你是不是还在怪娘自主主张？”

赵怡然闻言，不由愣了愣，她没想到李氏会直接这样问出来，虽说先前的事她此时已经不太在意，但是显然李氏心里还是有个疙瘩在的。

她沉吟了片刻，才开口道，“之前的事，我也有不对的地方，我知道娘都是为了我好，只是有些事，我还是希望娘先于我商量一下再去做……”

李氏闻言已经紧紧握住她的手，“傻孩子，这要是旁的事，我如何不会听你的？”

“这姑娘家嫁人，可是顶顶重要的一桩事，要是真像你所说的，过个几年，再去挑人家，哪还有适龄的好人家给你选，不趁着这个时候，多选几家看看，又哪里能给你找到一个家世人品都过得去，人又和你心意的？”

许是亲事已经落定，李氏的心绪也平静了，她絮絮叨叨的把自己原先的打算一一说给赵怡然听。

赵怡然因为先前白天马青环的事，再看看李氏对自己的打算，心里也不由开始反思自己先前的那些举动。

说到底，还是自己的想法与这世俗观念的冲突，其实李氏和赵振兴他们对自己，已经比大多数的人家的爹娘对子女的态度要宽容开明的多。

不知是不是已经与程锦川定下亲事，赵怡然此时也很能理解当初李氏的做法，虽然未必会赞同，但是已经能理解对方的心意。

她想到这里，心底的那丝介怀终于放下，自己的另外一只手也反握住李氏的手，“娘，你的心意我都明白……，但是这事最要紧的还是得自己和心意才成，以后棋哥儿和二丫的亲事，你也得听听他们自己个儿的意思。”

“那是一定的。”李氏见她面上的笑容和煦，一双水眸盈满浅浅的笑意，面上的笑容不由愈发慈和，看向赵怡然的眼神，满满都是爱怜，“我先前是着急了些，但是相看得那些人家，只要你不喜欢，娘肯定也不会点头应承下来的。”

娘俩把事情说开，之前彼此心里的那丝隔阂终究被打破，不由相视一笑。

一旁的二丫见她俩还在那边说话，不由伸手戳了一下赵怡然的手臂，“大姐……大姐……”

“嗯？”赵怡然转头看向她，“怎么了？”

“你说这裙子是张嬷嬷给你做的？”

“是啊。”

“那我能不能去请她教教我？这上面用的一些针法我以前还没见过，真正是好看极了。”

“当然可以，等明天吧，今天赶了一天的路，想必张嬷嬷她们也累了。”

“好啊好啊。”二丫得了赵怡然的准信，心情一下子就大好，她有些兴奋的在屋内欢呼几声。

李氏在一旁见了，不由失笑着道，“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喜欢这些，……好了好了，今儿你姐赶了一天的路，让她回去早些歇了，有什么咱们明天再说。”

她说完，伸手拍了拍赵怡然的手，许久未见赵怡然，她其实还是有满肚子的话要与赵怡然说，但是她又有心疼赵怡然赶了一天的路，还是想着先让她回去早些歇息的好。

反正，赵怡然暂时都不会离家，她们娘俩还有的是时间说贴己话。

她想到这里，就开始催促赵怡然赶紧起身回屋，“你先回去歇了，正巧明儿作坊里面也歇息一日，有什么话，咱们明儿再说。”

赵怡然也确实有些累了，见此便顺势起身，“那我先回去了，娘你也早些歇息。”

“没事，我等你爹回来，对了，我得去看看，厨下备的醒酒汤有没有给他们送过去。”李氏说着就脚步匆匆的站起身来往外间去，一边招呼人收拾花厅一边开始询问前头的情形。

二丫忙过来拉了赵怡然的手，“大姐，咱们回去吧。”

“嗯。”

…………

次日，赵怡然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不知是不是在自家的缘故，这一觉她睡得格外的香甜，醒来后只觉神清气爽，待到梳洗过后，她又做了一套瑜伽这才重新换好衣裳出了内室。

春枝早已经带着张嬷嬷和刘嬷嬷把赵怡然院子里的情形熟悉了一遍，见到赵怡然没起，又带着两人把整个四进的院落走了一圈。

等赵怡然来到明间时，三人刚好从外面进来。

“姑娘起了？”三人一见赵怡然已经穿戴好，忙上前来见礼。

赵怡然摆了摆手，看向张嬷嬷和刘嬷嬷，“两位嬷嬷都是初次过来，不知昨晚歇的可好？”

“劳姑娘挂念，此地十分清幽，奴婢们昨夜都是一觉到天亮。”刘嬷嬷笑着道。

“如此就好，住的地方可还好？要是缺什么，嬷嬷们只管说就是。”

第七百八十八章 盘账

他忙笑着一抱拳，面上的神色也正了几分，“东家和小东家只管放心，我唐某应承下来的事情，从来都是言而有信，必定尽我所能把这间铺子的生意打理好。”

三人又说了一会儿这才让唐老掌柜忙去了。

赵振兴抬头揉了揉有些隐隐发胀的眉心，站起身跟书哥儿道，“我去后面转转，前面你看着些，先前说的一些事要交代的，你可别忘了。”

“那爹你去歇一会儿吧，这边交给我来就是了，再说，有咱大丫在呢，出不了什么岔子。”书哥儿见他面色越发红，便小声劝了句。

赵振兴想到晚上还有一场，便点头道，“我知道了。”

书哥儿看着赵振兴去了后院，转身便往二楼雅间去了。

申时末，就有三三两两的客人进了雅食记的大门，张铁树远远瞧见，一边让伙计去通知后厨，自己则赶紧迎了上来。

随着天色渐暗，雅食记门前的灯笼逐渐被点亮，屋内也被烛火照明，透过透明的玻璃门窗，远远就能看到里面进进出出络绎不绝的人影。

对街留香楼的大掌柜和主厨站在二楼的一间雅间里，临窗看着对街的热闹。

“东家，这雅食记看来很是有些来头，虽是今儿开张第一天，但是这客人却是丝毫不比咱们的少。”那长得高壮的主厨看着又有一群人前呼后拥的进了雅食记，不由面上露出几分焦急之色。

那被他称之为东家的大掌柜，也就是留香楼的东家，他脸上露出一抹沉思，声音有几分低沉，“你只管照看好后厨的菜色，这家外面看着手笔颇大，卖得却不过是些小食而已，实难登大雅之堂，今儿有这些客人过去，要不是看着那几人的面子，就是图个新奇，你过些日子再看他们，可还能有如今这势头。”

他今儿中午也应邀过去尝了尝雅食记的菜色，在他看来，也就是吃个新奇，虽说有些小食味道确实不错，但是到底比不得自家的这些精致菜肴来得有档次。

雅食记明显跟自家就不是一个路子上的，目前倒无需如此着急，要是后面再有变故，再想法子也不迟，雅食记的前身可不就是这般灰溜溜的退出了这个圈子。

那主厨听了他如此说，心里也稍微放下心来，想着今儿自家的客人虽没有如往常一般十分爆满，但是好歹也坐了七八成的客人。

想到这里，他对着大掌柜微微一躬身，“那我先下去照看着，东家有事再唤我。”

那大掌柜冲他微微一颔首，他便退了下去，徒留大掌柜站在窗前看了良久。

赵家这边却是不知对面有人在窥视，大家伙儿正紧锣密鼓的忙活着，伙计们一个个脚底生风，快速的在各张桌子之间穿梭。

雅食记此时不但前面铺子灯火明亮，就连后院也是灯火通明。

张李氏恨不得自己生出三头六臂来，她一边把手上一把烤好的串串摆到一旁的托盘中，一边又忙抓了一把串串摊到烤架上。

一旁的张枝儿正帮着把她刚刚烤好的串串一一装到碟子里面，再放到一旁干净的托盘里面。

陈黑丫放下手上正在串得串串，把装了满满两托盘的烤串送到通往前面铺子的窗台前，一拉挂在一旁的一根绳子，“叮铃铃……”一阵清脆悦耳的铃铛声传来，立马就跑来一伙计，端了托盘就走。

陈黑丫见此，又赶紧回到原先的位置坐下，手上继续不停地忙活。

就在离张李氏烤架不远的一处，也安置了一个烤架上。

赵怡然正把烤得酥烂的几只茄子一一装到碟子里面，伸手招过陈黑丫，“帮我把这些送给我娘，二楼的包厢一间免费赠送一碟。”

“哎。”陈黑丫应一声，低头瞧见那茄子都被劈成了两半，此时茄子的肉已经被炭火烤得软烂成泥，上面除了一些蒜末和肉末之外，还被赵怡然撒了一些自制的胡椒粉等物。

陈黑丫刚把托盘端起来，只觉得蒜香混合着肉香，那股诱人的味道直往人鼻子里面钻。

她看了一眼继续埋头烤茄子的赵怡然，压低声音道，“大丫姐，今儿晚饭我别的都不要，你也给我烤一个茄子呗。”

“你一个就够了？”赵怡然冲她挑挑眉。

陈黑丫忙“嘿嘿”一笑，“还是大丫姐你懂我。”

“快去吧，少不了你的。”赵怡然注意着手上的茄子，头也不抬的道。

“嗯嗯。”陈黑丫连忙点头，端着托盘就进了后厨。

等到外面月亮已经犹如明镜般高悬在天空，雅食记也终于打烊。

赵怡然揉了揉被烟火熏得有些发红的眼睛，靠着李氏坐在一旁的软榻上。

李氏有些爱怜的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实在忙不过来的话，不如再多雇个人回来，你这样子下去，身子骨哪儿吃的消。”

一旁的赵振兴端起面前的浓茶喝了一大口，也摇了摇头，“这应酬人也不是个好活计，我这心口还在火烧火燎的难受呢。”

“爹也别那么实诚，我看唐老掌柜喝得都是兑了水的酒。”一旁的书哥儿因为年纪尚幼的缘故，倒是免了此磨难，就是苦了赵振兴，今儿连着两场，可把他给喝得够呛。

“那明儿我给你单独备个酒壶，你也惨些酒带着。”李氏看着赵振兴难受的样子，也不由得有些心疼。

一旁的书哥儿拿过册子和算盘，棋哥儿赶忙伸手给他磨墨，随着一阵“噼里啪啦”的算盘珠响动，书哥儿已经提笔在册子上写了几笔。

赵怡然懒懒的靠在李氏怀里，等着书哥儿报出今儿最终的收入银钱。

书哥儿先是清了清嗓子，未了，嘴角扬起一抹笑，“咱们今儿除了先生的那一桌以外，一共是结了八十二桌的帐。”

赵怡然微微坐直身子，这些看着今儿的出菜，她也大致估摸的出来。

“一共结了三百一十九两五钱银子。”书哥儿看着众人脸上毫不掩饰的惊讶之色，接着道，“这些都是照着八成价结得银钱，刨去原本食材和工钱，咱们今儿净赚一百一十二两三钱。”

第七百九十章 红利

赵怡然探头过去看了一眼，见是果林子的那份清单，心下了然赵振兴为何会如此惊讶，嘴上却是故作不知的问，“怎么了？”

“你这孩子……”赵振兴笑着摇头，把手上的那张清单抖了抖，重新放到一旁，“你分给你爷的这个红利，是不是算错了？”

“哪有的事。”赵怡然佯装诧异的挑了挑眉。

“你要是不想一个合适的理由，只怕你爷是不肯接这个红利的。”赵振兴知道赵怡然有意相帮一下赵老爷子，但是以赵老爷子的秉性，只怕是不会轻易接受这许多银子。

“二叔与吴家姑娘成亲的日子就定在年前，有了这些银子，爷办事手头上也就没有那么紧巴，不管如何，在外人看来，咱们与老宅还是一大家子，更合况这些年，咱爷待咱实在是没话说，我们这时伸手相帮一把也是应该。”

“与其咱们另外拿了银子出来贴补，我想咱爷应该是更希望这银子是由他自己出，那么，咱们今年的果子和果子酒也确实是挣了不少银子，多给些红利不也是应该的吗？”

说来说去，就是把这银子算到明面上，让赵老爷子心甘情愿的受了这银钱。

赵振兴听着赵怡然的一番话，看着她绕了一个大弯子，就是想要帮赵老爷子一把，不由笑着伸手点了点她，“你呀你……”

就算是今年果子酒和果子真的卖了不少银子，但是赵怡然算给赵老爷子的红利，也远远超出应给的红利。

“好吧，正好我等会儿要去里正家一趟，顺便把这红利给你爷送去。”赵振兴刚刚虽是有些惊讶赵怡然的大手笔，但是赵怡然能如此孝顺赵老爷子，他此时心里别提多熨帖了。

“嗯，要是咱爷推辞，你就跟他说，我明年还想多酿几种果子酒，他老人家到时候可不能撒手不管，咱们明年的果子酒，可都指望着他帮着掌舵呢。”

其实赵家今年的果子酒，大都是采用的赵怡然的主意，赵老爷子也就是在一旁帮着把了把关，但是从赵怡然嘴里说出来，却把这功劳都推在赵老爷子头上。

赵振兴理解赵怡然的用心，点头道，“放心，我会跟你爷好好说的。”

赵怡然点头，“咱们离家有些日子了，三叔的亲事怎么说的，可曾定下了？”

“应该是差不多能定下来了，是你小姑给做的媒，那家是开杂货铺子的，铺子就在你小姑家对面，那姑娘可以说是你小姑看着长大的，说是个爽利性子，而且人品性不错的……”

“哦，那我爷奶已经相看过了？”

“嗯，前些日子，你爷带着你奶还有你三叔去了一趟县城，说是那家一眼就相中了你三叔……，你爷应该是打算等你二叔成了亲，就与那家下定。”

赵家人都有一副好相貌，加之赵振安自小就读书，虽说还没功名在身，但是通身的书卷气加之不俗的样貌，看着也很是能唬人，所以对方能相中赵振安，赵怡然并不觉得奇怪。

但是赵振安能与这家姑娘订亲，那么牛家肯定是没有机会了，只要不是与牛家那样的人家结亲，赵怡然对未来的三婶并没有太多的好奇心，毕竟将来自己与之打交道的机会也有限。

看来赵振国成亲之后，赵振安与那杂货铺的姑娘定亲后，最多明年年底也差不多就要成亲了。

那么接下来就是自家哥哥和崔紫萱，还有黑丫和谭凌……

只怕这两三年内，与自己相熟的这些人，差不多都要成亲，组建各自的小家了。

赵怡然想到这里，才突然反应过来，先前在府城时，陈黒丫曾经给自己写信，说是只要她回来，她跟着也会回清河村来，自己这回来都好几天，陈黒丫怎么人还没到？

她这几天只顾着忙着盘账，都把这事给忘了，要不是这会儿突然想起陈黒丫，只怕一时半会的，还想不起这一茬儿。

她想到这里，就有些坐不住，她得给陈黑丫捎个信过去问问，是不是那边出了什么事？

“爹，既然你要去老宅，那你早去早回，这天眼见着就要落雪了，我也回去了。”赵怡然说着就站起身。

赵振兴把赵怡然拿来的这些锦盒一一收了起来，把给赵老爷子的那一份单独收进怀里，跟着起身道，“行，你回去吧，我这就去村里。”

赵怡然等回了自己院子，就直接进了书房，先是给陈黒丫写了一封信，让春枝交给前院程锦川送给她的那个小厮，让他尽快把信托给顺泰的车马，送去朱家镇给陈黒丫。

她又拿出专门飞鸽传信用的纸条，给程锦川写了信，小心的绑好铜管，把信鸽放飞了出去。

…………

次日，赵怡然没能等到陈黑丫的回信，却是在下晌等到风尘仆仆归来的陈黒丫。

赵怡然看着顶着风雪归来的陈黒丫，顾不得询问原因，连忙把人带到自己的院子，让春枝打来热水，给陈黒丫梳洗了一番。

等到陈黒丫收拾完，两人才重新坐到临窗的大炕上说话。

赵怡然看着明显清瘦了不少的陈黑丫，不由微微皱了皱眉，“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看着好像瘦了许多？”

陈黒丫端起一旁刘嬷嬷刚刚泡好的果茶，慢慢的呷了一口，这才舒服的叹了一口气，“唉……，别提了，今儿晚上我要好好的吃一顿，你让厨下给我做些好吃的。”

赵怡然闻言，有些哭笑不得，“这是怎么了？难不成陈大伯还短了你的吃喝不成？”

陈黒丫闻言，左右看了一下，见除了春枝外，还有一个面生的嬷嬷在，不由有些欲言又止。

赵怡然见她这样，便挥了挥手，对刘嬷嬷和春枝道，“你们都先下去，跟厨下的人关照一声，今晚做一桌上等的席面送到主院去。”

刘嬷嬷和春枝忙应声退了下去。

那边陈黒丫一见她们两人消失在帘子后面，伸手就从一旁的碟子里面捏了一块点心送到嘴里。

赵怡然见她这样，不由更是惊讶。

第八百零九章 生病？

赵振兴和李氏已经从辣椒地里出来了，正在收拾摊晒在一旁的辣椒，见到赵怡然过来，赵振兴忙招呼道，“大丫，你那边的辣椒也别忙活了，都收到筐里面吧，咱们得赶在没落雨前，把这些全部运到作坊里头去。”

赵怡然抬头看了看天，太阳已经隐到云后面去了。

“哦。”赵怡然忙应了一声，把一旁散着的一些辣椒都并到了一处，二丫也忙起身，帮着把小刀等物一一收到一旁的篮子里。

天渐渐暗了下去，一阵凉风袭来，刚刚因为汗湿粘在身上的衣裳，一下子就被吹透，赵怡然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她忙背过身去，把一旁的几个空笸箩摞在一起。

“……啊……嚏……”一个突如其来的喷嚏突然打破此刻的忙碌。

赵振兴和李氏都抬头看了过来，“大丫，你是不是着凉了？赶紧把我那件衣裳披上。”

李氏原本正在搬着一笸箩晒得半干的辣椒并到一旁的篓子里面，等会儿好运送到作坊里，听见赵怡然打喷嚏的声音，忙扬声提醒道。

赵怡然掏出帕子揉了揉鼻子，并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便笑着回道，“娘，没事儿，我现在身子好着呢……啊嚏……”

老天爷！要不要这么打脸？

赵怡然有些讪讪的忙用帕子捂住口鼻，也不好意思抬头看李氏几人的表情，不等李氏再开口，她赶忙把李氏挂在一旁的衣裳拿了过来，套在自己的身上。

赵振兴见此，跟一旁的李氏道，“你也别担心，咱们大丫这身子骨，现在好着呢。”

…………

外面屋檐下的雨水已经连成一道雨帘，不远处还不时传来一阵阵轰隆隆的雷声。

身子骨好得很的赵怡然正端着一碗苦兮兮的药干瞪眼，连续几日的汤药吃下去，她觉得她整个人从里到外都散发着苦药味。

“娘……”赵怡然的嗓音还有些沙哑，有些苍白的小脸上，映衬着一双水灵的大眼睛格外的显眼，不过此时这双大眼睛退去了以往的水灵清透，只留下雾蒙蒙的一片，看上去有些可怜兮兮的，她抿了抿因为高烧脱水而有些起皮的嘴唇，眨巴了两下眼睛，看向一旁张罗饭菜的李氏，无声的央求道。

“叫娘也没用，趁着药不烫口了，赶紧喝下去。”李氏抬头看了她一眼，上前伸手触了触碗壁，催促道。

赵怡然见李氏板着脸的样子，知道是躲不过去了，只得捏着鼻子，一仰头把药一口气喝了下去。

这药里面不知放了多少黄连，简直苦死个人，赵怡然忙把药吞咽下去，巴掌大的小脸已经皱成了一团。

一旁的二丫忙把一枚松子糖送到赵怡然的嘴边，“大姐，你吃一颗糖，就没那般苦了。”

赵怡然张开嘴，把那颗糖含了进去，松子糖的香甜渐渐在嘴里散开，把那丝苦涩压了下去。

那边的李氏见她喝完药，上前来收了碗，又把一旁的一床被子抖开，招呼赵怡然，“炕我已经烧热了，你赶紧捂着被子发发汗，一觉起来说不定就好了。”

赵怡然顺着李氏手上的力道躺了下去，“娘，我这几天已经发了几次汗了，回头能不能不要再喝那药了？”

“嗯，等你睡醒了，到时再给周郎中瞧瞧，周郎中要是不让喝就不喝。”李氏给她掖了掖被角，见她乖乖的躺在那儿闭上了眼，原本板着的脸也不由的柔和下来，她面带慈爱的伸手摸了摸她额头上的热度。

触手微微有些温热，好歹没有前几天那般热了，看来吃了几副药下去，这热度总算是渐渐降下来了。

那天在山谷里头听见赵怡然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李氏一回到家，就煮了浓浓的姜糖水给她喝，当时瞧着人还没啥事，她便也放下心。

等到了第二天李氏迟迟不见赵怡然起身，一开始还只当她是这些日子累着了，想着外面也下着雨，干脆让她多睡一会儿，谁知二丫慌慌张张的跑来说赵怡然生病了。

李氏一下子就被惊得跳起来，三步并作两步的跑进东厢，只见赵怡然躺在炕上，整个人已是昏睡的人事不知，李氏见她烧得红通通的小脸，伸手一摸滚烫的恨不得能煎鸡蛋，这下子可是把一家子老小吓得够呛。

赵振兴急急忙忙去请来了周郎中，又是把脉又是扎针，好不容易把赵怡然给折腾醒了，人却是已经起不得身。

这几日连着几副药下去，到今儿早上，人已经是精神多了，李氏也破例让她起身回到灶房的炕上躺着。

李氏见赵怡然不过片刻功夫就已经熟睡过去，忙小声嘱咐二丫不要发出声响，免得扰了赵怡然歇息。

二丫点点头，乖乖的坐在一旁做着针线。

李氏看着赵怡然经过这番磨难，已经瘦了只剩下巴掌大的小脸，不由又想起周郎中说得那番话……

赵怡然的这场风寒之所以这般来势汹汹，都是因为连番身体的劳累加上心里又优思过重，才一下子受了一点风寒就把整个人给压垮了。

李氏想着以往家里的事大都依仗着赵怡然帮着拿主意，地里的活计她也不少做半分，这样的日子就是再强壮的身子骨都受不住，更何况她还只是个半大的孩子。

之前后脑勺上受的伤表面看着伤口是长好了，这内里说不定还留了后患呢，从那往后家里又是接二连三的忙活，眼看着现在的日子是一天天的过好了，但是大丫也一直就忙得跟个陀螺似的，整天为了家里的事忙活个不停，就这般哪里能养好伤。

她现在只盼着能这次生病能让大丫好好歇一歇，将养一些时日，务必把之前失得那些元气给养回来，不然往后她这身子骨只怕是禁不得任何风雨了。

李氏想到这里，眼眶忍不住微湿，这些日子家里有多忙，外人不知晓，她和赵振兴却是知道的，大丫这是生生被累病的，打这往后，家里的活计哪怕就是少些收成，也不能再让几个孩子这般累着了，这不管是伤了哪一个，都跟剜她心似的难受。

第八百一十四章年

“二丫赶快醒醒，你想不想穿新衣裳戴漂亮的珠花了？”赵怡然只得再次诱哄道，二丫的眼睛睁开一些，她只得再接再厉，“咱们还要赶紧给爹娘他们拜年，拿压岁钱呢，你想不想要？”

“想……”小家伙的眼睛总算睁大了些，赵怡然也不敢耽搁，见此，忙把她从被窝里面拔了出来，拿过一旁的衣裳就帮她开始往身上穿，“来，伸下胳膊……”

“好……，再来，抬腿……”二丫此刻乖巧的很，几乎是赵怡然一个口令她就一个动作。

赵怡然见她这副娇憨的模样，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一头柔顺的发丝，“好了，赶紧醒醒，把袜子穿了，姐帮你把头发扎了，你自个儿挑对珠花，我等会儿给你戴上。”

赵怡然一边说一边把珠花的匣子放到二丫身侧，转身又去拿来梳篦和头绳。

二丫给小脚丫套上袜子，伸手揉了揉眼睛，就抱过匣子选起珠花来。

赵怡然先是快速的给自己扎了丫髻，拿过一旁的把镜照了照，发觉没有什么不妥，赶紧把把镜放在一旁，上前就给二丫梳起头来，等她把二丫的头发扎了两个小揪揪，二丫也总算是选定了一对粉色的珠花。

赵怡然伸手接过，给她仔细的戴在揪揪旁，未了，让她转过身，仔细的端详片刻，伸手稍微理了一下旁边的几缕碎发，“好了，自己用把镜再照照，看看可还行。”

她弯腰拿过珠花匣子，从里面拿出一对七彩的戴在自己的丫髻旁，见二丫正握着把镜照得不亦乐乎，笑着道，“快别臭美了，给姐照照，你赶紧起身把靴子穿了。”

“嘻嘻，大姐今儿真好看。”二丫连忙把把镜递过来。

“我们二丫也很好看。”

赵怡然笑着从她手上接过把镜，照了照自己戴好的珠花，两朵珠花正不偏不倚的戴在两边的丫髻上，她伸手又摸了摸，确定戴妥当了，遂把把镜放到一边，连同珠花的匣子也收了放到一旁的炕柜上。

二丫这会儿醒过神，小身板很是利落的就从炕上下来，双脚踩在一旁的鞋子上，拿过一旁一双簇新的鹿皮靴子，很快就给自己穿上。

赵怡然也赶紧换上新靴子，把二丫身上的衣裳又替她检查了一遍，确定穿得整齐又暖和之后，这才放下心，拿过放在一旁的两根雪白的兔毛围脖，给自己和二丫分别戴上。

这才上前牵了二丫的手，姐妹俩一起出了东厢。

干净的新靴子，走在昨日就被赵振兴清扫干净的青石板上，格外的舒适。

两人直接进了堂屋，果然除了她们俩，赵家的其余四人都已经齐齐在座。

赵怡然拉着二丫先上前给赵振兴和李氏拜年，“爹娘，新年好！祝爹新年身体健康，万事如意，祝娘天天开心，越过越年轻。”

“好好好，也祝你们姐妹俩新年好，身体康健，每天都高高兴兴的……”李氏忙上前拉过两人好一番打量。

赵怡然和二丫姐妹俩，今儿穿了一色大红的新衣裳，这会儿脖子上再围着雪白色的围脖，真正是映得两人小脸蛋犹如娇嫩的花骨朵儿般，李氏越看心下越是欢喜，忍不住把两人从头到脚的好一通打量。

那边赵振兴递来两个红封，“这是我和你娘给你们的压岁钱，拿着玩儿吧。”

“谢谢爹娘！”赵怡然伸手接过，手刚巧摸在红封鼓囊处，凭着她这些日子摸银子的经验，应该不是碎银子，倒有些像是……银锞子。

那边李氏已是笑道，“你爹特意去买的，你们打开瞧瞧。”

赵怡然和二丫两人便依言打开红封，从里面倒出两粒精致的银花生来。

“咦？真漂亮！”二丫先是一愣，随即就赞叹道。

赵怡然也不由得暗自赞叹，虽说是银子做成的，但是这花生却做的非常精致，个头不是十分的大，赵怡然在手心里轻轻的垫了垫，这两粒银锞子约莫是六分的。

二丫已是喜滋滋的拿着去跟棋哥儿显摆去了，李氏忙叮嘱一句，“小心着些，别丢了，回头稀罕过了，就好生的收起来。”

又跟一旁的赵怡然道，“大丫，回头你记得帮她收着。”

“嗯。”

赵怡然又转身跟书哥儿和棋哥儿问过好，几人分别恭贺过。

李氏这才带着几人去了灶间，准备吃了早饭，就要出门拜年。

赵怡然拉着二丫，赶紧洗漱了，这才上炕坐了，李氏早就准备好早饭，见人齐了，忙笑着招呼道，“都快趁热吃，等会儿还要去老宅，给你爷他们拜年呢。”

赵怡然刚端起碗，就见到李氏笑靥如花的样子，正觉得的李氏今儿的笑容格外的灿烂，眼角的余光就瞥见李氏伸手在脑后的发髻上触了触。

她不由得心下一动，抬头看去，李氏以往梳得整齐的圆髻后面，再也不是光秃秃的了，此刻并排正插着一对儿鎏金的梅花簪子，那簪头的几朵梅花雕刻的栩栩如生，好似能让人闻到那股清冽的梅花香气般。

赵怡然又转头看了一旁的赵振兴一眼，见他时不时的目光就与李氏对上，两人那眼神碰撞的瞬间都好似有些什么流淌在其间。

赵怡然干脆低下头，想起赵振兴最后一趟出去采买时，报的置办年货里面就有一笔近二十两的银子出账是她没有见到实物的，想来她们几个的压岁钱还有李氏头上的发簪都有了出处。

赵振兴和李氏的感情好对于她来说，这是一件非常好的事儿，要知道夫妻和谐是一个良好家庭的基础，想来包括自己在内的兄妹几人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也都有益身心健康。

她一边吃，一边在脑子里面胡乱想着。

等到几人吃完早饭，李氏忙把碗筷收拾干净，就转身进了东屋换去外面一件半旧的袄子，等到李氏打扮一新，赵振兴带着一家老小就往村里来，给赵老爷子拜年来了。

整个村子里都洋溢着过年的喜庆，处处可见爆竹留下的碎纸屑，路上遇见不少人，个个脸上都带着笑意，各自相互恭贺新年。

第八章百一十六章 姐妹

“给你你就拿着，这是用我自己的银子买的，就当是给你定亲的贺礼好了……”赵怡然见她还要推辞，连忙出言阻止道。

陈黑丫闻言，脸颊上不由升起一抹红霞，“大丫姐，你又打趣我……”

“哪有的事，先前知道你与谭大哥订亲时，我也没有给你备贺礼，这就当做是补给你的吧。”

赵怡然伸手直接帮她合上匣子，示意她收起来，“咱们之间，就不要弄那推辞来推辞去的那一套了。”

“我前两天去了谭伯母那边，听她说了谭大哥的差事，还有明年就打算娶你过门的事……”

这些事，陈黒丫先前都已经从谭氏的来信中得知，此时听得赵怡然如此说，面上的酡色越发明显了些，吭哧了半天，才声如蚊蚋的道，“嗯……我都……知道……”

“那这些事，陈大伯知道吗？你这边又是作何打算的？”赵怡然见她面色红的好似要滴血一般，不由心下更是好奇了起来。

她目前还没有体会到像陈黒丫这样的待嫁的心态，不由有些好奇那究竟是怎样一种感受。

“我爹他已经知道了，这些日子就在帮我筹备嫁妆，明年……明年应该是差不多……把我嫁过去……”陈黒丫一抬眸，就见到赵怡然戏谑的眼神，不由佯装恼怒的瞪了她一眼，“大丫姐别只顾着打趣我，你还没好好与我说说未来的姐夫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听说是一家商号的大掌事？是江南人？姐夫是怎么认识大丫姐的？是不是一眼就瞧中了你……”

赵怡然没想到陈黒丫会这么快就反击回来，更是没想到，这丫头的嘴皮子这么利索，俏脸一下子就涨得通红，作势上前就要去捂陈黒丫的嘴。

“你这死妮子，这才几日没见，你这嘴皮子咋就变得这般能消遣人了？怪不得谭伯母那么喜欢你，敢情就是看中你这张能说会道的嘴……”

两人笑闹成一团，最后纷纷仰躺在软榻上，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了起来。

“大丫姐，你说……以后咱们还能如现在这般吗？还能这般快活……”

赵怡然微微侧过身子，看到陈黒丫掩藏在面容之下的那丝忐忑，看来，哪怕是与谭家知根知底，陈黒丫对于嫁人的事心中还是有些不安的。

她伸手握住陈黒丫的手，肯定的道，“当然可以。”

“你是谭大哥自己看中的，与你算的青梅竹马，两情相悦，谭大伯和谭伯母两人的性子，你也是知道的，对你就跟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一般，……所以，这些你压根就不要担心，嫁到谭家去，只管好生的与谭大哥过日子……”

“哎呀……大丫姐，你作甚又说这些羞人的话……”陈黒丫被她说的，顿时又红了脸，直接一头扎到赵怡然怀里。

“……”赵怡然被她这举动弄的愣了愣神，半晌才反应过来，陈黒丫还是一个纯朴的古代小姑娘，可是经不得自己如此说。

她想到这里，不由嘴角微翘，伸出一只手，轻轻的拍了拍陈黒丫的肩，“好了好了……，是我的不是，不应该与你说这些，但是……”

陈黒丫见她突然打住话头，原本还趴伏着一动不动的，此时也不由抬起头来看向突然一脸认真的赵怡然，“但是什么？”

赵怡然见她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自己，眼睛里盛满的全是信任，好像只要她说什么，她就会全然信任一般。

两人相互对视了片刻，赵怡然才拉着她坐起身，“但是，我说的那些话，也全是肺腑之言，你不要只顾着害羞，就不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现在你与谭大哥之间有打小的情意，身后又有谭伯母他们替你撑腰，只要你们之间好好的，将来有的是好日子等着你。

但是，一段上好的姻缘，并不是平白就能得来的，相识相知都只是刚刚一开始的一段过程，真正长久的是相处的这一段，再好的姻缘也得你们两人好好去维系去经营，最终才能真正的相守一生……”

陈黒丫先是被赵怡然一脸的认真给镇住，随即听了赵怡然的一段话，整个人不由都愣在当场，从来没有人与她说过这些，就是她爹，也只是想着要给她多多的备些嫁妆，让她将来在谭家站稳脚跟。

她脑子里面反反复复都在回荡赵怡然刚刚的那番话，越听越觉得有道理，越琢磨越觉得赵怡然说的对。

赵怡然见她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心里也不觉松了一口气，她虽没有过这样的经历，但是拜前世所赐，她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和事太多了。

有多少对恋人婚前都是爱的轰轰烈烈、死去活来，然后一起携手走进婚姻，最后却在经历了短短的几年或者十几年，就情消缘散，反目成仇的。

陈黒丫是她这一世最好的闺蜜，她自小就没了娘，可以说是苦日子过大的，她希望她已经苦尽甘来，将来能平安顺遂的与自己喜欢的人相知相守一辈子。

原本应该是母亲教导她的一些婚姻之道，但是从她这次回来所说与黄氏相处的那些事，只怕黄氏不会也不合适出面教导她这些。

自己虽说没经历过，但是她虽没吃过猪肉好歹也是见过猪跑的，前世那许多的实例，足够她借鉴过来，教导陈黒丫，顺便也警示自己。

她想了想，便把前世一些比较典型的几个实例换成现下的一些背景讲给陈黒丫听。

期间故事的跌宕起伏，直听得陈黒丫连连惊呼，半晌这次伸手掩唇，“大丫姐，这……这些都是你打哪儿听来的？这也太耸人听闻了……”

“这就觉得耸人听闻了？”赵怡然淡淡的瞥了她一眼，“比这离奇一百倍的事也是有的。”

“这些都是我这次在府城时，赴了几家的赏梅宴时听人说得，那些人说得有鼻子有眼的，估计都是真事儿，我与你说的这些话，都是那些过来人总结归纳的金科玉律，你可千万别不当一回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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