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在混乱的武侠世界 - xp1024.com
《穿越在混乱的武侠世界》


第三章、一道青光

“柳随风是什么人?”

“是个年轻人,穿一身明黄色的长袍,带着一口剑,住在长安城最有名的醉春风客栈,是今日才刚刚住下的。”卓东来:‘如今他还在醉春风客栈,而他的名字则是他住客栈时候用的名字,这个名字写得非常流畅自然,笔画没有任何生疏的地方,因此这应当就是他本来的名字。’

“他从哪里来的?”

“他的一身衣裳是入长安以后添置的,而他原本的衣服我也已经瞧过了,应当是宋国独有的服饰,他是从宋国来的,但腰带却是突厥的服饰,因此可以肯定这位柳先生一定去过很多地方。”

司马超群点头:“他学的是什么剑法?剑法高不高。”

卓东来道:“他从未动用过剑。”

司马超群皱眉道:“他在入长安以后就杀了两个找麻烦的流氓?”

卓东来点头:“不错,但他没有动剑,他是用指法杀的。”

卓东来右手食指中指做出轻轻一弹的动作,道:“这位柳先生就这样轻轻一弹,这两人就死了。”

司马超群的笑容开始有些勉强了,道:“看来这位柳先生不但精通剑法,而且指法上的造诣也不弱。”

卓东来沉声道:“不但不弱,而且比得上他的人实在不多。”

司马超群的心更沉重了,道:“你一共派遣了多少人监视他?”

卓东来摇头:“一个也没有,因为他已经知道我在监控他,甚至他也应当瞧见了我。”

司马超群的食欲全无了,坐在椅子上,悠然道:“看来我们的确是遇上了个颇为有趣的人物。”

卓东来同意:“不但有趣,而且极其危险。”

司马超群的眼中闪过了野性的光芒,玩味笑道:“若不危险,又如何敢对付大镖局呢?”

卓东来没有说话,因为卓东来知道司马超群又已经开始涌现战意了,近些年来江湖上敢挑战司马超群的人实在太少了,以至于司马超群已连出手的机会也没有了。

可这次不一样,这次他们面对的是雄狮堂朱猛,他们的死地,因此卓东来也好,司马超群也罢,都已经开始兴奋起来了。

柳随风知道卓东来已经来过了。

他也知道卓东来在一个时辰前来过以后,立刻将盯着他的八人全部撤退了去,而原因柳随风大概也想象得出——卓东来认为即便是派遣人监视自己,也是没有任何用处的,与其收集没有任何用处的情报,不如将人手用在需要的地方。

虽然他只是和卓东来见过只有一面,可他已经对卓东来有些佩服了。

——江湖上能如此冷静如此果断的人,实在不多;这种人倘若还不成功,那其他人根本不应该成功。

紫气东来卓东来不愧是卓东来。

可卓东来为什么忽然注意到自己呢?

柳随风原本是不太明白的,可很快柳随风就明白了。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用过晚饭的柳随风并没有因为卓东来的意外出现,心情有任何被打搅的痕迹。

他已准备出门在长安城瞧一瞧。

这毕竟是他第一次来到长安。

长安是个繁花似锦的地方,他不愿意错过任何风景。

只不过他还没有走出门,一个人就迎面走了进来。

这个人穿着一身宽大的青袍,因为颇瘦,因此人看上去非常的高挑,但面上却带着一个遮面斗篷,似乎不愿意让任何人瞧见他的面目,似乎也不愿意让任何人知晓其存在。

只不过这种装扮实在太显眼了,即便不想被人注意到也不行,因此柳随风第一眼就注意到这个人。

两人从客栈大门擦身而过。

柳随风从这个人身边走过的时候,闻到了一阵很好闻的香气,但也在这个时候他忽然生出了一种不好的感觉。

一道青光忽然闪现。

这道青光是从青袍人手心闪现出来的。

青光一闪的时候,青袍人也在柳随风身侧停了下来,脚步刚停,青光就戳至柳随风的后颈。

这一击猝不及防,这一击又快又狠又准。

从柳随风闻到那阵很好闻的香气,到短剑戳至,不过电光火石之间的事情。

这种突然的出手,突然的暗杀,世上没有几个人能反应过来。

可柳随风能。

柳随风虽然从未做过杀手,可对天底下各种暗杀手法都极其了解极其精通,而且柳随风也从来是个极其小心谨慎的人,更重要的是柳随风一入长安古城就已经准备好被花刺伤甚至刺死的准备了。

柳随风知道长安城中至少有一个人会对他出手的

故而柳随风一直有防备。

柳随风闻到那阵香气的时候,就瞧见了青袍人手中的清光。

因此柳随风立刻出手封住了脖颈,食指中指一弹。

叮的一声。

剑光与指劲碰撞。

青袍人握着剑瞬间被震退了两步。

柳随风随即往前踏出一步,一掌朝着青袍人的面门拍去。

这一掌的出手极其的阴柔诡异,招式也极其变幻莫测,但也很快。

青袍人才刚刚立定就遇上了柳随风这一掌,随即就中了这一掌。

昔日柳随风曾以这一掌击杀了宋国一极其有名的采花贼。

今日这一掌出手也足以杀人。

可柳随风这一掌的目的不是为了杀人。

因此掌击青袍人面门。

青袍人头上罩着的遮面斗笠瞬间中开、四分、八面,最终碎裂成十六片。

不过这十六片斗笠并没有掉落在地上。

青袍人左手一拂,十六片斗笠碎片瞬间变成了十六枚暗器,如飞燕一般朝着柳随风袭杀而去。

柳随风微微一笑,身躯一震。

十六片飞旋的斗笠才刚刚触碰到柳随风的身体,便失去了力道,纷纷掉落在地上。

而映入柳随风眼帘的是一张完美无瑕,精致绝伦的面庞。

这个一身青袍的女子瞪圆眼睛,娇嗔至极,恼怒至极的盯着柳随风。

女子的娇嗔足以令铁汉生出柔情,女子的恼怒甚至可令人不惜一切代价去平息,这个女子的确是风华绝代,一颦一笑都是风情。

一动就是一种风姿,千动就是千种风姿。

这是那种无论什么人只要瞧上一眼,都将怦然心动的女子。

柳随风笑了,心也已经动了。

这个女子柳随风是认识的。

这个女子长安城上下见过的人虽然不多,可不知道的却没有几个。

她复兴上官,叫上官小仙。

上官金虹的女儿。

第四章、上官小仙

上官金虹有一儿一女。

儿子上官飞是武林后起之秀中出类拔萃的剑客,据传剑法造诣,金钱帮内也只有左护法荆无命可以压得过。

至于女儿名上官小仙,是上官金虹和现任夫人林仙儿的女儿,钟天地之灵慧,是个风华绝代的佳人,也被上官金虹视为掌上明珠。

但上官小仙并不仅仅只是上官金虹的掌上明珠,而且在江湖上是极其有名气,极其有本事的。

七年前,也就是在上官小仙十三岁之时,曾做出了一件轰动整个江湖的大事。

上官小仙居然凭借自身的智慧谋略以及口才,说服了八帮十会之中以贩卖情报消息为生的巨鲲帮帮主云玉真臣服于金钱帮。

当世巨鲲帮帮主云广陵刚刚被人暗杀,云玉真继承巨鲲帮,虽说云玉真有一众忠心耿耿的老臣辅佐,可因为内外觊觎势力,使得巨鲲帮风云飘摇。

而才不过十三岁的上官小仙居然说服了云玉真加入金钱帮,而且还以一己之力令对巨鲲帮野心勃勃的海沙帮帮主韩盖天,竹花帮帮主殷开山、彭梁会的聂敬等人放弃划分巨鲲帮的打算,否则当年一役,巨鲲帮也已不复存在。

也正是因为如此,江湖上才知晓上官金虹不但有个剑术造诣极高的儿子,还有一个谋略极其出众的女儿。

只不过自从那件事以后,上官小仙虽然在江湖上是不是露面,但也已很少有什么惊人手笔了。

不过无论上官飞也好,上官小仙也罢,已经俨然是上官金虹之后,金钱帮的梁柱了。

柳随风认识上官小仙是一场意外,颇为有趣的意外,也正是因为这场意外才导致了今日的这场暗杀。

这不是上官小仙第一次杀柳随风,而是第二次。

柳随风在笑,而上官小仙则瞪眼死死盯着柳随风。

因此柳随风笑得更加愉快了。

柳随风望着上官小仙:‘相比起你上一次杀我的方式,这一次的出手粗糙了许多,甚至根本没有任何计划,看来你是舍不得杀我了。’

听见这句话,原本恼怒的上官小仙居然笑了起来,笑吟吟望着柳随风道:“怎么,难道你认为我会和那些花痴的女人一样爱上了你?”

这种话本不应当是女孩子家说出口的,可上官小仙说的很正确,最有趣的是绝对不会令人感觉有半点的粗俗与不雅。

柳随风淡淡道:“虽说这种事情我在做梦的时候是思忖过的,可在清醒的时候还不敢抱有这种想法,只不过不管如何你已经杀了我两次了,现如今你还有一次杀我的机会。”

上官小仙淡淡一笑,居然愈加从容平静了,悠悠然道:“的确,可这次你想要活着离开长安城似乎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柳随风此次来到长安,并非是柳随风原本规划就要来到长安城,而是因为上官小仙的一份书信,因此柳随风来到了长安。

柳随风来到长安虽然不是因为上官小仙,但也有上官小仙的原因,若非上官小仙,柳随风或许已去洛阳瞧一瞧洛阳风景了。

洛阳比起长安要繁华不少。

上官小仙这番话说出,柳随风的面色微微一遍。

他望着上官小仙道:“看来我似乎正巧碰上了什么大事了。”

他说着就和上官小仙朝着客栈外走去,上官小仙和柳随风齐步走着,两人不约而同走到了更僻静的地方,但在路上一直都有交谈。

上官小仙一点也不隐瞒的将长安城的局势讲了一遍,看上去实在一点也不像是要害柳随风的人。

上官小仙说:“司马超群虽然收服了河朔中原道关东这条线上的三十九路绿林豪杰,成就了武林之中成为有人做到过的大事,也顺利成为了长安城第一有名的人物,可司马超群也无形之间和雄狮堂的朱猛势同水火,而司马超群收留叛出雄狮堂的杨坚为开山门的大弟子,自然也已和雄狮堂宣战了。”

柳随风微笑道:“因此脾气一向火爆的朱猛自然也是应战,故而派人送上帖子言七月初七定要取下杨坚的人头,而我恰巧在这种要紧关头出现在了长安城,自然也就成为了紫气东来卓东来怀疑的对象。”

“你虽说现如今在江湖上一点名气也没有,可以卓东来的眼光当然能看得出你不但是个危险的人物,而且是个可怕的人物,卓东来是个从不喜欢犯错的人,特别是在处理大镖局的事情上,卓东来绝不肯犯一丁点的错误,因此你一入长安城,他自然会注意到你,他一点注意到了你,你的麻烦就来了。”

柳随风望着上官小仙:‘你的意思是说卓东来会派人杀了我?’

上官小仙眨眨眼,甜甜一笑:‘你认为卓东来没有这个胆子,亦或者没有这个本事?’

柳随风摇头:‘司马超群既然能执掌大镖局多年,而屹立不倒,自然是极其有本事的人,这种人是什么事情都敢去做的,只不过他大概不会杀我。’

“哦?”

“如若在没有碰上金钱帮大小姐上官小仙之前,或许司马超群会下手先除掉我,可如今司马超群大概不会这样做了。”柳随风凝视上官小仙:“何况我认为我在长安城最大的麻烦应当不是司马超群、卓东来两人。”

上官小仙笑吟吟道:“你认为在长安城你最大的麻烦是什么?”

柳随风、上官小仙此时都已经不约而同停下了脚步,两人停下的地方颇为僻静,颇为阴暗,是再护城河的河畔。

柳随风指着上官小仙微笑道:“我在长安城最大的麻烦自然是你,当然我相信你应当不会再随意对我出手了,可你已经为我安排好了麻烦,一个我暂时想不到的麻烦。”

柳随风进一步说明道:“或许你今日会出现在醉春风客栈门口对我出手,正是为了让这个麻烦尘埃落定。”

上官小仙也看着柳随风,过了半晌,上官小仙才幽幽道:“我从你身上瞧不出半点害怕的样子?”

柳随风一点点收起面上的笑意,很冷淡道:“一个只知道害怕的人有资格在江湖上行走吗?我若害怕,早已经死了十七八次了。”

柳随风说完便拉住了上官小仙的手,盯着上官小仙的眼睛道:“你还有一次免费杀我的机会,也只有一次了。”

上官小仙不说话,可上官小仙已从柳随风那平和的话语之中瞧见了一种近乎于无情的冷酷。

上官小仙是看得出的,在这个男人眼中任何人都不只不过是一条命而已,绝没有什么怜香惜玉的念头。

可这也是她认为柳随风最迷人的地方。

第五章、他和她的第一次相见

他给上官小仙杀三次,其实给上官小仙杀十次八次也无妨,因为他自信世上还没有任何人能杀得了他。

可他只给上官小仙杀三次,因为他不喜欢一直被女人纠缠不放,特别是杀自己的女人。

上官小仙杀他是应该的,至少在柳随风瞧来是这样的。

柳随风一共只见过上官小仙两次,而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瞧光了上官小仙的身子。

那已经是一年多以前的事情了。

那个时候的柳随风还没有在江湖上成名的心思,柳随风只是想四处走一走,瞧一瞧,熟悉一下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武侠世界。

只不过柳随风在江湖上自然不可能是什么事情都不做的。

柳随风不是善人,也不算是好人,当然也不算是什么坏人(柳随风自认为)。

柳随风在江湖上也杀人。

人在江湖,大概就不能不杀人,特别是武功高的人,杀的人就更多了。

柳随风在江湖上只杀一种人——看不顺眼的。

看不顺眼的人,柳随风就要杀,不过柳随风看不顺眼的人并不算很多,因此柳随风杀的人也不算很多。

这三年来柳随风一共也只是杀了一百三十九人。

其中这一百三十九人之中有想要劫财的匪寇,有贪官污吏,也有江湖杀手,当然更多的还是采花贼。

他在江湖上一共杀了六十七位采花贼,几乎已是他杀的所有人中的一半了。

柳随风一向认为男人是可以好色的,一个不好色的男人根本不算是男人,可一个男人倘若用迷药这种手段得到美人的身体,那这种男人根本不算是男人,这种男人甚至根本不算是人,因此柳随风对采花贼从不放过,出手便是杀。

柳随风、上官小仙认识,也正是因为柳随风在追杀一个叫做毒黄蜂的采花贼。

这个采花贼和其他的采花贼不一样,这个采花贼不是男人,而是女人,喜欢女人的采花贼。

江湖上这样的采花贼是极少的,柳随风对于这种喜欢采花的女采花贼一向感觉非常有趣,以前曾遇上一个女采花贼也放过了,可这个毒黄蜂和以前遇上那个粉雨鞋不一样。

这个毒黄蜂不但采花,而且杀人。

毒黄蜂每次采花以后还不甘心,还要杀了那个女人。

这种事情柳随风就看不过去了,一次意外柳随风遇上了这个毒黄蜂作案,因此将取消了接下来所有的行程就是为了对付那个女采花贼。

最后终于在上官小仙所在的客栈,所在的房间杀死了这个女采花贼。

这次的行动其实还算很顺利,只不过哦这次的行动几乎让柳随风要成为采花贼了。

柳随风闯入上官小仙房间的时候,上官小仙正在洗澡。

她在洗澡,她在洗澡,她在洗澡。

柳随风闯进房间的时候,就将上官小仙的身体瞧得一清二楚,甚至许多极其私密的地方,上官小仙也瞧得清清楚楚。

上官小仙自然不是那种喜欢吃亏的女人,因此瞧见闯进来的一个男人,上官小仙立刻出手,那一次上官小仙居然以木桶中的热水为暗器对柳随风出手,随后以丝带为武器,甚至拿出了七种武器之一的多情环对柳随风出手。

上官小仙的出手不但狠、而且毒,身手更是极好。

柳随风极少见过比上官小仙武功更好的女人了,即便是相比那个她也不逊色多少了。

可柳随风的反应很快,在瞧见上官小仙胴体以后,柳随风立刻就动了,那个时候上官小仙还没有来得及出手,但柳随风已拔剑了。

一拔剑就杀人,杀了那个躲在梁木上的女采花贼毒黄蜂。

那一剑比闪电还快,那一剑也刺得极准,直接就刺进了那个女人的眉心,也正是如此柳随风才有机会应付上官小仙狠毒而诡变的招式。

也正是如此柳随风才让上官小仙杀三次。

对于任何女人来说,身体自然是极其重要的,柳随风瞧见了上官小仙的身体,按道理来说是要负责人的,但柳随风还不想被一个女人牵制,因此只是选择让上官小仙杀三次。

上官小仙的第一次刺杀是再两人第一次见面的三天后。

这一次刺杀上官小仙一共动用了金钱帮四十九名好手,又请来了三十六名杀手,布下了二十九道陷阱暗器,甚至于自身也施展美人计,可那一次刺杀上官小仙一败涂地。

那一次暗杀以后,柳随风就往大宋走了一趟,这一次回到大隋,上官小仙正好传来了消息,因此柳随风就入了长安城,而并非去洛阳城。

柳随风还没有入长安城就知晓事情是不简单的。

虽然他只是和上官小仙见过两面,可柳随风知道上官小仙这种视男人为蝼蚁的女人,是不会轻易爱上一个男人的,更不会因为自己的身体被瞧光而喜欢上一个男人。

这一次上官小仙一定设下了陷阱。

柳随风不在乎。

柳随风已经准备在江湖上成名了,因此越危险的地方就越容易扬名立万。

入了长安城,见到了上官小仙,柳随风就知道自己已经牵扯到了大镖局的司马超群卓东来以及雄狮堂的朱猛两方可怕的势力。

可他一点也不害怕,甚至有些跃跃欲试。

这些年来他一直在江湖上磨练剑法,甚至于将与她合创的五展梅剑法五瓣兰刀法都进行了突破融合,化作了一种更可怕更非凡的武功。

他以剑来用便是剑法,以刀来使便是刀法。

这些年来他虽然常常出剑,可极少和江湖上最顶尖的高手交锋。

这件事在其他人眼中瞧来的确是个麻烦,可在他眼中,这绝不是麻烦,而是刺激,更是试剑的机会。

也是成名的机会。

因此他不害怕,而是兴奋,更感觉刺激。

上官小仙作为东道主领路,柳随风闲逛一圈回到客栈中的时候,柳随风望着手心的剑,忽然思忖到了一个问题:什么人能胜过我手中的这口剑呢?

想到这个问题,柳随风就笑了起来。

柳随风才一笑就发现了一道光闪。

不是剑光刀光月光亦或者其他的光,而是眼光。

锋锐眼睛发出的光,柳随风抬起头,就发现屋顶上有一双眼睛,一双比剑还锋锐的眼睛发出比剑还可怕的眼光盯着他。

柳随风全身紧绷,如瞧见仙鹤的毒蛇,随时准备进行袭杀。

这一刹那,屋中忽然森寒无比,充斥着可怕的杀气。

那双眼睛露出了一抹冷笑,随即那双眼睛就不见了,柳随风感觉到了一股比剑锋还要更可怕的杀气席如屋中。

窗棂顿时倒下,一道黑影从窗外疾射而入。

剑也飞刺而至。

月光、剑光交织。

杀气与杀气对峙。

剑气与剑气的碰撞。

一瞬之间,屋中形成了一种非凡的景致。

第六章、夺命剑客荆无命

这是一口无情的剑。

剑不分有情亦或者无情,只有人分有情亦或者无情。

因为人无情,因此这口剑也无情。

这个人用这口无情的剑,施展出无情的剑法,一出手就要柳随风的命。

剑气与杀气交融,杀气又与人已成一体。

剑气杀气剑客,三位一体,形成了一幕月光下的刺杀。

剑影如闪电一般急刺柳随风。

破窗而入,剑已至柳随风的眼前。

也没有见柳随风有任何动作,柳随风的手心已经多了一口剑。

一口暗青色的剑。

柳随风从不轻易出剑,如今已不能不出剑,若不出剑,那必然当不下这速度与力量体现到了极致的一剑。

柳随风没有移动半寸方位,只是出剑。

这一剑如闪电一般,狠狠刺向对手的剑。

对手的剑不停的变幻角度方位,甚至于力量速度也进行了非常快速的变化,而柳随风这一剑没有任何的变化。

一口剑想要刺中另一口快如闪电,变幻莫测而来的剑,是何等的艰难呢?

可柳随风一剑刺出,就刺中对了对手掌中剑的剑心——剑心便是剑尖。

剑心是剑法一切招式变化的源头。

剑尖与剑尖碰撞。

速度、力量,招式的变幻瞬间止住,只有两口剑,两个人。

柳随风换上了一身雪白的外袍,在月光之下,如冰雪一般。

而对手则是一袭黑衣劲装,提着一口在夜色之中也似乎漆黑般的剑。

这一刹那间黑与白,黑暗与光明的对峙,前所未有的强烈。

可即便是光明与黑暗也有相同的地方,无论柳随风也好亦或者出剑夺命的剑客也罢,他们的眼睛都是冰冷无情充斥杀机的。

两人都是无情的剑客。

瞬间的停滞,似乎时间、空间也在这一刹那停滞了。

可对方又施展出了剑招。

剑心已被柳随风控制了,对方又如何还能施展出剑招呢?

这个人有法子,这个人松开了手,因此剑柄自然而然离开了这个人的手,这口剑随即在半空飞旋起来,这飞旋之中剑尖便脱离了柳随风的控制,这口飞旋的剑如一道红色的闪电,半空斫在柳随风的脑袋下。

似乎这一剑要将柳随风斩断成两半。

世上绝对没有人能想得出一名剑客居然会如此快的抛弃手中的剑。

眼前这名剑术造诣极其高明的剑客,仿佛并非剑客,而是杀手。

柳随风眼中闪过一抹诧异,可柳随风却没有愣神,这一瞬间,柳随风的人已经动了。

柳随风不动如山,动就如闪电一闪,猛然出现在了那人的身后。

柳随风出现在那人身后的时候,剑也戳至那人的后背。

那人没有回头,却已出手,那人双手对着柳随风的剑一抓。

柳随风这一剑仿佛如看在生铁上一样,居然发出了铿锵之声。

那人要掌控柳随风的剑,可柳随风手臂轻轻一震,剑便脱离了那人的双手,那飞旋斩空的剑,再一次落在了那人手中。

那人才一握剑,立刻发出了攻势。

如狂风暴雨般的攻势,瞬间就刺出了三十七剑。

柳随风的身形在半空之中变幻了三十六个方位,避开了三十六剑,但第三十七剑,柳随风无论如何也避不开,唯有以剑对剑。

柳随风再一次刺出了剑。

这一剑刺出的目标不是剑,而是人。

这一剑朝着对手的胸膛刺去。

对手的这一剑也朝着柳随风的胸膛刺去。

两剑相刺,生死也亦相向。

这似乎是两败俱伤,甚至于两败俱死的局面。

只不过无论柳随风也好,出剑的人也罢,都没有死掉。

两人对距离的把控极其到位。

柳随风知晓对方剑刺出的极限,知晓对方这一剑不能杀了自己,因此根本没有避开,故而直面对方的剑。

柳随风眼中闪过了一抹惊艳之色,盯着那双仿佛与黑夜融为一体的人,忽然道:“你不是上官飞,你是荆无命。”

那人也发出冰冷的声音。

那人的声音不但冰冷,而且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嘶哑与低沉,给人感觉仿佛就如一块石头狠狠砸在了地上:“我是荆无命?”

这人的声音之中露出了一抹讥诮之色。

柳随风冷冷道:“上官飞的剑法虽高,可绝不敢和我以命相搏,但你不同,你不但敢和我以命相搏,甚至敢和我玉石俱焚,试问这普天之下又有几人敢施展这样的剑法,又有几个人能将这种剑法修炼的至巅峰境界?”

那人沉默了,过了半晌才慢慢道:‘不错,我是荆无命。’

荆无命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柳随风也已经点上了灯盏,这一刻柳随风也终于瞧见荆无命那张冷峻肃杀的面孔,以及面上的三道刀痕。

柳随风的推断的确是非常精准的。

的确,世上除开荆无命以外,绝对没有人会使用这种搏命的剑法。

因此江湖传言之中夺命剑客荆无命是世上最可怕的人。

——因为你在要杀荆无命的时候,必须要准备将自己的命拼出去,如若你没有这一点的觉悟,即便你的剑术造诣武学造诣要高于荆无命,也要被荆无命所杀。

荆无命敢和人赌命,也敢和任何人赌命。

迄今为止荆无命所杀的高手已有一百五十七位,荆无命赌了一百五十七次的命,每一次荆无命都会和人赌命,也都敢和人赌命,也都赌成功了。

面对这样一名剑客,一名赌徒,如若丧失了赌的勇气,那必然陷入劣势,而一旦陷入了劣势,那荆无命那无孔不入刁钻至极诡异之极快速之极的剑法必然会去下你的命。

这也真是荆无命最可怕的地方,也是任何人极难超越荆无命的地方。

荆无命并不是个很高大的人,也并不强壮,不过无论什么人瞧见荆无命也都会生出一种说不出的冷意,甚至会有一种被死神盯上的错觉,那是一种生命近乎于窒息的感觉,这自然是一种极其可怕的感觉。

故而江湖上一些想要挑战荆无命成名而初出茅庐剑客,见到荆无命以后,就已胆怯丧失了战意。

柳随风打量荆无命的同时,荆无命也在打量柳随风。

他这一生遇上过许多人,也杀了不可数计的人,可柳随风不属于他以前遇上的任何一类人,至少柳随风那双眼睛他是从没有见过的。

——清澈、冷静、平静。

一种看穿世间一切的清澈,一种无论面对任何事情都可泰然处之的冷静,一种即便生死在前也可从容的平静。

他这一生还从未瞧见任何一个人能拥有如此的眼神,如此从容的气质。

这一刻他忍不住想起上官金虹对柳随风的评价:“虽然现在他没有什么名气,可他绝对算得上是江湖上最可怕的人之一,比大部分名人都要可怕。”

荆无命是第一次瞧见上官金虹如此郑重形容一个人,荆无命原本还不太肯定,可如今也不能不相信了。

世上还没有任何人能面对他的剑,还能如此冷静,如此镇定。

若不冷静,绝不敢硬生生面对他那夺命一件,若不镇定也不可能判断出那一剑绝对不可能致命。

荆无命深吸了口气,心底忽然涌现出了一股久违的战意,但一刹那就被他压了下去了。

这些年来他已经许久没有遇上过如此有趣的剑客的,他想一杀,他想一战。

可这一次他不能杀,也不能战。

这一次他是带着上官金虹的命令而来的。

对于荆无命来说,上官金虹的命令,重于一切。

此时此刻,柳随风也已将一杯茶水递给了荆无命。

第七章、一场要命的交易

她曾对他说,他是个很奇怪的人,无论什么时候都很冷静平静,遇上神话般强敌的时候是的,谈笑间一条思绪谋略就造成了天下流血漂橹的时候也是的,甚至于非常喜悦兴奋的时候,也都给人很冷静很平静的感觉。

她问他:是不是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是你值得在意的?

他笑了笑:‘不是。’

她又问:“那你怎样才会改变你对人的这种感觉?”

他微笑看着她:“你想知道?”

她一向是个很要强的女子,因此立刻点了点头。

随即他吻在了她那柔柔的唇上,他拉着她的手按在胸口:‘你看,我的心跳得很快。’

她瞪眼望着他,但很快她就笑了起来。

她笑望着他,道:“不管如何你总算让我知道了原来柳随风也有不冷静不平静的时候。”

只可惜这种时候一向很少,极少,非常少。

而如今夺命剑客荆无命瞧见的柳随风,自然也是那种很冷静很平静的样子,一种即便面对死亡也都很冷静平静的那种样子。

柳随风递给了荆无命一碗茶水,荆无命拿着并没有喝下,荆无命望着柳随风,眼中带着冷意也带着杀气,可柳随风却在笑。

笑是一种力量。

当你笑的时候,无论什么人对你的感觉都不会太差的,而且笑也是一种掩饰情绪的方式,这是那个男人对柳随风说的话。

在那之前柳随风就已经很喜欢笑了,如今笑容更是他面上常常浮现的情绪,因此他即便是个很冷酷无情的人,可任何人不深入接触他都是很难能从面孔上瞧得出来的。

柳随风一笑,荆无命自然也就冷不起来的。

不过也只是荆无命的面冷不起来了,但声音依旧冰冷,依旧如剑一般锋锐犀利,也如荆无命这个人一样不留后路。

“帮主说你是个绝顶聪明的人,也是个极其难缠的人,你是不是?”

柳随风笑了笑,为自己倒了杯茶喝下,悠悠然道:“这算得上是考验吗?”

荆无命:‘不是。’

“不算是考验是什么?”

荆无命:“你不是金钱帮的弟子,也没有加入金钱帮的想法,你是个独立的人,而且你也不求我们什么,我们没有法子考验你,这是我的询问。”

这句话说的非常客气,客气的令柳随风都有些惊讶,可柳随风很快就收起了情绪,微笑道:“看来上官帮主对我似乎有了不少的了解,既然上官帮主了解我,那上官帮主也应当知晓近些时日我开始有了在江湖上成名的心思。”

“我知道。”荆无命道:“不但我知道,小姐也知道,因此才请你出现在这里,也才敢对你设计。”

这句话的意思其实也是很明白的,只要介入雄狮堂和大镖局的争斗,那柳随风这个名字想要不成名都不可能了。

雄狮堂、大镖局这一战是势在必行的,而且这一战也已经轰动了天下,如今最关键的地方是在于——雄狮堂朱猛是不是可以在七月初七司马超群开香堂收杨坚为开山门大弟子之前亦或者之时杀了杨坚,这才是最关键的部分。

这些柳随风自然是知晓,而且上官小仙的讲述已经将事情来龙去脉全部弄清楚了。

可柳随风笑了起来道:“能引起司马超群和朱猛的注意,那我自然算得上已经成名了,只不过这并非是你们希望我成名的方式亦或者地方。”

“不是?”

柳随风道:“虽然表面上来说大镖局如若能和雄狮堂斗个两败俱伤,金钱帮自然是可以渔翁得利的,可这也似乎只不过是蝇头小利,而且即便不请我入长安城,这件事也仍旧是可以功成的,而我被卓东来、司马超群主意,似乎也难以使得金钱帮得到什么利益,金钱帮一向不是个喜欢做亏本买卖的帮派,如今这个计划既然已经进行下去了,那自然是赚本的买卖,因此金钱帮自然另有急坏。”

柳随风看着荆无命,轻笑道:“阁下似乎就是来告诉我金钱帮计划的人。”

“是。”荆无命很爽快承认:“可我不是告诉你金钱帮计划的人,而是与你进行这次交易的人。”

“交易?”

“是的。”荆无命:“你不有求于金钱帮,也没有加入金钱帮的意思,而金钱帮你请为我们做事,那自然就等同于金钱帮有求于你,既然有求于人,就必须付出代价,这是千古不变的道理,金钱帮也没有法子打破。”

这句话说的更客气了,因此柳随风也更好奇了。

在柳随风关于荆无命资料之中,荆无命是极少如此对人客气的,而如今荆无命既然对自己如此客气,他认为荆无命所说的这次交易是个天大的交易,是个极其可怕的交易。

可柳随风没有急于问这个交易是什么,只是问荆无命:“你带来的代价是什么?”

荆无命放下茶碗,将一叠银票摆在了柳随风面前:‘这里是五万两银票,是我们带来的代价。’

“只有这些?”

荆无命:“如若这件事成了,那还有五万两?”

柳随风道:“这件事如何才能算得上成?”

荆无命淡淡道:‘你能活着离开长安城?’

柳随风叹了口气,在椅子上坐了下来,轻轻敲打着方桌,悠悠然道:“看来你说的事的确是件危险的事。”

“的确是件危险的事,可也是件能让你一夕之间名满天下的事。”

柳随风起身将五万两银票收了起来,望着荆无命道:“你可以告诉我需要付出什么代价了?”

荆无命从腰间取下了一封拜帖递给柳随风。

柳随风立刻打开了拜帖,这一刹那柳随风几乎失去了冷静。

这封拜帖不是寻常的拜帖,而是决斗帖。

并非是别人递给柳随风的决斗帖,而是柳随风递给别人的决斗帖。

署名柳随风的决斗帖,决斗的对象不是别人,正是二十年前就已被誉为江湖第一枭雄巨擘,如今更是气贯天下,无人可以与之一争长短的金钱帮主上官金虹。

柳随风的双手都已抖了两下。

柳随风收起帖子,盯着荆无命道:“我要挑战上官金虹?”

荆无命点头:‘不错,你要挑战上官帮主,这就是我们要你做的事。’

柳随风盯着荆无命道:‘我能不能拒绝?’

荆无命点头:“你可以拒绝,只要你拒绝了,我们也可以将你平安送出长安城,立刻让你摆脱大镖局和雄狮堂的争斗。”

“没有其他条件?”

荆无命道:“一条也没有。”

柳随风笑了笑,收起了帖子悠悠然道:“好,我不拒绝。”

荆无命闪过一抹异色,盯着柳随风:“你为什么突然不拒绝了?”

柳随风眼中闪过了一抹野性的光,悠悠然道:“我若能击败上官金虹,那江湖上下还有什么人不知晓我柳随风的大名呢?”

荆无命不说话了,也无话可说了。

话语已经带到,目的也已经达成,虽然荆无命不明白为什么柳随风要答应这个几乎送命的交易,可至少如今目的已经达成了。

他也要回去复命了。

第八章、一鸣惊人

夜色已经很深了。

忙碌了一天的卓东来已回到了那间小屋。

这间小屋是大镖局的禁地,若有人左脚,踏入便斩断左脚,右脚踏进,便斩断右脚,整个人踏入了,那也只有死了。

这是一条非常简单的命令,因为实在太简单了,因此还没有任何人敢违背这条命令。

卓东来回到小屋的时候已经非常疲惫了,但卓东来并没有半点睡意,这一天几乎有八个时辰都被柳随风这个名字困扰了,这到底是什么人?

他对柳随风这个人的基本资料掌控的实在极少,对于这个人也实在一点也不了解,但这个人偏偏是极其可怕的人,也偏偏极有可能是雄狮堂朱猛派遣来的杀手。

韩章、木鸡本就是极其可怕的人了,可朱猛居然宁愿牺牲这两个人而将杀杨坚的任务交给柳随风,卓东来只是想一想就可以感觉得出这个人的可怕,因此卓东来就一阵头疼了,而更令卓东来感觉惊讶的是他布下来的眼线传出柳随风居然和金钱帮的上官小仙产生了干系。

柳随风这个人的身份变的更加复杂了。

卓东来从木架上的紫水晶瓶中倒了一杯紫色的波斯葡萄酒,拥着一种中土极少的水晶杯盛放。

卓东来摇晃着葡萄酒,开始整理关于柳随风的所有资料,当这杯葡萄酒喝下以后,卓东来对于柳随风这个人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印象了,脑海中也形成了一个专门针对柳随风的计划了。

同日同时。

荆无命自醉春风客栈离开以后,直接就回到了上官府,在书房见到了上官金虹。

上官金虹一直在等荆无命,因此这个时候荆无命才能在书房见到上官金虹。

上官金虹瞧见荆无命就微笑问道:“他是不是已经答应了?”

荆无命点头:“柳随风已经答应了,可他答应的很奇怪。”

上官金虹轻笑问道:“你将事情起末说一说,不要错过任何细节。”

立刻荆无命就将见到柳随风的一切经过都讲述了一遍,如果柳随风在这里,也会为荆无命的讲述而惊讶。

荆无命不但原原本本讲述了一系列事情的过程,而且两人之间对话都一字不漏的讲述了出来,而最令人震惊的是荆无命居然还注意到了柳随风的任何一个面部表情以及眼神的变化。

任何人听到荆无命和上官金虹这一番对话,都会颠覆荆无命这个武学高手的印象。

——事实上也应当是的,若荆无命仅仅只是一介武夫,又怎么可能冠压群雄,成为了金钱帮之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左护法呢?

上官金虹一直在听,并未发任何一言一语打断荆无命的话,等荆无命将事情来龙去脉讲完以后,上官金虹才望着荆无命轻笑道:“你是不是很奇怪柳随风明明可以拒绝,但为什么要答应?”

荆无命从不在上官金虹面前说假话,因此立刻点头。

荆无命道:“我为柳随风至少思忖了七八个理由,可这七八个理由之中没有一个是既合情又合理的,因此柳随风实在不应当答应这笔交易。”

上官金虹淡淡一笑:“你其实不用为柳随风思忖那么多理由,你只需要知道一个名字就可以了。”

“谁?”

“柳随风。”

“柳随风?”荆无命一向是个聪明人,可如今荆无命忽然感觉自己似乎无比的愚笨。

上官金虹淡淡道:“不错就是柳随风!你不知道柳随风是什么人,可我知道柳随风是什么人,你真以为柳随风此番如长安城仅仅是因为小仙吗?”

上官金虹给出了一个惊人的答案。

上官金虹一字一句道:“柳随风入长安城也就是想瞧一瞧我上官金虹还是不是昔日那个自信可以挡下小李探花李寻欢那例无虚发的小李飞刀的上官金虹,因此他本就是为了我而来长安城的,因此他又怎么可能拒绝我这个提议呢?”

荆无命怔住了,彻底愣住了。

他思忖了一千种一万种可能,但从未思忖过这种可能。

可上官金虹说出这种可能以后,荆无命也不能不承认。

——柳随风说过他要成名,想要成名最快的方式是什么呢?击败一个公认的高手,如若做到了这件事,那自然就成名了。

倘若击败的人是天下第一大帮帮主上官金虹呢?

那就名满天下了。

过了半晌,荆无命望着上官金虹问道:“帮主,这个柳随风到底是什么人?”

上官金虹微微一笑:“柳随风就是柳随风,他还能是什么人呢?只不过他却是宋国第一高手绝代狂人燕狂徒都非常欣赏的青年高手,一个世间少有的奇才。”

上官金虹闭口不再谈论柳随风了,只是淡淡道:“这件事交托给你负责,我要明天柳随风挑战上官金虹这件事传遍整个长安城。”

荆无命点头,因此柳随风挑战上官金虹消息的这件事传遍了长安城上下。

下自贩夫走卒,上自王公贵族都已经听说了这个十分荒唐的消息——柳随风挑战上官金虹。

柳随风原本是个籍籍无名的人,可一时之间成为了长安城中最炙手可热的人物,几乎没有任何人能和柳随风相提并论了。

可在以往,从未有人听说过柳随风这个名字,甚至于柳随风这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都不清楚。

但上官金虹接下了柳随风的挑战帖也足以令柳随风成为了长安城最有名气的人物。

长安上下不少人都在找柳随风,居住在醉春风客栈的柳随风自然也听见了客栈之中议论得沸沸扬扬自己挑战上官金虹这件事,不过柳随风和其他人极其有兴致的神情不一样。

柳随风很从容很平静,瞧不出半点的激动,甚至给人感觉这件事和柳随风根本一点干系也没有,更不可能让人联想出眼前这个人正是每个人口中议论纷纷的柳随风。

但很快柳随风也就成为了万众瞩目的焦点。

第九章、玉箫道人

没有名的人求名,而有名的人不喜欢自己有名。

大部分人似乎总是在有名与无名之中纠缠纠结,他们也有名与无名之中挣扎愤怒甚至于就这样度过了他们的一生,而当他们死的时候能留下什么,也没有人知道。

这一点他们自己也大概是没有想过的。

一个还活着的人,怎么会向着死去的事情呢?

柳随风如今已经是长安城极其有名的人了,换而言之柳随风已经彻底扬名了,而下一步就是让天底下的人见过柳随风这个人,否则柳随风又如何能威风八面呢?

柳随风并不着急让天下人知晓他这张面孔主人就是柳随风,就是那个胆大包天胆敢挑战上官金虹决战的柳随风,他希望能在上官金虹订下决斗日子以后,再让江湖上下的人知晓他是柳随风。

可柳随风也知晓这件事情是不可能达成的。

他答应下这件事情的时候,就已经明白这件事情的背后一定蕴藏了一个天大的谋划,否则上官金虹又如何能做出这种计划呢?

可这个目的到底是什么呢?上官金虹的下一步又是什么呢?

柳随风不知道前面那个问题,可后面的问题柳随风总算在众人议论纷纷之际知晓了,江湖上的不少人也都知晓了胆大包天,妄图挑战上官金虹的柳随风就居住在长安城最有名的客栈醉春风。

而这个时候柳随风正在大快朵颐。

柳随风是个非常爱惜自己的人,至少在能爱惜自己的时候,就绝对不会亏待自己的。

她曾评价过柳随风:他若躺下睡觉的时候,即便忽然有万两银子砸在脚下,他也懒得起身瞧一眼。他若坐下吃饭,即便前方两位江湖人士打个热火朝天,生死相向也难以令他抬起头。他若是不在乎的事情,即便是在外人眼中看上去如何的精彩绝伦,他也表情平淡,他是个奇怪的人,也是个如何懂得享受懂得玩乐的人,无论什么女人得到这样一个男人,那今后的日子也都不会寂寞了。

她是世上最了解柳随风的人,她对柳随风的评价虽然不能算全部正确,可也基本上是对的。

譬如此时此刻客栈上下对于柳随风的讨论已是热火朝天,甚至于对柳随风挑战上官金虹的理由已经争锋相对了,柳随风仍旧坐在靠近窗前的位子,大快朵颐,半点也没有分神,也没有任何停下来的动作。

似乎人生之中除开吃喝以外,已经没有什么事情值得他关注了。

因此很快屋中的人渐渐止住了声音,柳随风也没有抬起头,人渐渐走出了客栈,柳随风仍旧没有抬起头,似乎已全神贯注专注于吃喝,对于世上一切事情都已经不在意了。

醉春风客栈是上流客栈,来来往往的都是一些上流人物,这些人非富即贵,不,应当说即富且贵,若非富贵之人,绝对难以付得起这里的住宿以及伙食费。

这些人的气派一向很大,口气当然也不小,人也比其他普通人难缠许多,想要让这里的客人们一个个非常安静甚至于悄无声息间离开,几乎是不可能做得到的事情。

即便有人可以做得到,也极少有人会做这样无聊的事情。

可刚才还熙熙攘攘的人群已经不见了。

这些人在不见以前甚至于没有发出任何一丁点的议论争吵声,似乎突然之间听到了每个无声无息的命令,令这些人全部离开了。

整个醉春风客栈的大堂之中也只有柳随风一个人了。

店小二、掌柜、客人们不是已经离开了醉春风,便是已经登上路了,一时之间豪华的客栈安静的近乎于死寂。

菜肴美酒,柳随风已经吃饱喝足以后,才悠悠然抬起头。

客栈已经空无一人,只能听见一阵格调颇为高雅,但偏偏带着三分阴冷与鬼气的箫声施施然从窗外传来,声音传入柳随风耳中的时候,一个头戴玉簪,身着明黄色长袍的道人缓步走入了客栈。

这个道人看上去不但仙风道骨气质脱俗,而且身上还带着一种王公贵族的贵气。

这个人吹奏着玉箫走进了客栈,而且快步就走到了柳随风身侧坐了下来。

美妙如般的笑声仍旧悠悠然的响起。

柳随风闭上了眼睛,似乎也沉醉在了着动人的箫声中了。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一曲已毕,柳随风睁开眼睛的时候,客栈中除开那个含笑坐在面前的道人,还出现了两条壮汉。

这两条壮汉分别立身在道人左右。

其中一人的腰间挎着流星锤,还有一人手上提着一口足有四尺三寸长的砍虎刀,两人看上去都彪悍骁勇至极,身上甚至还带着一种恐怖的煞气。

这是一种只有杀人以后,而且杀了不少人以后,才能流露出来的气质。

这两人如两块门板一般的立在道人的身后,不但眼睛不眨一下,甚至于呼吸都仿佛停滞住了。

柳随风只是扫了那两条壮汉一眼,视线又已经落在了道人那令任何人都感觉如沐春风的脱俗面庞上。

道人也捏着玉箫,笑吟吟望着柳随风。

两人微笑对视。

柳随风笑的很愉快,甚至给人感觉仿佛多年未见的挚友相逢的欣喜。

只不过两人的言辞交谈一点也不像是挚友,而是对手,仇敌甚至于死地。

柳随风道:“长安城中能够吹奏如此般箫音的萧艺大家实在没有几个,而能在高雅箫音之中天上三分鬼气三分寒气以及一分杀气的萧艺大家,大概也只有玉箫道人了,阁下是不是玉箫道人?”

道人笑了起来,对着柳随风眨了眨眼,捏着玉箫轻轻拍打左手,玩味道:“你为什么认为我是玉箫道人?”

“第一,长安城上下,似乎也只有旁人知晓玉箫道人,才会悄无声息之间人去楼空,以免遭受池鱼之灾,第二,阁下的箫声之中还带上了一份杀气,这份杀气极其凌厉极其阴柔,若非是阁下要我的命,箫声之中自然不可能带上杀气。”

道人不满意这个答案道:“仅仅如此,你就能断言我就是玉箫道人?”

柳随风望着玉箫道人:“其实前面一个理由就已经足够了,除开无恶不作,好色如狂的玉箫道人以外,世上大概没有什么人能有本事令一大群人人去楼空了,难道阁下不是吗?”

道人原本是在笑的,笑的很脱俗很优雅,可柳随风这一席话落下以后,道人就不笑了。

道人不笑的时候,立刻就变成了令一种气质,一种极其阴柔非常诡异的气质,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气质。

这一刻的玉箫道人给人感觉仿佛是一头刚刚出闸的猛虎,不但嗜血,而且狂暴,更是凶残。

这一刹那,柳随风甚至感觉他在玉箫道人眼中不过是一顿每餐。

可柳随风笑了起来,笑的更愉快了,而且还愉快拍了拍手,轻声叹道:“道人来这里之前,没有想一想吗?”

玉箫道人冷冷道,声音更森寒了:“想什么?”

柳随风悠悠然道:“东海玉箫,兵器谱上排名第十,是否会如昔年兵器谱上第一高手天机老人以及兵器谱上第四高手嵩阳铁剑郭嵩阳除名于兵器谱上呢?”

杀气瞬间充斥满了客栈。

玉箫道人身上涌现出来的杀气。

这一刻的玉箫道人一点也不仙风道骨了,反而给人感觉仿佛是九幽地狱走出来的嗜血修罗。

这句话落下,也寓意着柳随风、玉箫道人两人只有一个能活着走出醉春风客栈了。

柳随风低头望了一眼放在方桌上的剑。

他已经很久没有用这口剑,杀过真正顶尖的高手了。

这一次他要用这口剑了。

第十章、生死相向

剑名错。

这个名字是柳随风起的。

这口剑原本却不属于柳随风的,而是她的。

她问柳随风为何将剑起名为错。

柳随风微笑回答了这个问题:人生在世难免有错一两件事,而我们这种江湖人难免会杀错一两个人,错了就错了,不用内疚也不用后悔,因此此剑名错。

她笑了起来,开玩笑道:“看来你已经准备一出剑就杀错人了,你果真不是个好人。”

柳随风也笑,他是喜欢瞧见他笑的。

只不过柳随风一旦拔出剑了,那就不会笑了。

从拔剑到收剑这过程中,柳随风都是绝对不会笑的,因为对于柳随风而言,出剑是非常神圣的事情,杀人更是神圣无比的事情,这种事情他是不可能笑得出来的,而最大的原因却是传授他武学的老人警告过他,有时候错一次就永远没了。

因此柳随风拔剑的时候,从不轻视任何对手,任何一次的出剑都是要命的一剑,因此柳随风的出剑其实也有几分荆无命的架势——不是你要死,就是我要亡。

剑已放在方桌上,柳随风已经要拔剑了,但现在柳随风还没有拔剑。

他似乎在等。

玉箫道人其实也在等。

玉箫道人不但在等,也在瞧。

这次行动之前,荆无命已经告诫过他,柳随风虽然现今籍籍无名,可是个极其厉害的剑客,绝对不要有任何轻视他的意思,否则便不是他死在你的手上,而是你死在他的手上。

玉箫道人是表面点头的,可实际上一点也没有放在心上。甚至于玉箫道人对荆无命也不放在心上。

玉箫道人一向认为荆无命当年能击杀百晓生兵器谱上第四高手嵩阳铁剑郭嵩阳,那也只不过是荆无命运气不错,正好遇上了郭嵩阳和小李飞刀李寻欢一战以后极其疲惫的状态。

玉箫道人非常自负,他认为荆无命绝非自己的对手。

他还认为如若不是荆无命早些加入金钱帮,是上官金虹的左右手,未必能当得上左护法这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子。

玉箫道人对荆无命一直很不服气,可偏偏又不能说出来,如今这是一次机会,只要他能击杀柳随风,上官帮主下令封那个人为右护法。

右护法和左护法平起平坐,这岂非就是个机会?

因此玉箫道人不假思索就来了。

柳随风,以前他从未在江湖上听过这个名字,可玉箫道人相信他可以杀了柳随风,他自信即便是遇上了李寻欢,他也能杀了。

他最可怕的地方绝不是他的武功,也不只是他的毒计,而是她阴险狠辣,为了达到目的而不折手段的态度。

这才是他最可怕的地方,也是他除开好色这一方面最令江湖人不齿与胆寒的地方,可这也是玉箫道人最得意的地方。

玉箫道人原本没有将荆无命的话放在眼中,可如今见到柳随风以后,他发现这个柳随风不但本事不凡,而且胆色不小。

长安城上下的武林人士知晓了玉箫道人的名头,无不退避三舍,极少有人能站直了在他面前说话的,如今这个柳随风不但神情从容,而且居然还敢如此冒犯自己。

玉箫道人恨极了,也怒极了。

怒火几乎要将玉箫道人烧了起来,可玉箫道人还是并未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也没有丧失掉理智。

玉箫道人反而更加小心谨慎了

他是个江湖经验极其丰富的人,死在他手上的人不可数计,他杀人用过至少二十九种法子,每一种都极其有效,他很清楚一个江湖人若有半点的轻视对手,那便会瞬间倒下。

那些被他杀过的不少江湖中人之中有些武功甚至还胜过他,可他们还是倒下了,因此玉箫道人没有任何的轻视,反而更加慎重了。

——若没有本事,上官帮主如何会下格杀令呢?若没有本事,又如何敢坐在自己面前还能泰然处之呢?

这绝对是个极其有本事的籍籍无名之辈。

可玉箫道人也已经思忖出了对付柳随风的法子了。

这个法子一定很有效,也一定很管用。

玉箫道人笑了起来。

这个时候玉箫道人是不应该笑的,有人要自己的命还笑,难道是疯了吗?

可玉箫道人笑了起来,他笑起来的时候又有了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了,玉箫道人微笑望着柳随风道:“我和你往日无怨,近日也无仇,可我要杀你,因为我是金钱帮的人,下令杀你的人是上官帮主,无论什么人在上官帮主面前,都不能不听从命令,否则只有一死。”

柳随风点头,很平静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因此我一点也不恨你,我甚至更加迫不及待瞧一瞧上官金虹到底有几分本事,是不是除开金钱帮的势力以外,二十年前和李寻欢一战以后,他便成为了废人了。’

玉箫道人微微一笑道:“那要看你今日是不是能活着离开了。”

柳随风也笑,他望着玉箫道人道:‘是不是我们之间只有一个人能活着走出去?’

玉箫道人道:‘是的,这是我们之间最后一战,我虽然不愿意杀你,可不能不杀你,因为我是金钱帮的人。’

玉箫道人说的很冷静,似乎也已经不在乎生死了,似乎也决意和柳随风拼个你死我活了。

说完这句话,玉箫道人猛然站起身,提起桌上的酒壶到了两碗酒,一碗递到柳随风面前,一碗捏在手中。

玉箫道人望着柳随风道:“你是个颇有胆色的人,以前极少有人敢在我面前说要斫掉我的脑袋,可你不但说了,而且还说的很从容,因此你有资格和我喝下这碗酒,你若死了,我可以为你准备一口上号的檀木棺材。”

柳随风也慢慢站起身,捏着酒碗望着玉箫道人道:“我原本以为金钱帮都只不过是一群欺软怕硬的乌合之众,如今瞧来似乎还有几个人物,你若死了,我也可以为你买一口棺材送行。”

玉箫道人哈哈一笑,身上带着一种洒脱不羁的气质,轻笑道:“好,那看你是否有本事能做到。”

说完这句话,玉箫道人仰头干下了酒。

柳随风也仰头喝下了这碗酒。

酒入咽喉,却没有仇,也没有热血。

玉箫道人露出了一抹得逞的笑意,他伸出了手。

左手。

他的左手只是伸出了两根手指。

这两根手指生出的时候,玉箫道人瞧见柳随风也已经将第一口酒咽下了。

这两根手指伸出的时候,身后那两个如朽木般的大汉动了。

一动就是惊天动地。

一动就是杀人的绝招。

第十一章、暗杀被反杀

立在玉箫道人左边的那个壮汉用的是流星锤。

玉箫道人伸出左手手指的时候,流星锤就瞬间出手了。

漆黑的铁链,带着巨大的铁球,随即卷起了一阵极其尖锐的破空破风声,如一块小山般朝着柳随风的头上砸下。

而令一个提着砍虎刀的大汉,猛然前往前飞冲了出去。

砍虎刀狠狠一甩,就要斫下柳随风的脑袋。

两人的一出手就是惊天动地,一出手就充满了血腥与暴戾,一出手就夺命致命,一出手也就不留余地。

此刻玉箫道人已经笑了起来,嘴角勾起了一抹轻蔑的笑意,心中轻叹:到底还是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不知道天高地厚,难道以为武功绝世就可以横行江湖了,难道不知道毒、暗算、刺杀等等都可以要了你的命,来世想好了再到江湖上行走吧。

此刻玉箫道人罕见露出了一抹怜悯之色,他决定要帮柳随风准备一口棺材,上好的楠木棺材自然就不用了,寻常棺材就好了。

想到这里,玉箫道人忍不住感叹还是自己心慈手软了。

可这个念头才到了这里,玉箫道人就瞧见了一道剑光。

如流星般的剑光在眼前划过。

剑光忽然出现,倏然消失。

剑光消失,带着一往无前,力破千军气势的流星锤也已经坠落在地上,声势极其浩瀚,如猛虎下山的砍虎刀也掉落在地上,和这两件东西同时掉落在地上的还有人。

不是两个人,而是四个人。

两条壮汉倒下,两个立在壮汉身后的女子也倒下了。

这两个女子贴在两个壮汉的身后,在两条壮汉动手的时候,也用匕首要刺出夺命一击,可他们还没有来得及遵循玉箫道人的密令出手,她们就感觉到了一道剑气擦身而过。

随即她们的咽喉就被剑气洞穿,被长剑所伤。

她们的气力一瞬间消失了,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她们瞪大眼睛,不可思议。

这是玉箫道人思忖出来的天衣无缝的杀人机会,怎么可能就这样容易被破解呢?

她们不明白,也只能永远不明白了。

人若死了,就只能永远不明白了。

玉箫道人还没有死,可玉箫道人险些死了。

玉箫道人原本还在笑,可笑容已经僵硬住了。

他的左手也被一道剑气划上。

这一剑出手瞬间使得四个人身亡,也险些将玉箫道人斩杀,若非玉箫道人反应极快,玉箫道人也死了。

可剑呢?

玉箫道人甚至根本还没有瞧清楚那口剑如何出鞘,柳随风如何发出的剑招。

玉箫道人的心沉了下去,他不明白。

他眼睁睁瞧着柳随风喝下了毒酒,为什么还能出手。

可柳随风这个时候已经笑了起来,柳随风微笑望着玉箫道人道:“东海玉箫,百晓生为两河一带的武林人士谱写兵器谱时,你排列第十,迄今为止也是第十,原因无他,这近四十年来,你杀人击杀动用你的玉箫,你喜欢以毒计、暗算的手段杀人,迄今为止已经有至少一百二十一宗毒杀、刺杀的案件和你有干系,而这些卷宗我都记得清清楚楚,因此我对你这个人也了解的非常清楚。”

玉箫道人深吸了口气,沉声道:“因此你喝酒以前就知道了酒中有毒?”

柳随风淡淡道:“长相是可以欺骗人的,但卷宗不会,何况这些卷宗都是我经过研究,知晓这其中信息是绝对证实才乎去研读的卷宗,因此更不会出错,而我知晓你是玉箫道人以后,自然就不能不对你防备。”

玉箫道人轻轻叹息了口气道:“你没有轻视我,甚至于了解我,而我自认为没有轻视你,因此反而轻视了你,故而你将计就计,除掉了我的四个属下,这个手段的确高明,可我不明白。”

柳随风淡淡道:‘你不明白为什么我知道是四个人,而不是两个人?’

玉箫道人道:“不错,他们之间训练了多年,因此他们两个人几乎是一个人,但你偏偏能瞧得出两个人其实不是一个人,这是我不明白的地方。”

柳随风淡淡道:“因为木板下倾的厉害。”

玉箫道人还是不明白,可柳随风很快让玉箫道人明白了。

“客栈的木板可以承受多少重量是可以瞧得出的,任何人踏在木板上,木板都会微微下倾,可他们下倾的实在和他们的体重身高以及手上的器具严重不符合,何况他们的身躯都微微向后倾了一些,这也证明他们身后可能有人。”

“而且最有趣的是,你一来居然将所有人都赶走了,显而易见不希望别人瞧见这里的一切,再加上以前对你的研究,因此我可以得出结论。”

玉箫道人望着眼前这个对手,他如今也已经不能不佩服了。

一个人居然有如此之周密的思绪,对于四周的观察居然如此之细致,这实在是玉箫道人前所未闻的,这个人也实在看上去不是初出茅庐的江湖高手。

这一刻玉箫道人终于不能不任何了荆无命的话。

——柳随风绝不是个随意轻视的人,绝对不能轻视。

玉箫道人深深望了柳随风一眼,随即他就笑了起来,甚至对柳随风拱了拱手,道:“阁下实在是个有本事的人,我原本不希望和人动武,因为我一向认为动武就可能会输,输就可能会死,因此我宁愿用一些简单的法子去对付别人,可如今我对你似乎已经不能用简单的法子了。”

玉箫道人说完就取下腰间的玉箫,随即撕掉了道袍一角,包括了手臂上被剑气所伤的剑痕。

玉箫道人捏着玉箫,望着柳随风道:“东海玉箫,请指教。”

玉箫道人收敛了笑意,这一刻神情变的极其庄重,也肃杀无匹。

柳随风也一点一点的收起了笑容,长身而立道:“柳随风,请指教。”

没有言语了,此时此刻一切的言语都只是赘余了。

只有一战,也只有生死。

胜者生,败者亡。

谁胜谁败,一切都只看这一战了。

玉箫道人捏着玉箫,他已经很久没有如此郑重和人交战了。

可这一剑却也已经是不可避免了。

玉箫道人捏着玉箫,一双眼睛如剑气般在柳随风身上扫过,他在寻觅破绽。

第十二章、兵器谱之玉箫

大堂中已经死了四个人,可还不够,今日还有人要死,不是柳随风,就是玉箫道人,可到底什么人会死呢?只看一样——他们的本事。

本事就是指武功。

其实武功高下也不一定能决定一个人的甚至,甚至于武功的高下可以分为许多地方。

武功至少答题可以分为招式、内功、轻功、身法等仍。

而招式也可以分为剑法、刀法、指法、棍法等等不可数计。

内功、轻功、身法也一样分为许多种。

有些武功是天生互相克制的,而有些武功则是争锋相对。

因此在这许多方面的较量之中,没有什么人可以稳稳压过对方一筹,毕竟每个人都有擅长的地方,不擅长的地方。

而有一点是一样的:高手对决都是以己之长而对手之短,继而求胜一胜,这个道理其实每个交锋的人都明白,但能真正做到就不容易了,何况要做到之前,必须判断出对手那个是长,那个是短,这就更需要眼力耳力以及感觉的。

一场交锋的胜负决定的方面实在太多了,而一个人的情绪以及所处的方位甚至于天气都可能影响这一战胜负。

故而江湖上从来没有永远的胜,也从来没有必胜的一战。

譬如昔年上官金虹和小李探花之战。

那一战小李探花虽然击败了上官金虹,可小李探花李寻欢也承认,倘若论武功自己是及不上上官金虹的,而上官金虹实在太过于骄傲,因此给了自己飞刀出手的机会,这便是他自信的地方,因此上官金虹败了。

上官金虹明明可以令李寻欢的飞刀根本没有法子出手,可上官金虹想瞧小李飞刀是不是真例无虚发,因此上官金虹就败了。

因此一场决战的胜负实在决定许多方面,未至最终之时,无论什么人能知晓这场决战是胜是负。

可有一点是可以肯定:这场交锋之中绝对不存在任何虚假,因此无论胜也好,败也罢,都不能不服气。

如今柳随风、玉箫道人已要出手了。

玉箫道人已是享誉武林四十年的高手,也在两河一带豪杰之中稳坐兵器谱中排行第十高手也有四十年了,而柳随风只不过是个初出茅庐,籍籍无名之辈。

两人如若论名气,柳随风已经是完败了。

只可惜这一战不论名气,只能武。

在武上面的高下和名气一点干系也没有了。

生死战。

玉箫道人捏着玉箫,他用一双含着杀气剑气寒气的眼睛扫过柳随风全身上下每一个部位。

他在寻找破绽,任何一个破绽,他就将瞬间出手,格杀柳随风。

可柳随风从始至终都维持着一个超级剑客的可怕,全身上下根本没有任何破绽。

玉箫道人甚至感觉柳随风仿佛就是一片云,飘渺不定的云。

因此如何能寻到破绽呢?

这实在不是令人高兴的事情,可玉箫道人还是很有耐心,他绝不先出手,没有把握他绝不想先出手,而且他很忌惮。

他忌惮柳随风的那口剑,忌惮四位手下身亡的那一招剑法。

那一剑实在太快了,他甚至根本没有瞧见那口剑,四个属下就已经死了,玉箫道人非常忌惮那一剑,因此他也不敢出手。

柳随风从始至终维持着淡淡的笑容,相对于玉箫道人的凝重,柳随风显得实在太从容太镇定了。

但忽然,柳随风嘴角上的笑意都已经不见了。

这一刻玉箫道人忽然感觉到一股寒意,一股冷气。

柳随风的手也在这一刹那动了。

柳随风抬手的动作并不快。

玉箫道人可以清楚瞧见柳随风抬手的动作,这个动作实在很难想象出能施展出如此快的剑。

手握住了剑,剑瞬间出鞘。

可玉箫道人这一刹那眼前已经是一片黑暗。

玉箫道人什么都瞧不见了,一点也瞧不见了。

已是黑暗,已是未知。

此时此刻天色明明还没有完全暗下来,为什么忽然之间就已是一片黑暗呢?

玉箫道人和人交锋了许多次了,见识也广博,这一刻玉箫道人实在想不通,可玉箫道人也根本没有时间去思忖这个问题了,因为剑已经袭杀而来了。

玉箫道人立刻向后退。

玉箫道人只是向后退出了小半步,其实也是在玉箫道人后退的时候,那刹那的黑暗变消失了。

这一刻玉箫道人瞧见了柳随风挥来的剑。

淡淡的青光如柔柔的萤火朝着飞扑而来。

这一剑看上去简直就是多情的女子,这一剑看上去死在没有任何威力可言。

可玉箫道人瞧得出这一剑的可怕。

这一剑之中蕴含的力量一点也不逊色于刚才那快如闪电的一剑。

玉箫道人向后、向左各退了七步,随后腾空跃起,才拜托了柳随风这一剑。

玉箫道人手臂一阵,随手一样,玉箫立刻发出一串音符。

柳随风听见音符一瞬间,动作立刻迟缓了下来。

玉箫道人眼中闪过了一抹绿芒,随即俯冲而下,提着玉箫朝着柳随风刺去。

玉箫戳至胸前,柳随风已回过神来,反手一剑狠狠戳至玉箫。

玉箫和铁剑碰撞。

一个是玉箫,一口是铁剑。

这本就是极脆和极硬的两种器具的碰撞,瞬间任何人都可以预料的场景出现了。

玉箫和铁剑才刚刚碰撞,玉箫最前方的部位就已经碎裂了。

可此时此刻玉箫道人居然半点心疼的意思也没有,嘴角甚至露出了一抹阴毒的笑容。

玉箫碎裂,只瞧见最前方出现了一道绿光,狠狠戳至柳随风的眉心。

柳随风反应极快,身子一片,人随即翻滚,避开了这夺命的暗器。

玉箫道人已经占据了上风,自然不肯就此罢休。

随即再一次扬了扬玉箫,玉箫立刻发出一串的音符,柳随风又似乎陷入了失声状态。

玉箫道人随手一扬,玉箫中忽然出现了一阵蓝色的烟雾朝着柳随风笼罩而去。

烟雾之中还有三枚蓝色的钉子如闪电一般的疾射了出去。

东海玉箫,百晓生兵器谱中排行第十,这绝非浪得虚名的。

玉箫道人凭借这口玉箫,杀死了不知多少武学造诣在自己之上的高手,这口玉箫本就是防不胜防,玉箫道人也本就是防不慎防的。

这一刻玉箫道人终于放松紧绷的情绪,露出了愉快的笑意。

每次当他施展这种底牌的时候,对手就不能不死了。

迄今为止还没有任何人能避得开这一击,昔年那位实力比自己高尚将近一倍的高手,也都是死在了这招之下,而再加上失魂箫音的功夫,柳随风在一阵失神的情况之下,怎么可能有名。

蓝色妖姬和噬魂钉都是无比的剧毒,玉箫道人实在没有任何理由不笑,可玉箫道人也只是笑了笑。

在玉箫道人笑的时候,一口剑从那为蓝色妖姬的烟雾之中冲了出来。

玉箫道人才瞧见剑尖,就只能瞧见剑身了。

剑尖已经没入了玉箫道人的胸膛,一个本应当倒下的人还提着剑,立在他的面前。

玉箫道人瞪大眼睛不敢置信,不能相信。

可柳随风很从容很淡然,很轻描淡写道:“我原本以为你或许开始有些了解我了,想不到你还是如此自以为是,这一次你死的实在不算冤枉。”

玉箫道人这不明白一点也不明白,可立在屋外的人明白,非常明白,而且很早就明白了。

第十三章、一战功成

一袭黑衣,一顶斗笠,一口铁剑,一双比剑锋锐的眼睛。

荆无命立在院中的阴影中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他只是比玉箫道人晚一点而已,因此玉箫道人和柳随风一战的前后经过,荆无命是比任何人都清楚的。

荆无命原本以为玉箫道人应当吸取教训了,可玉箫道人居然还是没有吸取教训。

第一次玉箫道人以玉箫道人发出一阵奇异音符的时候,柳随风出现失神的状态。

可那个时候荆无命就得出了一个结论——柳随风是故意失神,已导致玉箫道人的判断出错。

玉箫道人果真判断出错了,以玉箫对上铁剑,释放出了噬魂钉要柳随风的命。

柳随风险之又险避开了,玉箫道人对于自己的出手更加自信了,同时想要一下解决柳随风,因此底牌尽出,要柳随风的命。

这个时候的玉箫道人沉浸在柳随风可以为他知道的得意之中,完全没有想到这一切其实都是柳随风故意营造的陷阱。

玉箫道人就如猎物掉进了柳随风这个猎人的陷阱之中,当猎物施展出最可怕底牌的时候,也就是猎物出手的时候。

因此柳随风发出了第三剑。

这一剑刺穿了玉箫道人的胸膛,要了玉箫道人的命。

任何人被一剑刺穿了心脏,都不能不死了,玉箫道人还没有死,但也只是生命力极强而已,也很快就要死了。

玉箫道人不相信,死死盯着柳随风。

柳随风抽出插进玉箫道人身体的剑,淡淡道:“我已经对你说过了,我对你已经研究的很清楚了,你的许多手段我都知道,可你偏偏对于自己的手段如此自信,反而中了我的圈套,因此你败的并不冤枉。”

玉箫道人已经明白了。

“你是故意装作中了失神箫音,引我对你采取攻势?”

柳随风淡淡道:“不错,但我没有想到你采取的攻势居然如此迅猛,如此迫不及待,看来你对我实在太忌惮了,忌惮得你根本还没有施展出自身的武功招式,便想要以兵器取胜,你若和我武功较量,你未必没有一胜的机会,只可惜你未战先怯了,因此不能不败,只能一败。

他望着提着剑的柳随风,忽然笑了。

他盯着剑上那滴落的鲜血,自己的鲜血,他忽然笑了,露出了自嘲的笑容。

昔年传授他武功的师尊告诉过他武功才是根本,而奇门兵器只不过能驰骋一时之功效,以前他是相信的,可自从师尊惨死在大仇人的暗算之下,他就不相信了。

后来他以制造的玉箫杀了那个大仇人,他就更相信武功只不过是手段的一种,而且并不是决定生死胜负的手段,还有其他的手段比起武功更可怕,武器、毒计、毒药等等都是。

因此他开始研究这些东西,也正是如此他不过二十三岁就成为了兵器谱上的高手,叱咤江湖近四十年。

可直到现在他才忽然发现,原来自身对于奇门兵器的沉溺,使得自身也早已经丧失昔年和大仇人决战的勇气了。

一个江湖中人若连与人生死一搏的勇气都没有了,那似乎也就不能不败,也似乎也就不能不死了。

因此玉箫道人笑了,露出了一抹自嘲的笑意。

他哈哈大笑,大笑三声,随即倒在了地上。

一代兵器谱上高手就这样倒下了。

柳随风很平静,完全瞧不出他的面上有半点的得意亦或者失落,只是从容,似乎死的根本不是一个绝世人物,而只不过是一只鸡一只鸭而已。

柳随风为自己倒了杯酒,忽然对着窗外敬酒,一口饮下。

这个时候荆无命已经离开了,荆无命并未瞧见柳随风对自己敬酒,可有一个人瞧见了柳随风的敬酒。

这个人瞧见柳随风敬酒以后,也离开了。

这个人一离开,就快速赶回了一个地方。

——大镖局。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大镖局的二当家紫气东来卓东来。

如果长安城中没有传出柳随风挑战上官金虹的事情,今日卓东来已命令埋伏好的人对柳随风动手了,可正是因为发生了这件事,今日卓东来来瞧柳随风,是看柳随风和玉箫道人拼个你死我活的人。

最终的结果是柳随风杀了玉箫道人,而在这个过程之中根本并未显露多少武功,只不过这一战已经显露了柳随风的不少才智,而且卓东来也瞧见荆无命了。

卓东来匆匆赶回了大镖局,立刻见到了大镖局的大当家司马超群,将事情的起末都已讲述了一遍。

司马超群只是等卓东来讲完以后,才开口道:“有没有这种可能,柳随风其实不是雄狮堂朱猛派来的人,柳随风是为了金钱帮而来长安的?”

卓东来点头:“有这种可能,可我们不能思忖这种可能,因为我们不能败,也不能出错。”

司马超群不能不同意。

如今大镖局在长安一带的声望如日方中,可司马超群也好,卓东来也罢,都并没有自大到和金钱帮相提并论的地步,而且如今也是个非常敏感的环节。

小李探花李寻欢和上官金虹的二十年之约已经过去了,换而言之如今的金钱帮可以再一次席卷天下,称霸武林了。

大镖局势力极其雄厚,难道上官金虹就不动心。

这些年来虽然有李阀上下明里暗里暗中支持,可大镖局想要超越金钱帮却并非一时一日之功。

金钱帮可以败得起,大镖局是绝对不能败的。

因此他们绝对不能出错,一点也不能出错。

司马超群沉默了下来,这是他平生以来第一次遇上如此棘手的问题,这也是他第一次瞧见卓东来感觉如此棘手过。

司马超群沉默了半晌,忽然道:“针对柳随风的计划是不是取消了?”

卓东来道:“已经取消了。”

司马超群又问:“木鸡、韩章哪里呢?”

卓东来道:“继续派人盯着。”

司马超群又沉默了一阵,望着卓东来道:‘今天是七月初二,距离七夕还有五天。’

“不错。”

司马超群道:“这五天的时间并不短,这五天的时间未必就没有人入长安。”

卓东来点了点头,忽然脸上露出了一抹暖色,道:“不错,看来我实在应当继续将长安城上上下下来往的人员调查一遍了,或许朱猛派来的人并不是柳随风,而是其他人。”

司马超群点头道:“的确,说实话,我也不想面对这位柳先生,这位柳先生实在是个武功谋略俱佳的可怕人物。”

卓东来淡淡道:“我也一样,不到万不得已,我决不愿意和此人为敌。”

司马超群眼中一闪而过惊讶。

他极少瞧见好友卓东来如此重视一个人。

这个柳随风难道真那么可怕吗?

司马超群忍不住有些好奇了。

一战功成。

这一战以后,柳随风知道自己是有名了。

他更知道自己有的命已经是实际的名气了,因为他杀了玉箫道人,而玉箫道人本就是极其有名气的人。

他杀了玉箫道人也就取代了玉箫道人。

一战功成名动天下,也不外乎如是。

第十四章、绝世枭雄

深夜、寒夜。

荆无命回到府邸,立刻什么事情也不做,直接就在书房去见上官金虹。

近些年来金钱帮在江湖上的地位没有人撼动得了,而且金钱帮内部人才济济,也极少有什么大事情需要上官金虹处理到深夜了,事实上上官金虹已经有近十年没有在书房带这么晚了。

这次是例外,上官金虹一直在等荆无命,将消息传来。

全部的消息,以及全部的细节。

这些荆无命自然是可以做到的,荆无命从来没有让上官金虹失望过。

被誉为武林第一绝世枭雄的上官金虹看上去并没有那中摄人心魄的霸气,甚至于如今的上官金虹看上去还显得说不出的和蔼与儒雅,甚至令人难以想象得出上官金虹居然就是上官金虹,甚至也让人误认为上官金虹其实只不过是饱读诗书的学子而已。

只不过若有人仔细去瞧,如今的上官金虹虽然看上去给人的感觉实在很儒雅,可那双眼睛却还和二十年前一样。

那是一双散发着妖异力量的眼睛,如同妖魔的手,无论什么人只要多瞧几眼,都会忍不住沉沦。

昔年上官金虹败于小李探花李寻欢的飞刀之下以后,上官金虹并未就此沉沦,反而将昔日的锋芒内敛,使得如今的上官金虹显得更加深不可测了。

昔年上官金虹若不给李寻欢机会,李寻欢根本没有机会施展出飞刀。

如今呢?

如今上官金虹给李寻欢施展飞刀的机会,李寻欢还能击败得了上官金虹吗?

不知道,没有人知道,可如今的上官金虹已如浩瀚巨海,深不可测,宽不见边际。

荆无命跟在上官金虹身边已经有二十年了,每次瞧见上官金虹的时候,也都还是忍不住流露出尊敬之色。

他是认为这一生没有做对几件事情的,可跟随上官金虹左右,打下金钱帮这震撼江湖的大业,确是他做得最对的一件事。

荆无命没有废话,因为上官金虹不喜欢废话。

他将决战的经过以及具体细节全部都讲述了一遍。

上官金虹也只是在等,等荆无命讲完以后,上官金虹才开口。

上官金虹一开口就抓住了核心:“柳随风能轻而易举判断出玉箫道人的暗杀手法,这并不是凭借一时的智慧可以做得到的,这需要对对手的了解以及对各种暗杀手法的了解,显而易见柳随风是结识过不少高人的。”

荆无命也同意这一点。

荆无命说:“玉箫道人和柳随风交锋的时候,曾眼前一黑,动作呆滞了一下,因此柳随风那本不快的剑,玉箫道人却也不能不退,否则玉箫道人也绝不会才和柳随风交手,就已对柳随风生出了畏惧,否则也不会败得如此快。”

上官金虹的食指与中指轻轻敲打的木桌,一双眼中闪过了颇为变幻莫测的光,道:“据我所知大宋皇帝赵佶身侧有一名供奉,此人自号黑光上人詹别野,他自创的黑光大法算得上天下一绝,而黑光大法之中的天下一般黑的确可以一瞬间令人眼前一片黑,如若修炼到化境,甚至可以在人的心中种下梦魇,如果不出意外柳随风施展得那一剑应当和詹别野的黑光大法有些干系。”

荆无命点头:“詹别野武功极其深不可测,但为人品行低劣,柳随风即便和此人有干系,也应当是敌非友。”

上官金虹淡淡一笑:‘的确如此,不过今日这一战柳随风并未显示出什么底牌,甚至剑招都没有显示几招就杀了东海玉箫,不得不承认小仙这一次是没有找错人的,我或许也可能将遇上一个好对手。’

荆无命的面色有些变了,沉声道:“帮主认为柳随风有资格成为你的对手?”

上官金虹微微一笑:“至少现如今他展现出来的本事是有这个希望的,这也是好事,他的武功越高,那就越好,因为玉箫道人只不过是他面对的第一个人。”

荆无命明白。

这一次行动是极其重要的,玉箫道人只不过是牺牲的棋子之一。

何况上官金虹早就想除掉这个在江湖上为非作歹,又不知进退的玉箫道人,一举两得的事情。

上官金虹又道:“卓东来既然已经来了,看来接下来他有的忙了。”

荆无命不说话。

上官金虹起身推开窗户,面对窗外的凉风,瞧着夜色,轻声叹道:“我是很欣赏这位卓先生的,只可惜这位卓先生什么都好,就是对司马超群太忠心了,否则有卓东来为金钱帮军师,金钱帮定然无可匹敌了,可惜啊。”

荆无命还是不说话。

上官金虹爱才、惜才、用才也杀才。

没有任何人能猜透上官金虹的想法。

没有人,荆无命也不能。

一战功成万骨枯。

世上只有人会记住成功者,而不会有人记得起失败者。

即便有时候偶尔有人会提起失败者,但也只不过当作笑谈。

毕竟古往今来如西楚霸王项羽那般的人物是没有几位的。

何况即便是项羽也被不少人耻笑。

卓东来不在乎被人取消,如果可以一战功成他是不惜一切任何代价的,当然同样为了不沦为成功者脚下的枯骨,他也不惜一切代价。

搜寻、调查、研究。

搜寻长安城上上下下来往的人物。

调查这些人物的生平事迹以及最近一年来遇上的什么人什么事。

研究这些人的资料,并且通过资料分析是不是和雄狮堂朱猛存在干系,最终得出结论,这些人到底是不是大镖局的敌人。

这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而且也是费时费力的事情,甚至可能会因为精力耗尽而要命的事情,可卓东来一点也不在乎,也不惜一切要达到目的。

七月初二到七月初四这几天,卓东来一直在做这几件事情。

一次又一次的搜寻,一次又一次的调查以及一次又一次的研究,最终得出了结论,得到了答案。

七月初四。

司马超群见到卓东来的时候,卓东来的面色已经是一种死人的惨败了,即便喝下了平日卓东来最喜欢喝的波斯葡萄酒以后,也并未恢复半点的暖色。

可卓东来的眼神中流露出兴奋。

司马超群只是瞧见卓东来的眼神,就已经知道卓东来已经调查出了结论。

第十五章、最可怕的武器是一口箱子

望着比起两天前至少瘦了十斤的卓东来,司马超群没有任何劝告休息之类的话,司马超群比任何人都要了解卓东来,只有等事情办成以后,卓东来才会休息。

因此司马超群瞧见卓东来的第一句话是:“结果如何?”

卓东来刚刚将一口波斯葡萄酒喝下,面上总算多了一点淡淡的血色了,卓东来嘴角勾起了平日很温和优雅的笑容道:‘不出所料,七月初二的调查和七月初四的调查是不一样的,长安城中至少来了三个本不应当出现但偏偏出现了的人。’

“三个,包括柳随风?”

卓东来摇头:“如若柳随风是找上官金虹挑战的,那柳随风自然不再其中的行列,我说的三个人,是另外的三个人。”

“那三个?”

卓东来到:“三年前,极少了突厥武尊毕玄大弟子颜回风的跋锋寒在武尊毕玄的追杀之下,先是从突厥辗转到高丽,随后又从高丽抵达了大宋,如今已来到了大隋。这三年剑,跋锋寒虽然一直在逃亡,可也一直在和人交手,以战养战,如今跋锋寒的武学造诣已非三年前可以相提并论了。”

“突厥第一青年高手,跋锋寒,横行江湖,大小七十三战,无一败绩,他已经在大隋挑战了二十八位一流高手了,迄今为止还没有任何人能在他的刀剑之下走过三十招。”司马超群对跋锋寒的消息也是如数家珍,皱眉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长安,和朱猛有什么干系?”

“三个月前,他和朱猛在洛阳铜锣巷中一个小酒肆喝了一顿酒,朱猛交了他这个朋友。”

司马超群完全明白卓东来的意思。

朱猛虽然是他的敌人,可司马超群也承认朱猛是个非常有魅力的人。许多人只要和朱猛喝上一顿酒,就愿意为朱猛杀人。

跋锋寒也未必没有可能。

“第二个人是谁?”

“高渐飞。”

“高渐飞?”司马超群沉吟了一阵,道:“可是那个将点苍、雁荡、昆仑三大高手击杀于剑下的高渐飞?”

“不错。”朱猛道:“高渐飞是朱猛的好兄弟,如今他也已经来到了长安,只不过江湖上没有几个人见过他,而且他还是个很普通的人,因此没有人在意。”

司马超群微笑道:“可你注意到了,因此也就是说高渐飞也可能是来杀我的。”

“不错。”卓东来道:“但最奇怪的还是第三个人。”

“第三个人?”司马超群道:“他比跋锋寒、高渐飞还奇怪?”

“这两个人加起来还没有这个人一半奇怪。”卓东来深吸了口气:“江南第一名剑客燕南飞在城门前瞧见了这个人,居然恭恭敬敬对此人施礼,燕南飞生性风流,放荡不羁,世上能令燕南飞如此正经的,江湖上绝不超过三个,而这个人似乎是多出来的第四个人。”

“他是什么人?”

卓东来摇头:‘我不知道。’

司马超群瞳孔剧烈收缩。

他是从未想过不知道这个词居然会从卓东来口中说出来,而且这三天的时间他已经听见了两次。

他望着卓东来道:“你怎么可能不知道?”

卓东来很冷淡的望着司马超群道:‘我的确不知道,而且一点也不知道,因为我的手中根本没有他这个人的半点讯息资料。’

“一点资料也没有?”司马超群道:“他不是江湖中人?”

卓东来很肯定道:“他是,他一定是,而且还一定杀过不少人,而且是非常厉害可怕的人。”

司马超群很少有迷糊的时候,可如今司马超群迷糊了。

“为什么?”

司马超群也不能不问为什么,这一次是一点也不知道的询问为什么。

卓东来望着司马超群反而问道:“可知不知道天下最可怕的武器是什么?”

司马超群愣了一下,道:‘世上根本没有无敌于天下的武器,若有,那也是小李探花的小李飞刀?’

卓东来冷冷道:“不是。”

“不是?”

“天下最可怕的武器是一口箱子。”

“一口箱子?”

司马超群惊讶极了。

卓东来很肯定道:“不错就是一口箱子,这是一个老人告诉我的,而且这口箱子就在那个人的手上。”

卓东来深深吸了口气道:“那绝对是天下间最可怕的武器,甚至可以称得上无敌。”

司马超群没有怀疑卓东来的判断,卓东来从来没有判断出错过。

大镖局能有如今的基业,卓东来至少有一般的功劳,而且都在运筹帷幄上。

可他很奇怪:“天下间最可怕的武器为什么是一口箱子呢?这到底是一口怎样的箱子呢?”

不过司马超群很快就没有思忖这个问题了,因为卓东来又说了一句话:就在你来之前,我还收到了一条消息,在东临客栈住下的跋锋寒离开了东临客栈,现如今已抵达了醉春风客栈了。”

“跋锋寒去找柳随风了?”

卓东来道:“或许是,或许不是,但不管如何,现如今长安的局势越来越复杂了,而且上官金虹到底想要做什么呢?我们不能不好好思忖一番。”

短短几日之间,长安城武林势力都已经开始风起云涌了。

这一场交战谁胜谁负,无人知晓,没有任何人知晓到底谁是最终胜利者,因为布局者不止一人。

柳随风已经成名了。

柳随风杀了玉箫道人就成为了江湖上极其有名气的人,也成为了如今长安城中最为炙手可热的人物。

许多人都好奇柳随风的身份。

金钱帮一向不将任何人瞧在眼中,可如今柳随风杀了金钱帮的长老玉箫道人,金钱帮居然没有任何动作,这实在是很奇怪的事情。

难道是金钱帮忌惮柳随风背后的势力而不敢动手吗?

可天下间又有那个帮派能和金钱帮为敌呢?

许多人都不明白,因此议论便更加激烈了。

不过柳随风身侧反而没有一个来搭讪的人了。

他们忌惮金钱帮,他们不愿意殃及池鱼。

七月初四,柳随风和平日一般用早点,用完早点他就准备出门在长安城逛上一圈,这些日子他已走过了长安城的许多地方,再通过重金买下的地图,柳随风对于长安城的规划布局也已了然于心了。

因此无论什么人要对付他,他都有法子进攻与撤退。

不过柳随风不喜欢犯错,因此他还要继续走下去。

将长安沉每一个地方都走边。

只不过今日柳随风不能走了。

柳随风才吃下两口面的时候,就感觉到了一股杀气。

感觉到杀气以后,柳随风才瞧见一个人走进了客栈。

一个给人感觉很野性很悍勇的人。

第十六章、跋锋寒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兴奋了。

他喜欢这种兴奋,因为这种兴奋意味着一场决定胜负生死的决战到来,也意味着自己可以在这一战之中提升武功。

他修炼武功的方式和世上大部分人都不同。

譬如他的刀法是再沙漠之中杀马匪领悟出来的,他的剑法是从一场场名家之间的决战领悟而来的,无论刀法与剑法也好,虽然迥异不同,但有一点是一样的——绝对有用,也绝对有效。

他主张以战养战。

其实他也不太主张以战养战,但他没有法子。

因为他招惹了一个可怕的仇敌,这个仇敌的可怕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因此他不能不以战养战,不能不时时刻刻保持在战斗的状态,唯有如此他才能快速提升武功,也好回去挑战那个突厥上的无双传说——武尊毕玄。

他也不是别人,他是跋锋寒,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跋锋寒。

跋锋寒走进醉春风客栈,就已经知道自己这一次没有来错,他来到大隋以后,见识过太多太多浪得虚名之辈了,但他见到那个坐在窗前吃早点的柳随风时候,他就感觉自己是没有来错的。

他瞧人从来都不是看这个人流露出来的气质。

跋锋寒自小与狼为伍,因此有一种野兽般的嗅觉,特别是对危险的嗅觉,几乎比野狼还要敏锐。

他走进醉春风客栈,就感觉到了危险,不仅仅是危险,而且还是死亡。

这种死亡般的危险正是从柳随风身上发出来的。

跋锋寒感觉柳随风比起他以前遇上的任何一个对手都要强,甚至比起昔年死在他的刀下的武尊毕玄大弟子颜回风都要强。

因此他兴奋了。

他一兴奋,就朝着柳随风走了过去。

柳随风瞧见一个异邦人朝着自己走了过来。

非常英俊的异邦人,而且还是个刀客,也是个剑客。

来人的眼睛是一种天蓝色的,如同蔚蓝天空般的颜色,可这个人却很森冷,令人一眼就瞧得出的森冷。

野性、彪悍。

这是他对眼前来人的标签。

不久前上官小仙派人送来了一份资料,这份资料上记载了三个人,分别是江南第一名剑客燕南飞、近日名声崛起于江湖的高渐飞以及突厥第一青年高手跋锋寒。

眼前这个人就是跋锋寒。

柳随风第一眼瞧见跋锋寒,他就判断出眼前这人就是跋锋寒。

柳随风瞧见跋锋寒走到了面前,盯着跋锋寒那很冷冽的眼眸,嘴角却勾起了一抹笑意。

柳随风无论什么时候,都会笑一笑。

因为笑就是一种力量,而且是一种几乎没有任何人拒绝的历练。

他笑的时候,跋锋寒的煞气似乎也没有那么大了。

可跋锋寒已走到了柳随风面前,一双眼睛如刀锋一般从柳随风身上扫过,扫过了每一寸地方,甚至于非常私密的地方也都扫了过去,而柳随风则表现的非常从容,甚至于配合。

这一刻,跋锋寒也都开始有些怀疑。

眼前这个青年人是不是真击败了玉箫道人呢?

可他还是开口了。

他的声音很冷,但很好听,如一阵冷风席卷传到了柳随风耳边。

“你知道我是谁?”

这是询问,可语气一点也不是询问,而是一种肯定。

柳随风微笑点头:‘是的,我知道你是谁。’

柳随风似乎为了证明自己知道,他又继续说道哦:“你是突厥第一青年高手跋锋寒,也是武尊毕玄的仇人,当然你已经在中原连胜了二十八场了,迄今为止还没有任何人能从你的刀剑之下走过三十招,甚至逼迫你同时用刀拔剑的人,也没有几个。”

柳随风说话的时候,望着跋锋寒的刀,也盯着跋锋寒的剑。

刀剑都在腰间。

左腰是剑,右腰插刀。

无论刀也好,剑也罢都极其不凡。

刀和剑都如主人家一样,是个不凡的存在。

可柳随风望着跋锋寒这个不凡的人时候,眼中流露出来的是玩味,声音仍旧很愉快道:“我已经知道你是谁了,那你知不知道我是什么人?”

他根本没有给跋锋寒反驳的机会,似乎非常肯定自己的判断是绝对正确的,绝对不会出现半点的谬误。

跋锋寒极少瞧见如此自信,甚至自信之中带着如此狂傲特色的中原人。

可他也回答了柳随风的问题。

“你是柳随风,近日你击败了兵器谱上的玉箫道人,整个长安城似乎没有几个人不认识你了。”

柳随风点头:“很好,你也认识我,但你来找我。”

“是的,我来找你。”

柳随风玩味一笑道:“你除开找女人以外,似乎只找一种人。”

“什么人?”跋锋寒也笑了起来。

柳随风慢慢喝了口茶,慢慢道:“你当然只会找值得你出手的人,而且我还知道只要被你找上的人,无论想不想和你出手,都必须和你交手,是不是?”

跋锋寒点头:“是的,现如今我找上了你。”

“很好。”

“很好?”跋锋寒一本正经问道:“很好是什么意思?”

柳随风淡淡道:“很好的意思就是我已经知道你是因金钱帮所以才来找我。”

跋锋寒的面色已经变了。

柳随风慢慢道:“我相信你原本应当不是来找我的,入长安之前,我在江湖上一点名气也没有,因此你入长安一定是找其他人,而如今你偏偏来找我,这个其他人除开大镖局的司马超群以外,大概也只有金钱帮的一些高手了。”

“不错。”跋锋寒承认了,跋锋寒道:“你知不知道是什么人让我来找你的。”

“上官金虹。”

跋锋寒瞳孔微缩,他忽然发现眼前这个人比预料中还要可怕:“为什么是上官金虹,而不是荆无命?”

柳随风淡淡道:“你这次来长安的目的或许可能是和夺命剑客荆无命交手,可上官金虹却给了一个你不能拒绝来找我的理由,因此你自然来找我了,是不是?”

“是。”

柳随风道:“上官金虹给你的理由是什么?”

跋锋寒道:“一次挑战他而不死的机会,败也不会死的机会。”

跋锋寒望着柳随风:“你判断的很对,我原本是来找荆无命决战的,可如今上官金虹给了我这个机会,你说我应不应当来找你?”

“应当。”柳随风说的掷地有声,他望着跋锋寒道:“因此我们之间必有一战,不但有一战,极有可能有一人会死。”

跋锋寒拍了鞘中的刀剑:‘我的刀剑之下,极少有活人。’

第十七章、杀人无对错

有人曾问过柳随风:“世上什么人是认为你可以杀的,什么人是不可以杀的?”

这实在不是个简单的问题,可柳随风回答这个问题的方式却很简单,柳随风的答案是:“我想杀的,就是可以杀的,我不想杀的,便是不应该杀的。”

那人笑了起来道:“你不分善恶,不分好坏?”

柳随风回应:“世间无善恶,无好坏,无对错,唯有立场不同而已,我瞧不顺眼的,可杀!他们瞧不顺眼我,也可以杀我,杀与被杀,猎人与猎物,各凭本事而已。”

那人很满意这个答案,轻声叹道:“我相信天欲宫的项飞梦、朱大天王以及长笑帮的曾白水听见你这一番话,应当是很高兴的。”

柳随风淡淡回了一句:“与我何干?”

柳随风的确就是这样一个人,杀人被杀不看其他,只看自己。

他看不顺眼便杀,有人要杀他,他也杀。

杀与被杀,他从不认为有任何对错可言,只是立场不同而已,本事高下也罢。

因此跋锋寒的出现,柳随风并不惊讶,也并不愤怒。

即便跋锋寒斫下他的人头,柳随风那个时候也不会有任何不服气的,因为他的本事不及跋锋寒,就应当被跋锋寒所杀,正如昔年那些本事不及自己的人一样,合该死在他的手下一样。

也正是因为如此,柳随风的身上给人一种非常独特的气质,贵气以及一种近乎于死亡般的优雅安静。

跋锋寒行走大江南北,走遍了突厥、高丽、大宋、大隋、大理、大金等诸多,可还从未瞧见过如柳随风这般的人物,也还从未感觉那个人比起柳随风还要更令他感觉危险了。

因此他感觉到了一种死亡般的此景,因此他也认为这一次自己是绝对没有来错地方,也绝对没有找错人的。

柳随风的确是个值得一战的对手。

他原本只是想挑战夺命剑客荆无命,而没有奢求挑战上官金虹。

他不认为自己可以击败上官金虹,他在江湖上虽然一向自负狂傲,可并不笨,因此他从未想过挑战上官金虹。

他甚至认为挑战上官金虹几乎就等同于自寻死路,他还不想死,因此没有挑战上官金虹的打算。

可上官金虹却给了他一个机会。

只要挫败了柳随风,便可以给他一次挑战自己,而且即便败了也不杀不死的机会。

跋锋寒心动了,因此跋锋寒立刻答应下了金刚铁拐诸葛刚的传话,因此他来找到了柳随风,他要挑战柳随风,他要击败柳随风。

只有击败了柳随风,他才能挑战上官金虹。

上官金虹对于江湖上任何人来说都如同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二十年前就是了,如今这座高山高到了何种程度没有人知道,可有一点江湖上的人却是知晓的。

十年前上官金虹和大宋第一强人燕狂徒一战,这一战燕狂徒居然并未胜。

燕狂徒是大宋有史以来最惊才绝艳的天才。

他的身上有诸多称号,什么天下第一狂人,世间第一奇人,武林第一异人。

他的确可以算得上是天下第一。

如今威势正嚣的权力帮正是昔年他一手创立的,而四十年前,燕狂徒独战大宋武林天下高手于武夷山,那武夷山之战更是使得大宋武林近二十年人才凋零,直到二十年前才渐渐恢复元气。

而那个时候燕狂徒居然再一次横空出世,而且武学修为比起昔日更加惊天动地,成为了被誉为可以和绝代奇侠韦青青青相提并论的绝代高手,一时之间已在众人之上,被誉为神话之中的神话,传奇之中的传奇。

上官金虹居然有本事和燕狂徒一战,可想而知上官金虹的本事。

跋锋寒本就主张以战养战,唯有在决战之中,才能压迫自己的潜力,得到身体与精神上的突破。

而和绝顶高手一战之中,更可领悟新的交锋方式以及招式上的变化,等等诸多。

因此跋锋寒不假思索答应下了这个提议。

他要和柳随风一战。

至于这是不是金钱帮的借刀杀人,跋锋寒一点也不在乎。

他本就是一个为了自己的目的,而不顾一切的人。

跋锋寒望着柳随风,他的身上已经涌现出了惊天动地的战意,也已拥有了惊世骇俗的杀气。

他来了,即便柳随风不想交锋也不行了。

柳随风喝下了第二杯茶。

跋锋寒来了以后,柳随风喝下了一口茶,如今喝下了第二口茶。

这口茶喝完以后,柳随风用方巾擦了擦用早点时候嘴角沾上的粥与馒头屑。

跋锋寒一直没有说话,只是望着柳随风,等待柳随风的答复,或许根本不算是等,而是逼迫柳随风给出个答案,不能不给出的答复。

跋锋寒身上的战意与杀气充斥,使得整个客栈也都仿佛瞬间步入了隆冬之中。

柳随风做完这一些以后,他再一次望向了跋锋寒。

只不过这次柳随风已经慢慢站起身来了,盯着跋锋寒开口了。

柳随风只是说了一句话,询问了一句话。

“你是不是已经准备好去死了?”

跋锋寒微微一怔。

好狂的话。

柳随风看上去不是个很狂的人,甚至一点也瞧不出狂,可柳随风这一席话却给人感觉非常的狂,非常的可怕。

跋锋寒盯着柳随风道:“自从修习武功以后,我就随时准备好被杀,也准备随时杀人了,因此这种事情我不需要做出准备,已经是我的本能了,而你呢?你是不是准备好死了?”

柳随风微微一笑道:‘我不会死,但我已经准备好杀人了,来吧,被我杀吧。’

说完这句话,柳随风离开了客栈,走到了客栈外面。

一番动作干脆利落行云流水,给人感觉仿佛如诗赋一般的优雅,却也感觉如长剑一般的锋锐凌厉,不留退路。

此时此刻柳随风给人的感觉又已经不同了。

刚才的柳随风带着一种死亡般的优雅,可如今的柳随风带着一股冬日般的杀机,一种死亡的煞气,以及一股试问天下上下谁与争锋的睥睨与自负。

这一刻的柳随风,可以算得上是锋芒毕露了。

跋锋寒跟在柳随风的身后,走出了客栈。

在这一路上,跋锋寒忽然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或许自己正在过黄泉路。

可他没有迟疑,一步也没有迟疑,一刻也没有犹豫。

即便是黄泉路,他跋锋寒也没有什么不敢闯的。

一个人带着刀剑走在柳随风的身后,走到了院中。

跋锋寒、柳随风几乎同时停下了脚步,而柳随风按住了剑锋。

这一刹那,柳随风给人的感觉又变了。

跋锋寒望着这一刻的柳随风,脑海只是浮现了两个字。

——剑客。

第十八章、棺材、女人、决战

天下用剑之人千千万万,可剑客寥寥无几。

身为剑客,必须冷酷无情,身为剑客,也必须心无旁骛,长剑在握,也必须奉剑于心。

仅仅这三点,江湖上下能做到的就没有几个。

可能做到这三点还不算是真正的剑客。

真正的剑客还需要一手非凡绝伦的剑术造诣,还有诚于剑,一生奉于剑道的信念,唯有如此,才方为真正的剑客,可这样的剑客武林之中有几位呢?

在跋锋寒瞧来,大概也只有万梅山庄庄主西门吹雪,白云城主叶孤城两人而已,而神剑山庄的三少爷谢晓峰也都不能算得上是这样的剑客。

可柳随风握住剑的时候,跋锋寒脑海忽然浮现了剑客两个字。

他忽然感觉柳随风就是真正的剑客,西门吹雪、叶孤城那般一生都奉献于剑道的剑客。

这是一种非常危险的感觉,而跋锋寒相信自己的感觉。

因此他很清楚他将面对的是一个前所未有可怕的高手,甚至极有可能比起最初的目的挑战的夺命剑客荆无命还要可怕。

这一刻他忽然开始有些明白了,为什么柳随风居然能如此狂妄敢挑战金钱帮主上官金虹了。

一个人年纪轻轻就修炼成了如此可怕的剑术,自然自信挑战任何一个人,若非如此,那也就不叫年少轻狂,血气方刚了。

可这一场决战并没有开始。

柳随风、跋锋寒都已经准备交锋了,可院子外忽然飞进来了一口棺材。

这口棺材是飞进来了的。而且棺材盖上还站着一个人。

这个人随着棺材一同飞进了院子。

棺材狠狠砸在了院中,也惊走也惊来了不少人。

立在棺材上的人捏着折扇,一身青衫,风度翩翩贵公子的打扮,可柳随风只是瞧了这个贵公子一眼,就知晓这个青衫公子不但是女人,而且就是上官金虹的掌上明珠上官小仙。

上官小仙立在棺材上,一双如明珠般的眼睛中露出了颇为玩味的神情,笑眯眯扫过剑拔弩张的柳随风、跋锋寒,又踢了踢脚下的棺材,笑吟吟道:‘这是一口上好的棺材,用了我足足五两银子,我相信你们或许用得上这口棺材。’

——只有死人才能用棺材,用了棺材,那基本上就是死人了。

柳随风望着上官小仙,他冷峻的面上露出了一抹笑意,悠然道:‘你想将这口棺材送给谁?’

上官小仙对着柳随风眨了眨眼睛:‘我将这口棺材送给你,你要吗?’

柳随风道:‘当然要,不管如何我都需要一口棺材。’

柳随风说完这句话,又道:“你只是来送棺材的?”

上官小仙摇头:“我还是来看你们生死搏斗的,你说我是不是有些坏?”

上官小仙颇为楚楚可怜望着柳随风、

柳随风道:“很好。”

他表情平静,没有半点动心的样子。

他很快就将视线落在了跋锋寒的身上,淡淡道:“他只是来送棺材的,不是来插手的,因此你可以出手,看一看你是不是真能摘下我的脑袋。”

这句话说的毫不留情。

原本缓和下来的气氛,一瞬间又紧张起来了。

跋锋寒对着柳随风只说了一个请字。

原本跋锋寒、柳随风相距只不过七八步距离,跋锋寒说完这个请字以后,居然先后退。

一瞬间就退出了十步,而柳随风也在这一瞬间也向后退了十步。

两人都决定要交锋,居然没有乘机攻杀对手,反而不约而同退。

——他们虽然都是想要击败眼前的对手,可无论跋锋寒也好、柳随风也罢,都没有乘人之危的意思。

世上根本没有那一场决斗是能绝对公平的,可柳随风、跋锋寒却想要给两人至少在出手之前是绝对公平的。

因此柳随风、跋锋寒不约而同退。

刹那间,两人瞬间就拉开了二十八步的间距。

这个间距任何人都可以有时间拔出武器。

柳随风、跋锋寒几乎同时停下了脚步,院中一瞬间就开始极其安静了,安静的近乎死寂了。

其实并非是院中安静下来了,院中其实比起刚才还更加嘈杂了,因为前来瞧热闹的人实在不少,可跋锋寒、柳随风这个时候已进入了决战状态了,他们除开眼前的对手以外,其他人都已经被他们排出在外了。

换而言之,此时此刻的柳随风、跋锋寒似乎移在了一个独立的世界,一个只有他们的世界,故而在他们眼中一切都安静下来了,都是死寂的。

柳随风眼中只有跋锋寒,而跋锋寒的眼中亦只有柳随风这个可怕的对手。

上官小仙在棺材上坐了下来,摇晃着双脚。

她今日虽然穿了一身男装,可身上那股风华绝代却是遮掩不住的。

她穿上男装,便是世上最出色的男儿。

她穿上女装,便是世上最美丽的女人。

这是上官小仙的自信,此时此刻上官小仙的身上自由一种无与伦比的华贵气质。

上官小仙自小就和其他人不一样。

许多女孩子喜欢的东西,如布偶玩具之内的东西,她不喜欢。

三岁的时候,许多和她一样大的人还懵懵懂懂的时候,她就在母亲林仙儿的教导之下读论语了,随后一年更是将诸子百家的诸多学术典籍倒背如流了。

任何人都不能不承认她是个天才。

对于那些所谓的诸子百家典籍,他最喜欢的是史学家。

她喜欢读史。

从读史之中,她可以了解人性,她能精通人性,甚至于控制人性。

十一岁的时候,她就领悟到了世上最可怕的不是武功,而是人性。

只要掌控了人性,那便掌控了天下。

而十三岁的时候,上官小仙就做出了惊艳天下的大事,她独自一人离开长安,解决了八帮十会的纠纷,使得巨鲲帮臣服在了金钱帮的脚下。

她一向是个非常出色的女人。

而一向眼高于顶的上官金虹也认为世上没有任何男人配得上自己的女儿。

上官小仙自己也是这样认为的,可这一刻她笑眯眯望着眼前这场即将开始的决战时候,她忽然涌现出了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如若非要喜欢一个人不可,柳随风定然是最有资格的。”

第一次,上官小仙忽然想征服一个男人。

她忽然想要征服柳随风。

——柳随风啊柳随风,你可千万别让奴家失望啊。

上官小仙甜甜一笑,笑如蜜糖,笑的倾国倾城倾尽天下。

在这倾尽天下的一笑之中,柳随风拔出了剑。

第十九章、两雄相争

入长安城不过短短数日剑,柳随风已经拔了三次剑。

第一次拔剑是对付荆无命的夺命一剑。

剑剑相击,那一剑荆无命没有要他的命,因此他也没有要荆无命的命。

第二次拔剑是面对玉箫道人的袭杀,这一次他不但要了玉箫道人四个属下的命,也要了玉箫道人的命。

如今是他第三次拔剑。

可这次拔剑和前面两次拔剑都不是一样的。

第一次拔剑是因为他知晓荆无命无杀他之意,也无他杀之心,因此这一次拔剑只是试探;第二次拔剑是因为玉箫道人已经丧失了和他一战的勇气,这一战与其说是武功上压过了玉箫道人,不如说是气势上,沉稳上碾压了玉箫道人,使得玉箫道人未战先怯。

而这次拔剑不一样。

这一次拔剑是面对的跋锋寒。

柳随风面对的是一个绝对好战,绝对敢战,而且以战养战的人。

一个一旦出手就可将生死抛之度外的人,何况这个人更是一个高手。

这一次拔剑,他面对的不是敌人,而是对手。

对手和敌人不一样,对手可以令人施展出全力,也可以令人即便杀死了自己也不能不佩服。

而跋锋寒就是柳随风的对手,因此柳随风这一次拔剑和以往任何一次拔剑都不一样。

他不怕死,也不怕败,他什么都不怕。

他只怕不敢一战。

柳随风一向认为一个人倘若不敢一战了,那这个人就不适合在江湖上行走了,至少江湖上千奇百怪的事,万种样式的人,都已经不是对自己的吸引力了,而是障碍阻碍。

因此不敢战的人,江湖也就没有什么兴致了。

柳随风一向是个敢一战的人。

他喜欢决胜千里的大气大概、快意恩仇。成则意兴风发,贵为群龙之首,败则不妨鸣金收兵,甚至流亡江湖。必要时,要杀,就杀个血流成河,片甲不留;如果要隐,那就全身而退,百忍成金。

他就是喜欢这种快意长弓,轻衣怒马的日子,因此他一个穿越者才会得到师承以后,用二十多年日日夜夜,时时刻刻修炼武功,也才会用数年的时间行走天下,也才会在他想要成名以后,提剑入长安,明知晓是仇人书信邀请,还是来到了长安。

他是个什么都不怕的人,他也是个什么都不太在乎的人。

他提着剑,拔出剑了。

这一剑拔出展现出来的已不仅是武功,而是柳随风这个人的风华,这个人非凡的气魄。

剑势如山岳压下,犹如瀑布飞泻,虽然看上去有不少疏漏之处,可当有人想要攻击这些疏漏之处的时候,便已经被飞泻的瀑布之水填满了。

这一剑不是快,而是重,更是沉,也是无俦。

这一剑根本没有给对手任何闪避的机会,只有硬接,只有硬抗。

若硬接不下,硬抗不下,那只有败,只有死。

剑招是简简单单的剑招,剑势也是任何人都会的剑势。

可无论什么人也都很难将这样寻常不过的剑招施展得如此化腐朽为神奇,任何人也不可能将这沉、重、无俦、刚猛的剑势,施展得如此霸道。

跋锋寒知道自己遇上了高手。

他第一眼瞧见柳随风的时候,就知道自己遇上高手了,一个可以威胁自己生命的高手。

他实在配当柳随风的对手的,因为他明知道柳随风是个可以威胁自己生命的顶尖剑手,可他流露出来的是兴奋与刺激。

一种即便即将入黄泉路,也仍旧可展现出盖世无双本事的气魄;一种即便穷途末路,仍旧敢风华绝代一回的气质,一种即便与天下为敌,仍旧敢一剑在手,睥睨苍生,问天下谁可与我一战的豪情。

这就是跋锋寒,一个无所顾忌,也无所畏惧的跋锋寒。

他瞧见了柳随风这一剑。

他一直在等待出招的机会,柳随风这个人给他的感觉是没有任何破绽,他寻不到任何破绽,因此一直在等待。

他原本以为柳随风也会和他一样等待,可知道柳随风出剑的时候,跋锋寒才知道,他虽然没有小看柳随风,可还是小觑柳随风了。

柳随风并不是那种喜欢以静制动,等待机会的人。

柳随风在他没有任何破绽的时候出剑,这一剑也使得以静制动成为了笑话。

柳随风要以动破静,在决斗之中迫使对方流露出破绽。

静立之时不流露出任何破绽,这是比较简单的事情,可在激烈的交锋之中,谁能保证自己没有破绽呢?

没有人,每个人在交锋的时候,都可能出现破绽。

而那个时候就是看谁先抓住破绽,而一旦抓住了破绽,便是胜负,甚至于生死。

柳随风选择的便是这种方式。

不过选择先出手必须要有一个自信,自信自己的招式绝对不可能被对方一击即破。

否则那便是破绽,便是给对方以静制动的机会。

若非极其自信的人,又如何敢这样出手。

若非极其有本事的人,又如何能这样出手。

跋锋寒在柳随风出剑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小觑了柳随风。

柳随风这一剑没有破绽,可这一剑却已经划开了对峙的格局,已经是交锋了,而不止对峙了。

面对这不能闪避,不能退避,只能硬抗的一剑。

跋锋寒也只有出手了。

这并非是他想要的出手,可如今他也已经不能不出手了。

跋锋寒出手了。

他的双手手心忽然爆射出了两道精芒。

腰间上的刀与剑这一刻同时不见了。

刀在左手,剑在右手。

刀与剑也不知道何时入了跋锋寒的手,入了手心就化作了两道精芒。

面对这气吞山河的一剑,跋锋寒腾空而起七八丈,而后左手刀。右手剑,呈现刀剑合击合流之阵势,朝着柳随风力劈而下。

柳随风的剑招霸道至极,而面对柳随风这霸道的出手,跋锋寒以霸道应付霸道,看谁更霸道,谁更无敌。

这第一击就足以令人瞠目结舌。

这第一击就足以令人胆战心惊。

这第一击,也足以令人血液沸腾。

这一刻至少有三个人的血液沸腾了。

坐在棺材上的上官小仙,刚刚得到消息抵达醉春风客栈的卓东来以及早已经买醉于客栈中的江南第一名剑客燕南飞。

很快来了第四个人。

第二十章、武艺妙谛

卓东来不用剑,可懂剑,更懂刀。

他用过很多种刀,从他十三岁时用一柄从屠夫肉案上窃来的屠刀,将当地的鱼肉市井的恶霸‘杀猪老大’刺杀于肉案上之后,他已不知道换过多少柄刀。

十四岁时他用折铁单刀,十五岁时他用纯钢朴刀,十六岁时他用鬼头刀,十八岁时他则换单刀为双刀,用一堆极灵便轻巧的鸳鸯蝴蝶刀,二十岁是他又换双刀为单刀,换了柄分量极重,极有气派的金背砍山刀。

二十三岁时,他用的就是武林中最有气派的鱼鳞紫金刀了。

可是二十六岁以后,他用的刀又从华丽变为平凡了。

他又用过折铁刀、雁翎刀、甚至还用过方外人用过的戒刀。

现如今卓东来已经快有九年没有出刀了,也已经有十多年没有用刀杀人了,可对于刀的理解,对于刀法的理解,这普天之下能及得上他的人实在没有几个。

以他对刀的理解,对刀法的理解,他不能不承认跋锋寒左手刀施展出来的刀法,的确已至巅峰。

至少这一刀的霸道、锋锐与悍勇是没有几个人及得上的。

卓东来走到江南第一名剑客燕南飞的身侧,问:“剑如何?”

江南第一名剑客燕南飞是个喜欢倚红偎翠的人,可任何人也都不能不承认燕南飞在剑上的天赋的确极少有人及得上,否则也不会被人称为江南第一名剑客了。

燕南飞用的蔷薇剑更是天下极其有名的神兵,而燕南飞这三个字也足以令天下任何人都不能不忌惮三分。

燕南飞是个懂剑的人,也是个用剑的人。

如今燕南飞看上去醉眼朦胧,可一双醉眼之中却闪过了最锋锐的光。

剑光。

剑光中蕴含了一种最惊艳的意。

剑意。

燕南飞盯着剑,也望着剑,回应了卓东来:“我没有把握。”

“没有把握是什么意思?”

燕南飞说:“我若和他们一战,我没有把握能击杀他们,他们有机会杀了我。”

这已经是个不平凡的评价了。

燕南飞不能评论跋锋寒、柳随风的剑法,这两人在剑法上的造诣自然是非同小可了。

而这一刻,已经交锋了。

一剑对刀剑。

柳随风的剑并非是架住了跋锋寒俯冲而下的刀剑。

这个时候面对跋锋寒的刀剑合击,大部分选择用剑身去架,去挡。

可柳随风不是个一般的人,不是个一般的剑客。

柳随风中途一转,剑锋斜斜向着腾空而起的跋锋寒刺去。

他用剑锋对上砍下来的刀,刺下来的剑。

他不是以守为攻,而是以攻为守,甚至可以说从不守,只是攻。

四周不少眼力卓绝武功高强之辈都被柳随风这一举动捏了一把冷汗。

柳随风以渐渐刺中斩下来的刀锋,身躯立刻被这劈下来的一刀逼迫下沉,干硬的地面上,出现了一双深深的脚印,而这一刻剑也与刀同时刺了下来。

而柳随风居然在剑尖刺中刀锋,以剑身一撩,击退了快如闪电的一剑。

这种惊险之极的出手,江湖上大概没有几个人见过,即便有人知晓这样的出手是可以封住刀,挡住剑的,可大概也没有几个人敢做。

因为一不留神,那便是生死。

只有真正不惜命,也真正有把握的人,才敢做这种事情。

但柳随风做了。

柳随风这一招是任何人都没有想到的,跋锋寒也没有想到。

他瞬间腾空而起,剑反扫而出。

这一剑成功阻挡了跋锋寒的刀锋与长剑,而得到的优势便是攻。

跋锋寒半空飞旋,身影疾闪,瞬间变幻了十三个方位,可柳随风这一扫如影随形,最终还是扫在了跋锋寒的左肩上。

一道深深的血痕随即出现。

柳随风、跋锋寒双脚同时落地。

这一刻无论跋锋寒也好,柳随风也罢,两人眼中的战意更浓了。

两人刚刚落地,便立刻出手,快速出手,如闪电一般出手。

两人都没有任何的停歇,也没有给对方任何歇息的机会,瞬间出手。

跋锋寒催动刀剑。

刀与剑都化作了两道精芒,看不出哪一个是刀,那一口是剑。

跋锋寒施展极其凌厉的招式,以一种奇快绝伦的身法,瞬间朝着柳随风逼近。

刀剑同时挥出。

他的刀与剑明明是对着柳随风正面挥出的,可当他挥出的时候,上官小仙、燕南飞等人发现跋锋寒忽然逼入柳随风身后了。

跋锋寒的一刀朝着柳随风正面挥出,可一剑却已朝着柳随风的后背刺出。

一个人怎么可能从两种方位出手呢?这种事情明明不可能,可在跋锋寒的手中已是可能的。

这是速度极限的发挥,也是身法极限的变化。

看上去是同一时间出手,但其实是两个时间出手,但因为速度实在太快了,给人感觉就是同时出手。

面对这种招式,柳随风快剑以对。

柳随风一瞬间刺出了三十二剑,在周身布下了一个剑网,剑剑击出,剑剑也不落空。

叮叮叮的声音响个不同。

柳随风虽然看上去在手,可他却不是在守。

而是攻。

每一剑都是在攻,只不过在攻中自然而然形成了一种守的剑网。

剑网的形成是攻形成的,而连绵不绝的攻势,使得剑网形成。

跋锋寒的身法变化的更加诡异奇快,刀与剑也挥动的更快了。

柳随风以快破万法,跋锋寒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柳随风快,跋锋寒也快。

以快对快,以快击快,以快杀快。

看谁更快,谁更妙,谁更巧。

两次连环般的胶粉,第一次柳随风、跋锋寒都想要一力降十会,第二次居然都选择以快破万法。

两个人似乎都想要在对方最擅长的地方压过对方一筹,要彻底击败对手,击垮对手。

因此这一刻在上官小仙、燕南飞、卓东来眼中瞧来。

柳随风的人已经不见了。

只能瞧见一道道剑气以柳随风为中心刺出。

而跋锋寒却不一样。

他们至少可以瞧见七八个跋锋寒,因此给人感觉仿佛是七八个跋锋寒同时出手,同时施展可怕至极的攻势。

剑剑击出,刀刀为攻。

此时此刻对于任何人来说都绝对是一场视觉上的盛宴,一场奇幻至极的盛宴,也是一场青年高手的巅峰对决。

这一战谁能胜,还没有任何人能知晓。

第二十一章、他的厌倦

他的刀是在沙漠之中,从一场场杀戮中历练出来的。

他的刀法是从杀人之中磨砺出来的。

因此他一出刀,刀意,刀锋、刀势、刀光,刀锋都只透露了一个字:狠。

在沙漠中要生存下来不狠不行。

不狠就会被人所杀,不狠就只能成为他人的猎物。

突厥只有强者能活下来。,弱者是没有资格的。

在这种环境下修炼出来的刀法,自然狠。

也自然是干脆利落。

因此跋锋寒的刀法讲究实用,一点也不花哨,只要是可以夺命,无论多么不好看的刀招,跋锋寒都是可以使用出来的。

因为他的刀法是实用是狠辣。

他的剑法则不一样。

他的剑法虽然也是因杀人而磨砺出来的,可他剑下所杀所面对的人,都是一些武林高手,许多都是一流高手。

每次击败甚至杀死这些高手以后,他对于剑的体悟都会深上一层,他甚至可以将他人的武功精髓融入到自身的剑法之中。

因此他创造出了一种独特非凡的剑法。

他的剑是有大气魄的。

剑名斩玄。

言下之意便是斩杀毕玄。

毕玄是何许人也?突厥武尊毕玄。

这口剑就叫斩玄,可想而知跋锋寒对于剑上寄托了多么大的希望,付出了多么深的心血。

无论刀法也好,剑法也罢,他都已经臻至了一流的境界,可他从不固步自封,也从不认为自己天下无敌,但他敢和天下任何人一战,也正是如此他一直都在以战养战,一直都在提升。

他有一个世间最可怕的强敌武尊毕玄,因此他不能不提升,也不能不一战,不能不狂战。

这一次跋锋寒也一样。

可这一次跋锋寒却感觉不一样。

他面对的对手是柳随风。

在和柳随风相见的不过短短功夫,他已对柳随风颠覆了至少三次印象了。

第一次瞧见柳随风,他感觉柳随风是个很死亡般安静的人,这种安静中的优雅如深渊一般,令人绝望,他感觉柳随风是个可怕的人。

而柳随风开口的时候,他发现柳随风是个颇为豪气的人,颇为不在乎生死的人。

在柳随风要出手的时候,他忽然感觉柳随风是个剑客,是个非凡绝伦的剑客。

可交锋以后,他对柳随风的感觉变了。

他感觉柳随风不是剑客,可却是个要命的武者,全身上下任何部位都能施展出任何武功。

虽然柳随风此时此刻施展出来的剑,可发出的每一剑都给人感觉仿佛不是剑,而是武,而是柳随风领悟出来的武学精萃。

凭借一刀一剑,跋锋寒走遍天下,罕逢敌手。

可这一次跋锋寒也不能不承认,他遇上敌手了,遇上了一个可怕的敌手。

他施展出最狠的刀法,最快的剑法,可居然还拿不下眼前这个人。

而柳随风最令他震惊恐怖的地方是,柳随风居然从未有守,一直在攻。

无论自身如何攻,柳随风都能反攻,也都能对攻。

攻如潮水这句话已在柳随风的身上展露的淋漓尽致了,柳随风的攻势不止如潮水,也如瀑布,时而也如山岳,时而更如闪电。

虽然只是攻势,可跋锋寒感觉柳随风有万千种攻势,每一种攻势都不同,甚至每一次挥剑都可以携带两三种攻势。

跋锋寒越战越心惊,越战越恐惧,也越战越兴奋。

他忽然涌现这样一个念头:倘若能死在这样一个高手手上,也是件快意的事情。

跋锋寒感觉柳随风根本不是人,而是剑。

抑或说是剑心。

一招招剑法施展出来,一口口快剑闪电般的刺出,无孔不入而且无可闪避。

这一战此时此刻也已经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激烈地步了。

跋锋寒的全身都已在流汗,可跋锋寒的身法变化更快了。

原本只能瞧见七八个跋锋寒同时对一团剑光攻杀,可如今却已能瞧见十五六个跋锋寒会以刀攻,或以剑刺。

而这仿佛似乎也并非是跋锋寒的极限。

可他厌倦了。

他厌倦了这样的交锋,他看透了这样的交锋。

他是个对任何事情都非常好奇的人,可他是个容易厌倦的人。

他太聪明了。

他可以在瞧见一件事情以后,能快速洞穿一件事情的本质,这个时候他就会厌倦。

因此他对许多东西都好奇过,但很快厌倦,但每一次厌倦都是在他精通以后。

唯有在武上面,他还从没有厌倦过,原因无他,他还并未瞧见武学极限在哪里,也不知道武学最高境界是什么,而且世间有太多的对手可以供他一战,因此他虽武还没有厌倦过了,也只是还没有。

但对对手,他会生出厌倦。

原因无他,他可以在交锋之中看穿对手的出招,他可以在交锋之中看出对手的破绽,他可以在交锋之中知晓对手武学之精髓是什么,甚至可以在事后能将其中融入到自身的武学招式之中。

而这个时候他就自然而然厌倦了。

传授他武学造诣的那位武林泰斗也不能不承认他的确是个天才,而且还是个肯下苦工的天才,那人曾说:大宋有史以来第一天才非燕狂徒莫属,可你不逊色于他。

那个你,就是柳随风。

柳随风就是那个天才,那个不但有天赋,而且更下苦工,更不惧怕决战,甚至不惜生死的天才。

如今跋锋寒已经被柳随风看透了,因此柳随风厌倦了。

柳随风厌倦了就只有一种可能,破掉厌倦。

柳随风那快绝人寰的剑势停住了,这刹那,柳随风也已从那纵横交错的剑气剑光刀芒刀光刀锋之中出现,也已不再是一个光团。

柳随风握着剑,缓缓刺出。

这一剑刺出的非常缓慢,非常慢,慢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

可这一剑实际上却很快,至少比其他人眼中瞧见的要快上二十倍。

因此这一剑瞬间击开了跋锋寒狠狠挥下的刀,震开了跋锋寒刺来的剑,这一剑刺向跋锋寒的破绽。

——左肩。

左肩就是跋锋寒的破绽。

这一剑狠狠刺中的破绽。

跋锋寒在柳随风刺出那一剑的时候,就知晓柳随风已经寻到了破绽。

刀与剑都已经被震开。

跋锋寒没有时间再一次出刀挥剑了。

因此他只有退。

他认为自己是可以避开的,因为他的身法。

他的身法虽然不能说冠绝天下,可也算得上独一无二,不但快到了极点,而且诡异道了极点,世上根本没有任何人能捕捉到他身法的轨迹。

跋锋寒立刻以身法向后退。

他不是笔直向后退。

他向后退的方式是弧线。

可却给人感觉是直直向后退。

而这种身法最大的优点就是让对手判断出错,对手一旦出错,那便是反守为攻的机会,那便是夺命的机会。

跋锋寒凭借这种身法,在攻守之间杀了诸多极其可怕的人物。

这套身法可以攻,也可以守。

攻中带守,守中带着攻。

攻守兼备,无懈可击。

这也的确是无懈可击的身法,可他低估了柳随风。

柳随风一直没有使用轻功,也没有使用身法,可如今柳随风使用了身法。

柳随风几乎一瞬间拉近了和跋锋寒的距离。

跋锋寒没有想到柳随风的身法居然也能如此快,快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

跋锋寒只能后退,只能求甩掉柳随风,然后败中求胜。

只可惜跋锋寒退到院门前的时候,柳随风刺出的剑已经递进了左肩。

刺进了跋锋寒的左肩。

鲜血顺着剑锋滴落在地上。

这场巅峰的对决便已结束了。

第二十二章、死里逃生

是人都会败,他也想过自己会败,如今他已经败了,可他愣住了。

跋锋寒虽然想过败,但想过与事实总是有差距的,如今他已经败了。

柳随风以一口锋锐绝世的剑,以一招击中破绽的剑法刺入了他的左肩,因此他就败了。

鲜血顺着剑身滴落在地上,化作点点梅花。

面对失败,跋锋寒没有想象中的激动,也没有多少沮丧,一双深蓝色的眼眸还是保持着一种近乎于死寂的平静。

他望了一眼插在左肩上的剑,又望向一双眼睛流露出冷酷无情气质的柳随风道:“我败了。”

很简短的三个字,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说出口的,但跋锋寒说出口了,每一个字都说的很慢,而每一个字语气也都道出的很平静。

可跋锋寒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四周的每个人都可以感觉四周那种压抑般的气氛。

他望着跋锋寒冷冷道:“不错,你已经败了。”

柳随风抽出插在跋锋寒左肩上的剑,冷冷道:“现如今你至少已欠我一条命了。”

跋锋寒的眼睛立刻闪现出狼一般的桀骜与锋芒:“我为什么要欠你一条命?”

柳随风眯着眼睛盯着跋锋寒,他一字一句道:“因为此时此刻我随时都可以杀你。”

跋锋寒冷冷一笑:“你认为我怕死?”

他笑了起来,望着跋锋寒道:“也就是说你即便去死,也不愿意欠我一条命?”

跋锋寒淡淡道:‘胜者生,败者亡,这本就是千古不变之规律,你既然败了我,那便可以杀了我,你若不想杀我,我也不欠你什么。’

——要杀要刮,悉听尊便。

这便是跋锋寒的意思。

柳随风一点表情也没有望着跋锋寒,淡淡道:“好,我杀了你了。”

说完这句话,剑光一闪,剑又闪电斩下。

这一剑奇快绝伦,如流星过天,斩向跋锋寒的咽喉。

跋锋寒有些心惊,他没有想到柳随风说杀就杀,半点也不迟疑。

他虽然已经败了,可不想就这样去死。

跋锋寒双手施展刀剑,两团精芒护佑全身,拼命挡住柳随风急刺而来的那一剑,可柳随风冷冷一笑。

剑原本是要斩向跋锋寒的咽喉,但随即便又戳至跋锋寒的小腹。

这电光火石之间,发生了一种不可思议的变化。

这一剑就已经狠狠戳向了跋锋寒的小腹,夺命的一剑,杀机四溢的一剑。

柳随风此时此刻展现出来的狠辣果断实在令每个人都感觉有些心惊。

卓东来、燕南飞、上官小仙都没有想到,没有出剑的柳随风和拔出剑的柳随风居然有如此大的差距。

没有拔剑之前的柳随风,风轻云淡,幽默风趣,而拔剑以后的柳随风,冷酷无情,杀伐果断。

这简直就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人,可这两种截然不同的人,偏偏是一个人,而且绝不会给人感觉半点矛盾与生涩的地方。

跋锋寒的招式已经被柳随风看穿了,柳随风这一剑原本不是攻向跋锋寒的破绽,但跋锋寒的猛然防守,这一剑就攻向了跋锋寒的破绽。

这个破绽很小,转瞬即逝,可柳随风还能在瞬间捕捉的情况之下抓住。

一剑戳向跋锋寒的小腹。

剑入小腹,鲜血也随着剑入了小腹,流了出来。

如若没有意外,跋锋寒必死无疑了。

柳随风杀人从不计较这个人是不是好人,是不是该杀,他只是问自己这个人是不是自己想杀。

如若是,那柳随风就会去杀。

原本柳随风不想杀跋锋寒,可跋锋寒不识好歹,他也只好出手杀了。

一旦要杀,就杀个血流成河,就绝不留有余地,因此这一剑再一次攻向了跋锋寒的破绽,便是夺命的一剑。

剑入小腹,只要将见往前再刺进三寸,那跋锋寒就只有一死了。

可这个时候出现了一道剑气。

剑气如惊虹掣电,自人群中冲出,瞬间逼至柳随风的身后。

柳随风当机立断,立刻放弃杀跋锋寒,转攻为守,反手一记剑光,破开了那一记剑气。

而此刻,一道黑影忽然冲入了决斗之地,这人几个起落之间便已抓住了跋锋寒的肩膀,柳随风冷冷一笑,手腕一抖,手中爆射出万千剑芒,横扫而下。

那黑衣人一手提着跋锋寒,速度如疾风而行,根本没有任何回头的意思,反手一拍,一股涌动风云的可怕力量自手心拍出,瞬间与万千剑芒化作了滚滚波荡。

柳随风提剑而立,追至院门前,那人也已拉着跋锋寒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柳随风眯着眼睛,提剑而立,身上涌现出了可怕的杀伐气焰,但一瞬间,他笑了起来。

他一笑便不再令人胆寒了,他一笑身上的杀机也消失了大半。

当他将剑收入鞘中的时候,又开始显得说不出的风雅风趣了,全然瞧不出刚才那杀气涛涛的景象。

他望着晃荡着双脚,一身青衣男装打扮的上官小仙,微笑道:“我原本想杀了跋锋寒,买下你这口棺材,但现如今你似乎只能带着这口棺材回去了。”

上官小仙浅浅一笑,也不见她有什么动作,就几乎瞬间飘到了柳随风面前。

她非常玩味望着柳随风道:“跋锋寒是个冷酷桀骜,睚眦必报的人,今日你几乎要了他的命,倘若他不死,一定会找你报复回去了,你可要小心啊。”

柳随风淡淡道:“我能杀他第一次,自然也能杀他第二次,如若他下次还敢来找我的麻烦,那我只有要他的命了。”

上官小仙追问道:‘如果他不找你麻烦呢?“

柳随风道:‘只能证明他命不该绝,我自然也不会穷追猛打了。’

他不再和上官小仙探讨这个问题,而是问了一个所有人都关系的问题:“我的帖子已递上去了,不知道你父亲准备什么时候和我交手?”

“还不行。”

“什么时候可行?”

上官小仙忽然问柳随风:“你知不知道银戟温侯?”

“百晓生兵器谱上排行第五的高手银戟温侯吕凤先,我自然不能不知道,而且我知道十多年前他已加入了金钱帮。”

上官小仙道:“不错,你下一个面对的人就是他。”

柳随风冷冷道:‘只有击败了他,我才能挑战你父亲?’

上官小仙:“击败了他,你才能证明自己有一战的资格,若不能,那你也只好死了。”

第二十三章、卓东来的坦率

自柳随风击杀了玉箫道人以后,柳随风已经算得上是长安真正的风云人物了,现如今柳随风又败了驰骋大隋,迄今为止未逢一败的突厥第一青年高手跋锋寒,柳随风的名头更是已经推向了另一个高峰。

可对于他来说,这些他一点也不在乎,一点也不感兴趣。

他在和上官小仙交谈的时候,都在思忖一个问题:那个黑衣人是什么人?是不是金钱帮的人?

上官金虹到底布下了什么谋略,准备做出什么样惊世骇俗的事情?

柳随风虽然知晓他已经成为了这个行动之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可他对于这其中的一切都是一无所知的。

他和金钱帮上下只不过是进行了一场交易而已。

——他要挑战上官金虹,他要瞧一瞧上官金虹的子母龙凤环,故而他答应下了这个交易。

上官金虹到底准备做什么,他不知道。

可柳随风毕竟也是个人,他还是个聪明绝顶又非常好奇的人,因此他如今非常的好奇。

如今金钱帮已经死了一个玉箫道人,如若银戟温侯死了,那金钱帮岂非又损失了一个大将?

金钱帮付出如此大的代价到底要做什么呢?

不过柳随风很快没有去思忖这些事情了。

上官小仙是带着棺材来到醉春风客栈的,她走的时候并没有将棺材带走,她对柳随风说:“迟早会有人用得上这口棺材,或许是你,或许是别人。”

柳随风没有在上官小仙身上多瞧上几眼。

柳随风已走入了客栈,客栈的大堂中还有两个大人物在等他。

江南第一名剑客燕南飞、大镖局二当家紫气东来卓东来。

前者是任意为侠,倚红偎翠,剑术造诣极高的侠客,后者是长安城除开金钱帮以外,第二大可怕势力的领袖。

这两人都算得上是大人物,不凡的人物。

卓东来其实准备要走了,他如果走了,柳随风自然不可能和他打个照面了,但他没有走。

在瞧见柳随风走过来以后,卓东来就没有走了。

迄今为止他还并不清楚柳随风这个武学造诣可怕,心机谋略更非凡的青年高手是敌是友,但卓东来知道,他和柳随风也是时候打个照面了。

卓东来望着走来的柳随风,柳随风未至,卓东来就站起身了。

他望着柳随风,露出了任何人都感觉如沐春风的温和笑容:“我们已经见过三次了。”

柳随风点头:“我第一天抵达长安城就见到你了,随后这两次决战,你都有来。”

卓东来不否认:“不错,其实我本不想来,但我不能不来。”

柳随风问道:‘你既然不想来,又为何要来?’

卓东来坦然道:“因为你在我眼中是个极其危险可怕的人物,你若要做什么事情,世上极少有人能阻拦得了你,因此我不能不对你带着几分防备与忌惮,更不能不了解你,甚至如若有必要我还想杀了你。”

这句话说的实在非常坦诚,坦诚的令一侧饮酒的燕南飞也都有些惊心。

他和卓东来也见过几次面,他从未想过卓东来有朝一日居然会说出如此直白坦率的话语。

柳随风望着一身紫色长袍,双手藏在袖口中的卓东来,他一点也不掩饰对卓东来的欣赏之色。

且不说前世他就知晓卓东来这个人了,在还没有见到卓东来以前,就知晓了卓东来那近乎于传奇的事迹。

——卓东来、司马超群从泥泞中崛起,从一无所有变成了现如今长安城的第二大江湖帮派,在李阀的支持之下,居然能和金钱帮分庭抗礼,若没有本事的人,怎么可能在短短二十多年能建立如此非凡的基业呢?

卓东来这一番话,令柳随风不能不佩服卓东来。

——一个知道在什么时候,面对什么人,说出什么话语的人,这种人别了想要不佩服也不行。

他和卓东来是很陌生的人,可面对卓东来并不会感觉有半点的拘谨与尴尬,两人都表现的极其自然随意,甚至此刻两人都给人感觉仿佛是两个老朋友聊天交心一般。

“我知道雄狮堂堂主朱猛也已派人送来而立战帖,言七月初七必杀杨坚于刀下,而你们势要保杨坚。”柳随风:“你是不是担心我其实就是雄狮堂朱猛派来的杀手?”

卓东来点头:‘这的确是我非常担心的事情,因此我也不能不一直注意你。’

柳随风又问道:“现如今你还认为我是朱猛派来的?”

卓东来摇头:“你看上去一点也不像,你看上去这一次入长安似乎只是找上官帮主的麻烦的,可我还是不能不盯着你。”

“为什么?”

卓东来一字一句道::“因为你是个有本事的人。”

柳随风笑了起来:“有本事难道也是一种错?”

卓东来很诚恳道:“的确,有本事就是一种错,你有本事做成这件事,因此我们就只有注意到你,你若没有这个本事,你大概不可能瞧见我了。”

柳随风拍手笑得更愉快了。

他望着从始至终都很平静的卓东来,有些佩服的说道:‘卓先生,你可真是个非常坦率的人。’

卓东来摇头:“阁下这句话却是错了,江湖上虽不知道我卓东来是个精通阴谋诡计,不折手段的人,但面对阁下我只能坦诚以待,唯有坦诚以待,才能和阁下交谈,否则我们之间大概谈不上两三句便不欢而散了。”

柳随风也不能不承认,卓东来说的是事实。

他行走江湖,最不喜欢和别人虚情假意,互相试探。

“卓先生的确是个妙人。”柳随风:“既然卓先生都已经如此坦率直白了,那我也不妨告诉阁下,我不是雄狮堂朱猛的人,也从未见过朱猛,因此你大可不用将时间浪费在我的身上了。”

卓东来很平静望着柳随风:‘阁下的话说完了?’

柳随风点头。

卓东来对柳随风拱了拱手:“既然如此在下告辞了。”

卓东来说告辞便告辞,立刻就离开了,如上官小仙一眼,绝不迟疑。

他望着卓东来离开的身影,忽然思忖了一个问题:自己这一番话卓东来相信了几层呢?

可这个时候一侧已有声音响起:“你喝不喝酒?”

第二十四章、萧泪血

“你喝不喝酒?”

说这句话的自然是燕南飞了。

燕南飞一双醉眼朦胧,但柳随风瞧见燕南飞的时候,一双醉眼也都不见了。

燕南飞闭上了眼睛,高高举起一杯酒,深深吸了口酒香,神情非常愉快,甚至还带有着三分得意。

那口名满天下的蔷薇剑就被燕南飞随随便便斜靠着方桌放置着。

此时此刻的燕南飞眼中似乎只有酒,而没有剑,似乎也根本不是一名剑客。

他露出了笑意,为自己了倒杯酒,盯着面前的燕南飞道:‘我喜欢喝酒,特别是在大胜以后,都会喝几杯庆祝一下,但如今我一直都在思忖一个问题。’

燕南飞睁开了双眼。

他的眼睛年轻而贵气,身上更带着一种优雅洒脱的气派。

他对柳随风眨了眨眼睛,笑吟吟道:‘如若你陪我喝下这壶酒,我或许可以解答你的疑惑。’

“或许的意思也就是可能,也可以指不可能?”

燕南飞道:‘当然,因此你也可以选择喝或者不喝。’

燕南飞说这句话的时候,已经将装满酒水的酒杯一口饮下。

他又为自己倒了一杯酒,望着柳随风:“你是不是已经想好了。”

柳随风点头,望着燕南飞问:‘我还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柳随风指着方桌上的酒菜道:‘这顿饭菜谁付账?’

燕南飞愣了一下,随即大笑了起来,他大笑的时候,眼中的醉意也就不见了。

燕南飞瞧见过许多有趣的人,但已经很久没有瞧见柳随风这样有趣的人了。

燕南飞指了指柳随风,道:‘你请客,我付账。’

柳随风也不说话了,立刻就饮下了酒水,随即又愉快的点了几个小菜。

如今还只是清晨,燕南飞也好,柳随风也罢,居然开始吃饭了,他们似乎在吃午餐。

柳随风也感觉非常愉快,因为他也已经许久没有遇上燕南飞这样有趣的人了。

他喜欢有趣的人,有趣的人不仅能让自己有趣,而且可以将有趣带给别人。

燕南飞就是有趣的人。

燕南飞也认为柳随风是个有趣的人。

两个有趣的人在一起,做出的事情也自然就有趣起来了。

柳随风、燕南飞并不仅仅只是喝了一壶酒,而是喝了三壶酒,又点了八九个大菜,十三个小菜。

这顿酒钱,燕南飞一共付了三十两银子。

能一顿饭花销如此之大,这也算得上是少有的。

酒已经过了三巡,菜已过五味,燕南飞开口了。

他微笑道:“你原本是可以杀了跋锋寒的,只可惜突然出现的一个灰衣人将跋锋寒救走了,因此你一定很想知晓那个救走跋锋寒的到底是什么人。”

柳随风点头。

“看来你果然明白我疑惑什么,只是你是不是可以帮我解答疑惑呢?”

燕南飞微笑道:‘我既然能说出你的疑惑,自然也可以解答你的疑惑,救走跋锋寒的那个人我是见过的,他在江湖上虽然不是个非常有名气的人,但绝对是极其有本事的人,我可以保证比他还有本事的人,没有几个。“

柳随风道:‘本事,你说的本事是什么本事?‘

燕南飞道:‘自然是在杀人这一方面的本事,他是个擅长杀人的,武林中所谓的十大杀手加起来也都比不上他的一根手指头。’

柳随风已经开始明白燕南飞的意思了。

他看着燕南飞道:‘一个杀人的人出现在长安城,自然也是为了杀人而来的,可既然是为了杀人而来的人,为什么又要出手救人呢?’

“世上任何事情都是有缘由的,世上绝对没有平白无故的事情。”燕南飞看着他道:“譬如此时此刻我在这里请你喝酒吃饭,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我相信,但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出原因。”

“你当然想不到。”燕南飞道:“因为你一定想不到我是非常高兴瞧见你挑战上官金虹的,而也正是因为你要挑战上官金虹,我才会请你吃饭喝酒。”

柳随风望着燕南飞:“上官金虹和你有仇?”

燕南飞摇头:“我和他若有仇,我早已经死了,我只不过是想瞧一瞧有人挑战他这个绝世枭雄而已,而你是第一个。”

燕南飞似乎并不想在这一方面谈论下去,又已经回到了正题上。

“那个灰衣人出手救跋锋寒也是有原因的,他和跋锋寒一点也不认识,但他救跋锋寒的原因却是因为一个人——雄狮堂堂主朱猛。”

“为什么?”

“朱猛认跋锋寒为兄弟,而朱猛则救了那个灰衣人的命,因此他会在那个时候多管闲事,出手救跋锋寒的命。”

柳随风盯着燕南飞道:‘你又是如何知道这件事的?’

燕南飞微微一笑:“因为我在长安城门前见过那个人,而且非常有趣,他是再七月初七这一日真正要杀了杨坚的人。”

这无疑是个极其隐秘的消息。

这个消息燕南飞无疑是不应当吐露出来的。

而这个消息也正是卓东来、司马超群最想知晓的消息,可如今燕南飞居然将这个消息告诉给了柳随风。

他是明白这个消息的重要性的,因此他听到燕南飞说出这个消息的时候,他也愣住了半晌、

柳随风望着燕南飞道:‘你为什么不将这个消息告诉给卓东来?’

“我不用将消息告诉给他,而且我即便告诉给他也没有用,如今卓东来除开信任司马超群以外,对于任何人都是怀疑的,何况我相信卓东来也已经注意到了那个人,或许卓东来很快就要采取行动了。”

柳随风也相信。

原因无他。

燕南飞在江湖上是名人,燕南飞和那个灰衣人既然见面了,以大镖局在长安城的眼线自然不可能不知道。

而卓东来这种无论做什么事情都一丝不苟的人,自然会注意到一切值得怀疑的对象,那个人也自然在其中。

这个时候燕南飞又道出了一个非常惊人的消息,微笑道:“其实卓东来即便知道那个人是真正要杀杨坚的人,可也没有用,无论卓东来做出多么精妙的布局策划,那个人也一定会得手的,在我的记忆中那个人还从来没有失败过一次,虽然他已经在十多年前就不做这档子的生意了。”

柳随风已经非常好奇了,问了最后一句话:“他是谁?”

“森森剑气,萧萧易水,英雄无泪,化作碧血。”燕南飞忽然以一种极其郑重的语气一个字一个字念道:“他就是杀手界的神话,一个从未有人瞧见过的神话——萧泪血。”

萧泪血,柳随风几乎要呻吟出来了。

果真是萧泪血。

柳随风望着燕南飞道:“他是不是提着一口箱子,一口天下间最可怕武器的箱子?”

燕南飞点头:‘不错,那口箱子的确是天下间最可怕的武器,只可惜还没有其他的活人能目的那口武器。’

柳随风不说话了,什么话也不用说了。

第二十五章、天下间的武器

武林中有许多种非常可怕非凡的武器。

百晓生为两河一带的武林人士排列兵器谱,而兵器谱上每一种武器都是极其可怕的武器,如天机老人的天机棒、小李探花的小李飞刀、上官金虹的子母龙凤环等等都是非凡的武器。

不过兵器谱上这些武器之所以有名几乎大半都是因为人。

但江湖传闻中的七种武器却并非是因为人而极其有名的。

——碧玉刀、离别钩、孔雀翎、长生剑、霸王枪以及多情环。

特别是孔雀翎是公认的暗器之王,即便是一向精通打造暗器与下毒的唐门也不能不承认这一点。

除此之外又还有天下第一魔刀小楼一夜听春雨,又有昔年曾和天下第一魔刀小楼一夜听春雨交锋三次而不败的‘天、地、神、佛、人、鬼、兽’七杀刀,也是名满天下的凶器。

还有徐鲁子大师穷尽一生心血打造,但如今还并未出炉,但已经名动天下的割鹿刀。

江湖上神兵利器不可数计。

仅仅大隋一国江湖就有如此多可怕的武器,何况天下其他地方的神兵利器呢?

可凭什么一口箱子能被誉为天底下最可怕的武器呢?

其实江湖上不是没有人怀疑过这点,也不是没有去思忖这一点,甚至还有人费尽心机要证明这一点。

他们得出的答案如何已经不得而知了,江湖上的人都只知道但凡瞧见过那口箱子的人,都已经死了。

那似乎并非是一口来自于人世间的武器,箱子一旦打开便就如同打开了地狱的大门,势必要将开启箱子的人吞并淹没。

这到底是一口怎样可怕的箱子呢?

柳随风的一剑下手很深,也绝不留情。

跋锋寒虽然被萧泪血救出生天了,可因为鲜血流得实在太多,已经晕倒了。

再一次醒来的时候,他就瞧见自己坐在一堆火前,在一个破旧的山神庙中,火堆前他第一眼就瞧见了一口箱子。

一口陈旧平凡的箱子,很快他也瞧见了一个人,一个沉默平凡的人。

箱子很平凡破旧,人也很普通沉默。

这个人看上去仿佛是天底下最不起眼的人,可跋锋寒知道这个人绝非不起眼,而是不想起眼。

这是个可怕的人物。

——若非可怕,又怎么可能一剑逼迫柳随风不能不转攻为守,又怎么可能助自己逃出生天呢?

他睁开眼睛就盯着那个用木枝波动火堆的人。

跋锋寒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救我?”

他虽然很虚弱,虽然眼前这人是他的救命恩人,可她依旧桀骜,依旧硬气。

那人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但抬起了头,露出了一个破旧斗笠下的眼睛。

跋锋寒瞧见这双眼睛就颤栗住了,他从未瞧见过如此一双眼睛。

这双眼睛是死灰色的,就如同乌云密布的天空,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压抑,而且这双眼睛之中也布满了死气,这个人仿佛是从深渊地狱中爬出来的一样。

这个人仿佛根本就不是一个人。

他深吸了口凉气,他行走江湖挑战高手无数,还从未瞧见过这种令人一见就心悸的人。

那人已经开口了,声音很低沉,还带着些许沙哑,话语之中令人感觉一种说不出的晦涩与黑暗。

“我不是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不过我不能不救你,因为我答应了一个人。”

跋锋寒身躯一阵,一双虚弱的眸子中忽然闪过了两道光:“你说得是不是雄狮堂朱猛?你是不是朱猛请来对付司马超群的人?”

那人淡淡道:“看来你还并不笨,你既然不笨,为什么要自寻死路死在柳随风的剑下呢?他杀人从不留情,至少从不对男人留情。”

跋锋寒淡淡道:‘胜者生败者亡,这本就是千古不败的道理,我败了,因此我应当死。“

那人嘴角勾起了一抹不屑的笑意:“你既然一心求死,为什么在柳随风出手要你命的时候,你还格挡呢?”

他根本没有给跋锋寒回应的机会,冷冷道:“你当时想死在柳随风手中,只不过是因为你遭逢了平生以来第一次惨败,后来你格挡,只不过是因为你不想死,你还有许多事情要做,而且你不服气,你不认为自己败在柳随风的剑下是因为武学造诣太差,可后来你还是证明了自己不如柳随风。”

跋锋寒不否认,他发现眼前这个人似乎已将他的一切心思一切想法都研究的非常清楚,绝对没有半点的谬误。

这个其貌不扬的中年人似乎本就是一个精通人性的人。

火堆上烤着肉,中年人将一块烤好的兔肉丢给了跋锋寒,自己也取下另外一口兔肉,一边吃着一边说道:“我是朱猛请来杀杨坚的人,而朱猛并不仅仅请我一个人来了,除开我以外,还有三个人,他们分别是高渐飞、木鸡以及韩章,我相信你对他们应当并不陌生。”

这些人跋锋寒不陌生,特别是高渐飞。

跋锋寒在和朱猛喝酒的时候,曾见过高渐飞。

高渐飞看上去是个颇为稚气的少年,那个时候跋锋寒也有些小觑高渐飞,但见识过高渐飞的武功以后,跋锋寒也不能不承认高渐飞的确是个有本事的人。

高渐飞有一口剑。

这口剑一直都用灰色的长布包裹着,曾经有人瞧见过高渐飞的剑,但那些人都已经死了。

这口剑仿佛也根本不是来给人瞧的。

若非高渐飞是朱猛的兄弟,而他又是朱猛的朋友,他也要瞧一瞧高渐飞的剑。

木鸡和韩章都是朱猛的属下,韩章是朱猛四大爱将之一,而木鸡则是一名可怕的杀手。

这些人跋锋寒都是知晓的。

他望着中年人道:“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这个面色有些苍白的中年人慢慢道:“我、高渐飞、韩章、木鸡都是为了杀杨坚而来,但司马超群、卓东来绝非是好对付的人,何况这次李阀也极有可能参与这件事,因此我们还需要人手。”

中年人冷冷盯着跋锋寒道:“我和柳随风是一种人,我们不想欠任何的人情,也希望别人欠我的,我救了你这条命,你要帮我杀杨坚。”

跋锋寒冷冷道:‘如果我拒绝呢?’

中年人淡淡道:‘那么你现在就离开长安城,因为接下来只要你还在长安城,就不能不卷入这件事情中来。’

如今长安城风平浪静,这种所谓的风波真会出现吗?

跋锋寒不怀疑中年人的判断,因为他瞧见了那口陈旧的箱子。

他曾听朱猛提起过自己有一个非常神秘的朋友,他的武器就是一口箱子,这口箱子是天下间最可怕的武器。

他同意了。

他一向是个很薄情冷淡的人,但朱猛将他当作兄弟,他也不能不帮朱猛这个忙。

他望着中年人道:“我们的计划是什么?”

中年人淡淡道:“这场行动叫除贼行动。”

第二十六章、除贼除害

这个行动叫除贼行动。

这个行动是朱猛定下来的,虽然现如今朱猛并不在长安,可这个行动还是有负责的人,否则这个行动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提着箱子的中年人。

他叫萧泪血,一个在江湖上并不出名的人。

可他或许算得上是江湖上最可怕的人了。

参与这场行动的人有四个——萧泪血、高渐飞、木鸡、韩章。

如今又多了一个,跋锋寒。

一共五个人参与这场除贼行动。

除贼行动的任务便是杀一个人——杨坚。

杨坚是朱猛手下四大爱将之一,但杨坚背叛了雄狮堂,背叛了朱猛,并且加入已是死敌的大镖局,因此朱猛定要杀了杨坚。

他们这些人来到长安的目的便是杀杨坚。

想要杀杨坚,就不能不越过司马超群、卓东来。

司马超群、卓东来统辖的大镖局能够稳坐河朔中原到关东这条线上仅次于金钱帮的第二大超级势力,自然绝非浪得虚名。

司马超群的武器是一口四尺三寸长,重三十九斤九两的千锤大铁剑,司马超群打下大镖局基业和人交战,也不知道多少顶尖高手倒在了司马超群的千锤大铁剑之下。

而卓东来最可怕的并非是武功,卓东来极少展现武功,卓东来最可怕的是谋略,无论什么人中了卓东来的圈套,即便武功比卓东来高上十倍,也很难能活着离开。

因此这场除贼行动绝对不能犯下半点的失误,否则就只有死。

这场行动注定有人死,不是杨坚死,便是他们这些人死。

跋锋寒已经知道了这场行动,虽然行动的诸多细节跋锋寒都不知道,可他总算知道了这是一场危险而刺激的行动。

他已经加入了这个行动,而且没有改变原有的心意。

同日同时。

卓东来回到了大镖局,司马超群坐在大堂中已在等他。

卓东来瞧见司马超群以后,立刻就坐了下来,随即下达了一条命令,任何人擅闯,杀无赦。

这是一条非常简单的命令,但大镖局上下都知道卓东来御下冷酷无情,下达的命令任何人都必须遵守,即便是司马超群的夫人,大镖局的女主人吴婉也一样,必须遵守。

大堂的大门已经合上了,只有窗户是打开的,光线从外面照射进来,正好照在卓东来疲惫的面庞上。

可卓东来虽然很疲惫,但一双眼睛却闪过了鬼火般的寒光,已经快有二十四个时辰没有闭眼休息的卓东来还是精力非常的充沛,整个人都处在一种战斗的状态。

司马超群有些担心卓东来的身体,但他也知道劝说是没有任何意义的,眼下必须解决麻烦。

卓东来将瞧见的一切以非常简短精炼的言语说了一遍。

卓东来道:“柳随风应当不是朱猛请来的帮手,不过眼下已经有四个极其可怕的人来到了长安,这四个人都和朱猛关系非常,这四个人组在一起定然是一股极其可怕的势力。”

司马超群明白卓东来的意思:“因此你准备提前对这四个人动手?”

卓东来点头:“木鸡、韩章、高渐飞以及萧泪血,或许可能还要加上一个跋锋寒。”

司马超群皱眉道:“你认为救走跋锋寒的是萧泪血?”

卓东来冷冷道:“我只知道那个人的手上提着一口箱子,江湖上提着箱子行走的人,没有几个,不出意外他应当就是萧泪血,因此跋锋寒也极有可能加入除掉杨坚的行动。”

司马超群从未质疑过卓东来的判断,卓东来的判断一向非常精准。

可他还是问了卓东来一个问题道:“那柳随风呢?如若柳随风是朱猛的人,那我们岂非忽略了一个强敌?”

卓东来道:“柳随风的确是个可怕至极的人物,因此我们要在柳随风不能出手的时候施行计划。”

“不能出手的时候?”

卓东来到:“柳随风下一个交锋的对象是百晓生兵器谱上排行第五的银戟温侯吕凤先,这个人比起玉箫道人还可怕的多,这是个非常自负的人,只不过因为昔年之败,才加入了金钱帮,柳随风若和此人交锋,定然不可能脱身,而那个时候正是我们施行除害行动的时候。”

这场行动叫除害。

除害的意思就是除掉威胁自己的祸害。

萧泪血、跋锋寒、高渐飞。木鸡、韩章都是祸害。

但卓东来、司马超群订下的除害计划针对的不是高渐飞、萧泪血、跋锋寒,而是已在掌控中的木鸡、韩章。

这两人是五个人中最好对付,也是完全在掌控中的人。

司马超群、卓东来定计要除掉这两人,以削弱萧泪血等人的势力,以方便防备七月初七开香堂的袭杀。

计划在卓东来、司马超群的商议下,基本已经订立下来的,但唯有时间没有订下来。

这个时间他们定不下来,因为他们要等柳随风。

他们一直担心柳随风其实也是朱猛的人,迄今为止他们手头上还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柳随风和朱猛一点干系也没有。

因此他们必须要掌控柳随风不会破坏他们的计划,他们才行动。

这个行动的时机便是柳随风和银戟温侯吕凤先决斗的时候。

唯有在这个时候司马超群、卓东来才能完全没有后顾之忧。

燕南飞刚付完了酒菜钱,回过头来望着喝下最后一杯酒的柳随风:“银戟温侯吕凤先是个极其可怕的人物,昔年他在百晓生兵器谱上排行第五,但他最厉害的武功并非是他的铁戟而是他的手,你和他交手,就不能不注意他的手,否则你如何死都不知道。”

他望着已起身要走的燕南飞,问道:“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事?”

燕南飞玩味一笑道:“我希望你和上官金虹交手,虽然我知道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我感觉你的确有机会做成这件事。”

柳随风什么也没有再说了,目送燕南飞离开。

今日之战,他击败了跋锋寒,名气必然再一次暴涨。

可柳随风看来这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如今他已开始摸到了头绪。

——金钱帮、雄狮堂、大镖局这三者之间是什么关系呢?

柳随风渐渐有了一些头绪,虽然还很凌乱。

第二十七章、平静之下的波澜

他曾解决过宋国武林之中几件最匪夷所思的事情,不过他将这些所谓的名头都让给了她,因为她需要这些名气来号令武林群雄,而那个时候他也不想出名。

世上任何不可思议的事情只要被他寻到蛛丝马迹,那便有水落石出之日,因此她对他说:如若有一天不想杀人了,可以当神探或者捕快,我相信你比起楚留香、陆小凤这些所谓的名人还要有名。

她又补充了一句,至少在大宋你绝对可以算得上是天底下最有名气的。

柳随风就是这样一个人。

当别人认为已经了解柳随风的时候,其实一点也不了解柳随风,因为你了解的柳随风都是柳随风让你了解的柳随风,可柳随风到底是什么样子呢?

你其实一点也不知道。

想要达到这种境界实在不是容易的事情,因此柳随风大部分的时候都在笑。

笑容可以让人放松,也可以令对手迷惑,当你笑的时候,对手就可能笑不出来了,甚至茶不思饭不想,这也是他对她说出的道理,她欣然接受。

自从上官小仙一封书信到如今已经完全介入了长安争斗,柳随风思忖再三得出了一个推断。

大镖局是长安太守李渊扶持的势力,扶持司马超群的原因有两点,第一司马超群的确是个有本事的人,而是又做出了一件江湖上还没有人能做出的空前大事;第二李渊扶持司马超群是为了对抗金钱帮的上官金虹。

二十年前金钱帮就已经是公认的天下第一大帮了,即便这二十年来上官金虹遵循昔日的承诺,并未在江湖上有任何一丝一毫的扩张,可金钱帮如今的势力已的确算得上是如日方中。

李渊在长安为太守之前,长安就掌控在了金钱帮的手中,因此金钱帮虽然和官府表面上关系和气,但却也是一个李渊没有法子掌控的势力。

身为长安太守,身为四大门阀阀主之一的李渊自然是不允许这种事情出现,因此扶持也就不可避免了。

因为李渊的扶持,如今的大镖局才能和金钱帮并驾齐驱,甚至于现如今司马超群的锋芒比起韬光养晦的上官金虹还要大。

故而大镖局、金钱帮算得上是彼此敌对的势力,但金钱帮其实最大的敌人是表面上关系不错的李阀阀主李渊。

而雄狮堂、大镖局可以算得上是真正的敌人。

大镖局想要打通河朔中原到关东这条线路上的所有商道,就不能不除掉亦或者融合雄狮堂,两人已成为了天然的敌对,在加上杨坚叛出雄狮堂加入了死地大镖局。

一向阴鸷冷酷的雄狮朱猛自然是忍不了的,因此才有了朱猛奉上帖子七月初七必杀杨坚。

可这件事难道和上官金虹一点干系也没有?

如若这件事和上官金虹一点干系也没有,为什么上官小仙又请他入长安呢?甚至轻而易举浪费了第二次杀他的机会?

柳随风认为金钱帮和雄狮堂极有可能是盟友关系,可金钱帮准备下手对付大镖局了吗?

如若大镖局垮台,那李渊会不会扶持又一个可怕的势力呢?

如若仅仅只是对付大镖局,又为什么要故布迷阵,甚至于损失帮中爱将玉箫道人呢?

他做出了一个极其大胆的判断,上官金虹的对象并非是大镖局的司马超群、卓东来两人,而是李阀。

李阀和金钱帮一方掌控者官面上的力量,一方掌控着底下的势力。

李渊为长安太守不过八年,而金钱帮立在长安已有二十多年了,李渊自然不希望有一个势力超出自己的控制,但昔日为长安太守之势,李渊根基未稳,故而不能轻举妄动。

故而李阀、金钱帮一直和平相处,虽然其中偶有波澜,但并不算很大,可这种局面绝非是李渊能忍受的,故而李渊和上官金虹决战也并不奇怪。

这一战是决定长安未来的走势。

可这一战如何展开呢?

他的用处是什么呢?

这方面他思忖不出。

第二点是关于雄狮堂堂主朱猛。

雄狮朱猛是个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人,雄狮堂上下三千八百人,都愿意为朱猛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可朱猛也绝非是个鲁莽冲动的人,更何况朱猛非常重视兄弟。

如今韩章、木鸡、高渐飞、跋锋寒这四个和朱猛交情匪浅,甚至是朱猛兄弟亲信的人全部赶来刺杀杨坚,难道仅仅只是为了泄愤?

如若仅仅如此,那这四个人留下,代价是不是太大了?

除此之外还加上了一个亦神亦魔亦鬼的旷世杀手萧泪血。

柳随风认为朱猛的目的也绝非仅仅如此。

朱猛极有可能有了万全之计,令木鸡韩章等人平安撤退,若非如此,那便有更大的机会,这个计划极有可能和金钱帮有干系。

亦或者说朱猛已经和上官金虹达成了合作,否则也不会如此堂而皇之派遣如此多重要的干将来敌军腹地长安城。

现如今的长安城虽然表面上风平浪静,但柳随风已经可以感觉这风平浪静之下也已经掀起了惊天波澜了。

此时此刻只要任何一丁点变化,都能牵一发而动全身,随即便出现一种前所未有的骇人景象。

这是他得出来的结论,可他对这一切都不太在乎。

他只想一件事——银戟温侯吕凤先什么时候来于他一战。

近十多年来,昔年兵器谱上的高手陆陆续续都加入了金钱帮,如玉箫道人、又如银戟温侯吕凤先,还有蛇鞭西门柔,风雨流星向松、金刚铁拐诸葛刚等人。

这些人都是兵器谱上的名人,虽然良莠不齐,但加入金钱帮以后,金钱帮虽然并未在江湖上有任何的扩张,但声势已经极大了。

再加上金钱帮内部时不时涌现极其非凡的青年天才,这也使得金钱帮更加难以抵挡了。

现如今金钱帮内部到底有多少高手,甚至于即便是上官金虹也不能全部清楚。

不过上官金虹并不在乎这些事情。

荆无命回来复命以后,又将柳随风和人一战的消息原原本本讲述了一遍,并未错过任何细节。

这次上官金虹并未急于作出决断,而是问荆无命道:“他的剑法如何?”

荆无命不假思索,这个问题他在这一路上已经思忖了很久:“完全瞧不出任何一门一派的痕迹,这些剑法仿佛就是他自创的一般,但无可置疑,他的剑法造诣的确已达到了非同寻常的地步了,昔日我与他那一剑之争他至少保存了四成势力,他的剑法特点至少是攻如潮水守如壁垒,简直无懈可击。”

上官金虹微微一笑:“刚才你说他和跋锋寒交手并没有守,那你怎么知道他精通守?”

荆无命道:“因为他的攻就是守,守就是攻,攻守之间的转圜全在于一心,不过跋锋寒的刀剑齐出也并非浪得虚名,绝不逊色于柳随风的剑法,跋锋寒会败,只不过是因为跋锋寒对于战机的把握不如柳随风敏锐,可以说江湖上没有几个人对战机的把握能有柳随风敏锐,更没有那个人能如柳随风果断而且还能跟得上出手的速度。”

上官金虹笑得更愉快了,他玩味望着荆无命道:“近十年来你第一次对一个人生出战意,看来这个柳随风的确是个不错的高手。”

荆无命沉声道:“近十年江湖上诞生的所谓高手,没有几个比得上他,可这个柳随风到底是什么人,为何拥有如此可怕的武功。”

上官金虹打断了荆无命的话,淡淡道:‘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不是能击败甚至击杀银戟温侯吕凤先,如若他做不到这一点,那这一切都没有任何意义,他也就该死了。’

荆无命闭上了嘴。

他知道上官金虹的处事作风——没有用处的人,就不应当存在。

如今柳随风还有用,但是不是很有用下去,那就只能看柳随风的本事了。

第二十八章、李家三小姐

长安城的风起云涌仿佛和他一点干系也没有,至少绝对瞧不出和他有半点干系,但有一点不同了。

他走在大街上的时候,就有不少人会瞧着他。

他的穿着打扮和以往是没有什么不同的,行为举止也和平日一样。

那个时候他就知道他已经成名了。

七月初五,昨日击败跋锋寒,名头在江湖上更上一层楼的柳随风按照平日的习惯在用完早点以后,便开始游览长安城,许多极其隐秘的街道,他也会一步一个脚印去走。

他走的不快,因为他走过每一个区域,每一个方位都在观察。

居安思危。

他虽然已经成名,但时时刻刻准备被人追杀。

在被人追杀的时候,除开倚靠武功智慧以外,便是倚靠对于四周建筑布局的了解,以便寻找最快脱身的捷径,甚至进行反杀。

在其他方面,柳随风一向不太在意,可在这方面的研究,柳随风已经达到了苛刻的地步,甚至于传授他绝技的老人也不明白为什么柳随风这样一个还未经过江湖之事的少年人,居然如此的老成。

七月初五,这是一个非常平凡的日子,再过几日便是司马超群开香堂收开山大弟子的日子了,这一点势必会染血,但今日无论如何看来都不会染血。

事实上今天长安城的秩序非常好,并没有出现任何意外,不过长安城却出现了几个极其有名气的人。

其中一个便是行走江湖的李家三小姐李秀宁。

李秀宁是个才色兼备的女子,不过李秀宁的才并不在于朝堂,而在于江湖。

李渊有四个儿子——李建成、李世民、李元吉以及李元霸。

其中李元霸懵懵懂懂,什么都不动。

李元吉才不过十八九岁,还难以建功立业,至于李建成、李世民也已经成为了李渊的左膀右臂,分别处理军队与政务。

而李秀宁则处理江湖上的事情。

李阀能在江湖上有如今这般大的声势,李秀宁可谓功不可没。

在江湖上极少有人不知道李家三小姐的名头。

这些年来李秀宁为李家招揽了多少奇人异士,没有人知道。

柳随风走过春风巷入口的时候,就听见人群开始议论三小姐回来了。

所谓的三小姐自然就是李秀宁。

柳随风瞧得出每个人提起三小姐这个称谓的时候,都是发自内心的尊敬,柳随风可以想象得出,入主长安城不过七八个念头的李渊在长安是多么深得民心。

李秀宁是江湖上极其有名的美人。

大隋有一个好事者排列了一个群芳谱,而李秀宁赫然就在其中行列。

据传群芳谱是多情公子侯希白、天下第一美男子玉郎江枫以及天下第一博学多才的大智大通排列,至于是不是就不得而知了。

但李秀宁的确在群芳谱的排名行列,除此之外江湖上许多出名的女子,譬如心狠手辣的阴嫔,又如沈家庄的千金被誉为江湖第一美人的沈璧君,又如风一般的潇洒豪气的风四娘,还有被公认为天下第一赌徒的胡金袖,有着神秘一般身世的奇女子靳冰云、鬼王虚若无之女虚夜月等等也都名列群芳谱行列。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美人榜上有名,如海岛之上惊鸿一现的仙子慕容惜生,又如只是只言片语提起的冷血妃子,又如孔雀仙子等等人。

群芳谱上对于她们的介绍极少,甚至只有一个名字。

柳随风对于群芳谱上的美人颇为感兴趣,不过李秀宁回到长安城这件事并没有引起他太多的兴致,他本欲走进春风巷,可这个时候一行四人在众人的欢呼声中纵马入城了。

柳随风只有停下了脚步,瞧着从眼前经过的一行四人。

为首的是一位看上去艳丽如牡丹,眉宇间散发着英气的女子。

女子坐在马上身上那种大家闺秀的气质和英姿飒爽的气质居然完美的结合在一起,而没有任何冲突。

这个女子的无关非常精致,再加上那种独特非凡的气质,柳随风基本上可以断言这个女子就是李秀宁了。

李秀宁身着一身淡红色的长裙,衣衫上没有任何特殊的花纹,淡蓝色的腰带上斜插着一口暗金色的宝剑,黑毯子般的披风随着健马飞奔而飞腾而起,更令李秀宁显得格外的英气逼人。

他一向是个喜欢瞧美人的人,他和她第一次相遇的时候,因为知晓她是女扮男装的美人,才愿意挑拨她几句。

如今瞧见李秀宁这样一个颇有特色的佳人,他也忍不住驻足停留,多瞧上几眼。

不过李秀宁似乎也注意到有人打量自己,她微笑扫过人群,在柳随风的身上也落下了视线。

两道视线交织,李秀宁随着飞奔的健马,很快就离开了。

“好奇怪的眼神。”李秀宁的心有些怦怦直跳。

她很难形容刚才那一番对视。

那个人的那种眼神,李秀宁从未在任何人的身上瞧见过。

非常的冷淡,非常的欣赏,但却又显得颇为冷酷无情。

这个人是谁,纵马飞奔的李秀宁忍不住思忖起来。

李秀宁的身后还有三人,也各骑着一匹白、黑、灰马。

骑着白马的是一位一身白衣,潇洒风雅的公子。

这个公子颇有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的气质,这位公子手中的那口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制成的折扇颇为显眼。

折扇上没有刻字,也没有写画,而是画了一个个栩栩如生的美人。

柳随风只瞧了那个人一眼,就知晓那人应当是多情公子侯希白。

侯希白时不时和身后那两位长相气质都至少逊色两三筹,左顾右盼没有见过什么世面的青年了交谈。

一行人非常迅速的从柳随风身侧经过,可从这三人的交谈之中,柳随风基本上清楚了这两人的身份——寇仲、徐子陵。

日前在扬州城之中被宇文化及追杀,在罗刹女傅君婥的协助之下逃出生天,并且似乎得到了四大奇书之一长生诀的寇仲徐子陵。

柳随风望着四人离去的身影,勾起了一抹玩味的笑意:长安城可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随即,他走入了春风巷。

第二十九章、春风巷中的激战

春风巷是醉春风客栈附近的一处小巷,柳随风研究过春风巷的布局设计,这个小巷颇为复杂,若是外人走入就会感觉如同入了迷宫一般,柳随风认为若有异变,可以利用春风巷来设计击杀对手。

当然前提条件必须熟悉这里。

地图上关于春风巷的设计布局,他已经了然于胸了,只不过这种性命攸关的大事,他从不愿意假手于人,从不能假手于人,因此他定要瞧一瞧,仔细走过几趟才行。

沿着如迷宫般的春风巷走了两圈,他对于春风巷已经基本了解了。

随后柳随风立刻走出了春风巷,现在时间还尚早,他来长安城的时间也不长,长安城的许多地方他没有见识过,许多东西也没有玩过,许多小吃也没有吃过,柳随风可不愿意就这样白白的浪费机会。

只不过柳随风刚刚走出小巷出口的时候,一个人忽然冲天上狠狠摔了下来,可怕的破空声,给人感觉仿佛是一座山砸了下来。

一个黑点才出现在高天,但很快就出现在了柳随风的头顶。

柳随风的反应极快,向后疾闪一退,避开了这一砸。

柳随风虽然避开了,但地板却避不开。

可这狠狠的一砸,薄薄的石板地上居然一点裂纹也没有,甚至最令人感觉不可思议的是居然砸在地上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这个势大力沉砸下的人,仿佛如羽毛一般的落在了地上。

这是极其不可思议的事情,可这种不可思议的事情偏偏出现在了柳随风面前。

这是个身材高大强壮的人,穿着一身黑色丝绸的袍子,一身的打扮给人感觉非常贵气华丽,但此时此刻这个人却给柳随风一种很无力很堕落的感觉。

或许是因为这个人身上即便相隔十里也都可以闻得出的酒气。

这个人似乎就是个酒鬼。

柳随风原本要走出小巷,可一个人躺在地上,挡住小巷的出口,柳随风也只有立着。

这个人四平八稳的躺在了地板上,给人感觉似乎是躺在床上一样。

他披头散发,看不出这个人的年纪长相,不过柳随风从这个醉鬼的身上感觉到了一股危险的气息。

柳随风一向很相信自己的感觉,他的感觉从未有欺骗过他。

因此他立在春风巷门口,非常冷静而苛刻的打量着横躺在地上的人,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开口。

“这里不是喝酒的地方,也不是睡觉的地方,更不是交手的地方。”柳随风:“你若要喝酒睡觉,可以去其他的地方睡,若要交手也可以去其他的地方和我交手,但这里不行。”

柳随风的这一番话说得很平静,可这一番话却给人感觉这条小巷本就是柳随风的地盘一样。

那个似乎已经醉生梦死不省人事的人听见这一席话,似乎也感觉好笑。

因此这个看上去非常落拓的人终于坐了起来,一头乱发下出现了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冰冷的声音之中露出了一抹浓浓的讥诮之色:“你是什么人,又为什么管老子的闲事。”

他微微一笑,笑的很风雅很温和。

他望着这个似乎已经不是醉鬼的醉鬼道:“我一直希望别人将我当作好人,因为被人当作好人会容易被人信任,只可惜世上似乎不少人天生看我不顺眼,因此我也不知道我是什么人。”

这一席话回答的实在是一点也没有逻辑,醉鬼也被这一句话怔住了。

醉鬼用那布满血丝的眼睛盯着柳随风,声音更冰寒了:“你既然不算是人,那可以滚了。”

说完醉鬼就躺在了地上,柳随风还是带着温和的笑容,非常优雅的望着躺在地上的醉鬼,悠然道:‘是的,我应当走了。’

他说完这句话果真走了。

他往前走了一步,一块小石头忽然飞起入了他的手中。

石头入手随即化作一道光破空,狠狠打向了那个醉鬼的脑袋。

这一击出手的猝不及防,更是狠辣绝伦,快如闪电。

许多第一流的高手大概也避不开这一击。

可这个看上去已经乱醉如泥的醉鬼却只是抬起了手,给人感觉仿佛只是伸了个懒腰,便用手非常轻描淡写的接住了石头。

这块石头入手立刻就粉碎成沙尘。

可这些沙尘并非随风坠落在地上,反而卷起了一阵狂暴的风朝着柳随风猛然吹去。

柳随风微微一笑,又往前走了一步。

这一步走出,柳随风的双手一转,狂风止住,沙尘化作了一口剑出现在柳随风左手手心。

柳随风轻轻一弹,由灰尘而成的剑随即发出尖锐的破空声,裂风而去,直戳醉汉的咽喉。

醉汉身子一转,还是盘膝坐在地上,反手便是一记铁拳破空打去。

沙尘而成的剑随即仿佛遇到了一股可怕的力量直接就沉在了地上,可这个人破空的拳风却已击向了柳随风的胸膛。

也没有瞧见柳随风如何挡,柳随风的衣裳只是微微晃荡了一下,拳风就消失了,而柳随风又往前走了一步。

瞬间五块石子入了柳随风的手,随即又飞快冲出了柳随风的手。

石子入手很快,冲出的速度更快。

而且这五颗石子是用五种截然不同的力道,攻向五个截然不同的致命方位,最不可思议的是柳随风第三步落下的时候,石子就瞬发了出去,一发出去就出现在了醉汉的四周。

此刻醉汉和柳随风已不过十步间距了。

醉汉一双带着血丝的眼睛中的寒光更甚了,即便是披散的发丝也难以掩盖那眼神中的锋芒与力气。

醉汉忽然发出了一声嘶吼,扬头一扫,三千长发半空一卷,五颗石子瞬间被卷入,卷飞朝着柳随风袭杀而去。

而且这一次的力道居然更强更可怕。

三千长发被卷在了醉汉的身后,此时此刻柳随风也终于瞧见了醉汉的长相。

这个醉汉满脸胡渣,看上去显得极其沧桑憔悴,眼神之中带着一种对世间人事物的心如死灰。

柳随风只是瞧了醉汉一眼,便不能去瞧了。

面对力道更大,角度更刁钻袭杀而来的石子,柳随风不能不出手挡。

柳随风这次往前走出了三步,左手往前一推。

五个飞旋的石子吸入手中,他随手一摆,石子再一次破空。

五颗石子一同破空,出现在了醉汉的面前,忽然砰的一声,发生了爆炸,爆裂开来。

刹那,五颗石子变成了无数个颗粒,而这爆炸的威力也使得醉汉不能不退,也不能不站起身。

这个醉汉终于站起身了。

这个醉汉站起身来的时候,柳随风忽然生出一种顶天立地的感觉。

这个醉汉仿佛就是个顶天立地的人物。

柳随风笑了起来,这一刻他知道自己遇上了高手,一个比起玉箫道人乃至于跋锋寒还要可怕的高手。

他喜欢遇上高手,喜欢一战的感觉。

第三十章、银戟温侯

他在醉生梦死之间也不知道徘徊了多少年月了,他也不知道今朝何年今夕何月了,在这种醉生梦死状态下,他仍旧是个绝世杀神,绝代高手,在这种状态下,他也不知道杀了多少可怕的高手。

但今日他知道他如若再这样醉下去,那就只有死了。

眼前是个他醉梦中杀不了的人。

因此他开始坐起身来,最后不能不站起身来。

站起身还不够,他不能不清醒过来,面对这个人的攻击。

上官金虹、荆无命告诉他,这个人最可怕的本事是剑,可如今这个人还没有出剑,他就已经快受不了了。

他知道自己遇上了一个真正非凡的高手。

二十年前那一战他的心就已经死了,二十年前他杀了那个女人他的心其实就已经死了,他甚至几次三番想要去死,可他答应过那个女人不要死,因此他现在还没有死。

如今这个人的出现,他忽然涌现出了多年没有出现的战意。

他坐着、起身、清醒,一双眼中发出了惊天动地的战意。

他抬起了手。

这一次抬起手却给人感觉一股恐怖的力量。

柳随风瞧见的其实并非是一只手,而是一口长戟。

一口方天画戟。

这个人的手仿佛变成了一口方天画戟,将世上的一切都斩断斩死。

手狠狠麾下,他的攻势一瞬间化解于无形。

醉汉第一次动了。

醉汉一连往前走了五步,手就狠狠挥出。

柳随风走出了两步,这一刻他和这个醉汉交锋了。

柳随风这一次没有用石子了,也用不了石子了。

这一刻柳随风也没有用剑,他若要用剑,是来得及拔出剑的。

可他没有用。

他用的是掌。

他的手并不大,看上很白皙如玉,给人的感觉仿佛就是女子的手。

这只手拍出,甚至不会让人感觉出有任何威力。

醉汉也瞧不出任何威力,可这只手拍出的时候,醉汉忽然感觉眼前一黑,四周一黑。

这一刹那仿佛天黑了。

醉汉立刻向后退了两步,可双掌碰撞了。

醉汉立刻又退了三步,一共退了五步,才立稳,一双血丝般的眼睛盯着柳随风,冷冷道:“天下一般黑,黑光上人詹别野是你什么人?”

柳随风微微一笑:“他不是我什么人,我甚至从未见过他。”

醉汉冷冷道:“你没有见过他,怎么会他的独门绝学黑光大法。”

柳随风微微一笑:“天底下会这种武功的不只黑光上人一人,何况我的这种功夫根本不是他的功夫,但如今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哦?”

柳随风望着醉汉悠悠然道:‘如今我想看一看你是不是有资格和我交手。’

柳随风说完了这句话,再一次出手了。

用的还是手,而不是剑。

可手心已爆射出了剑光。

绚烂的剑光,金灿灿的剑光。

剑光在手心爆射而出,柳随风的手变成了剑。

掌剑。

以掌为剑,以剑破万法。

这一招比刚才那一招还更可怕。

醉汉深吸了口气,他的手成拳。

这一次他用的是右手。

他的左手漆黑,布满了灰尘。

可她的右手却洁白如玉,看上去如玉石,而且手很大,至少是寻常的一倍。

这的这只手呈拳头,狠狠轰击了出去。

轰入了剑光中,击中掌剑。

柳随风和醉汉各自后退了三步,小巷的两堵墙也因为这一次的轰击剧烈晃动,不少裂纹也随即出现。

不仅是小巷,四周近一里的地方都可以感觉那一阵剧烈的晃动。

这一次交锋之猛烈,远远超出常人的想象。

柳随风收起了手,非常欣赏的望着醉汉,悠悠然道:“看来我推断的不错,你的确是百晓生兵器谱上第五高手银戟温侯吕凤先。”

醉汉原本眼睛发着光,可听见这个名字以后,眼神一瞬间黯然无神了下去,整个人的精气神仿佛这一瞬间被人吸走了、

醉汉冷冷道:“你错了,世上再没有银戟温侯吕凤先这个人了?”

柳随风淡淡道:“若没有银戟温侯吕凤先,那你是谁?”

醉汉冷冷道:“一个醉鬼,一个杀手,醉生梦死的醉鬼,是非不分的杀手。”

柳随风道:“如今你是个杀手还是醉鬼?”

“有区别吗?”

柳随风道:‘至少有一点区别,你若是醉鬼,那我就走了,你若是杀手,那我就只能感觉非常可惜。’

“可惜?”

柳随风悠悠然道:‘我即便要杀也是要杀银戟温侯吕凤先,而不是杀个杀手,我即便要死,也是要死在吕凤先的手中,而不是一个杀手手中,我自然不能不感觉可惜。’

醉汉盯着柳随风,不说话。

过了许久,他才冷冷道:“不管是杀手也好,吕凤先也罢,你我之间都必须有一个去死,上官金虹的命令,没有任何人能违背。”

柳随风微微一笑:“的确,但我想杀的是吕凤先,而你不是吕凤先。”

柳随风说着握住了剑柄,微笑道:‘我相信这一剑或许能让我瞧见吕凤先。’

这一句话落下,柳随风发出了剑。

惊艳的剑光,如梦一般的剑气。

惊艳的如风华绝代的女子,但却又令人感觉南柯一梦。

这一剑挥出,醉汉开始忍不住呻吟起来了,这一刻他仿佛已陷入了梦中,一个美梦,但也是噩梦。

美梦是开始,噩梦是延续,最终演变成了梦。

这一刹那,醉汉失神,但失神的一刹那,醉汉全身冷汗,回过神来,立刻退,向后退。

此刻剑光已经消散,柳随风已经不见,只听见柳随风的声音悠悠然响起:“我希望下一次找我的不是一个杀手,而是银戟温侯吕凤先。”

这句话落下的时候,柳随风就已经彻底离开了,只有一个长身而立的醉汉。

醉汉看上去虽然落魄,但一双眼中已经没有那种生无可恋。

醉汉呆呆望着他那如白玉般的手掌,忽然笑了起来。

他仰天深吸了口气,喃喃道:“玲玲,我也是时候来陪你了,希望你不要嫌弃我才好啊!”

他笑了起来,这一笑已颇有昔年银戟温侯吕凤先的气魄了。

银戟温侯吕凤先终于回来了。

第三十一章、与死神起舞

李秀宁按照平日惯例向着父母禀告这段时日的形成,并且将寇仲、徐子陵、多情公子侯希白三人介绍给父亲认识。

李渊少年时曾在江湖上行走过,也算得上是半个江湖中人,再加上他常常和江湖人打交道,自然也不会让人感觉有半点失礼的地方,再加上一侧的李世民,众人的交谈还算融洽。

李渊毕竟身为长安太守,需要处理的事情实在不少,简单言语几句,随即便匆匆离开了。

李世民和李秀宁等人谈论了现如今长安城最热闹的几件事情,当然也不能不提起柳随风这个名字。

侯希白用纸扇拍打的左手,惊叹道:“没有想到玉箫道人、突厥第一青年高手居然相继败在了柳随风的手上,这个柳随风到底是何来历,又为什么要挑战上官金虹呢?”

李世民苦笑了一声,耸了耸肩道:“这也是不少人希望能知晓的事情,只不过迄今为止关于柳随风的调查,我们还是一无所知。”

李秀宁忽然想起入城以后在春风巷前遇上的那个颇为奇特的年轻人,难道那人就是柳随风。

李世民一席话唤醒了李秀宁。

“江湖上的事情,父亲一向交给你来处理,这次想必也不例外。”李世民道:“现如今长安城可以算得上龙蛇混杂,秀宁你要小心为上啊。”

李秀宁微微一笑,并没有半点的胆怯,颇为从容道:“为侯兄、双龙接风宴以后,我便往大镖局一趟,长安城是乱不了了。”

李世民点头,也不再说话了。

他一向非常信任自己妹妹的能力,虽说现如今长安城的事情有些棘手,但他相信李秀宁还是有能力处理的。

一番交谈之中,多情公子侯希白、寇仲、徐子陵三人记住了柳随风这个名字,他们对于柳随风也感觉颇为的好奇了,特别是承蒙李秀宁搭救摆脱了宇文化及追杀,已经决定正式加入李阀的寇仲徐子陵两人,他们更希望能建功立业,得到李家上下的重视。

柳随风刚刚走出春风巷不久,就瞧见了一个人。

他瞧见那个人的时候,整个人都开始阴沉了下来。

这种阴沉感觉就是全身仿佛都蒙上了一层阴影。

这个人带着遮雨斗笠,穿着一身裁剪并不算合身的麻衣,看上去很寻常不过,可这个人却提着一口箱子。

他瞧见这个人的时候,立刻感觉一种被野兽盯上的危险。

这一瞬间柳随风甚至感觉他已经成为了别人的猎物。

柳随风没有停下脚步,而是朝着那个人走了过去。

那个提着箱子的人瞧见柳随风走过来,也不停留,转身便走入人群,可这个人走的并不快,而柳随风走的很快。

那个人似乎在故意等柳随风追上一样。

世上绝没有柳随风不敢见的人,也绝没有柳随风不敢做的事情。

那个人既然出现了,柳随风不介意瞧一瞧那个人的本事。

——萧泪血,这个人是不是萧泪血,提着的箱子是不是天下间最可怕的武器呢?

提着箱子的人走过大概两百来米,随后窜进了一条小巷。

这条巷子叫杨柳巷。

柳随风以前走过这条箱子,对于巷子中的一切都非常清楚。

这是一条死巷,一共也不过百来米深。

这个人走进了这条死巷,那是不是意味着这个人已经不想走呢?意味着这个人是不是要出手了呢?

这一刹那,柳随风脑海浮现了许多个问题,可没有那个问题能使得柳随风停下脚步。

柳随风也还是窜进了小巷。

杀人也好,被杀也罢,都是极其刺激的事情。

如果这个人真是萧泪血,真是要他命的,那柳随风也自信可以要掉萧泪血的名字,只要萧泪血想要他的命,那他就要萧泪血的命。

她对他的评价一向都是:“笑面佛陀,但心如恶魔。”

他从来都不算是个好人。

萧泪血停下了脚步,在小巷最深处停下了脚步。

萧泪血提着箱子,望着那一面封死了的墙壁,静静等待这柳随风的到来。

柳随风走了二十三步,萧泪血转过身。

他转过身的时候,柳随风距离他已经只有不到三丈的间距。

三丈这已经是他可以瞬间杀人的极限距离,也是他对柳随风感觉安全的极限距离,而柳随风也同样如此。

萧泪血抬起了头,那被斗笠遮挡的面容也出现在了柳随风的视线中。

这是柳随风第一次瞧见萧泪血。

萧泪血和柳随风印象中一向,看上去是个极其平凡的人,可萧泪血的那双眼睛却是死灰色的,仿佛随时随地都将给人带来死亡,给人带来绝望。

这是一双极其可怕的眼睛,令人绝望的眼眸。

不过更可怕的还是萧泪血的那双手。

萧泪血的左手藏在衣袖中,只能瞧见手的形状。

萧泪血的手不是很大,可给人一种稳若泰山的感觉。

而萧泪血的右手提着一口箱子。

一口陈旧寻常的箱子。

如若是走到街道上瞧见有人提到这口箱子,也没有什么人会主意的,可这口箱子却被江湖上许多极其可怕的武林名宿誉为天下间最可怕的箱子,乃至于天下间最可怕的武器。

拥有这天下最可怕武器的萧泪血则是武林之中最成功的杀手,最可怕的杀手。

如今这个天下间最可怕的杀手提着天下间最可怕的武器出现在了柳随风的面前,可他一点畏惧的意思也没有,反而笑了起来。

他的确是个无论什么时候都能笑得出来的人。

他笑起来的时候,也的确不会令任何人生出反感。

笑容也是他非凡可怕的武器。

柳随风微笑望着萧泪血,说了彼此的第一句话:“你是不是人称森森剑气,萧萧易水,英雄无泪,化作碧血的萧泪血?”

萧泪血一直在打量柳随风。

柳随风给他的印象是很特别的。

一个字,稳。

柳随风给他的感觉实在太稳了。

萧泪血从未瞧见过如此稳的人,稳如山岳,甚至稳如大地。

他感觉柳随风似乎无论面对什么人,都有着无穷的自信,这是未战绝不会自甘为败的人。

萧泪血深深看了柳随风一眼道:“是的,我是萧泪血。”

柳随风又笑了起来,这一刻他感觉有种说不出的刺激。

他已感觉自己仿佛在与死神起舞,但稍不留神般会入了深渊地狱。

第三十二章、以命试探

他望着萧泪血的那口箱子,微笑道:“我听过你的名字,我知道你提着的箱子是天下间最可怕的武器。”

萧泪血冷冷道:“你是不是也和他们一样想瞧一瞧这天下间最可怕的武器是什么?”

柳随风摇头:“或许以后我有机会能瞧一瞧,但现如今我还不想看。”

“为什么?”萧泪血那苍白的嘴上勾起了一抹讥诮之色:“你难道也怕死在这口箱子之下?”

柳随风又笑了起来,他笑的更愉快了,望着萧泪血道:“现如今即便我想死在这口箱子之下,那也不成!因为你如今是不可能对我出手的,也不可能杀我的,你若要我的命,刚才我和银戟温侯决斗的时候,你已经出手了。”

萧泪血瞳孔微缩,他深深看了柳随风一眼,淡淡道:“难怪刚才你一直都有所保留,即便是出家的时候,左手仍旧藏在衣袖中。”

柳随风淡淡一笑:“每个人都只有一条命,我也一样,因此我不能不小心翼翼使用我这条命,毕竟命没有了,那什么都没有了。”

萧泪血冷冷道:“既然你知道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又为什么要出现在长安,加入这件事情中来呢?”

柳随风耸了耸肩,悠悠然道:‘人生在世若不寻几件刺激的事情来做,那实在是非常无趣的事情,我在江湖上也已经行走了快四个年头了,这些年来我一直都没有成名,但如今我已想要成名了,柳随风这个名字,我注定要他名动天下。’

他的言语之中带着一种无与伦比的自信,任何人都很难对他的这一番话生出有半点的质疑。

他说出的这一番话似乎本就是事实。

而事实上呢?柳随风如今也的确是名动长安了。

杀玉箫道人,败跋锋寒,又即将要斩银戟温侯,甚至要和上官金虹一战,这样的人物,武林之中近二十年来还没有一位。

如今柳随风已经名动长安,很快就将名动天下。

柳随风微笑望着萧泪血道:“我知道昨日救走跋锋寒的人是你,我也知道你是朱猛的朋友,当然你也极有可能是朱猛请来杀杨坚最核心的人物,但这一切我都不在乎,我相信你也不在乎,你应当只在乎一件事。”

萧泪血冷笑道:‘你认为你知道?’

柳随风淡淡一笑道:“一个杀手若要杀人,就必须先懂得把握时机,一个若连时机都不能把握的杀手,就根本不配是个合格杀手,你曾有第一杀手的名头,我相信你应当比我更清楚这个道理,但我相信现在你们似乎已经寻到了时机。”

萧泪血望着柳随风突然不说话了,他只是静静望着柳随风。

这种凝视如同死神的凝视,在这种凝视之下,柳随风也很难再保持微笑了,可他仍旧表现的很从容与萧泪血对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萧泪血幽幽道:“你的确是个极其可怕的人物,你若是司马超群、卓东来的人,我们第一个要杀的一定是你。”

柳随风淡淡一笑:“只可惜我不是,更可惜的是如今你们还需要我活着,因为只有一个活着的柳随风,才能和银戟温侯吕凤先一战,那么现在我应当走了。”

这句话说完,柳随风就已经将后背展现在了萧泪血的面前。

柳随风非常从容的离开。

这一刻萧泪血若要杀柳随风,大概没有什么机会比这更好了。

可萧泪血只是眼睁睁瞧着柳随风离开,一步一步的离开。

等柳随风走出的小巷,萧泪血又往前走了十三步,轻轻叩开了一间窄小的屋门,木鸡、韩章在屋中已等待着他。

柳随风走出杨柳巷的时候,后背已经被汗水浸透了。

他虽然将后背留给了萧泪血,可若萧泪血要出手,柳随风也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这一次入小巷和萧泪血见面,柳随风只是想证明几件事,而和萧泪血的一番谈话,他几乎已经证明了自己的猜测。

——金钱帮和雄狮堂之间已经生成了合作关系,换而言之金钱帮一直都暗中协助雄狮堂朱猛对付大镖局。

这就是柳随风冒着危险也要证明的事情,如今这件事情已经得到了证明。

可为什么金钱帮要协助雄狮堂除掉杨坚呢?

即便出掉了大镖局,对于金钱帮来说也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好处,而金钱帮上下一向无利不起早,而这件事定然是禀告过上官金虹的,那上官金虹以及金钱帮上下又能从其中得到什么呢?

现如今金钱帮已经死了一个玉箫道人,而极有可能银戟温侯也会死,那金钱帮付出了如此沉重的代价,得到了什么?

这一点是柳随风无论如何也思忖不出来的。

可柳随风却已知晓了一点。

——金钱帮即便要出手得到什么利益,也应当是从李阀哪里。

长安城上下唯有李渊一人才配成为上官金虹的对手,而大镖局则不是。

倒下了一个大镖局,还有新的大镖局,唯有击败了李渊,金钱帮才能君临长安城。

可金钱帮能得到什么利益呢?

柳随风想不通,但柳随风已经判断出来了,他和银戟温侯吕凤先一战,势必将引起一番鲜血。

大镖局、雄狮堂的鲜血。

萧泪血推开了屋门,望见了木鸡、韩章、

无论木鸡也好、韩章也罢,都是朱猛的兄弟,但两人对于萧泪血表现的非常尊敬。

两人一高一矮。

高的非常魁梧强壮,而矮的非常精悍冷酷。

韩章、木鸡瞧见萧泪血以后,便立刻起身施礼。

两人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在外面活动过了,甚至阳光也许久没有见过了,肤色显得颇为苍白。

萧泪血扫过两人,问道:“高渐飞、跋锋寒呢?”

韩章回应道:“他们被我支开去盯着大镖局了,有些事情还是不要然他们知晓为好。”

矮小精悍的木鸡盯着萧泪血道:“上官金虹哪里是不是已经安排好了,银戟温侯吕凤先什么时候和柳随风教授。”

萧泪血深深瞧了两人一眼,他一向是个没有什么感情的人,可这一刻他也生出了一种颇为复杂的情绪波动,点头道:“吕凤先以及和柳随风交锋了,不过没有分出胜负,但很快吕凤先会再一次找上柳随风,大概不是今晚便是明日,两人必有一战。”

木鸡嘴角勾起了一抹颇为玩味的笑意,轻轻拍手道:“很好,那现在我们还有一些时间。”

他说完望向韩章道:“长安居酒楼是个繁华的地方,我以前一直想上去喝一顿酒,可一直没有银两也没有机会,但如今我们似乎有这个口福了。”

韩章也笑了起来,笑的颇为豪迈,摇晃了一下手中那五百两的银票道:“有这张银票,我相信天底下任何酒楼也不会拒绝我们,我们已经很久没有愉快喝酒了。”

木鸡点头,随即望向萧泪血道:‘我们走了,萧先生请多保重。’

说完这句话木鸡韩章提着兵器,做出了伪装便走了。

萧泪血望着两人的背影,深深吸了口气,叹道:“一路走好。”

转过身,萧泪血再一次面无表情,如人间死神。

第三十三章、白衣无双吕凤先

申时三刻。

柳随风已经回到了客栈,盘坐在窗前,闭目养神。

每天他都会花费一些时间用来回忆一天做的事情,这个时候他处在一种心无旁骛的状态,而这个时候也是他头脑最清醒的时候,这一天的得失都会在他的脑海中过一遍,许多想不明白的事情,这个时候也或许能想得通。

一个在江湖上行走的人,许多人只是注重了他们表面的光鲜亮丽,但他们付出了多少心血却没有什么人会注意。

一朝成名天下,知晓的也只不过是个人的成名,羡慕的也只不过是这个人的成名。

人本来就是如此,只是注意到了一些非常非凡的地方,而忽略了寻常的东西,而任何非凡的成就都是一件件寻常的事情堆积起来的。

只有忍受得了平庸,才能铸就神圣,只有做得好平凡,才能达成非凡。这个道理其实许多人都动,但坚持不下去。

柳随风在长安没有朋友,但上官小仙有时候会过来早柳随风。

因此柳随风和金钱帮之间的关系在外人眼中瞧来颇为复杂。

申时三刻的时候,店小二忽然轻轻敲开了柳随风的房门,传来了一个消息:“有人在客栈大堂等他,这个人自称银戟温侯。”

他原本不准备理会任何人,但银戟温侯能如此快的出现,柳随风有些惊讶,立刻起身,去见吕凤先。

他希望自己瞧见的不是一个醉鬼,而是兵器谱上排行第五的高手银戟温侯吕凤先。

但柳随风瞧见吕凤先的时候,已经开始不认得吕凤先了。

只在江湖上行走十几二十年的人,大概也都认不出银戟温侯吕凤先了。

吕凤先和柳随风记忆中的银戟温侯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人。

柳随风是很难想象得出,一身白衣如雪,看上去风度翩翩,傲气逼人,如最高雅最贵气的世家公子,便是几个时辰前见到的那个醉鬼银戟温侯吕凤先。

吕凤先坐在靠近窗户的位置,一身白衣如雪,极其的干净,没有任何褶皱,给人感觉仿佛是刚从熨斗上拿下来的。

他给柳随风的感觉非常的干净,也带着一种无法形容的傲气。

明明是非常简单的一身白衣,却给人一种非常华贵的感觉。

二十年前银戟温侯吕凤先的确也是以这种装扮在江湖上行走的,这种装扮吕凤先也已经快有二十年没有穿过了。

柳随风打量了吕凤先一圈,最后落在了斜靠着墙壁而里的那一口长戟。

银戟温侯吕凤先之所以叫银戟温侯,因为他的银戟曾技惊四座,震撼江湖,最终名列百晓生兵器谱第五位。

这是别人极其羡慕的排名,但吕凤先深以为耻,故而自毁银戟,以手为兵,创立了更可怕的绝学。

但如今柳随风瞧见的吕凤先,再一次穿上了白衣,提上了银戟,满脸的胡渣也被挂去了。

如今的吕凤先和柳随风记忆中的吕凤先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一者在天,一者在地。

可他瞧见吕凤先的时候,还是看出了这个吕凤先是不久前见过的那个醉鬼。

——银戟温侯吕凤先。

柳随风走到吕凤先面前,吕凤先露出了一抹温文尔雅的笑容,递给了柳随风一杯刚刚倒好的酒。

柳随风露出了淡淡的笑意,望着吕凤先道:“你是吕凤先?”

吕凤先微微一笑,笑的颇为厌倦颇为优雅,淡淡道:“应当说如今你瞧见的才是银戟温侯吕凤先。”

柳随风笑得更愉快了,一口气喝下了吕凤先递过来的酒,他望着吕凤先道:“你和两个多时辰前不一样了。”

吕凤先淡淡一笑道:‘我已经快有二十年没有这个样子的,这二十多年来我一直在醉生梦死的状态,我甚至只不过是行尸走肉,故而我才会加入金钱帮,成为了一个为钱杀人的杀手。’

他笑了笑道:“在我记忆中的吕凤先是个极其傲气的人,因此你会加入金钱帮我也是感觉非常奇怪的事情,但如今这一切的事情似乎都不重要了。”

吕凤先微笑点头,这一笑,他似乎也已经将二十年的浑浑噩噩都笑去了,此刻流露出来的不仅自一种孤芳自赏的傲气,而且还是一种看穿世事的豁达与坦然。

他望着柳随风道:“二十年前,我听林仙儿蛊惑除掉小李探花,但最终反而误杀了林玲玲,使得我铸成了悔恨一生的事情,而后为了报仇,我又寻上官金虹一战,最终折戟沉沙,成了你不久前瞧见我的样子,我是个极其傲气的人,我绝不允许自己失败,我也是个承受不起失败的人。”

柳随风静静听着,他知道吕凤先需要和一个人说话,他也知道吕凤先认为他是个适合倾听的人。

因此他没有说话,他只是静静听着。

“我是带着恨意加入金钱帮的,而与李寻欢一战也败北的上官金虹是知晓我的恨意的,因此在我加入金钱帮之时,上官金虹曾说:我知道你想杀我,你想报复我,因此我给你杀我的机会,但交换的条件是你必须要成为金钱帮的得力帮手,否则你没有机会接近我。”吕凤先轻轻叹息道:“那个时候我一无所有,也什么都不在乎,自然也就加入了金钱帮,为金钱帮做事,这些年来我杀了不知道多少与金钱帮为敌的人,也曾一度三次要刺杀上官金虹,但上官金虹实在太可怕了,根本没有给我半点机会,他的武功比起昔年和李寻欢一战之后更可怕了,我根本杀不了他,故而只能醉生梦死,浑浑噩噩度日了。”

此时此刻柳随风终于开口了。

他望着此刻很从容很淡然,似乎什么都已经看穿看透的吕凤先道:“现如今呢?你是如何想通的?”

吕凤先笑了笑道:‘如果给我机会,我还是想要除掉上官金虹,只不过我也不能不承认,昔年若非我贪图林仙儿的美色,听信林仙儿的话刺杀李寻欢,也不会使得林玲玲因我而死,这一切的原因追根究底也是我的过错,而上官金虹这些年来对我也实在算得上不错。’

吕凤先抬头望着柳随风道:‘当然最为重要的原因还是你,因为你的出现令我再一次升起了战意,故而你才能瞧见昔日的银戟温侯,而不是个杀手。’

柳随风微微一笑道:“也就是说你还是准备杀我?”

吕凤先悠悠然道:“我答应上官金虹杀你,我这个人这一生虽然做了不少错事,但答应别人的事情从来没有反悔过,更何况我不仅是要杀你,而且也想让你杀了我,你若能杀了我,我只能谢你;而倘若你连我都杀不了,那大概没有法子杀上官金虹了。”

——你与其死在上官金虹手下,不如死在我的手上。

银戟温侯吕凤先话语的意思其实已经非常明白不过了。

柳随风听见这一席话,又笑了起来。

他笑着为吕凤先倒了一杯酒,自己也举起酒杯,望着吕凤先道:“很好,至少现如今的吕凤先的确有令我出手的资格了。”

吕凤先微微一笑,一口饮下美酒。

这一刻二十年前叱咤风云的银戟温侯吕凤先终于回来了。

而这一刻无数人都在传递一条消息银戟温侯吕凤先会见柳随风的消息。

第三十四章、流血之日

银戟温侯吕凤先、柳随风会面的消息传到了大镖局。

司马超群望着卓东来问:‘我们是不是可以动手了?’

他已经提起了那口千锤大铁剑。

这些年来他已经极少动用剑了。

面对江湖上的许多事情,他根本不用亲自出手,更别提动武了,可今日明显是不一样了。

他不但要出手,而且还要动武。

这一次他是要面对大敌,大镖局的大敌。

面对大敌的时候,司马超群绝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松懈与大意。

“不急,我们还要等一条消息。”

“韩章、木鸡的消息?”

“是的。”卓东来道:“我们已经等了这么久,不妨再继续等一等,我相信时间绝不会很长。”

司马超群闭上了嘴,他将那口三十九斤九两九钱,四尺三寸长的千锤大铁剑斜靠着椅子放下,喝了一口茶。

他不喜欢喝茶,可今日这一战必须保持清醒的头脑,他不能不喝茶。

这口茶才刚刚咽下,卓青就来了。

卓青是卓东来手下的爱将,也是卓东来极其信任的人。

卓东来只信任一种人——有能力的人。

卓青自然是极其有能力的人。

卓青看上去一脸疲惫,但刚毅冷静的面庞上却露出了一种掩饰不住的兴奋,他走到司马超群、卓东来面前,甚至连礼节也没有做,立刻就步入了主题:“木鸡、韩章正在长安居酒楼喝酒。”

司马超群的面色有些古怪了,望着卓青:‘是长安居酒楼,而不是长安居茶馆?’

长安居茶馆和酒楼虽然都有长安居的招牌,但是两个截然不同的地方,长安居酒楼只招待贵客,这里来来往往的不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便是有钱人。

而长安居茶馆不一样,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

在这里买上一壶茶,不过十个铜板,只要你愿意,便可以在茶馆中坐上一天,也绝对没有任何人对你指手画脚。

木鸡、韩章出生微末,而且现如今又有重要的任务在身,这样两个一向冷静稳重的人,为什么要在长安居酒楼这个极其显眼的地方呢?

卓青很肯定的回应:‘是长安居酒楼,而且还是长安居第一楼,他们用了三百两银子点了一顿好菜好酒,又用了两百两从怡情院请来了四个能歌善舞的姑娘,如今正在享受着。’

司马超群不说话,他只是望向卓东来。

这件事他已经感觉有些蹊跷了,但他相信卓东来。

他相信卓东来的判断一定是正确的。

卓东来这个时候已经愉快的笑了起来。

卓东来微笑望着司马超群:“木鸡、韩章的确是个有趣的人,他们也的确是非常有用的人,只可惜他们是朱猛的人。”

司马超群也笑了起来,叹道:‘只可惜儿朱猛是我的对头,因此木鸡、韩章便不能不死了。’

卓东来点头:“不错,他们的确不能不死了。”

司马超群起身,提起千锤大铁剑,但一只手已经按住了卓东来的肩膀道:“这件事交给我处理,你去醉春风客栈,我不希望哪里出现一丁点意外。”

卓东来微微一笑,微微躬身:‘是。’

在外人面前的时候,卓东来一向不会和司马超群有任何的争执,他必须要让大镖局上下,必须要让所有人知晓,大镖局的主人只有一个,那就是司马超群。

这些年来他一直都是如此,一直都做得很好。

司马超群在大镖局的威信的确没有任何人可以取代,也没有任何人质疑。

司马超群满意点了点头,他拍了拍卓东来的肩膀,望着卓东来那疲惫的面色道:‘这几天你太疲惫了,不要忘记七月初七才是重头戏,我希望那一天能瞧见一个完美的紫气东来。’

卓东来微微一笑,而这个时候司马超群已令卓青带路,一行人马冲向了长安居酒楼的第一楼。

他们不是喝酒的,而是杀人的。

杀木鸡与韩章、

卓东来坐上了一顶轿子,朝着醉春风客栈而去。

哪里也将有一场决战。

他对银戟温侯吕凤先道:“我们之间是不是注定有一个人死?”

银戟温侯点头:“我若杀了你,会提着你的人头找上官帮主,那个时候大概我也会死。”

柳随风自然是明白吕凤先的意思。

昔年吕凤先折戟在了上官金虹手下,最终加入了金钱帮。

而昔年吕凤先会浑浑噩噩的原因的罪魁祸首之一却是林仙儿。

而林仙儿则是如今的金钱帮主上官金虹的夫人。

吕凤先已恢复了昔日的银戟温侯的风华,自然也不可能再呆在金钱帮了,而吕凤先本就是个极其骄傲的人,这种骄傲的人自然会选择最骄傲的方式生存或者死亡。

吕凤先找上上官金虹也是不可避免的。

但前提条件是吕凤先能活下来。

两人这一战只有生死,而不在于胜负。

亦或者说生者便是胜者,败者便是死者,这其中不存在其他的情况出现。

他为吕凤先到了一杯酒,为自己也斟满了一杯。

柳随风端起酒杯,敬吕凤先道:“昨日上官小仙送给我一口棺材,如若你死了,我便将这口棺材送给你。”

吕凤先微微一笑,仰头干下酒水:‘多谢,倘若你死了,那我会为将你装在这口棺材里,并且送你入土。’

柳随风笑得更愉快了:“那我也就不能不多谢了。”

这句话说完,柳随风站起身来了,吕凤先也起身。

两人不约而同起身,也不约而同对视一眼。

有时候对手远远比朋友更了解自己。

那一眼之中,无论吕凤先也好亦或者柳随风也罢,他们都能从彼此的眼中瞧见了尊敬之色,也瞧见了一种对死亡的风轻云淡。

对于这两人来说,死亡已完全不在他们的考虑之内了。

柳随风提起桌上的剑,转身朝着屋外走去。

银戟温侯吕凤先也提起了他的银戟,走出了客栈。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了客栈,步伐不一,但给人的感觉说不出的契合,这一刻甚至令人感觉这两个人其实就是一个人。

他走出客栈就瞧见了跋锋寒立刻客栈门前。

他只是瞧了跋锋寒一眼,又看见了在街道上走来的燕南飞,但也只是瞧了一眼,随即脚步轻轻一点,便已越上了屋顶。

银戟温侯走出客栈的时候,也注意到了三个人,多情公子侯希白、夺命剑客荆无命以及紫气东来卓东来。

多情公子侯希白的身侧还有两个少年人。

可他也只是瞧了这些人一眼。

他和柳随风是一样的念头,无论出现什么人对于他们来说都没有任何意义。

他的眼中只有柳随风这个对手。

而柳随风的眼中只有银戟温侯吕凤先这个人。

吕凤先也一跃而起,如羽毛一般轻飘飘落在了屋顶上。

两人对峙,争锋。

一场决战也就不能不到来了。

第三十五章、万众瞩目的一战

小高对什么人什么事都很好奇。

跋锋寒面对小高高渐飞的时候,没有什么法子。

因为他也不知道如何拒绝小高。

他一向是个颇为冷酷无情的人,可面对小高那一双还没有被世俗世故沾染的眼神,跋锋寒实在难以忍得下心肠拒绝,当然更为重要的是小高高渐飞将他当作朋友,而且还是那种一腔热血绝不带有半点其他杂质的朋友。

面对这种朋友,跋锋寒没有什么法子了。

他们原本不应当在醉春风客栈的,他们在大镖局暗中监视卓东来。

卓东来来到了醉春风客栈,他们也来了。

今日又一场决战,主角之一居然还是柳随风,唯一的不同是,昨日的另一个主角是他,今日的另一个主角已是二十年前就已经名动天下的银戟温侯吕凤先了。

小高望着柳随风问跋锋寒:‘他就是昨日击败了你的柳随风?’

这句话问的实在很不客气,如若是其他人问这种话,他是绝对不会回答的,可问出这句话的人是高渐飞,跋锋寒也就只有苦笑回答了:“不错,他就是击败我的柳随风。”

小高的眼睛已在发光,灼灼的盯着柳随风道:‘他似乎是一名剑客。’

跋锋寒笑了笑,拍着高渐飞的肩膀:“你想和他交手?”

高渐飞点头:‘我这一生最大的心愿便是死在剑客的手上。’

这算是什么话,这是一个才不过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说出的话吗?可高渐飞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绝对不会有任何人感觉无病而呻亦或者突兀之感,因为高渐飞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一双不含俗世杂质的眼眸中,充斥了一种近乎于神圣般的热忱。

跋锋寒心中一颤,还是微笑道:“可不管如何,你知道应当等我们的事情办完以后再和他交手。”

高渐飞点了点头,一双充满野性的眼中,闪过了一抹失望。

不过他还是能分的清楚轻重。

跋锋寒是有些担心的,他担心高渐飞不是柳随风的对手。

他是见识过高渐飞的武功的。

高渐飞虽然在江湖上行走不算久,江湖经验也虽然不算是很丰富,可高渐飞的武功的确很高,或许也正是因为心无杂念,心中唯有剑,这也才使得高渐飞的剑法造诣达到了一种非凡绝伦的地步。

可跋锋寒还是有些担心。

他担心高渐飞不是柳随风的对手。

他是见识过柳随风的本事的。

柳随风的剑法造诣有多么高,他比任何人都有发言权,他更知道柳随风最可怕的不是剑术,而是随时随地窥视对手破绽的本事,而且最可怕的是柳随风可以把握那个转瞬即逝的机会,通过破绽击倒对手。

他在江湖上闯荡了多年,还从未瞧见过如此令人绝望的对手。

不过至少现在还不用担心,今日柳随风的对手只是银戟温侯。

银戟温侯是二十年前成名于兵器谱上的顶尖高手,比起玉箫道人在兵器谱上的排名还要高上五名,俄日吕凤先比起玉箫道人更难得是吕凤先擅长的是真功夫,而不是机关暗器毒药这种东西,因此吕凤先比起玉箫道人更难缠更可怕。

但跋锋寒并不认为吕凤先一定能击败柳随风,他只认为有机会而已。

这是他第一次瞧见吕凤先,可吕凤先那种孤傲的气质已令跋锋寒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他认为这样一个人无论面对什么人都有一战之力的。

面对柳随风也一样。

燕南飞笑着走到了侯希白面前。

他们两人是相交多年的朋友,他们会成为朋友是再青楼中。

他们是潇洒风雅也是风流之人,他们的性情相投,因此才能成为朋友。

燕南飞毫不客气的一只手压在了侯希白的肩膀上,看上去完全没有半点江南第一名剑客的风范。

侯希白颇为无奈的握着折扇,不过两人的视线都还是望着屋顶上的柳随风、银戟温侯。

侯希白感叹道:“我曾见过银戟温侯吕凤先,今日的他的确脱胎换骨了,他似乎又已经恢复了二十年前纵横天下的风采了,这一战柳随风想要胜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燕南飞微微一笑道:‘玉箫道人、跋锋寒,他们哪个是容易击败的对手,可柳随风都胜了。’

侯希白微笑道:‘你认为柳随风会击败吕凤先?’

燕南飞摇头:“我不知道,你也不知道。”

侯希白愣住了,不知道燕南飞这句话的意思。

但燕南飞的下一句话侯希白就明白了:‘我赌五百两柳随风能击败吕凤先。’

侯希白苦笑了起来:‘敢情你是来和我对赌的?’

燕南飞点头:‘最近我花钱太凶了,要想一点法子赚钱。’

“因此你选择赚我的钱?”

燕南飞摇头道:‘我赢了会请你喝酒。’

侯希白摇了摇头,他很清楚燕南飞那种潇洒不羁的性情,也欣赏燕南飞这种性情,因此非常痛快的答应了这个赌局。

五百两,他赌吕凤先胜。

寇仲、徐子陵自燕南飞出现以后一直在打量燕南飞。

他们对这位盛名满天下的江南第一剑客实在颇为好奇,等燕南飞和侯希白交谈的时候,他们也不知道自己是失望还是感觉亲切。

这个江南第一名剑客实在一点也不像是第一名剑客。

寇仲忍不住左右瞧了一眼,这下他险些叫了出来。

他在客栈对面一个小茶馆的窗前居然瞧见了李秀宁。

李秀宁居然也来了。

天啊。

寇仲很难想象这一场决战为什么会惊动如此多人。

金钱帮的荆无命、大镖局的卓东来、李家三小姐李秀宁以及聚集在长安的江湖名人。

这一刻寇仲忍不住生出了一种野心,他希望自己有朝一日也将得到天下人的瞩目。

万众瞩目的焦点自然是吕凤先、柳随风两人。

两人也立在高处,可两人都没有瞧下方的人半眼。

他们的眼中只有彼此。

吕凤先将银戟横在胸前,盯着柳随风道:“我的银戟被列入百晓生兵器谱排行第五名的时候,我就曾自毁银戟,创立了以手为兵的武学,二十年前我最可怕的武器不是银戟,而是我的手。”

吕凤先的手非常修长白皙,看上去简直如玉石,仿佛散发着光泽。

柳随风微微一笑:“我知道,因此你的一双手足以和昔年死在荆无命剑下的嵩阳铁剑郭嵩阳一较高下,可如今你最可怕的武器似乎已经不是你的双手了?”

吕凤先点头,他握着银戟盯着柳随风,身上更流露出了一种冲天的气势:“如今我最可怕的武器不是我的双手,还是我的银戟,这是我浑浑噩噩二十年再一次领悟出来的武学妙谛。”

柳随风一挑眉:“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因为我不想欠人。”吕凤先:“你给了我一次机会,因此我也要还你一次,如此才公道,如此我出手方能下手无情。”

他望着吕凤先,不能不承认吕凤先的确是个极富有人格魅力的武者,他深深瞧了吕凤先一眼,他的手已握住了剑柄,身上涌现出了一股锋锐的剑气,淡淡道:“很好,你可以出手了。”

吕凤先也不说话了,柳随风的声音落下,银戟就挥出了。

银戟狠狠自半空砸下。

这一戟如烈日坠下,划过长空,卷起狂飙,带着一种尖锐破空声,狠狠砸向柳随风。

这一刻在场众人都被银戟中那睥睨天下的气势所震惊。

银戟温侯吕凤先果真脱胎换骨了,果真名不虚传。

第三十六章、五展梅剑法

吕凤先出手第一击便势如雷霆,气势汹汹。

银戟狠狠挥下,就如一轮银白烈日坠下,狠狠砸在柳随风的头上。

这一击蕴含的可怕力量劈石开山都不在话下,何况人的脑袋呢?

这一击柳随风避不开。

吕凤先挥出这一击的时候,他就知道避不开。

他望上斜掠,便会被戟芒所伤,往左狂奔则便会为银戟戟尖所刺,往右则会被银戟戟身所中,往下坠,那迎接他的只有更磅礴的气势。

下坠不是无限,而吕凤先这一戟长戟挥出的力道气势却会不断增强,甚至将增强到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步,当柳随风不能再下坠的时候,那个时候也不能不承受这一戟。

这一银戟是避不开的,这一戟已经封住了一切的进退之路,唯有硬抗硬接,否则一丁点的法子也没有。

柳随风和人交锋极少回避,别人施展什么样的招式,他便能施展出什么样的招式回敬。

别人攻如潮水,他也可攻如猛虎。

别人守如城墙,他以可如死水波澜不惊。

如今面对吕凤先的攻招,他也出手了。

他一出手就是拔剑。

面对吕凤先,他不能不拔剑。

吕凤先已经有了令他拔剑的资格,因此柳随风拔剑。

他的手握住了剑。

这一刹那,剑就拔出了剑鞘。

他拔剑的手法任何人都看得非常清楚。

因为他拔剑的速度实在不快,在高手眼中看来甚至有些慢了。

可跋锋寒、燕南飞、高渐飞、侯希白、荆无命等等人瞧见柳随风拔剑,都不会感觉柳随风拔剑慢。

柳随风拔剑的动作令人情不自禁回忆起许多画面。

仿佛一风华绝代的佳人在轻歌曼舞,又如一才华横溢的画家在抒写平生以来最得意的杰作,又如一将功成万骨枯的帝王提着手中的权力之剑,如何应付手下日益跋扈的功臣。

许多不同的画面,一时之间出现在众人的脑海中。

吕凤先望着柳随风拔剑的动作,脑海也浮现了一种画面。

他瞧见已和他又鱼水之欢的林玲玲正为他磨墨,请他下笔作画。

往日之事居然在这一瞬间浮现在了脑海中,可也在这一瞬间吕凤先回神了,不久前柳随风拔剑的时候,他已陷入了一次如梦似幻的梦境中了。

他希望永远沉沦在梦境中,可梦毕竟是梦,人需要面对现实。

因此他的这一戟并未慢,反而在回过神来的时候更快。

快则更刚猛更霸道,更带着一种无可匹敌的气势,真如一轮太阳狠狠砸下。

可这个时候柳随风那优雅中透露着慵懒风情的一剑也已拔出了剑鞘。

这一剑轻轻挥出,如一风华绝代的女子展现出绝世惊艳的舞姿。

剑也不知道是以一种什么样的手法缓缓刺出。

这一剑刺出的时候,每个人的眼中仿佛出现了花。

——梅花。

大片大片的梅花。

梅花轻飘飘的飘在天地间,朝着那坠下的骄阳而去。

荆无命望着这一幕身躯巨震,忍不住以一种嘶哑的声音脱口而出——五展梅剑法。

荆无命的声音并不算小,在场都是耳聪目明的高手。

他们发现一向冷酷冷静的荆无命居然能如此的激动,他们感觉不可思议,可听见五展梅剑法这个名字的时候,燕南飞、跋锋寒两人也面色一变,两人的眼中也流露出极其匪夷所思的神色,了别是跋锋寒眼中闪过了锋锐的寒光。

柳随风拔剑出剑,可剑给人感觉仿佛不是剑,而是梅花。

漫天的梅花朝着那如烈日般的银戟飘去。

梅花与烈日碰撞,发生了非常轻柔的碰撞。

烈日变成了银戟,梅花化作了宝剑。

柳随风、吕凤先提剑握戟各自向后退了五步。

可两人才刚刚落定,又一次出手。

吕凤先身子忽然如龙卷风一般飞旋,银戟飙射出银芒随着吕凤先飞旋,刹那吕凤先化作了一个狂飙的龙卷风,朝着柳随风袭杀而去。

吕凤先的四周涌现出可怕的吸力,一股可怕晦涩的力量以吕凤先为中心弥漫开来。

这一刻吕凤先已经不见了,银戟也不见了,只有一个银白的龙卷风似乎已张开血盆大口要将柳随风吞并。

柳随风嘴角勾起了一抹轻柔的笑意,再一次挥剑。

他出剑的动作便的更加风雅了,剑以一种极风雅极优美极轻盈的方式悠悠然刺出。

剑刺出的时候就仿佛变成梅花。

五朵梅花半空旋转,随着柳随风刺入了那银白的龙卷风中。

跋锋寒深深吸了口气,盯着屋顶上交锋吕凤先、柳随风,一字一句道:“不错,柳随风使用的的确是五展梅剑法。”

小高有些疑惑:“五展梅剑法是什么剑法?你们为什么那么惊讶?”

跋锋寒苦笑了一声,解释道:“天下剑法不可数计,这五展梅剑法可以算得上是天下剑法之中极其出众的一种剑法,但最为重要的却不是这套剑法有多么可怕,而是创出这套剑法的人是谁。”

“他是谁?”

“应当说她是谁。”跋锋寒道:“你们大隋第一大帮是金钱帮,而宋国也有第一大帮派,叫权力帮!权力帮有三大巨头,而排行第二的流云水袖赵师容成名于江湖的剑法便是五展梅剑法,而此时此刻柳随风使用的剑法真是赵师容的五展梅剑法。”

小高这一刻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跋锋寒、燕南飞、荆无命这些知晓五展梅剑法的人会如此吃惊了。

他虽然从未去过大宋,可他也知道权力帮第二巨头,宋国武林最为惊才绝艳的奇女子赵师容的名头。

柳随风居然会使用赵师容的成名绝技五展梅剑法,那柳随风到底是什么身份呢?

这才是令荆无命、燕南飞、跋锋寒等人为之震撼的原因所在。

赵师容虽然是一介女子,可自创出的五展梅剑法偏偏没有半点脂粉气,这套剑法虽然阴柔且变化多端,可剑法招式却极其精炼,这其中绝不存在半点无用招式。

招中藏招,杀机之中藏匿杀机。

其实这套剑法由赵师容施展出来,几乎可以算得上无懈可击。

因为赵师容是个雍容华贵,芳华绝代的佳人,在配合这剑法上无论拔剑的动作,出剑的姿势以及用剑的手法再加上自含的剑意,都有一种倾尽天下魅惑苍生的气质。

而当对手沉醉在这种风华绝代的气质中时,那就已经死了。

甚至于只要半点失神也只有死。

只可惜柳随风是男子,也并非是那种风华绝代的翩翩公子,因此剑招虽然他极其熟练,但难以具备那种倾尽天下霍乱苍生的气质。

可即便如此,这套阴柔多变的五展梅剑法,面对至刚至强至猛的银戟,也带着相当的克制用处,使得吕凤先的银戟发招出招都收到限制。

此时此刻的银戟温侯吕凤先感觉就如同被困在一片梅花林中,唯有冲出梅花林,才能和柳随风在决雌雄。

故而十三招以后,吕凤先的招式又一次变了。

这一刻,大镖局大当家司马超群提着他那口千锤大铁剑闯进了长安居第一楼,已剑指木鸡、韩章。

他是来杀这两人的。

第三十七章、士为知己者死

他其实不想杀人。

可有时候人在江湖,就不能不杀人,你不杀人,别人就杀你;你不杀人,就保不住如今的江湖地位;你不杀人,就没有法子让自己的属下太平安稳,因此他也会杀人。

他是能不杀人就不杀人,若要杀人,杀的比谁都猛,比谁都狂。

他不是别人,正是大镖局的大当家司马超群。

司马超群提着四尺三寸,三十九斤九两九钱的千锤大铁剑闯进了长安居酒楼的第一楼。

他闯入了长安居酒楼的第一楼以后,便开始杀了。

他杀的不是木鸡韩章,而是木鸡韩章的同伙。

这人瞧见司马超群等人出现了,便就开始干了。

他们望死命里干,一出手便是夺命。

流星锤、三叉戟、长矛、弓箭、飞镖,各种武器都施展出来了。

只可惜他们面对的是身经百战的司马超群。

司马超群带着属下,一路浴血而行,闯进了厢房,剑指木鸡、韩章。

这个时候,司马超群已经杀了十八人了,一共有二十五人倒在了他们的手上了,而屋中只有木鸡、韩章两人。

木鸡的镰刀,绞索放在八仙桌上,韩章的长枪斜靠着窗户放置着,而木鸡、韩章两人正在大口大口的吃着八仙桌上的美味佳肴,他们的身侧还有四个莺莺燕燕的女子。

可这四个从怡情院中请来的姑娘们全都瑟瑟发抖,花容失色,早已失去了谈笑的心情了。

她们只想快些离开这里。

木鸡、韩章似乎根本没有瞧见全身是血,杀气腾腾的司马超群,还是自顾自的喝酒吃菜。

司马超群似乎也根本没有瞧见木鸡、韩章,似乎根本忘记了前来的目的,下达了第一条命令。

——所有人在屋外守着,关上门。

这是司马超群的第一条命令。

大镖局上下没有任何人敢违背司马超群的命令,司马超群命令下达,那八个对司马超群忠心耿耿的属下瞬间退了出去,关上了屋门。

他们离开的时候还带走了那四个瑟瑟发抖的姑娘,而且他们也极其小心谨慎,封住了这四个姑娘的穴道。

任何一个可能对司马超群造成威胁的人,他们都会毫不迟疑铲除。

司马超群走到自顾自喝酒吃菜的木鸡、韩章面前,为自己倒了杯酒:“你们就是木鸡、韩章?”

木鸡、韩章似乎这个时候才瞧见司马超群,他们抬起了头,盯着司马超群。

木鸡以一种很暗哑的声音开口,冷酷的眼神死死盯着司马超群。

“你就是那个该死的司马超群?”

司马超群笑了起来,很豪气了干下的酒水,倚着铁剑立着,回应道:“不错,我就是你们眼中那个该死的司马超群,你们呢?你们是不是韩章、木鸡?”

韩章冷哼一下,他冷冷道:“我们若不是你要找的人,你又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难道大镖局的大当家只是一个喜欢说废话的人。”

司马超群一点也不生气,很平静道:“有些话听上去是废话,但实际上不是废话,你们若是木鸡、韩章,那我就不能不做两件事。”

韩章、木鸡似乎被提起了兴致。

韩章道:“那两件事?”

“第一,我要请你们喝酒。”司马超群很平静说道,他说完这句话,居然走到了韩章、木鸡面前,为各自倒了一杯酒。

这个时候韩章、木鸡是可以偷袭司马超群的,这个时候是他们最好杀司马超群的机会,可这一刻韩章也好、木鸡也罢,都被司马超群这个动作怔住了。

他们实在没有想到名满天下的司马超群居然会给他们敬酒。

司马超群也为自己到了一杯酒。

他举起酒杯望着韩章、木鸡道:“他们是来杀我的,也是来要杨坚的命的,你们档案来长安城做这种事情,我就不能不佩服你们,因此你们有资格喝下我的这杯酒。”

司马超群说完就一口干下了酒。

木鸡也不说话,只是喝干了酒。

韩章深深看了司马超群一眼,忽然大笑道:“好气魄,难怪堂主常说司马超群算得上是一个人物,如今瞧来果真名不虚传,司马超群,老子韩章开始有些佩服你了。”

司马超群淡淡一笑,望着豪气饮下美酒的韩章,眼中闪过了一抹浓浓的欣赏之色。

他悠悠道:“你们佩服我,我何尝不佩服你们,朱猛身边能有你们这样忠心耿耿的属下,实在是他的福气,只可惜我今日做的第二件事就是要你们的命。”

韩章、木鸡一点也不惊讶,从他们的神情就可以看得出,他们随时准备去死了。

木鸡淡淡道:“我们要你的命,你要我们的命,这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因此也无可厚非,现在你可以叫你们的那些属下进来了,要了我们的命。”

木鸡说完这句话,就伸手握住桌上的绞索与镰刀,而韩章也不假思索的提起了倚靠着窗前的长枪。

两人的身上都流露出了可怕的杀气以及一种视死如归的气质。

司马超群淡淡道:“既然是我司马超群要你们的命,那自然不可嫩假手于人,今日你们两人若能杀了我司马超群,我保证大镖局上下绝不会伤你们一根汗毛,放你们离开长安城,今日你们若死在我的手上,我也会将你的尸体交给朱猛。”

木鸡、韩章都没有说话,可他们的眼中已经闪过了一抹感激之色,可一瞬间就变的极其的冷酷了。

他们是来杀司马超群的,可他们佩服司马超群。

他们甚至忍不住思忖,倘若他们先遇上的不是朱猛,而是司马超群,那也一定会对司马超群忠心耿耿。

只可惜他们先遇上的是朱猛,而不是司马超群,因此他们今日要杀司马超群。

但也不客气,因为他们遇上了朱猛,朱猛将他们当作好兄弟,因此他们愿意为朱猛的大业拼命赴死。

这一战无关其他,只是立场不同而已。

“请。”司马超群说了这个请字,就提起了千锤大铁剑,指着木鸡、韩章。

他很佩服英雄好汉,木鸡、韩章就是英雄好汉,只可惜他也不能不杀这两人。

他是司马超群,他是大镖局的大当家。

他必须要为大镖局负责,因此今日这一战他也只有杀。

而这一刻柳随风和吕凤先也在厮杀。

吕凤先的招式变了。

吕凤先的招式不能不变,若不变就只有败,只有死。

第三十八章、快奇险

长戟本就是一种极其霸道,威力也极其可怕的武器。

江湖上的人使用这种武器的极少,这种武器大开大合,适合在沙场之上使用。

这种兵器,比起长枪甚至于枪中霸王的霸王枪还要威力霸道可怕。

能够将一手长戟修炼得登峰造极的人物,都极其可怕,也都极其霸道,当然也极其傲气。

使用长戟的人,需有一种天上地下,舍我其谁,唯我独尊的气概。如若这种气概没有了,那招式就失去了神,失去了魂魄。

这也正是昔年为什么银戟温侯吕凤先败给了上官金虹以后,一蹶不振的重要原因,他失去了昔年那种气焰滔滔,唯我独尊的霸气,失去了用戟者的灵魂。

二十年的时间,吕凤先再一次寻回了自我,并且自霸道睥睨的银戟中领悟出了一种阴柔非凡的银戟招式。

这种招式吕凤先从未在任何人面前施展过,甚至于这也是吕凤先第一次施展。

吕凤先二十年来浑浑噩噩之中,脑海中演变了千百次的招式,如今在面对柳随风的五展梅剑法之下,不能不施展出来了。

如若不施展,那就只有死。

败对于银戟温侯吕凤先来说已不是最可怕的了,可怕的是不能堂堂正正的败,不能全力以赴一败。

今日之战吕凤先早已经准备了败,他也早已经准备了死,可柳随风是不是能取了他的性命,还必须瞧他的本事。

独具一格的戟法施展出来,每个人都感觉耳目一新。

没有任何人能想象得出长戟这种霸道之极的武器,居然还能如此阴柔,如此小巧细致,如此变化万千。

如若说刚才吕凤先的武功每一招都被柳随风的剑法所克制,如今两人的招式则互相克制,而且吕凤先也占据了兵器的优势,一寸长一寸强。

剑比不上长戟强。

因此两人的交锋之中,柳随风几次三番处在一种被绝杀的境地。

若非柳随风以一种轻盈如蝴蝶的身法闪避,他已经死在了吕凤先的剑下了。

可柳随风的神情沉着,并没有任何的变化。

他的剑招仍旧是五展梅剑法,可剑招却变的更快更险更奇了。

明明是阴柔变幻的五展梅剑法的剑招,此时此刻被柳随风再一次施展出来,俨然已成为了另外一种剑术。

剑招中的那种优雅与美丽已经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快、奇、险。

快中有奇,奇中有险,险中有快。

一剑之中就蕴含了快奇险。

剑招之中的变化居然也全然不存了,精髓只有一个字快。

吕凤先才挥出一戟,柳随风居然可以挥出七八剑甚至十几剑来应付吕凤先的一戟。

而且每一剑都从一个令人绝没有想到的方位刺出,每一剑都致命夺命要命。

此时此刻再加上长戟和剑本事之间有着巨大的反差,此时此刻的柳随风给人的感觉仿佛就像是再悬崖上起舞,稍不留神就将坠入万劫不复之深渊。

而唯一不同的是,如今的柳随风却已经并非一人独自起舞,而是拉着吕凤先一同起舞。

两人都将性命赌在悬崖绝壁之上,只要其中有任何人半点的失神或大意,流露出一丁点的破绽被对手抓住机会,那就是死。

眼花缭乱的剑势,风华绝代的长戟。

正在观战的跋锋寒、高渐飞、燕南飞、侯希白、荆无命、卓东来都已经生出了一种说不出的惊心动魄,身临其境。

他们是实在很难想象得出自己面对柳随风的五展梅剑法,亦或者面对吕凤先那阴柔至极的长戟,是不是能有把握挡下一招半式。

这种事情没有任何人料想得到。

决战的时候绝不会有机会思忖这种事情,此时此刻的柳随风、吕凤先已经全心身的沉浸在这场对决之中的。

这是一场极其惊心动魄令人胆战心惊的对决,可这场对决却给人感觉又是一种无比惊艳的绝世艺术。

这是一种在生与死之间起舞的美,一种难以用任何言语图画文字形容的美,这一刻每个人都闭上了嘴,静静望着这一场绝世之斗。

小小的茶馆的唯一一间雅室已经被李秀宁包了下来。

这间雅室正朝着醉春风客栈,可以清楚将柳随风、吕凤先的决斗瞧在眼中、

李秀宁的武功虽然算得上很不错,但并不算非常的高明,而且李秀宁从不沉迷于武功之中,她对拥有武功的奇人异士非常感兴趣,也知道如何和他们成为朋友,并且为她所有。

此时此刻她的身边就有一个武学造诣极其高强的人。

这个人并非是他招揽的人才,而是李家的人。

他正是李家极其可怕的高手,李渊的弟弟,江湖上极其有名的人物——李神通。

李神通负手而立,立在窗前,盯着远处的那一场激战,李秀宁毕恭毕敬立在李神通的身侧,询问道:‘叔父,吕凤先、柳随风两人这一战究竟谁胜谁负?’

李神通摇了摇头,他转身瞧了这个聪慧过人的侄女一眼,叹了口气道:“他们两人在武学上的造诣恐怕已经不逊色于我了,我又怎么可能知道呢?这两个人的确算得上是人才,如若能为李家所有,则是一件幸事。”

李秀宁微微一笑,也望了一眼正在激斗的决战。

“只可惜银戟温侯吕凤先虽然对上官金虹颇有憎恨,但一直都为上官金虹所用,至于柳随风此人,迄今为止关于他的身份来历,我们还一无所知,只不过今日他施展出来权力帮巨头赵师容的成名绝技五展梅剑法,这个人和权力帮之间关系定然匪浅,如若真是如此,那大概也不可能为我们所用。”

她对江湖上的各种高手的凭借一向是很简单的,能不能为自己所用,是不是敌人,这是最基本的评价,也是未来如何与这些人相交的考量。

李神通对于侄女的判断一向是极其服气的,他凝视着醉春风客栈屋顶上的决斗,过了半晌,才再一次开口:“不管柳随风此人的身份如何,我们最希望的事情便是他除掉银戟温侯吕凤先,使得上官金虹再一次少掉一名得力帮手。”

李秀宁微微一笑,深以为然,她偏头望向长安居第一楼的方向叹道:“卓先生说司马超群前往长安居酒楼击杀韩章、木鸡了,不知道这一战的结果如何?希望司马超群能大获全胜。”

李神通淡淡道:‘非此不可。’

第三十九章、为战而死

他们在战斗。

为战而生,为战而狂,也将因战而死。

木鸡其实已经累了,非常累了。

他在江湖上成名了十多年,杀了不可数计的高手强人,他是江湖上下人人忌惮敬畏的杀手,可没有人问过他愿不愿意成为这样的杀手,因为没有任何人在乎这一点。

可这些年的杀手生涯,他实在很疲惫了。

有时候午夜梦回时,他甚至因梦见鲜血而惊醒。

他是个孤独的人,遇上朱猛以前,根本没有一个朋友,也没有任何人将他当作没有。

——将一个杀手当作朋友,岂非这本就是可笑的事情?

朱猛将他当作了朋友,当作了兄弟,因此即便他再疲惫,再不想杀人,他也要为朱猛杀了杨坚。

他不顾一切来到了长安城,他是来杀人的,可也是来被杀的。

这些年来他活得实在太累了,这些年来他也实在太无名了,他曾对朱猛说过,有朝一日他希望能堂堂正正站在阳光下,即便去死,也心甘情愿。

如今他即将达成这个梦想了,因为他即将死在雄狮堂堂主朱猛的死对头司马超群手上,他注定要成为在光明上的人,被江湖上下长安城上下茶馆酒肆客栈酒楼的江湖人讨论。

这一战他等待了太久太久了。

因此木鸡战,狂战,死战,决战。

他拼命一战。

这是他人生中最后一场谢幕,他决心要将这一幕戏演好,这是用生命演绎的戏。

——接下来就交给你们了,萧泪血。

木鸡心中念道了一句,他就提起绞索镰刀,开始拼命了。

有人曾问他,你的这口枪已经破损不堪了,为什么不换一口新的。

你在雄狮堂的地位几乎可以算得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难道连这个权力也没有?难道雄狮堂如此寒酸?

他的回答很简单,用这口破旧的长枪,狠狠揍那个人一顿,一句话也不解释就离开了。

朱猛也曾询问他,要不要换一口枪,最近堂内购置了不少极其精良的武器,那个时候朱猛扬了扬那口极其气派极其威猛的金背大砍刀。

可他还是拒绝,只是笑着抚摸着枪回应道:“有这口枪和小人为伴,此生足矣。”

朱猛不明白为什么韩章如此在乎这口枪,可朱猛一向是个不拘小节的人,因此也不去理会这件事了。

韩章为什么在乎这口枪,原因除开同为朱猛手下爱将的杨坚知道以外,绝对没有任何人知道。

韩章在乎这口枪,只不过是因为那是他加入大镖局朱猛赐给他的,因此韩章在乎,韩章曾发誓这一辈子只用这口武器。

那个时候的韩章只不过是朱猛手下的一个非常寻常不过的属下。

如今已经过去八年了,韩章也已经成为了朱猛的爱将,可这一点韩章还是没有任何改变的。

他的枪破损的实在太厉害了,即便经过了七八次修补,开始可以瞧见斑斑伤痕。

这不是一口好抢,可在韩章眼中他认为这是最好的枪。

这次入长安城,他不但准备用这口枪了结最好的兄弟,也准备随着这口枪离开人士。

如今已经是时候了。

他不是读书人,不知道什么叫士为知己者死。

他只知道朱猛的恩情,他一定要还。

这一刻是还情的时候了。

因此他也拼命了,他提着长枪就和司马超群拼命。

一拼命,就将自己当作死人了。

今日若能杀了司马超群,那自然再好不过,若不能那至少已经拼命了,至少目的已经达到了。

一点寒芒已至司马超群面前,随即便是枪出如龙袭杀而来。

司马超群提着千锤大铁剑,他在退,一步又一步的退。

他已经下定决心要杀掉这两个他极其欣赏的敌手,可这一刻他还是在退。

他一连退了十五步。

这十五步不是因为他接不下木鸡、韩章的招式,而是对这两人尊敬。

十五步以后,他就不能退了。

他已推到了窗前了,再退就死了。

因此他挥动了千锤大铁剑,施展出了威震武林的霹雳九式之中最为霸道的大霹雳。

其实他本可不用这一招,但这一招却是为了英雄送行。

这一招为木鸡、韩章送行。

千锤大铁剑击断了长枪,韩章用枪头刺进了自己的咽喉。

千锤大铁剑击飞了镰刀,木鸡用绞索扭断了脖子。

木鸡、韩章都死了。

他们从容而死,平静的闭上了眼睛。

他们离开人世的最后一瞬,居然都是对司马超群施礼。

他们虽然是司马超群的敌人,可他们佩服司马超群,但他们不能不杀司马超群。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们展现了对司马超群的佩服。

若有来世,他们还愿意为雄狮堂弟子,追随朱猛征讨天下,只是他们不希望面对司马超群这个值得尊敬的敌人了。

剑上再一次染上了鲜血,司马超群闭上了眼睛。

他没有半点获胜的喜悦,只有一种说不出的孤寂与失落,一种淡淡的疲倦与无奈。

他是个真正的英雄,因此他有情,可他懂得如何克制自己的情绪。

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司马超群对着木鸡、韩章的尸体躬身施礼,随即命令属下将尸体带走。

朱猛有一群好兄弟,他司马超群呢?

司马超群想到了卓东来,他笑了起来。

我司马超群也有一个挚友——卓东来。

既然如此前路茫茫,即便尸山血海,即便是阎王殿鬼门关又如何呢?

司马超群坐在马上就已经笑了,他命令属下将木鸡、韩章的尸体安葬,自己则前往醉春风客栈。

哪里有一场大决战,哪里也有他的挚友卓东来。

吕凤先才是越战越勇,越战越狂,越战越霸气。

原本吕凤先是使用阴柔的戟法克制柳随风的五展梅剑法。

可随着生死之间的交锋,吕凤先也不管使用什么样的戟法,他挥动长戟全由一心,全由在场的情形变化。

因此他的长戟发生了一种翻天覆地的变化。

吕凤先居然将刚猛与阴柔两种戟法契合在一起了,而且完美的契合在了一起。

这一刻的吕凤先给人的感觉仿佛如战神下凡一般,全身上下都带着一种不可一世的气焰。

柳随风在吕凤先那层出不穷,千变万化,由心而变的长戟招式之间,剑法开始有些凌乱,步法也开始乱了。

吕凤先横天一戟狠狠披在了柳随风的剑身上,这一刻柳随风终于已在客栈的屋顶上立不住脚了。

噗通一声,整个人狠狠朝着地面砸下。

泥地上砰的一声出现了一个大坑。

柳随风的膝盖一下,都陷入了坑中。

每个人都吸了口凉气,这一看上去平平无奇的长戟,到底蕴含了多么可怕的力道啊。

匆匆赶来的司马超群正好目睹了这一幕,感觉无比的惊颤。

此时此刻在场每个人都被这一戟的威力震惊住了。

可这一战还并没有结束。

柳随风虽然自屋顶上坠落,可并没有死。

没有死,就没有败,这一战除非两人其中一人死,这一战才算结束。

吕凤先脚步一点,身子当空横移。

随即便是双手握戟,又一次狠狠坠落劈下。

这一击的力道直接将虚空撕裂,一股强大的气爆声响彻院中上下。

吕凤先与银戟化作了一团银色的精芒,化作了一个巨大的光球朝着柳随风砸下。

这一击的声势之浩大,仿佛如天雷作响,又如飓风呼啸,这一刻天地之间已没有其他任何声音了,只有这如风雷攻作的一击。

任何人都看得出吕凤先这一击已经蕴含了全部的功力。

这一击已是决胜之招。

面对这一招,柳随风是不是可以挡下呢?

这一战在所有人眼中看来,都是难以断定胜负的决战,可如今不少人都偏向了吕凤先。

柳随风立在深坑之中,握着剑,一双明亮的眼眸中闪过了一抹叹息之色,他也轻轻叹了口气。

在这叹气声中,他再一次挥剑了。

这一次不是五展梅剑法。

这套剑法也已被臻至人戟合一的银戟温侯吕凤先破了,此刻他也只能拿出他自创的剑招了。

一种迄今为止还没有几个人瞧过的剑招。

第四十章、闪电一剑

他曾问他:“迷天盟主战神关七自浑浑噩噩中苏醒,而且多年苦修的先天破体无形剑气已经大成,世上几乎没有人能制得住他了,以你的武功造诣能挡得下他几招?”

他回应:“十三招。”

那人很好奇:‘为什么是十三招?’

他又道:‘因为这些年来我一共自创了十三剑。’

那人豪迈笑了起来,给人感觉说不出的霸气:‘难道你自创几剑就能有把握挡得下他几招?’

他淡淡道:“如若连这点把握也没有,那自创剑招又有什么用呢”

那人不说话了,因为他也相信柳随风。

他知道柳随风不但是非常傲气的人,也是非常有才气的人,而且柳随风师承的那位高人,虽说武功有不少人可以及得上,但对于武学上的理论大概没有几个人是可以比得上的。

这样一个名师教导出来的徒弟自然是高徒了。

可柳随风自创的十三剑到底是哪十三剑呢?他不知道,迄今为止他只瞧见过柳随风用过一种剑法,那便是五展梅剑法。

如今柳随风使用了自创的剑法了。

面对那仿佛可以使得天崩,使地裂的银戟,柳随风再一次出剑了。

剑出,就出现了闪电。

闪电不是从高天劈下,而是从地面冲上高天。

这道闪电似乎要刺穿苍穹,击穿一切,毁灭一切。

一道闪电自地上朝着高天冲出。

所有人都已经被这一道银白色的闪电震惊住了。

他们瞧见的是闪电,可他们知道这绝不是闪电,而是剑。

柳随风再一次施展出来的已不是五展梅剑法,而是闪电。

剑化作闪电,一剑便是一道闪电。

闪电般的一剑。

闪电一剑。

这便是柳随风在穷冬飞雪,电闪雷鸣,风雪交加的暗夜,在太行山上,观天上奔雷飞掣而领悟出来的剑法——闪电一剑。

这一剑不但具备的闪电那种极致的速度,也带着闪电那种令人窒息,充满毁灭性的力量。

柳随风行走天下诸国,还从未使用过他自创的剑招,如今面对银戟温侯吕凤先那人戟合一,臻至化境的惊天一戟,终于不能不施展出来了。

霸道绝伦,仿佛有着开天辟地威能的一戟被击飞了出去,脱离了吕凤先的双手。

这一剑的威力超出了任何人的预料,也超出了吕凤先的预料,要知道昔年上官金虹也没有法子将银戟从他的手中击飞。

可这一吕凤先还没有绝望。

如今的吕凤先已非昔年的吕凤先了。

他的武功不但高了,强了,而且心性也更加沉稳了,面对挫败也更加冷静了。

这一战还要继续下去。

银戟被击飞出去的一瞬间,吕凤先那如白玉般的手掌也被那股可怕的力量,使得虎口崩裂,鲜血染红了。

可他的手还是坚不可摧。

二十年前他就自断银戟,创造出以手为兵的武功,这些年来他银戟上的造诣更上一层楼,但手兵这门绝技,他也从未放下过。

因此他的双手狠狠自高天挥下。

双掌狠狠挥出,甚至于吕凤先将全身的力量都涌入着双手之中,使得这一双手破空甚至将虚空也都碾碎了。

这一招吕凤先将自己的一切都赌上了,乃至于性命。

柳随风眼中闪过了一抹叹息之色,可并没有任何的怜悯,也没有任何迟疑,闪电般的剑招再一次施展出来。

一道闪电被吕凤先的玉石般的双手夹住。

可闪电却还是刺进了吕凤先的胸膛。

这夺命的一剑刺进了吕凤先的心脏,要了吕凤先的命。

吕凤先夹住了柳随风的闪电一剑,可还是慢了一刹那。

而这一刹那的功夫额使得剑刺进了吕凤先的胸膛,也使得吕凤先丢掉了性命。

这闪电一剑,终于夺走了吕凤先的命。

剑上在流血。

鲜血从吕凤先的胸口流出,顺着渐渐染红了剑身。

鲜血也从双手涌出,染红了剑身。

刺眼的鲜血滴滴的洒落在地上,也染红了地上的青草。

这场决战这一幕迟早都将出现,但没有人能预料到这一战谁胜谁负,谁生谁死。

吕凤先最后深深看了柳随风一眼。

那一眼之中不存在任何的怨恨,而是一种欣赏。

——如有来世,再与君一决高下。

这句话吕凤先虽然没有说出,可柳随风已经看出来了,从吕凤先的眼中看出。

柳随风面无表情的拔出了剑,用随身携带的白布擦干了剑上的鲜血,最后一滴鲜血离开了剑尖,柳随风的身上忽然涌现出了一种说不出的寂寞与孤独。

这场万众瞩目的决战已经过去了,值得尊敬的强敌已经死了,可他没有一丁点的兴奋,而是一种说不出的寂寞以及那种淡淡的疲惫。

可柳随风很快收起了这种情绪。

他收剑入鞘,抱起银戟温侯吕凤先的尸体,装进了那口早已放在院中的棺材中,随即便走入了醉春风客栈。

这一刻他真想大醉一场。

侯希白望着已经笑不出来,而是一脸郑重的燕南飞,叹道:“你赢了我五百两。”

燕南飞淡淡道:“我宁愿不赢你这五百两。”

“你不希望吕凤先败?”

燕南飞摇头:“我只是不想瞧见吕凤先死,可他还是死了。”

他说完就勾搭着侯希白的肩膀,颇有七分醉意轻叹道:“陪我喝酒去吧。”

燕南飞根本没有给侯希白拒绝的机会。

他们走入了怡情院。

热闹已经瞧完了,自然也只能人走茶凉。

卓东来是在场众人中唯一还流露出笑意的人,一种很淡的笑意。

卓东来到:“木鸡、韩章呢?”

司马超群低头望着已经擦干鲜血的剑,叹道:“这口剑上又已染上了鲜血。”

卓东来不必问了,因为木鸡韩章一定已经死了,否则剑上又如何能染上鲜血了。

得到这个消息以后,早已经筋疲力尽的他终于支撑不住,身躯摇晃就要倒下,但司马超群眼疾手快,扶住了卓东来。

这对从泥泞中崛起的挚友一同回到了大镖局。

今日之战以后,长安城上下暂时没有任何人的名头可以压得过柳随风了。

但今日一战,柳随风已经泄露了不少消息。

第四十一章、风起云涌

古往今来没有人能不死,江湖决斗自然就有生死。

死并不是可怕的事情,可怕的是死的没有一点意义,一点价值。

木鸡、韩章已经死了。

柳随风、吕凤先这场万众瞩目的对决,萧泪血没有去看。

这些年来极少喝酒的萧泪血已倒了杯酒,朝着长安居第一楼的方向敬酒,他一连喝下了三杯酒了。

别人喝酒是越来越醉,可他喝酒的时候,一双眼睛越来越明亮,越来越锋锐,越来越具备杀机。

但他停下喝酒的时候,这种状态便消失了。

萧泪血的眼睛又恢复了那种天色将暗未暗的死灰色,一种最接近死亡的颜色。

——韩章、木鸡是必须死的,如若韩章、木鸡不死,那这场行动就不可能成功,因此韩章、木鸡必须要死,而且也一定要轰轰烈烈去死,最重要的是不能令人产生怀疑。

韩章、木鸡是明白的,因此他们最后一刻死的时候,他们仍旧在战斗,他们是战斗而死的。

他们为朱猛而死,为了接下来的大计而死,从容赴死。

萧泪血对于木鸡、韩章一向没有什么感情,他也从来是很冷酷的人,为了完成任务,他甚至可以不惜牺牲所有人,如今木鸡、韩章牺牲了,他生出了一种压力。

他下定决心一定要让这场行动成功。

只不过眼下当务之急便是安抚跋锋寒、高渐飞。

这两人太年轻了,和木鸡、韩章有一定的轻易,他必须要让这两个了沉得住气,只要再等两天,到了七月初七这一日司马超群开香堂收杨坚为弟子的时候,一切事情都将尘埃落定了。

他此时此刻最不愿意提起的人就是韩章、木鸡。

可他不能不提起韩章、木鸡,因为韩章、木鸡这两个人关系到大镖局接下来的动作。

因此司马超群还是在等卓东来睡下两个时辰以后,在书房讲述了击杀韩章、木鸡的经过。

两个时辰还不能令卓东来完全脱离疲惫的状态,因此卓东来必须喝上一杯最喜欢的波斯葡萄酒来提神,也聚集思绪。

他等司马超群说完,一口气喝下了剩下半杯的波斯葡萄酒,这才慢慢开口说:“韩章、木鸡总算是死了。”

司马超群皱起眉头:“难道你怀疑韩章、木鸡其实没有死?难道我们击杀的韩章、木鸡不是真的韩章、木鸡?”

卓东来摇头:“韩章、木鸡自然是真的韩章、木鸡,只不过我们的行动似乎实在太顺利了,而一件事太过于顺利就显得非常的蹊跷。”

司马超群勉强笑了笑。

他也在喝酒,可他不喜欢喝波斯葡萄酒,他喜欢喝刀烧子这种极烈的酒,这种酒喝下去以后,全身都会有一种炙热的感觉。

他是个豪气的人,喜欢喝这种酒。

他一口气喝下了半壶刀烧子,忽然站起身道:“不管如何你实在应当好好休息了,我们和雄狮堂的决战并不在今日,而是在后天的七月初七,你不能倒下的,这一天你绝对不能倒下。”

卓东来勉强笑了笑,也站起身来,望着司马超群道:“我明白你的意思,现在我就下去休息了,明天的一切事情都由你来安排,这一天我只想好好休息。”

司马超群补充道:“你只能好好休息。”

这句话说的颇为霸道,卓东来只是笑了笑,随即退出了书房。

望着卓东来的背影,司马超群流露出了一抹感慨之色,但很快又因木鸡、韩章的死而流露出一种说不出的叹惋。

木鸡韩章是好汉,大镖局一向敬重好汉,只可惜这两位好汉是大镖局的敌人,他们是雄狮堂的人。

雄狮堂大镖局立场对立,迟早一战。

这一战又将流多少鲜血呢?

司马超群已经不忍去想了,这个时候他响起自己的那双儿女,那位极其贤惠温婉的妻子,又露出了笑容。

每天也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能完全的放松下来。

一层一层的纱布包裹住了高渐飞的右手。

他的手刚才流过了许多鲜血。

他并没有和人交手。

他的手是一次又一次敲击在墙壁上而留下的伤口。

这段时间萧泪血、跋锋寒都没有劝阻高渐飞。

有些事情劝阻是没有任何用处的,有些事情只有能自己想通了,才能走出来。

高渐飞一连对着墙壁狠狠锤了三百拳。

墙壁崩塌了,他的手上也布满了血痕,流了许多血。

这时高渐飞才冷静下来,接过跋锋寒递过来的白布,望向负责这次行动的萧泪血,很冰冷理智的说:“我虽然知道我们这一行人极有可能会死在长安城,毕竟司马超群不是个很好对付的人,但他们会死得这么快,我是没有想到的,可不管如何木鸡、韩章都已经死了。”

这是事实。

一个人既然死了,那就不可复活。

除非是假死,而韩章、木鸡是真的已经死了。

萧泪血、跋锋寒只是望着高渐飞,一句话也没有说。

高渐飞一字一句冷冷道:“韩章、木鸡死了,但我们不能让他们白死,我们必须要完成他们留下来的任务。”

萧泪血斗笠下那张苍白的面庞流露出了淡淡的笑意,缓缓道:“很好,你能明白这个道理,我也不必劝你什么了,我们必须除掉杨坚,这是我们的任务,也是韩章木鸡的任务。”

高渐飞道:‘我明白,这件事情是你负责的,接下来也仍旧是你负责,我们都听你的命令行事。’

“很好。”萧泪血:“七月初七这一天,我们要当着天下群雄的面摘下杨坚的脑袋。”

这一刻萧泪血说出了他的计划,一个极其胆大的计划。

高渐飞、跋锋寒胆子一向很大,但被萧泪血的行动惊讶住了,但他们没有退缩。

这一刻他们已经下定决心一定要诛杀杨坚,不能让韩章、木鸡的鲜血白流。

高渐飞离开了,跋锋寒没有急着离开,而是望着萧泪血道:“韩章、木鸡是不该现在死的,虽然我不明白为什么韩章、木鸡现在死了,但我相信朱猛的眼光不会出错,也相信你不会投奔大镖局。”

萧泪血还是什么都没有解释,斗笠遮挡着萧泪血的面容,根本也瞧不见萧泪血的神情。

他提着天下最可怕的武器——一口破旧的箱子,立在茫茫夜色中。

这一刻他显得是那么的孤独,那么的寂寞。

不过这一日还有一个消息也惊动了长安城。

上官金虹发话了。

第四十二章、一场决战而掀起的风波

江湖上的人知晓柳随风这个名字最初是因为柳随风给上官金虹奉上了拜帖,而这份拜帖不是寻常的拜帖,而是决斗帖。

柳随风要和上官金虹一决高下,瞧一瞧百晓生兵器谱上排行第二的子母龙凤环,故而才有了接下来一连串柳随风极其惊艳的事情。

柳随风杀玉箫道人、败跋锋寒、斩银戟温侯吕凤先。

金钱帮进行的三波攻势,柳随风都已成功化解了。

每个人都在等待上官金虹的回应。

一直以来上官金虹对于柳随风的拜帖没有任何的回应,但这一次吕凤先身死,上官金虹终于有了回应。

七月初七,慈恩寺,大雁塔下。

这十一个字几乎在一瞬间传遍了长安城上下。

长安城上下都因这十一个字而血脉喷张起来了。

二十年未曾真正出手的上官金虹如今终于要出手了。

这一战胜负如何呢?

经过了玉箫道人、跋锋寒、银戟温侯吕凤先的惨败以后,长安城上下已经没有任何人能估量得出柳随风的武学造诣到底到达了一种什么样的地步了。

因此以至于在众人眼中,自小李探花李寻欢封刀退隐以后,几乎是无敌于江湖的上官金虹出手,也没有几个人能拍着胸脯断言上官金虹一定能杀死柳随风。

不少人也认为上官金虹也实在应当出手了。

柳随风没有入长安以前,金钱帮虽然在长安城内部一向颇为低调,可金钱帮的行事作风却极其的强硬,不给任何人的面子,也是无论什么人都不敢招惹的身上。

昔日有些长安城大人物明面上招惹了金钱帮,他们就瞧不见第二天的太阳了,不少知晓辛密的人都清楚那些招惹金钱帮的大人物其实是大镖局以及李家指使的,可金钱帮处置起来,没有任何犹豫与手软。

可柳随风入长安以后,居然接连击杀了金钱帮两位长老级别的高手,百晓生兵器谱上的玉箫道人、银戟温侯,这使得金钱帮在长安城中的声望地位也不如以往了,甚至于金钱帮内部也开始人心思变了。

甚至于还有一些人认为柳随风会挑战上官金虹完全是长安太守李渊指使的。

毕竟李渊和上官金虹为了争夺长安一带的权力,虽然明面上相安无事,可暗中却已成了水火不容的局面。

因此这种推断也不是没有可能。

现如今的上官金虹已经是箭到弦上,不得不发了。

柳随风这个人必须料理掉,因此上官金虹自然就不能不出手了。

这是一些认为上官金虹必须出手的人。

但还有一些人有其他的判断。

有人认为上官金虹对柳随风出手,其实并非是为了杀柳随风,而是为了上官小仙。

得出这个道理的人是振振有词的。

有人认为上官金虹最宝贝的女儿上官小仙爱上了这个叫柳随风的籍籍无名之辈,故而想要以玉箫道人、银戟温侯之死,而使得柳随风成名,并且加入金钱帮,成为上官小仙的夫君。

如此一来,金钱帮虽然失去了玉箫道人、银戟温侯,但得到了一个潜力无限的青年才俊,未来金钱帮的中流砥柱,这笔买卖是稳赚不赔的。

当然上官金虹接受柳随风宣战以后,长安城上下传出了诸多各种各样的猜疑与推断,这一时之间,甚至于将柳随风击败银戟温侯吕凤先的风头都盖过去了。

长安城上下几乎都在讨论七月初七,上官金虹、柳随风在慈恩寺大雁塔下的这一战。

关于七月初七这一战,江湖上的人只知晓时间地点。

但所谓的时间只是大时间,七月初七这一天。

但具体什么时候,江湖上还没有几个人知道,似乎这一战根本不希望被人瞧见,而知晓时间的如今也只有柳随风这位参与决斗的人。

这期待已久的一战,终于很快就要到来了,柳随风没有因为这一战有任何的激动亦或者恐惧,他在半夜为银戟温侯烧了一堆纸钱,随即便躺在床上。

他一躺下就睡着了。

可这一日注定有许多人睡不着。

司马超群、李渊都是其中之一。

司马超群并没有将上官金虹、柳随风决战的消息告诉给卓东来。

消息是在即将入夜的时候传来的,司马超群命令大镖局上下封锁了消息,他要等卓东来完全恢复的精神体力以后,再将这个消息告诉给卓东来。

他身经百战,很清楚有时候越早得到消息,并不一定越好。

如今卓东来最需要的便是休息。

可因为他得到了这个消息,因此他就已经开始睡不着了。

司马超群和李家三小姐李秀宁见过了。

李秀宁询问了一下长安居酒楼的袭杀,司马超群没有任何隐瞒告诉了个李秀宁,后面有询问了一句:不知道金钱帮是不是已经和雄狮堂暗中沟通了,还请大当家小心啊。

司马超群对于李秀宁提出的这个疑问,并不太惊讶。

他得出的判断是金钱帮和雄狮堂虽然没有狼狈为奸,可金钱帮至少是知晓一些其中内情的,甚至上官金虹也可能参与。

可他对于金钱帮是否会趁机施行吞并大镖局的行动,司马超群并不担心。

他是拎得很清楚的。

金钱帮的敌人并非是大镖局,而是李渊。

即便金钱帮吞并一个大镖局,李家还能扶持下一个大镖局。

如今的大镖局虽然已半加入李家阵营,可并不完全是李渊的人马,因此只要金钱帮可以击败李渊,那大镖局也能成为金钱帮的朋友。

从始至终大镖局都在李渊和上官金虹这两股势力面前立于不败之地了。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睡不着。

他相信上官金虹和朱猛应当是有联系的,而且这次杀死木鸡、韩章的行动似乎也实在太成功了。

正如卓东来所言,一件事情如若太成功了,那就会存在蹊跷。

可如今这件事情存在什么蹊跷呢?

司马超群见到吴婉以及那一双儿女以后,他就什么事情都没有想了。

他是一个家庭和事业分得清楚的男人。

在面对儿女与妻子的时候,他从不会提起大镖局的事情。

不过瞧见吴婉以及一双儿女的时候,司马超群生出了一个念头:“或许雄狮堂的醉翁之意不在酒,杀杨坚是假,或许要对付自己身边的人才是真。”

他决心派遣心腹暗中保护吴婉以及一双儿女,特别是七月初七这一天,绝对不能出现任何差池。

第四十三章、谋在长安

饭后李渊将李世民、李秀宁两人留下来了。

若非李建成在外面领军,这个时候李渊也已经让李建成留下来了。

如今只有李世民、李秀宁。

李世民一向负责长安城治安与政事,而李秀宁则一向负责对江湖上的各种事宜,两人虽然都是李渊的儿女,但有时候更是李渊的左膀右臂,李渊最信任的人之一了。

三人跪坐在一张雕刻有彩凤图腾的木案前,案上还摆放着许多精致的点心,可这一次聚集在一起绝非是吃点心,话家常那样简单。

李渊一开口就步入了正题:“上官金虹、柳随风决战于七月初七这一天,你们如何看?”

李世民微微一笑。

他是个无论什么时候都能笑得出来的人,他的身上有一种李渊非常欣赏的沉稳与大气。

李世民说道:“朱猛留书要取雄狮堂叛将杨坚人头也是再这一天,这一天同样也是司马超群开香堂收杨坚开山大弟子的日子。”

李秀宁浅浅一笑,笑的颇为优雅从容:“决战的地点在大雁塔慈恩寺,据我所知这里距离大镖局的府邸实在颇近,如若有人骑马,不消一炷香的时间便能抵达大镖局,而且慈恩寺虽然并非是上官金虹打造,而大雁塔却是上官金虹为夫人林仙儿祈佛而铸就了,前后耗费了三年的时间。”

李世民玩味一笑,悠悠然道:“孩儿曾见过上官金虹几面,又研究过关于上官金虹的资料,上官金虹并不是那种喜欢华衣美服玉盘珍馐的人,他能走到现如今这种地步,唯有一个字权,上官金虹好权,可一个好权而冷酷无情的人,居然会为一个女人而修筑耗费大把财力的大雁塔,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李渊的脸原本就很长,皱起眉头的时候就更长了,此时此刻李渊的眉头狠狠皱起来了,但很快也就笑起来了。

李渊微笑道:“因此你怀疑大雁塔中另有乾坤?”

“这的确是唯一可以信服的解释,但也不排除上官金虹非常疼惜林仙儿这个女人,可这种可能以上官金虹一贯的性情来说,是极其不可能的。”李秀宁说:“不管如何大镖局哪里,我们是不允许有失的,如若大镖局覆灭了,那父亲与洛阳王世充的博弈便落于下风了,而长安地下势力便又开始风起云涌,那个时候上官金虹再一次搅动风云,不知道是何等的麻烦,何况如今已经是极其重要的时候了。”

李世民也同意妹妹李秀宁的意见:“孩儿也认为柳随风、上官金虹这一战,我们不能不防备上官金虹暗渡成仓,出招对付大镖局,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李渊点头,但又有一个问题:“上官金虹、柳随风决战的地点在慈恩寺大雁塔下,可时间呢?这是我们迄今为止还捉摸不透的事情,秀宁,这件事要劳烦你了。”

李秀宁电梯:“明日我便前去会一会这位柳先生。”

李渊露出了放心的笑容,但很快眼中又闪过了一抹杀气,沉声道:“大镖局的确不容有失,但若一味防备也是不可取的,世民,如若有人奇袭大镖局,你可见机行事。”

李渊说出这番话,眼中的杀机更甚了。

李世民常年跟随在李渊身侧,哪里不知道李渊的意思。

李渊此番言语也意味着要动一动金钱帮了。

现如今金钱帮已经损失了玉箫道人、银戟温侯这两位的大将,如若在除掉荆无命、诸葛刚、蛇鞭西门柔等人,那自然就再好不过了。

李渊打的主意居然是要金钱帮赔了夫人又折兵,元气大伤的打算,这令李世民有些意外,可一向杀伐果断的李世民喜欢的便是这种意见。

他对着李渊拱手,微笑道:“孩儿定当要来人有去无回,必要的时候也需要让大镖局的司马超群、卓东来明白一下自身的位置。”

李渊非常满意点了点头:“很好,他们这几年的行动实在有些越界了,让他们清醒一下也好。”

父子三人的交谈,最终以非常愉快的方式结束了,但李秀宁对于李世民、李渊的判断有些担忧。

她一向处理江湖上的事情,知晓江湖上的人是何等的可怕,绝非是有勇无谋之辈,而上官金虹能使得金钱帮占据天下第一大帮的地位,无人能撼动,上官金虹又是多么可怕的人。

这样一个人难道想不到这一点吗?

只不过李秀宁也知道,既然父亲将这件事交给二哥李世民,就是不希望她一介女子在这件事情上有任何心慈手软,最终留下大患。

她明白即便劝说也没有用。

她如今只希望计划一切顺利。

上官小仙躺在一个人的大腿上。

这是个芳华绝艳,艳冠天下,甚至也曾惑乱天下的女人。

这个女人双膝跪坐在蒲团上,手中捏着一圈佛珠,面向着佛堂中的佛陀,轻声念道着般若经。

她看上去全身上下都流露出一种非凡的脱俗气质,简直就如仙佛一般,给人一种仿佛随时都要飘然而去的感觉。

上官小仙躺在这个女人的大腿上,仰头望着这个女人那完美无瑕的面孔,嘴角上勾起了一抹甜甜纯纯的笑容。

过了半晌,女人放下了佛珠,低头望着大腿上的上官小仙,脱俗无暇的面庞上露出了一抹颇为宠溺的笑容,伸出那如雪花般的玉手轻轻拍了拍上官小仙的脑袋,轻柔问道:“你这丫头,怎么还想小时候那样缠人,如今你可是大姑娘了。”

女人身上带着一种圣洁的气质,可声音却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娇媚。

这个女人仿佛是仙与魔,神与佛的综合体。

可以令人瞧见天堂,也能让人堕入万劫不复的地狱。

上官小仙望着女人的大腿上又蹭了蹭,还狠狠搂住女人的柳腰,很娇憨道:“在娘亲面前,小仙永远是小孩子。”

这个女人居然不是别人,正是上官小仙的生母,昔年艳名满天下,祸乱了天下的武林第一绝色林仙儿。

此时此刻无论什么人瞧见林仙儿这种模样,也都会很惊讶了。

任何人都很难想象得出,以妖艳风情狠辣而闻名于天下的林仙儿居然会变成这样一种近乎于仙佛的气质模样。

可她的确是林仙儿,上官金虹的夫人,金钱帮的帮主。

虽然她已经有太久没有在江湖上露面了,但他的风采不但不逊色二十年,反而更甚了。

如今江湖上下大概没有什么人能抵挡得住林仙儿那浅浅一笑了。

第四十四章、指点江山

她的笑曾令上官金虹心醉,如今她的笑已经不能令上官金虹心醉了,可却能令上官金虹心迷。

世上若还有什么人能让上官金虹彻底柔软下来了,这个人不是荆无命,不是儿子上官飞,也不是女儿上官小仙,而是她,林仙儿。

上官金虹从未想过自己会爱上一个女人,而林仙儿也一样,她从未想过这一生居然会真正爱上一个男人,一个以往认为只可能成为利用对象的男人。

她们极其不可思议的在了一起,成为了当今武林最有权势的一对夫妻。

上官小仙喜欢躺在林仙儿的大腿上,她感觉母亲的大腿很柔软,母亲的笑容很迷人,甚至于小时候她曾因母亲对父亲轻轻一笑而吃醋,她实在很痴恋林仙儿,因此在林仙儿的面前,她显得极其的娇憨纯真可爱,简直和其他待字闺中,心中千千诗的女孩子家没有什么区别。

只不过她毕竟是上官小仙,而林仙儿也毕竟是昔年那个祸乱了江湖的绝代妖姬,红颜祸水,因此他们这对母女自然和其他母女不同的。

林仙儿将佛珠放在桌上,随即便伸直了柔美修长的双腿,坐在蒲团上,她的头上没有一丁点装饰,她的身上也没有半点的首饰,她的衣裳也是寻常不过的僧袍,可她那种风华绝代,那种圣洁与娇媚,却已令人感觉要窒息了,当然此时此刻的林仙儿眼中还带着其他人也绝对瞧不见的慈爱之色。

林仙儿轻轻抚摸着上官小仙的秀发,柔柔道:“说说吧,你这丫头最近又遇上了什么烦心事了?”

上官小仙嘟了嘟嘴,很不乐意道:“我可是想娘亲才来的。”

林仙儿浅浅一笑,颇为优雅与雍容:“知道啦知道啦,好了,丫头,快点说吧,否则你父亲就快来了。”

上官小仙一震,诧异道:‘父亲这个时候来佛堂干什么?’

林仙儿淡淡一笑,没有回答上官小仙的问题,而是道:“你快点说吧。”

知女莫若母,这句话是没错的。

上官小仙在其他人面前,可以将人玩弄在鼓掌之中,可上官小仙的心思却是瞒不过母亲林仙儿的。

她长长吐了口气,道:“今日银戟温侯吕凤先又死在了柳随风剑下了。”

林仙儿眼中闪过了一抹叹息之色,但很快又恢复了。

她轻轻抚摸着上官小仙的秀发,道:“这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你又为什么因为这件事而愁眉不展呢?”

上官小仙摇头:“女儿自然不是因这件事而烦恼,而是因为柳随风在这一战之中居然使用出了权力帮第二巨头流云水袖赵师容的五展梅剑法,而且看他与吕凤先对阵,这套剑法已是炉火纯青,登峰造极了。”

林仙儿浅浅一笑,道:“你担心那个赵师容抢走你看重的柳随风。”

上官小仙重重哼了一声,随即翻了个白眼:“娘亲怎么还拿女儿打趣哩,女儿可没有喜欢上那个柳随风的意思,只不过有些担心柳随风这个人的身份。”

林仙儿又笑了笑,似乎没有回答上官小仙的意思。

上官小仙坐起身来,她双手搂着林仙儿的后背左右摇晃,嘟囔道:“你和父亲设计了这一系列的计划,难道不能吐露一点给女儿听吗,否则女儿可愁死了。”

林仙儿无奈摇了摇头,握住了上官小仙的柔滑的小手,叹道:“你可不要问我,要问就问你的父亲。”

“你也不要问我,要问就问你的母亲。”

这个时候,上官小仙也缓步走进了这间佛堂,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

他提着一盏灯笼,在佛堂中柔和的烛光之下,显得更加慈祥了。

此时此刻无论什么人瞧见这三个人,也都只会认为他们是寻常不过的一家人,也绝对不会将这三个人和上官金虹、上官小仙、林仙儿这一家子联系在一起。

可这一家人相聚的时候,的确就是这个样子的。

上官小仙跺了跺脚,围着林仙儿撒娇不成,又拉着了上官金虹的衣袖,整个人几乎都拽着上官金虹,使得上官金虹那一身并不算名贵的衣裳,此刻也开始有些变形了。

上官金虹也颇有一些无奈,望了一眼自己的夫人,随即叹了口气,用左手划开上官小仙的双手,右手扶起,摇头道:“也不知道这个世上到底有什么人拿你有法子。”

说完这句话,上官金虹望着上官小仙道:“你去点灯吧。”

佛堂原本就有了四盏灯,为什么还要点灯。

可这一刻上官小仙已经开始兴奋起来了,从佛堂前的神龛下拿出了十三根拉住,九个灯盏,全部点燃。

佛堂顿时就极其明亮起来,简直如白昼一般。

上官金虹微笑望着林仙儿,微笑道:“仙儿,你拿出来吧。”

林仙儿点头,随即从一个抽屉中拿出一叠画满了各种图案的方布,随后按照次序将方布摆在地面上。

这一刻如果有人再一次瞧见地上的方布构成的图案,一定会非常惊讶,这居然是大隋的地图。

地图上勾勒的最多的两个地方则是长安城以及洛阳两地。

地图上写下最多文字的居然不是地势山脉等等,而是一个个世家,一个个江湖势力,以及一个个义军势力。

这居然是一副涵盖天下局势的地图。

此时此刻无论什么人瞧见这样一副地图,都是非常吃惊的,无匹的吃惊,可林仙儿也好、上官小仙也罢,显然对于这地图已经司空见惯了。

上官金虹扫过地图上的文字,非常满意的点了点头,指着长安那一块,轻声笑道:“雄狮堂与大镖局本就是不共戴天,不可共存的死地,再加上洛阳太守王世充的推波助澜,有意要灭掉李阀威风,杀掉李阀气焰,使得和王世充有合作关系的雄狮堂更加与和李阀关系密切的大镖局势同水火,而杨坚的叛逃,更是将这把火彻底的点燃了。”

林仙儿喝了口热茶,浅浅一笑道:“大镖局想要覆灭雄狮堂,一统河朔中原到关东这条线路上的商道,继而将大镖局的大旗插上中原每一个地域,最终席卷大隋每一个角落,天下最大的镖局,而雄狮堂则是不能不除掉的障碍,故而卓东来、司马超群两人会收留杨坚,引起了和雄狮堂的尖锐对立。”

上官小仙也插言道:“雄狮堂堂主朱猛是个阴鸷冷酷脾气火爆的人,再加上我们的暗中支持,以至于朱猛做出决断要袭杀大镖局,灭掉大镖局的威风。”

上官金虹微笑点了点头,望着上官小仙道:“还有呢?”

上官小仙浅浅一笑:“灭掉了一个大镖局,李渊便会支撑起令一个大镖局,除之不尽,这自然不是我们的目的,我们的目的自然是要让长安这潭水搅混,以至于李家上下的人不能不插手这件事,他们如今最希望的可不是乱,而是定,因此一个籍籍无名,但本事超群的人自然是最好的选择,因此我们才选中了柳随风。”

上官金虹满意点了点头,叹道:‘其实不只是我们选中了柳随风,也是柳随风选中了我们。’

“为什么这样说?”

上官金虹轻笑道:“如若柳随风不想成名,那就不会答应对我下挑战帖,也才不会有今日这种大镖局、雄狮堂、王世充、李渊以及我们金钱帮卷入其中的局面了,这次行动我们若能成功,这个柳随风可真是居功至伟啊。”

上官小仙承认这一点,可她还是很疑惑,很诧异:“这个在江湖上没有一点名气的柳随风到底是什么人?难道他以前真叫柳随风?”

上官金虹点头:“他自然是真叫柳随风,只不过一些人喜欢称他为柳五公子。”

上官小仙娇躯一震,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望着浅笑的林仙儿以及微笑的上官金虹。

第四十五章、柳五公子

她深吸了口气,平静了下来,但还是很惊讶。

她望着上官金虹:“这个柳随风居然是几次惊鸿一现,以谋略协助权力帮扫平昔日大宋第一帮派天下社的柳五?”

上官金虹淡淡一笑:“柳五这个人江湖上知晓的人实在不多,可他的确是柳五,只不够当初他协助李沉舟除掉天下社最为重要的原因是因为流云水袖赵师容,而且赵师容成名的五展梅剑法,则是柳随风和赵师容一同创造出来了,而且最有趣的是赵师容最得意的五展梅剑法以及五瓣兰刀法,不但可以是剑法也可以使得刀法,甚至可以刀剑同时使用,我也不能不承认这位柳先生的确是个天才。”

柳随风当然是个天才。

倘若不是天才,又怎么可能几乎协助权力帮在攻打天下社之时损失几乎全无,便覆灭了天下社,使得权力帮成为了大宋江湖第一大帮派呢?

如若柳随风不是天才,又怎么可能在九个月前,仅仅用了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就将和权力帮为敌以萧秋水为首的神州结义一行人,杀个丢盔弃甲,死的死,逃的逃,降的降呢?

柳五这个名字几次惊鸿一现,却也几次惊颤了江湖,惊艳了江湖。

这样一个人若没有本事早已经死了。

大宋江湖能知晓柳五这个名字的人,实在没有几个,见过柳五这个人的人更没有几个,而知晓柳五便是柳随风的更是寥寥无几。

柳五这个人被誉为是大宋武林最神秘的人,也被天欲宫的绝代军师决胜千里艾千略当作平生唯一的对手,而柳五覆灭天下社那一战,更是被汴梁京师第一大帮派金风细雨楼楼主苏梦枕奉为旷世经典的江湖对决。

而最令大宋群雄忌惮的是,权力帮三大巨头分别是权力帮帮主君临天下李沉舟、流云水袖赵师容,而至于第三位,江湖上的人揣测是权力七雄之中排行第二的陶白窗,可还有人认为权力帮第三巨头则是几次惊鸿一现,使得权力帮渐渐称霸江湖的柳五。

长笑帮帮主曾白水曾私下对试剑山庄庄主司徒十二笑叹道:“江湖上之所以忌惮权力帮,其中一大部分都是因为这个柳五。”

而以剑法冠绝天下的司徒十二也不能不赞同这一点。

可柳五这个名字知晓的人还是不多,即便知道的人也没有几个愿意提起,甚至于他们希望柳五这个人永远不要在江湖上出现了。

柳五在江湖上出现了三次,使得江湖局势进行了三次惊天动地的变化,不少人甚至将柳五当作了一个神话,一个禁忌的神话。

上官小仙是知道柳五这个名字的,可知道这个名字也是因为金钱帮那无孔不入的情报网络,可关于柳五这个人的其他一切,也都是未知,可柳五的威风她也是清楚。

她曾一直将柳五当作这一生最强的对手,最想战胜的对手。

可她绝对没有想到那个如天外神龙,行踪飘忽不定的柳五公子,居然就是如今在长安城席卷风云的超级剑客柳随风。

他等上官小仙彻底冷静下来以后,才开口微笑问道:“你是不是在想为什么柳随风既然是柳五这个随随便便就可以艳颤江湖的人物,为什么还想要成名?”

上官小仙点头:“柳随风若继续使用柳五的名字,那必定是江湖上最叱咤风云的人物之一,他已经成名了。”

上官金虹摇头叹道:“小仙,你错了,柳五这个名字只不过是为了权力帮而存在的名字,而不是柳随风。”

上官小仙微微一怔,随即道:‘父亲的意思是,柳随风想要的成名是要远离权力帮之外的成名?’

上官金虹点头:“准确来言,柳随风会以柳五这个名字协助权力帮,其中一大部分是因为流云水袖赵师容,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李沉舟等这一干子的朋友,否则柳五这个名字大概也不会出现在江湖上。”

上官金虹感叹道:“柳随风这个人不喜欢江湖权力的争夺,也志不在此,否则如今的大宋武林的局面或许要更加血腥,如今的权力帮的势力或许也要更大,也正是因为柳随风志在成为江湖纵横快意的侠客,也使得权力帮错过了这个惊颤天下的军师级的谋才。”

此刻她已经明白了上官金虹的意思了。

柳五这个名字是柳随风因赵师容、李沉舟而出的名字,但柳随风是个极其骄傲自负的人,并不希望以这种方式出名,而且柳随风也一向不喜欢牵扯江湖权力的争斗,只希望做一个快意恩仇江湖侠客,故而也只是以柳五这个化名协助权力帮。

而权力帮只能得到柳随风的协助,而绝对不能使得柳随风加入权力帮,因为柳随风也正是他的名字一般,随风而起,随风而去,潇洒自在,无人可以驾驭掌控。

上官小仙轻轻叹了口气,轻哼了一声,她狠狠瞧了父亲上官金虹一眼,道:“父亲是什么时候知晓柳随风的身份的?”

上官金虹笑了笑:“也只比你早那么一点,今日柳随风面对银戟温侯吕凤先施展五展梅剑法的时候,得出的结论,在此之前我们已经对柳随风调查了许久,一无所获,倘若不是他施展出五展梅剑法,或许我们还是不知晓他的身份。”

上官金虹是没有半点夸张的。

自从上官小仙修书给柳随风,邀请柳随风入长安之时,他就派大量的人手调查柳随风这个人,对于柳随风的日常起居,行动爱好等等都做出了极其精细的调查,可柳随风这个人仍旧是江湖上籍籍无名的人,而今日柳随风施展出了五展梅剑法,而荆无命记起了大宋极其神秘莫测的柳五资料,才最终得出了结论。

而在这段时间上官金虹已经耗费了十万两银子、一千三百九十二个人对柳随风进行调查了。

上官小仙有些担心:“柳随风是柳五,他可不可能是权力帮派来的?”

上官金虹打断了上官小仙的话:‘大宋江湖,和权力帮一争长短的就有朱大天王以及天欲宫的项飞梦等人,李沉舟处理大宋内部都自顾不暇,又怎么可能有野心图谋大隋的江湖势力呢?也正是因为我们知道了柳随风的身份,才更加放心我们的计划了。’

上官小仙这个时候终于完全放心了下来。

柳随风这颗棋子一直是她最担心的,如今看来这种担心已经是多余的,而柳随风也的确是为了成名而来。

以柳随风这个独立的身份成名。

第四十六章、飓风中心

林仙儿递给上官金虹一杯茶。

林仙儿微笑道:“柳随风的另一个身份虽然是我们意料之外的事情,可局面还是掌控在我们的手中,只不过一场对弈,自身不出现半点庸手错手,这是最基本的,而对手是否会出现错手妙手,才是决定棋盘上胜负的关键,所谓成事在人谋事在天,这句话是不准确的,应当说成事在人谋事也在人。”

上官金虹微笑点头,他喝着林仙儿递来的茶水,一双眼神忽然变的说不出的深邃与悠远,幽幽道:“李家子女个个都是人中龙凤,唯有李渊优柔寡断了一些,如今也只看李渊是否能为我们添上一把助力吧。”

林仙儿皱了皱眉。

她指着地上洛阳的方向,轻声叹道:“这个朱猛阴鸷冷酷,行事常常出人意料,他那里不知道会弄出什么名堂,还需要好生注意一下,如若乱了这一盘好棋,那除掉便是。”

这一刻的林仙儿颇有二十年的杀伐果断与冷酷无情。

此时此刻倘若有他人听见林仙儿、上官金虹、上官小仙这一家子的对话,绝对会毛骨悚然,上官金虹说李家个个人中龙凤,而上官一家岂非也是如此,而且个个都是可谋天下的狠角色。

她也笑了起来,这个时候上官小仙心中的那块石头总算落地了。

她一向相信父亲上官金虹和母亲林仙儿的联手,几乎算得上是天下无敌,世上绝对没有任何人挡得住了,不过柳随风的身份令她生出了几分疑虑,如今这疑虑也消失了,上官小仙也彻底安心下来了。

至于柳随风在这一次谋划以后或者谋划之中,是不是会死在长安城,上官小仙一点也不在意。

她可是不是那种自己的身子被人瞧见,就会以身相许的女人。

即便柳随风死了,那个时候或许也只是难过几天吧,毕竟柳随风这样有趣而且有本事的人物是不常见的。

仅此而已。

柳随风是不在意的,

柳随风对许多事情都不在意。

对金银财宝,他不在意,他若在意,他已成为绝世商贾了,躺在金山银山中了。

对于权力,他也不在意,他若在意,此时此刻也在权力帮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号令天下。

他甚至可以独开一门,金戈铁马,纵横江湖。

对于美色,柳随风也不太在意。

他喜欢见美人,也喜欢与各种各样气质的美人交谈,可他不是两只脚的情兽。

世上许多人在意的事情,他都不太在意,世上许多人不在意的事情,可他偏偏在意的很。

无论在意也好,不在意也罢,他都是能想得通的。

一个人倘若想不通,那根本就不是在意与不在意的问题,而是愚蠢与聪明的问题了。

他一向不是个愚蠢的人,因此对于许多事情都想得清楚。

他自认也明白,当自己施展五展梅剑法的时候,上官金虹极有可能会将柳五这个名字和自己联系在一起。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倘若上官金虹这点本事也没有,那他还真会小觑了上官金虹。

可这对于柳随风来说,只不过是无足轻重的事情。

即便自己的名字被上官金虹知晓了,又如何呢?

如今他是柳随风,他只是柳随风而已,上官金虹也不会将他怎么样。

现如今长安城的布局已经到了收官的地步了。

大镖局有大镖局的布局、雄狮堂有雄狮堂的判断,李渊也有李渊的想法、金钱帮也有金钱帮的念头,这纵横交错的布局没有到最后一刻,没有谁能知晓谁是真正的赢家。

不过柳随风是可以肯定两件事的。

第一,他绝不是这场长安城风云之后的赢家;

第二,他已成为了这场混乱风暴的中心了。

至少有一件事许多人都必须来找他——决战的时间。

七月初七、慈恩寺、大雁塔。

长安城上下都在传着这十一个字,这是已经轰动天下的决战订下的时间与地点。

可时间只有七月初七,具体在什么时候交锋呢?

这一点长安城上下没有几个人知晓。

可只要是聪明人都应当清楚一个人是一定知晓的——柳随风。

他柳随风知晓了决战的具体时间,那也昭示着明日必定有不少人来找他。

明日是七月初六,后来就是七月初七了。

如若明日不问,那就没有机会知道了。

上官金虹的传话抵达醉春风客栈的时候,柳随风就想明白了。

也正是因为想明白了,因此才明白长安城的棋局已经到了收官的时候。

他不喜欢参与那些所谓的帮派争斗,可他喜欢瞧见各大帮派与势力之间那种权谋的交锋,这实在是非常刺激的事情。

而柳随风一向喜欢刺激。

柳随风将吕凤先的尸体安葬后已夜色已经很深了,他回到房间一沾到床就睡着了。

他一点不担心明天的事情,而且还非常期待明日的事情。

明日一定是非常热闹的一天。

七月初六,晴,晴空万丈。

这一天的天气实在很好,非常好。

可不少走在长安的人都有一种感觉,这种感觉就是安静。

长安城明明和平日一样繁华热闹,可让人感觉居然是前所未有的安静,一种令人心慌慌甚至有些窒息的安静。

这似乎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平静?

萧泪血提起了他的箱子,走出了那间他租住了小屋,走进了和木鸡、韩章一次相见的春风巷。

韩章、木鸡已经死了。

他们的尸体已经被司马超群派人收敛起来了。

那间小屋中已经没有韩章木鸡了,高渐飞、跋锋寒也没有居住在哪里,可萧泪血偏偏走进了春风巷,走进了那间小屋干什么呢?

明日便是要杀杨坚的日子,今天,他实在不应当出来行动。

他的行踪还没有被任何人知道,他现在是个秘密武器,可他为什么偏偏选择在这种极其特殊的时候,还要冒险走在长安城呢?

这一点高渐飞是很不明白的,他甚至想要问萧泪血,只不过被跋锋寒拉住了。

跋锋寒只说了一句:“朱猛相信萧先生,我们更要相信萧先生。”

高渐飞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他一向相信自己的朋友。

清晨阳光照射在柳随风脸上的时候,柳随风才起床下房间吃早点。

今天的醉春风客栈极其的安静,柳随风走哒大堂的时候,甚至可以听见有些客人喝粥的身体。

他抬起一双睡眼,就瞧见了一个女人亭亭玉立立在下楼梯口的地方。

这个女人不是别人,正是李家三小姐李秀宁。

这是柳随风和李秀宁的第二次见面。

第四十七章、三个条件

醉春风客栈原本就是个格调高雅的地方,这里来来往往入出的人,非富即贵,因此这里的热闹事情比起其他的客栈要多上不少,不过这里也是个守规矩的地方。

可自从柳随风在醉春风客栈住下以后,几乎每天都会发生许多不可思议的事情,今日也是一样的。

李家三小姐李秀宁居然亲自找上了柳随风,而且专程在楼下大堂等柳随风。

柳随风立在楼梯上,望着楼下的李秀宁。

这也就是他们的第二次见面。

李秀宁是个非常英气的女子,今日她给人的感觉也是说不出的英姿飒爽,虽然今日李秀宁换上了一身蓝白相间的长裙,胸前、头上、手上都有非常精巧的装饰,可那种江湖儿女的侠气仍旧可以从李秀宁的眉宇间瞧得出来。

他是很欣赏这样的女子的。

事实上他对于天下漂亮的女人,都有一颗欣赏的心。

无论阴狠毒辣也罢,还是温婉贤淑也好,亦或者古灵精怪甚至智计如妖等等类型的女孩子,他都很欣赏。

他一向认为这个世上只有剑、对手以及女人才是值得欣赏的,而其他的一切事情也都不过寻常尔尔。

李秀宁自然属于那种女人之中值得欣赏的一类女人,瞧见这类女人,柳随风的笑容不但会幽默许多,而且也会柔和许多,他的心也会软上一些,而这个时候许多平日不可能会去做得事情,也会许诺下来。

因此她曾对他说:“你迟早有一日会败在女人的手上。”

而他只是笑了笑,玩味望着她:‘这一生我似乎只败给了你,你是我命中唯一的克星,当然也是福星。’

他喜欢瞧着她瞪着自己以后又转过身露出娇羞的神色。

正如此时此刻李秀宁一般,难以承受他那种欣赏的视线,而微微偏过头。

世上大概没有几个女人会如此大胆一直和男人直视,何况柳随风这个人虽然并不算十分之英俊,但柳随风的眼中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气质,特别是笑起来的时候,更令人感觉有些凉,有些慌,甚至于还有一些心麻。

因此李秀宁也承受不住柳随风的眼神。

柳随风微笑着走下来,走到了李秀宁面前。

他望着李秀宁笑着道:“昨日有个老道士硬是拉着我算命,说我今日桃花运当头,我嗤之以鼻,认为他实在是个江湖骗子,如今看来,我似乎是误会他了,我的运道实在不错。”

李秀宁浅浅一笑,并没有寻常女孩子家的害羞,反而很落落大方。

她指着不远处那张早已经订好的雅间:“柳先生可否借一步说话?”

柳随风自然点头。

有些话本就不适合被所有人知晓。

雅室。

李秀宁为柳随风添了一杯酒,随即便又一次开口了:“柳先生在长安城接连三战,击败了玉箫道人、跋锋寒、银戟温侯三大高手,现如今已是长安城中风头最盛的人物了,明日有将和天下第一大帮帮主上官金虹交锋,在此秀宁祝先生旗开得胜。”

柳随风喝下了酒水,望着李秀宁道:‘是不是旗开得胜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现如今长安城上下都很好奇七月初七,我究竟在什么时辰和上官金虹交手,我相信世上大概没有几个武人愿意错过这一战,因此现如今长安城上下将这个消息几乎已炒到了三千两银子,不知道我说得对不对?’

李秀宁闪过了一抹诧异,她没有想到柳随风如此直接,也如此洞若观火,知晓此行的目的。

在聪明人面前说话,自然也要聪明一些,而不是自作聪明。

李秀宁点头道:‘的确如此,这是一条绝密消息,迄今为止似乎只有阁下和上官金虹两人知晓,而今日秀宁前来见柳先生,也是想从柳先生口中探听这个消息,不知柳先生可否相告?’

“自然可以。”柳随风微笑道:“其实我一直在等你们来,我原本以为最先来的应当是侯希白、燕南飞亦或者跋锋寒,但没有想到是三小姐,不过不管谁来都可以,我都不在意,我对你们都是一样公平的。”

此时此刻李秀宁自然只能听着。

事情能进展的如此顺利,已经超出了李秀宁的预料了。

她从不缺乏耐心,也从来都很愿意倾听他人的心思,这也是为了李秀宁这个名字能被长安上下无论王公贵族亦或者贩夫走卒都尊敬的重要原因之一。

“我有两个条件。”柳随风笑道:“不过对三小姐,我有三个条件。”

李秀宁忍不住笑起来,问道:‘为什么对别人只有两个条件,对我偏偏有三个条件?’

柳随风的回答也很绝,也很让人无话可说:“因为三小姐是三小姐,天下间只有一个李秀宁,因此我就不能不特别一些。”

面对这样一个男人,说出这样一席话,还有什么法子呢?

李秀宁只能听着。

柳随风伸出一根手指,微笑道:‘第一个条件便是我告诉你的这个消息,你绝对不能告诉给任何人。’

李秀宁点头:“这是自然。”

柳随风道:“这个消息在外面价值三千两,但因为是秀宁小姐的关系,我只需要一千五百两便可以了。”

李秀宁愣住了。

她很诧异的望着柳随风。

她是看不出柳随风这种人是贪财的人,可柳随风这一席话却很明白的是在求财。

李秀宁点头:‘这自然也是非常合理的要求,但秀宁有一点不太明白?’

柳随风微笑道:“你不明白我这样一个人看上去实在不是个在乎钱的人,为什么要提出这样的要求?”

李秀宁点头:“昨日观先生和银戟温侯的交锋,在秀宁眼中真正的剑客应当就是先生这样的。”

柳随风笑得愉快起来,他对着李秀宁拱了拱手道:“多谢三小姐赞誉,只不过三小姐似乎忘记了,人生在世虽然未必一定要家财万贯,但钱财这东西是不可或缺的。”

他举起这杯酒轻轻摇晃道:“譬如拿这杯酒来说,这小小的一杯酒就需要半两的银子,若没有银子,那我又如何能喝得起这里的酒,住得起醉春风客栈呢?钱虽然不是万能,可没有钱则是万万不能的。”

李秀宁露出了一抹非常真诚的佩服之色,她对着柳随风也拱手施礼道:“柳公子所言不错,钱财这种东西不可贪得无厌,但不可万万没有,秀宁愿意支助先生一万两,愿先生今后以后不再为钱财之事烦忧。”

柳随风面上没有任何变化,可心里对于李秀宁的气魄以及智慧实在有些佩服了。

世上大部分人走一步看一步都不会,又有几个人能如李秀宁这一般,走一步看三步,下五步呢?

这样的人无论在什么地方也都是极其出类拔萃的。

可柳随风摇头:“钱财这种事情不可没有,但也没有必要太多,何况我说出的话就如泼出去的水,绝不可能收回,一千五百两便是一千五百两,不能收回。”

李秀宁没有争执,立刻也答应下来,等柳随风提出第三个要求。

柳随风微笑道:“在下曾听江南第一名剑客燕南飞说过,三小姐曾向天下第一才女尚秀芳请教过古筝,一手古筝上的造诣冠绝长安,不知三小姐可否为在下弹奏一曲呢?”

李秀宁有些哭笑不得:“这就是先生的第三个条件?”

“不错,这是专门为秀宁小姐准备的条件。”

李秀宁望着柳随风,她实在有些看不透柳随风这个人了。

至少她以前从未瞧见过柳随风这种人。

可柳随风已翩然起身,走到柜台前,将那口古筝放在了李秀宁面前,随即便坐下,已要闭目聆听了。

第四十八章、第六个人

这是三个一点也不过分的条件,而且柳随风这一席话,实在令人难以拒绝得了,李秀宁是很欣赏面前这个男人的。

风雅而不虚伪,真实而不做作,从容而进退有度,逍遥而不放纵,冷静而又极其炙热。

短短的片刻相处,给予了她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仿佛如昔日在多情山庄瞧见多情公子侯希白的时候那样,实在令人生出耳目一新的感觉。

不过相对于多情公子侯希白的含蓄,柳随风的这种风雅与潇洒颇显得极其锋锐,简直就如一口极其有灵性的宝剑,令对方不能不真诚以来,以心瞧心。

李秀宁从不是个做作的女人,虽然她的确有这个资本。

既然这三个条件在她的接受范围之内,李秀宁随即便坐在柳随风面前,演奏起了古筝。

筝声如流水,清脆悦耳至极,只不过李秀宁的古筝声中居然带着一种男儿豪情的金戈铁马,尸山血海的味道,实在是独树一帜。

同日同时同刻。

萧泪血回到了昔日和木鸡、韩章最后一次相见的小巷,抵达了小屋。

这是个很暗的屋子,即便是推开了屋门,屋中也没有什么光亮。

萧泪血是个杀手,即便已经很久不杀人了,但也喜欢了黑暗的环境,黑暗能给他带来安全感,

可这一次推开屋门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他感觉到了死亡。

可萧泪血很冷静,一点也不慌张,一双死灰色的眼眸很平静望着小屋中大片的黑暗地域,慢慢道:“很好,你果然来了。”

“是的,我来了。”黑暗中发出了一道沙哑的声音,这道声音给人的感觉仿佛就是刀剑在摩擦一般,说不出的尖锐而刺耳,更令人心头生出一阵可怕的寒意。

“昨日司马超群击杀韩章、木鸡的时候,我刚刚抵达长安城,也正好瞧见了那一幕。”

他的声音虽然令人情不自禁生出一阵寒意,可给人的感觉却说不出的平静,仿佛世上一切的生死都只不过是寻常不过的事情。

萧泪血也很平静,声音也很冷淡。

“这本就是计划之中的事情,也没有什么好意外的,明日我、跋锋寒、高渐飞会取下杨坚的人头。”萧泪血:“我希望你也能办成那件事,我不希望木鸡、韩章的血白流。”

“我更擅长杀人,这件事你应当交给高渐飞或者跋锋寒去做。”那人冷冷道:“他们虽然算得上是高手,可若是杀人的功夫,他们比不上我。”

这是一种自信,

他说出这一番话甚至给人感觉仿佛世上绝对没有任何一个人在杀人的造诣上能及得上他一样。

这是一种非凡的傲气。

一个人若没有非凡的本事,是不可能拥有如此大的傲气。

这个人显然就是这种人。

萧泪血冷冷道:“第一,跋锋寒、高渐飞他们已经在大镖局的视线之下了,唯有你在昨日两场激战之中入了长安城,没有被发现,因此你算得上是完全隐形的;第二,即便司马超群卓东来知道你来了,那他们怎么可能想得到一个杀人的人,怎么可能会做出那种事情来?第三,任务的分工、你、我、木鸡、韩章早已经决定好了,如今情形没有发生变化,任务也不用变。”

那身躯仿佛与黑暗完美融合在一起的人,沉默了半晌,才慢慢开口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但你答应我的事情,希望你别忘记。”

萧泪血淡淡道:“只要你能活着离开长安,我必定能让你如愿。”

“好。”那人冷声道:“你可以走了,这里不是你该呆的地方。”

萧泪血也什么话都没有说了,交代完这些事情以后,他立刻便走,一点也没有半点逗留的意思,离开的非常果断,正如他杀人一样,绝不迟疑,也绝不冒进。

走出春风巷的时候,萧泪血已经完全放心了下来。

一切的计划都已经准备好了,任务也都已经分配下去了,现如今只需要执行了。

他相信那个人一定能执行得好这次任务,虽然那个人一向擅长杀人,可他相信那个人的本事。至于杨坚?

萧泪血眼中闪过了一抹冷冽的寒光。

在他的眼中,杨坚早已经是个死人了。

他抬起头,望着天上的太阳。

常年行走在阴暗中,即便是这些年来没有再杀人了,也一直行走在阴暗中,极少抬起头望着天上太阳月亮的他抬起了头,感受到了太阳的温暖与炙热,他心中忽然生出了一种说不出的感概,心中喃喃自语道:“朱猛啊朱猛,这件事了结以后,我们便两不相欠了。”

此时此刻如果有人注意到萧泪血,就会发现萧泪血这个看上去很冷的人,其实并不算很冷,反而给人感觉说不出的柔和。

但也只不过是萧泪血抬头望着天上太阳的那一刻。

一首古筝以后,李秀宁留下了一千五百两银票,一两不少一两不多,并且她还将酒菜钱结了,随后便带着消息离开了客栈。

七月初七、酉时三刻,慈恩寺、大雁塔。

这便是柳随风、上官金虹决战的具体时间。

酉时三刻。

这四个字值不值一千五百两?

在许多人瞧来,实在不值一千五百两,可在李秀宁看来,这四个字完全值一千五百两,即便柳随风开价一万五千两,她也是要买下的。

酉时三刻不但是上官金虹、柳随风决战的日子,大镖局司马超群开香堂收杨坚为弟子的日子也差不是这个时候。

李秀宁回到府中,立刻将打听到的消息告诉给负责这件事的李世民,而接下来的事情就完全交给李世民来处理了。

长安城各方势力的角逐他是一点也不在意的。

李秀宁离开以后,柳随风甚至还在沉浸在那颇有金戈铁马意味的古筝意境之中。

只不过今日李秀宁不是柳随风见到的唯一一位客人。

无论什么人想要得到决战的具体时间,都是两个条件——消息不要告诉给任何人以及三千两银子。

这是个好机会,轻而易举赚钱的机会。

第四十九章、一口匕首

荆无命将柳随风的消息传到上官金虹耳畔的时候,正是上官金虹用晚膳的时候,而这个时候柳随风一共已经卖出去了十三份消息,收下两万多两的银票。

上官小仙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忍不住笑了起来,道:“他可真不是个吃亏上当的人,如果武林中的人有他一半的生意头脑,也已成为商贾巨富了。”

上官金虹也笑了笑,他将一碗莲子羹递给荆无命,随即问道:“除开柳随风的消息以外,长安城中还有什么别的消息?”

荆无命握着莲子羹,并没有饮下,而是先回应了上官金虹的这个问题。

“据传大镖局的二当家卓东来是今日午时才起床,但并未离开大镖局,司马超群也一直呆在大镖局中,而李渊、李世民以及李神通都坐着平日的事情,并没有任何变化,今日的长安城平静如水。”

“越平静就越不平静。”上官金虹道:“如今都已经是到了收官的时候了,只能看谁能技高一筹,赢下这长安赌局了。”

上官金虹起身,没有问一句话了,也没有说一句话了,而是直接离开了。

饭菜已经吃完了,自然是要离开的。

只不过平日上官金虹是不会离开这样早的,平日上官金虹至少会和林仙儿、上官小仙随口聊些江湖与生活上的趣事,可今日不一样,似乎是因为明日和柳随风那一战。

荆无命禀告消息的时候,林仙儿从始至终都低着头,吃着亲手烹饪的菜肴,她的动作无疑是非常优雅的,这份优雅通过后天的训练,再加上岁月的沉淀,形成了一种难以言喻的非凡魅力。

荆无命则从始至终毕恭毕敬立在林仙儿面前,上官金虹走以后也一样。

他自然不是等待入席,而是等待一条命令。

过了好半晌,林仙儿放下的筷子,这才望向荆无命,悠悠道:“荆护法,现在你可以执行任务了。”

“是。”荆无命随即离开,离开的时候也将莲子羹一口喝下。

今日是决战前夜,而这决战前夜的重要性一点也不逊色于决战。

前夜是准备,没有准备,那想要胜利就不是容易的事情,而若有了充足的准备,或许胜利便就是唾手可得。

可这一夜,每个人都在准备。

准备明日的一战。

对于不同的人来说,明日一战的内容不同。

但每个人的目的都是一样的——胜者。

每个人都想要成为胜者,而绝不愿意成为败者,唯有胜者才能傲立于天地间,而败者则没有这个资格。

她推开了书房的大门,这里是上官金虹的禁地,但她是少数几个可以不请自入的人。

大门被推开,她就瞧见了那口百晓生兵器谱上排行第二的武器——子母龙凤环。

林仙儿合上屋门,轻叹道:“我没有想到明日这一战,你居然会用上它。”

上官金虹轻轻抚摸着子母龙凤环的锋锐出,轻笑道:“不但你想不到,其实我自己也想不到,不过如今的柳随风显然已经有了让我施展子母龙凤环的资格了。”

林仙儿皱眉道:“这个柳随风真如此可怕?”

上官金虹淡淡一笑,他敲击着子母龙凤环中的龙环,悠然道:“玉箫道人、银戟温侯都折戟在他手上了,他自然是个有本事的人。”

林仙儿淡淡道:“玉箫道人也好、银戟温侯也罢,他们一人心中无武、一人颓废了将近二十年,这两人又如何能和你相提并论,这似乎并非是你拿出子母龙凤环的理由。”

上官金虹摇了摇头。

他一向很喜欢这个聪明的女人,有时候面对这个聪明的女人,也感觉有些头疼,他感觉在这个女人面前,全身上下一点秘密也没有。

上官金虹微笑道:“还是被你看出来了,不错,最为重要的理由的确不是因为这两点,而是因为柳随风的另一个身份。”

“柳五?”

上官金虹道:“昔日燕狂徒创立权力帮以后,权力帮就成为了宋国第一大帮派,锋芒毕露,无人可挡,而四十年前燕狂徒在武夷山一战,最终销声匿迹,而权力帮也自此分崩离析,一片散沙,直到李沉舟横空出世,权力帮再一次迅猛崛起,击败天下社以后,又一次成为天下第一大帮派,可江湖上的人对于权力帮从来都不太了解。”

“你所谓的不了解是不是指柳五?”

上官金虹点头,但又很快摇头:“柳五只不过是其中原因之一而已,权力帮以权力三巨头为首,而和权力三巨头几乎平起平坐的又是权力七雄,而李沉舟、柳五便是权力七雄之一,随后便是四大护法、八大天王等人,可极其位置江湖上的人除开对于李沉舟颇为了解以外,对于其他权力帮中人,几乎一点也不了解。”

林仙儿明白了上官金虹的意思了。

权力帮第一高手自然当之无愧是帮主君临天下李沉舟。

李沉舟曾三次在江湖上展现过人武艺。

第一次是在峨眉金顶之上,几乎以一人之力震撼了天下群雄。

随后便是在面对神秘莫测的天欲宫副宫主歌舒天的时候,李沉舟只是出了一拳,便震退了歌舒天,而两人那交锋之地顿时便是一片焦土。

第三次出手是李沉舟和已经恢复甚至的迷天盟盟主关七关木旦。

两人在汴梁皇城之上各出了三十招,那一战惊天动地,震古烁今,使得京师上下所有高手都情不自禁关注这场决战,也成为了轰动天下的大决战之一。

三次出手,确立了李沉舟在武林之中至高无上的高手地位,而除开李沉舟意外呢?所谓权力帮其他两大巨头赵师容、柳随风的武功如何呢?权力七雄之中其余五位的本事如何呢?

等等都是谜题。

权力帮虽然以武震撼了天下,可帮中高手的绝技绝学却暴露的并不算太多,甚至于和权力帮屡次交锋的萧秋水也根本不知道权力帮中到底还有多么可怕的人物。

上官金虹倒了杯酒,悠悠然道:“赵师容思维缜密,行事果断,颇有治理之才,权力帮上下能被治理得井井有条,赵师容功不可没,而柳五有杀伐领军之才,三次柳五出手,协助权力帮震惊天下就可以见一斑,而陶白窗、商天良、恭文羽、麦当豪、钱山谷,在赚钱、兵器制造、毒药、暗器机关等等方面各有才华,而他们在武功上的显露却极少,正如神秘莫测的天欲宫一般,江湖上的所有人都知道宫主项飞梦是江湖上最顶尖最可怕的高手,可项飞梦却极少出手,没有人知晓项飞梦有多么可怕。”

林仙儿明白上官金虹的意思:“也就是说你和柳随风这一战,其实也在试探权力帮到底有多么深的蕴底?”

上官金虹淡淡一笑:“权力帮是宋国第一帮派,而金钱帮是大隋第一帮派,既然是第一,自然也不能不互相了解,若有一日权力帮席卷大隋亦或者金钱帮席卷宋国,那也好应付。”

他深深吸了口气,悠然道:“何况柳随风实在是个令人心动的好对手啊。”

林仙儿没有说话了。

这一刻无论什么言语都显得是极其的赘余了。

林仙儿从衣袖中掏出一口颇为陈旧,但保存的非常完好的匕首递给上官金虹,随即便离开了。

上官金虹握着匕首,嘴角勾起了一抹无奈的笑容。

这是口并不算是很名贵的匕首,但是他当年迎娶林仙儿的时候送给林仙儿的。

他送给林仙儿的时候曾说过:如果有一日你不想活了,可以将匕首交给我,我会了结你的命。

二十多年前,他和李寻欢一战,林仙儿将匕首递给了他。

他问林仙儿:“你这是什么意思?”

林仙儿淡淡道:“上官金虹若死,金钱帮定然如水中之花,镜中之月,不复存在!我是个在富贵中呆惯了的女人,没有了富贵,那就生不如死,与其生,不如死,你若死在李寻欢手下,我会去死。”

那一战他败了,但没有死。

今日这一战呢?林仙儿又将匕首交给了她。

上官金虹笑了笑,笑的很愉快,很得意。

人生在世,除开权以外,本已没有什么东西值得他在意了。

可如今至少有四个人值得他花费一些心思了。

林仙儿便是其中之一。

他创立了金钱帮这个傲视天下的霸业,而有她坐镇笑靥如桃花,很好,很好啊!

第五十章、今天是个大日子

卓东来恨不得想要杀了自己,他恨自己为什么如此嗜睡,为什么现在才醒来,可恨已是无用的情绪。

他知道此时此刻自己是不应当恨的,因为恨是无用的。

此时此刻他需要的不是恨,而是资料。

用过午饭以后,卓东来就开始收集资料,其中一大部分都是关于柳随风、上官金虹决战的资料,当然还有一部分是关于萧泪血的资料以及处理明日司马超群开香堂收弟子的这件大事。

面对如此多的事情,许多人耗费十天半个月恐怕也都处理不了,但卓东来在入夜的时候,都已经处理得井井有条了。

他接过司马超群递给他的波斯葡萄酒,喝了一口,驱除了身上的寒气。

司马超群望着面上虽然有些疲倦,但已经面色红润起来的卓东来,满意点了点头,微笑指着不远处的那口千锤大铁剑:“你说我明日要不要带上这口剑?”

卓东来不假思索:“要。”

“为什么?”

卓东来道:“第一,高渐飞、跋锋寒、萧泪血都是极其难以对付的人,而且他们的目的是杀杨坚还是杀我们,我们都不知道;第二,你是司马超群,你开香堂收弟子,若不带上你的成名武器,前来为你庆贺的武林同道也一定会很失望。”

司马超群笑得更愉快了,也更玩味了。

他望着卓东来到:‘其实最为重要的一点原因是因为你对明日的事情,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近十年来,你没有十足把握的事情根本没有几件。’

卓东来不否认。

他抬起头,一双眼睛颇为冷淡与锋锐,盯着司马超群道:“这岂非是你想要瞧见的事情?这些年来你一直感觉缺少了刺激,如今刺激的事情来了。”

“的确,刺激的事情来了。”司马超群走到卓东来身边,拍打着卓东来的肩膀道:“其实这些年来大镖局的一切让我感觉缺少了刺激是一方面的原因,令一方面是因为大镖局的一切你都为我安排好了,我实在很厌恶这种感觉。”

卓东来对于司马超群能说出这番话,一点也不奇怪。

卓东来淡淡道:“我明白,可你也应当明白,以你的性情实在不适合处理一些阴谋诡计,可任何一个超级大势力想要在江湖上生存下来,是不可避免的用一些阴谋诡计的,即便是当今七大门派也一样不可避免。”

他望着司马超群:“你是司马超群,你是天下江湖人士眼中的英雄,而这种阴暗的事情就交给我去做吧。”

司马超群望着卓东来,一双眼中涌现了红色的火焰。

他是喝下了一坛子刀烧子的,故而全身上下都感觉一种说不出的炙热与兴奋,一些平日不会说出的话,这个时候他也会说出来。

他望着卓东来道:“我记得你曾对我说过,大太阳底下固然光明,可即便再光明的地方也有阴暗的存在,那你还记不记得我的回答是什么?”

卓东来沉默了。

过了许久,他才开口回答了这个问题。

“兄弟同心,生死荣辱与共。”

“是,就是这句话。”司马超群双手压着卓东来的肩膀道:“十年前我是这一番话,如今也还是这一番话,你呢?你的答案是什么。”

卓东来不说话,只是左手划开司马超群的手,抬起了那修长而消瘦的右手。

一只宽大厚实的手,一只消瘦修长的手。

两只手紧紧握在了一起。

这一刹那,他们仿佛回到了二十年前从一无所有闯荡天下的时候。

这一瞬间,他们之间原本存在的隔阂也消失了。

这一刻无论司马超群也好,卓东来也罢,脑海都情不自禁浮现一句话——大镖局固然不能少了司马超群,也绝不能少了卓东来,唯有司马超群、卓东来的大镖局,才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大镖局。

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核心在于同心,

如今司马超群、卓东来已经再一次同心了。

兄弟同心,其利断金。

司马超群笑了起来,卓东来也笑了起来。

司马超群微笑道:“如若不是明日还有一场大决战等着我们,我真想和你喝个不醉不归,但现在不行,我们一定要胜。”

卓东来很冷静道:‘我们一定能胜。’

卓东来、司马超群相信大镖局一定能胜,而萧泪血、高渐飞、跋锋寒呢?

他们也相信自己能胜。

可他们这一战只有一个胜者。

正如上官金虹、柳随风这一战一样,两人之中注定有一个会败,

也如金钱帮和李家的博弈一样,也注定将有一个会败。

雄狮堂、大镖局、李家、洛阳王世充、金钱帮、柳随风。

这些原本不想干系的人,却都牵扯在了一起。

他们之间有的会胜,有的会败,谁胜谁败,没有人知道。

一切都只能等待胜败水落石出之时,一切都在七月初七。

七夕节。

七夕节是个非常欢快的日子,是个在青年男女眼中非常浪漫的日子。

只可惜近年长安城的七夕节,注定是一场血色的浪漫,一场战火的浪漫,今日的七夕节,注定有人要死。

而有多少人会死?没有人知道。

七月初七,这一天终于开始来了。

时间从不会以任何人的意志为转移,加速或者停止,乃至于后退。

柳随风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七月初七了。

今日对他来说是个大日子,今日是个决战的日子。

他、上官金虹的决战。

这一战无论胜负,他都已名满天下了。

今天对卓东来、司马超群来说,也是个大日子,这一战决定大镖局是否还嫩继续雄踞长安。

今日对于高渐飞、跋锋寒、萧泪血来说也是个大日子,决定他们是不是能带着杨坚的人头离开长安城。

今日对于李渊、李世民、李秀宁来说,也是大日子,决定李家和金钱帮到底谁能主宰未来的长安。

今日对于荆无命来说,也是个大日子。

金钱帮是否能胜则在于他了。

而今日对于春风巷中那个悄悄抵达长安城的杀手来说也是个大日子,决定韩章、木鸡之死,是否白费。

今天可真是个大日子啊。

可又有几个人能洞彻今日到底是几个人的大日子呢?

可不管如何,七月初七,这一天还是来了。

第五十一章、一个杀手一个叛徒

七月初六,暖阳高照。

七月初七,七夕,烟雨朦胧,辰时以后,更是大雨滂沱。

今天是个大日子,可天公不作美,似乎根本不知道今日是大日子。

或许也是天公知道今日是大日子,以一场瓢泼大雨来迎接今天这个大日子。

传授他一身绝世剑法的人警告过他:“当杀手最重要的是无情,如若不能无情,就不能当杀手,第二就是不折手段,卑鄙无耻;第三才是各种的剑法招式,杀人、追踪等手段。”

那个人的话他从未忘记过半个字,虽然那个人和他的关系一直都极其的冷淡,甚至那人也曾挑明说彼此只不过是利益的关系,可他还是很尊敬那个人——没有那个人,就没有今日的自己;没有那个人,他早已经饿死街头了。

那个人警告他的三点,他只能做到两点。

第一点和第三点。

特别是第三点,杀手界及得上他的根本没有几个。

他的杀人剑法、杀人方式、以及追踪寻找消息的手段,都是出类拔萃的。

可他做不到卑鄙无耻,不折手段。

他天生就不是这种人,因此每次杀人,他都会堂堂正正找那个人,都会给那个人一个出手杀他的机会,但迄今为止他一共接下了四十七担生意,从未失手过一次。

也正是如此,即便对他的处事方式不满意的那个人,也无可奈何。

这一次的行动不是生意,而是恩情。

他欠朱猛一条命,因此他必须还。

他要萧泪血做一件事,因此他必须付出代价。

故而他来到了长安。

这次他的任务和以前的任务不一样。

以前的任务只有一个杀人,可这次的任务居然不是杀人。

以前他从未有过这方面的任务,也没有一丁点这方面的经验,但他决定要做这件事,也下定决心不惜一切代价甚至于牺牲性命也要做成这件事,这件事对于朱猛来说实在太重要了,也唯有做成这件事,他才能和朱猛两不相欠。

否则杀手的三条准则,或许他也只能做到第三条了。

他的早餐是干硬的如石头一样的馒头。

馒头用温水泡开,再加上一些榨菜,一口口咽下。

两个馒头,这就是他的早餐。

他的午餐也是馒头和榨菜,三个馒头,两包榨菜。

他不是没有钱,也不是喜欢刻苦自己,更不是不喜欢享乐,只是如今也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候了。

今日是七月初七,今日对于大镖局以及雄狮堂来说,都是极其关键的日子,如今他的身份消息是绝对保密也绝对隐秘的,这个时候他绝对不能让任何人发现,因此他宁愿吃馒头,宁愿呆在这个几乎没有一丁点光亮的屋中,未时的时候,他才推开屋门,走出了春风巷。

行动要开始了。

雨很大,没有半点要停下来的意思。

杨坚望着瓢泼大雨,苍白而疲惫的面上露出了一抹非常复杂的笑意。

今日是七月初七,今日是他成为司马超群大弟子的日子,今日或许也是他死的日子。

雄狮堂的杀人帖他已经瞧见了,他是非常肯定帖子上的字迹是朱猛的,因此朱猛是一定要杀他的。

他跟随朱猛很多年,曾是朱猛手下四大爱将之一,世上几乎没有什么人比他更了解朱猛了。

朱猛这个人对属下亲如兄弟,可最厌恶叛徒,对叛徒的处置方式一向极其狠辣果断,朱猛会派人杀他,这是他意料之中的事情,只不过他也没有想到朱猛会弄出如此大的动静。

不过这样也好,往日的恩怨都可以一笔勾销了。

杨坚深吸了口气,他提起了他的刀。

他的刀很华丽,是武林之中最有气派的鱼鳞紫金刀。

这口刀长三尺七寸,重二十九斤三两七钱,他曾用这口刀杀了不可数计与雄狮堂为敌的人,今日他要用这口刀为自己搏出一条生路。

在这滂沱大雨下,杨坚看上去简直就是一头为了生存而没有任何退路的孤狼,司马超群撑着伞走到屋前瞧见杨坚的时候,忽然有种瞧见昔年自己的感觉。

不过他比杨坚幸运,因为即便是再艰难的境况,他的身边都有一个卓东来,而杨坚什么都没有了。

司马超群开始有些怜悯杨坚了,只不过当司马超群走进屋中的时候,怜悯的神情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上位者的威严与气派。

杨坚眼中的桀骜与孤独也在司马超群走入屋中的时候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冷漠与残酷。

杨坚的眼神冰冷如刀锋,他望着司马超群,并没有任何行礼的意思,只是点了点头。

无论什么人都很难看得出这是一对即将成为师徒的弟子。

司马超群、杨坚似乎对于这种情况一点也不意外,也不奇怪。

他望着杨坚,忽然道:“你很想杀我?”

这句话问的很直接,很令人悚然。

可杨坚一点诧异的神色也没有,杨坚望着司马超群,很冷静的回应。

“韩章是我在雄狮堂为数不多的朋友,你杀了他,你杀了我的朋友,我难道不应当杀你?”

“一个人的朋友被杀了,自然应当为他报仇。”司马超群:“可你的朋友这次入长安城是来取你项上人头的。”

“我知道。”杨坚道:“那也只是我和他的事情,他可以杀了我,我也可以杀了他,但你杀了他,因此我想杀你,但我也只能想杀你,因为我知道我杀不了你。”

司马超群笑了起来,他本就是个很喜欢笑的人,感觉好笑的时候,他自然会笑。

如今他感觉好笑,因此笑了起来。

只不过这种好笑却不是可笑,而是因为杨坚的一席话很令他欣赏。

但他很快就止住了笑意,望着杨坚道:“不管你是不是想要我的命,都不是今天,今天我们的敌人只有三个人:高渐飞、跋锋寒以及萧泪血,因此你若要杀我,你就必须活过今天。”

杨坚冷冷道:‘你放心,我一定尽全力活下来。’

司马超群拍了拍杨坚的肩膀,沉声道:‘不是尽全力活下来,而是一定要活下来,你绝不能死。’

司马超群转过身,望着屋外的瓢泼大雨,轻笑道:“今天可真是个大日子啊。”

杨坚瞧着司马超群,他的眼神变得很复杂了。

一直以来他最尊敬的人,都是朱猛,可见到司马超群以后,他也不能不承认司马超群也是个值得尊敬的人,是个英雄。

他甚至曾思忖过,若非先遇上朱猛,或许他已经投奔了司马超群了。

只可惜世上的事情没有如果。

杨坚也长长吐了口气,低头望着鱼鳞紫金刀,轻声道:‘是的,今天是个大日子。’

司马超群发现了件很奇怪的事情,杨坚明明是在瞧刀,但他为什么感觉杨坚其实在瞧人呢?

司马超群摇了摇头,或许是这些天事情太多了,他也太累了。

但不管如何,今天是绝对不能出一丁点差池的。

决战的时间是在酉时三刻。

柳随风起来的很晚,他起床的时候,已快逼近午时了,他起床的时候,正是雨下得最大的时候。

第五十二章、酉时三刻

柳随风走下楼,就感觉有一头狼在盯着自己。

繁花似锦的长安城自然没有野狼肆虐,不过有时候人的眼神可以如狼一般的凶狠锋锐。

柳随风瞧见了狼。

这个狼其实是人。

一个狼一般的人,当然还有一个书生般的人。

这两人如昨日的李秀宁一样,毕恭毕敬立在楼梯口的位置等他。

柳随风是记得这两个人的。

寇仲、徐子陵。

李秀宁入长安城时,寇仲徐子陵这两人就在身侧。

寇仲、徐子陵原本是扬州竹花帮的两个帮派弟子,如果没有什么变故,这一辈子也应当是籍籍无名的,可后来遇上了宇文化及与扬州推山手石龙为了长生诀相斗,后来又遇上了高丽弈剑大师傅采林大弟子傅君婥横空出世,最终在一番机缘巧合之下,登上了李阀这种大船,最后随着李秀宁辗转之下,来到了长安城。

现如今寇仲、徐子陵已是李家的门客了。

柳随风走到寇仲面前的时候,寇仲已经收起了狼一般的眼神,看上去显得颇为恭敬。

柳随风望着寇仲道:“今日可没有古筝听,你们为什么还来?”

寇仲、徐子陵面色顿时一变。

他们已经明白柳随风知晓他们昨日在雅室外偷听的事情。

但两人很快就冷静下来了。

寇仲对柳随风拱了拱手道:“三小姐让我们来问一问柳先生有什么需要?”

柳随风淡淡一笑:“秀宁小姐可真是客气,只不过我已什么都不用需要了,什么需要也用不上了,你们可以走了。”

寇仲、徐子陵沉默了一下,但很快就离开了。

他似乎当作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一样,坐在平日常坐的位置吃过了一顿非常丰盛的午餐,随即便回到了屋中。

这段时间他需要的只是一个安静独处的环境。

寇仲、徐子陵没有走。

两人一直在远处望着柳随风的一举一动,并且将柳随风的一切动作甚至眼睛望向各处的方位都详细的记载下来,最终传到了李世民哪里。

李世民是有怀疑的。

李世民怀疑柳随风和上官金虹是不是一伙儿的。

这种可能性虽然极小,可李世民对于上官金虹这个人不敢有任何的大意,即便是极小的可能,李世民也不愿意放过。

今日他已经决定将一切可能发生的事情都捏在掌中。

他不希望任何变化而使得李家处在不利的位置,今天是个极其重要的日子。

酉时初。

柳随风走出了醉春风客栈,朝着慈恩寺大雁塔下而去。

不少人瞧见柳随风走出醉春风客栈,消息也就一瞬间传开来,不少人纷纷朝着大雁塔而去。

柳随风抵达大雁塔的时候,四周也已聚集了不少人,只不过这些人都立在大雁塔四周,而大雁塔中心的地带,被金钱帮的人控制了,而夺命剑客荆无命执掌秩序。

任何人只要妄进一步,非死不可。

这不是上官金虹的命令,而是荆无命的命令。

在长安城中,没有几个人敢无视荆无命的命令,因为荆无命大部分的时候都代表着上官金虹。

柳随风走到大雁塔下的时候,上官金虹并没有来,金钱帮的高手也只有荆无命一人而已,如今才过酉时一刻。

所有人都给柳随风让开了一条道路,因此柳随风非常轻易的走到了荆无命面前。

荆无命望着柳随风冷冷道:“你来的似乎有些过早了。”

柳随风微微一笑:“无论杀人也好,被杀也罢,我都不喜欢迟到。”

荆无命冷声道:“难道你喜欢等人?”

柳随风摇头:“我不喜欢等人,但我更不喜欢让人等。”

荆无命深深看了柳随风一眼,道:“帮主还有两刻钟才到,你这段时间可以提出任何要求,只要我们可以做到,都能满足你。”

“任何要求?”

荆无命点头:“是的。”

他扫过了立在四周的人,冷笑道:“如若人群中有人你瞧不顺眼,我也可以帮你杀了他。”

四周的人听见这一席话,忍不住向后缩了缩。

柳随风笑了笑。

他提出了要求,但没有提出这些要求。

他要了一张椅子,一个方桌以及一些瓜果点心。

他坐在椅子上,吃着方桌上的瓜果点心,看上去实在不像是个即将决斗的人,而像是一个食客。

不少人瞧见这一幕,也都有些瞠目结舌,早早就已经到了的燕南飞笑望着大雁塔下的柳随风,摇头道:“我还从未瞧见那个人能有柳随风这样从容了。”

一侧的侯希白也摇了摇头:“我也从没有瞧见过这样悠闲从容的人,因此我赌柳随风能胜,五百两。”

燕南飞愣住了,望着侯希白道:“你难道也缺钱?”

侯希白摇晃着折扇,望着提着酒壶的燕南飞道:“我不缺钱,可我是个输家,一个输家自然不甘心永远成为输家,我当然也想成为赢家。”

他用了前天燕南飞说的那句话回应燕南飞。

他拍了拍燕南飞的肩膀道:“你放心,如果我赢了,一定请你吃饭。”

燕南飞还能说什么呢?

他只能望向一侧的寇仲、徐子陵:“你们赌不赌?”

徐子陵、寇仲赌了,他们赌五两银子上官金虹胜。

燕南飞也赌上官金虹胜,而侯希白成为了庄家。

其实今日这场决战下注的人实在不少,许多人都为这场决战下注了,有不少是长安城有名的商贾巨富,达官贵人。

长安城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热闹轰动了。

所有人都在等上官金虹出现,等待这场决战的开始。

酉时初,高渐飞、跋锋寒、萧泪血三人也入了大镖局。

各路前来为司马超群庆贺的武林人士也入了大镖局。

今天是司马超群开香堂收杨坚为弟子的大日子,而今日也是高渐飞、跋锋寒、萧泪血三人杀杨坚的大日子。

这是一种极其尖锐的对立,只有一个人能成功。

酉时三刻,上官金虹来了。

上官金虹来的不早也不晚,正好是酉时三刻到的。

上官金虹出现以后,全场都寂静下来了,每一双眼睛都望着上官金虹,都为上官金虹让开了一条道路,而柳随风也在这个时候情不自禁站起身来了。

他从未见过上官金虹,可他知道眼前这个人就是上官金虹。

上官金虹终于来了,这场等待已久,万众瞩目的决战也终于要开始了。

司马超群开香堂的时辰也正好已经到了。

第五十三章、天无二日,唯吾旷照

柳随风不怕上官金虹,见到上官金虹以后,也没有害怕上官金虹。

可柳随风见到上官金虹的时候,心里有些乱。

他心里的乱却不是因为上官金虹,而是给他奉上了瓜果点心以及方桌太师椅的荆无命。

自从他第一眼瞧见荆无命,就感觉荆无命不同了。

他原本也不知道是因为滂沱大雨刚刚止息,密布乌云还笼罩的原因,还是因为其他的原因,可荆无命递给他瓜果点心的时候,柳随风就感觉荆无命的确不同了。

——每个人都有许多种面孔,但底子是不会变的。

而荆无命给他的感觉是底子都已经变了。

一个人的底子若都已经变了,那这个人自然也不是原本的人了。

——这个荆无命不是荆无命,而是上官小仙。

柳随风很肯定这一点,因此他的心有些乱了。

此时此刻是能瞧见上官小仙的。

上官小仙是和上官金虹一同来的,只不过落后了上官金虹十几步而已,可柳随风知道这个上官小仙不是真正的上官小仙,真正的上官小仙其实就是荆无命,此刻负责守卫的荆无命。

可上官小仙为什么要伪装成荆无命呢?那个假扮成上官小仙,风华绝代的女人又是谁呢?还有荆无命如今去哪里了呢?

这一刹那间,太多的问题出现在他的脑海了。

因此他的心有些乱了,可当上官金虹走到他面前的时候,柳随风就什么也没有想了。

不管上官金虹的计划是什么,不管李家的行动是什么,也不管大镖局、雄狮堂有什么打算,这和他都没有什么干系了。

如今只有一件事是和他有干系的。

——决战。

二十年前,江湖上几乎没有人制得住上官金虹了。

百晓生为两河一带的江湖豪杰排列兵器谱上,上官金虹排名第二,居然击败了排名第一的天机老人,虽然后来败给了李寻欢的小李飞刀之下,可上官金虹绝对是名不虚传的。

如今已经过去了二十年,上官金虹的武功在这二十年之中达到了何种境界,柳随风不可揣测,可凭借一件事,柳随风也不能不重视上官金虹。

四十年前,武夷山之战,宋国第一强人,天下第一狂人,武林第一异人燕狂徒,以一己之力独战江湖上各门各派顶尖高手,那场武林之中最不愿意被人提起的决战,燕狂徒居然在千百高手的围攻之下还从容脱身而去,虽然隐遁江湖二十年,但再一次横空出世的时候,燕狂徒的一身武学造诣比起四十年前居然还更可怕了。

而十年前,燕狂徒离开宋国,居然抵达金钱帮,据传和上官金虹曾交锋。

燕狂徒何许人也,眼高于顶,这个天底下几乎没有几个人被他瞧在眼中,这个世上也没有几个人能令燕狂徒手下留情。

可便是这样一个燕狂徒居然找上了上官金虹,而上官金虹居然也能平安无事,可想而知上官金虹的武学造诣是多么高明。

这是一场大战。

上官金虹绝对算得上是一个强敌劲敌。

面对这样一个对手,柳随风是不能分神,也不能有任何大意,否则就没有法子活着离开长安城了。

因此在一瞬间,柳随风切断了脑海中的一切联想,也瞬间控制住了全身上下每一块肌肉,每一个关节,每一个部位,这一刹那柳随风已经完全步入了一种战斗状态中。

这一刻的柳随风给人的感觉便是一座山,坚不可摧的山。

每个人都能感觉柳随风如一座山立在大雁塔下,而上官金虹呢?

此时此刻任何一个瞧见上官金虹的人,都已经完全瞧不出昔年上官金虹那种眼高于顶,目空一切的气质了。

如今的上官金虹居然学会了一种非常温和笑容,上官金虹是微笑走到柳随风面前的,他看上去像是一个饱读诗书的学士,看上去也像是一个家财万贯的商贾,看上去也像是一个纵横官场的达官贵人,他看上去也像是一个隐士。

任何人瞧见此时此刻的上官金虹,都能做出千种万种的联想,可无论哪一种联想都没有一种人物——江湖人。

上官金虹看上去实在已经不像是江湖中人了,更不像是江湖上那个人人忌惮的绝代枭雄上官金虹。

可上官金虹便是上官金虹,不管上官金虹看上去是什么人,都是上官金虹,武林之中人人都忌惮的天下第一大帮金钱帮帮主上官金虹。

柳随风望见上官金虹的第一眼,感觉自己仿佛瞧见了一个妖魔。

上官金虹那双温和的眼睛给他的感觉仿佛就是妖魔的手,他甚至在这一瞬间感觉自身的魂魄都被那一双眼睛带走了。

上官金虹的身上的确带着一种无与伦比独一无二的魅力。

但很快他就摆脱了那双摄人心魄的眼睛,可再一次打量上官金虹的时候,他就感觉上官金虹忽然变成了一个漩涡,一个黑洞。

一个将一切都淹没吞噬的漩涡,将一切都化作虚无的黑洞。

这一刹那间,柳随风甚至感觉在这个人面前,世上的一切人事物都是那么的不堪一击。

这是一种非常奇妙的感觉,前所未有的奇妙感觉。

这一刻上官金虹给予他的压力也几乎是前所未有的,大概也只有昔日面对曹秋道以及战神关七两人的时候,才有过这种压力。

面对这种压力,柳随风笑了起来。

他一向是个喜欢笑的人,他的笑能让人如沐春风,他的笑可以让别人低估他。

笑其实就是他的一种武器,一种极其可怕的武器。

可这一次的笑不是武器,而是战意。

他的笑中带着一种无与伦比的战意。

原本他看上去简直就如一座坚不可摧的山,但当他笑起来的时候,上官金虹感觉眼前的柳随风已经不是一座山了,而是一道闪电,一道流星,一道光,一片火,一口剑。

带着无穷无尽的侵略性,带着无与伦比的可怕杀机与战意。

在这极其热闹但偏偏寂静的大雁塔下,上官金虹的眼中也已经没有其他任何人了,只有眼前这个叫柳随风的人。

这一刹那,他仿佛回到了二十年前和小李探花李寻欢决战的那一天。

他的血液开始沸腾起来了。

他,已经将柳随风当做对手了。

因此上官金虹笑了起来。

上官金虹一直在笑,可这一次的笑不一样了。

这一次的笑容给人感觉仿佛如狂风巨涛席卷天下,将世上的一切都淹没覆盖了。

这一次的笑仿佛如天上那滚滚弥漫开的乌云,似乎也已经要一手遮天,唯我独尊了。

一种天无二日,唯吾旷照的气概自然而然的流露出来了。

每个人都可以瞧见上官金虹身上那种无与伦比的恢宏气势,这一刹那,任何人在上官金虹面前都显得渺小不值得一提。

柳随风深吸了口气,他知道他已经遇上了对手了。

一个前所未有可怕的对手,因此这一刻他忘记了一切。

他望着上官金虹开口了:“柳随风。”

上官金虹也微笑开口:“上官金虹。”

这一刻,这两个未逢一面的对手,相见了。

他们的交锋也即将开始了,亦或者说此时此刻他们也已经在交锋了。

第五十四章、出剑

柳随风望着上官金虹说:“你和我想象中的上官金虹不一样,我想象中的上官金虹眼高于顶,目空一切,这普天之下大概没有什么人没有什么事能令他在意了,这世上也绝对没有什么人什么事能阻挡他的脚步。”

上官金虹笑了起来。

这是柳随风、上官金虹的第一次见面,可两人对于彼此居然感觉不到一丁点生疏。

四周都安静得失去了一丁点声音。

这一刻不但可以听见寒风吹过的声音,甚至积水在广场流动的声音也听得见。当然这里所有闭上嘴的人,不是听这些声音,他们即便要听也是听上官金虹、柳随风的声音,说话声、交锋声。

“如若你早生个二十年,那你一定是我的知己,因为二十年前的上官金虹的确是这番模样。”上官金虹悠然道:“可上官金虹不管是什么模样,不管是什么性情,上官金虹仍旧是上官金虹,你要交锋的对手是上官金虹,而我偏偏就是上官金虹。”

柳随风淡淡一笑,他悠悠道:“因此你与我之间必有一战。”

上官金虹道:‘是的,如今我们只需要知晓这点就已经足够了,你柳随风的对手是我上官金虹,而我上官金虹的对手是你柳随风。’

任何人都听得出上官金虹的言辞中没有半点居高临下的意思,上官金虹完全已经将柳随风放在一个平等的地位上对待,也已经将上官金虹当作一个可以平齐平坐的对手。

这种事情对于寻常人来说,或许是很简单的事情,可对于久居于上位者的人来说,是极其不容易的,特别是上官金虹这个大隋第一大帮金钱帮帮主来说,就更不容易了。

因此柳随风很佩服上官金虹。

他曾研究过许多上官金虹的事迹,调查过上官金虹的许多手段谋略,考察过上官金虹的许多次吞并武林势力的行动,有些行动他研究起来,也忍不住拍案叫绝。

可他从未真正见过上官金虹,他了解的上官金虹也只不过是才华野心权势威名等这些方面,而这些方面只不过是最外表的东西,而如今他开始有些了解上官金虹的本事。

——上官金虹是个从不轻视对手的人,也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

仅仅是这两点,他就不能不佩服上官金虹。

他见过了太多的武林巨擘都是败在自身的那种傲之下。

那种傲不是自信,而是自负,甚至于狂妄。

一个人如若不能驾驭自身的性情,不能看清处在的位置,这人迟早将兵败如山倒,而上官金虹显然已经做到了。

“你虽然看上去一点也不是我想象中的上官金虹,但你的确是上官金虹,这就已经足够了,我要一战的高手正是上官金虹。”柳随风微笑说完了这句话,他便向后退。

上官金虹也在这一刹那间向后退。

上官金虹、柳随风原本相距不过四五步,可两人几乎在这一瞬间向后退,各自退开了十三步。

他们退的时候,围在四周的人群也都下意识退,其中一部分人甚至退到了大雁塔下。

一些人不明白为什么上官金虹、柳随风忽然后退,但还是有一部分人能明白了,这一场决战即将到来了。

两人向后退,便是给予对方出招的机会。

无论柳随风也好,上官金虹也罢,他们都有一种傲气,他们不愿意在这一战这种占对手的任何便宜,因此上官金虹、柳随风两人不约而同的退。

他们相距已有三十步。

三十步足以让他们施展出他们最可怕的武功招式。

世上虽然没有绝对公平的决战,可此时此刻无论柳随风也好,上官金虹也罢,都将这一场决战维持在一个公平的状态,至少在两人出手之前,出手之时一定公平。

已经是要到交锋的时候了,上官小仙捧着一个盒子走到了上官金虹身侧,盒子是半开着的,因此不少人都可以从盒子中瞧见一对武器。

这是上官金虹成名的武器。

——子母龙凤环。

二十年前,上官金虹面对小李探花李寻欢的飞刀,没有用这口武器,如今面对柳随风,上官金虹决定始终这种武器。

二十年前,上官金虹的武学境界就已经达到了手中无环,心中有环的境界,如今上官金虹的武学境界又达到了一个什么地步呢?

不知道。

除开上官金虹以外,没有人知道。

可有一件事,每个人都看得见,雄霸天下的金钱帮主上官金虹握住了那双傲视天下的武器子母龙凤环。

这对二十年来没有引发腥风血雨的武器,再一次现世了。

凶。

柳随风第一眼瞧见子母龙凤环,就感觉一个字——凶。

武器怎么可能凶呢?

凶是一种生灵才有过的情绪动作,武器怎么可能凶呢?

可柳随风瞧见子母龙凤环的第一感觉就是凶,可怕的凶煞之气随着这对双环握在上官金虹手心以后,毫无保留的涌现了出来,四周每个人都可以感觉得出这对双环中流露出的那种嗜血般的凶狂之气。

这是一口桀骜不驯的武器,也是一口威力巨大的武器。

而上官金虹可以驾驭这口武器,唯有上官金虹可以驾驭这口武器。

上官金虹握着子母龙凤环立在柳随风的面前,柳随风感觉上官金虹的气质和刚才不同了,刚才的上官金虹给柳随风的感觉是黑洞是漩涡,虽然可怕,但并没有流露出很强烈的杀性,而这一刻不一样了。

这一刻柳随风感觉上官金虹就如一头绝迹已久的洪荒凶兽,全身上下都带着一种令人心神胆寒的杀气,仿佛如一尊绝世魔神爬出了深渊地狱,降临在了人世间。

一场令人胆寒的杀戮即将展开。

他深吸了口气,他感觉到了一种非常可怕的压力,他面对上官金虹的时候感受到的压力比起在场任何一个人都要大,可这一刻他流露出来的居然还是兴奋与刺激。

一种生死一线的刺激,一种在悬崖边上的兴奋。

在这种情绪中,柳随风握住了剑柄,一股冲霄的剑气自他的身上涌现出来,浩浩荡荡,如飞瀑洪流一般,全场上下都可以感受得出那种坚定锋锐的剑意,那种一剑既出,谁与争锋的傲气。

上官金虹握着子母龙凤环,他的眼中一闪而过的红光。

红光在眼中一闪而逝,这消逝的一瞬间,上官金虹便动了。

上官金虹往前踏出了一步。

这一步的踏出,每个人都能感觉得出战火已经点燃了。

地动山摇。

上官金虹踏出这一步的瞬间,每个人都感觉大地在剧烈的晃动,甚至在倾覆塌陷下去,他们感觉自身仿佛立在极其危险的悬崖绝壁,一个不断下坠坍塌的悬崖。

随即上官金虹又踏出了第二步。

这第二步落下的时候,下坠的势头止住了,可四周的人忽然感觉仿佛身子被悬挂在半空中,下身无法着力,身子只能在半空中挣扎。

而上官金虹走出第三步的时候,每个人都能感觉呼吸都在这一瞬间停止了,窒息与死亡一瞬间降临了。

这一刻每个人都极其震惊极其惊悚的望着上官金虹。

他们已经没有法子想象上官金虹的武学造诣达到了什么地步,他们甚至怀疑上官金虹到底是不是人?

如若是人,怎么可能有如此可怕诡异的本事。

而也就在这种惊恐的氛围之中,握住剑的柳随风拔出了剑,往前踏出了一步。

这一步踏出,长剑拔出了鞘。

万众瞩目的交锋终于来了。

第五十五章、血流成河

他平生以来最厌恶失败。

他不想败,因此他尽一切可能让自己不要败。

至少不要因自己的大意而败。

故而他比任何一人都先抵达大雁塔,甚至于比荆无命等人也还要早,他的目标其实就是大雁塔。

这一次的行动必须成功,一定要成功,他一定要阻止金钱帮的一切行动,一切可能的行动。

这不是简单的事情,但李世民相信他有本事做得到。

上官金虹和柳随风的决战之地是在大雁塔,但大雁塔距离大镖局极近,而且大雁塔是上官金虹修建而成的,这其中存在什么机关密道,没有人知道。

李世民要控制大雁塔内部所有的情况,因此这一次李世民出动了一百六十七位武林好手,以及七百二十三位军士监视大雁塔内部的一举一动,任何风吹草动都将第一时间禀告上来,他便可以做出应付应对。

除此之外,他还出动十六位高手,护着守卫在大镖局四周。

这些人接到的命令是凡是有可疑之人擅闯大镖局,皆杀无赦,不可放入一个。

而大雁塔外的事情,李世民交给了李秀宁。

李世民不认为大雁塔外的决战中会发生什么太大的事情,即便是上官金虹能在这一场决战中杀了柳随风,他也不在意。

在他眼中的大事情则是上官金虹的行动——威胁李家的行动。

在众目睽睽之下,荆无命等人有任何行动,都将暴露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只要暴露了,那就不可能施行成功。

可即便如此,不放过任何细节的李世民还是请叔父李神通带上二十个高手,协助李秀宁检查大雁塔外的情况。

除此之外,上官金虹的府邸,他也派遣了密探暗中监视。

一切能思忖到的地方,李世民都已经做出了应付处理的方式方法。

他的每一条的应变都极其有用,也极其合理,只要上官金虹有任何动作,李世民都可以保证让上官金虹自食恶果,血本无归。

上官金虹出现的时候,属下的人就传来了消息。

——金刚铁拐诸葛刚、风雨流星向松率领三十名武艺高强的金钱帮弟子已蛰伏在大雁塔中的密道中,目的不详。

他有些惊讶。

在他布控人手的时候,诸葛刚、向松这两位上官金虹的得力干将并不在大雁塔内,除非这一干人早就藏身在密道中。

他有些庆幸没有低估对手。

李世民传下命令静观其变,先不要有任何动作。

上官金虹、柳随风交谈的时候,属下又传来了消息,这不是大雁塔内部的消息,而是李神通派人传来的消息,荆无命有要离开大雁塔的意思,不过已经被阻拦住了。

李世民更加确信了自己的判断,上官金虹果真要针对大镖局进行行动,他命令属下更加严阵以待,等待上官金虹下面的动作。

而这个时候大镖局内,各路江湖人马也都已经到齐了。

司马超群、卓东来在万众瞩目中出现了,他们走在了灯火最为辉煌的大厅中。

大厅里面占满了人,可还是为司马超群、卓东来让开了一条道路,很快杨坚在十几名极其出众的好手拥护之下,走到了司马超群面前。

司马超群坐在一个虎皮大椅上等待杨坚走上来。

只要杨坚对司马超群行礼拜师了,那就正式是大镖局的人了,也是司马超群的弟子了。

只可惜这一幕不会发生了。

潜伏在人群中,已经被卓东来的手下盯上的跋锋寒、高渐飞动手了。

跋锋寒射出飞星,将屋中的灯火熄灭,而高渐飞拔出了一口匕首,在人群之中挥砍,不少人都被高渐飞拔出的匕首挥中砍中,大部分都是受伤,但还有一些人直接被砍死。

大厅中顿时被鲜血哭嚎飞奔所充斥。

局面几乎在一瞬间变得极其混乱。

跋锋寒拔出刀剑挥舞,使得大厅中的局面变得更加混乱。

他们要的就是制造混乱的局面。

他们也只能制造混乱的局面。

因为他们在行动之前就已经知道了,除开萧泪血以外,他们两人都已经被大镖局的人盯上了,而他们制造混乱便是给萧泪血创造机会。

至于制造混乱以后,能不能脱身,跋锋寒、高渐飞没有去想,这一刻他们完全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混乱局面已成,在这混乱中,高渐飞瞧见那十三个好手护卫着杨坚从后门离开了,这一刻高渐飞稚嫩的面上露出了笑容。

他知道他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接下来就看萧泪血的了,现在他们应当要逃走了。

他们要杀出一条血路,离开大镖局。

高渐飞、跋锋寒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朝着大厅外冲了出去。

接下来的事情都交给了萧泪血。

他们相信萧泪血的本事,也相信萧泪血提着的那口箱子。

那口箱子中的武器被誉为天下最可怕的武器,而萧泪血这个人,也是天下最可怕的人之一。

这件事如若萧泪血都做不成,那没有人能做得成了。

因此高渐飞、跋锋寒飞奔的时候,他们完全有理由相信杨坚已经是个死人了。

司马超群、卓东来都是老江湖,他们不但眼力过人,武功超群,反应也迅猛,灯火熄灭的一瞬间,他们还是瞧见了高渐飞、跋锋寒。

他们是眼睁睁瞧着这两人离开的。

这两人在灯火消失的一瞬间杀了不少大镖局的人马,这两人也是冲杀出去的,可司马超群、卓东来都没有去理会那两个人。

司马超群负责安抚在场的群雄,而卓东来朝着杨坚而去。

他是很清楚还有一个可怕的人是要去杨坚性命的。

这个人比高渐飞、跋锋寒两人加起来都要可怕。

这个人就是萧泪血,这个人提着天下最可怕的武器——一口箱子。

想要阻止杨坚被杀,就必须阻止萧泪血。

因此卓东来很快就朝着后门掠了过去,追上杨坚,护住杨坚。

他和司马超群早就已订下了计划了,司马超群安抚好群雄以后,会很快将事情交给手下的人,赶去和卓东来汇合。

到时候两个人对萧泪血出手。

他们相信萧泪血即便再强,也绝不是他们两个人的对手。

如今唯一的难题就是卓东来能不能挡得住萧泪血一时片刻。

但卓东来发誓一定要挡下。

他发誓一定要留下萧泪血。

——没有任何人能在大镖局杀了能安然无恙离开的,过去是的,现在是,未来也是。

同时同刻,柳随风往前踏出一步,拔出了剑。

万众瞩目的交锋也在这一瞬间开始了。

第五十六章、金环夺剑气

剑名错。

剑主柳随风。

曾有人问柳随风,为什么将剑起这样一个古怪的名字。

柳随风也曾回答过:‘人在江湖,总有杀错人的时候,杀错人不可怕,可怕的是不知道自己杀错人,而更可怕的是杀错人以后不敢拔剑。’

‘因此呢?因此你为什么将剑起名为错?’

柳随风:‘无论杀错人也好,杀对人也罢,也都是剑的事,而并非人的事。’

“你想让剑承担你的错?”

柳随风不否认。

那人叹了口气:“你可真不是个好人。”

柳随风淡淡道:“我本来就不是。”

他从不自认自己是好人,也从不认为自己是坏人,他知道自己是柳随风,只需要做柳随风即可,好人也好,恶人也罢,和他一点干系也没有,一点也不在意。

这是他纵横江湖,浪迹天涯,随心所欲的原因所在。

迄今为止他从未做过任何一件违背自己本心的事情。

无论拔剑也好,还是在其他的事情上面。

今日这一战是因为他想要一战,因此才有了今日一战。

这一战是刺激的,或许要交出自己的性命,这极有可能是一场以生死为赌注的豪赌,可他甘之如饴。

所以他出剑。

柳随风出剑。

等待是没有任何意义的,面对上官金虹这种对手无需等待。

等待是为了寻找一个最适合出手的时机。

时机就是战机,战机便是一场决斗的胜负成败。

可在上官金虹面前,等待可能出现战机吗?

即便是二十年前,妙绝天下的小李飞刀主人小李探花李寻欢也等待不出任何的战机,只有先施展小李飞刀,以上官金虹的傲气击败了上官金虹。

二十年前的上官金虹远没有现如今的上官金虹这样可怕,因此等待也只是消耗自己的精神体力而已。

等待不但不能创造出优势,反而是在消耗自身的锋芒。

等待无用,那便不用等待。

不等便出剑。

可出剑也必须具备一个条件——破绽。

出剑的条件不是瞧出对手有破绽,对手若有破绽,那就是胜算了。

上官金虹不可能给对手破绽,所谓的破绽就是在出剑的时候,自身不会出现破绽;倘若出剑的时候,攻猛杀伐之招反而成为了对手杀你的破绽,那你也就只好等了。

这个时候出剑需要的是冷静,需要的也是自信,

自信自己的出手绝无破绽,冷静的分析如何出剑以及研究对手。

上官金虹踏出三步,柳随风往前走了一步,拔出了剑。

此刻上官金虹、柳随风相距二十多步,一段很远的距离,可柳随风将剑拔出剑鞘,上官金虹柳随风就交锋。

柳随风只是往前走出了一步,而上官金虹也只是走出了三步。

柳随风的这一步轻如羽毛,上官金虹的三步仿佛要将乾坤颠倒,如魔神临世。

上官金虹、柳随风还有足足二十六步的间距,居然在这间距之中交锋了。

长剑出鞘,一道锋锐的剑气化作一道流星席卷向上官金虹。

剑出鞘的一瞬间,四周充斥的剑气也随着这一剑忽然动了起来,从四面八方席卷上官金虹。

这些剑气虽然瞧不见,可每个人都能感觉得出上官金虹四周那种扭曲般的压力,甚至于四周的人都可以感觉一道道寒流如刀锋一般在面上刮过,一股生疼的感觉出现在每个人的心头。

柳随风拔剑的时候,四周那无形的剑气居然也动了。

这一刻仿佛不是柳随风一个人对上官金虹出手,而是一个世界对上官金虹展现了灭世之威。

上官金虹仿佛就立在风暴的中心,承受着恐怖的风暴之威。

上官金虹往前踏出了第四步,这第四步刚刚一踏出,每个人心头出现的那种窒息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心旷神怡。

上官金虹抬起了手。

左手。

他的左手握着的是子母龙凤环中的凤环。

上官金虹缓缓抬起了手,他抬手的动作实在不快。

可这不快的抬手动作,居然切断了如流星一般的青色剑气。

剑气末端被子母龙凤环的子环挡下,消失无形。

可还有一部分切断的剑气留了下来,而且锋芒依旧。

上官金虹做出了一件令人不可思议的事情。

上官金虹只是轻轻吐了口气,那半截剑气居然飞旋回身,如一轮小型的太阳,朝着柳随风的咽喉戳去。

此时此刻上官金虹的这种出手,已经颠覆了所有人的印象。

几乎没有人能想象得到,世上不但有空手夺白刃的功夫,也有夺剑气刀气的功夫。

气本就是无处不在无所不在的。

武者可以利用内力生成可怕的剑气,破空杀人。

可气的本身还是虚的。

即便在锋锐绝伦的剑气,也不是实体。

可不是实体的剑气,又如何能截断并且反手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燕南飞、侯希白两人算得上青年一代高手中的佼佼者,可他们也从未思忖过这个问题,也从不认为这种事情会出现。

而李神通等这些老一辈的高手瞧见这一幕,也有些瞠目结舌。

这也完全颠覆了他们对于武学的理解。

上官金虹轻轻一吹,却使得众人对于上官金虹的武学境界的认知,再一次提升了一个档次。

上官金虹不愧是雄踞天下二十余载的天下第一大帮金钱帮帮主。

不少人的脑海都涌现了这个念头。

可他是例外的。

他一点也不惊讶,面对这上官金虹居然以他的剑气袭杀自身的方式一点也不惊讶,甚至于半点多余的表情也没有,但柳随风的一双眼眸流露出了一种更加兴奋的神情了。

这一刹那间,柳随风猛然快速往前走了三步,同时抬起了手。

他也抬起了手。

他抬起的是左手。

他的剑在右手,而左手没有剑。

他抬起手的动作非常优雅,简直就如一书画家在书写笔墨丹青。

一炼丹师正在铸造长生不死之药,足以吸引任何人的心神。

可众人的心神被吸引的一瞬间,他们的眼前瞬间一黑。

虽然已是酉时,虽然天上乌云笼罩,可天色还并没有完全的暗下来,刚才还可以清楚瞧见上官金虹、柳随风的交锋碰撞。

可柳随风这一抬手,每个人忽然发现眼前一黑,不明不白的眼前一黑,这个时候他们只听见锋锐的剑锋破风、碎空、裂虚的声音。

无疑这个时候,柳随风出了第二剑。

上官金虹的眼前也是一黑。

他想到了一种武功,一种非常奇妙的武功。

——黑光大法。

第五十七章、天下一般黑

江湖上名人辈出,江湖上也是奇人辈出。

无论那座江湖,无论大隋亦或者宋国还是纷乱的战国七雄亦或者突厥、金、辽、高丽等国,都有奇人,都有高人。

这些人自创了许多前人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武功绝技,他们一旦出手,便能在江湖上惊起惊天巨浪。

如今的武林正如燕狂徒所言:“今人未必不如前人,江山代有人才出,一代新人换旧人,如若没有傲视天下的雄心,就不应当踏入这座江湖。”

此时此刻柳随风施展出来的黑光大法,便是世上一奇人创造出来的绝技。

此人是大宋君王赵佶极其信任的国师黑光上人詹别野。

此人在大宋京师汴梁翻云覆雨,出手的次数极少,但每一次出手都惊艳天下,上一次出手还是在对阵李沉舟的时候,他施展出独门绝技黑光大法之中最至高无上的绝学——天下一般黑,使得每个人反复如坠深渊末日,那一战詹别野虽然败了,可詹别野的那种奇妙的武功却为天下江湖人士所铭记。

昔日柳随风面对玉箫道人的时候曾使用过一次黑光大法,那一战玉箫道人惨死,只不过昔日柳随风面对玉箫道人使用的黑光大法威力远没有如今这样大。

如今的黑光大法,不但令上官金虹眼前一黑,也令在场所有人眼前一黑,仿佛在这刹那间眼前被蒙上了黑布一样。

玉箫道人惨死的时候,荆无命曾将决战的具体细节告诉过上官金虹,故而他也判断柳随风应当通晓黑光上人詹别野的黑光大法,甚至可能将黑光大法之中至高无上的天下一般黑绝技也都洞悉了。

上官金虹有目空一切,傲视天下的资本,可从不盲目的目空一切,所谓的目空一切是建立在对手的绝对了解之下了。

眼前一片黑暗,耳畔传来了剑锋破空的声音,可上官金虹仍旧能保持沉稳与镇定。

他在眼前一黑的时候,几乎就适应了这种黑,适应了自己成为了一个瞎子,适应了这种黑的环境。

他没有眼睛,可还有耳朵。

只要还有听力,他也能判断对手出手的方位。

这一方面他曾经过非常刻苦训练的,事实上自从败在了李寻欢的小李飞刀之下之前以及之后,他从未放弃对武功上的磨练以及各种绝境情况之下的锻炼,他的强大也已近乎于一种神魔的地步了。

他的耳畔听见了二十七种剑声,每一种剑声刺向每一种不同的方位,而每一种方位也都极其致命。

可剑只有一口,最终刺下的方位最终只有一剑。

可这一剑要刺向什么方位呢?

这似乎已是一场极其不公平的赌,上官金虹不能出错,要从二十七种方位中,寻到一种方位的出剑,唯有如此才能截住柳随风的剑,而柳随风只需要从二十七种方位中避开了上官金虹的选择便可以了。

这个时候的柳随风似乎已经建立了绝对的优势。

可柳随风刺出剑的时候,已在流汗。

不但额头流汗,全身上下都已在流汗。

他也以为自己这一招能占据一些优势。

他不认为上官金虹破解不了他的天下一般黑,但他希望可以凭借这一奇招占据一些优势,因此在施展【天下一般黑】的时候,他也祭出了剑。

可当他祭出剑的时候,他的冷汗就流了下来。

柳随风发现了一件极其可怕的事情——他在刺出剑的一瞬间,就已经被锁定了。

剑刺出的一瞬间还没有发出变化的时候,就被上官金虹锁定了。

上官金虹根本没有用眼神锁定,而是用耳力锁定。

一切变化的终点被锁定了,那这一剑刺出去,也将被锁定。

因此柳随风在刺出这一剑的时候,已在流汗,心里也在冒汗,心中也在佩服,这个上官金虹不愧是上官金虹。

柳随风立刻壮士断腕,收回了刺出的剑,反而半空斩下一道绚烂剑光。

电光火石之间的黑瞬间消失了,每个人又恢复了视线。

他们恢复视力的时候,就瞧见一道如瀑布般的恢宏剑芒斩向上官金虹。

这一剑看上去是要杀上官金虹于刹那间,可事实上却是为了阻断上官金虹的追击。

可上官金虹只是冷哼一声,往前踏出了第五步。

这一步踏出的一瞬间,上官金虹的整个人都淹没在那绚烂的剑光中。

亦或者说绚烂的剑光瞬间被上官金虹撕碎。

上官金虹再一次抬起手。

右手。

他的右手握住的是子母龙凤环中的母环。

这口金环比起左手的金环至少要大上一倍,这口金环被上官金虹握住,已经完全瞧不出上官金虹的手了。

上官金虹抬起手。

抬起手的一瞬间,母环便被上官金虹抛了出去。

飞环破空,瞬间的袭杀。

这一刹那,柳随风闪避不开。

这一记出手的时候,柳随风就知道闪避不开了。

上官金虹绝没有给他闪避的机会。

面对这袭杀而至的母环,柳随风也只好出剑,只能出剑。

柳随风、上官金虹从刚才到现在,一共才出手了两招,两招的出手虽然令人惊艳,可两人的兵器却并未进行过任何的交锋,但这第三击。

两口武器终于不能不交锋了。

上官金虹飞出金环,便强迫柳随风不能不以剑交锋。

在这期间柳随风绝对没有其他的选择,除非柳随风已想要一败,也已想要一死。

从刚才到现在,上官金虹、柳随风之间的攻守之势一直在发生转变,柳随风第一招、第二招都是强攻,但被上官金虹以玄妙的手段破解了,如今已是上官金虹在强攻了。

上官金虹一攻,柳随风就不能不守。

这是一种霸道,这也是一种威势。

上官金虹那种睥睨天下的霸道,一种傲视一切的威势。

这一刻的上官金虹似乎也已经将这一战的主权掌控在了手中。

二十年没有在江湖上露面的子母龙凤环再一次现世了,而这一次的现世还是如此的霸道睥睨。

同日同时同刻,一个平凡的人,提着一口平凡的箱子,闯入了杨坚的房间。

箱子在这一瞬间开了。

这一开仿佛已将地狱的大门打开。

这一开仿佛势必要将一群人送入地狱。

屋中一共有十四个人,杨坚以及负责保护杨坚的十三位高手,这其中居然还有昔年名震天下的达到云满天。

这十四个人蓄势待发,杀机充斥屋中。

高渐飞同时也出剑。

他的剑一直包裹在白布中,如今他不能不出剑了。

他出现的对象是大镖局的二当家卓东来。

跋锋寒也拔出了刀剑,他面对的是一口剑,一个人。

千锤大铁剑,一个长安无敌的人。

大镖局的大当家司马超群。

这一刻却而复返高渐飞、跋锋寒不准备跑了,而准备拼命了。

第五十八章、最后一场戏

他知道自己这一生中最后一场大戏要来临了。

这一场大戏便是他的谢幕。

从今以后世上便再没有杨坚这个人了,因为杨坚今日以后必定已经死了。

——一个死人无论生前多么辉煌,但毕竟也只是个死人。

可即便如此,他也决定演好这场大戏,方才不负此生。

他提起那口和他征战杀伐多年的鱼鳞紫金刀,望着那个提着箱子闯进屋中的人。

他的身边还有十三个人护卫着他。

他们是人多势众的。

而且这十三个人都是武林中第一流的高手,为首的居然是昔年的大盗云满天,可杨坚却是知道,这群人也一定只能和自己陪葬。

因为眼前这个人是他们战胜不了的。

这个人姓萧,叫萧泪血。

森森剑气,萧萧易水,英雄无泪,化作碧血。

当年他还是雄狮堂朱猛爱将的时候,他曾听朱猛提起过萧泪血,曾说过世上只要是萧泪血想要杀的人,没有杀不了的。

这次萧泪血是来杀他的,他知道自己也已经不能不死了。

他们这群人也就不能不死了。

箱子在萧泪血推开屋门的一瞬间,打开了一个缺口。

这口箱子是天下间最可怕的武器,可这箱子中的武器到底长什么样子?有什么样的威力?怎样铸造的?还没有任何人知道。

因为瞧见过这口箱子中武器的人,都已经死了。

如今这口箱子打开了,那也意味着屋中的人必须死。

屋中有十四个人,难道萧泪血可以在一瞬间杀死这十四个人吗?

云满天是个对什么人都不服气的,即便是对重整了河朔中原到关东这条线路上黑白两道秩序的司马超群,他也是很不服气的。

可任何人瞧见他,也不能不承认他的确是个有本事的人,他也的确有自傲的资本,但凡被他瞧上的财宝,但凡是他想要杀的人,极少是不能得手的。

因此云满天瞧见提着箱子的萧泪血走进屋中的时候,第一感觉不是恐惧,而是愤怒与杀机。

箱子中的武器或许算得上是天下间最可怕的武器,可武器若还没有被使用者握住使用,那也只是没有用处的武器而已。

箱子打开了一个缺口时,云满天就绝对干了。

他决定要杀了。

他要在萧泪血没有握住那口武器之前,杀了萧泪血。

他是有些忌惮那口司马超群、卓东来也忌惮的武器的,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选择先下手为强。

不,应当说他让十二个手下先去死,自己则在后面要取下萧泪血的人头。

阔刀、长枪、飞斧、宝剑、飞镖,长棍、勾、铁棒、日月环、分水峨眉刺。

各种武器在云满天挥手的一瞬间出手了,十二个几乎在同一时间出手了。

他们显然都是经过非常严苛的训练的,因此他们虽然使用的兵器不同,出手的方位也不一,虽然看上去杂乱无章,可配合的却是天衣无缝,无懈可击。

十二个人出手,给人感觉仿佛是一个人出手。

——一个集合了十二个人的本事的可怕高手一瞬间出手。

这一瞬间的出手便是要萧泪血性命的出手。

云满天对着他的手吐了两口唾沫。

他用的武器是一口长枪,一口短枪。

这十二个人出手必杀萧泪血以后,他才出手。

他出手的方位极其的刁钻,从一个不可能出手的方位施展出了他的长枪,而同时他的人在半空中投掷出了他的短枪。

一口长枪要刺穿萧泪血的下阴,一口短枪要击穿萧泪血的咽喉。

他一个人的出手,居然比起其他十二个人的出手加起来还要狠辣还要可怕。

而这个时候萧泪血已经止住了步子,箱子已经完全打开了。

杨坚握着鱼鳞紫金刀,死死盯着那口箱子。

他也很好奇,箱子中的武器到底是什么样子。

箱子完全打开,坠落了地上。

箱子中居然什么都没有了,而一口武器居然在电光火石之间出现在了萧泪血的手上,一口杨坚从未瞧见过,也从不知道的奇怪武器出现在了萧泪血的手上。

这口武器握在萧泪血手中。

萧泪血只是抬起手挥动这口武器,神话般的一幕出现了。

这口奇怪至极的武器,居然在一瞬间将包括大盗云满天在内的所有人全部格杀。

一招杀了十三个一流高手。

杨坚全身都是一阵寒意。

这口看上去仿佛如怪物一般的武器握在萧泪血手中,武器上许多尖锐的部位都在滴血,这口武器仿佛是个刚饮完鲜血的怪物,前所未有的满足。

以杨坚的眼光来看,这口武器至少有八种武器的功用,而且这八种武器的功用可以一瞬间使用出现,最可怕的是这八种武器的功用,居然完全克制那十三人的武器招式。

萧泪血挥出的那一招,正好是完全克制云满天在内的十三人,这也是为什么十三人几乎在一瞬间倒下的原因。

云满天等十三人原本是要厮碎萧泪血的,可当萧泪血挥出那口武器的时候,杨坚感觉这十三个人仿佛投入了一个致命情人的怀抱,这股情人非常优雅从容的给了十三人一击,因此这十三人非常愉快也非常不可思议的倒下了。

屋中充斥着浓浓的血腥气,血腥气从屋中也传到了正在屋外交锋对峙的四人。

高渐飞对卓东来。

跋锋寒对司马超群。

而屋内,萧泪血抬起那双死灰色的眸子望着杨坚。

杨坚望着这双接近于死亡的眼睛,他已经感觉这一战没有任何希望了。

可杨坚还是笑了,他低下头望着手中那口鱼鳞紫金刀。

这一刻萧泪血也仿佛产生了一种错觉,杨坚仿佛瞧见的根本不是鱼鳞紫金刀,而是一个人。

为什么萧泪血、司马超群会产生同样一个错觉呢?

而这个时候杨坚抬起头来。

他的震惊恐惧这个时候已经完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坚定的冷酷,杨坚淡淡道:“我曾听朱猛说过你的本事,也曾听说过天下间最可怕的武器便是你的箱子,如今我不但瞧见了你,也瞧见了你的这口武器,很好,实在很好。”

萧泪血冷冷道:“你是不是已经准备死了?”

杨坚将鱼鳞紫金刀架在身前,指着萧泪血道:“是的,你来杀我吧,将我的人头带给朱猛。”

萧泪血不说话了,他挥出了他的武器。

萧泪血杀人的时候,从不会生出什么情绪,可这次却有些例外。

萧泪血挥出武器的时候,忽然脑海浮现了一个念头:杨坚到底背叛雄狮堂没有?

这个念头忽然在萧泪血的脑海中出现,但很快闪过。

如今杨坚已经是不能不死了。

杨坚笑了,望着萧泪血这一击,他笑了。

他也笑着挥出了他的刀。

鱼鳞紫金刀挥出。

他也配得上这口刀,这口刀挥出的时候,就如下山的猛虎一般,而杨坚这个人也给人感觉就是一头嗜血的猛虎。

可杨坚的眼神居然一点也不嗜血,杨坚挥刀的时候,居然望着的不是对手,而是他的刀。

决战的时候不盯着对手,而盯着自己的刀,这是什么道理,这岂非就是自寻死路?

这个道理难道杨坚不明白吗?

杨坚望着他的鱼鳞紫金刀,准确来说望着刀的刀柄。

刀柄上有一个小小的蝴蝶丝带。

这一刻杨坚仿佛瞧见了蝴蝶翩翩飞舞。

杨坚在生命中的最后一刹那,心中念道的话却是任何人都想不到:朱爷,我再也不欠你的了,希望下辈子不要再遇见你。

武器挥出,杨坚的人头被斩断了。

萧泪血果真是名不虚传的超级杀手,一击便杀掉了杨坚,杀掉了这个雄狮堂的叛徒。

第五十九章、日月当空

柳随风出剑,刺剑。

剑狠狠刺出,剑化作了一道光,一道闪电。

闪电一剑!

昔日柳随风和银戟温侯吕凤先决战的时候,曾用了这一招,这一招破了吕凤先可刚柔并济造化巅峰的银戟招式,今日柳随风再一次用出了这一剑。

这一剑刺出的方式已并非昔日由下而上刺出,而是由上而下刺下。

因此这一剑刺出的时候,给人的感觉仿佛就如闪电坠下一样。

闪电狠狠坠击在金环上。

发出了一声叮的清脆响声。

随即两口兵器都现了原形。

如烈日般的金环止住了,长剑也展现出了真容。

可两口剑的模样立刻被一阵爆射的星火淹没。

星火四溅如洪水忽然涌现,四射开来。

柳随风提着剑向后飞退,狠狠退。

他的右手手心出现了一道非常明显的裂痕,血痕。

鲜血顺着裂痕流到了剑上,剑上也出现了一道非常刺眼的血痕。

上官金虹抬起了手,金环便如听见主人命令一般,非常灵性的回到了上官金虹的手中。

这一招的交锋,柳随风就不能不明白了一个事实,今日的子母龙凤环已非昔日的子母龙凤环,正如今日的上官金虹也绝非二十年前的上官金虹了。

子母龙凤环能列入百晓生兵器谱,并且排行第二是有原因的。

其实子母龙凤环本身不算是什么很可怕的武器,甚至若纯粹论及兵器的本身,子母龙凤环甚至还不如七种武器之中的多情环,可子母龙凤环能列入百晓生兵器谱排行第二,是因为上官金虹这个人。

子母龙凤环这种兵器本就算的上是天下至险的兵器,这种兵器出手便是狠毒、诡险,令人防不胜防,往往一击之下便可要掉了对手的命。

可二十年前上官金虹的子母龙凤环能被列入百晓生兵器谱却不是因为上官金虹以子母龙凤环创造出了一种狠毒、诡险的招式,而是因为他将子母龙凤环练到了一个稳字。

能将天下至险的兵器,练到一个稳子,这才是上官金虹非人能及之处。

稳若泰山,稳如大地。

也正是因为如此,这普天之下又有什么人能击败上官金虹呢?

这是二十年前上官金虹施展子母龙凤环之时,他人难以及得上的地方,也正是如此昔日兵器谱排行第一的天机老人孙白发也因此死在了上官金虹的手上。

而且二十年前上官金虹和李寻欢一战,武学境界也已经达到了【手中无环,心中有环】境界了。

李寻欢面对上官金虹的子母龙凤环,是瞧不见的。

正是因为瞧不见,才无所不在,无所不至。

这也才是为什么昔年李寻欢击败在战胜了上官金虹以后,也不能不承认若非上官金虹自负,他根本没有施展小李飞刀的机会。

二十年已经过去了,上官金虹的武功又提升到了一个更不可思议的地步了。

至少从刚才上官金虹这一次出手中,柳随风是可以瞧得出上官金虹居然能将至险和至稳非常完美的结合在了一起。

以天下至险的武器施展出至险的招式,但又至稳的收回。

如今的上官金虹不但守如金汤,攻也如烈焰。

不可阻挡,难以抗衡。

这样一个攻与守都达到了一个巅峰,全身上下机会没有任何弱点的上官金虹,又有几人可以胜呢?

短短的这一击,柳随风对于上官金虹的评价又提升了一个境界。

他是从未低估过上官金虹的,可如今这一剑击出以后,柳随风发现还是小看了上官金虹,上官金虹比起想象中还要更可怕一些。

上官金虹的武学极限到底在何处呢?

亦或者说这个人的武功根本没有极限。

他已经开始有些兴奋了。

自从与燕狂徒坐而论道以后,江湖上下很久没有出现过令他兴奋的人了,他也已经很久没有生出一战的欲望了。

可面对柳随风的闪电一剑,他忽然生出了一种极其炙热的战意。

这一刻他甚至感觉已经回到了二十出头,鲜衣怒马纵横天下的时候,那个时候的他无所畏惧,无所不敢,也无所不战。

闪电一剑。

这一招的剑法他也是知道的,荆无命曾对他形容过这一招,可如今亲眼瞧见,他还是惊艳了。

柳随风还有什么惊艳的剑招呢?

这一刻他兴起了武者的好奇,一种强烈的求知欲望。

他本没有杀柳随风的意思,无论从任何一方面来说,杀柳随风都是百害而无一利的,可他也不介意杀柳随风,这个世上根本没有他不敢杀的人。

但这一刻他也已经不考虑杀与不杀的问题,这一刻他只是有一种强烈的好奇,除开这招闪电一剑以外,柳随风还有何种精妙绝伦的招式呢?

这一刻,上官金虹决定认真了,他想要看一看柳随风的武学极限在哪里,因此他再一次出手了。

柳随风会不会在他的出手之下惨死呢?

上官金虹不关心这个问题,也一点也不在乎。

如若柳随风惨死了,那只能证明柳随风没有本事活下来,至于其他柳随风死后发生的任何事情,他也只是感觉有些麻烦而已。

他这一生还没有害怕过任何人。

这一刻他只想瞧一瞧柳随风的本事。

因此上官金虹猛然往前跨出了两步。

他将手中的金环抛起。

两口金环抛向了高天。

这是一种近二十年来创立的招式,一种从未在他人面前显露出来的招式,如今他展现出了这一招,他要逼迫出柳随风的本事,他要看柳随风的本事。

金环被抛在半空中,疯狂的旋转。

简直就两轮太阳,发出无边璀璨夺目的光彩。

此时此刻明明是乌云蔽日,也明明已是黄昏之时,可这一刻每个人都忽然感觉仿佛立身在大太阳底下,被一种炙热的阳光照耀。

两口金环不但自身在旋转,而且还围绕着彼此旋转,以大圆套小圆的方式,朝着柳随风横推了过去。

每个人都被上官金虹这种非凡绝伦的招式惊艳了。

他们感觉瞧见了两轮太阳出现在高空上,感觉两轮太阳朝着柳随风坠下。

在太阳的威力之下,人怎么可能抗衡呢?

那不是两轮太阳,而是日与月。

日月当空!

上官小仙笑靥如花,只有她知道那不是太阳,而是太阳与月亮。

天无二日,唯吾旷照,上官金虹就是天上唯一的太阳。

因此上官金虹不会创造出两轮太阳,只有一轮,还有一轮是月亮。

只有月亮才配得上太阳,也只有月亮才能和太阳共存。

这个月亮只能代表着一个人——她。

代表的她不是如今的上官小仙,而是林仙儿。

因为她不是上官小仙,她是林仙儿。

上官金虹也笑了起来,他望着易容成了林仙儿的上官小仙,愉快的笑了起来。

他心里的那座天下,她坐镇笑靥如桃花。

也只有她的心毒,才能配得上他的手狠。

上天不负他上官金虹,此生他不孤。

这一刻也只有上官金虹笑得出来,这一刻的上官金虹也就如天上的太阳一样,永恒而唯一,没有人能盖得过他的光彩,任何人的光芒在他的面前也只能黯然失色。

柳随风这个对手也一样。

柳随风是笑不出来的,他提着剑,神情凝重起来了。

他是个喜欢笑的人,可这一刻他笑不出来了。

第六十章、剑招黑白

他是不能不佩服上官金虹的。

虽然他很清楚在决战中是不应当佩服对手的,可他不能不佩服上官金虹这个人。

这招【日月当空】的确是古往今来少见的可怕招式。

日为阳,月为阴。

以烈日为阳,以皎月为阴,这本已是非同寻常的气魄了,而且这一招居然能令日月天衣无缝的契合,形成了一个完美的阴阳太极图,这一招已是近乎于道的存在了。

天地人,世间的一切都在道中,可既然在道中,又如何能破道呢?

这一招出手的时候,几乎也已经立身在了不败之地了。

面对这一招,他是不能不佩服的。

他这个时候即便知道不应该佩服,可也只能佩服。

此时此刻他距离上官金虹已经只有十七步了,这一招发出,子母龙凤环已呈太极阴阳图一般朝着他飞旋而来。

他瞧见的不仅仅是一轮烈日,一轮皎月,也是一个道。

一个无所不包揽的大道。

这一招无懈可击,没有任何的破绽。

至少这一刻柳随风寻不到任何破绽。

这一刻柳随风也不能闪避,因为这一招简直已经到了无所不在的境界了,而柳随风在上官金虹发出这一招的时候,就在这道中了。

既然在道中,又如何能避开道呢?

柳随风避不开,他在上官金虹出招的时候,就知道是绝对避不开的,因此这一刻的柳随风没有想过避开,这一刻的柳随风只想一战。

长剑在手,人也未倒,自然要一战。

因此这一刻柳随风还是出剑,不但出剑,而且往前踏出三步出剑。

这一瞬间,每个人都感觉柳随风仿佛如扑火的飞蛾一般,显得极其的壮烈,但也说不出的可笑。

剑在每个人那种可笑的感觉中刺出了。

柳随风面对上官金虹刺出了他的第四剑。

这一剑他还是没有法子面对上官金虹的人,只能面对上官金虹以子母龙凤环施展出来的旷世绝学——日月当空。

上官金虹负手而立,含笑望着易容成林仙儿的上官小仙,目中已无他物,他似乎也已经忘记自身在进行一场决战,这一刻他似乎也已拥了个天下,只想轻抚她的风华绝代,瞧她笑靥如桃花。

这一刻他似乎知道已经胜了。

而柳随风此刻显得可笑而悲壮,这一刻几乎连燕南飞、侯希白等人也认为柳随风不能不败了。

他们虽然并未身临其境,可也瞧得出上官金虹发出的这一招式,简直无懈可击,简直不可击破。

面对这一招他们思忖不出任何法子破解,他们即便不是身临其境,也可以感觉一种前所未有的压迫,一种前所未有的绝望。

地震、海啸、火山、飓风、雪崩。

人在这天地间有许多的时候都是非常无力的,可燕南飞、侯希白、李神通等人却感觉比面对这一些还要无力。

他们忽然感觉自己离上官金虹的差距,居然达到了遥不可及的地步,这一刻,他们如何能不无力呢?

武功越高的高手在这一刻,心中的无力感就愈强,就愈能感受到上官金虹的可怕与无敌,也就愈加认为柳随风唯有一败。

此时此刻即便柳随风败了,也没有任何人会取笑柳随风,也只是会佩服。

柳随风能挡下上官金虹第一招的时候,柳随风和上官金虹这一战就已不算的上是小丑了,如今柳随风已和上官金虹交锋了三招,这三招都前所未有的惊心动魄。

这一战柳随风即便是败者,可柳随风这一战以后,如若不死,也必将艳颤江湖,名动天下。

可此时此刻柳随风似乎没有机会艳颤江湖,因为柳随风给人的感觉仿佛已要飞蛾扑火自取灭亡了。

第四剑在这个时候发了出去。

刺了出去。

剑刺出,剑上发出了两团光。

一团黑光,一团白光。

黑光漆黑如墨,白光雪白如雪。

黑光白光自刺出一瞬间,自剑上宝剑,一瞬间将柳随风也笼罩在那黑白光芒中了,柳随风整个人就如同一道黑光交融的光,投入了天地日月乃至于大道中了。

这一刻不少人的心都沉了下去。

他们都认为柳随风不能不死了。

——黑白。

这是柳随风以观纵横十九道,辅以钱塘江潮涨潮落,而后加上观泰山日出而起,日落而息等体悟,再结合一睹武当铁骑银瓶两位道人的两仪剑法,而自创出来的一招。

这一招就是黑白。

这是柳随风自创十三招剑招中最没有任何威力的剑招,柳随风从未用过这一招杀人。

这一招自创出来也不是为了杀人,而是为了破阵的。

黑白,便是阴阳,便是无。

无便是没有,也便是道。

这一招刺进了子母龙凤环中。

这一剑看上去实在是轻飘飘的,实在没有任何的威力。

可这一招也恰巧是没有任何威力,这一招也恰巧是等同于无,以至于上官金虹这一招日月当空也难以发挥出任何威力。

上官金虹的这一招已经近乎于道,但凡违逆于道的,都将被道所覆灭。

可柳随风的这一招黑白,却是入道,融入道。

这一招随着道的自然规律而行,故而柳随风这一刻给人感觉仿佛便是已被上官金虹认可了一般,因此上官金虹的这一招反而根本没有任何威力可言的。

昔日柳随风创立的这一招黑白,就是为了破阵而用的。

每一个阵就如同一个道,倘若以黑白融入阵中,那自然不用破阵,只需要从容随着阵法规律走出阵。

这一招虽然没有什么威力,可这一招却是极其神奇的剑招,面对上官金虹的出手,柳随风使用了这一招,使得上官金虹那唯吾独尊的武学招式,发挥不出任何威力,如同击在了空气上。

——即便是天下无敌,可若没有对手,这天下无敌,又如何能显现出威力呢?

子母龙凤环无功而返,回到了上官金虹的手中。

他曾想过柳随风以各种各样的剑招破了他这一招。

他对于自己自创的招式是极其自信的,可他不认为世上没有任何剑法可以破解自己的剑招,至少他认为白云城主叶孤城自创的天外飞仙有机会破这一招,也认为燕狂徒自创的天下最佳攻招玉石俱焚也有机会破自己的剑招,他也认为散人宁道奇的散手八扑也有机会,如邪王石之轩自创的不死印法,也未必没有这个可能。

上官金虹一向认为招式创造出开便可能被破,因此他想过柳随风能破他的这一招日月当空。

而且思忖过许多可能。

可上官金虹无论如何也没有思忖这种可能。

这一刻他甚至已要忍不住拍手称赞了。

能在此时此刻想到以这样巧妙的剑招来破解他的这威力巨大的金环,上官金虹也开始对柳随风这个后起之秀有些佩服了。

江湖上有柳随风这样的后起之秀,武林也实在不会寂寞了。

子母龙凤环回到了上官金虹的手中。

上官金虹再一次迈步前行了。

上官金虹如山岳一般的迈步前行,每一步仿佛都已有斗转星移为能,都有气吞山河之霸气。

上官金虹没有再掷出金环了。

他要和柳随风交锋了,而不是以金环和柳随风交锋。

柳随风也在破了上官金虹的日月当空以后,也往前迈步前行。

柳随风每一步都飘逸如风,轻盈无比,他的剑也在这迈步中做出了一种非常玄妙的轨迹刺出。

以一种很缓慢的方式刺出。

侯希白、上官小仙、燕南飞、李神通等在场顶尖高手都能看得出柳随风、上官金虹不愿意再拖延下去了,亦或者说两人认为已经试探足够了。

他们要一招决定胜负,甚至于生死。

这一招的交锋势必要比先前的交锋还要更惊艳,更激烈。

同时同刻,卓东来瞧见了一口剑,一口剑身上有泪痕的剑。

——泪痕剑。

司马超群瞧见了一口剑、一口刀,一个人。

他们也不能不一战。

第六十一章、双雄对双骄

剑怎么可能有泪?

可高渐飞的剑的确有泪,剑上有一点泪痕。

这是萧大师的泪,他留下的眼泪。

萧大师是什么人?当今武林已经没有几个人知道了。

他是一个四十多年前就已经死掉的人物,而这口泪痕剑便是他在世之时的最后一件杰作,一件最完美无瑕的杰作。

知道萧大师的人,都会明白萧大师是个多么了不起的人物。

他不但是一个铸剑大师,而且还是天下最顶尖的用剑名家,更是武林之中排名第一的相剑大师。

他对于剑的理解与体悟,几乎已经达到了一种登峰造极的境界了。

昔日他铸造出的这口泪痕剑,更被誉为是五百年内绝对没有一口剑能比得上的神兵利器。

泪痕剑的确是一口神兵利器。

也正是因为这是一口神兵利器,高渐飞从不轻易用这口剑。

这口剑出鞘便见血,甚至于迄今为止出鞘便杀人。

将这口剑传授给他的老人告诉他,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动用这口剑,这是一口不祥的剑,可为什么不详呢?高渐飞也曾问过那个老人,只可惜老人并未回应一句话,而且一向很和气的老人也变得说不出的冷肃阴沉,因此高渐飞不敢问了。

不过老人的话高渐飞还是牢牢记在了心中。

他从不轻易动用这口剑,这口剑也绝不是给人瞧的。

迄今为止这口剑一共出手了三次,三次杀了三个第一流的高手。

如今这已经是他第四次用这口剑。

他不用这口剑不行了。

因为他面对的是一个深不可测的高手,紫气东来卓东来。

江湖上都知道大镖局的大当家司马超群天生神力,武艺超群,一口四尺三寸,重三十三斤三两三钱的千锤大铁剑,横扫九州英豪,大小三十三战,从未一败,是江湖上有名的英雄。

高渐飞也认为司马超群名不虚传,他甚至曾一度想要挑战司马超群,可这些时日他见到卓东来以后,认为卓东来比起司马超群还要更可怕。

司马超群锋芒毕露,如太上的太阳,无论什么人听见司马超群这个名字都会忌惮三分,也防备三分。

可卓东来不一样。

江湖上每个提起卓东来的人,都会忍不住提起司马超群。

卓东来仿佛就是司马超群光辉之下的一个影子了而已,一个只是随口提起,附带提起的人物而已。

可也正是因为如此,卓东来的锋芒没有几个人知晓,因为卓东来已经将自身的锋芒全部藏匿起来了,他是个没有锋芒的人。

没有锋芒的人,怎么可能被人防备呢?

若非萧泪血的提点,高渐飞还瞧不上卓东来,也正是因为萧泪血曾言大镖局最可怕的人物或许不是司马超群,而是卓东来。

他曾问为什么?

萧泪血说了一个很简单也让人不能不信服的理由:“没有人瞧见过卓东来动武,但凡瞧过卓东来出手的人,都已经死了,他的武功有多高没有人知道。”

高渐飞也不能不承认。

江湖上的人都只是知晓紫气东来卓东来智谋超群,当世罕见,可卓东来的武功如何呢?便被人忽略了。

这样一个深不可测的人被人忽略,那这个人岂非可怕?

高渐飞面对卓东来,不能不拔剑了。

他拔出了泪痕剑。

这是泪痕剑的第四次出鞘。

前面三次出鞘杀了三个人,这第四次出鞘到底会有什么人死在这里呢?

跋锋寒有些担心。

他不担心自己会死在大镖局。

虽然司马超群的确有本事杀了她,可他是一个随时都准备好赴死的人。

他也不担心萧泪血不能得手杀了杨坚,他相信萧泪血的本事,也相信那口被誉为天下间最可怕武器的箱子。

他担心的是高渐飞。

他们原本已经成功脱身了,可司马超群、卓东来不约而同准备去护佑杨坚,他就当机立断要以一人之力截住卓东来、司马超群两人。

他绝对不能让木鸡、韩章的鲜血白流,不能让这场行动失败,因此他决定拼命截住这两人。

可高渐飞居然也知道了他的想法,也和他一样的想法。

那个时候没有法子争执了,机会本就是稍纵即逝的,因此他们一起出手,截住了卓东来与司马超群。

此时此刻对战的局面已经不可避免,因此他开始担心起来了。

他担心高渐飞会死在卓东来的手上。

他比高渐飞多了太多的江湖经验,因此才明白卓东来这种人是多么的可怕。

可他有些感动。

他是个薄情寡义,冷酷无情的人,而且他已经孤独惯了。

他这一生之中,从未和任何人并肩作战过。

他这一生也还从未将自己的后背交托给任何人。

可如今他已经将后背交托给了高渐飞了。

这一刻他虽然担心高渐飞,可他相信高渐飞能击败卓东来,如若高渐飞被卓东来击败,那他就非死不可。

司马超群这个人本就已极其可怕了,再加上一个卓东来,他便非死不可。

这一刻跋锋寒血液沸腾了,他忽然涌现了一个念头,能这样去死也是不错的事情。

他亮出了刀剑。

他指向了长安武林中除开上官金虹以外,当之无愧的第二号江湖人物司马超群。

司马超群是有些着急的。

可他这个时候不着急了。

倘若着急也无用,又为什么要着急呢?

这一点是他从卓东来身上学到了。

杨坚是生是死,他已经没有法子理会了,此时此刻他只能面对眼前这个突厥第一青年高手跋锋寒。

他举起了千锤大铁剑,指向了跋锋寒。

司马超群望着跋锋寒道:“我没有想到你居然还会回来。”

跋锋寒笑了笑:‘我也没有想到我会回来,可人这一生往往会做一些自己想不到的事情,我没有想到自己也会做一些自己想不到的事情。’

司马超群淡淡一笑:“可不管如何你既然回来了,那想要走就不容易了,至少要问一问我这口剑答不答应。”

跋锋寒很恳诚的点头,一双碧蓝的眼睛中露出了非常真诚的神色,他道:“我明白,我也已经准备好瞧你的霹雳九式了。”

司马超群笑的更愉快,他挥动千锤大铁剑指着跋锋寒道:“不是霹雳九式,而是一式。”

跋锋寒瞳孔微缩,深吸了口气道:“请出手。”

他已经很明白司马超群的意思了,一招定胜负甚至于生死。

“你的武器呢?”

高渐飞不愿意欺负手无寸铁的人,因此他拔出了泪痕剑,但并未出剑,而是问卓东来。

穿着一身紫色长袍,头上带着紫貂裘帽的卓东来温和一笑,他摊开手道:“我已经多年不用兵器了。”

高渐飞淡淡道:“那也只是你多年用不着亲自杀人了,但如今你已不能不用兵器了。”

卓东来深深看了高渐飞一眼,点头道:‘是的,今日我不能不用兵器了。’

他说完这句话,忽然就弯下了腰。

这一刻便是高渐飞杀卓东来的最好机会,可高渐飞似乎根本没有瞧见,眼睁睁错过了。

卓东来从紫绒毛靴子中拿出了一口刀。

一口锋锐沉重,削铁如泥的短刀。

卓东来望着手中的短刀,简直就如同丈夫神情望着自己的妻子一样,说不出的柔情。

但卓东来很快就移开了视线,盯着高渐飞道:“我已经拿到了我的武器,现在你可以出手了。”

这真是卓东来的武器吗?

高渐飞没有怀疑,因为高渐飞发现卓东来握住那口短刀的时候,卓东来的身上已涌现出了一股令他心底发凉的寒气。

这是寒气而不是杀气。

高渐飞忽然感觉如同遇上了一口妖兽一般,自己的魂魄似乎都被这头妖兽要吞噬了。

这一刻他才真正领会萧泪血的意思,大镖局中最可怕的人或许不是司马超群,而是卓东来。

高渐飞深吸了口气,泪痕剑出手了。

高渐飞出手了。

剑光一闪,剑便刺出。

第六十二章、一剑惊世

二十年前,上官金虹的武学境界就已经达到了手中无环,心中有环的境界了,如今呢?如今上官金虹的武功达到了何种境界呢?

上官金虹迈开了步子,每一步都带着一种乾坤颠倒,山岳横行的恐怖力量,每一步都仿佛如魔神降世,地狱横行的煞气与杀气,每一步仿佛都已带上了尸山血海,流血漂橹的血腥气。

这一刻的上官金虹仿佛不是人。

是仙、是神、是妖、是魔、是鬼。

可绝对不是人。

他看上去绝不是人。

人的身上不可能有如此恐怖的气势,人的身上也不可能有如此冷酷诡异的眼神,人的身上也不可能有如此狂霸绝伦,上天入地,谁与争锋的睥睨。

上官金虹一步一天地颤栗,朝着柳随风袭杀而去。

他的金环在手中,金环还没有出手,可那种毁天灭地的威势,已令每个人都感觉魂飞魄散了。

上官金虹的气势上官金虹的武功已经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了,这一刻的上官金虹,仿佛就是一尊无敌于天下的战神。

而柳随风呢?

柳随风也朝着上官金虹冲去。

可他给人的感觉如变幻莫测的云,如无形无相的风,他简直就是一片叶子,一朵花,一粒尘埃,一座高山,一座高塔,一座古寺。

这一刻的柳随风给人的感觉仿佛就是无形无相,什么都已不存在了,可剑还是存在。

柳随风以一种很缓慢很优雅的姿势,挥出了他的剑。

这是他对上官金虹出手的第五剑,这是决胜之剑。

这一剑给人的感觉仿佛根本不是决胜之剑,而是绝败之剑。

每个人都感觉这一剑挥出的实在太慢了,这一剑挥出,势必要死在上官金虹的子母龙凤环之下。

这一剑实在不算是决胜之剑,而应当是决败之剑。

只不过这一刻柳随风身上流露出来的气势却能和上官金虹并驾齐驱。

上官金虹如一尊上天入地,毁天灭地的魔神降世,可柳随风却如白云,如清风、若明月,如朝阳,无相无形。

即便魔神魔威盖世,又如何能击毁白云、清风、明月、朝阳呢?

此时此刻柳随风的气势已然能和上官金虹并驾齐驱,可招式却有一种自寻死路的感觉,在所有观战的人眼中看来,都是如此。

这一剑不但太慢了,而且一丁点威力也没有。

可在上官金虹的眼中看来是不一样的。

这一剑看上去实在太慢了,实在太优雅太轻柔了,太没有任何威力了。

可这一剑只是看上去是如此的,在他这个对手眼中看来,这一剑至少比看上去快上了至少三十倍,这一剑那种轻柔的力量至少已有了击碎山岳的可怕力量,这一剑看上去很寻常很自然的挥出,可这一剑之中却至少蕴含了三十六种轨迹的变化,而且这种变化也在那种轻柔优雅的挥动方式之中不停的发生变化。

此刻距离他只有十步之远的柳随风,剑法之中的变化居然递增到了四十八种。

这看上去轻飘飘没有任何威力的一剑,实际上却是极其恐怖的一剑。

那优雅、缓慢、轻柔,只不过是表象而已。

可快、变、沉才是这一剑的内在。

才是这一剑最可怕的地方。

当有人沉浸在这表象中的时候,便会被这刚猛无仇,快如闪电,变幻无方的一剑所杀,当有人轻视这一剑的速度时,也会被这一剑的速度所刺,当有人轻视这一剑的力道之时,便会被这一剑震碎五脏六腑。

当有人轻视这一剑的变化之时,变会被这一剑的变化说斩杀。

只要任何一丁点的轻视,任何一丁点的谬误,都会被这一剑所杀。

这一剑虽然不能算得上是剑道巅峰,可这一剑的风华绝代,当今世上也已经极少有剑招可以比得上了。

剑招还在不停的发生变化。

上官金虹知道自己遇上了一个颇为有趣的对手了,

他的子母龙凤环也在挥动了。

很缓慢的挥动。

他的慢是真正的慢,不可思议的慢。

寻常人刺出了十剑,他才能出手一击。

可这种慢中却带上了一种说不出的浑厚,这种慢中却带着一种令人无能无力的可怕力量。

这种慢,仿佛如将一个世界缓缓朝着对手砸下。

你虽然明明知道他慢,但偏偏没有法子避开,偏偏只能任由这一招砸中。

柳随风看来上官金虹的招式实在没有一丁点变化,而且也简直没有半点的速度,可这一招之中却蕴含了一种近乎于无敌的力量。

这种近乎于无敌的力量还不足够,这一招更可怕的地方是根本不可能避开了,对手只能硬生生挡下这一招,可世上又有几个人能挡下这一招呢?

可这一招更可怕的地方却在于子母龙凤环和上官金虹已经合而为一了,昔年上官金虹达到手中无环,心中有环的境界,故而环无处不在,无所不至。

如今上官金虹却将手中无环,心中有环这种境界提升到了一个更可怕的层次,手中有环亦无环,心中无环亦有环。

这一刻的上官金虹便是子母龙凤环,这一刻的上官金虹便是天地万物,便是一个独立的世界。

这一刻的上官金虹简直就是一个自称的大道。

这才是上官金虹这一招最可怕的地方。

先前上官金虹施展日月当空这一招,以子母龙凤环为道,被柳随风施展的一剑黑白破了。

如今上官金虹将自身与子母龙凤环合而为一,自身与子母龙凤环成为了道,成为了一个有意识有思想的道。

在这种道面前,柳随风即便故技重施以黑白出手,亦难以破这一招。

这一刻的上官金虹简直就是一个大道对于一个人的碾压。

在这种可怕的力量之下,又有什么人能抗衡呢?

瞧见这一幕,柳随风终于开始明白,为什么近乎于无敌于天下的独战天下燕狂徒居然也没有击败上官金虹,这二十年来,上官金虹的武学境界突飞猛进,的确达到了一个非人能及的上的非凡境界了。

面对这可怕的一招,柳随风已经没有半点胜算了,可柳随风还要一战。

长剑已出,岂能不饮血而回?

剑招未变,仍旧刺出。

他刺出了他自创的这第三剑。

——一剑惊世。

这一剑真可以惊世。

昔年那个人曾问他面对迷天盟主关七,可以挡得下多少招。

他言之灼灼说可以挡下十三招。

如今他施展出来的第三剑,可没有把握挡下上官金虹这仿佛如天倾而下,魔神临尘的招式。

可他是出剑了。

上官金虹是可以感觉得出的,柳随风的这一剑,简直已经不是剑了。

这一剑也融入了柳随风的生命之火,也让柳随风赌上了一切。

剑招达到了一百二十八种变化,此时此刻上官金虹,柳随风已经只有六步了。

这个时候剑招没有再一次增加变化了,而是剑招变化飞快的减少了。

一百二十八种变化变成了六十四。

六十四种变成了三十二。

三十二化十六。

最终没有了变化。

直直的一剑。

这一剑的力道速度都聚集在了一个点上。

所有的一切都堵在这一个点上。

一剑刺出,赌上了柳随风一切的一剑终于和上官金虹那绝代风华的子母龙凤环碰撞了。

这是决定胜负的一击。

一声铿锵巨响,以上官金虹、柳随风为中心的广场开始塌陷,无数青砖开始如豆腐一般的碎裂,四散飞起。

一种恐怖的力量以上官金虹、柳随风向着四周扩散开来,早已经立身在三十丈远的人,也在不停的后退。

他们也能感觉得到这股可怕的交锋余波,因此只能退。

其中一部分人退到了大雁塔下,可飞溅而起的青砖,还是砸在了一些人的身上,甚至直接将一些实力不济的人砸到在地。

燕南飞、侯希白等高手也被这股力量震退。

这是一种多么可怕的力量啊。

四周烟尘滚滚,待烟尘消散,只瞧见上官金虹、柳随风交锋之地,居然出现了一个五丈长,近三丈深的超级大坑,一个巨大的窟窿出现在了每个人的面前。

上官金虹飘立在大坑之上,和地面平齐而立,手中握着子母龙凤环,他身上那种傲视天下的风姿,深深映入了每个人的脑海。

睥睨天下,傲视苍生。

这一刻,不少人都涌现了这一句话。

此刻的上官金虹真如天无二日、唯吾旷照,天上地下,唯我独尊。

可即便如此,上官金虹的手臂上的那一道血痕也非常的明显的显露了出来,衣裳上也有不少破损之处。

这一次交锋中,上官金虹居然还是受伤了。

鲜血滴落在了地上,也滴在了每个人的心中。

此时此刻每个人都在想一件事:上官金虹是否胜了?柳随风是否死了?

很快,他们就不用想了。

巨大的窟窿中,一只被鲜血染红的手拉住了地面上的青砖,爬出了大坑。

这个人的身上全身鲜血,手中提着一口剑,爬出了地面,立在了上官金虹面前。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柳随风。

这一战任何人都看得出柳随风已经败了。

此时此刻的柳随风已经被鲜血染成了血人了。

可每个人望着柳随风的时候,没有半点讥诮之色,他们望着柳随风的时候,眼中只有佩服之色。

此时此刻的柳随风衣衫褴褛,可这一刻的柳随风身上居然还是带着一种说不出的优雅与从容的气质,而绝不会让任何人感觉柳随风有半点的狼狈,虽然这一刻的柳随风看上去实在太狼狈了。

柳随风露出了笑容,一种很如沐春风的笑容。

很难有人能想象得出,这个时候他居然还能露出笑容,很难想象得出这个人此时此刻流露出来的笑容,还能如此的自然纯粹。

这一刻每个人望着柳随风已经不是佩服了,而是尊敬。

柳随风虽然败,可柳随风败亦从容的风华气质,还是令人忍不住佩服。

此刻的上官金虹固然风华绝代,冠绝天下。

此时此刻柳随风的从容与淡然,以可艳颤江湖,惊撼武林。

柳随风望着立在大坑之上的上官金虹,淡淡道:“很好,如今我总算已经证明了的确不是你的对手。”

他的这句话说的实在太平静了,仿佛只不过证明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事情而已,也几乎让人忘记了这是一场几乎将一切乃至于性命都赌上的决战。

可柳随风居然如此从容随意的说了出来。

身为胜者的上官金虹居然也很冷淡:‘是的,你不是我的对手。’

柳随风悠然道:‘因此我败了,上官金虹不愧是上官金虹。’

上官金虹眼中露出了笑意:‘柳随风也不愧是柳随风。’

两人的语气都平静极了,似乎这一战和他们根本无关紧要一样。

这场震惊了长安,惊艳了长安,冠绝了天下,名动了武林的决战结束了,这一场决战最终以上官金虹击败柳随风而胜了。

可这也只是上官金虹胜了,而金钱帮呢?是否已经胜了呢?

上官金虹不再去瞧柳随风一眼,他望向了上官小仙。

上官小仙笑靥如花,一如昔年的芳华绝代,魅惑众生。

上官金虹一笑,笑着走到上官小仙面前。

他瞧的虽然是上官小仙的脸,可看见的不是上官小仙,而是林仙儿。

他许下天下的那个女人。

他有一个天下,而她永远为他坐镇着天下。

荣辱生死都可以与共了。

他将匕首递给了林仙儿,还是上官小仙模样的林仙儿收起了匕首,扶着上官金虹离开了大雁塔下。

这震撼世人的一战在黑暗刚至的时候,落下了帷幕。

可真正的决战还在进行中。

无论大镖局、雄狮堂、金钱帮亦或者李阀,都是。

但柳随风的战斗已经结束了,他败了,平生以来第一次败了。

第六十三章、泪痕剑

面对这口泪痕剑,卓东来不知道为什么有一些紧张。

他是极少有这种情绪的,即便是面对生死危机的时候,他也从未有过这种情绪,因为他多年来的江湖经验早已令他证明了一件事——越危险的时候越只能冷静,紧张这种情绪只能让自己死的更快。

昔日他和司马超群还没有在江湖上成名以前,曾经有七八次被逼在别人的刀锋之下,他们都是凭借着冷静与谋略,再加上武功才能逃出生天,并且诛杀对手,才有了现如今的江湖霸业,可他为什么会紧张呢?

这一点卓东来也不清楚。

昨日夜幕的时候,他曾去了大镖局的禁地,询问了一些事情。

他知道高渐飞手中的剑叫泪痕剑。

也知道泪痕剑是萧大师的杰作。

他从未瞧见那个桀骜不驯,即便将上官金虹都不瞧在眼中的老人对一个人如此尊敬,简直就是敬若神明。

那个老人说,世上绝对没有任何人在铸剑用剑相剑的造诣上及得上萧大师,那人还说这口泪痕剑是那个老人的杰作,也是五百两来任何一口剑都比不上的神兵利器。

当然那个人还说了一件事,关于泪痕剑的存在。

泪痕剑上的泪痕是萧大师的,萧大师铸造出这口剑以后,就知晓这是一口凶剑,而且也得到了一个可怕的预兆,他的独子会死在这口剑下,故而萧大师会留下泪。

萧大师的独子是萧泪血。

萧泪血会死在这口泪痕剑下。

卓东来当时有些惋惜。

他虽然不相信鬼神之说,可那个时候他已想要得到泪痕剑来制衡萧泪血了,可时间已经来不及了。

他只能放弃这个打算,放弃击杀萧泪血的绝佳机会。

这明明是一口击杀萧泪血的剑,为什么他瞧见会心慌呢?

卓东来不明白,可高渐飞已经出剑了,他也不能不出刀了。

这一瞬间他忘却了脑海中的那种心慌,他全神贯注应付这位近年来崛起于江湖的后起之秀高渐飞。

卓东来、高渐飞交锋的时候,跋锋寒、司马超群也出剑了。

司马超群只准备出一招。

他自创的霹雳九式威震天下刚猛霸道。

虽然只有九招,但每一招都足以杀掉第一流的高手。

司马超群一向认为招式不需要多,只需要有用即可,每次他施展霹雳九式,都是为了杀人。

不久前他用了霹雳九式中的大霹雳,一招便杀了木鸡、韩章。

如今司马超群也用了这一招。

一招决胜。

他即便杀不了跋锋寒,也要击败跋锋寒。

唯有击败了跋锋寒,才能协助卓东来。

老实说,司马超群也不知道卓东来的武学造诣达到了何种境界,他根本不在乎这种事情,这一刻司马超群只知道卓东来是他这一辈子的知己朋友兄弟,他绝对不能让这唯一的兄弟死掉,因此他要尽全力在一瞬间击败甚至杀死跋锋寒,随后对付高渐飞。

他这一生从不愿意以多胜少,可在卓东来有危险的时候,他也可以不顾忌这些。

千锤大铁剑出手,司马超群腾空而起,剑闪电下击。

这一剑挥出,简直就如闪电照亮了夜色,也如闪电般朝着跋锋寒挥下。

跋锋寒知道司马超群绝非浪得虚名的,他甚至认为司马超群比起荆无命还要强,故而他此行来长安原本要挑战的是夺命剑客荆无命,而并非司马超群。

如今望着这一剑,跋锋寒更证明了这一点。

可他不服气,也不认输。

他挥出了刀,斩出了剑。

刀与剑上同样爆射出两团精芒,他腾空而起,刀剑齐挥,朝着司马超群击去。

这一招他也已用了全力,他也要一击必杀,一击必胜。

唯有胜,才能有资格协助高渐飞除掉卓东来。

他是个天性薄凉的人,可自从认识高渐飞以后,他真将高渐飞当成兄弟了。

他本是一头独行的孤狼,可他这一刻已不是独行,而是并肩作战。

他这一剑已不独断独行,而是心有兄弟。

这是他人生之中第一次出手,不是为了磨砺武道,以战养战出手,而是为了兄弟出手。

以前跋锋寒厌恶这种感觉,可如今这种感觉不坏。

箱子再一次合上。

屋中已浸满了鲜血,十四具尸体流出的鲜血,使得屋中简直如地狱一般。

萧泪血是一个人一口箱子闯进这间屋子的。

他的手中还是有一口箱子,但他的左手多了一个包裹。

这个包裹中装着一颗人头,杨坚的人头。

这一趟,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杨坚已经死了,从今以后他也不欠朱猛的了。

萧泪血望向窗外的方向。

他不是望向正在外面决斗的高渐飞、卓东来、司马超群、跋锋寒等人。

他是望着另一个方向。

他希望哪里也可以成功,他成功才是最重要的。

司马超群、卓东来这两位大镖局的巨头都已经被他们牵制住了,哪里怎么可能不成功呢?

萧泪血深吸了口气,他相信那个人的本事,他相信那个人一定会成功的,因为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近十年来最负盛名的杀手。

——中原第一杀手中原一点红。

如果中原一点红也不能成功,那真就没有法子成功了。

萧泪血再一次带上了斗笠,将那张苍白的面孔以及死灰色的眼睛都隐藏在斗笠下。

他走出了房间。

如今跋锋寒、高渐飞正在和司马超群、卓东来对峙,现如今应当是他收场的时候了。

这两人是他带来的,也是为了他留下来的。

他一定要将这两人带出长安。

中原第一杀手中原一点红。

杀手是不应当有名气的,可中原一点红是杀手界的另类。

他是个极其有名的人。

他不但杀人有一套,而且杀人的方式也独具一格。

江湖上的人即便被中原一点红杀了,也不会有半点不服气的,因为中原一点红从不会背后杀人。

他杀人的时候,一定也给对手一个杀他的机会。

这样的杀人方式是绝无仅有了,因此有人说中原一点红根本不像是杀手,而是一个复仇报仇的人。

因此每个被他杀的人,绝对不会有任何怨言。

因为他们感觉仿佛死在一场场决斗之下的。

迄今为止中原一点红已经做了四十七担子的生意,杀了四十七个江湖上有名的强人狠人,还没有一个人能杀了他。

十年间,他越过了红樱绿柳,成为了江湖上最有名的杀手,也成为了江湖上最可怕的杀手之一。

这次出现在长安,不是生意,也不是杀人。

中原一点红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事情。

他这辈子只会杀人,可今日他潜入大镖局却不是为了杀人,而是为了带一个人走。

他只知道这个人叫蝶舞,雄狮堂堂主朱猛最挚爱的女人。

朱猛唯一爱过的女人。

这也是一次绝不能失败的任务。

同日同时同刻,荆无命走向了柳随风,他请柳随风喝酒,柳随风没有拒绝。

第六十四章、天大的秘密

万众瞩目的决战已经过去了,自然也就不能不人走茶凉。

大雁塔下除开留下一个大窟窿以外,几乎没有人还留在大雁塔下了。

燕南天、侯希白没有打搅柳随风,他们认为此刻柳随风需要的是独处,因此他们离开了。

李秀宁、李神通、寇仲、徐子陵等人也离开了。

至于其他的看客自然都离开了。

很快就只有柳随风独自一人立身在巨大的窟窿前。

他在这一战中落败了,虽然没有任何人讥笑嘲讽他,可每个人都不愿意瞧他了,他仿佛就是个只得宠了一夜就被毫不留情抛弃了的女人。

而黑暗中,荆无命提着灯笼走到了柳随风面前。

他一只手提着灯笼,一只手提着一壶酒,问道:“要不要喝酒?”

柳随风笑了笑,他能从荆无命的身上闻到一阵响起,酒香。

但也不仅仅是酒香。

柳随风悠然道:“下毒了没?”

荆无命愣了一下,冷冰冰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极其吝啬的笑容:‘下毒了,你要不要喝?’

柳随风从荆无命手中接过了酒壶,但没有饮下,只是扫过已经一片夜色的广场,淡淡道:‘这里不是喝酒的地方。’

荆无命笑了笑:“我知道有个地方适合喝酒。”

大雁塔。

大雁塔是上官金虹为林仙儿祈福的时候修建的,荆无命带着柳随风来到大雁塔第七层也是最高层。

最高层有一个非常小的雅室,这个地方其他人是万万不知道的,只有少数几个人能知道。

这雅室中除开了一张矮桌以外,还摆上了酒杯。

柳随风倒了两杯酒,递给了荆无命一杯。

柳随风望着荆无命道:‘这里是不是可以说话的地方?’

荆无命伸了个懒腰,这一刻他看上去还是荆无命的脸孔,但一点也不像是荆无命了。

他悠然道:“李世民安排的人都已经走了,他们都盯着我父亲去了,这里自然是什么话都能说的。”

柳随风深吸了口气,浅浅饮了口酒,望着荆无命道:“你果真是上官小仙。”

荆无命露出了笑容,一双冰冷的眼睛开始柔媚如水:“你怎么瞧出我是上官小仙的?”

柳随风回答了这个问题:“因为我见过荆无命,荆无命的气质不是你这样的,我第一次瞧见你的时候,我就感觉你的气质变了,一个人的气质若全然改变了,只能证明那个人就不是那个人了。”

上官小仙也同意,问道:“你又为什么认为我是上官小仙呢?你不是已经瞧见上官小仙吗?”

柳随风淡淡道:“我第一天来长安的时候,你第二次刺杀我的时候,我似乎告诉过你,你的身上有一种独特的香气,这是独一无二的。”

上官小仙拍了拍手,浅浅一笑道:“这也是,柳随风不但剑术了得,鼻子也不错。”

柳随风望着上官小仙道:“当我瞧见你伪装成荆无命,又瞧见你母亲林仙儿伪装成你的时候,我就很奇怪了,荆无命去哪里了呢?”

上官小仙玩味笑道:‘如今呢?你是不是已经解开了疑惑?’

柳随风在上官小仙有些诧异的眼神中点了点头:‘如今的疑惑大概可以解开了。’

“哦?”上官小仙露出了讥诮的笑容:“你真已经明白了?”

柳随风没有和上官小仙进行言语上的辩驳,而是很平静的开始讲述自己的判断。

他道:“自从荆无命请我挑战上官金虹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们金钱帮一定在施行一个阴谋,我最初以为你们阴谋的对象是大镖局,可后来我明白即便你们除掉一个大镖局,李渊也一定有本事扶起第二个大镖局,这一点你们是不能不清楚的,何况如今的大镖局虽然气势汹汹,但对于金钱帮来说并没有任何威胁,对于李渊也并非是马首是瞻,俯首帖耳,你们没有必要除掉大镖局,那么你们的目的自然只有对付李阀李渊了。”

上官小仙冷冷一笑:“你说的这些即便是个有脑子的人都应当知道。”

柳随风笑了笑,他喝下了酒,悠然道:‘因此证明我是个颇有一些脑子的人。’

上官金虹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发现柳随风这个人,无论你说什么也很难让这个人生气。

她还从未瞧见过柳随风生气的样子。

“你们的目标是李渊,如今李阀和金钱帮表面上和气,但实际上已是暗中对峙对立了,否则李渊也不会扶持大镖局了,可我思忖了一下,金钱帮要如何对付李渊呢?”柳随风:‘我思忖了至少十一二种可能,甚至想过荆无命等人刺杀李世民、李建成、李秀宁、李元吉乃至于李渊。’

“这难道不是一种法子?”

“这自然是一种法子,但是一种非常危险的法子,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只要这种法子有任何的错误,亦或者说不能斩草除根,那金钱帮的局面不但不会变好,反而会变得更差,何况即便是用这种法子,也不需要牺牲玉箫道人、吕凤先这两位金钱帮的得力干将。”柳随风道:“也正是如此,我一直不明白,金钱帮如何对付李渊。”

上官小仙望着一连喝下了三杯酒的柳随风,道:‘如今你难道已经明白了?’

柳随风道:“和你父亲上官金虹决战以前,我还是不太明白,可瞧见你伪装成了荆无命,而你母亲伪装成你以后,我就忽然有些明白了,特别是再和你父亲一战而未死以后,我就更明白了,因为我想到了一个颇为有趣的名字。”

“什么名字?”

“突厥。”柳随风微笑。

上官小仙的面色已经有些变了,甚至露出了明显的变化。

柳随风望着上官小仙的面色变化,重重叹了口气,随即为自己倒了两杯酒,连着喝下。

柳随风望着上官小仙道:‘这个计划实在是天衣无缝,如今我也不能不佩服你的父亲了,你父亲居然能想到如此天衣无缝的计划,上官金虹不愧是上官金虹,果真名不虚传。’

上官小仙望着柳随风,眼中出现了一抹杀机,一抹忌惮。

她从未想过一个人居然能可怕到这种地步。

第六十五章、吴婉与蝶舞

江湖固然少不了快意恩仇,也少不了红粉佳人。

司马超群的妻子叫吴婉,她甚至根本不算是江湖中人。

她崇拜司马超群,喜欢上了司马超群,因此嫁给了司马超群,她也顺理成章成为了大镖局的女主人,并且为司马超群生下了一双儿女。

吴婉对于大镖局上下的事情是从不过问的,她相信这天底下是没有什么事情阻拦得了自己的丈夫的,她也绝不希望自己的一双儿女沾染到了任何和鲜血有干系的事情。

司马超群、卓东来也是这样思忖的。

因此吴婉和司马超群一双儿女居住的地方,是绝对不敢有任何人打搅的,任何人擅闯都只有一个结果——死。

而吴婉平日也极少会在大镖局的其他地方闲逛,虽然吴婉被允许前往大镖局的任何一个地方,任何一个角落。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这场司马超群开香堂的日子,吴婉也按照平日的惯例没有参加,吴婉在小楼哄着两个孩子入睡以后,才走出小楼。

可今日两个孩子入睡的实在是早了一些,不仅是早了一些,而且还是早了许多,平日两个孩子至少还要再过一个时辰也便是戌时末才睡下,如今才不过酉时末。

平日吴婉也是极少会在这种时候还离开小楼的,更没有在这个时候离开小楼,而前往一个司马超群绝不会前往的地方。

吴婉到底要干什么呢?

吴婉穿着一身淡粉色的衣裙,头上插着金钗,她的装扮并不华丽,可那种出生世家名门的贵气是很明显就展现出来的,根本不用任何的装饰。

但除开一身贵气与雍容以外,她的眼中面上身上,都还带着一阵淡淡的杀气。

吴婉是个连杀鱼都不忍心的女人,怎么可能会带着一种杀气呢?

的确是一种淡淡的杀气,她的手心捏着一口短剑,柔柔的黛眉上居然也闪现了一抹英气,非凡的英气。

吴婉从未展现过她的武功,可从她轻快的脚步来看,她的武功实在不算差,至少轻功不错。

大镖局很大,有许多地方即便是吴婉也不常走过。

吴婉这次走向了一个不常走过的地方。

这是一间不大的木屋。

吴婉走到这间木屋前,就感觉到了一阵寒风,刺骨的寒风。

她感觉到寒风的时候,同时也感觉到了一道寒光。

寒光一闪,她根本来不及有任何的反应,一口剑就已抵住了她的脖子,一个人也已出现在了她的身后。

她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接触死亡。

死亡是什么滋味,这是她第一次如此深刻的感受到。

可这一刻的吴婉却有大镖局女主人的风范,她很冷静,不但人很冷静,声音也很冷静:“你是不是来带走蝶舞的人?”

中原一点红握住剑,剑锋涌现出了一道杀气。

可中原一点红没有杀,他转过身出现在了吴婉的正面,因此吴婉瞧见了一双如寒冰般的双眼。

她的心里生出了一阵寒意,可还是保持着优雅与从容。

她握着护身的短剑,可并未拔出鞘,只是望着中原一点红道:“看来你果真是来带蝶舞走的,很好,既然如此你可以动手了。”

中原一点红没有动手,也没有去望那个蝶舞居住的小木屋,而是盯着眼前这个女人。

他盯着一个人的时候,这个人都会怀疑自己还是不是活着。

吴婉也是这种感觉。

此时此刻不远处还响起了极其清脆的交锋声。

中原一点红不能耽搁也不想耽搁,可他还是很快问了:“你是司马超群的夫人,你为什么要帮我?”

吴婉笑了笑:“没有想到你们居然还知道我这样一个小女人,但这一切对于你们来说都不重要了,不是吗?你们这一次行动的目的本就是为了带走蝶舞,如今你们的目的很快就达成了,又何必问呢?”

中原一点红望着吴婉,没有说话。

没有动。

他不是个轻易杀人的杀手,这次他来的目的也不是杀人的,他是要带蝶舞离开长安城,可如今望着这个几乎生死都掌控在手中的女人,中原一点红忽然生出了一种威胁。

他感觉这是个很可怕的女人,这一刻杀手的本能令他情不自禁生出了杀机。

可吴婉下面一句话,中原一点红就有些震惊了,也不能不行动了。

“你们牺牲了韩章、木鸡以及杨坚,如若还不能将蝶舞带出长安城,那朱猛可真是血本无归了。”

中原一点红心中已掀起了惊天的波浪。

不是因为吴婉知晓了他们的行动,而是牺牲的名单之中居然有他们这一趟必杀的杨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可这一刻中原一点红也知道不应当在思忖下去了。

他必须赶快行动,机会稍纵即逝,如今前方正在交战,随时都要结束,他必须在交战结束以前,结束这件事,带走蝶舞。

中原一点红立刻封住了吴婉的穴道以及说话能力,吴婉如木柱立着。

吴婉很平静没有任何的挣扎,立在门口。

中原一点红也不去望吴婉,闯进了木屋,他这一次的任务是带走蝶舞,如今机不可失,立刻行动。

中原一点红是个极其小心的人,他不希望在最终的关头失误,因此入屋的过程一直都非常非常的小心,极其的小心。

最终证明屋中没有任何的机关。

一舞动天下的绝代佳人蝶舞就在屋中。

这个时候蝶舞没有睡下,而且门是蝶舞给中原一点红打开的。

蝶舞瞧见中原一点红这个陌生人闯入以后,没有任何的惊讶,只是问了一句:“杨坚是不是已经死了?”

中原一点红只有点头。

他相信那个人出手,杨坚就非死不可了。

随即他就瞧见蝶舞的眼角落下了两行清泪,但很快就收起了痛苦的神情,道:“好,我们现在走吧。”

中原一点红什么也没有说话,立刻和蝶舞离开。

蝶舞走到大门口,解开了吴婉的穴道。

蝶舞眼神很古怪望着吴婉,轻声道:“很好,你成功了。”

吴婉柔柔一笑道:“很好,你也成功了。”

她对蝶舞拱了拱手道:“朱猛是个值得你爱的男人,我祝你们白头偕老。”

蝶舞深深看了吴婉一眼,淡淡道:“我也祝你和司马永结同心。”

三言两句,中原一点红、蝶舞离开了大镖局。

吴婉则走进了这栋蝶舞居住的小屋,她拔出了匕首,在手臂上划出了一道极明显的剑痕。

鲜血顺着吴婉的手臂落下,吴婉开心极了,愉快极了,笑得格外的娇艳,一点也没有平日的雍容与华贵。

如今一切的事情都已经做完了,现在只需要等了。

萧泪血提着箱子推开了门。

他一推开门就瞧见跋锋寒被司马超群打倒了,千锤大铁剑正指着跋锋寒。

而卓东来正以短刀和高渐飞交锋。

两人交锋的极其的激烈,可萧泪血提着箱子和人头走出来的时候,交锋便止息了,甚至于这一瞬间一切都静止了。

萧泪血似乎有一种令人不能不停下的魅力。

司马超群以刚猛无双的大霹雳击败了异族青年高手跋锋寒,可此时此刻没有一丁点胜的喜悦,他的心反而沉了下去。

他知道真正的对手已经来了,萧泪血才是真正的对手。

萧泪血既然走出了屋子,那也证明杨坚等十四人都应当已经死了。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杀掉十四名大镖局一流好手,司马超群自认自己也是做不到的。

这样一个人的确是劲敌,强敌。

可司马超群不怕,眼中还是战意,他提着千锤大铁剑,凝视着萧泪血。

可此时此刻的萧泪血一点战意也没有,一点杀机也没有。

正如同坐立在大雁塔上最高层的柳随风一样,简直无视了上官小仙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机。

柳随风望着上官小仙:“你可不可以再给我倒杯酒?”

第六十六章、盟书

上官小仙没有拒绝,也没有法子拒绝柳随风。

她将酒杯递给柳随风,故意说道:“你问都没有问,便敢喝我的酒,你难道不怕我下毒吗?”

柳随风淡淡一笑道:“昔日我击杀玉箫道人那一战,玉箫道人也曾对我下毒,而我偏偏没有死,我相信你应当已经知道原因了,又何必问我呢?”

上官小仙不说话了。

她的确得出了两个结论——柳随风懂得辨毒亦或者已具备了百毒不侵的体质了。

柳随风仰头灌下了一口酒,悠悠然道:“我入长安之前就曾听说过一个传闻,传闻李渊欲和突厥结盟,也想谋划这个大隋天下,据传李渊和突厥结盟的内容是李渊为弟,协助突厥可汗攻入中原,覆灭大隋天下,而后突厥可汗便封李渊为君王,掌控现如今的大隋。”

上官小仙冷冷一笑:“坊间传闻,你也相信?”

柳随风淡淡一笑道:‘坊间传闻自然不值得相信,可若联系到李渊大儿子李建成最近得到了一批突厥战马的消息,那这个传闻就有几分可信性了,再加上近些日子常常有一些并非是商旅的突厥人士出没,那这个传闻就更可信了,因此我可以大胆推断出李渊虽然无意帮助突厥人攻入覆灭大隋,但如刘武周等人一样想要得到突厥人的扶持与协助却是肯定的。’

“那又如何?”

柳随风自己倒了杯酒饮下,悠然道:“突厥人中虽然有愚笨之人,可自然并非个个都是愚笨之人,口说无凭,自然是需要真凭实据的,而突厥人想要的真凭实据,一向只有一种:盟书。”

柳随风望着上官小仙道:“如果不出意外,你们在长安布局的一系列的动作,都是为了那份李渊和突厥使者签订的盟书,只要盟书在手,你们和李渊的攻守之势便会转变,而且据传靠山王昔日拜访李渊的时候,曾和上官金虹相谈甚欢,如若你父亲将盟书传给靠山王杨林,以靠山王杨林对于大隋社稷的忠心,李渊虽不会覆灭,但也会被严加防范,如此以来,金钱帮上下已掌握了长安的主动权,这才是你们对付李渊的最好方式。”

上官小仙冷哼道:“如今你说的这一切,都只不过是你的推断而已,并没有什么真凭实据。”

柳随风淡淡一笑。

“我不需要什么真凭实据,因为这件事情无论如何发展都和我没有任何干系,而且这件事荆无命成功了,我公之于众也没有任何意义,荆无命一旦成功,李渊自然知晓金钱帮的谋划。”柳随风道:“我说出这件事的目的只是想知道一件事。”

她深吸了口气。

她发现自从被柳随风猜中心思以后,她失去了平日的冷静。

面对柳随风这种人,是不能不冷静的,如若失去了冷静,那在柳随风面前就只能任人宰割了。

她明白了这一点,而且很快就恢复了冷静。

柳随风将上官小仙的神情变化瞧在眼中,他心里也忍不住轻叹上官小仙果真是个厉害的角色。

上官小仙再一次抬起头望着柳随风的时候,已露出了那种足以勾走任何男人魂魄的笑容,她轻轻托着腮帮,望着柳随风。

这明明只不过是个非常寻常的动作,可却偏偏有一种绝世之风姿。

她以一种蜜语甜言般的声音说道:“你是不是想问为什么金钱帮要牺牲玉箫道人、银戟温侯吕凤先两人?”

柳随风点头:“这两人是金钱帮极其非凡的人物,在我看来即便要制造金钱帮被我重创假象,以及利用大镖局雄狮堂的对立以来迷惑住李渊的视线,也不用牺牲这两个人。”

上官小仙望着柳随风,指了指桌上空空如也的酒杯,笑吟吟道:“你可不可以为我倒杯酒呢?”

柳随风斟满了酒水,递给上官小仙,附带了一句:‘你不害怕被我劫财劫色?’

上官小仙浅浅抿了一口,说不出的淑女,可扑哧一笑,又显得说不出的娇媚,最后又横了柳随风一眼,显得说不出的稚嫩与纯真。

柳随风心中暗叹,这简直就是有千种风情的妖女啊。

“如若柳五公子惦记上了我这蒲柳之姿,以柳五公子的武功,我反抗也没用,不如醉了来的痛快。”

柳随风摇了摇头,他瞧得出这是上官小仙对于自己的小小报复。

你知晓了我们的计划,而我也知晓你真正的身份了,他没有想到这个时候,上官小仙居然还有一份小小的任性在其中。

柳随风这个时候当然不能回话,只能继续听着。

上官小仙瞧柳随风没有针锋相对的意思,也感觉无趣,再一次步入了正题:“牺牲玉箫道人是必然的事情,这个人虽然对金钱帮立下了不少功勋,可这个人在金钱帮也野心太重,居然不但想超越诸葛刚以及向松在金钱帮的地位,还要想凌驾荆叔叔之上,而且此人颇为贪财好色,坏了金钱帮的名声,更何况近些年来他能为金钱帮做的事情越来越少了,因此他死了是应该的。”

柳随风也同意。

近些年来,金钱帮贵为天下第一帮,在许多方面也的确收敛了不少。

“那银戟温侯吕凤先呢?你们为什么要让他死呢?”

上官小仙道:“不是我们让他死,而是他生不如死,这些年来他一直想死,若非如此,死在你手中的或许不是吕凤先,而是蛇鞭西门柔。”

西门柔也是百晓生兵器谱上的高手。

此时此刻柳随风也明白上官小仙的意思了。

这场行动金钱帮虽然损失了两大干将,但实际上这两个人都是无足轻重的人,而以两个无足轻重的人达成了拥有胁迫李渊筹码的盟书,使得金钱帮在长安城的被动局面,演变成了主动局面,这笔交易无论如何看来都是值得的。

他扪心自问,倘若自己是协助李阀一方势力的人,未必也能在迷局重重之中,棋入终盘之时,看破真相,阻止上官金虹。

柳随风望着上官小仙,轻声叹道:“上官金虹不愧是上官金虹,果真老谋深算。”

可上官小仙淡淡纠正的柳随风:“是上官金虹不愧是上官金虹,林仙儿不愧是林仙儿。”

柳随风微微一怔,但很快明白了,原来长安这盘棋是上官金虹林仙儿联手所下。

也的确如此,只有上官金虹的大气与林仙儿的细腻,结合在一起,才能下出这盘险中求胜,面面俱到,大气磅礴的棋局。

第六十七章、蝶舞

她以一种很欣赏的眼睛望着柳随风。

柳随风对于这种眼神是不陌生的,昔年她也曾用过这种眼神瞧过她,昔年有不少女子也曾用这种眼神瞧着他叱咤风云或翻身上马离去。

因此他望着上官小仙的时候,笑了起来,问了句颇为唐突的话:“近些日子,你的品味是不是提升了不少,故而开始惦记我的美色了?”

上官金虹白了柳随风一眼。

她即便是白人一眼,也如浮云在人的心头掠过,带来了一种说不出的惊艳。

有些女人似乎天生就能让人惊艳,举手投足间皆可芳华绝代,独步天下,上官小仙似乎也就是这种女人。

“你真是柳五?”

柳随风笑了笑,望着上官小仙:“没有想到上官小仙居然也会问出这个愚蠢的问题,我是不是柳五又有什么干系呢?我不是柳五,难道就不是我了吗?”

上官小仙淡淡道:“你若不是柳五大概也不可能让我如此刮目相看了。”

柳随风悠然道:“一个人的名气是建立在这个人办成的事情上,如今我能在你父亲上官金虹的子母龙凤环之下败而不死,我也已是轰动江湖的大人物了,亦或者如今我已经艳颤江湖了。”

这是事实。

今日柳随风不死,就已经艳颤江湖了。

上官金虹望着柳随风。

她知道自己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因此也干脆直接就步入了正题。

她递给柳随风一杯酒,才问。

“长安城中各种纵横交错的势力,各种混乱错杂的迷局,你看透了多少。”

柳随风笑了笑,反问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上官小仙的回答很绝:“因为你喝着我的酒。”

柳随风也只能摇了摇头,将上官小仙递来的酒一口饮下。

他慢慢站起身立在窗前,望着气势恢宏的长安古城,悠然道:“长安城一系列的迷局,牵扯了洛阳王世充、李渊、金钱帮、大镖局、雄狮堂一共五个势力,但具体的争斗也不过是两方面而已,其中一方面自然是以金钱帮为主的布局,这方面虽然将大镖局、雄狮堂都牵扯进入了,但目的是为了针对李渊!而另一方面则是大镖局、雄狮堂的江湖交锋,而这交锋的背后,也隐藏着两大势力,便是李渊和王世充,因为李渊、王世充是大镖局、雄狮堂的支持者,可大镖局、雄狮堂的争斗,他们也只是冷眼旁观的人物,不会轻易插手,所谓大镖局、雄狮堂的争斗,只不过还是大镖局、雄狮堂。”

上官小仙很满意柳随风的判断,可立刻又问道:“关于这一战你能看出什么来呢?你认为萧泪血等人是不是能取下杨坚的人头呢?”

柳随风淡淡一笑:“萧泪血等人是不是能取下杨坚的人头我不知道,可我肯定萧泪血等人的目的绝对不仅仅是取下杨坚的人头。”

“为什么?”上官小仙道:“如果萧泪血等人不是为了取下杨坚的人头,他们来长安干什么?难道吃饱了撑着吗?”

柳随风对上官小仙摇了摇头,叹道:“你既然明白,又何必问我呢?”

“我明白?”

柳随风眯着眼,冷冷道:“如若萧泪血等人真只是为了取杨坚的人头,木鸡、韩章就不用那么早死了,他们一定还有其他的任务,比起砍下杨坚人头更重要的任务,否则这一次朱猛可真是损失惨重。”

朱猛的手下一共有四大爱将,昔日叛出雄狮堂的杨坚便是其中之一,而韩章也是其中之一,而木鸡也是朱猛的好兄弟。

为了杀一个叛徒而付出了手下有一大爱将,而且失去了朱猛。

这笔生意,只要是脑子正常的人,都是不会去做的。

朱猛阴鸷冷酷,为人暴戾,性如烈火。

可这些都是朱猛的表面,朱猛是不笨的。

如若朱猛是个莽夫,也不会建立起与洛阳帮帮主上官龙几乎平起平坐的雄狮堂了。

可朱猛偏偏做出了这种蠢事,又是什么原因呢?

这自然是很奇怪的事情。

这种事情是没有拦倒柳随风的。

木鸡、韩章没有惨死以前,柳随风就怀疑朱猛此行派大批人马来长安取杨坚性命这件事了,木鸡韩章惨死以后,柳随风就更怀疑了,而且很快从金钱帮以及自己收集的各种资料中得到了一条讯息。

这才是破局的关键。

“如果朱猛不是性情大变想要以刺杀的方式取下死对头司马超群、卓东来的性命,那就只有一个可能。”柳随风缓缓说了两个字:“蝶舞。”

她笑了起来,她笑的简直就如蜜糖一般,即便没有吃,都可以感觉到那一份甜蜜。

她的眼神也如秋水一般望着柳随风。

她对着柳随风已露出了佩服的神色,轻轻拍了拍手道:“果真不愧是柳随风。”

柳随风淡淡一笑,望向大镖局的方向:今日那里必然有一场血战,只是不知道是否已经血流成河了呢?

上官小仙很淡然道:“至少一定会有人死。”

蝶舞。

蝶舞自然是个非常美丽的女人。

她是个风华绝代的佳人,否则也不会让朱猛这样的枭雄人物为之着迷了。

蝶舞的舞冠绝天下,大隋上下绝对没有任何一个人的舞姿比得上蝶舞,在这偌大的天下大概也只有宋国的落花舞影朱小腰可以和蝶舞一较高下,或许据传在极远之地的战国七雄之中有个女子也可以和蝶舞一较高下。

可不管如何,在偌大个大隋,没有任何人的舞姿能胜得过蝶舞。

就连天下最懂得欣赏女人的世袭一等侯狄青麟,在看见蝶舞一舞时,居然变的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只是过了很久很久之后,他才叹息着说道:“我没有话说,我从来没有想到凡人身上会有这么样一双腿,我也从来没有看到过。”

蝶舞长安一舞,名动天下,就连一向不喜欢烟花之地的李世民,也曾在蝶舞身在长安之时,常常去怡情院瞧蝶舞翩翩起舞,真如花间蝴蝶起舞一般,赏心悦目,令人心驰神飞。

可后来蝶舞离开了长安,行走天下,最终消失在了洛阳。

没有任何人知晓蝶舞为什么会突然的销声匿迹,可蝶舞销声匿迹以后,一向豪气干云,身边有许多女人,但没有夫人的雄狮堂堂主朱猛身边居然多了一个从没有再换过的女人,据传这个女人的舞姿天下无双,但没有任何人瞧见过,有人认为这个女人就是名动天下的蝶舞。

可蝶舞为什么会成为朱猛的女人呢?

既然蝶舞成为了朱猛的女人,为什么会出现在大镖局呢?

这是个问题,而这个答案极少有人知晓。

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蝶舞今日就要离开长安了。

离开长安这个出生、成长、成名的地方。

中原一点红驱赶着马车,出城。

蝶舞坐在马车中,在城门前,撩起了车帘,瞧了一眼大镖局的方向,一滴眼泪划过了下来。

女人的眼泪如珍珠,中原一点红一向嗤之以鼻,可如今他也不能不承认,这个女人的眼神比珍珠还珍贵。

他开始有些明白为什么朱猛那样一个猛汉会因蝶舞而茶饭不思,魂不守舍了。

可他更不明白一件事,这一次行动任务之一必须除掉的杨坚,和这件事到底存在什么干系呢?

中原一点红带着蝶舞离开长安城,赶往红花集的时候,萧泪血提着一口箱子立在了司马超群、卓东来的面前。

司马超群以大霹雳败了跋锋寒,正用千锤大铁剑指着跋锋寒。

这一瞬间五个人形成了一种静若死寂的对峙。

第六十八章、决断果断

司马超群的心沉了下去。

他瞧见萧泪血的一瞬间,就知晓杨坚已经死了。

他也瞧得出这个萧泪血的武功一定是胜过他的,至少他没有把握可以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击杀云满天在内的十四个一流高手。

可司马超群还是很冷静,他那口随他征战多年的千锤大铁剑指着跋锋寒,可几乎在瞧见萧泪血的一瞬间,他就收起了那口千锤大铁剑,狠狠插在泥地上,笔直立在萧泪血的面前,望着萧泪血。

他似乎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丢失了一个可以威胁萧泪血的筹码,似乎也已经忘记了他放过跋锋寒,接下来的局面便是三对二,对手三,他们二,而且其中一个居然还是江湖上最神秘最可怕的杀手萧泪血以及一口被誉为天下间最可怕武器的神秘箱子。

可司马超群不假思索做出了这种事情。

司马超群望着萧泪血道:“阁下是不是萧泪血萧先生?”

萧泪血在瞧见司马超群极果断放过跋锋寒的时候,对于司马超群的气魄,就有些佩服了。

他一向很佩服这种英雄人物,但也一向会杀这种人。

他点了点头,回应道:“我就是萧泪血。”

司马超群指着萧泪血左手提着的黑色包袱,道:“包袱中是不是雄狮堂朱猛的爱将杨坚的项上人头?”

萧泪血点头:“雄狮堂的叛徒,你的大弟子杨坚已经死了。”

司马超群点了点头,他的面上完全看不出半点伤心难过的样子,一丁点愤怒的情绪也没有。

而在这个时候,大镖局的人马也将这四周团团围了起来,围堵的水泄不通,可司马超群却下达了第一条命令,命令这些属下以及朋友全部离开这个小院。

众人迟疑了一下,但很快退开了。

司马超群的命令,大镖局上下没有任何人敢违背。

“我们果真没有看错萧先生,萧先生果真是个有本事的人,朱猛也果真是个幸运的人,居然能结识萧先生这样有本事的人物。”司马超群居然还能微笑拱手道:“这一点我不能不佩服朱猛,在这一点上面大镖局的确先败给了朱猛一阵。”

高渐飞、跋锋寒、萧泪血三人的面色都变了。

这是一句很平淡的话,可三人都从司马超群这一句话中领略到了司马超群那非同寻常的气魄,一个属于大英雄大枭雄的气魄。

司马超群这个从未有过一败的人,居然敢承认自己的失败,这一点令高渐飞、跋锋寒、萧泪血也不能不佩服,但也更胆寒。

他们发现自己还是有些低估司马超群这个人。

萧泪血的眼神忽然变的很冰冷。

他望着司马超群道:“如今你已经知道我杀了杨坚,你现在是不是准备要给杨坚报仇了?”

司马超群淡淡一笑:“仇自然是要报,只不过大镖局不用找萧先生报仇,萧先生只不过是忠人之事而已,但我有个问题想问萧先生。”

“什么问题?”

司马超群一双温和的眼睛忽然变得非常锋锐凌厉。

他望着萧泪血道:“他日大镖局、雄狮堂再战,萧先生会不会再次插手?”

萧泪血道:“不会。”

“为什么?”

萧泪血冷冷道:“因为我欠朱猛的人情已经还了。”

司马超群望着萧泪血,非常郑重的点头:“我相信萧先生。”

说完这句话,司马超群就闭上了嘴。

这一刻没有人在说话了,这一瞬间也变得极其的安静,只有冷风在五个人的面上身上刮过。

高渐飞、跋锋寒、萧泪血都是很清楚的。

这种死寂的气氛过去,那极有可能就是一场血战。

因此他们每个人都做好杀出大镖局的准备了,他们每个人都做好了去死的准备。

立在黑暗中的卓东来负手而立,看不出一丁点表情。

他是低着头的。

他望着手中的那口短刀,似乎陷入了沉思,似乎在思忖如何能以二敌三,制服这三个非同寻常的高手。

不过卓东来还是抬起了头,司马超群开口的时候,卓东来再一次抬起了头。司马超群是笑着开口的。

司马超群对着萧泪血拱手道:“长安城的城门快要关上,此刻赶去还来得及,我就不留萧先生了。”

萧泪血、高渐飞、跋锋寒都愣住了。

他们没有想到司马超群居然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最为稚嫩的高渐飞忍不住道:“你让我们走?你真肯让我们走?”

他问了两句,两句都是同样一个问题。

司马超群微微一笑:“我一向是个颇为小气的人,我留下你们,你们不免在我这里吃吃喝喝,你们吃的倒是开心的,我就不开心了,为了让我开心一些,我只有让你们走。”

司马超群做出了一个请的动作。

高渐飞离开了大镖局,都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能平安无事的离开大镖局,跋锋寒也感觉不可思议,可只有萧泪血是有些明白的。

他浮现了一个名字——蝶舞。

司马超群、卓东来在萧泪血等人离开以后,对视一眼。

司马超群、卓东来不约而同说了一个名字——蝶舞。

司马超群深吸了口气,才平静下来道:“是的,我们的计划进行的太顺利了,至少木鸡、韩章不应当那么找暴露,朱猛的目的是为了蝶舞,一定是为了蝶舞。”

卓东来没有说什么,只是转身就走。

司马超群也知道卓东来要去哪里,他也和卓东来一起走。

他们来到了小屋。

小屋中有个女人,这个女人是司马超群的夫人吴婉。

吴婉的手臂在流血。

而蝶舞呢?居住在这里的蝶舞已经离开了。

卓东来一点表情也没有,他很平静的扫过四周每一寸区域。

可司马超群很吃惊,吴婉为什么在这里?

可吴婉的话更令司马超群吃惊:“相公,我有些话要告诉二爷,我相信卓先生也有些话要问我。”

司马超群不太明白,但隐隐有些明白,因此离开走出了院子,合上了屋门。

吴婉是个优雅从容,极其有大家闺秀气质的女人。

可在司马超群走了以后,吴婉的面上露出了一种快意之色。

而此时此刻,大雁塔上柳随风问了关于蝶舞的问题。

“蝶舞是个什么样的人?”

第六十九章、宁负天下,不负卓东来

“蝶舞是个什么样的人?”

上官小仙瞥了柳随风一眼,道:“你是问她的舞姿还是姿色?”

柳随风淡淡道:“我自然是问她和大镖局以及雄狮堂的关系。”

上官小仙没有隐藏什么,很冷淡道:“卓东来收留了她,在她没有成名以前,一直是卓东来的人,而且她也一直喜欢卓东来,后来卓东来让蝶舞去监视雄狮堂堂主朱猛,但最终爱上了朱猛,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后来又回到了大镖局。”

虽然只是极其简单的一番话,可也已将蝶舞的经历讲述的颇为清楚了,这一席话也令柳随风基本上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了,可有一点他不太明白。

柳随风道:“朱猛不是个为了女人而牺牲自己兄弟的人,否则雄狮堂不可能有如此大的基业?而这其中又存在什么缘故呢?”

上官小仙对着柳随风露出了一抹赞赏的眼神,微笑道:“朱猛的确不是那种为了女人牺牲自己兄弟的人,可他对兄弟太讲义气了,以至于他的兄弟也愿意为他抛头颅洒热血。”

柳随风身躯一震,他似乎有些明白了。

他望着上官小仙:“你的意思是朱猛的这次行动其实为了除掉雄狮堂的叛徒杨坚,但韩章等人不但想要除掉杨坚,也要将蝶舞带回雄狮堂,令朱猛不再为相思所扰?”

上官小仙冷冷道:“我甚至怀疑杨坚背叛雄狮堂也是为了蝶舞。”

吴婉递给了卓东来一碗茶,那种很快意的眼神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平日的优雅高贵的气质。

“现在你是不是很恨我,是不是很痛苦,你的蝶舞又回到了朱猛的怀抱里去了。”吴婉说:“你可以杀了我?”

她想要激怒卓东来,她甚至希望卓东来打她,乃至于杀了她。

可卓东来很平静。

他抿了一口吴婉递过来的茶水,随即将茶杯放在昔日蝶舞常常为他沏茶的杉木桌上,一双眼神很温和很平静的望着吴婉,淡淡道:“我并不恨你,也没有必要恨你,如若蝶舞真要留下,即便是朱猛派遣再多的人,施展再多可怕的计划,带走的也只不过是蝶舞的一具尸体而已,如若她要走,即便是朱猛没有派人来,她也会走,如今她走了,也只能证明她的心已在朱猛哪里了,我干什么要恨你呢?一个心都已经走了的女人,人也迟早会走的。”

她原本有千言万语,她原本有无尽的愤怒,无尽的指责,可这一刻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怔住了,她没有想到自己让卓东来失去了颇为在乎的蝶舞,卓东来居然还能如此冷淡,如此平静,如此从容。

卓东来不仅是从容,他甚至给人感觉,此时此刻一点感情也没有。

他望着吴婉道:“我不恨你,可我知道你一直在恨我,你认为我安排好了司马的每件事,你认为我将司马当作傀儡一样的摆布,你认为司马超群并不是外人传闻中的英雄,你认为司马超群只不过是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傀儡,因此你恨我,你要报复我。”

“你不但要报复我,而且希望我杀了你,因为我若杀了你,司马必然和我决裂,那个时候司马也必然会成为你心中真正的英雄。”

吴婉冷冷道:‘是的,我恨你,我恨不得杀了你,唯有杀了你亦或者你杀了我,司马才能坐回真正的司马超群。’

卓东来淡淡一笑:“司马超群本就是真正的英雄,他若不算是英雄,那江湖上下没有几个人能算得上英雄了,而你知不知道什么是英雄?你知不知道成为一个英雄需要付出多少的代价?”

吴婉张了张口,她想说,可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只是一个从未踏足过江湖的女子,她怎么可能知晓什么是真正的英雄呢?

卓东来的声音很冷淡,人也很冷淡。

“想要成为一个真正的英雄,就必须要付出代价!真正的英雄不但要做万人称赞的事情,而且也必须做见不得光的事情,否则这个英雄迟早都会倒下。”卓东来:“我和司马一直都错了,我们其实应当让你了解一下大镖局的事情的,否则你也不可能变得如此偏激,如此狂躁,看来以后我们必须要改变这一点。”

卓东来说完这句话就没有在说什么了。

他拾起方桌上那半口茶水饮下,转过身就走了,他回到了小屋。

推开屋门的时候,他就瞧见立在门口的司马超群,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拍了拍司马超群的肩膀。

司马超群、卓东来之间只不过是有一个眼神的交流,可这一瞬间,彼此也都明白了对方的心意。

正如刚才司马超群放走萧泪血一样,两人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彼此的心意。

司马超群放走萧泪血是因为留下萧泪血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而且留下萧泪血可能会付出更可怕的代价,甚至导致于他们其中一人死在萧泪血手中,而且他们也明白了萧泪血等人真正的计划,因此他们放走了萧泪血。

而这一刻呢?这一刻司马超群、卓东来的眼神交织,又给了对方什么讯息呢?

司马超群走进了屋,望着已没有刚才气势,看上去极其柔弱的吴婉,他搂着吴婉坐在一把长椅上,也不安慰吴婉,也不问吴婉,只有拍着吴婉的肩膀,自顾自说道:“我虽然知道你对卓东来有误解,但我没有想到你对他的误解有这么深,不过有一点你是没有说错的,若非有卓东来,我根本坐不上如今大镖局大当家这个位子。”

吴婉抬起头,望着司马超群:“即便你离开了卓东来,你依旧能做出一番大事业,依旧是英雄。”

司马超群微微一笑:“我也相信自己有这种本事,可我为什么要离开卓东来呢?”

吴婉怔住了。

这一瞬间她想出了许多理由,其中就有你可以做你喜欢做的事情,你可以不用被卓东来摆布,可望着司马超群那种温和淡然的笑容,这些话她一句都说不出来。

她完全看不出司马超群有半点不愉快的样子。

司马超群拍打着吴婉的肩膀,悠悠道:“我和卓东来在泥泞中崛起,用了二十年的时间,成就了如今大镖局的这番基业,我勇猛彪悍,以武冠绝群雄,卓东来谋略过人,智计百出,以谋协助我扩张霸业,我们一文一武,配合起来天衣无缝无懈可击,我相信这个天下绝对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击败我和卓东来,我也可以肯定无论谁要杀我,卓东来第一个要了那个人的命,而谁要卓东来的命,我也第一个要了他的命。”

司马超群的眼神这一刻甚至变的非常冷酷:“他是我的朋友、是我的知己,是我的兄弟,虽然我曾经一度也厌恶他的安排,但我最终还是理解他,因为我们打造的大镖局虽然如日方中,可长安城内有大镖局以及李渊虎视眈眈,外又有洛阳帮、雄狮堂这两个强敌,而且除此之外还有不少人觊觎,如今的大镖局是四面楚歌,稍有不慎,便满盘皆输,因此这种时候我们是绝对不能错一步的。”

吴婉这个时候也恢复了冷静,恢复了思绪。

她一直以来都太厌恶卓东来,使得她几乎忘记了大镖局如今身处的位置与环境。

她虽然从未在江湖上行走过,可她毕竟是个聪明的女人,因此她明白司马超群说的是实话。

可她还是不甘心,冷声道:“因此你甘心受卓东来摆布?”

司马超群的声音更冷了:‘我不是甘心受他摆布,而是我和他本就一心打造大镖局,他是我的兄弟,是我可以以性命交换的兄弟。’

他说完这句话,慢慢松开了吴婉,慢慢站起身。

这一刻吴婉忽然感觉司马超群的眼神非常冷,非常冰寒。

她甚至感觉卓东来似乎根本不将她当作一个人来瞧,而是瞧着一具尸体。

她从未见过司马超群有如此冷酷的眼神。

但接下来她听见了一番本以为绝对不可能从司马超群嘴里说出的话。

司马超群淡淡道:“我已经说过了,无论什么人要对付卓东来,我都先要那个人的命,任何人都不例外,即便是你一样!”

“你要杀我?”

司马超群冷冷道:“你是我司马超群的妻子,我一直爱着你,可如果到了非要杀的时候,我就不能不杀你,任何人都不能伤害卓东来,否则非死不可。”

司马超群转过身,不去瞧吴婉一眼,只是丢下了最后一句话:“正如东来所说,你对大镖局的了解太少了,明日去瓦楼看一看吧,或许那个时候你就将明白了。”

司马超群独自走出了木屋,走在了小路上。

他每一步都走的不快,甚至于每一步都走的很慢。

他的眼神很冰冷,双手狠狠攥紧,指甲镶嵌入肉里,鲜血直流,他也不在意。

这一刻他感觉对卓东来有些歉疚。

因为直到进入这个木屋,他才发现原来卓东来为大镖局为了自己付出了如此之多。

蝶舞。

他是记得那个叫蝶舞的姑娘的。

那个女人是唯一能令卓东来展露出悠然笑容的女人。

而卓东来居然也为了大镖局放弃了蝶舞。

如今蝶舞又一次离开了。

这一刻司马超群心里说不出的沉重,他已下定决心了。

——宁负天下,不负卓东来。

任何要对付卓东来的人,都必须死。

任何人都不例外,吴婉也一样。

第七十章、宁弃天下,不负司马

长安城西南一百六十里,有一个小镇。

小镇叫红花集。

任何人都大概想不到,坐镇洛阳的雄狮堂堂主朱猛居然也已经抵达了长安城,虽然不再长安城内,但也已经到了一个随时都在入长安城的地方。

他这一次来长安城,不是杀卓东来的,也不是要司马超群的命的,他这一次来长安城是要第一个瞧杨坚的人头。

他这一生最痛恨叛徒,他自认对杨坚不薄,对杨坚推心置腹,委以重任,杨坚是他手下四大爱将之一,位高权重,在雄狮堂内部的地位也仅仅在他一人之下而已。

可为什么杨坚要在他最痛苦的时候背叛他离开雄狮堂?

他发誓要杀了杨坚,要第一个瞧见杨坚的项上人头,因此这一次他不惜出动了手下四大爱将之一的韩章,又派遣了杀手木鸡,甚至请了昔日欠他一条命的萧泪血,进行这一次的行动。

他相信这一次行动必胜无疑,何况为了这次行动,他甚至暗中和大镖局一向不对路的金钱帮取得了联系,即便木鸡、韩章、萧泪血不能取杨坚人头,至少也能在金钱帮的协助之下,平安离开长安城。

可不好的消息传来了,两天前就传来了——木鸡、韩章死了。

他得到整个消息的时候感觉极其不可思议。

——计划进行的非常周密,木鸡、韩章怎么可能在司马超群还没有收杨坚为弟子之前暴露,被司马超群所杀呢?

朱猛不明白,因此他当时就想和钉鞋一同冲入长安大镖局,取下司马超群、卓东来的项上人头,将这件事情弄个明白。

可他不能。

木鸡、韩章被杀消息传来的同时,萧泪血也传出了一个消息:韩章、木鸡的血不能白流,计划还在进行中。

朱猛很急,他急的一口气喝了三十碗酒,但他终于没有冲动闯入长安城了。

他是个领袖,他若闯入了长安城,那雄狮堂上下可能会因为他这个主动,一瞬间瓦解了。

因此他一直在等消息。

他还是相信杨坚必死无疑。

除开萧泪血以外,中原一点红也入了长安城,因此杨坚非死不可死。

七月初七。

七夕这一天终于已经到了。

这一天朱猛一共喝了三坛酒,他等到了半夜,终于等来了中原一点红、高渐飞、跋锋寒。

萧泪血没有来,不过除开这三人以外,还带来了一个活人,一个人头。

高渐飞提着杨坚的人头递给了朱猛。

而中原一点红为朱猛带来了他日思夜想的女人——蝶舞。

他瞧见蝶舞的时候,以为自己在梦中,过了很久很久,他才确信蝶舞再一次回到他的身边了。

朱猛捏住蝶舞的手,以一种很温和很沉稳的态度问蝶舞:“你是不是不会离开我了?”

蝶舞点头,柔柔道:“我不会离开了。”

朱猛将蝶舞搂入怀中,蝶舞也靠在了朱猛的肩上。

朱猛大笑,可蝶舞却留下了眼泪。

她留下眼泪不是因为她不高兴留在朱猛的身边。

她是喜欢朱猛的,她是爱上了朱猛的,她流下眼泪是因为四个人。

——杨坚、木鸡、韩章以及卓东来。

前面三个人都已经是死人了。

卓东来居住的屋子,如今也只有司马超群一个人可以任意进出了,昔日蝶舞是有这个资格的,而且在蝶舞还没有成名以前,屋子中的一切也都是蝶舞收拾的,甚至于如今屋中的格局也是蝶舞那年离开长安,前往洛阳雄狮堂时候的布局。

司马超群推门进入屋中的时候,卓东来正捧着水晶杯,斜靠在一张紫绒的波斯软椅上,杯中盛放着紫色的波斯葡萄酒。

司马超群不喜欢喝这种一点也不烈的波斯葡萄酒,但也还是为自己斟满了一杯,随即转过身坐在了卓东来的对面。

不久前发生的事情,卓东来似乎完全忘记了,似乎也已经彻底的恢复了平静。

司马超群小小喝了一口酒,就说道:“你的心情是不是好一些了?”

他问的似乎很小心,似乎只要卓东来的心情不好,他就准备不说了。

卓东来嘴角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他看了一眼司马超群道:“我记得你上一次这样对我说话是在七年前,那年正是我们事业最关键的时候。”

司马超群笑了笑:“这种事情我都不太记得了,不过你说出这番话,也证明你已彻底恢复过来了,现如今我们是时候谈论今日发生的事情了,不管如何朱猛的确说到做到了,杨坚还是被他杀了,而且在这极其敏感的一天,如今大概不少人在看我们的笑话吧。”

卓东来坐直的身躯,将水晶杯中的葡萄酒一饮而尽,随即把杯子放在身前的矮桌上,他的一双蕴含着非凡智慧的眸子对于这件事似乎看得极其的冷淡,声音也变的说不出的冷淡。

卓东来道:“表面上,我们这一次败得的确是很惨的,可事实上我们大镖局也只不过损失了十三个人而已,而雄狮堂已经步入了混乱的局面了。”

“哦?”司马超群笑了笑道:“难道我们胜了?”

卓东来望着司马超群,问出了一个非常尖锐的问题:“你知不知道杨坚为什么要叛出雄狮堂吗?”

司马超群摇头。

对于不明白的事情,他从不在卓东来面前装作知道。

“这是我一直不太明白的事情,杨坚实在不必叛出雄狮堂,即便叛出了雄狮堂,也不必加入我们。”司马超群道:“我甚至一度怀疑杨坚加入雄狮堂是你或者朱猛的手笔,但我知道不是。”

卓东来淡淡一笑:“这件事自然不是我的手笔,我也做不出如此大的手笔,其实这件事我原本也是想不通的,虽然杨坚给出的答案是大镖局迟早要一统河朔中原到关东这条线路上的势力,可他的这句话根本是站不住脚,至少如今的雄狮堂的确是有资格和我们大镖局平起平坐的。”

司马超群的意见也和卓东来一眼。

他问道:“如今你想通了?”

卓东来道:“是的,我想通了!其实原因很简单,杨坚背叛雄狮堂是在蝶舞离开雄狮堂抵达长安以后的事情,因此杨坚背叛雄狮堂来到长安城并且投效大镖局的原因,自然是因为蝶舞,杨坚爱上了蝶舞,亦或者说杨坚知道朱猛离不开蝶舞,故而杨坚故意背叛雄狮堂,接近大镖局,从而寻找机会带走蝶舞。”

司马超群身躯一震,过了许久,他才叹道:“你认为有这种可能吗?”

卓东来很肯定道:“自然是有这种可能,因为我这种无情无义的男人都能爱上蝶舞,何况是杨坚这种热血的汉子的呢?只不过杨坚的爱上却不是想要得到蝶舞,杨坚毕竟是个有情有义的汉子,因此她背叛雄狮堂是因为蝶舞对于朱猛太重要了,他要带走蝶舞,故而他来长安城以前,就已经暗中进行了许多计划。”

司马超群不说话,只是继续听着。

卓东来停顿了一下道:“杨坚应当一直有和某个人进行联系,而根据我的推断,杨坚在雄狮堂最推心置腹的人就是韩章,因此韩章极有可能知晓杨坚的计划,韩章也一直在施行杨坚的这个行动,甚至可以说杨坚加入大镖局的时候,也是这个计划中的一部分,这个计划便是死间计划。”

卓东来道:‘这个计划的目的就是带走蝶舞,而杨坚也已不愿意这样回到雄狮堂了,他自觉已经背叛了雄狮堂,无颜回到雄狮堂。’

司马超群叹道:“你的意思是说,朱猛这一战虽然杀了杨坚,虽然在江湖人眼中立下了不世威风,可损失了韩章、杨坚这两大爱将,只是带走了一个叫蝶舞的女人,故而这一战我们看上去败了,但实际上胜了。”

卓东来淡淡道:“是的,我们胜了。”

他每一个字都说的很慢,但给人的感觉非常肯定。

可司马超群还没有等卓东来说完这些话,就冲到了卓东来的面前,一把握住卓东来身上披着的紫色披风,嘶吼道:“那你呢?你失去了蝶舞,这难道也是胜了?”

卓东来淡淡一笑,用手划开司马超群的手,缓缓转过身,望着窗外漆黑的夜色,平静道:“我本就是个无情无义的人,一个无情无义的人,怎么可能在乎个把女人,今日少了个蝶舞,明日我的身边会出现一个红貂、月霜、怡情,这又算得上什么呢?”

司马超群原本有千言万语,可这一刻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他静静望着卓东来的身影,过了许久,才走到卓东来的身后,淡淡道:“不管你身边有什么人,离开了什么人,司马超群永远都在。”

司马超群说完这句话就走了。

卓东来仍旧安静立着,他仍旧静静望着窗外的夜色。

此时此刻他瞧见的不是夜色,而是一片雪景。

一个风雅至极的女人,穿着一身雪白的衣裳,披着雪白的银狐斗篷,在风雪中轻歌曼舞。

多么风雅,多么美丽啊,简直就如自由自在的蝴蝶。

卓东来沉沉闭上了眼睛,嘴角露出了一抹迷人的笑容,悠悠然道:“蝶舞啊蝶舞,你可真美啊。”

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卓东来眼中也已没有了那种柔情,也没有了那种风雅,只有一种说不出的冷酷与冰寒。

这一刻正如司马超群在小屋面对吴婉时候一样,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司马超群的念头是——宁负天下,不负卓东来。

而卓东来的念头是——宁弃天下,不负司马超群。

有些话司马超群、卓东来一辈子也不会说,他们只会做,只会让彼此明白,根本不用说。

第七十一章、可否为我一舞

司马超群、卓东来推断出一切事情来龙去脉以前,至少有两个人已经推断出了一切,这两个人就是在大雁塔顶楼饮酒畅谈的柳随风、上官小仙。

他们不但推断出萧泪血等人行动最主要的目的是为了蝶舞,而且也推断出杨坚根本没有背叛雄狮堂,亦或者杨坚背叛雄狮堂也是为了将蝶舞带出长安城,而知晓整个消息的人只有可能是韩章,甚至韩章也一定在配合杨坚的行动。

而朱猛对于韩章私下进行的另外一条行动是绝对不知道,甚至柳随风怀疑朱猛根本不知道蝶舞和卓东来的干系。

如今柳随风唯一推断不出的:执行带走蝶舞任务的人是谁?

可这已经不重要了。

柳随风给上官小仙斟了一杯酒,自己也握着酒杯,轻笑叹道:“此番长安之事实在颇为有趣,颇为复杂,此生能参与这样有趣复杂的妙事,也是平生一大乐事。”

上官小仙浅浅一笑,反问道:“你为什么感觉有趣?”

柳随风悠然道:“卓东来、司马超群之间的兄弟情义,吴婉对于卓东来的嫉妒,杨坚、韩章对于朱猛的舍生忘死,甚至丢掉性命也甘之如饴的忠心,跋锋寒、高渐飞对朱猛的朋友之情,萧泪血对于承诺的坚守,以及金钱帮、大镖局、雄狮堂、李渊等多方势力之间的心机谋略的较量,再加上一场足以一生难忘的高手对决,这个江湖上能有几件事情,能比长安一战更有趣更复杂更令人印象深刻吗?”

上官小仙望着柳随风。

她托着腮帮,浅笑道:“你似乎忘记自己险些就死了?”

柳随风悠然道:“人在江湖,就不能不死,人在江湖,就不能不做好死的准备!若没有死的准备,又何必入江湖,若不做好死的准备,又如何能瞧见江湖上这番绮丽多姿的风景呢?”

她望着柳随风,感觉有些痴了。

这个柳随风的确和她以往瞧见的任何一个江湖中人都是不一样的。

无论言谈举止,还是性情风格,也都迥异于以往瞧见的任何一个江湖人,这也导致这个实在不算英俊的青年人的身上,有着一种他人没有的魅力与风华。

因此这一刻,上官小仙也不能不承认,她生出了一种闯进柳随风心底,将柳随风一切都探索清楚的念头。

可她止住了这个念头。

她是清楚如若要征服某些男人,就必须要付出感情的,而对这种男人付出感情,就是一场豪赌。

要么输个一败涂地,要么赢个天下在手。

上官小仙不喜欢做这种赌,也从不轻易做这种赌,因此她收回了这种念头,甚至于也将好奇的视线也收回了。

天色实在已经不早了,也已经是时候回去了。

上官金虹、林仙儿还在等她,上官小仙也想知晓荆叔叔是否已经得到李阀和突厥签订的盟书了,这是关键中的关键。

因此上官小虹起身了。

她望着满身血污的柳随风,微笑道:“我父亲一直很欣赏你,今日你也没有他事,要不要去我家做客?”

柳随风笑着拒绝。

他指了指一身的破衣烂衫,露出了一个仍旧不损风华的笑容,道:“我认为现如今最要紧的是去裁缝店换一件衣裳,至于去拜访你的父亲,我实在有些害怕。”

“害怕什么?”

柳随风玩味望着上官小仙:“我害怕你因为爱上了我,故而坚决对我施行第三次刺杀,我可不想羊入虎口。”

上官小仙噗嗤笑了起来,一双娇柔的眼睛忽然闪过了一抹迷离之色,又踢了柳随风一脚,随即一只手贴着柳随风的肩膀,踮起脚尖,轻轻在柳随风耳畔道:“你可要小心了,说不定在你离开长安之前,我就要杀你了。”

柳随风望着娇笑一声,便离开大雁塔的上官小仙。

他双手靠着窗户,望着茫茫黑夜,却满脑子浮现上官小仙那百变的身影,轻轻叹了口气道:“可真是个妖精啊。”

他收起了思绪,立在这个长安城第一高楼,将偌大的长安古城俯瞰眼中,很快他就要离开了。

他入长安之前,江湖上无人知晓柳随风这个名字。

他离开长安之后,柳随风这个名字已名动天下了。

他是个有梦的人。

可当他爱上她的时候,就知道他的梦注定残破。

有时候他恨,恨自己为什么无耻,喜欢上了对自己恩重如山的堂主的女人。

可他有时候也恨朱猛,恨朱猛为什么偏偏爱上了蝶舞。

他有时候更恨他自己,为什么要爱上蝶舞,为什么不在朱爷之前早一步遇上蝶舞。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一向不愿和蝶舞相见,甚至曾数次想要离开雄狮堂,可朱猛对他恩重如山,他又如何能离开呢?

但有一天发生了件令雄狮堂上下非常震惊的事情——蝶舞姑娘居然离开了。

蝶舞离开以后,朱猛便茶不思饭不想,整日发痴了。

他是瞧不下去的,他也茶不思饭不想,因为他也因蝶舞的离开而发狂。

他甚至认为蝶舞是不是因为知道自己喜欢上了她,因此她才离开呢?

故而他开始恨自己了。

每天他都会在身上划上一刀,来减轻自己的罪孽,可每一日他都在忙完帮中的事务之后便打探蝶舞的消息。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他得到了蝶舞的消息。

蝶舞在长安!

而且他还得到了不好的消息,有人瞧见蝶舞出现在了大镖局。

难道蝶舞姑娘是大镖局的人?

想到这里,他就开始有些坐不住了。

后来他下定决心离开雄狮堂去长安找蝶舞姑娘,去带回蝶舞姑娘。

他在雄狮堂位高权重,可只有一个朋友,这个朋友就是韩章。

他只将自己的计划告诉给了韩章。

韩章是反对的,韩章认为朱爷这个时候正在极其焦躁的状态,我们不应当在这个时候行动。

可他不听,他认为只有带回蝶舞姑娘,堂主才能恢复昔日的雄心庄主,他甚至有一个大胆的念头,只有仇恨才能激起堂主的雄心壮志。

因此他离开了雄狮堂,抵达了长安。

他一抵达长安就遇上了大镖局的二当家卓东来。

那个时候他就做出了决定,他决定要死了,他决定要死在长安了,不过他必须让蝶舞回到朱爷的身边,因此他加入了大镖局,他也在大镖局中见到了她。

后来果真不出他的意料,朱猛果真派人来追杀他这个雄狮堂叛徒了,而其中居然就有韩章。

他当时是开心的,而不是恐慌的。

他以只有韩章才知晓的传信方式,传达消息给韩章。

他们的计划就在两人没有任何见面的情况下订下了。

——一定要将蝶舞带回到朱爷的身边,为此他们不惜一死。

因此木鸡、韩章死了。

木鸡、韩章死了的消息,他知道了,他也想死了。

但他知道他现在还不能死。

他即便要死也要死在萧泪血的手中,他这个叛徒的人头是激起雄狮堂斗志的最好武器。

因此萧泪血斩断他人头的时候,他一点也不恐惧,甚至非常解脱。

他终于不用背负罪恶感活下来了,可他不后悔爱上蝶舞,也不后悔做这件事情。

他临死之前只有一个念头:“他不欠朱爷的了,来世,来世他希望早一些遇上蝶舞,早一些让蝶舞爱上他。”

他已经死了,江湖上下只知道雄狮堂除掉了一个叫杨坚的叛徒,至于其他一切的事情,都不会有其他任何人知道了。

除了她。

蝶舞朝着窗外倒了一杯酒。

她记得杨坚喜欢独自在窗外喝酒,因此她朝窗外倒酒。

这一杯酒是敬杨坚的。

关于这件事情,她不准备告诉任何人,特别不能告诉朱猛。

如若朱猛知道了这件事,那会变成什么样子,她也不能想象。

杨坚这个人就随着杨坚的死而彻底消逝吧,她只能在心中纪念这个人。

蝶舞望了一眼长安城大镖局的方向。

她深深闭上了眼睛:“卓爷,我们两不相欠了,从今以后蝶舞是朱猛的女人,是雄狮堂的女主人,再次相见,不再留情。”

她喝下了一杯酒。

这杯酒是断梦酒。

昔日的情,昔日的梦也在这杯酒中断掉了。

也不知道是心生感应,卓东来也望着长安城外的方向饮了一杯酒。

这杯酒,也是断绝一切的酒。

蝶舞这个女人也将如翩翩飞舞的蝴蝶,消失在了他的世界。

可梦中,卓东来呢喃了一句:蝶舞,可否为我一舞?

七月初八。

一个人、一匹白马,在清晨第一抹阳光洒下时,走出了长安城。

第一卷感言

写小说其实就是为了圆梦。

曾经将古龙先生的小李飞刀系列、大武侠时代系列、七种武器系列、陆小凤、楚留香系列、萧十一郎以及在古龙小说中不那么出名的英雄无泪、七杀手,也都前后拜读过几次。

看完这些小说,对于古龙先生的构思、行为以及用词,都深感佩服,但也因某些人的命运,而感觉有些惋惜,甚至于或多或少有些遗憾,故而才有了写小说的想法。

这本小说的主角是柳随风,如果拜读过温瑞安先生的神州奇侠系列,应当能知晓出柳随风的身份。

只不过第一卷的主角柳随风只不过是将我所构思的长安城种各路人马串联起来的一个引线而已。

第一卷我着重刻画了不少人物,譬如上官金虹、林仙儿、司马超群、卓东来、杨坚、吕凤先等。

其中关于上官金虹、林仙儿的命运也被我篡改了,因为这本书中大隋江湖需要一个不可一世的绝代枭雄,而古龙小说之中上官金虹可以算得上是当之无愧,而且本人对上官金虹个人带着一种无与伦比的好感与欣赏,曾也思忖过若上官金虹不死,未来的武林是何种局面,故而上官金虹、金钱帮也在我的书中成为了大隋第一大帮派。

林仙儿这个女人淫荡、心狠手辣,口腹蜜剑,但又倾国倾城。

拜读过古龙小说多情剑客无情剑的人,应当对于林仙儿的性情知晓一二。

诚然林仙儿的确是江湖上一等一的恶女,可在我看来能配得上上官金虹的女人,除开林仙儿以外也没有其他人,故而书中林仙儿成为了上官金虹的夫人。

金钱帮一系人马也随着上官金虹、林仙儿、荆无命、诸葛刚、向松等人,渐渐清晰了。

只不过相对于司马超群、卓东来两人来说,上官金虹、林仙儿、上官小仙等人也成为了第一卷的配角。

虽然因为笔力不够的原因,并未将司马超群、卓东来这两个我极其欣赏的人物刻画的很好,但也尽力了。

拜读英雄无泪的时候,曾一直为司马超群、卓东来的决裂而伤感,也曾思忖若司马超群、卓东来并未决绝,在那个青龙会当道的世界,司马超群、卓东来两人之间当会取下何等的成就?

也曾仔细翻阅全文,研读过司马超群、卓东来决裂的原因,私以为司马超群、卓东来决裂的原因有三点:第一卓东来一直想要将司马超群打造为天下第一英雄,将所有阴暗的事情都交给自己处理,而使得和卓东来亲如手足的司马超群对于卓东来产生了内在的隔阂,两人最终渐行渐远;第二,吴婉对于卓东来的憎恨以及对司马超群的不满,司马超群挚爱的女人便是吴婉,而吴婉身为大镖局的主人若不能理解卓东来,那么大镖局迟早也将分裂,而吴婉偏偏又是不省油的女人,因此两人很快决裂!第三点原因是大镖局并没有一个强大到令他们窒息的对手。

司马超群、卓东来决裂的时候,萧泪血被擒,朱猛惨败,那个时候的大镖局几乎是无敌的存在,因此当外部威胁不存在的时候,内部的分歧便出现了,最终司马超群、卓东来决裂。

因此在我构思的第一卷中,我给大镖局添加了一个近乎无敌的对手金钱帮的上官金虹,后来在行文中使得司马超群、卓东来渐渐化解了隔阂,再一次回到昔日创立大镖局的同心协力,后来又借用蝶舞这个人物,使得吴婉、卓东来、司马超群的恩怨最终摆放在台面上来,使得司马超群说出宁负天下,不负卓东来这句话!

自此司马超群、卓东来的关系也算明朗,吴婉和卓东来、司马超群之间的恩仇也浮出水面!

除开这些古龙小说中的大人物以外,也着重刻画了一些小人物。

其中韩章、木鸡、杨坚、蝶舞!

特别是杨坚。

有些朋友曾在评论中说为什么明明知晓大隋的开国帝王叫杨坚,为什么给背叛雄狮堂的叛徒起名为杨坚,这也是我没有法子的事情,因为古龙先生小说中雄狮堂的叛徒的确就是叫杨坚,没有法子更改!

关于韩章、木鸡、杨坚、蝶舞,这些人物之间的关系是古龙小说中并没有提到的,我只是做出了想象而已,因此我对自己给这本小说起名为混乱的武侠世界,实在颇为得意,因为这样不用限制我的发挥。

言而总之。

这本小说并不是什么打怪升级的小说,这本小说主要是为了刻画一些我想要刻画的人物,弥补一些我在昔日读武侠小说生出的遗憾,而写下的小说。

因此认为还能读的下去的朋友,可以继续拜读下去,读不下去的朋友,那就抱歉了。

我只能尽量施展我的本事,将这本小说写得更出彩一些,而小说以刻画人物而构思剧情的行文不会改变。

最后补充一点,这本小说将会融合许多武侠名家的小说人物,我只能尽量让他们的出现合理甚至于必然。

——古龙、黄易、金庸、温瑞安、黄鹰乃至于卧龙生等一些小说名家武侠世界的人物,或将出现。

这是一个混乱的武侠世界。

言尽于此。

第七十二章、李渊的怒火

李世民败了。

这是他败过最惨烈的一次,几乎是一败涂地。

一败涂地甚至根本也难以形容这次惨败,因为这次惨败他们根本不知道对手到底施行的什么计划,等到对手计划已成的时候,他们才明白过来,而这个时候他们就已经彻底的惨败。

这一败,他们失去了在长安的主动权,这一败他们将有不可数计的麻烦要处理。

可他虽然败了,但他没有倒下。

只要他李世民一日不死,就一日不会倒下。

他自信有朝一日,一定可以翻身。

这不止是李世民的想法,也是李渊、李秀宁等李阀上下所有人的想法。

李建成还在外面领军,并未回到长安,但这一次的会议还是四个人。

除开李世民、李秀宁、李渊三人以外,还多了一个人李渊的弟弟李神通,一位横行武林多年的前辈名宿,也同样是杀伐果断的高手。

李世民打破了屋中的寂静,道:“上官金虹不愧是上官金虹,他故意引倒我们走向误区,反而趁机让荆无命盗走了盟书,使得我们陷入了无穷无尽的麻烦之中,虽然李家和金钱帮已经势同水火,但我还是不能不佩服他。”

李渊很欣赏儿子李世民这一点,从不因为愤怒而小觑对手,也从不因愤怒而失去理智。

他以前也曾败过,但现如今还有如今的基业与地位,原因也在于用不轻视对手,永远正视对手。

败不可怕,可怕的是不承认自己失败,更可怕的是不愿意从失败中寻找缘由。

李渊望着负责这次行动惨败而回的李世民道:“大镖局因雄狮堂击杀杨坚,在江湖上的声望骤降,而我们李家也因盟书之事也即将迎来靠山王杨林以及独孤阀、宇文阀的三面夹击,依你看来我们应当如何?”

李世民几乎都要流眼泪了。

他没有想到父亲在这个时候居然还愿意听他这个败军之将的意见。

但李世民没有流泪。

即便流泪也不是这个时候,如今不是流泪的时候。

李世民深吸了口气,在这次会议之前,他就已经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部整理了一遍,也思忖过接下来的应变方式了。

他调整的呼吸,立刻开口。

“天子早就怀疑我们李家了,如今也只不过是加深怀疑而已,靠山王杨林、独孤阀、宇文阀的三面夹击,固然将使得我们李家处在前所未有的被动局面,但这件事能风头过去,自然可以息事宁人,毕竟如今靠山王有瓦岗寨要对付,而独孤阀、宇文阀为了各自势力在朝堂之上争权夺利,至于天子则一心想要征伐高丽,因此这一点上面父亲大可不用担心。”

李渊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只是继续听着。

“金钱帮握着我们和突厥的盟书,而且金钱帮贵为江湖第一大帮派,势力盘根错节,极其不好对付。”李世民:“因此对付金钱帮的行动,我们必须要缓一缓,否则我们和上官金虹的火拼,便会被人坐拥渔利,得不偿失。”

“还有呢?”

李世民道:“上官金虹这一次图谋只不过是扼制了我们的行动,将我们不能不从主动转为被动,但基本上对于我们李家的实力没有任何影响,但我们也正好从这件事上面可以瞧得出一向和我们面和心不合的金钱帮对于我们李家的态度如何,因此金钱帮势必要除掉。”

李渊也点头:“金钱帮二十年前就已是天下第一大帮,江湖上下没有任何人敢招惹,在你看来我们应当如何对付金钱帮呢?”

李世民淡淡道:“我们要对付的不是金钱帮,我们需要的是整合江湖上的势力为我们李家所用。”

李渊望向一直负责整合江湖上势力的李秀宁,又望了望一直令他很满意的儿子李世民道:“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李世民道:“日前天子极其信任的帝师,也是威震天下的铁胆神侯提出了一个建议:以江湖制江湖,孩儿以为这个提议极好,我们也可以以江湖制江湖,以江湖上的势力对付金钱帮。”

李渊颇为感兴趣,微笑道:‘如何以江湖制江湖?’

李世民悠悠道:“二十年前,上官金虹、小李探花李寻欢一战之前曾许下承诺,若上官金虹败,二十年内不许染指江湖,不许在江湖上扩张,如今二十年已经过去了,这个约定江湖上不少人虽然忘记了,可还有一部分人却不会忘记,因此我们只需要利用这一点,再加以制造金钱帮要扩张势力的行为,自然会引起一批人联合起来制衡金钱帮,这批人便可以为我们所用。”

李渊满意点了点头,望向李秀宁道:‘你一向不擅长处理江湖上的事情,这件事可以交给秀宁处理,如今看来李家若想施行下一步计划,走出长安,金钱帮以及上官金虹是不能不除掉了。’

这一句话也已标志着李阀和金钱帮已成对立,但又暂时不能互相火拼的格局。

这一点李秀宁、李世民、李神通也都非常赞同。

李渊忽然收起了和气的面色,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机:“上官金虹给我们送了如此大的一份礼物,我们若不表示一番,也实在说不过去。”

李世民试探问道:‘父亲的意思是?’

“这次长安之谋自然是上官金虹的杰作,可若没有柳随风的混淆视听,我们也不可能败的如此凄惨,杀上官金虹不易,取下柳随风的人头应当不难。”

李秀宁面色一变,立刻想要开口,但被李世民阻止下来了。

随即四人又商谈了一下之后的计划,半个时辰以后,众人才离开书房。

李秀宁望着李世民,皱眉道:‘二哥,你应当阻止父亲的,我们要除掉的人不是柳随风。’

李世民苦笑了一声:“我知道,这件事无论如何也不能怪罪柳随风,只不过如今父亲在气头上,需要一个人来发泄,而柳随风便是发泄的目标。”

李秀宁皱眉道:“柳随风是个极不好招惹的人物,倘若杀不了他,他将是我们李家又一个大麻烦。”

李世民叹了口气道:“上官金虹都欣赏的人,怎么可能寻常得了的,不过我们并非没有其他的法子,但杀是必须杀了,至少要让父亲知道我们已在杀柳随风了。”

李秀宁不解道:“二哥的意思是?”

李世民负手而立,悠悠道:“我们应当让柳随风知道我们派人杀他,而且让他知道原因。”

李秀宁一向是个聪明的女人,可这一刻她也不太明白李世民的意思了。

第七十三章、杀人先问人

柳随风是个享受的人,能够享受的时候,他绝不委屈自己。

这一趟长安之行,他不但名满天下了,而且赚了将近十万两离开,如今他实在有资格享受,也有资本享受。

离开长安后不久,柳随风就在牡丹阁住下了。

牡丹阁有许多美丽而且风情的女子,这些女子善解人意,只要你有钱,她们便会成为你最亲近最亲密的朋友,当然你若没有钱,那她们将视你如粪土。

柳随风认为这本事很正常的事情,也很习惯这种事情。

——一个人倘若没有利用价值,而那个人对你好,那是你的运气,对你不好,那才是现实,才是正常不过的事情。

他在牡丹阁花了一千两银子。

他先睡了一觉,中间找了四个善解人意的姑娘喝酒,听曲,跳舞,他喜欢这种莺莺燕燕的生活,但他绝不沉迷。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他就启程离开了。

他绝不沉迷,这些女子也绝对不可能令他沉迷或者留恋。

也正是因为如此,有时候那个人说:你有时候实在是个无情的人。

柳随风也不能不承认这一点,他入牡丹阁,只不过是因为放松而已。

长安一战他心神紧绷,实在太疲惫了。

一个人不能将自己弄的太疲惫,不能永远一直疲惫下去,就如千里马一样,也有需要休息调整的时候。

他走出牡丹阁的时候,又已恢复到了入长安的轻松愉快。

可走出牡丹阁不久,他就轻松愉快不起来了。

但他还是笑了出来。

一封信送到了他的手中。

这封信是李世民的亲笔书信,而且还等待回答。

这封信写的情真意切,而且信上的内容都是事实,但信上最重要的三点内容是:一、李渊要杀他;二这次派遣的杀手都是顶尖杀手,杀手何时何地什么时候杀他,都可以告诉他;三、李世民请求柳随风不要怪罪李家。

他瞧见这封信的时候就笑了。

他是很难想象一个要杀人的人,居然会给被杀的人写下这样一封信,这个世上大概也没有几个人能想得到。

柳随风感觉这件事实在有趣,有趣极了。

因此他也回给李世民回信了:“我可以给你们三次杀我的机会,三次以后,李家若还动手,我就要李渊的项上人头。”

这封回信是毫不客气的。

柳随风笔下的每一个字都带着一种可怕至极的杀气,令人即便只是瞧见,也都感觉不寒而栗。

李世民将信交给了李秀宁过目,李秀宁瞧完以后便立刻烧毁了。

李秀宁重重吸了口气道:“这个柳随风的确是个有趣的人。”

李世民耸了耸肩:“他也的确是个狠人,无论什么人只要得罪了他,都很难能过的舒服,因此我们一共有三次刺杀他的机会。”

李秀宁转头望着李世民道:“你认为他真能杀了父亲?”

李世民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可他既然敢独入长安挑战上官金虹,你认为世上有什么事情他不敢做的?何况他若再入长安,那上官金虹势必会助柳随风一臂之力,一个上官金虹就已令我们疲于应付了,何况还加上一个柳随风呢?”

李秀宁也承认李世民的说法。

她是见识过柳随风的本事的,也知晓柳随风的性情,不到万不得已,她也实在不愿意和柳随风为敌。

但这次她有三次的机会。

李世民望着李秀宁那放光的眼睛,他就知道自己眼光极高的妹妹开始有兴致了,甚至可以说有了战意。

李秀宁的武功是比不上柳随风的,可说起智谋,李世民相信被父亲常常说道恨不是男儿身的李秀宁是不逊色柳随风的。

这一场矛与盾,杀与守的交锋,当是好看之极,有趣之极,只可惜他已不能亲眼目睹了。

他下定决心要往帝京大兴城一趟。

而这一刻就看靠山王杨林亦或者杨广什么时候派遣使者到来了。

他是什么人都可以杀的,有人问他:“只要有人肯出高价,什么人你都杀,甚至包括你最好的朋友在内,这是不是真的?”

他的回答是。“是。”

他一向只说真话,而且一向很少说话。

他出剑的次数甚至可能比他说话的次数还要多,他本就是个沉默寡言的人。

不过如若有人请他杀他最好的朋友,那这笔交易是没有法子达成的。

不是因为他不想达成这笔交易,而是因为他根本没有朋友,又谈什么最好的朋友呢?

他是个孤独的人,是个没有朋友的人。

甚至于在他的眼中,连救过他一条命的朱猛,也不算是他的朋友。

杀手从来都是孤独的,他也从来独孤,从来独身一人。

只不过如若有人想要找他杀人,那总有法子可以找到他。

他最近这段日子并不想杀人,离开长安以后,他只想休息一段时间。

可还是有生意上门了。

他原本也不想接这单生意。

但这一次要杀的人,他非常感兴趣,因此他接下了这单生意。

因为这单生意要杀的人是个今日江湖上风头极盛的人。

——柳随风。

他在长安城的时候,就想见识一下这个人那超卓于世的剑法了,特别是击败银戟温侯吕凤先那快如闪电的闪电一剑。

他本就以快剑著称,甚至被称为中原第一快剑。

他想看一看,那闪电一剑是不是能比他的剑还要快。

因此他接下了这单子生意——五万两酬金。

先付后杀。

“中原一点红能不能杀了柳随风?”李神通问李秀宁。

李秀宁摇头:‘我不知道,可如若我们连中原一点红这样从来没有失败过的顶尖杀手都信不过,还有什么人能相信呢?’

李秀宁眯着眼睛,望着将暗未暗的天色,悠悠道:“不过即便是中原一点红,也未必能一定杀得了柳随风,因此我们还必须要找其他的杀手。”

这一点李神通自然是同意的。

他是个从不肯完全相信别人的人,即便是下注赌大小,他也会大小一同赌。

输是小输,赢也是小赢。

他认为人这一生就应当这样。

可李神通不知道,自家这个侄女侄子早已经和柳随风达成了协议。

第七十四章、我叫中原一点红

杀人先寻人,如若人都寻不到,又如何能杀人?

中原一点红寻人的功夫是第一流的。

他在杀人的方面是真正的专家,江湖上能及得上他的没有几个。

只不过这次他不用寻人,当他接下这笔生意的时候,就已经知道柳随风在芙蓉镇。

但对于这一次的杀人行动,中原一点红是有一点疑惑的。

请杀手杀人的客户,一般是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的,他们也从不相信任何一个杀手,因此他们自然也不可能泄露自己的身份,甚至极有可能寻一个信任的人,谈论这次杀人的交易。

可这次不一样。

这次和他谈论杀人交易的是李秀宁。

换而言之李秀宁乃至于李家就只可能是要杀柳随风的人。

可为什么李秀宁要暴露自己的身份呢?

如若来人是李世民这些从未在江湖上行走过的人,他也不会很奇怪,可偏偏是李秀宁这个最擅长在江湖上行走的人。

只有一点可能——李秀宁绝不害怕暴露自己的身份。

除开这点可能以外,中原一点红思忖不到其他的可能了。

可李秀宁为什么不害怕暴露自己的身份呢?今日的柳随风也已非昔日的柳随风了,长安一战,柳随风已名动天下了,如今的柳随风是江湖上公认的狠人。

不过这种事情,中原一点红没有思忖了。

他一向不是个喜欢思忖这些事情的人。

在他眼中,世上的事情其实是很简单的。

一笔巨额酬金、一口剑、一个名字。

仅此而已。

世上任何人在他的眼中也只有杀与不杀,他也只有想杀与不想杀,仅此而已。

他想瞧一瞧柳随风击败吕凤先的闪电一剑,他想看一看柳随风的剑是不是能比他的剑还要快,因此他接下了这单生意,他要杀柳随风。

柳随风的确在芙蓉镇。

他在芙蓉镇等人。

而中原一点红是绝对想不到的,柳随风在芙蓉镇等的人正是中原一点红。

中原一点红、李秀宁达成交易以后,掌控柳随风行踪的李秀宁不但将柳随风的消息告诉给了中原一点红,也将杀手名字通过飞鸽的方式,瞒着李神通传给了柳随风。

——中原一点红。

这就是柳随风收到的消息。

虽然只有一个名字,可柳随风当然知道中原一点红便是李秀宁请来杀他的杀手了。

因此柳随风干脆不走了。

他留下来等中原一点红杀他。

他是听说过中原一点红这个名字的。

中原一点红已经在江湖上成名了十年了。

中原一点红是江湖上极其有名的杀手,甚至可以算得上是最有名气的杀手之一了。

中原一点红的杀人手法虽然不是天下第一,中原一点红的武功虽然在杀手界也算不上第一,可中原一点红独特的杀人剑法以及独特的杀人风格却是杀手界独树一帜,没有人比得上,也没有任何人学得会的,当然也没有那个杀手愿意去学。

中原一点红杀人其实也就是决斗。

他杀人的时候,也会给那个人杀他的机会。

在这方面中原一点红非常讲究公平,但近五十次出手,中原一点红没有失手过一次,故而中原一点红成为了杀手界的传奇人物。

柳随风对于中原一点红的许多事迹都知道,也听说过江湖中的名人对中原一点红这个人以及中原一点红的剑的评价。

他对中原一点红不但不陌生,甚至还算得上是很了解的。

只不过在此以前他从未见过中原一点红这个人,不过得到中原一点红杀他的消息以后,柳随风第一瞬间得出了一个判断:长安城中带走蝶舞的人应当是中原一点红。

他知道中原一点红欠朱猛一条命,因此这种事情中原一点红极有可能参与了。

不过这一切都不重要了。

如今柳随风只是等待一个杀手来杀他。

江湖上的人若知晓柳随风的想法,一定会大吃一惊的。

因为江湖上没有几个人会做出柳随风这样的事情,或许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成为不了柳随风。

芙蓉镇是个不大的小镇,也并不算繁华,虽然芙蓉镇往东两百多里,便是繁花似锦的长安城。

可芙蓉镇却显得很破旧,小镇中甚至根本没有几栋气派的房屋宅院,到处都给人一种斑驳陈旧的痕迹,就连街道也都颠簸不平。

这个小镇几乎没有什么出名的东西,除开酒。

小镇有个叫芙蓉楼的酒肆。

这间酒肆贩卖着一种其他地方没有的酒——芙蓉酒。

据传酒是用芙蓉花的花瓣酿造而成的,酒入咽喉,极清淡无味,可咽下以后,便会有一股烈火在肚中灼烧,而且最有趣的是这种酒的酒劲极大,即便是再能喝的大汉,也喝不了三壶。

柳随风在芙蓉楼已经喝了半壶芙蓉酒了。

他一向喜欢喝酒,喝过各种各样地方的酒,几乎每到一个地方,他都会小酌那个地方的酒。

他喝酒不贪杯,只是浅尝辄止。

他不是酒鬼,但他懂得喝酒,懂得品酒。

半壶酒饮下以后,柳随风就没有再喝酒了。

他知道自己不能继续喝下去了。

他如若再喝下去,那就有了醉意了。

一个有了醉意的江湖人,便可能会死在醉意之下。

他从不让自己在不安全的环境下醉,因此这次他也没有醉。

他放下酒杯的时候,一个剑客走进了芙蓉楼。

一股冷气居然席卷了芙蓉楼上上下下,每个喝酒的人都感觉到了一股冷意,仿佛忽然之间被人泼了一桶水在身上一样。

每个人也都在这一瞬间下意识瞧了那名剑客一眼。

这些人也仅仅瞧了那个黑衣剑客一眼。

一眼就已经足够了,一眼也足以令他们瞧见死亡了。

没有几个人愿意面对死亡,因此他们只瞧了一眼。

一眼以后,不少人就准备走了,不少人的酒意也被这一眼惊醒了。

黑衣剑客走进芙蓉楼以后,他那双如玄冰一般冰冷坚硬的眼神只盯着一个人。

这个人就是柳随风。

他径直朝着柳随风走了过去。

他走过的地方,每个人都主动让开了道路,他经过的地方,不少人都下意识的后缩。

这一个每个人都仿佛感觉瞧见了死神一样。

这个人仿佛就是走在人世间的死神。

这个人的出现似乎就要将一个人的命带走。

柳随风提起倒扣在桌面上的杯子,倒了杯酒。

黑衣剑客走到面前的时候,柳随风正好将就倒满,放在黑衣剑客身前的木桌上。

黑衣剑客恰巧停下脚步。

他一停下就开口了,只说了一句话。

“我叫中原一点红。”

这是中原一点红杀人之前最常说的话,而且也基本上也只是在杀人之前说这番话。

如今他已对柳随风说了这番话。

可柳随风居然还是笑了。

他可真是个喜欢笑的人,无论什么时候都能笑得出来。

第七十五章、雨中决战

中原一点红不喜欢笑,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是他能认为好笑的,因此柳随风笑的时候,他笔直立着,一丁点表情也没有。

他这个人就如一座冰山,无论任何人都难以融化。

柳随风还是微笑望着中原一点红,以一种很愉快的口气说道:“很早以前我就知道你的名头了,我也一直想见你一面,只是我没有想过你居然会主动找上我。”

中原一点红冷冷道:“有人请我杀你,我自然会找上你,若没有人请我杀你,我们大概也不会见面。”

他神目如电,扫过坐上只有半壶的芙蓉酒,道:“你刚刚喝酒了?”

柳随风笑了笑,弹了弹桌上的酒壶:“我买酒自然不是用来看的,而是用来喝的。”

中原一点红深吸了口气道:“看来你的运气不错。”

“哦?”

中原一点红:“你至少可以多活一天,我的剑下一向不喜欢杀醉鬼。”

柳随风又笑了起来,他当然知晓中原一点红的剑下不是不喜欢杀醉鬼,而是因为中原一点红不想占他一丁点便宜。

他实在不能不佩服中原一点红——一个这样公平的杀手居然能横行江湖近十年,而且成就了杀手界的神话。

但柳随风很快止住了笑容,眼中的笑意也几乎在一瞬间止住了。

“我一直在等你。”柳随风道:“我知道你要来杀我,因此我一直在等你。”

中原一点红没有半点惊讶:“我知道。”

柳随风也不惊讶,淡淡道:“你既然知道我在等你,我也知道你是来杀我的,那我也自然不会喝醉给你任何一个杀我的机会,毕竟我还并不想死。”

中原一点红眼中闪过了一抹冷光:“因此你虽然喝酒,但并没有醉?”

柳随风慢慢站起身,望着中原一点红道:“若醉了,无论杀人还是被杀,都不是件愉快的事情。”

中原一点红面上露出一抹颇为冷森的笑意,望着柳随风道:“看来你也是个干脆的人,至少在杀人和被杀这一方面,绝不迟疑与拖延。”

柳随风为自己倒了杯酒。

他举起酒杯望着中原一点红道:“在喝酒这一方面,我也不会犹豫。”

他说完便一口饮下酒了,随即便朝着酒楼外走去。

一锭足以付账的碎银子放在了桌上。

中原一点红极少喝酒,也从未喝过要杀的人的酒。

可这一次是例外。

他将一出现柳随风就为他准备好的酒饮下。

这一次他没有验毒,他相信柳随风这样骄傲的人,是绝不可能在酒中下毒的。

柳随风、中原一点红的对话没有刻意的遮掩,虽然只是简简单单的几句对话,可令酒楼上下的人都感觉说不出的惊心动魄。

他们虽然不是非常聪明的人,可当然也不笨。

他们知道这两个人一个是要杀人的人,一个是要被杀的人。

这两人走出酒肆,便是决定那个人杀人,那个人被杀。

这本是一件极其恐怖的事情,可每个人望着柳随风、中原一点红走出大门的时候,都忽然生出了一种神圣的感觉。

——似乎杀人本已成为了一件非常神圣的事情。

柳随风走出芙蓉楼的时候,天上已在奔雷闪电,他才踏入院中,飞雨就已呼啸而下了。

柳随风慢下来脚步,望向中原一点红,露出了一个笑容,耸了耸肩道:“看来天公也在等待我们这场交手,如今也已经给了个彩头。”

中原一点红没有笑,也没有停步,只是冷冷道:“你想在什么地方出手?”

这一刻,似乎中原一点红的眼中也只有杀与被杀,也只是等待杀与被杀了。

柳随风指着前方那片竹林,道:“那片竹林寂静无人,是个适合交手的地方。”

“好,你带路。”

柳随风前面带路,不过走的并不快,中原一点红和柳随风并不行走,而雨在这个时候越来越大了。

两个人的衣裳也都被雨水浸湿了,可无论柳随风也好、中原一点红罢,他们都走得不快,就如同在阳光明媚的午后散步一般。

只不过其中一个人是非常悠闲自在的散步,而另一个人的每一步之中都怀揣着心事。

行走匆匆离开,崎岖不平的街道上渐渐已经没有行人了,只有柳随风、中原一点红两人如苦行僧一般的前行。

他们的路途是有终点的,终点便是前方的竹林,哪里便是他们的决战之地,哪里或许也将成为了他们的生死之地。

谁生、谁死?没有人知道。

可无论柳随风也好,中原一点红也罢,眼神中都没有任何的畏惧,他们的身上甚至已经连一点带杀机也没有,杀意也不在。

可此时此刻他们却已将走过的这每一步,当作人生最后一段旅途。

竹林。

柳随风、中原一点红入了林中大概有二十来步,不约而同的停下。

他们非常的默契,停在竹林中一片颇为宽敞的地域。

这段不长的道路,已令他们全身湿透了,甚至于眼前也已被蒙上了一层水雾,大雨如同一片片水帘横亘在两人的中间,狂风飞卷起四周的竹叶,发出肆无忌惮的嘶吼声,似乎也在悲呼这一战的到来。

雨帘挡不住两人那比剑还锋锐的眼神,在半空中如烟花绚烂,星火四溅的碰撞。

呼啸的狂风也阻挡不住两人身上已不约而同涌现的恐怖剑意与杀气。

此时此刻的柳随风、中原一点红虽然还并未出剑,可他们也已能够感觉到彼此的战意以及彼此的杀意。

这一战不可避免,也没有人想要避免。

这一战势在必行,也必定分出个胜负,甚至于生死。

剑上人,剑中招,剑下魂。

两口剑分出胜负以前,没有任何人能知晓这一战是胜是负,是生是死。

中原一点红望着柳随风,一向空空如也的心中忽然涌现了一种说不出的情绪,可这种情绪也在一刹那间被那强大的剑意与强大的战意淹没了。

眼前这个人是个极其可怕的高手。

他不但是来瞧这个人的剑法的,而且他也已经收了李秀宁五万两酬金。

他不能不杀柳随风。

因此这一瞬间中原一点红的心中已是空,脑中也只有一个杀字。

他的手握住了剑,杀机如洪流一般席卷来开,涌现柳随风。

他一句未发,可决战之心任何人都可见。

柳随风也一样。

此刻柳随风深吸了口气。

第七十六章、以水为剑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有时候即便你不想杀人不想出剑,也不能不杀人,不能不出剑。

你若不杀人便会被人所杀,因此你只有杀人。

你若不出剑,别人逼迫你出剑,你也只有出剑。

因此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不过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但心由己。

柳随风有一点是很果断的,他绝不迟疑。

无论面对任何人任何事情,他都可以在一瞬间做出决断,而在做出决断的那一瞬间,他能保持清醒的头脑与绝对的理智。

因此有些杀伐果断的事情,有些为难的事情,他都可以在那一瞬间做出决断,施行。

即便事后可能会一壶浊酒宿醉一宿,可决断之时,绝不迟疑。

中原一点红出现的时候,这一战就不可避免了,因此那一刻的时候,他便什么都不思忖。

他不是个太在乎性命的人,中原一点红也不是。

既然两人对于彼此的性命看得也不太重,那为什么要太在意呢?

雨中漫步,步入竹林的这段时间,也是柳随风对于这一战的思忖。

他停下脚步的时候,这一战也已经不用思忖了。

——这一战唯一的解决方式也只有拔剑。

拔剑,分胜负,乃至于见生死。

柳随风深深吸了口气,再一次睁开了眼睛,这一刻也只有一战了。

他抬起了手。

这一刹那一种非常奇妙的景象出现了。

纷纷下坠的雨水居然这一瞬间停止了。

它们漂在半空中。

柳随风的四周仿佛加上了一个瞧不见的盒子,使得柳随风全身上下都不沾任何雨水。

雨水向着四面泼洒开来,还有一部分雨水入了柳随风的手中。

一滴滴的雨水汇聚在柳随风手心,渐渐化作了一口剑。

一口三尺两寸长的剑。

柳随风握住这口剑,望着中原一点红。

水剑一点也不锋利,可柳随风的眼神此时此刻也已比天下任何一口宝剑还要锋锐还要令人胆寒,这一刻柳随风身上的杀气也已铺天盖地的弥漫开来,中原一点红都已感觉到了一种窒息。

中原一点红知晓柳随风要施展出一种从未瞧见过的武功对付他,他也看得出柳随风也绝不是在开玩笑,柳随风已经准备好一战了。

难道柳随风能用一口水剑击败他吗?

中原一点红不相信,他身上的杀机更重了。

他本就是个偏激孤僻的人,此时此刻望着握着以水而成剑的柳随风,他不免生出一种柳随风小瞧自身的意思。

故而他的杀机更重,杀气更阴冷更令人森寒。

他的手握住了剑,刹那,剑光一寒,剑已出鞘。

此刻正有几片竹叶从柳随风、中原一点红视线前吹过,剑也就在这一瞬间挥出。

刹那间的出剑,剑出便是夺命。

中原一点红的每一剑都是夺命的剑,每一剑都是杀人的剑。

他是杀手,他修炼的都是杀人的剑。

这一刻柳随风瞧见了中原一点红的剑。

江湖上曾有人评价过中原一点红的剑法:他的剑法并不能算得上登峰造极,可是他出手的凶猛毒辣,却没有人能比得上。

望见中原一点红出剑的这一刹那,柳随风也同意那位武林剑道名宿的话语,中原一点红的剑法的确不能算得上登峰造极,可中原一点红的剑法在杀人这一方面却已是登峰造极。

中原一点红的出剑不但已在凶猛毒辣方面几乎没有人能比得上了,在出手角度之刁钻,出手之快速方面,也极少有人赶得上。

江湖上给予中原第一快剑的名头给中原一点红,的确可以算得上是名至实归。

从不可能的方位刺出不可能的一剑,而这不可能的一剑便在不可思议的方位要掉了对手的命。

柳随风面对中原一点红的出剑,也忍不住生出了一阵寒意,也生出了一阵刺激。

一种在与死神起舞的刺激,一种在与生死高歌的快意。

柳随风也刺出了他的剑。

他的剑是水剑。

三尺两寸长的水剑。

水本是无形的,可在柳随风的手中已化无形为有形,化有形为剑形。

他以一种极其优雅的手法,刺出了一招极其浪漫的剑法。

一种仿佛不顾一切迎向死亡的浪漫。

这一剑居然不是刺向中原一点红,而是刺向中原一点红左侧的一根竹子。

这一剑刺的实在是浪漫极了,实在是一种将生命许给死神的浪漫。

可这种浪漫却并非成为真正的浪漫,因为柳随风没有死。

这看上去几乎自杀式的一剑却捕捉了中原一点红刺出的那一剑。

从一个不可能的方位,不可能的角度刺出的剑。

剑光明明已戳向了柳随风的胸膛,可剑却从竹子那个方位刺出。

而柳随风的水剑却正好料到了那个刺出的方位。

铁剑、水剑瞬间交锋。

水花四溅,剑气纵横。

水毕竟是水,而不是坚硬的铁。

水剑触碰到铁剑的一瞬间就已碎了,坠了。

化作了漫天的水珠,在纷纷的大雨中下坠。

可这一刻中原一点红居然不进反退。

中原一点红居然不一鼓作气,往前攻杀,反而如闪电一般向后飞退。

似乎中原一点红已经预料到了一种可怕至极的危险,不能不退。

柳随风的手掌已经伸开了。

他的掌心朝上。

水剑破碎化作万千的水珠,其中至少上百水珠已入了他手心。

水珠在半空中拉长,拉直,渐成剑尖。

一口口小剑出现在了柳随风的手心。

每一口剑看上去是那么的柔弱,可每一口剑中都蕴含了一道可怕的剑气,而且最可怕的是每一口水剑蕴含的剑意都截然不同。

仿佛是近百个剑术高手以穷极一生得到的剑术体悟一般。

柳随风缓缓推出了手。

这近三百口小小小的水剑,便随着飞雨朝着中原一点红席卷而去。

而这一瞬间在这之前就已经感觉到了一股莫大的危机,他已闪电般的后退,电光火石之间,他已退出了十三步。

可十三步以后,他便不再退了。

他手臂一阵,一道可怕的剑光自剑尖上爆射而出,一股可怕的锋芒自中原一点红的身上用处。

中原一点红猛然踏出一步,四周飞坠的雨水也被震飞而起,这一刻中原一点红的四周仿佛已是静止了一般,只有一道闪电自中原一点红的手心爆射开来。

闪电般的一剑。

中原一点红终于施展出了他最为得意的快剑。

第七十七章、剑出即胜负

每一剑都是闪电。

每一剑挥出的时候都如闪电一般掠过。

这便是中原一点红的快剑。

中原一点红有着中原第一快剑的名头。

他的剑法之快自然也绝非是浪得虚名。

柳随风是第一次瞧见中原一点红的快剑,也不能不承认中原一点红的剑法的确很快,快到已令常人望尘莫及的地步了,甚至于咽喉被剑刺穿了以后,才发现自己的咽喉已经留下了一个红点,而这个红点要了命。

飞雨被四溅而起,卷入那闪电般的剑光中,变成了一种有形的剑气,对着柳随风袭杀而来。

柳随风感觉这一刻面对的对手似乎已经不是人了。

而是天上交织坠下的闪电以及闪电命令之下的袭杀的飞雨以及飓风。

这一刻他甚至有一种与天作对,与天为敌的感觉。

但柳随风笑了笑,轻轻一笑。

他立刻向后退,同时抬起了手。

柳随风一连退了十八步,而闪电般的剑光猛逼而至,两人的间的间距非但没有拉长,反而缩短了。

这十八步中,四周的竹木都被可怕的剑气剑光剑意所斩断惊碎,成排成排的倒下,竹叶在飞雨中漫天飞舞,而飓风的凄厉嘶吼之下,这一战显得更加惊心动魄了。

这一战看上去中原一点红已经占据了绝对的优势,在中原一点红的快剑之下,柳随风已有十六次处在生死一线之中,甚至于有九次险些死在了中原一点红的快剑之下。

中原一点红中原第一快剑的名头真非是浪得虚名。

可中原一点红对于这个战果没有半点的喜悦,他的神情反而更加凝重,手臂一阵,绚烂的剑光再一次爆射出惊人的气势与威力,再一次如流星一般朝着柳随风碾压而去。

他的这一剑更快更狠更准更刁钻了。

此时此刻任何人都能看得出中原一点红已经占据了绝对的优势,可在中原一点红这个出剑的人眼中却不一样,

柳随风最可怕的地方是在于剑。

虽然刚才柳随风以水为剑,施展出了极其非凡可怕的剑术造诣,可那毕竟不是柳随风的剑。

虽然柳随风在一路飞退之时,居然随手以飞雨、坠竹、落叶为剑,施展出了一种近乎于飞剑的暗器功夫,几次三番从死神深渊之中逃出生天,可那毕竟也不是剑。

虽然柳随风脚踏一种极其奇特迅速飘逸的身法,接二连三的在他的快剑之下几乎丧命,可那也毕竟不是剑,柳随风毕竟也没有死。

这一刻的中原一点红没有法子生出半点的得意,也没有法子有半点的自信可以赢下这场决战。

他的压力反而越来越大了,因此他的剑施展的也越来越快,甚至于他在一个瞬息间刺出了三十六剑。

这样出剑的速度,力量、角度以及精准度,甚至已超越了他以往刺杀的任何一个人所爆发的极限了。

可柳随风仍旧未死,也仍旧未有拔剑。

他本就是非常偏激的人,故而原本就凶猛毒辣,快速狠辣的剑法在那种偏激的性情之下,显得更诡、更奇、更凶、更险,也更加搏命拼命了。

这一刻中原一点红的剑中也已经流露出了一种以命换命,以命搏命的剑势。

剑原本走偏锋,此时此刻的中原一点红似乎已走在了剑的偏锋之最极端了。

闪电般的快剑,令人窒息的凶狠毒辣剑招。

柳随风在这快剑之下,只有退,一步又一步的退。

他没有拔剑,一次剑也没有把。

他不但在比剑,也不但在比胜负,分生死,而且也在瞧剑。

他在瞧中原一点红的剑,也在领悟中原一点红的剑,更在思忖中原一点红剑法之中存在何种破绽。

当他瞧够了中原一点红的剑,当中原一点红的剑中出现了破绽,当中原一点红的剑法已经不能给他新鲜感的时候,那就是柳随风出剑的时候。

正如昔日和跋锋寒那战一般。

他瞧出了跋锋寒招式的破绽,因此他厌倦了。

他厌倦的时候,便是分出胜负的时候。

三百二十七剑。

中原一点红一共挥出了三百二十七剑,而这三百二十七剑居然仅仅在三十个呼吸之间便已挥出。

中原一点红剑法之快,剑法之狠,剑法之凶,剑法之毒辣,已超出了柳随风的想象。

这三百二十七剑其中有十三剑割伤了柳随风,三百二十七剑也斩断了至少四十根竹子,不可数计的树叶。

甚至于最不可想象的是,中原一点红的剑不但快,而且居然可以在剑中以飞雨竹叶以剑气,袭杀柳随风。

这是一场常人难以想象的对决,

中原第一快剑名不虚传,柳随风心中也不能不承认。

可在中原一点红看来,柳随风实在太深不可测了,柳随风一共退了二十三步,居然能避开他所有的剑招,虽然有十三剑割伤了柳随风,也正是因为割伤才显得柳随风可怕。

这十三剑之中,其中至少有七剑若落在其他人的身上,一定可以要了那个人的命。

可柳随风却在剑刺入肌肤的一瞬间,身躯瞬间发生了变化,一种非常微妙微小的变化,而正是因为这种微妙微小的变化,使得柳随风避开了剑锋最狠最毒的部分。

这种微妙微小的变化是关键的变化,这种变化是武功传授不来的,这只能通过一次次的手上,一次次的生死存亡,才能让身躯形成本能,故而才能生成本能的变化。

而思维是控制不了这变化的,至少来不及。

中原一点红并未从未小瞧过柳随风,本就从未小瞧过任何对手,可他也不能不承认,柳随风的本事实在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

可他的剑还没有断,他的人还没有死,他的认为还没有完成,他还在出剑。

中原一点红以前也杀过一些武功甚至在自己一倍以上的高手,只要这些高手露出了一丁点破绽,中原一点红就能抓住,抓住以后便是致命的一击。

中原一点红也在等待柳随风露出破绽。

但他等待的方式就是拔剑刺出剑。

一剑快过一剑,一剑狠过一剑。

在静中寻高手的破绽不已,可在动中那就有机会。

二十三步。

二十三步以后,柳随风猛然止住。

中原一点红的剑立刻逼杀而至。

柳随风抬起了手。

右手。

他右手抬起的时候还没有剑,可右手伸出的时候,剑就已经在柳随风的手中了。

剑在手,剑已出鞘。

柳随风终于拔出了剑。

中原一点红的眼中出现了光,这是他最想见到的事情,柳随风终于拔出了剑。

长剑出鞘,一道细细的剑光出现在剑身上。

剑挥出。

闪电一剑。

这是柳随风自创十三招剑法之中的剑招。

一招极快的剑,闪电一剑。

昔日银戟温侯吕凤先便是败在这一剑之下。

这一剑看上去的威力已没有昔日在长安城那么大了,这一剑的速度也没有那么快了,可这一剑之中蕴含的力量却已浓缩在了那嬉戏的剑光之中。

剑光刺入剑光之中。

中原一点红那交织如闪电般的剑光吞并了柳随风的剑。

可中原一点红却在这一瞬间被击飞了出去,胸前出现了一片血花。

噗通一声,中原一点红狠狠摔倒在了雨水中,鲜血也染红了地上的雨水以及地面的青叶。

柳随风提着剑,剑上滴着血。

中原一点红的血。

柳随风静静望着中原一点红。

他的眼中瞧不出半点的得意之色,他的眼中根本没有多余的情绪。

中原一点红握着剑,躺在雨水中,望着天上纷纷扬扬拍打在面上的雨水,他的眼神中居然也没有半点的情绪,这一刻他似乎也已经忘记胸口那被狠狠划过的一剑。

他坐起身望着柳随风道:“我败了,我就该死了。”

这句话说完中原一点红手腕一转,反手就将剑刺入咽喉。

他刺出的一点也不犹豫,他刺剑的时候仿佛刺的不是自己,而是最痛恨的仇人。

柳随风提着剑,冷冷望着中原一点红,没有半点的动作。

他似乎也认为中原一点红实在是该死了。

而事实上柳随风也似乎没有任何理由让中原一点红活下来,这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

第七十八章、命不抵命

这一刻即便柳随风后悔想要阻止也来不及了。

因为中原一点红距离柳随风实在太远了,即便柳随风出剑也来不及了,而此时此刻柳随风看上去根本没有半点拔剑的意思,他那双眼睛明亮而平静,眼神之中带着一种佩服。

任何人都看得出他是佩服中原一点红的。

这当然不是在剑法上,而是身为一个江湖的气节。

这个世上有太多为了求生不惜一切甚至出卖妻子朋友儿女的人了,中原一点红这样的人实在极其难得。

可柳随风没有出手,全身上下没有半点出手的动作,他只是眼睁睁瞧着中原一点红用剑刺穿咽喉。

可就在中原一点红要用剑刺穿咽喉的时候,一片竹叶轻飘飘的出现在了中原一点红的面前,将即将刺穿咽喉的剑给击飞了出去。

这片竹叶看上去是如此的轻柔,如此的柔弱,可这竹叶偏偏能将中原一点红手中的剑击飞,而且剑狠狠插在了一根翠竹上。

这片青叶的力量到底达到了什么程度,实在难以想象。

而柳随风已笑了。

他看上去对这一幕完全不惊讶,似乎也一点也不在乎。

他望着中原一点红身后的方向,望着雨幕之中那一道看上去更加模糊的黑影,悠悠然道:‘萧先生,你还是来了。’

“你知道我来了?”那声音仿佛是从天涯海角传来,可很快就传到了柳随风的耳畔,声音传到柳随风耳畔的时候,那道竹林深处的黑影也出现在柳随风面前,中原一点红的身侧。

一袭做工显得极其粗糙,材质也极其寻常不过的麻衣,一顶任何一个集市都可以买得到的斗笠,以及一口看上去实在寻常不过,实在不起眼的箱子。

可这种装束却构成了一个昔年无敌于天下的无名杀手。

森森剑气,萧萧易水,英雄无泪,化作碧血。

萧泪血。

这个已经多年没有行走江湖,也已经多年没有杀过人的杀手又出现在了世人面前。

柳随风望着萧泪血,他也很好奇的扫过了那口看上去平凡不过,但被誉为天下间最可怕武器的箱子,微笑道:“在芙蓉楼的时候,萧先生就已经到了,只不过那个时候无论我还是中原一点红都没有注意到你,可当我走出芙蓉楼的时候,忽然感觉到了一股非凡的气息,因此我扫了一眼,在角落瞧见了你。”

萧泪血抬起了头,斗笠下露出了一张苍白的面孔以及一双死灰色的眸子,在滂沱大雨之中,更加接近死亡,更加充斥了一种深渊的死气。

“你知道我一定会来?”

柳随风淡淡一笑:“这是一场有趣的交锋,而且中原一点红大概是萧先生的合作伙伴,因此我相信萧先生应当不会错过这一战,何况我一直在退,也一直在观察萧先生的方位。”

此时此刻中原一点红已经开始明白了。

原来柳随风不仅仅是在瞧他的剑法,而且也是再搜寻萧泪血。

萧泪血还是很冷淡很平静:“即便如此,你又如何能肯定我一定会出手?”

柳随风摇头:‘我无法肯定萧先生是否会出手,但我并不想杀中原一点红,因为他是个有趣的人,可即便萧先生不出手,我也不会出手,因为我似乎也没有理由救中原一点红。’

他的意思是很明白了,萧泪血若不出手,那中原一点红只有死。

萧泪血出手了,中原一点红便可以活。

这句话的意思实在不难明白。

中原一点红已经蹒跚站起身来,胸口那一剑看上去只不过是浅浅一道剑痕,可这一剑却已令中原一点红伤在了肺腑,剑气也已经侵入了经脉,这一剑已令中原一点红重创。

中原一点红能在这一剑之下还能站起身来,已经是极其不容易了。

中原一点红冷冷道:“你为什么不杀我?我是来杀你的。”

他的声音本就有些嘶哑,此时此刻在雨中说出来,简直带着一种野兽嘶声竭力嘶吼的味道。

可柳随风很冷淡。

他也很平静道出了理由。

柳随风望着中原一点红:“第一,你是个有趣的人,我一向很喜欢有趣的人;第二,李秀宁要杀我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我给了她三次机会杀我,你只是第一次,因此我即便要杀,也是要杀李秀宁,而并非是你;第三,你杀我而没有杀成我,因此你欠我一条命,你欠什么人的东西都可以不还,但欠我柳随风的就不能不还,因此我不杀你,我也没有什么理由杀你,正如我不救你一样,也没有什么理由救你。”

他的每一句话都如剑一般锋利,每一个字都如他这个人一样无情,他说出的每一段言辞都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可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

无论中原一点红也好,抑或萧泪血也罢,他们这一生之中还并未见过柳随风这样性情的人。

中原一点红已经握住了剑,冷冷道:“那么我现在是不是可以还你的命?”

柳随风笑了笑:“你刚才没有要掉自己的命,如今我已不想要你的命了,你若自杀了,我还要为你买一口棺材,为你安葬,这种事情划不来,因此我不去做,你是个非常厉害的杀手,因此你欠我一条命,那么你就应当为我做一件事甚至杀一个人,这才公平,这才是不亏的买卖。”

这一番话说出,中原一点红即便想要自杀也不可能了。

他平生以来最不喜欢亏欠别人,如今他欠了柳随风的命,即便要死,也要还了命再死。

何况他如今也并不想死。

一个人如果还有许多事情想要做,怎么可能说死就死呢?

萧泪血瞧见的和中原一点红瞧见的并不一样。

萧泪血发现柳随风似乎很了解中原一点红了,也正是因为了解中原一点红,中原一点红那偏激的脾气现在还能活下来。

此时此刻柳随风也已不去瞧中原一点红一眼,而是望着萧泪血道:‘萧先生,你介不介意和我喝杯酒?’

萧泪血冷冷道:“我为什么要和你喝酒?”

柳随风悠悠然道:“因为萧先生救了中原一点红一命。”

萧泪血冷笑道:‘我救了中原一点红就一定要和你喝酒?’

柳随风笑了笑道:‘因为你救了中原一点红,所以你也欠我一个人情,何况现在我们似乎也只能喝酒了,雨下得实在太大了。’

雨一直在下,即便是再竹林中,雨也纷纷扬扬的落下,打在三个人的身上。

烟雨迷蒙,本不是黑夜,可已给人一种夜色已至的错觉。

这一刻萧泪血至少看出柳随风有一个特点:能算计。

第七十九章、一口最神秘的箱子

一栋罕有人至的神庙,一堆大火,一坛芙蓉酒,三个盘膝围坐的人,中原一点红这一生之中也从未和人走得如此近,近得他都有些承受不了了,因此中原一点红距离萧泪血、柳随风保持着一段距离。

柳随风是三个人中唯一一位面上还带着笑意的,而且笑的颇为愉快,柳随风本就是个喜欢笑的人,他的笑容也本就不会令任何人生出半点的恶感。

柳随风将酒坛递给即便已在屋中还带着斗笠的萧泪血,萧泪血并未接酒,可柳随风也不在意,将酒坛放在萧泪血的脚下,微笑道:“关于萧先生的传说我听了实在不少,特别是关于那口被誉为天下间最可怕武器的传说,我更是非常好奇。”

萧泪血抬眼瞥了柳随风一眼:“你想瞧这口箱子?”

柳随风微笑点头:‘习武之人,又有那个不想知道这天下间最可怕的武器是什么样子呢?不过我虽然想瞧这口箱子,但我并不想付出什么代价。’

萧泪血冷声道:“无论什么人瞧这口箱子,都必须要有必死的觉悟。”

“我知道。”柳随风:‘我也知道过去到现在,没有任何人有这个例外,但我相信萧先生应当会为我开一个方面之门。’

萧泪血笑了。

这是柳随风第一次瞧见萧泪血笑。

萧泪血的笑容中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讥诮之意,他抬起头,那双死灰色的眼眸冷冷盯着柳随风,很无情的说道:“我为什么要对你大开方便之门?”

柳随风微微一笑:“一个人如果想要得到什么,那就一定要付出什么,我想瞧萧先生的箱子,那我自然能告诉萧先生一个想知道但偏偏不知道的秘密。”

萧泪血冷冷道:“你认为你的秘密可以打动我?”

柳随风道:“我的秘密自然可能没有法子打动你,但关于泪痕剑,关于这口箱子的秘密或许有机会打动萧先生。”

中原一点红可以感觉得出萧泪血的面色变了,甚至于萧泪血身上的气息也在一瞬间发生了变化,中原一点红从未想过像萧泪血这样一个冷静的杀手居然会发生如此剧烈的情绪变化。

这种变化出现的时候,萧泪血身上涌现出了一种可怕的杀伐与血腥气,这一刻甚至令人感觉置身于尸山血海中一般。

柳随风并未被这种杀伐之气所吓倒,悠悠然道:“萧先生实在不应当如此快的离开长安城,因为据我所知萧先生最想要找的人就在长安城,而且这个人在昔日萧先生去过的大镖局,不知道这个消息是不是足够瞧萧先生的这口箱子呢?”

萧泪血不说话,只是冷冷盯着柳随风。

萧泪血的眼神简直就如同盯着死人一样,柳随风一点也不回避和萧泪血对视,柳随风这个时候居然也能笑得出来。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萧泪血收起了锋锐冷冰冰的视线,沉声到哦:“柳先生,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

这是萧泪血第一次称呼柳随风为柳先生,可以看得出这一刻萧泪血对于柳随风是极其的尊敬的。

柳随风微微一笑道:“这个世上没有永远的秘密,这世上也没有什么秘密是瞒得过金钱帮的,不知道我这个回答萧先生是否满意呢?”

萧泪血不太满意,但也已经很满意了。

或许是因为柳随风协助上官金虹做成了那件大事,故而上官金虹乐意将一些不为人知的消息告诉给柳随风,或许是柳随风在入长安之前,就已经将江湖上不少人的消息都已经收集了,其中恰巧便有关于泪痕剑的消息,或许是其他的理由。

可这些已经不重要了,萧泪血将箱子放在了柳随风的面前。

他没有说任何话语,可动作中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他已经同意了柳随风的说话,愿意用整个消息来交换柳随风的请求。

这口普天之下除开萧泪血以外,没要任何一个活人能瞧见的箱子就摆在了柳随风的面前。

中原一点红很奇怪的望着萧泪血:“难道那个消息真如此重要,萧泪血居然可以将视作生命,从不示人的箱子来交换?”

这个消息的确重要。

在其他人眼中看来,这个消息实在不值一提,可萧泪血的眼中看来,这的确是个值得他用一切来交换的消息,因此萧泪血递出了这口一直以来和他相依为伴的箱子。

萧泪血望着中原一点红道:“我本来就是来找你的,我答应过你,一定让你瞧见这口箱子,如今你可以瞧的。”

昔日柳随风入长安为朱猛带出蝶舞,其中固然有欠朱猛的情,还有一点原因是因为中原一点红也想瞧一瞧萧泪血的那口箱子。

这便是中原一点红带出蝶舞的回报。

箱子很陈旧,也很古老了。

可这口箱子中有什么,只有萧泪血一个人知道。

这箱子打开会不会有暗器呢?似乎也只有萧泪血一个人知道。

这口箱子就在眼前,只要柳随风一动手,便可以打开这口箱子。

但柳随风并没有急于动手,而是望着萧泪血道:“这是你的箱子,为什么要让我打开?”

萧泪血的理由很简单:“因为是你要瞧这口箱子,而不是我要瞧,我只有一种时候会打开这口箱子。”

萧泪血没有说下去了,可柳随风、中原一点红自然不可能不明白:萧泪血只有杀人的时候,才会打开这口箱子。

“我可以打开这口箱子。”中原一点红冷冷望着萧泪血:“你曾许诺过我瞧这口箱子,因此我有权力瞧他。”

萧泪血没有否认,也没有说一句话,甚至一个动作也没有。

中原一点红走到箱子面前,蹲下身就要打开箱子,不过却被柳随风按住了。

中原一点红抬起头冷冷望着柳随风:“你这是什么意思?”

柳随风淡淡一笑:“我想问你一件事:你能不能在一弹指间打开十三把名家铸造的铁锁?”

中原一点红冷冷道:“这和这口箱子有什么干系?”

柳随风淡淡道:“也没有什么干系,如若你做不到这点,那你根本不可能打开这口箱子,因为这口箱子上的小锁是武林第一铸锁名家公孙先生下打造的。”

萧泪血眼中射出了一抹冷光,他肯定了柳随风的大案:“你果真是个不凡的人物,不但眼力不差,见识也广,只不过我很奇怪为什么江湖上从来没有你这一号人物。”

柳随风笑了笑,将这口颇为沉重的箱子移到了脚下,轻轻拍打着箱子,微笑道:“我现在只好奇一件事,这口箱子中到底是装着什么?”

柳随风的手上没有钥匙,不过他拿出了一根铁丝。

他用铁丝对着锁孔轻轻一拨,这口箱子便打开了。

箱子打开的一瞬间,柳随风也忍不住有些紧张。

这口箱子中到底装着什么,箱子中到底会不会发射出暗器呢?这一刻他会不会死在这口箱子之下?

一种生与死的刺激在涌现。

这口被誉为天下间最可怕的箱子也在箱子打开的一瞬间出现在了柳随风、中原一点红面前。

他们是第一个瞧见这口箱子中武器的活人,或许很快就会成为死人。

第八十章、未入青山心已老

打开箱子的一瞬间,柳随风也在思忖会不会死在这口箱子下。

箱子中没有暗器,箱子完全打开了。

不过无论什么人瞧见这口箱子,也都会很奇怪的,甚至有些失望。

任何人也都很难将箱子中的武器和天下间最可怕的武器联系在一起,因为箱子中的东西,只不过是一些各种样子的铁片而已,看上去是某些兵器的一部分。

中原一点红瞧见箱子中的铁片,也有些失望,可他和柳随风一样,视线很快就落在了萧泪血的身上。

柳随风仔细打量了箱子中的那些大大小小形状不一的铁片几眼,随即便合上箱子,递到萧泪血的脚下。

萧泪血冷冷道:“你不再仔细瞧瞧?”

柳随风摇头:“我不用瞧了,即便再瞧也没有任何用处。”

“哦?”萧泪血说:“你这是什么意思?”

萧泪血很少主动问人问题,但这次萧泪血忍不住问了。

他的确是忍不住问的,原因无他,因为这口箱子几乎就是他的荣耀,甚至也几乎是他骄傲的根源,但凡是和这口箱子有关的事情他都会有些忍不住。

柳随风瞥了一眼已经合上的陈旧箱子道:“这口箱子中的武器或许算得上是天下间最可怕的武器,但不是对于每个人来说,都是天下间最可怕的武器,而是只有这口箱子在你手中的时候,才是天下间最可怕的武器。”

萧泪血眼中闪过了一道冷光,天下也忽然闪现了一道闪电,这一刻萧泪血眼中的冷光居然比天上的闪电还要更明亮,更刺眼。

“你明白了?”

柳随风点头:“箱子中那些大大小小的铁片,其实就是各种武器的一部分,亦或者说各种武器最为精华的一部分,而也唯有你可以在一瞬间将这些本不是武器的铁片一瞬间拼揍出一口绝世无双的武器,这口武器能完全克制对手的武器,甚至或许你已经能做到完全克制对手,故而这口武器成为了天下间最可怕的武器。”

柳随风轻轻叹了口气道:“能打造出这口箱子的人,的确是个天才,但萧先生,你也实在是个天才!因此天下间最可怕的武器,其实并非是只这口箱子,你和箱子才是天下间最可怕的武器。”

“什么才是天下间最可怕的武器?

最可怕的武器永远是克制对手的武器。

倘若一口武器能拼揍出各种各样克制对手的武器,那这口武器岂非就是天下间最可怕的武器。

世上许多事情原本是很简单的,只是有些人将他看复杂了。

亦或者说有些人实在太想一步登天,无敌于天下了,可世上又有几件能一步登天无敌于天下的人呢?

即便是昔日奇遇连连,服下了无极仙丹的燕狂徒,也没有法子一步登天,而是通过勤学苦练以及武学天赋,才能成为大宋无敌于天下的绝世高手,何况其他人呢?

萧泪血深深瞧了柳随风一眼,这一眼萧泪血的眼睛已不是冰冷了,甚至眼睛中那种死灰色的光也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但一瞬间这种复杂情绪就消失了。

这一刹那,孤独一身的萧泪血忽然感觉自己遇上了一个知己,只不过他们毕竟还是陌路人,两人也毕竟没有任何交心的意思。

萧泪血深吸了口气,他将自己略微起伏的情绪平静了下来,一双眼睛又流露出接近死亡的颜色。

萧泪血望着柳随风道:“柳先生,你实在是个有趣的人,我真心希望你这样一个有趣的人能在江湖上多活上一段时间,只不过你是不是能活下来,我也不清楚。”

柳随风笑了笑:‘人在江湖,就如花在枝头!花既然已在枝头,即便开得如何鲜艳夺目,也都会凋谢!二十年前曾和铁胆神侯朱无视一较高下的不败顽童古三通是如此,昔年宋国纵横天下的第一高手燕狂徒亦是如此,帝王谷主人萧王孙也是如此,甚至于公认为天下最顶尖高手的邪帝向雨田也是如此,没有人能永远耀眼,任何人都有凋零的时候,而我入江湖的时候,便也已做好了凋零的准备了。’

萧泪血没有言语了。

一个入江湖就准备死在江湖上的人,他实在已对这样的江湖中人说不出什么了,其他江湖人都是踏遍青山人已老,只有少数人是踏遍青山人未老,而柳随风是未入青山人已老了。

柳随风的言辞话语实在不像是一个初出茅庐,血气方刚的江湖少侠,反而像是一个看尽一切,不恋红尘的江湖名宿。

萧泪血心中生出了复杂的情绪,但他还是问了一个中原一点红也想知道的问题。

“你为什么要入这个江湖?难道仅仅是为了成名?”

柳随风的身份来历对江湖上的大部分人来说都是个谜,可柳随风又实在太惊才绝艳了,以至于江湖上下对于柳随风的揣测浮想联翩,可几乎没有一条是真正能符合柳随风这个人的。

人在江湖,总是有求。

若无欲无求,那便根本不算是人了。

柳随风悠然一笑道:“且不说其他国度,就拿大隋来说!老一辈高手之中曾有上官金虹、木道人、巴山顾道人、屠龙仙子、不死神龙龙布诗、人中之龙海天孤燕、薛冠人、紫衣侯、薛衣人、邪王、阴后、邪帝、魔师、夜帝、日后、水母阴姬、李观鱼等诸多高手领袖群伦,各领风骚风华绝代,而后起之秀中又有西门吹雪、叶孤城、傅红雪、叶开、陆小凤、萧十一郎、谢晓峰、燕十三、任少名、林士宏、侯希白、杨虚彦、燕南飞、燕南天、移花宫两位宫主邀月怜星以及石观音、丁宁、花错、彭十三、高渐飞、柳不弱都等人名动江湖,如此群星闪耀,众星璀璨,天骄频出的时代,若不入眼瞧一瞧,若不闯一闯,若不争一争,若不斗一斗,杀一杀,那将算得上是习武之人毕生之遗憾了!”

萧泪血皱眉道:“因此你入江湖是因这些人?”

柳随风淡淡道:“不是为了这些人,只是为了瞧一瞧这个江湖,也只是为了提剑杀一些人而已。”

柳随风的回答在萧泪血的意料之外,但也在情理之中。

柳随风从出现之初似乎便是这样的性情,否则柳随风大概也不可能和上官金虹达成协议。

柳随风提起脚下的酒坛,悠悠然喝下一口酒:“现如今我唯一可惜的是入江湖的第一场大战便已败了,百战不败的神话当和我无缘了!”

败对于江湖上的人来说是耻辱的事情,可在萧泪血、中原一点红看来,柳随风似乎并未因败在上官金虹的手下有任何的失落或沮丧,而是显得极其的平静淡然。

这个人似乎对胜负生死,对于什么都不在乎。

这个人甚至给他们一种虽然身在红尘,但超然于世外的感觉。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甚至于难以用言语说的清道的明。

今日或许是三人的最后一次见面,萧泪血第一次生出喝酒,而且生出不醉不归的冲动。

这一夜注定无眠。

第八十一章、以刺杀而成的赌局

江湖上几乎每时每刻都会发生一些有趣的事情,而在那有趣的事情之中,总有一些人是万众瞩目的主角,也总有人会成为街头巷尾茶余饭后谈论的对象。

长安一战以后,茶馆酒肆,许多谈论江湖的人,谈论最多的莫过于柳随风、上官金虹一战,虽然柳随风负败于上官金虹,可柳随风能活着离开长安城,江湖上下的人几乎没有那个不承认柳随风是个人物,甚至不少人很好奇柳随风到底是个怎样有趣的人。

还有一部分人甚至曾耗费大笔的银子调查柳随风的行踪,要找到柳随风的行踪。

刺杀柳随风这件事情是李秀宁负责的。

这场刺杀的目的并不在于真正杀死柳随风,不过柳随风若真死了,李秀宁也是不会有半点难过的,只是有些遗憾如此人才不能为李家所用。

但这一次的刺杀还是一丝不苟的执行者,唯一不同的是挑选的刺杀人选,李秀宁都会以最快的速度传到柳随风的耳中。

李秀宁对柳随风的这场刺杀,其实有一点像是一场赌命的游戏。

柳随风在赌自己的命,赌自己是不是能避得开这三次可怕的刺杀?而李秀宁似乎什么都不用付出!

其实李秀宁也在思忖这刺杀行动她将付出什么代价?柳随风似乎并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人,只不过迄今为止她也不知道她将付出什么代价,不过她是不希望失败的。

——没有人希望自己会失败,李秀宁这个鲜少失败过,也从不愿意失败的奇女子,自然也不愿意失败,因此刺杀行动是非常精密细致的行动过,但具体负责如何杀人这种事情李秀宁不知道。

她不是杀手,在这方面只是个新手,因此她从不以新手的身份指挥顶尖杀手进行这场刺杀。

但有件事李秀宁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中原一点红刺杀刚刚失败以后,这场李家对于柳随风的刺杀行动已在江湖上下传开了。

李秀宁对于这件事突然之间在江湖上下传开感觉的极其惊讶。

这种刺杀怎么可能在江湖上传开了,也怎么可以在江湖上传开呢?可当李秀宁知晓了一个,就明白这件事为什么在江湖上传开了。

因此李秀宁开始有些哭笑不得了。

对于武林中人来说,最吸引人的三件事便是武、美人、赌!

所谓的武,可以指武功秘籍、也可以指武林高手的巅峰对决,还可以指绝世神兵。

这三样都可以吸引江湖人的眼球,甚至于导致一场可怕至极的生死决战,导致江湖血流成河。

三十年前一代名侠沈浪那个时代就诞生过一场以武学秘籍而成的极其可怕的阴谋,导致于北方一带的诸多顶尖高手几乎惨死殆尽。

除开武以外,第二自然就是美人了。

曾有人说,这个江湖若只有纵横天下的绝代天骄,而少了芳华绝代的旷世佳人,那这个武林就无趣的狠,也有人说这个江湖若只有风华绝代的美人,而少了一剑在手,天下皆惧的英雄,那江湖就少了一份阳刚之气,也实在不美。

因此江湖是不能少了英雄,也不能少了美人的。

芳华绝代的佳人身在江湖,那便可能引起一场场武林混战,昔日号称天下第一美人的林仙儿也就曾令武林上下打个头破血流,死伤惨重。

因此美人如玉,自然也能引起长剑如虹的江湖中人趋之若鹜,吸引江湖高手的眼球,甚至于引起一场场轰动天下的大战。

除开这两点以外,赌也能吸引人的眼球。

曾有人说,人生在世,就不可不赌,也不可避免赌。

赌本就是人天生存在的一种劣性,一种只可以压制,但不可能消去的天性。

每个人心里都有一种赌性,只是分控制得住,控制不住两种而已。

有些人是不喜欢赌的,但他们喜欢看别人赌。

有些人不但喜欢赌,也喜欢看别人赌。

而江湖上有大批大批这样的人。

当然能引起轰动的赌,自然是惊天动地的赌,即便不是惊天动地的大赌局,那也一定是极其有名人士之间的赌局,否则又如何能引起江湖上下的关注了。

柳随风如今在江湖上的名声可以算得上是如日方中。

光平柳随风击杀玉箫道人、吕凤先两人,就已柳随风名震江湖了,何况柳随风在和上官金虹一战以后,在江湖上更是身价百倍,如今也正是江湖上对于柳随风议论最多的时候。

这个时候江湖上若传出了柳随风的消息,自然也就不能不万众瞩目了。

可一个人即便被人关注,也不能引起非常大的轰动。

想要引起非常大的轰动,就必须发生一些事情。

譬如一场赌局,一场以生死而成的赌局,那便会引起轰动了。

李秀宁刺杀柳随风这件事,对于江湖上的人来说,本就算得上是颇为轰动,颇为稀奇的事情了。

不少人对李秀宁刺杀柳随风这件事有了诸多的揣测,其中不乏有人认为柳随风对李秀宁负心,故而李秀宁出动江湖上的势力势要杀了柳随风;也有人认为李秀宁杀柳随风,是因为柳随风和金钱帮关系匪浅,还有人认为李秀宁杀李秀宁是因为柳随风喜欢上了上官小仙,而李秀宁和上官小仙一向不合。

各种各样的理由在江湖上传开,有些理由甚至许多人根本思忖不出来。

这样一个消息就足以引起江湖上的轰动了。

何况柳随风在这场随时可能要死的刺杀之中居然还和人订下了一场赌局,那这件事情就不能不引起江湖上的轰动了。

一个人是没有法子赌的,寻常的赌徒也是不会赌这样的赌局的。

可世上有些赌徒是什么都敢赌的,什么都可以赌的,甚至于他们有时候还可以以性命为赌局筹码。

这次赌局的内容是赌柳随风能不能从李秀宁的三次刺杀之下逃出生天,柳随风自然要赌自己赢,因为只有活下来,才有资格享受一切。

而柳随风的对手便只能对李秀宁能成功刺杀柳随风。

这场赌局的赌注并非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而是每个人都非常喜欢的东西——钱。

赌注是十万两银票,盘口是一搏一。

这场赌局在中原一点红刺杀柳随风失败后的第二天,在江湖上传开了。

而敢和柳随风进行这场赌局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江湖上公认三大赌徒之一的生裂虎豹关玉门。

第八十二章、生裂虎豹关玉门

李秀宁得知这个消息以后,简直惊讶极了,甚至有些哭笑不得。

柳随风的思维不是任何人能揣测的出的,任何人大概也想象不出柳随风在面对即将到来的可怕刺杀之时,居然还能有闲情逸致和人对赌,居然赌的还是自己能不能活下来。

至少李秀宁在得到这个消息以前是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出来的。

其实不仅是李秀宁想象不出,江湖上下任何一个人也都思忖不出这种事情,近百年的江湖之中还没有那个人进行过这样奇怪的赌局,而且居然还是赌自己会不会被杀。

可不管如何,这场赌局的确已经轰动江湖了,成为武林之中谈论最多的事情之一了。

武林中有三大赌徒,他们是公认大隋的三大赌徒。

排行第一的是赌遍天下无敌手的卜鹰,至于第二位则是赌遍天下有敌手,可偏偏赌遍天下从不惧的【生撕虎豹】关玉门!至于排行第三的赌徒在江湖上的名头更是响亮,此人是胡金袖。

江湖人称身轻如燕胡金袖!

三大赌徒在江湖上的排名几乎每年都会发生变化,去年江湖上第一赌徒的名头是关玉门,而四年前天下第一赌徒的名头则是胡金袖的。

可不管如何这天下三大赌徒都是这三个人,近十年来都是如此,从没有变过。

李秀宁很奇怪柳随风为什么会和关玉门对赌呢?关玉门不是在关外吗?怎么可能有机会和柳随风对赌呢?

可这的确是事实。

柳随风和萧泪血在芙蓉镇分别以后第二天就遇上了关玉门。

那个时候柳随风真很烦恼中原一点红要对他还命。

中原一点红从不愿意欠任何的人东西,欠命这种事情中原一点红也不愿意久欠,因此中原一点红决定还命给柳随风。

他自然不是拿自己的命还给柳随风,而是拿柳随风的命还柳随风。

李秀宁一共会对柳随风进行三次刺杀,他是第一批杀手,因此至少还有两批杀手,两次刺杀。

中原一点红打算利用对杀手的了解,还柳随风一条命,因此中原一点红并未离开,一直在暗处跟着柳随风。

柳随风自然是知晓这件事的,因此柳随风有些烦,也有些无奈。

健马飞奔,柳随风来到了磐石镇,走进了一家叫福满楼的酒楼,也正是在这里,柳随风遇上关玉门了。

酒楼是开门做生意的地方,甚至简单言之酒楼就是赚钱的地方,既然是赚钱的地方就不能不招待客人,有钱的大爷们在这里就是真正的大爷,至少他们会如同孙子一般的殷勤伺候你。

柳随风就是个有钱的人,而且也是个不太在乎钱财的人。

长安一战,柳随风赚了差不多十万两。

离开长安的时候,他就花费了两千两,将全身上下除开剑以外的一切购置都换了新的,他这样一个有钱而且不怕花钱的客人,都是任何酒楼欢迎的对象。

可柳随风走进福满楼的时候,这个酒楼的老板店小二居然第一时间迎上来。

迎上来招待客人自然是非常正常的事情,只不过老板店小二居然不是招待客人,而是满脸歉意笑着走到柳随风面前。

店小二抱拳弯腰道:“实在抱歉,今日小店不做任何人的生意了,还请公子去别家吧。”

柳随风自然不是那么好打发的,不过他也瞧见这间在小镇上算得上最顶尖的酒楼,居然只有一个客人在这里吃饭。

柳随风皱眉道:“你认为我付不起钱?”

柳随风一身打扮,看上去都价值不菲,以店老板的眼光来看,至少都值得上五十两银子,这样一个大客户怎么可能是付不起钱的人呢?

店老板连连摇头,苦笑着对柳随风道:小店是开门做生意的,自然不敢将公子这样的贵客拒之门外,只不过今日小店的确没有菜肴招待各位了。“

店老板瞧见柳随风还是没有离开的意思,干脆拉着柳随风指着屋内大堂中央那个披头散发,瘦骨如柴的客人道:‘小店的所有菜肴都被这位大爷包下来了,因小店实在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招待公子了。’

柳随风早就瞧见了那个瘦骨如柴的大汉。

这个大汉看上去实在很瘦,给人感觉仿佛一阵风便能吹倒一样,可这个大汉最引人注目的并非是瘦,而是大汉眼前的桌子。

这条瘦汉的眼前摆着六张方桌。

六张方桌是合在一起的,因此形成了一个大的长方桌。

而这些放桌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菜肴以及美酒。

除此之外还有各种各样的点心。

柳随风只是瞧了一眼,便能瞧见二十八大菜,三十一个小菜以及口中至少飘着七种酒香,再加上一个瓜果点心。

一个人坐在这样一个大长桌面前,即便这个人再寻常再普通,也都不能不起眼了。

何况这个瘦汉似乎根本不是在等待人,也不是准备请客吃饭。

一个店小二从后厨端着一叠叠菜出来,不定的端上桌,而这个瘦汉却胡吃海喝,风卷残云一般吃着桌上的美味佳肴。

这个瘦汉仿佛是从地狱来的饿死鬼,无论什么菜肴只要在他的手前晃过一遍,就如白蚁过境,皆被扫荡一口。

柳随风在江湖上走过许多地方,见识过不少稀奇古怪的人,看过不少力气的事,杀过不少非凡的人,可从未见过这样能吃能喝的人,因此走入酒楼的一瞬间,他就非常感兴趣了。

他拍了拍店老板的肩膀,微笑道:“我不吃饭,也不点菜,我能不能喝杯茶,买一坛酒?”

有生意不做是傻瓜,店老板自然没有阻拦柳随风的意思,只能让柳随风走进酒楼。

柳随风大步流星走入了酒楼,直接走在那个瘦汉对面坐了下来。

桌子实在太大了,简直就像是入了赌坊,上了被人群围住的常常赌桌一般,他看上去也一点不像是吃饭的,仿佛是来对赌的。

柳随风坐下,望着瘦汉,可瘦汉根本没有瞧柳随风一眼。

瘦汉似乎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菜肴上,根本没有时间多瞧柳随风一眼。

柳随风也不着急,喝了一杯清心去火的茗茶,悠然坐着,似乎被这间酒楼的陈设布局吸引了。

足足过去半刻钟,柳随风一句话也没有说,大堂中也安静的出奇,只有瘦汉风卷残云一般消灭菜肴的声音。

一只叫花鸡被瘦汉三两口咽下,瘦汉提着一个鸡腿,突然抬起了头,似乎终于注意到了有个不速之客来了。

他抬起头的时候,柳随风才瞧见了这个瘦汉的脸。

这个瘦汉全身上下看上去没有一处地方一肉,面上也是一样的,不过这个瘦汉抬起头的时候,柳随风忽然感觉仿佛遇上了一头凶兽,一头仿佛随时都可以将自己撕成粉碎的凶手。

这个人的眼中仿佛带着一种无物不破的可怕力量。

可柳随风仍旧并未退一步,而是微笑望着瘦汉道:我曾听人说过,无论喝酒也好,吃饭也罢,一个人是最没趣的,不知道阁下认不认同这个道理?

瘦汉勾起了一抹笑意,露出了那泛黄的牙齿,仿佛是野兽张开了獠牙,给人一种说不出的森寒之感。

瘦汉握着鸡腿,冷冷开口了。

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给人感觉仿佛是一刀斩在人的脑袋上一样,令热情不自禁生出寒意。

“那你知不知道一句话。”

“什么话?”

瘦汉:“麻雀如何能和飞鹰为伍?”

柳随风笑了笑道:“阁下认为我不配和你一统吃饭?”

瘦汉冷笑道:“你有资格吗?”

柳随风耸了耸肩道:“喝酒的人是不会问喝酒的人有资格的,吃饭的人也不会问吃饭的人是不是有资格的,因为这些本就是废话,你似乎问了我一句废话。”

瘦汉的眼中闪过了一抹红光,锋锐刁钻的眼神温和了下来,但还是流露出那种桀骜与嚣狂。

瘦汉冷声道:“你小子胆魄倒是不小,胆子也倒是不小,好,很好,老子要看看你是不是能有资格和我对吃。”

说完这句话,瘦汉就将鸡腿丢了出去,冷声道:“请。”

第八十三章、关玉门的三绝技

鸡腿是丢出去的。

这个瘦汉看上去是没有什么力气的,可鸡腿丢出去的时候,就发出尖锐的破空声,给人感觉仿佛是一口强弩射出的箭,狠狠射向柳随风的眼睛,似乎要一箭夺掉柳随风的命。

柳随风微笑着,他面对什么人的时候,无论遇上什么事情都笑得出来,这次也一样。

他似乎根本不知道那鸡腿中蕴含的可怕力量,只是笔直坐在长凳上。

鸡腿瞬间就击在柳随风的脸上,给人的感觉仿佛一瞬间就要将柳随风的脸砸个稀巴烂。

望着这一幕的店小二与店老板甚至都忍不住闭上了眼睛,发出了轻呼。

他们对这个颇为贵气,但彬彬有礼的客人颇有好感,实在不忍心瞧见这位客人倒在这里。

意想之中的一幕并没有出现,破空的鸡腿居然没有将柳随风击飞,鸡腿看上去已经打在了柳随风的脸上,可距离柳随风只有四寸三分的时候,忽然静止住了。

柳随风伸出手便拿住了鸡腿,非常从容自然的吃了起来,轻笑道:“味道虽然并不算很好,但这的确是正宗的老母鸡。”

瘦汉的面色这一瞬间也变了,嘴角露出了一抹冷冷的笑意,拍了拍看上去简直如鸡骨头般的大手:“好本事,看来你的确有资格吃老子的鸡腿,不过你是不是能吃得下这顿饭,那还不一定。”

柳随风笑了笑道:‘是不是免费的?我一向不喜欢请人吃饭,我吃饭也一向不喜欢花钱。’

“这要看你的本事。”瘦汉说完这句话,便随手抓起了桌上的蜜饯,对着柳随风就丢了过去。

寻常的人大概也只能抓个十一二快蜜饯,可这个瘦汉的手比寻常人的手大太多了,忽然抓起了二十几块蜜饯,而且一丢出去就如暗器一般,最可怕的是每块蜜饯都是以不同的手法,丢向不同的方位的,目的只有一个打向柳随风。

柳随风微微一笑,居然抬起手吃了一口摆在身前的熏鱼,随后衣袖一翻,那些蜜饯便如乳燕归巢一般的堆积在柳随风面前,柳随风从容随意的抓起一块蜜饯,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摇了摇头叹道:“太甜了,我喜欢吃辣的。”

“好,我给你。”

瘦汉露出了兴致,他知道自己遇上了个颇为有趣的人了。

他对着桌子狠狠一拍,桌上最中央摆放的烤乳猪就飞在半空中。

烤乳猪本来是一大块了,可飞在半空的时候,瘦汉抓起一把猪耳朵对着烤乳猪飞去,这大块的烤乳猪瞬间成了无数小块,其中有一半都朝着柳随风打去。

柳随风笑着将左手的熏鱼吃下,望着飞来的烤乳猪肉,笑了笑道:‘我是客人,浅尝辄止就好,怎可亏待主人家呢?’

说完,柳随风便随手一挥。

这飞快的大块烤乳猪只有极少一部分入了柳随风的手,还有一大部分朝着瘦汉飞了过去。

柳随风接住烤乳猪而将烤乳猪推出之间根本只有一个动作,一个招式,这一点不禁令瘦汉刮目相看,忍不住叹道:“好功夫。”

瘦汉猛然起身,蹲坐在椅子上,忽然用力狠狠一吸,大块烤乳猪便放入被卷入黑洞一般,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被瘦汉吃下。

这些寻常人即便是半个时辰也吃不完的烤乳猪简直就入流水一般流入了瘦汉的咽喉,冲进了瘦汉的肚子。

望着这一幕的柳随风面色也变了。

他也忍不住拍手轻叹道:“好,好,好!果真不愧是吃遍天下无敌手的关玉门,在下实在佩服。”

瘦汉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柳随风道:“你也不愧是和上官金虹一战而不死的柳随风,果真有几分英雄本色。”

柳随风挑了挑眉,盯着关玉门道:“阁下知道我?”

关玉门冷冷道:“江湖上又有几个人瞧见我以后还敢迎着上来?”

柳随风也不能不承认。

关玉门在武林之中名头不算最响亮的,武功也绝不算是最高的,但脾气算得上一等一火爆的,而且这个人又极其有本事,本事又出生关西一带的豪门望族,这样一个人,江湖上的确没有几个人愿意得罪。

柳随风微笑望着关玉门道:“我原本只是饿了想进来混一口饭吃,但如今我大概已经不仅仅想混饭吃了。”

柳随风说话的时候,关玉门还在不停的吃,居然也还可以不停的回应柳随风的话。

这个人仿佛无时无刻都在吃,这个人的肚子仿佛根本没有极限一样,仿佛可以装下天下所有的东西。

在柳随风说话的这段时间,烤乳猪已经被关玉门消灭了,如今关玉门正吃着猪耳朵,但同时回应了柳随风的话。

“你除开混饭吃以外,还想干什么?”

柳随风微微一笑道:“我知道你是生裂虎豹关玉门,那自然就不能混饭吃了,你关玉门平生以来有三大绝技,其中若论吃,大概也只有蜀中唐大官人以及诸葛太平可以一战高下,而若论偷,你关二少年为盗,偷便关外无敌手,大概也只有楚留香、妙手空空、司空摘星、萧十一郎、李将军可以相提并论,除此之外那便是赌,在赌上面,世上可以和你相提并论的,大概也只有身轻如燕胡金袖以及大赌徒卜鹰了。”

柳随风提起他前面两样绝技,关玉门一丁点反应也没有,只是露出了淡淡的笑意,可柳随风提起第三样绝技,关玉门的眼睛就发凉了,似乎是瞧见美人的好色之徒一样,全身上下都流露出一种非凡的光彩与力量。

关玉门停下了吃的动作,盯着柳随风,冷冷道:“你想和我比偷?”

柳随风笑了笑,道:“江湖上那个人不知道关玉门已经快有二十年没有偷过了,而且我在偷这方面实在不擅长,当然如若是偷女人的心,我大概比你机会大一些,毕竟我比你年轻英俊一些。”

关玉门忍不住笑了起来,无论什么人瞧见柳随风这种人,也都会忍不住生出些许好感,即便是柳随风的对头也一样。

他的风采,他的言辞谈吐,他的笑容都将让人生出好感。

关玉门也一样。

他感觉柳随风的确是个有趣的人物。

关玉门摸了摸头上不太多的头发,罕见幽默了一句:“的确,若论偷女人的心,如今的关玉门大概不是你的对手,因此你不是要和我比偷?”

柳随风点头:‘自然不是,我想和你比的第三样——赌。’

关玉门的眼睛变得雪亮,甚至于关玉门这一瞬间给人感觉仿佛年轻了二三十岁一样,他盯着柳随风一字一句道:“你要和我比赌?”

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说的很慢,也很郑重,很认真,可这一刻的关玉门甚至能令人生出了一种说不出的神圣气质。

柳随风微笑道:“是的,我要和你赌。”

关玉门点头:“好,我和你赌,无论你要和我赌什么,我都和你赌。”

此时此刻任何人都看得出关玉门身上那种上天入地,舍我其谁,睥睨天下,谁可与我争锋的霸气?

如若一个人的身上能出现这样的霸气,那这个人无论如何都算得上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关玉门自然也是。

第八十四章、轰动天下的赌局

但凡是赌,就不能少了赌家。

至少有两个赌家,而是互相对立的赌家。

但凡是赌,就不能有赌局,否则赌便不可能刺激。

这是非常简单的道理,即便是三岁小孩子都能明白的道理。

关玉门没有问柳随风要赌什么,但柳随风无论要赌什么,关玉门也决定奉陪到底,他是天下间数一数二的大赌徒,他有这个自信无论赌什么都可以胜,他也有自信无论赌什么输也都赔得起。

可当柳随风说出赌局内容的时候,关玉门也愣住了。

他从未想过居然会有人用这样的赌局来赌。

柳随风这个赌局,柳随风自己是输不起的,柳随风若输了,那就死了,一个人倘若死了,那便什么都没有了。

因此柳随风将赌局的内容说了一遍,又说了十万两的赌注,关玉门便打断了柳随风。

关玉门这个时候甚至停下了风卷残云般大快朵颐的动作,一双眼睛几乎从眼眶中凸了出来,等着柳随风:‘你是不是说,只要李秀宁在这三次刺杀中杀了你,那么这场赌局便是我胜了。’

柳随风点头:‘是的,如今中原一点红的刺杀已经失败了,现在还有两次机会,你敢不敢和我赌。’

关玉门冷冷一笑:“这天底下没有我不敢接的赌,何况这么有趣的赌我自是不能错过的,可若是没有任何报酬的赌,我却没有兴致。”

柳随风微微一笑:“你怕我付不起赌账?”

关玉门冷冷道:“我只知道我若赢了,你便是死人,我没有法子找死人要账。”

柳随风拍了拍手,叹道:“有理。”

说完这句话柳随风又拍了拍手,朝着屋外喊道:“中原一点红,你在不在?”

声音落下以后,还是寂静,没有人回答柳随风的话,可中原一点红却在这种时候悄无声息出现在了柳随风的身后,一言不语,冷酷如冰。

关玉门也是从未见过中原一点红的,可他瞧见中原一点红的时候,也已经肯定眼前这个人便是中原一点红。

柳随风也不多话,望着中原一点红问道:“我们之间的赌局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中原一点红冷冷道:“我不是聋子。”

柳随风点头,随即拿出了一叠银票递向中原一点红到哦:‘这里是十万两银票,我请你帮我保管。’

中原一点红握着银票,盯着柳随风道:“你若死了,就让我将银票交给关玉门?”

柳随风笑了笑道:‘欠债还钱杀人偿命,这都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我即便死了,也不愿意做个欠人钱的赌鬼。’

中原一点红深深看了柳随风一眼,道:“你还有没有其他的事情?”

柳随风摇头:“没有了。”

中原一点红也什么话都不说,转身就消失在了客栈中。

柳随风微笑望着关玉门道:“这次赌局你若胜了,应当可以拿到十万两了。”

关玉门冷冷道:“你相信中原一点红?”

柳随风道:“我相信。”

“你为什么相信他,他是你的朋友?”

柳随风摇头:“他不是我的朋友,他只是杀过我一次而已。”

关玉门冷笑道:‘他是为钱杀人的杀手,你也相信她。’

柳随风笑道:“我为什么不能相信他,这十年来中原一点红似乎从来没有失信于人过。”

关玉门也不能不承认。

他对柳随风越来越有兴致了,他在江湖上是极少瞧见柳随风这样有趣的人的。

关玉门又问了一个尖锐的问题:“你相信我?”

柳随风淡淡一笑:“难道生裂虎豹关玉门这个一等一的大赌徒也有赖账的事迹?”

没有,关玉门这二十多年来,大赌小赌无数,从未有赖过账。

关玉门知道自己已经不必再问了,柳随风是相信他的。

关玉门深深吸了口气道:“好,我和你赌。”

他说完这句话似乎已将全身力气用完了,又开始风卷残云般的吃着六个饭桌拼凑起来的长桌上的菜肴。

一口气就喝了三碗汤,吃了四个大菜。

柳随风从出生到现在,也从未瞧过比关七更能吃的人。

关七随便擦了一下嘴角,一双眼中又露出了非常郑重的神色:“赌局已经订下了,但规矩也必须订下。”

“你说,我听。”

“第一,赌局中人不能亲自插手赌局。”

“好!”柳随风笑了笑道:“这对我没有限制,因为我本就是赌局内容。”

关玉门又道:“第二,任何一场赌局都需要一个公证人,我们这场赌局也一样,我有几个人选,你可以参考一下。”

柳随风摇头:‘我不用参考,你定。’

关玉门也不客气,说出了第三点:“我们这场赌局而天底下任何一场赌局都不同,因此我希望这场赌局天下皆知。”

柳随风笑了笑道:“我本来就想让这个赌局天下皆知,这正符合我的心意。”

关玉门望着柳随风,抬起了手。

柳随风微笑站起身,走到关玉门面前。

两只手握在一起,这场赌局也正是生效了。

因此一场轰动江湖的赌局开始非常快速的在江湖上传开了,很快便是天下皆知了。

结伴而行一同离开长安的燕南飞、侯希白听到这个消息也怔住了半晌。

燕南飞望着侯希白轻笑道:“长安一战的风头才刚刚过去,这个柳随风又开始在江湖上搅动风云了,看来他天生就是江湖上的风云人物。”

侯希白叹了口气道:“关玉门、柳随风的赌局已经天下皆知,这对于柳随风来说可以算得上是非常不公平的。”

“为什么?”

侯希白叹道:‘这场赌局虽然是赌李秀宁能不能三次刺杀死柳随风,可如今李秀宁还只是用了一次的刺杀计划,如今还有两次。“

燕南飞也不能笨人,立刻明白了侯希白的意思:“你的意思是说,原本李秀宁手下能刺杀柳随风的高手本就不少,如今这个消息传出,定然会有不少高手加入这场赌局,协助李秀宁刺杀柳随风,因此这个赌局关玉门反而占据了优势。”

“不但如此,还有一点我非常担心。”侯希白叹道:“卜鹰、关玉门、胡金袖并列为当世三大赌徒,他们虽然赌起来六亲不认,可不互相赌的时候,却也能相互协助,如若卜鹰、胡金袖协助关玉门,那柳随风可真就危险了。”

燕南飞也渐渐笑不出来了,叹了口气道:‘身轻如燕胡金袖可是天下间极其有名的女子,一身轻功造诣足以列入天下前三十的排名,而卜鹰虽然横空出世十五六年,真正出手次数也不过四五次而已,可他的武功却是天下公认深不可测的,再加上两人同样是智谋不凡的大赌徒,这一场赌局柳随风的确是吃了大亏。”

侯希白望着眼神变幻的燕南飞,微笑道:‘怎么?你似乎也有异动。’

燕南飞拍了拍侯希白的肩膀道:“听说身轻如燕胡金袖是天下一等一的绝代佳人,你这位多情公子难道不想一睹为快?”

侯希白苦笑了一声,叹道:“你真想插手这件事?”

燕南飞悠悠然道:“能够和卜鹰、胡金袖一争长短,这本就是愉快的事情,难道你不想勾勒胡金袖这位绝代佳人的风采吗?”

侯希白耸了耸肩:“你都这样说了,我还能说什么呢?”

这场赌局轰动天下以后,也席卷了天下。

至少侯希白、燕南飞也卷入了这场赌局中了。

第八十五章、第二次刺杀

赌局消息轰动天下之时,江湖上的人也知道了从未失手过的中原一点红居然在也刺杀柳随风这一役中失手了。

中原一点红是公认天下最可怕的杀手之一。

中原一点红都已经失手了,李秀宁还能派遣怎样的高手刺杀柳随风呢?如今李秀宁还有两次刺杀的机会。

可江湖上似乎也已经寻不到几个比中原一点红还要更可怕的杀手了。

可许多人相信李秀宁的第二次刺杀,必然比第一次中原一点红的刺杀还要可怕,因此不少人都相信柳随风凶多吉少了。

可第二波刺杀柳随风的杀手是什么人呢?

迄今为止没有任何人知道。

柳随风也不知道。

自从和关玉门订下赌局以后,柳随风还是骑着马,不急不缓的往南而行,他将见识一下江南,想下扬州看一看。

一连四天都是风平浪静,不但没有刺杀,甚至于一丁点的特殊情况也没有,不过到了第四天傍晚的时候,一个小厮送上了一张纸条给柳随风,因此危机也就不能不开始了。

纸条上没有字,纸条上画着一副非常简约的写意画。

一只蝴蝶、一口宝剑、一道流星。

这便是画上的全部内容。

柳随风也不知道画上到底在说明什么,可柳随风知道第二次的刺杀即将来临了,画送上来以后,第二次的刺杀随时都可能开始。

这次的刺杀,必然比第一次的刺杀更刺激,因为他根本不知道刺杀他的杀手是什么人,这个杀手的一切讯息对于他来说都是谜,因此这种刺杀必然更危险,也更刺激。

而柳随风一向都是喜欢刺激的。

江山阁便是柳随风如今居住的客栈。

江山阁也是凤城最大最豪华的客栈。

柳随风一向是个喜欢享受的人,能不亏待自己的时候,他是绝对不会亏待自己的,因此在衣食住行等方面,他不讲究最贵的,但必须讲究最好最舒适的。

抵达凤城以后,他就在凤城最豪华的江山阁住下来了,洗了一个非常温暖舒服的热水澡,又换上了一身非常崭新的蓝白相间的蜀锦宽袍,随后又点了一桌江山阁最贵的二十两酒宴。

这个时候夜幕也正好降临了,柳随风在灯火辉煌的雅室中,喝着陈年花雕,吃着佳肴,优哉游哉,好不愉快。

只不过这种愉快很快就被破坏了。

柳随风吃着菜肴,忽然听见了一阵非常强力的破空声。

柳随风只是瞧了一眼,般瞧见一道青光狠狠坠入了江山阁。

这道青光是一块足有三四百斤重的大石头,被人丢进了江山阁,这个人的武功一定很高,力量也一定很大,否则如此沉重的时候怎么可能有如此可怕的速度,仅仅只能瞧见一道青光呢?

当然这个人的胆色也一定不小,江山阁中客人实在不少,来来往往非富即贵,甚至于如今江山阁内,至少有六七个在凤城大名鼎鼎的人物,可这个人居然肆无忌惮,似乎一丁点也不害怕砸死人。

这块巨大的时候并没有砸死人,只是狠狠砸碎了一张质量极好的方桌。

方桌如瓷瓶一般,瞬间四分五裂,而这一刹那间,每个人都安静下来了。

江山阁已经很久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了。

柳随风将一口酒咽下,这个时候石头砸下的晃动也停止了,从窗前,柳随风瞧见一个身高七尺九,看上去全身金刚铁骨如铁人一般的大汉,带着四个提着狼牙棒的手下大步流星冲进了江山阁。

原本江山阁的不少客人在一阵寂静以后,都已经愤怒嘶吼起来了,可这个大汉走入江山阁以后,所有的惊呼声都停止了。

他们仿佛一瞬间被施了定身咒一样,不但不能动,而且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柳随风对于稀奇古怪的事情,一向有不凡的好奇心,因此这一刻柳随风也提着酒壶,从雅室中走了出来,在二楼的楼梯前,俯瞰着大堂。

大堂是很宽大的,分前后两大块。

前后各摆设有二十四张方桌,几乎每一张放桌上都坐着客人,而被青石砸中的方桌则是靠近最左边窗户的方桌。

方桌已经被砸的四分五裂了,可方桌前那个人居然还在悠然喝酒,而且居然还坐在凳子上,似乎这一切和她根本一点干系也没有。

那个如铁人般气势威猛霸道的壮汉走过来的时候,那个人居然一点反应也没有,表现的实在是从容极了。

柳随风感觉颇为有趣。

江湖上能如此从容的人实在不多,而能有如此从容的女性那就更好了。

这个女子穿着一身青衣劲装,头上带着一顶青布小帽,但一头披散的头发以及精致清丽的长相都在显示这是一个英气勃勃的女子。

这个女人左手握着一杯酒,右手放在修长而柔软的大腿上,而左腰上斜插着一口刀,这个女子的神情动作以及任何方面都能瞧得出是个行走江湖的女子,而且似乎是个行走江湖有过一段时日的人,否则不可能如此镇定。

大堂中的客人实在不少,江湖人士也有许多,可望着这一幕,居然没有任何一个人上前插手的意思,甚至于每个人都闭上了嘴,似乎深怕只要说出一个字,便将被那五个凶神恶煞的大汉盯上,死无葬身之地。

柳随风扶着扶手,立在二楼楼梯口玩味望着眼前这一幕。

他并没有立刻出手的意思,而且他也从不喜欢在事情没有分清楚之前出手,何况现如今他正在进行一场死亡游戏,因此柳随风也和其他人一样,只是立着看热闹。

“一个时辰前,你是不是去了城南老字号兵器铺,杀了几个人?”为首看上去简直如铁人般的壮汉,一双眼睛如怒鹰,盯着优哉游哉喝酒的女子问道。

青衣女子微微一笑,反问道:“你是为他们报仇的?”

壮汉眼神更流露出了可怕的凶煞之气:“也就是说人是你杀的?”

青衣女子道:“人是我杀的,你们出手吧。”

女子说的很从容,很随意,给人感觉仿佛杀人如杀鸡一样,似乎也一点也不惧怕再进行交手。

壮汉面上的肌肉一根根紧绷,全身上下更流露出了一阵可怕的血腥气。

壮汉也不说话了,只是挥手。

他一挥手,立在他身后早就已经等待不耐烦的四条大喊瞬间挥出狼牙棒,对着女人的面门招待下来。

一点也不怜香惜玉,出手就要命,出手便杀人。

这一刻柳随风对着酒壶灌了口酒。

第八十六章、我找你试刀

狼牙棒是一种极凶残极霸道的武器。

狼牙棒一出手只要击中人,那人即便不死也重创。

这四个使用狼牙棒出手的大汉对狼牙棒显然有一番不俗的见解,一出手便是夺命要命,一出手就带着一种猛虎过山岗的霸道气势。

可端着酒杯的女子却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女子才叹了口气,酒杯就忽然被女子捏碎。

碎片随即四飞,划破长空。

四个嘶吼尖叫狂怒挥出狼牙棒的大汉忽然一瞬间停了下来,随即就只瞧见狼牙棒以及四个人坠倒在地上。

青衣女子并没有拔刀,但这四个人已经不能不死了。

他们死在酒杯的碎片之下。

四块碎片划破了这四人的咽喉,因此这四人即便不死也不可能了。

青衣女子慢慢站起身,一定也不理会在地上作出无力挣扎的四条壮汉,望着如铁塔般立在面前的魁梧汉子,轻声道:“杀人实在不是有趣的事,可你们为什么非要逼迫我杀人呢?”

魁梧大汉面色铁青,但眼中没有半点的惧怕之色,冷冷道:“杀人的确不是有趣的事,但杀了人就必须付出代价。”

这句话落下,大汉出手了。

大汉抬起手便握住了腰间的缅刀。

一刀挥出,划破长空,瞬间就斩到了青衣女子的胸前。

女子轻盈往后一跃,便避开了这如猛虎下山般的狂暴一击。

可大汉冷冷一笑,倒是如水银泻地,连绵不绝,层出不穷。

一刀快过一刀,一刀猛过一刀,一刀险过一刀。

长刀过境,一切皆毁。

大汉四周方圆五米的桌椅板凳一切都在这一刀之下成为碎片。

以柳随风的苛刻眼光来看,这条大汉的刀法虽然不算很好,可就论气势来看,实在不差,算得上一个武林好手。

可大汉的刀势即便如下山猛虎,威猛霸道,可青衣女子居然连刀也没有拔,便避开了大汉所有的刀招。

大汉一共挥了三十二刀,青衣女子居然只是凭借身法轻功就避开了三十二刀,而最令柳随风感觉惊艳的是,青衣女子避开青衣大汉身法变化,简直没有一步是多余的,每一次闪避都是最简单最快速的闪避方式。

柳随风有些惊艳,也有些好奇,这个青衣女子到底是何方神圣,如若是来杀他的,当算得上是个强劲的对手。

青衣女子一连避开了三十二刀,大汉随即挥出了第三十三刀。

如铁塔般的大汉腾空而起,这一刀当空劈下,似要将青衣女子劈成两半。

青衣女子再往后退了四步,退到窗户前,女子也已退无可退了,也没有再退了。

女子伸出手握住了腰间的刀。

刀光一闪,刀已出鞘。

一道雪白的刀光一闪而过,随即便瞧见大汉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大汉的胸前正有鲜血汩汩流出。

这一刀便夺走了大汉的性命。

好快的刀!

柳随风忍不住轻叹。

江湖上能拥有如此快刀法的人,实在不多。

这段时间,柳随风也从身侧一些人的议论之中知晓了闯进江山阁的那五个大汉的身份,这五条大汉是万鹏王的属下,在凤城一向横行无忌,霸道之极。

凤城上下唯一能抗衡万鹏王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老伯孙玉伯。

凤城便是孙玉伯和万鹏王的天下。

这个举手投足间便能取人性命的女子轻描淡写杀了万鹏王的属下,实在惹上了大麻烦了,可这个女子似乎根本不知道,还吩咐老板再上一桌子的好菜。

戏已经看完了,柳随风也准备回到雅室继续享用美味佳肴,可不想这个已是万众瞩目焦点的女子却拦住了柳随风的道路,一开口也就让柳随风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

“我是为了你而来的,你不能走。”

柳随风停下了脚步,望着眼前这个还带着三分杀气,特别明丽的女子,露出了淡淡的笑意:“你认识我?”

青衣女子道:“你是不是叫柳随风。”

柳随风点头,他一向不否认自己的名字。

青衣女子道:“你既然是柳随风,那我就没有找错人。”

柳随风耸了耸肩,道:“你或许没有找错人,可我不认识你。”

青衣女子一点也不在意,微笑道:“你不认识我也没有关系,你只要是柳随风就好,我叫练真真,我是来找你决战的。”

柳随风这次真的是怔住了。

他在江湖上走过了不少地方,见过了不少有趣的人,也经历了许多非凡的事情,虽然最近这几个月才成名,可他还从未和女子决斗过,而且也从未被女子下决斗帖过。

可眼前这个叫练真真的女人居然是来找他决斗的。

这种事情,柳随风以前还真没有遇上过。

练真真不理会柳随风的反应:‘我不仅是来找你决斗的,而且也送来了李秀宁的消息,你难道不想听一听。’

柳随风没有任何拒绝练真真的理由了。

雅室。

柳随风、练真真才刚刚坐下,练真真便主动开口了。

“原本我并没有打算找你交手,不过最近这段时间你在江湖上的消息最轰动,你最有名气,因此我才找你交手。”

柳随风微笑道:“你也想成名?”

练真真摇头:“我不想成名,我若要成名两年前我就成名了,我只想试刀。”

“试刀?”

练真真很郑重道:“每年我都会找人试刀,今年也不例外,唯一不同的是今年我找上了你。”

练真真一边回应柳随风问题,一边试酒菜中有没有毒,确定没有毒以后,才喝酒吃菜。

从练真真的手法来看,柳随风是可以看得出练真真是行走过江湖一段时间的,这一方面显得极有经验。

柳随风搜寻了脑海中关于江湖名人的讯息,实在没有一个叫练真真的,倒是华山派枯梅师太坐下有个叫华真真的女弟子,据传已经修炼成了清风十三式,武学造诣甚至要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练真真不理会柳随风的反应,继续说道:“在半路上,我遇上了李秀宁,她让我传达一个消息给你:第二次刺杀行动开始了。”

第八十七章、凤城势力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必然存在帮派,凤城也是一样。

凤城是个已有两百多年历史的古城,凤城虽然不如长安洛阳繁华,但也是个颇为繁华的古城,而且凤城占据的地理极其特殊,连接着长安、洛阳两个极繁华的大城,这里也成为了许多江湖人士希望占据的地方。

因此凤城这个地方一直以来都充斥着鲜血与杀戮,只不过在二十七年前,凤城终于恢复了平静。

二十七年前,江湖上出现了一个叫孙玉伯的江湖人,此人带领三十九名属下入了凤城,随后便成为了凤城最可怕的势力,凤城上下的江湖中人,没有那个敢不服孙玉伯。

孙玉伯为人处世,行事作风,深得江湖上下尊敬,故而孙玉伯被江湖人称老伯。

在武林人士心中,孙玉伯不但是如来佛,也是活阎罗。

孙玉伯善起来可以接济上千灾民,孙玉伯恶起来,可以将清风寨上下一百二十三口全部除掉,鸡犬不留。

一直以来凤城都是由孙玉伯掌控局面,直到十三年前一个叫万鹏王的人出现。

万鹏王不叫万鹏王,万鹏王原本叫什么已经没有人知道了,江湖上的人只知道万鹏王以前是名捕快,据传和六扇门的金九龄、大名府的查四、顺天府的沈三、应天府的韦七齐名,但至于是不是已经没有人知道了。

十三年前,万鹏王忽然出现在凤城,并且创立了飞鹏帮。

飞鹏帮在江湖上迅猛扩张,三年间,收复了四周二十九股绿林势力,声势几乎也都快盖过孙玉伯,追踪飞鹏帮被改为十二飞鹏帮,分为十二分舵,成为了一个和孙府孙玉伯平起平坐的江湖势力。

许多江湖人都很奇怪,万鹏王的崛起是可以预料到,但孙玉伯却并未有任何的打击或阻止。

而如日方中的万鹏王面对孙玉伯也很奇怪。

万鹏王曾严令下属不要和孙府碰撞,有人曾违背万鹏王的命令,当即被杀。即便是万鹏王手下十二大爱将之一的萧银鹏违背了万鹏王这条命令,也被万鹏王当着十二飞鹏帮弟子的面,鞭笞五十。

故而凤城孙玉伯、万鹏王之间的关系一直显得极其的微妙,迄今为止也已经维持了十三年。

孙府城南,飞鹏堡在城北,两方井水不犯河水,极少发生很大的争斗。

可每个人都相信孙玉伯、万鹏王之间迟早一战。

一个帮派想要生存下来,消息必须要灵通。

孙玉伯、万鹏王也一样,凤城上下,无论有什么风吹草动,都会第一时间传到孙玉伯、万鹏王的耳中。

长安一战以后,柳随风已成为了江湖上的名人,因此他的一举一动都备受关注,虽说江湖上见过柳随风面目的人实在不多,可有些人总是有特殊的法子能确认柳随风的消息。

消息是律香川亲自传到孙玉伯耳中的。

律香川是孙玉伯近几年来启用的人才。

律香川原本就是孙玉伯的养子,一身谋略过人,常常帮助老伯孙玉伯处理一些极其重要的事情,随着孙玉伯身侧的老朋友一个个离开,律香川在孙府的地位,渐渐已没有任何人可以替代了。

特别是最近两年,律香川帮孙玉伯一连办了十一件大事,因此律香川也已成为了孙府权力中心的人物了。

寻常的消息自然有其他人禀告给老伯,可这次是律香川亲自来的。

律香川见到孙玉伯的时候,孙玉伯正在修剪盆栽,近些年来孙玉伯迷上了这种文人雅士才喜欢的兴趣,而且功力也已颇深了。

律香川并未上前打搅,只是立在孙玉伯身后。

孙玉伯提着剪刀,似乎全部心神都已经沉浸入了盆栽内的花卉中去了。

几个举手投足之间,都给人一种说不出的美感!

只不过经过孙玉伯修剪的花卉,并不会给人那种美艳感觉,反而会令人生出一种说不出的丑陋。

孙玉伯的老朋友曾问孙玉伯:“为什么要将好好的盆栽修剪成这种鬼模样?”

孙玉伯微微一笑:“若不丑,那在它美起来的时候,怎么可能显现出我的功力呢?

这只不过是孙玉伯和朋友之间的一句玩笑话,可只是从这句玩笑话中,便能瞧得出孙玉伯对看待事情的方式角度和寻常人都是不太一样的。

律香川认为这是孙玉伯能成功的重要原因之一,因此他也一直都在模仿孙玉伯。

孙玉伯放下了剪刀,律香川才走到孙玉伯的面前开口讲述得到的消息,一共有三条消息。

第一,柳随风已经抵达凤城,正在江山阁用餐。

第二,柳随风抵达江山阁大概过了半个时辰,生裂虎豹关玉门和两个不知名的江湖人士也抵达了凤城,入住了东临客栈,根据调查分析,这两个不知名的江湖中人应当是身轻如燕胡金袖以及大赌徒卜鹰,两人都经过了乔装打扮;

第三,十二飞鹏帮的帮众被一个年轻的女刀客杀了,第一次在铁匠铺,第二次在江山阁,下手的女子武功极高,但来历不明。

律香川讲述这些消息的时候,孙玉伯只是在听。

他常常对人说:人有两个耳朵,一张嘴巴,便是要让我们多听少说,听其实比说更重要。

孙玉伯一向擅长倾听他人的话甚至于心声。

律香川的话语中并没有半点的主观臆想,讲述的一切都是事实,因为律香川知道老伯只喜欢听这种消息。

“你得出了什么结论?”孙玉伯听完并没有做出答案,而是问律香川。

律香川立刻做出了回答。

“江湖上都已经知晓柳随风和关玉门订下了一个大赌,赌柳随风自己的命!因此关玉门这次入凤城,也应当是为了这个赌局而来,而赌局中人不能插手赌局,故而和关玉门同行的那两个人,应当是关玉门的帮手。”

“但关玉门柳随风订下赌局以后,关玉门从未有接近柳随风的动作,因此属下判断李秀宁对于柳随风的第二次刺杀即将开始了,故而那两个易容乔装的人,也极有可能是李秀宁派遣来的杀手。”

“当然还有第三种可能,那个在江山阁杀了万鹏王人马的女刀客其实就是李秀宁派遣对付柳随风的杀手。”

孙玉伯满意点了点头,望着律香川又问道:“万鹏王呢?他有什么动作没有?”

律香川道:“不出意外,飞鹏堡应当会派人前往江山阁,而这个人只可能是萧银鹏。”

“为什么是萧银鹏?”

律香川道:“其他十二飞鹏,都并不在凤城,因此只有萧银鹏。”

孙玉伯面上露出了一抹温和的笑容,可眼中却闪过了一道寒光,冷冷道:‘孙剑呢?他是不是也去了?’

律香川头低的更低了,点头:“是。”

他对孙玉伯实在有一种说不出的尊敬、畏惧。

从过去到现在,他从来思忖不出孙玉伯心里道理想着什么。

律香川退下的时候,后背又留下了一阵冷汗。

每次见孙玉伯的时候,都是一样的。

第八十八章、突如其来的杀气

这个江湖最吸引人的地方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遇上什么人,什么时候遇上什么事,这也是柳随风认为江湖最有趣最好玩的地方。

可如今柳随风认为一点也不有趣,一点也不好玩。

一个二十出头的大姑娘,居然无缘无故找上自己,如果这个英姿勃勃的姑娘是投怀送抱,柳随风自然感觉有趣极了。只可惜这个姑娘居然是要找自己试刀,柳随风就感觉很不好玩了。

幸好柳随风不是那种对女人一丁点法子也没有的江湖汉子,他在对付女人方面的经验虽然并不是很多,但也不是没有,至少他懂得九种极其有用极其有效的法子。

柳随风喝了杯酒,望着也正在喝酒吃菜的练真真:“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

“你问。”

“你是不是李秀宁派来对付我的杀手?”

练真真摇头:“我从不当杀手,我杀人一向正面出手,无论我杀人还是人杀我,都应该死而无憾。”

她说话的时候,眉宇间的英气杀气便更重了,这样的女子江湖上是极其罕见的。

柳随风悠悠然道:‘我也相信你不是她派来对付我的杀手,因此如今我不能和你交手。”

练真真停下了动作,一双目光简直如利剑般的刺向了柳随风双眼,冷声道:“为什么?”

柳随风是看得出的,如若他不能给练真真一个理由,说不定练真真就出手了,他以前不是没有遇上过这种女人的,这种女人本就是可以一言不合便出手,甚至于杀人的女人。

“我并不是个很怕死的人,我也并不在意和你交手,可我并不希望成为一个失信的人。”柳随风给出了理由:“你既然知道李秀宁要杀我,那也应当知道我在李秀宁杀我以后和大赌徒关玉门订下了一个赌局。”

这件事江湖上下都传开了,现如今都是茶馆酒肆江湖人时不时提起的事情,几乎没有人不知道的,练真真自然也知道。

练真真皱起两道弯弯柳叶眉,冷声道:‘那又如何?’

柳随风微微一笑:“刚才我见识过你的刀法,看得出你的刀法造诣极其非凡,因此我并没有把握能杀得了你,甚至也没有把握在你的刀下求生,如若我死在了你的刀,那我和关玉门这个赌局又如何算呢?”

柳随风悠然道:“即便你要和我交手,也要分个先来后到,因此现如今我不能和你交手。”

练真真盯着柳随风,忽然噗哧一声笑了起来。

柳随风露出了一抹惊艳之色。

练真真不笑的时候,自有一种逼人的英气,笑起来的时候娇柔如一朵小花,扣动人的心弦,但练真真很快就止住了笑意,盯着柳随风道:“你认为我会杀你?”

柳随风淡淡道:“试刀就有可能被杀。”

练真真道:“我找人试刀过十次,但只杀过三个人,那三个人都是该杀该死的人,而你不是,因此我虽然找你试刀,但我不会杀你。”

柳随风望着练真真那清澈平静的双眸,点头:‘我也相信你不会杀我,可我还是不能和你交手。’

“为什么?”

柳随风道:“第二次刺杀行动已经开始了,我若和你交手就露出了破绽,给了杀手可乘之机,因此我不能和你交手。”

练真真又皱起眉头道:“你要如何才愿意和我交手?”

柳随风微笑道:“除非在我避开第二次刺杀行动以后。”

练真真瞪着柳随风,一句话也不说瞪了柳随风半晌,道:“你是不是想我护卫你避开这第二次刺杀?”

柳随风耸了耸肩:“如果有姑娘这样一个武功高钱的保镖护佑,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情,我当然是乐意之至的。”

练真真狠狠瞪了柳随风一眼,随即站起身道:‘你倒是想得挺美,这明明是你和李秀宁的事,干什么拉上我。’

说完这句话,练真真就朝着外面走去。

可练真真才推开屋门的时候,柳随风的面色就已经变了。

柳随风面色变的一刹那,练真真的面色也变了。

练真真听见身后传来一阵非常尖锐的破空声。

难道柳随风是个卑鄙无耻的小人,要对自己下杀手?

这个念头才在脑海中闪过,练真真身影疾闪,避开了身后的破空一击。

刀已在手,练真真拔刀。

刀光一闪,刀便狠狠挥出。

只不过这一刀不是斫下柳随风的脑袋,而是朝着屋门外斫去。

屋门早已经被一口大铁锤击成个粉碎,但这口大铁锤并非顺势砸向柳随风或者练真真,而是被一根破空而来的木筷止住。

木筷和大铁锤一同失去了力道坠落在地上。

但屋外并不只有大铁锤,而且还有十几口弩箭。

大铁锤砸碎屋门的时候,几十口箭矢破空便飞进雅室。

练真真的刀也在这一瞬间挥出。

刀光一闪,三十几口破空的箭瞬间断折在地上。

练真真也在这一瞬间冲出了屋门。

可刚出门口,九口大环刀边从上下左右四个方位斩下。

这九口刀不求速度,但求力道霸道,一击毙命。

练真真反应也算的上快,连忙止住脚步,随即往后一跃,避开了夺命的大环刀,可即便她的反应快速,后退得及时,但左手还是被其中一口大环刀所伤,鲜血汩汩流出。

一击得手,屋外的人并没有涌入屋中,而只是一个身穿银色长袍的大汉双手握着寒光闪烁的铁爪大步流星走进了屋中。

这个大汉身高足有八尺三寸,,全身上下给人感觉仿佛如白银浇铸而成,带着一种不可一世的霸道气焰,而一双冰冷无情的眼中则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戾气,如若仔细瞧,甚至可以瞧得出那双眼睛中带着一种似乎可以焚尽三江五湖的烈焰。

这个人是带着可怕的杀机而来的。

一个不想杀人亦或者没有准备杀人的人,身上是不可能有如此可怕的杀气的。

大汉大步流星走入了屋中,每一步都给人一种地动山摇的错觉。

大汉走了四步,猛然停下脚步,一双眼睛就如雄狮搜寻猎物一般扫过柳随风、练真真两人,最终落在了握着刀的练真真身上:“你就是杀我属下的人?”

练真真提着刀,眼中没有半点的恐惧之色,冷声道:“你是什么人?”

“萧银鹏。”

第八十九章、十二飞鹏

若是在其他的地方,或许可以没有听说过萧银鹏这个名字,可凤城一带的江湖人士,几乎没有几个不知道萧银鹏这个名字的。

江湖上下都知道凤城有两个极其可怕的人物——孙玉伯、万鹏王。

孙玉伯的坐下高手如云,有陆漫天、律香川、孙剑等人,而万鹏王的坐下高手似乎比起孙玉伯来说都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万鹏王坐下有十二飞鹏。

其中萧银鹏便是十二飞鹏之一。

十二飞鹏之中,没有那个是好惹的角色,萧银鹏自然也一样。

万鹏王之下便是十二飞鹏。

如今萧银鹏出现了,那也证明练真真杀人的这件事已经得到了十二飞鹏帮的重视了,甚至更可怕的是一向嚣张跋扈,除开万鹏王以外,谁也不瞧在眼中的萧银鹏不是私下行动,而是听从万鹏王的命令才赶来找练真真的麻烦,如若真是如此,那练真真就真麻烦。

但凡在凤城得罪了万鹏王的人,几乎没有那个能全身而退的,甚至能不死的人也没有几个。

据传金钱帮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荆无命抵达凤城的时候,对于万鹏王、孙玉伯两人有三四分的忌惮,不愿意轻易招惹这两人。

万鹏王若要对付一个人,那简直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如今十二飞鹏之中杀人最多脾气也最暴躁为人也最冷酷的萧银鹏出现了,那这件事就注定不能善了了。

江湖规矩,欠债还钱杀人偿命。

练真真杀了人,萧银鹏根据江湖规矩,似乎只能要让练真真杀人偿命了。

死是怎么滋味?没有死过的人自然是不可能知道死是什么滋味,可这一刻练真真已经嗅到了死亡。

任何人面对死亡的时候,都会有不同的表现,大部分人都是恐惧,甚至有些人面对死亡的时候能放弃一切尊严,痛哭流涕,下跪求饶,但练真真不是这个人。

练真真听见萧银鹏自报姓名的时候,就知道萧银鹏是来找他报仇的,可练真真居然还能笑得出来。

她的左手手臂已经受伤了,可她笑起来的时候,居然一点也不示弱,而且颇为好奇,一双清澈明亮的眼中还带着三分杀气。

她的确是个美人,而且还是个带着杀气的美人。

柳随风一向是很欣赏这样的美人的,柳随风一向认为国色天香的女子身上就应当带上几分杀气,正如她一样。

可柳随风没有插手,他掷出木筷挡住了破门的大铁锤以后,就没有任何出手的动作了,似乎一切事情都和他一丁点干系也没有,他只是冷眼旁观望着这场随时都将见证生死的对峙。

练真真提着刀盯着萧银鹏那仿佛如铁板般的冷酷面孔,轻笑道:“我杀了你的属下,那么你是来找我讨命的?”

萧银鹏冷冷道:“杀人被杀,江湖自古以来的铁律,你杀了我的人,我自然要你的命。”

练真真问道:“你难道不问一问我为什么要杀他们?”

“不用问,也不必问。”萧银鹏的声音更冷:“杀了十二飞鹏帮的人,就必须死。”

练真真叹了口气,瞥了一眼正在优哉游哉喝酒的柳随风一眼,淡淡道:“看来你我之间的确不能不死一个了,来吧,你来杀我吧。”

练真真说的冷淡极了,她似乎根本已经不将自己的命当作命了。

萧银鹏一向脾气颇为火爆的人,杀人也是十二飞鹏帮最多的,可他并不笨,万鹏王曾说过如果萧银鹏还笨一点点,那早就已经死了。

他还没有死,而且还嫩有如今的身份地位,是因为他还有脑子。

因此这一刻萧银鹏虽然非常想要报仇,可偏偏没有动。

他除开忌惮练真真的刀以外,还有一个最为重要的原因——眼前这个优哉游哉喝酒的青年。

这个未出手以前,全然瞧不出半点武功的青年剑客给他带来了一种极其可怕的压力。

刚才这个青年人仅仅只是将木筷投掷出去般挡住了势大力沉的铁锤,这一手功夫就足以令他忌惮了。

萧银鹏虽然喜欢杀人,虽然脾气火爆,可他还没有活够,更不愿意不明不白的死,因此这一刻萧银鹏没有动手。

萧银鹏望着柳随风,沉声道:“敢问阁下高姓大名?”

柳随风微微一笑:“柳随风。”

萧银鹏瞳孔微缩,深吸了口气道:“长安一战和上官金虹一战的柳随风?”

柳随风淡淡一笑:“的确就是那个被上官金虹击败的柳随风。”

萧银鹏的面色完全变了,刚才萧银鹏的面色简直就如铁板一般,可如今萧银鹏给人感觉仿佛忽然生了一场重病,一双眼睛开始出现了血丝。

但很快萧银鹏就冷静了下来,望着柳随风,声音中多了一份尊敬,沉声道:“阁下和这位姑娘认识?”

柳随风摇头:“不认识。”

萧银鹏道:“我若对这位姑娘出手,阁下是否会出手?”

柳随风摇头:“他不是我的朋友,也不是我的妻子,更不是我的兄妹,我为什么要插手。”

萧银鹏暗自吐了口气,对着柳随风拱手施礼道:“多谢。”

他实在害怕柳随风插手。

柳随风在长安一战以后,名头在江湖上已经是极其响亮了,即便是他一向非常崇拜的万鹏王也说过,如若柳随风和自身一战,万鹏王也没有把握能击败柳随风。

他虽然狂妄自大,虽然暴戾,虽然喜欢杀人,可也不愿意招惹这样强劲的对手。

萧银鹏没有再瞧柳随风一样,望着神情自若的练真真,眼神忽然变的如利箭般锋锐,冷冷道:“欠债还钱,杀人偿命,你出手吧,我给你出手的机会。”

练真真也不多话,只是说了一个字:好。

好字落下,连真正果真出手了。

刀光一闪,刀瞬间出现在了萧银鹏面前。

好快的刀!

萧银鹏瞳孔猛缩,眼中闪过了一抹惊骇之色,可他的反应也不慢。

他抬起双手。

他的手中有两口铁爪。

萧银鹏一抬手,铁爪便架住了练真真挥下的刀,右手铁爪便朝着练真真的面门杀去。

这一击若中,练真真即便不死,那花容月貌也将不复存在。

这个萧银鹏似乎对任何人都心狠手辣,绝不怜香惜玉。

此时此刻柳随风为自己又斟满了一杯酒,笑吟吟盯着这一战。

但柳随风绝不是唯一观战的人,至少还有两个人在瞧这一战。

其中一个就是孙剑。

第九十章、一击九命

孙剑这是个很普通的名字,孙玉伯也一样。

许多人叫孙剑,许多人叫孙玉伯。

可无论孙剑也好,孙玉伯也罢,在凤城都是独一无二的,甚至在偌大个江湖,也再没有谁知晓第二个孙剑、孙玉伯了。

孙剑是孙玉伯的儿子,是凤城当之无愧的大人物,他一言一语都可以决定这个古城中人的生死。

江湖上每个人都知道孙玉伯只有孙剑一个儿子,换而言之,孙剑必然是未来孙府的主人。故而无论什么人瞧见孙剑都不能忌惮三分,畏惧三分。

萧银鹏、练真真交手以后,孙剑才抵达江山阁。

许多人都知道孙玉伯、万鹏王这两人都是凤城的霸主,可一山不容二虎,两方势力迟早一战,即便这十几年来,十二飞鹏和孙府并未产生什么大一点的纠纷争斗,可这一天的到来是迟早的事情。

孙府以及十二飞鹏帮的人也都清楚。

孙剑从未和萧银鹏交过手,可萧银鹏不能不知晓孙剑的本身,甚至心里有些佩服孙剑。

他本是个很有杀气的人,可比起孙剑来说,他的杀气就不算那么可怕了。孙剑是个可以随时都能杀人,也是个可以随时都能救人的人,杀人的时候,他可以眼睛不眨灭人满门,救人的时候他可以将上万两银子当作水洒出。

当然这并非是萧银鹏最佩服孙剑也最服气孙剑的地方。

萧银鹏最服气孙剑的地方在于孙剑那一身铜皮铁骨刀枪不入的硬功,孙剑的硬功实在很可怕,曾经有十三条大汉分别用削铁如泥的刀砍孙剑全身上下任何一个部位,一连上百道,居然只能在孙剑的身上留下一道道浅浅的白痕,而且不消一盏茶的时间,白痕就很快的消失了。

孙剑是没有插手萧银鹏、练真真的决斗的。

他和柳随风一样,只是在瞧着这场决战,甚至于他大部分的视线都是落在柳随风身上的。

他知晓柳随风的身份,也正是为了柳随风而来的,他想瞧一瞧挑战上官金虹而未死的柳随风,到底是个怎样三头六臂的人物。

他没有想到这里会有一场决战,可他也不在意,他只是笔直立着。

他看上去简直就如一座山,不动如山。

可他的一双眼睛不是山,而是烈火,似乎可以将世上一切都吞灭的烈火。

因此萧银鹏就开始有些承受不了了。

他和孙剑不是朋友,他没有把握孙剑会不会在他的身后捅上一刀,因此萧银鹏不能不分神落在孙剑的身上。

可练真真这个对手却不是那个可以让人分神的对手。

江湖上如论刀快,恐怕没有多少刀客及得上练真真。

江湖上若论刀狠,恐怕也没有多少刀客能赶得上。

若论刀准,江湖上及得上练真真的人也不多。

练真真施展出来的刀法就只有这三个字——快狠准。

快狠准加起来就等同于死。

这并不花哨,甚至很寻常的刀招施展出来的时候,萧银鹏就瞧见了死亡。

一般和人交锋的时候,萧银鹏都能瞧见对手的死亡,可这一次他瞧见了自己的死亡。

漫天的刀光挥下。

萧银鹏手臂一震,双手一提,随即便是漫天的爪影。

刀与爪交锋,不分伯仲。

可也只是看上去不分伯仲而已,但实际上萧银鹏的心已经乱了。

一个高手的心若分神了,那就不能不乱,即便对手的武功不如自身,那个高手也几乎是非死不可,除非相差实在悬殊。

而练真真的武功不但在萧银鹏之上,而且此刻全神贯注之下,萧银鹏即便施展从一场场血战中领悟出来的招式,也只能面前和练真真并驾齐驱。

柳随风饮下了杯酒,慢慢站起身来。

他知道萧银鹏败了,不出三招,萧银鹏必败无疑。

但萧银鹏不会死。

这是柳随风得出的结论。

这个结论的确是非常正确的,三招过去,练真真提刀斜挑,刀锋由下而上划出,这一刀直接将萧银鹏的外衣划碎,若非萧银鹏闪避的及时,这一刀萧银鹏的五脏六腑都将被划落在地上。

萧银鹏立刻就退,推到了门口。

他才退到门口,门口那九位提着大环刀的大汉就已经挡在了萧银鹏的面前。

这九条大汉眼神锋锐而沉稳,每双眼睛中都已有一种舍生忘死的觉悟,任何人若要杀萧银鹏,都不能不从他们的尸体上踏过。

练真真冷冷一笑,再一次抬起手。

她抬起手的一瞬间,刀尖上忽然爆射出一阵绚烂的刀光,一股可怕的刀气自刀上狂飙而出,刹那充斥屋中。

萧银鹏、孙剑面色不约而同变了。

刚才的交锋,他们都能瞧得出这个籍籍无名的女子是个可怕的刀客,可他们也没有想到这个女刀客居然还并未展现出可怕的绝技。

萧银鹏深吸了口凉气,吞了口口水。

江湖本就是你杀人人杀你的地方,萧银鹏入江湖之时就做好杀人被杀的准备了,因此这一刻萧银鹏也没有退缩,更没有一丁点怨言。

杀人无怨,被杀也无悔。

这本就是萧银鹏行事作风,何况他不认为自己会被杀。

刀光已起,长刀将挥,可未挥。

一直没有插手的柳随风终于插手了。

柳随风捏起了酒壶的壶盖,非常优雅轻柔的仍了出去。

这一击并非是对萧银鹏出手,这一击是对练真真出手。

练真真要对萧银鹏挥刀,可面对柳随风那种极轻柔手法挥出的壶盖,练真真神情顿时一凝。

这壶盖实在没有任何力道,可在练真真瞧来不一样。

这壶盖的轨迹看上去很好预料,但她看得出这壶盖的轨迹正在不停发生变化。

而且练真真还瞧出壶盖中蕴含了一种极其恐怖的力道。

原本要对萧银鹏挥出的刀,这一刻对壶盖击出。

壶盖与刀锋交击。

壶盖顿时碎裂两片,朝着左右两侧飞去。

刺穿墙壁,跃入两侧的雅室中。

练真真提着刀向后退了三步,才卸去了壶盖上的力道。

这一退,一停,便是破绽,便是可以绝杀的破绽。

萧银鹏的眼睛亮了,萧银鹏那九个提着大环刀的属下眼睛也亮了。

可这一刻萧银鹏没有出手。

他从来不是个伪善的人,他也从来不是个正人君子,他是个可以不惜一切代价一切方式除掉对手的人。

这一刻是绝佳的机会,平日他是绝不可能放过这个机会的。

可这次他放弃了,他不能不放弃,因为他忽然感觉到一股恐怖的杀气。

这股杀气不是从孙剑身上发出来的,而是含笑而立的柳随风身上流露出来的。

在这股可怕的杀气之下,萧银鹏脑海浮现了一个念头欧:只要出手,必死无疑。

因此他没有出手,可那九个属下出手。

九口大环刀一瞬间砍下。

这九口大环刀朝着练真真砍下,在练真真最后一定的时候砍下。

柳随风轻轻叹了口气。

这叹气声令每个人都心中一寒。

柳随风的手中忽然多了一根木筷。

一根很寻常不过的木筷。

柳随风又用那种非常优雅的手法,将木筷丢了出去。

看上去真是丢了出去。

木筷半空飞旋。

飞旋了半圈。

木筷砰的一声,插在墙上。

木筷入墙,噗通一声,大地一阵颤动。

只有一声声响,但九个人就已经倒下了。

他们一倒下就在也起不来了。

每个人的咽喉都有一道浅浅的伤痕。

这一道伤痕实在不深,可已足以要了命。

一刹那,在场每个人都生出了一阵寒意。

提着刀准备出刀的练真真这一刻也终于明白了一个事实:柳随风不是不敢和她交手,而她根本不是柳随风的对手。

举手投足间便要了九个人的命,而且出手的居然如此风雅。

如此残暴的行为在此时此刻却显得说不出的优雅,简直是一种最无瑕可击的艺术。

一片寂静,每个人都盯着柳随风,以一种非常奇怪的眼神望着柳随风。

柳随风负手而立,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这短短时间中,柳随风已经叹了两口气,杀了九个人。

没有人瞧清楚柳随风如何杀了那九个人,也没有人知晓柳随风为什么叹气。

他做出的任何事情对于任何人来说,似乎都是一个谜。

第九十一章、再相逢

一片寂静,一片死寂。

在场每个人都忽然感觉时间仿佛刹那静止住了,但练真真打破了这种死寂,打破了这种寂静。

练真真望着柳随风,眼中没有感激,也没有愤怒,练真真仿佛也已经受到了柳随风的感染,一举一动都已显得格然的淡然冷漠。

“我记得你曾说不会插手这场决斗?”

柳随风点头:“我的确说过。”

“你既然说过,为什么又要挡住我的刀?”

柳随风微笑道:“因为萧银鹏已没有法子和你决斗了,因此我自然要挡住你的刀。”

萧银鹏已经只有一个人了,他的九名手下都已经成为了尸体,倒在了这间雅室。

他没有望柳随风,只是呆呆盯着地上的九具尸体。

柳随风望着萧银鹏,微笑道:“孙剑来了,他就没有法子和你交手了,因此我要挡住你的刀。”

练真真只能承认,她和萧银鹏交锋的时候,就已经瞧得出萧银鹏已经分心了,可练真真又问道:“那你为什么要杀他们?”

练真真指着地上的九具尸体。

柳随风悠悠然道:“我一向瞧不起趁人之危的人,因此我想给他们一个难忘的教训。”

这个教训实在难忘了,死便是最难忘的教训。

任何人都能听得出柳随风言辞之中那种对生命的淡漠与无视。

人命在这个人的眼中,仿佛就如鸡鸭鱼肉一样不值得一提,甚至于在场每个人都能感觉得出柳随风对于自己的性命似乎也瞧的并不重,这是个非常古怪非常奇特的人。

沉默不语的萧银鹏抬起了头。

萧银鹏抬起头的时候,一双眼睛已经布满了血丝,已带上了杀意,萧银鹏的声音也都沙哑了。

他的声音仿佛根本不是自己发出来的,而是厉鬼发出来的声音。

索命的厉鬼。

“他们对我忠心耿耿,可以为了我丢掉性命,随时为了我去死。”

萧银鹏的声音很沙哑,可每个字都给人一种很森冷的平静。

柳随风的回应也很淡然:“我瞧得出,他们能为你挡练真真的刀时,我就能瞧得出。”

“可你杀了他们。”

柳随风点头:‘这是事实。’

萧银鹏道:“他们虽然是我的属下,但我将他们当作我的兄弟,我一定要为他们报仇。”

柳随风还是点头:‘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你为他们报仇,证明你是个讲义气的人,我很欣赏讲义气的人,毕竟江湖上讲义气的人实在不多。’

“多谢。”萧银鹏对着柳随风拱手:“可不管如何我都要杀了你,因此你若不想被我杀,那就请你现在杀了我,否则我一定会找你报仇。”

萧银鹏的每一个字都说的很慢,很清楚,他似乎害怕柳随风听不清楚

萧银鹏的每一句话也都说的很冷静,给人感觉他仿佛一点也不想报仇,可又给人感觉此时此刻的萧银鹏已经不是人,而是一个为了报仇而生的厉鬼而已。

练真真、孙剑生出了一阵寒意,他们看得出萧银鹏下定决心要报仇了,柳随风也看得出,此时此刻最好的方式便是杀了萧银鹏,可柳随风对萧银鹏挥了挥手道:“我知道你的话已经说完了,现在你可以走了。”

萧银鹏深深看了柳随风一眼,淡淡道:‘是的,我现在可以走了。’

萧银鹏说完果真就走了,头也不回,也根本没有再瞧那些尸体一眼,直接就和孙剑擦身而过了。

柳随风仿佛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结下了一个死仇,柳随风已将视线落在了孙剑的身上,柳随风盯着孙剑道:“你是不是就是孙剑?”

孙剑冷冷道:“你为什么认为我就是孙剑?”

他的眼神很锋利很野性,简直就是一头从森山冲出来的猛虎。

柳随风做出了一个非常完美的解答:“萧银鹏最尊敬的人是万鹏王,最忌惮的人是孙剑,因此你就是孙剑。”

孙剑只能点头:‘是,我就是孙剑。’

虽然只是短短的一句回应,可孙剑也已知晓了一个非常重要的讯息,柳随风入凤城以前,便已经调查了凤城的势力。

江湖上许多人都知道孙剑的武功极高,特别是硬功极强,可也正是如此忽略了孙剑的智慧,这也是许多人为什么最终败在孙剑手下的原因。

——孙玉伯的儿子怎么可能只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呢?

“你是来找我的,还是来找她的?”

柳随风指着练真真。

孙剑道:‘我是来瞧柳随风,自从你与上官金虹一战以后,你便名震天下了,何况如今你和大赌徒关玉门这场惊世豪赌,更已成为了风云人物,我对这种事情一向比较好奇,因此我来了。’

他说得是实话。

孙剑知晓在柳随风这种人面前最好就是说实话。

柳随风笑了笑:“现在你已经瞧见我了,那么你认为我和关玉门这场赌局,谁会胜谁会败?”

孙剑微微一笑:‘我已在快活林下注五千两赌你胜。’

柳随风又问道:“你为什么要赌我胜?”

孙剑道:“因为你和关玉门的赔率是三比一!我一向很喜欢冒险,只有冒险才能赚大钱。”

柳随风拍了拍手:‘这的确是至理名言,我也希望你能胜,因为只有你胜了,我才能活下来。’

“只有你活下来,我才能胜。”孙剑盯着柳随风道:‘我不希望你死。’

柳随风耸了耸肩:“我也不希望我死,只不过有不少人希望我死,因为只有我死了,他们才能赚钱。”

这自然也是实话。

柳随风从始至终没有半点沮丧的味道,甚至他谈论这件事情的时候,也令人感觉不出是再谈论与自己有关的事情。

柳随风又愉快的笑了起来,悠悠然道:‘我还知道至少有个人即便是我死了,也赚不了钱,但他也希望我能死。’

孙剑好奇道:“你说的是谁?”

孙剑忍不住望向练真真。

他认为柳随风不会无缘无故说出这句话,因此他不由望向练真真。

可孙剑很快就知晓不是练真真的,因为他听见身侧的雅室大门被打开了,走出来了一个英气且贵气的女子。

“柳先生说的自然是我。”

柳随风望着这个英气非凡而且贵气不凡的女子,笑吟吟道:“秀宁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练真真、孙剑又忍不住一震。

秀宁,眼前这个女人就是布下杀局杀柳随风的李阀三小姐李秀宁?

第九十二章、战书

如今最为轰动武林的赌局牵扯到了三个人。

两个赌徒——柳随风、关玉门。

赌局的内容是柳随风能否避开李秀宁安排的三次暗杀。

第一次暗杀已经避开了,第一次暗杀柳随风的人是中原一点红。

这场全武林最近最轰动的事件中牵扯到了三个人——柳随风、关玉门、李秀宁。

特别是李秀宁为什么要杀柳随风,为什么柳随风愿意给李秀宁三次暗杀的机会,这件事已成为了江湖人谈论最多但没有人能得出答案的话题。

不过坊间流传最关的答案是——柳随风负心薄情背叛了李秀宁,爱上了金钱帮主上官金虹之女上官小仙,李秀宁愤恨之下,故而要除掉柳随风,而柳随风对李秀宁深怀歉疚,故而甘心给李秀宁三次杀自己的机会。

这是坊间流传最广的传闻答案,可答案到底是不是,已没有人知道。

现如今这场惊天赌局的三位主角都已经汇聚在了凤城,特别是李秀宁、柳随风两人相见了。

柳随风见到李秀宁的时候,露出了非常和气愉快的笑容。

而李秀宁见到柳随风的时候,也完全瞧不出半点的愤懑恼怒之色。

两人的关系看上去完全不像传闻中那样。

而且两人似乎根本不是那种杀与被杀,干戈相向的干系。

不过两人开口交谈的第二句话就已证实了传闻中的事情——李秀宁真要杀柳随风,而柳随风也真给李秀宁三次暗杀的机会。

“没想到四十七次行刺从无败绩的中原一点红居然也折戟在了柳公子手下了,如今我只有两次杀你的机会了。”

李秀宁以一种很从容很冷淡的语气说出了这个孙剑、练真真最好奇最感兴趣的事情,这一席话也同样证明李秀宁派人刺杀柳随风所言不虚。

柳随风耸了耸肩,依靠着雅室前的墙壁,微笑道:“在我的记忆中世上能及得上中原一点红的杀手实在没有几个。”

李秀宁赞同:“在我的记忆中,在杀人方面几乎没有几个人能及得上中原一点红,不过也并非没有。”

柳随风道:“因此你的第二次刺杀行动也已经准备好了?”

李秀宁嘴角勾起了一抹玩味的笑意:“你实在不应当停下脚步和我交谈的,否则你已经瞧见那个杀手的长相了。”

柳随风淡淡一笑:“我其实也不愿意停下脚步,可我不能不停下。”

“你为什么要停下?”

柳随风道:“因为你叫了我,因此我就不能不停下,我尽量在能不让佳人失望的时候,就不要让佳人失望。”

李秀宁、柳随风的交谈,看上去只不过是非常寻常的了解,可练真真、孙剑两人至少可以听出这其中含有两条讯息。

第一,李秀宁请来的杀手原本在江山阁,但如今已离开了。

第二,柳随风在练真真、萧银鹏两人交锋的时候,柳随风就已经判断出那个刺杀他的杀手已经来了,故而柳随风乎突然以壶盖截住练真真的刀,刀锋将壶盖斩成两半,两半的壶盖分别传入墙壁。

这个动作看上去是无心之举,但事实上却是柳随风有心而为。

短短几句话,练真真也好、孙剑也罢,都能瞧得出柳随风的可怕。

并非是武功上的可怕,而是对于细节上的观察入微。

他们也能看得出李秀宁的非凡,李秀宁反应若慢一些,那柳随风已经瞧见了那个杀手了。

可柳随风居然会因为李秀宁的一句话而停下追寻的脚步,这也令练真真、孙剑有些诧异。

李秀宁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什么了,以前从未有人对她说过这种话。

柳随风并未等李秀宁有任何回应,继续道:“如若我能瞧见那个杀手,那我便可能在今日除掉那个杀手,因此今日之事你欠我一个人情,你欠任何人的人情都可以不用还,但欠我的人情不能不还,我一向不喜欢别人欠我。”

柳随风说的还是很平静,很从容。

李秀宁笑了笑,面对这样一个有趣的人物,李秀宁不能不笑。

李秀宁望着柳随风问道:“你想要如何还你这个人情?”

李秀宁的一席话显然也已经承认欠柳随风的人情了。

“第二次刺杀以后,我若不死,我希望三小姐能为我弹一曲凤求凰。”

孙剑微微一怔,随即露出了玩味之色。

李秀宁也怔住,面颊微红,但很快又恢复了英姿飒爽之态,很快就点头了道:“只要柳公子敢请,我自然敢弹。”

柳随风微微一笑:“很好,既然如此那我到时候便洗耳恭听了。”

说完这句话,柳随风便没有再继续逗留下去了,头也不回的便离开了。

李秀宁并未追上去,她望着柳随风的身影,闪过了一抹复杂的神色。

但此时此刻情绪最为复杂的不是李秀宁,也不是得柳随风出手相助的练真真,更不是一直冷眼旁观的孙剑,而是那个杀手,那个一直在观察柳随风,但并未出手的杀手。

自从他接下这笔交易以后,他就开始研究柳随风。

李秀宁将长安一战之中柳随风和玉箫道人、跋锋寒、吕凤先以及上官金虹对阵的四场决战所有的经过细节都记载下来的文书,全部都交给了杀手。

除此之外还有柳随风在长安城中每日的生活习惯喜好等等但凡能知晓的事情,杀手也都已经了若指掌了。

根据这些讯息,他已经可以策划至少三十种杀人暗杀的方式。

可他一种也没有策划实施,甚至根本没有策划实施杀柳随风的念头。

根据这些消息资料,他甚至得出了一个结论——他根本不了解柳随风,没有人能真正了解柳随风。

李秀宁交给他的资料很多,足以堆积成一座小山了。

这些资料中也的确记载了诸多柳随风的讯息,可在他这个职业杀手的眼光看来,这些讯息一点用处也没有。

这些讯息都是柳随风让别人了解的,也就是说能了解的都是柳随风刻意让别人了解的,可柳随风真正不愿意被人了解的,还没有任何人能了解。

如若有人根据这些讯息策划计划杀柳随风,那无疑就步入了一个可怕的陷阱之中。

那已不是杀人,而是被杀了。

这场刺杀,他本来是猎人,可面对柳随风的时候,他甚至可以感觉猎人与猎物之间是可以互相转换的,没有到最后一刻,没有人能知晓谁是猎人,谁是猎物。

这是他迄今为止还并未策划任何一场暗杀的原因之一。

只是原因之一,而并非所有的原因。

还有一个极其重要的原因,便是中原一点红。

中原一点红是现如今江湖上最有名气的杀手,也是最可怕的杀手。

中原一点红刺杀柳随风失败以后,反而成为了柳随风最得力的帮手。

中原一点红已入了凤城,没有人知晓中原一点红在何处,可有一点是很清楚的,如若他出手,就不能不考虑中原一点红这个顶尖杀手。

杀手擅长杀人,可若用杀手对付杀手,那自然也是最好不过的事情。

他是杀手,中原一点红也是杀手。

想要杀柳随风,不能不先对付中原一点红。

可如何对付中原一点红,他也没有答案。

这次的任务十分棘手。

可如今经过江山阁一会以后,他感觉这个任务更棘手了。

今日他不但瞧见了柳随风的武功,而且也瞧见了柳随风的自负。

那飞刺而至的壶盖不是柳随风的试探,而是战书。

虽然柳随风和他没有说一句话,甚至面也没有相见,可他能从那个动作中瞧出一句话——你可以来杀我了。

这是柳随风要说的话。

他杀过不少人,可无论杀什么人,他都是冰冷无情的,甚至于血也是冰冷的。

可这次不一样,他的血热了起来。

他感觉得出这次遇上了一个真正可怕真正难缠的人物了。

现如今他杀柳随风的把握不足三成。

他杀人至少要有八成半的把握才出手,如今还不能出手,至少有八成的把握,他才出手。

可如何能将刺杀增至八成呢?

这是他不能不考虑的问题。

第九十三章、快活林

杀手的判断一向是正确的,他的判断也是正确无比的,若要杀柳随风,就不能不先解决中原一点红这个超级大麻烦,只不过他还没有思忖如何解决中原一点红这个超级大麻烦的时候,中原一点红就已经带来了一条实质性的麻烦。

中原一点红对柳随风说了三个字——快活林。

快活林是什么地方?这是销金窟,凤城上下几乎没有人不知道的。

可对于有些地位极高的人来说,快活林不仅仅是寻欢作乐的销金窟,不仅是喝酒饮茶下赌寻美人的场所,快活林还是个可以帮助任何人达成心愿的地方。

无论什么人有什么心愿都可以在快活林达成,只要你有钱。

你只能有钱,才能让快活林达成你的心愿,因为快活林的老板高老大只认钱,你若没有钱,即便你是天王老子也不会有人理睬你。

关于这点,孙玉伯、万鹏王都已证明过了。

高老大是个认钱不认人的人。

当然如果你有钱,你什么事情都可以让高老大去做,甚至高老大还曾说过——只要付得起价码,让我做婊子都可以!

只不过迄今为止还没有任何人能付得起这个价码,也没有人敢。

原因无他,快活林帮人达成心愿之中便有一种最刺激最可怕的心愿——杀人。

只要你能付得起价码,高老大也可以帮你杀人。

杀任何人都可以,任何人在高老大眼中都有个价码,甚至于她自己。

因此快活林除开是销金窟以外,也是个可怕的杀手组织的老巢。

一个以高老大马首是瞻的杀手组织,一个虽然不大但绝对可怕的组织。

中原一点红说:“快活林暗地里是个杀手组织,这个杀手组织虽然不大,组织中的杀手在江湖上一点名气也没有,可他们都是极其可怕的杀手,他们出手从没有失败过一次,他们都是一些在江湖上籍籍无名的人,即便他们从你身边走过,你也不会注意到他们。”

世上最了解杀手的自然是杀手。

中原一点红这位超级杀手,不但了解杀手,而且也了解杀手组织。

最可怕的一点是中原一点红敏锐的嗅觉得出了一个结论——李秀宁请的第二批杀手,极有可能便是来自于这个杀手组织。

中原一点红得出这个结论的时候,柳随风刚从外面转了一圈回到了江山阁,而且也刚刚才斟满一杯酒。

柳随风不假思索将酒递给了中原一点红,中原一点红如剑一般的立在柳随风面前,一双眼睛如寒冰冷酷无情的望着柳随风。

可柳随风带着笑容,那种任何人都不会反感的笑容。

中原一点红没有任何接过酒杯喝酒的意思,可柳随风居然也没有任何收回的意思。

柳随风无论对付男人也好,还是对付女人也罢,他都至少有十七八种法子,每种法子都绝对有用,绝对有效。

对付中原一点红,柳随风也用了一句极其有效的法子。

柳随风只是对中原一点红说了一句话:“你一定要喝下这杯酒,因为我要你和我一同去快活林瞧一瞧。”

后面其实还有话的,这一去快活林,没有谁能知道我们能不能活下来,因此我要敬你一杯酒。

这句话柳随风虽然没有说出来,可中原一点红这位超一流的杀手自然是不能不明白的。

闯入杀手老巢的后果是什么?这几乎就等同于羊入虎口,蛇入狼窝了,这几乎就是九死一生的局面。

中原一点红接过酒杯,盯着柳随风道:“你既然已经知晓他们的可怕,为什么还要去快活林?”

柳随风微微一笑道:“因为快活林之所以可怕,是因为快活林的每个杀手都籍籍无名,也正是因为他们籍籍无名,那么随时都可以对我出手,而倘若他们每个人都不籍籍无名了,那么面对他们的暗杀,我自然也就不能不有把握了。”

中原一点红不能不同意这个道理。

杀手最可怕的地方在于无名,在于没有人知晓他们是杀手,如若杀手让对方知晓自己是杀手,那杀手就没有那么可怕的。

可想要破除杀手的无名,那就不能不付出生命的觉悟,因此极有可能在还没有破除杀手的无名以前,就被无名的杀手所杀了。

中原一点红一直都认为柳随风是个非凡的人物,但从未佩服过柳随风,可今日中原一点红开始有些佩服柳随风了。

柳随风实在是个有胆魄的人,也是个随时都可以赌自己命的人。

柳随风这个人似乎对于命看得不重,无论自己的的命,还是别人的命。

中原一点红不喜欢喝酒,可遇上柳随风以后,他已经喝了至少三次酒了,这或许是最后一次。

一口饮下。

中原一点红盯着柳随风:“你准备什么时候去快活林?”

柳随风微微一笑:“杀手向来喜欢在夜间杀人,赌徒也向来喜欢在夜间豪赌,我们这次虽然是去找杀手的,可也是去当赌徒的,最近我实在有些缺钱,我想赢一些银子回来。”

中原一点红什么话也没有说话,他转身走出了屋门。

他才一出屋门,人就消失了。

没有人知晓中原一点红去哪里了,在什么地方,可柳随风相信中原一点红一定可以随时出现。

至少在这第二次刺杀没有施行之前,中原一点红是不会离开了。

柳随风相信今夜是个不寻常的夜晚,也一定会发生不少非常有趣的事情,遇上不少非常有趣的人。

十二飞鹏帮是凤城最大的帮派,也是凤城最大的势力之一。

十二飞鹏帮的帮众和他们的帮主万鹏王一样,都是非常霸道的,无论什么人招惹了他们,都只有去死。

柳随风杀了萧银鹏的九个属下,萧银鹏居然没有再一次找上门,而且也没有任何动作,这实在是颇为奇怪的事情。

不过柳随风若知晓原因,就不会奇怪了。

萧银鹏回到飞鹏堡不久,极少说出什么锋锐言辞的孙玉伯居然让人传出话来:“无论什么人动柳随风,都等同于和孙府做对。”

为什么孙玉伯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无论律香川也好,孙剑也罢,他们实在不明白。

他们不明白为什么对付万鹏王动作一向保守的孙玉伯,会为了区区一个柳随风开罪万鹏王。

第九十四章、高老大

孙玉伯放出的一席话显然也已和十二飞鹏帮形成了对峙的格局,甚至稍不留神便可能演变成帮派之间的血战,或许那个时候以后便能决定凤城一带到底谁能主宰了。

律香川、孙剑作为孙玉伯的左膀右臂,对于孙府与十二飞鹏帮的关系自然也了如指掌,只不过他们并没有询问孙玉伯为什么要因区区一个柳随风便将万鹏王死死得罪了。

他们一向相信孙玉伯,也一向不会问不应当问的问题。

律香川、孙剑只是做好准备,应付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争斗。

只不过律香川、孙剑不同。

律香川是孙府的总管,虽然有一身深不可测的武学修为,可大部分的时候都以运筹帷幄著称,是孙府极其有名的智囊,因此律香川考虑的事情远远比孙剑多。

想到极有可能和万鹏王决战,律香川就神情凝重。

倒是孙剑不一样。

孙剑一向负责孙府人手的招募以及门人弟子的训练,擅长武!

孙剑其实很早就对十二飞鹏帮有些不满了,很早就认为凤城这个地方只需要一个主人——孙府、十二飞鹏帮之间迟早要分出个高下,也唯有击溃了十二飞鹏帮,孙府才能将势力继续扩张下去。

孙剑一直认为若非是万鹏王的十二飞鹏帮这些年来的牵制,孙府的势力也不会这些年来扩张的如此缓慢。

孙剑得出这样一个结论并不是没有道理的,身在长安的上官金虹也曾说过——孙玉伯、万鹏王都为一世枭雄,只可惜他们相遇在了同一个地方,因此互相牵制,使得彼此之间的能力才华难以全然施展开来,否则孙玉伯也好、万鹏王也罢,都不仅如此势头。

上官金虹的这一席话江湖上许多人都知道,也不少人都非常认可,特别是了解孙玉伯、万鹏王的人。

一直以来对于十二飞鹏帮的态度不明的孙玉伯说出了这样一番站在十二飞鹏帮立场对立面的话语,孙剑不是恐惧,忌惮,而是兴奋。

一种建功立业,开疆拓土的兴奋。

孙剑恨不得立刻便和万鹏王决战。

也正在律香川、孙剑思绪万千的时候,引起孙玉伯说出那番直接站在万鹏王对面的柳随风已抵达了快活林。

快活林是个逍遥快活的地方,但也不仅仅是逍遥快活的地方。

柳随风的脑海中便有快活林的资料。

在许多人瞧来凤城的格局是双雄争锋,可柳随风认为凤城的格局已不仅仅是双雄争锋,而是三足鼎立。

所谓的三足便是孙府、十二飞鹏帮以及快活林。

快活林就是那只没有任何显现出来的足,可从这些年来孙玉伯、万鹏王对待快活林的太多来看,快活林一直都是属于孙府、十二飞鹏帮以外的势力。

而且无论孙玉伯还是万鹏王在抵达快活林以后,都并未做出什么逾越快活林规矩的事情,这实在是极其难得的。

快活林的老板被成为高老大,原名高寄萍,是个从泥泞之中崛起的女人,家世身世都很寻常不过。

因此按照道理来说高老大也不可能有资格和孙玉伯、万鹏王平起平坐,柳随风也就不能不得出一个结论,快活林的背后也一定有一股令万鹏王也好、孙玉伯也罢的可怕力量支持,以至于孙玉伯、万鹏王这两位枭雄也不敢做出任何不规矩的行动。

柳随风在步入快活林之前,就已经将快活林研究了一遍。

他从来都不是个喜欢犯错的人,他一向认为人可以死,但不能死在粗心大意之下。

可柳随风又偏偏喜欢冒险,如今这次前往快活林也是冒险。

——李秀宁请来的杀手,极有可能就是快活林的杀手,柳随风入快活林,简直就等同于羊入虎口,可柳随风偏偏一点也不在意。

夜色刚至的时候,柳随风、中原一点红一前一后来到了快活林。

中原一点红和柳随风一直相距十二三步,两个人仿佛毫不相干一样,可若有人仔细去瞧,就能发现柳随风四周无论有什么风吹草动,都被中原一点红掌控着。

一栋非常大的院落,七八间各式各样的屋子。

有些屋子的装饰非常的华丽,有些屋子则有些普通。

这个在凤城看上去实在并不算很起眼的建筑,正是快活林。

门口有个栏杆,上面挂着一口已经褪色了的木牌,上书快活林。

这个地方看上去实在不像是快活林,至少绝非是非常华丽贵气的地方,只不过柳随风很快就没有这种感觉。

他认为这里的确是快活林。

一个女人立在快活林的大门前。

这个女人穿着一身火红色的长袍,身上带着非常珍奇的珠宝。

这个盛装打扮的女人,简直就是世上最艳丽无双的鲜花,无论什么人只要瞧上一眼,便会忍不住多瞧上几眼。

柳随风也一样。

柳随风瞧见这个女人的时候,他的眼睛就亮了起来,随即便笑了起来。

这个一身珠光宝气一身贵气的女子也笑了起来。

一阵风吹过,这位看上去仿佛二十出头但又三十左右的女子,也如风一般的飘到了柳随风面前。

女人对着柳随风微微点头,柔声问道:“柳先生是来喝酒的,还是来赌钱的?”

柳随风有些诧异问道:“你知道我是谁?”

“柳随风。”女人补充道:“柳先生在长安一战以后,现今江湖上没有人的风头及得上阁下了,倘若连这样的大人物都不知道,快活林也没有必要开下去了。”

这个女人的一番言语,也证明了一件事——快活林在凤城有着非凡的势力,这势力或许并不逊色于孙府、十二飞鹏帮。

身份被识破,柳随风还是非常从容镇定。

柳随风玩味望着眼前的女人道:“你既然知道我的身份,那你知不知道我是来干什么的?”

女人笑了笑:‘大概能猜测出一些,不过我一向不喜欢猜测客人的心思,因此猜测总有出错的时候,而我一向不喜欢出错,快活林也不能出错。’

“快活林从没有错过?”

女人道:‘我从没有走错一步。’

柳随风望着眼前这个女人,拍了拍手道:“很好,我也希望高老大这次也不会走错。”

女人点头:‘是的,我不会走错。’

这个女人不是别人,正是快活林的主人高老大。

可高老大为什么纡尊降贵出现在这里呢?

第九十五章、身轻如燕胡金袖

有些女人如罂粟花一般致命而危险。

她们的身上时时刻刻能流露出一种勾魂夺魄的气质,只要你不留神,便会被他们勾走了魂魄,高老大就是这样一个女人。

关于高老大的过去,知道的人已经不多了。

但高老大是凤城公认三个不能招惹的人之一,还有两个就是孙玉伯、万鹏王。

被这样一个可怕的女人盯上实在并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至少他已经如坐针毡了,如若是平时,他绝不愿意和这种女人有如何接触的,可如今中原一点红并没有法子,因为柳随风已决定留在这里了,因此他也不能不留在这里。

柳随风和中原一点红的想法是截然不同的,柳随风并不惧怕危险,而且柳随风一向认为只有在危险之中才能瞧见许多稀奇古怪有趣的事情,面对高老大这样一个危险的女人,柳随风居然只是感觉有趣,而且随遇而安,他想要瞧一瞧高老大到底玩什么把戏。

柳随风来快活林本来想赌几把的,可如今已将这个念头抛诸于脑后了,他现在只想瞧一瞧这位高老大到底能玩出什么名堂出来。

她瞧见了一头野兽。

柳随风在高老大的眼中就是一头无所畏惧的野兽,一个从来不知道害怕是何物的野兽。

高老大一向认为这种人是最危险的,因为这种人到底能做出什么事情出来,没有人知道。

他和中原一点红的想法几乎是一样的,她实在不愿意和柳随风有任何接触,可为了那几个弟弟,为了他的得力下属,她不能不和柳随风接触。

这份复杂的心思被高老大很好的隐藏了下来。

高老大指着身后那间最宽敞最明亮最喧哗热闹的屋子道:“柳先生来之前,已经有几位朋友在等待柳先生了,他们现在就在那个屋子中。”

柳随风只是瞥了一眼那屋子,忽然问道:“那是不是赌坊?”

高老大微微一笑:“哪里的确是豪赌的地方,今日更是有万众瞩目的大赌徒在哪里对赌。”

柳随风嘴角勾起了一抹玩味的笑意道:“等我的是赌徒?”

“不止是赌徒。”

高老大说完这句话就不说话了。

柳随风也知道不用问了。

而这个时候中原一点红已大步流星往前走,中原一点红的一只手握住剑。

柳随风将中原一点红的动作都瞧在眼中,但没有阻止,他相信屋中并没有什么危险的,可柳随风也忍不住感叹:一个人这一生若能有中原一点红这样的人成为朋友,那也实在是愉快的事情。

门被中原一点红用剑鞘挑开了。

屋中明亮的灯火便照射在原本就很亮的院中。

柳随风可以瞧见几个极其醒目的人,其中三个居然是燕南飞、侯希白以及关玉门。

这三个人非常醒目,不是因为柳随风认识这三个人,而是因为其他所有的赌徒都四四方方立着,唯有六个人是坐在高高的太师椅上的,因此也使得这些人不能不醒目了。

柳随风在这些赌徒眼中也是非常醒目的,因为中原一点红挑开屋门以后,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柳随风的身上了。

高老大立在柳随风身侧,伸手做出了一个请的动作,笑吟吟道:“看来柳公子似乎也感觉今日有些意思了?”

柳随风微微一笑:“的确有趣极了,不过高老大若能称我为柳大哥那就更有趣了。”

柳随风说着就快步走入了这间赌徒云集的赌坊。

侯希白、燕南飞对着柳随风挥了挥手,他们的面色很红,不是那种赌输了亦或者赌赢的红,而是一种醉红。

柳随风远远就可以瞧得出他们已经喝了不少酒了,而且长长赌桌上也放着六坛酒,其中两坛已斜斜倒下了。

柳随风玩味望着侯希白,笑道:“现在我开始有些怀疑了,你们是不是喜欢上我了,因此我到哪里,你们就跟到哪里,如果是这样,那我就开始有些头疼了。”

柳随风似乎真的很头疼,拍了拍脑袋。

侯希白、燕南飞愣了一下,苦笑了一声。

而一侧一位身穿漆黑丝袍的女子直接就开口笑了起来。

这个女人看上去给人一种说不出的惊艳,说不出的优雅,甚至还带着一种说不出野性的女人。

这是个一眼看上去就非同寻常的女人。

这个女人笑起来的时候也给人非同寻常的感觉。

寻常女子笑起来的时候,或多或少有些遮掩以及羞涩,可这个女人笑起来的时候,是那种非常愉快非常开心非常自然的笑,笑的甚至说不出的豪迈大气。

屋中摆放的六张太师椅,这个一身黑色丝袍,但袖口绣着金丝牡丹女人,便坐在其中一张太师椅上,而且坐在关玉门的对面。

女人笑了以后还不够,而且指着柳随风大笑道:“关二说自己遇上了个颇为有趣的人,而侯希白、燕南飞也说遇上了个无法无天的人,原本我是不相信的,可如今本姑娘不能不信了,柳随风,你实在是个有趣的人,有趣的我几乎都快爱上你了。”

这也是个不寻常的女人。

一个寻常的女孩子家是不可能将爱这个词随随便便道出口的。

可柳随风居然一点惊讶的表情也没有,似乎认为别人爱上他本就是非常自然而然的事情,柳随风甚至在问:“那你准备什么时候爱上我?”

燕南飞、侯希白原本已有了七八分醉意了。

他们入快活林本是不想赌的,他们甚至原本没有入快活林的念头,可当他们得知柳随风一定会入快活林,因此他们就提前一步来到了快活林。

他们两人和关玉门、卜鹰两人对赌了三把。

他们不是赌钱,而是赌酒。

一把一坛酒,三把三坛酒。

两个喝了三坛酒,而且都还是后劲很大的酒。

如若不出意外,他们很快便会彻底醉了,可柳随风一席话却令他们消了几分醉意,再次望向柳随风的时候,他们的眼神也不是醉醺醺的了,而是一种说不出的幸灾乐祸——世上还没有任何人敢调戏胡金袖胡大小姐。

不仅侯希白、燕南飞,关玉门、卜鹰两人望着柳随风的眼神也很古怪,很玩味。

身轻如燕胡金袖虽然论骁勇比不上生裂虎豹关玉门,但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难缠人物,在武林人士的心中仅仅逊色于被成为女妖怪女魔头的风四娘。

无论什么人瞧见了,都要头疼。

今日的确是好戏连连。

胡金袖也笑了起来,笑的简直如花儿般灿烂,夺目。

第九十六章、再逢赌局

她是个喜欢招惹人的人。

无论什么人她都敢招惹,无论什么人,她都能招惹得起。

江湖上几乎没有什么人对她有任何的法子。

当然有时候江湖上的人也会招惹上她,可无论什么人招惹上了她,那就等同于遇上了大麻烦,而是那种恨不得跑到天涯海角,深山老林,永远不见天日的大麻烦。

如今柳随风招惹了她,柳随风也似乎为自己招惹了一个大麻烦。

胡金袖在笑,笑的愉快极了,曾经有人夸赞她的笑容比起黄鹤楼的风景还美,她本是个美人,笑起来就更美了。

可卜鹰、关玉门一点感觉不出美,只有幸灾乐祸的望着柳随风。

柳随风神情悠然,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犯下了什么错误。

此时此刻的柳随风居然还非常从容的望向关玉门、卜鹰,又扫过侯希白、燕南飞。

当然还有一个人!

这里有许多人,但能坐下的只有六个人。

这个人坐在头秃如鹰,眼神也锐利如鹰的卜鹰对面。

这人穿着一身非常寻常不过的衣裳,身上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装饰,唯一还算显眼的便是这个人的腰间斜插着一口剑。

一口没有剑鞘的剑。

这口剑看上去都有斑斑锈迹,实在不算是一口好剑。

如若这样一个人走在长街上,都会被人当作极其落魄的江湖人,根本也不会让人多瞧上一眼,可如今这个人坐在宽大屋中的六张太师椅上其中之一,那就不能不引人注目了。

“高老大告诉我,有几位朋友在等我。”柳随风:“我确信自己在江湖上根本没有什么朋友,因此我实在想不出是那位朋友在等我。”

胡金袖抬起白嫩嫩的小手,一只手托着腮帮,笑吟吟道:“高老大说的自然就是我了。”

她对着柳随风眨了眨眼睛,看上去更可爱更迷人,也更勾魂了。

柳随风笑了笑,望着胡金袖道:“可今天以前,我们似乎从来不认识?”

“你错了。”胡金袖道:“是今天以前你不认识我,但我一直都知道你,一直想见你,一直想成为你的女朋友!女朋友是不是也是朋友?”

这一番话语落下来,场面就更热闹了。

身为胡金袖的朋友兼对手的卜鹰、关玉门这一刻也情不自禁笑了起来。

其实胡金袖、柳随风还未相见以前,关玉门就曾思忖过这两个江湖上一等一有趣的人相见是何等场景?如今眼前这一幕可还真没有令他失望。

柳随风笑得更愉快了,他似乎刚才根本没有见过胡金袖,又非常仔细的将胡金袖全身上下打量了一遍。

胡金袖可以感觉柳随风那仿佛有穿透性的视线,可胡金袖还是保持着笑容,她出道江湖十年,身为赌徒也赌了十年,在江湖上见过了太多太多有趣的人事物了,因此也至于近些年来也感觉世上没有什么人能令她感觉有趣了,但如今柳随风却给了她一种很有趣的感觉,甚至还有一些刺激。

胡金袖狠狠瞪了柳随风一眼,娇嗔道:“你干什么这么瞧着人家?”

柳随风收起了那略带侵略性的视线,微微一笑道:“因为我在思忖你是不是有资格做我的女朋友。”

胡金袖甜甜道:‘现在呢?你瞧出来了没有?’

柳随风点头:‘我已经瞧出来了,你这样漂亮风情的女人,即便成为皇后也都是有资格的,自然也有资格成为我的女朋友,因此你现在是不是我的女友了?’

胡金袖笑的更甜了:“现在还不行。”

“为什么还不行。”

胡金袖叹了口气,道:“因为十年前我踏足江湖以后,便订下了个规矩,无论什么人要成为我的男人,都必须给我杀一次,只有杀一次而不死,那才能成为我胡金袖的男人。”

每个人的心跳都在加快,每个人的眼中都露出了兴奋与刺激之色,除了柳随风。

只要是不笨的人都能瞧得出身为天下间最有名三大赌徒之一的胡金袖似乎也准备要和柳随风订下一个赌了。

这个赌和关玉门的赌居然是一样的,还是赌柳随风的命。

唯一不同的是赌局中的两个人都是这个赌局的要素之一。

这难道就是胡金袖对柳随风的报复吗?

每个人暗自思忖,又忍不住吸了口寒气。

招惹胡金袖就等同于招惹了大麻烦,而一个一心要杀人的胡金袖,那这个麻烦简直就是比天还打了。

柳随风也愣了一下,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话惊讶到了。

可柳随风居然很快就回过神来,微笑问道:“你为什么订下这个规矩?”

胡金袖说:“我一向是个喜欢招惹麻烦的人,如今江湖上要杀我的人至少有五百个了,而且个个凶神恶煞极其可怕,如若我的男人连我的出手都避不开,那迟早也会死在那些人的手中。”

柳随风道:“因此你是为了我好?”

“是的。”胡金袖眨着眼睛望着柳随风:“你答不答应呢?”

柳随风耸了耸肩:“你都已经说是为了我好,那么我怎么可能不答应呢?只不过我们具体如何赌呢?”

胡金袖拍手笑了起来。

这一刻的胡金袖全身上下的气质都发生了变化。

这一刻的胡金袖在其他的赌徒眼中见识就是至高无上的神祇,身上那种天上地下谁与争锋的气质自然而然的流露出来。

胡金袖眼睛在发光,看着柳随风:“你离开凤城以前,我会对你出手一次,我只出手一次,你若胜了,那便是我的男人。”

“我若败了,自然也就死了。”

“是的。”胡金袖笑吟吟道:‘其实你也不亏的,因为我知道李秀宁也已准备杀手杀你了,她还有两次的机会。’

她说完这句话,指着坐在太师椅上柳随风唯一断定不出来身份的中年男人,道:“你知不知道他是谁?”

柳随风自然不知道。

胡金袖笑吟吟道:“他叫李神通,我相信你应当知道这个名字。”

柳随风眼中一闪而过的精芒。

李神通,李渊的胞弟,柳随风如何不知道呢?

柳随风原本已经坐下了,但忽然站起身来。

柳随风坐下的时候,给人一种很慵懒很随意的气质,可柳随风一站起来,每个人都忽然感觉柳随风忽然变成了一口出鞘的剑。

实际上柳随风一站起身,剑也要出鞘了。

柳随风的手握住了剑。

他望向了笑吟吟立在人群中,但依旧格外耀眼的高老大。

他问了一句:“这里可不可以杀人?”

第九十七章、九节铜鞭

高老大怔住了,每个人也都呆住了。

柳随风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柳随风要在这里动手吗?

所有人都在疑惑,都在自问,但有一个人没有。

这个人就是腰间斜插着一口绣剑的李神通。

他能感觉得出柳随风身上那股杀气。

只有真正要杀人的时候,才能流露出的那种杀气。

柳随风做事一向是出人意表的,这点许多人都知道,可知道不等同于预料得到,至少柳随风忽然开口的这个问题,没有任何人预料到。

高老大毕竟是屹立凤城十多年不倒的三巨头之一。

高老大用那双妩媚的桃花眼,望着柳随风:“你要在这里杀人?”

柳随风点头:“我若不杀人,便不会问这种话,这里是你的地盘,因此我要问你。”

高老大的一双眼睛更明亮了,明亮的甚至有些刺眼,眼中的笑意已经不见了,声音也忽然变的说不出的冷冽:“如果我不允许呢?”

柳随风耸了耸肩,微微低头:“抱歉。”

抱歉两个字落下,柳随风那握剑的右手将剑拔出了剑鞘。

刹那,柳随风的手心爆射出万道剑光,朝着李神通斩下。

这突如其来的出手,突如其来的杀招,直袭李神通。

可李神通没有失神,没有错愕,也没有惊讶,李神通在柳随风出手的那一刻,也已站起身。

李神通起身就向后退,一连退了七八步。

而距离他身后三步远就围上了人,可李神通后退的畅通无阻,因为所有立在李神通身后的人,都仿佛被一股无形的气墙撞飞了出去。

李神通一连后退八步,这才止住退势。

他才一定,剑就翻然拔出了腰间。

一口上面有着斑斑红点的绣剑。

剑势挥洒而出,刹那便给人感觉仿佛忽然下了一阵暴雨,纷纷扬扬挡住了那万道剑光。

两口剑碰撞。

铿锵的一声。

柳随风并未退,反而往前再进一步,手臂一震。

剑划过绣剑,朝着李神通左臂斩下。

这一剑算不上是任何可怕的招式,只有快狠准。

快狠准便是死亡。

只要能剑快狠准发挥到极致,任何人都将死在这一剑之下。

好快的剑!

李神通心中暗暗一惊,可心神不乱。

他扭身一动,以小腹被划过一道伤痕的代价,避开了这一剑。

但他也要柳随风付出代价,因此他挥出了绣剑。

生锈的剑再一次挥出。

这一刻剑化作了一道火光,朝着柳随风的脖颈斩下。

这一剑要将柳随风人头两分。

柳随风冷冷一笑,往后退半步,长剑往上一提,夹住了斩下的剑。

铿的一声,星火四溅。

在这星火四溅中,每个人都忍不住惊呼起来。

他们发现李神通那口生锈了的剑居然断了。

生锈了的剑,本来就很脆弱,断并不是很奇怪的事情。

可这口生锈的宝剑却是似断非断。

这口剑从交锋之初断裂,可断离的部分居然出现了一条极细的红色丝线。

这条丝线牵连着剑。

因此这口剑此时此刻也不像是剑了,反而是长鞭。

断下的剑尖在李神通的控制下,朝着柳随风的眼睛袭去。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柳随风也没有想到。

可柳随风的应变也极快,柳随风身子往后一弯,瞬间伸出左手,在千钧一发之际夹住了刺向眼眸的剑尖。

“好!”李神通大笑一声,随即招式再一次变化。

李神通没有出手之前,给人感觉是个很从容很深沉的人,可李神通出手以后,给人的感觉变的说不出的狂热好斗。

李神通猛然一甩,被柳随风夹住的短剑居然再断成三截。

三截都被红线牵扯着。

这一甩之剑,剑尖便挣脱了柳随风的手,柳随风也在这一瞬间向后退。

这一刻众人也终于能瞧得出李神通手中的绣剑是什么兵器了。

李神通的绣剑看上去是绣剑,但实际上是一口剑形的九节铜鞭。

这口铜鞭的每一处都用一种极细极牢固的细线牵扯着,而且每一截铜鞭附近都有相应的机关,使得铜鞭可以为剑,也可以变成铜鞭。

虽然是一种武器,但可以当作两种武器来使用。

当然最可怕的地方是这种武器令人防不胜防。

柳随风也没有想到,因此险些死在这铜鞭之下。

只不过柳随风还没有死,他的手中还有剑。

而李神通也没有任何停手的意思,他的身子才一定,立刻如闪电般朝着柳随风冲了过去。

已现出原形的铜鞭随即挥舞起来。

铜鞭挥动如疾风,攻势如飞泻而下的瀑布,霸道刚猛!而且铜鞭挥动之间,也根本没有瞧得出铜鞭在什么方位,极其诡异莫测。

柳随风还是头一次遇上用鞭高手。

面对如狂风卷巨涛的攻势,柳随风从容不迫,向后退。

柳随风退,四周的人,也向后退。

因为每个人都瞧得出两人要进行一场真正的生死对决。

这大堂虽然不小,可人实在太多了,没有人愿意死在殃及池鱼之中。

一鞭横扫,直接将巨大的赌桌击成七八片,切口处极其的平整,快刀斩过。

柳随风已全然放弃了攻势,只是以极其巧妙快速的轻功疾闪以及手中三尺青锋防守。

因此这一刻在任何人瞧来,柳随风就如狂风暴雨中掀起了惊涛骇浪大海中的一叶扁舟,随时都将覆灭浩瀚巨海之中。

眼里过人的卜鹰、关玉门也都生出这种念头。

但至少有两个人不是这样思忖的。

燕南飞、侯希白不这样思忖。

燕南飞脑海浮现了一个非常惊世骇俗的念头:“柳随风其实并非不是没有任何反手之力,而是在瞧,在瞧李神通的武功招式。”

不得不说这个念头实在很大胆,如若是第一次瞧见柳随风出手,燕南飞还不会生出这样的感觉。

但燕南飞已经不是第一次瞧见柳随风出手了。

长安城柳随风和上官金虹未战以前,柳随风曾和突厥第一青年高手跋锋寒交手。

当时跋锋寒左手刀、右手剑,施展出攻如猛虎,似梦幻空花的刀剑齐杀招式,柳随风也是不停闪避,最终挥出一剑,决定胜负。

那一幕和眼前这一幕实在太相似了,燕南飞不能不将这两战联系在一起,但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战比起昔日那一战还要惊心动魄。

不过十个呼吸间,这间原本气派的大堂,已是一片狼藉

每个人都已经立在门口、窗户、墙壁四周,给柳随风、李神通留下了大片交锋的空间。

李神通的长鞭霸道而且诡异快速,没有人知晓李神通挥出了多少鞭,柳随风闪避了多少鞭,身上中了多少鞭。

但柳随风的身上多了至少四处血痕。

分别是胸口、大腿、手肘以及小腹!

柳随风一直在退,给人感觉仿佛随时都要覆没。

可忽然柳随风盯着了,剑在一次挥出,不是守势而是攻势。

他已厌倦了,因此他出剑了。

第九十八章、追杀者与被追杀者

他已经厌倦了,当他厌倦的时候,就会想方设法摆脱厌倦。

有时候有些厌倦是他摆脱不了的,但有些厌倦他可以摆脱得了,特别是对对手武学的厌倦,他便可以摆脱得了。

柳随风摆脱厌倦的方式很简单。

出剑便可。

一直在守的柳随风终于开始攻了。

柳随风挥出了剑。

剑以一种非常优雅的姿势挥出。

这一剑的动作,任何人都能瞧得清楚,因为这一剑实在不快。

这不快的一剑,面对的是千重万重的鞭影,剑切如鞭影之中。

鞭影瞬间消失了。

那口已经一点也不是绣剑的九节铜鞭,其中有五截卷住了柳随风挥出的剑,可也只是卷住了剑,剑还是可以动。

剑身发出一阵颤动。

随着这一阵颤动,一股可怕的力量传入了李神通的手臂,李神通的右手轻轻一颤。

这一颤的动作发生的时候,李神通的心就已经沉了下去。

他发现自己要败了。

这一颤其实就是个破绽,极其致命的破绽。

他只希望柳随风不要寻到这个破绽,但柳随风偏偏寻到了这个破绽。

柳随风也在李神通手臂一颤的瞬间,以优雅手法缓慢挥出的一剑,瞬间挣脱了铜鞭的纠缠,化作一道闪电斜戳李神通的咽喉。

闪电一剑!

这一剑已用到了柳随风自创的闪电一剑。

长剑过境,简直如闪电一般。

只瞧见一道光闪,剑就已抵住了李神通的咽喉。

这一剑还没有要李神通的命,可这一剑发出也已将李神通的命掌控在手心了。

好快的一剑,好可怕的一剑!

卜鹰、关玉门眼睛都已在发亮。

他们和侯希白、燕南飞不一样,并未瞧见过柳随风和人交锋,也并未瞧见过柳随风施展这招闪电一剑,因此他们瞧见的时候,显得格外的惊艳。

其实侯希白、燕南飞也一样惊艳,但已经是第二次瞧见了,也并不太惊讶了。

他们惊讶的不是剑法,而是柳随风能轻而易举窥视出对手的破绽,再加以利用变成自身的优势。

这一战其实并非是李神通败给了柳随风的武功,而是李神通败给了柳随风那种对于战斗敏锐的嗅觉,比起野兽还要敏锐的嗅觉。

瞬间的捕捉战机,瞬间的出手,瞬间的得手。

这一刹那的机会,柳随风能捕捉得住,而且敢出手。

这种本事除开天赋以外,那也只能在一场场与死亡为伍的可怕决战之中,才能磨砺出来。

九节铜鞭还在李神通的手中,此时此刻九节铜鞭又已经变成了一口生锈的铁剑。

李神通握着这口剑,看上去还是和刚才一样没有什么区别,大概唯一不同的地方也就是李神通的胸前多了一口剑,一口随时都能要他性命的剑。

李神通神情不变,眼中因战斗而生出的狂热在胸口这口剑下,渐渐便的沉冷沉稳。

李神通盯着柳随风的剑,也望着柳随风那冷淡的面孔,冷冷道:“好剑法。”

柳随风微微一笑:“这本就是极好的剑法,迄今为止还没有几个人能避开我这一剑,你也不能。”

“是的,我不能。”李神通道:“我若能,或许你已经死了,我是为了杀你而来的。”

柳随风道:“我知道,因此我才会对你出剑,只不过现如今我不会杀你,我说过给李秀宁三次杀我的机会,如今她还只用了一次,因此这场游戏还要继续下去。”

柳随风说话的时候,是带着笑声带着笑意的。

可每个人听见柳随风的话语,都会情不自禁生出一阵寒意。

柳随风虽然在笑,可每个人都感觉仿佛步入了一个四面埋伏杀机四溢,以鲜血与死亡为基底的世界。

一个可怕的世界。

李神通心里也是一阵毛骨悚然。

他曾见过柳随风,但柳随风并未见过他。

他也曾好好研究过柳随风,可他从不了解柳随风,柳随风不是个他能了解的人。

如今李神通跟不了解了,他感觉自己和柳随风之间是两个世界的人,这一刻他不知道柳随风要干什么,但李神通能感觉得出柳随风在进行一个计划,一个可怕乃至于丧心病狂的计划。

因此李神通心中已生出一阵寒意。

李神通感觉全身仿佛被冰封住了一样。

可李神通并不害怕,脑袋也更庆幸,人也更冷静了。

李神通冷冷望着柳随风:“你既然不杀我,又为什么对我出剑?”

柳随风悠悠然道:“我若不对你出剑,那这场杀人与被杀的游戏岂不无趣?”

李神通不明白,但也继续听。

他相信柳随风还有话要说。

柳随风停顿了一下,果真很快就开口了。

柳随风望着李神通道:“我对你出手,只是希望你帮我转告一句话给李秀宁:我给她三次杀我的机会,而我杀你也可以给你三次机会,如今是第一次,等三次机会过去,那我就不能不杀你了。”

柳随风说完这句话就收起了剑。

剑入鞘中,一片寂静。

这一刻的寂静,并非是平静,而是一种暴雨风来临前的寂静。

柳随风这一席话也意味着柳随风绝不肯就这样任人宰割,即便是对方是李阀,也不例外。

这从追杀行动之中,柳随风一直处在一种极其被动的局面。

因为柳随风是被追杀者,而李秀宁是策划追杀行动的人,即便柳随风因和关玉门的赌局,成为了江湖上最炙手可热的人物,可也已经不能改变被追杀的这个事实,可柳随风这一番话落下,也意味着柳随风并非是被动的被追杀,而且也将进行追杀。

追杀与被追杀的关系这一刻已经不那么明确了。

李秀宁要追杀他,他要击杀李神通,彼此之间的关系就已经变得非常的玄妙了,也变的更加紧张了。

至少李秀宁已经不能利用身在暗处的优势进行肆无忌惮的蛰伏等待机会,因为在那些杀手蛰伏的这段时间,柳随风极有可能会突然出手,要了李神通的命。

李神通是李家极其重要的人物,因此杀手也不能不加快行动了。

凤城的风云已因这一剑这一战而掀起了腥风血雨了。

第九十九章、行踪败露

当赌场出现了一场几乎已经见生死的决斗以后,赌场也不能不暂停歇业了,这个时候正是快活林做生意的最好时候,可柳随风、李神通的决斗发生以后,快活林的主人高老大当机立断,立刻将所有人清楚了赌场,但并未请出快活林。

愿意留下来的人,可以留下了,一切吃喝玩乐的花销减半。

高老大做出这番决断是干脆利落的,几乎在李神通、柳随风争斗结束以后,就开口宣布了。

每个人都表示非常理解,何况这间专门用来赌的屋子已因李神通、柳随风的决斗已一片狼藉了。

八位身强体壮的大汉快速清扫屋子,很快屋子就被打扫的干干净净了,所有人都已经离开了,甚至高老大自己也一样,但还有六个人留了下来。

李神通自然是不能不走了,任何人被人击败,面子上都会不太好过,何况李神通本就是很有名气的人,更何况柳随风的这条消息实在太重要了。

柳随风坐上了李神通坐过的那把太师椅上,也取代了李神通的资格,和关玉门、卜鹰、胡金袖、侯希白、燕南飞呈六角对立而坐,他们的中间摆放着一张宽大的圆桌,将六人完全的隔开了。

柳随风一只手靠在圆桌上,视线已经落在卜鹰、胡金袖以及关玉门的身上了。

柳随风视线大部分都落在卜鹰、胡金袖的身上。

这两人分别是天下第一、第三大赌徒,也是天下间极其有名的人,当然更重要的是这两人是关玉门请来的。

而关玉门是柳随风的对家,柳随风不能不注意这两人,只不过柳随风的视线并未在这两人的视线停顿太长的时间,几乎不过三四个呼吸间便收回了视线,落在了关玉门的身上。

柳随风道:“我们的赌局还算不算数?”

关玉门冷冷道:‘我关玉门说过的话从来都算数。’

柳随风瞥了胡金袖、卜鹰一眼道:“因此他们是你请来的公证人亦或者帮手?”

关玉门道:“他们既是这场赌局的公证人,也是这场赌局的帮手,当然,你若有意见可以提出来。”

从刚才到现在,关玉门一直都没有吃,因此看上去精神实在有些疲惫,但关玉门在说话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吃圆桌上摆放的各种点心佳肴。

关玉门一边吃一遍回答柳随风的问题,苍白的面色渐渐红润了不少。

这个人仿佛是一刻不吃,就会死掉一样。

柳随风摇头:“我没有意见,我只是想确认他们和你我之间的关系而已,你呢?你有没有问题要问我?”

关玉门当然有问题。

关玉门指着侯希白、燕南飞道:“你知不知道他们是来干什么的?”

侯希白、燕南飞因为和关玉门、卜鹰、胡金袖对赌,喝了不少酒,可如今这两人面上虽然还有酒红,但已醒了至少七八分了。

柳随风微微一笑:“原本我不太清楚,可你问我那我就有些清楚了,看来他们是帮我来摆脱李秀宁的三次追杀的。”

燕南飞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认为我们是帮你摆脱追杀而来的,我们似乎才见过第二次。”

柳随风淡淡道:“你们会出现在这里,就已经证明了一切,若非快马加鞭,我们怎么可能在这里相遇。”

燕南飞不说话了,也没有否认。

柳随风再次望向关玉门道:‘如今我已经有三个帮手了,而你只有两个帮手,因此我似乎占据了优势。’

关玉门头也眉头抬,继续吃着,可冰冷的声音已响起:“你似乎忘记了对你威胁最大的人。”

柳随风微微一笑:“这种事情我怎么可能忘记呢?若我忘记了,大概就不会和李神通一战了。”

这句话说的似乎有些莫名其妙,可这一刹那间,在场五个人脑海都生出了万千思绪,得出了万千结论。

他们在精挑细选以后得出了三个极可能是柳随风目的的结论。

一、柳随风和李神通交手,要将自己被追杀的被动局面,转为主动,让李秀宁派遣的杀手不能不快速执行杀柳随风的行动。

二、柳随风和李神通的交锋其实也是为了试探,不是试探他们这些人,而是试探快活林的老板娘高老大高寄萍。

一般人都认为快活林是寻欢作乐的地方,可快活林却有着极其可怕的杀手,高老大也是个极其可怕的人。

李秀宁请的杀手是不是快活林的杀手呢?

三、中原一点红。

柳随风入屋以后,中原一点红便消失了。

中原一点红欠柳随风一条命,自然不可能无缘无故消失,他们每个人都相信中原一点红就在柳随风的附近,那么换而言之中原一点红极有可能监视到了杀手,乃至于可能对杀手出手。

柳随风又笑了起来。

柳随风的笑容看上去颇为得意。

柳随风扫过若有所思的五人:“看来你们应当明白我的意思了,但不管如何三次刺杀没有结束以前,这场赌局都不算结束,因此无论你们也好,我也罢,都有赢的机会,如今我们就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吧。”

“很好,柳随风,今日以后,那你就小心一些了。”

卜鹰第一个鼓掌拍手,一脸玩味笑道。

柳随风耸了耸肩,瞥了胡金袖一眼,悠悠然道:“我这人一向喜欢辣手摧花,当然如若是胡大小姐这样的大美人对我施展美人计,那我也会怜香惜玉的。”

胡金袖狠狠瞪了柳随风一眼,那一眼颇有千娇百媚,勾魂夺魄的意味,柳随风也感觉心仿佛已醉了。

柳随风到底是什么人?

这一刻,屋中五个人都在思忖这个问题,他们实在看不透柳随风,他们不知道柳随风是什么性情,他们也不知道柳随风到底要做什么事情,柳随风的一切对于他们来说都是谜。

而这一刻高老大已经拉住了孟星魂的肩膀,将孟星魂拖入了一栋极少有人踏足的小屋。

她见到孟星魂的一瞬间,只说了一句话:你已经暴露了。

第一百章、席卷凤城的风暴

高寄萍还不是高老大之前,只不过是个很寻常的女人,甚至于在世人眼中说不出的低贱。

高寄萍曾经去偷过,去抢过,甚至也去卖过。

这是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去,可若没有这段不堪回首的过去,那就不可能有如今的高老大,甚至可以说高寄萍这个人或许早在多年前就已经死了。

这是一段高寄萍都不愿意想起的过去,知晓高寄萍这段过去的人,也根本不多。在大部分人的眼中高寄萍永远是那个威风八面的高老大。

不过也不是没有人知晓高寄萍的过去。

孟星魂就是其中一个。

孟星魂只不过是江湖上一个籍籍无名的人物,只不过孟星魂也只是无名,而并非没有本事。

有名的人未必有真本事,无名的人也未必没有真本事。

名气和本事不是可以用来相衡量的。

孟星魂就是一个籍籍无名但偏偏极其有本事的人,也是这次答应李秀宁的任务,负责杀柳随风的杀手。

孟星魂就是快活林的杀手。

因此中原一点红这个超一流的杀手判断是非常精准的,李秀宁请的杀手果真在快活林。

孟星魂是很尊敬高老大,而且也正是因为和高老大一同经历了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去,孟星魂对高老大更尊敬了,甚至愿意为高老大杀人。

若没有那段过去,那他已经是个死人了。

他不但是高老大的杀手,而且也是高寄萍的弟弟,收养的弟弟。

孟星魂已经开始厌倦的杀手的生涯了,他希望能生活在光明之下,哪怕是如流星一般转瞬即逝也愿意,可一日是杀手,一生都难以脱离杀手这个行业,至少高老大没有收山以前,他以及其他几位杀手都不会脱离杀手这个行业。

孟星魂笔直立在高老大的面前。

他微微低下头,这个世上也只有高寄萍能令他如此尊敬了。

高寄萍是很清楚孟星魂对她的情感的,这些年来生活在一起,从艰难困苦的日子,到如今的飞黄腾达,他们的生活环境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甚至于他们之间的关系也一度发生了可怕的变化,但唯一不变的是,彼此之间那一份亲情的牵挂与牵绊。

故而在人前一向都是笑着说话的高老大,面对孟星魂等人的时候,神情都会比较凝重。

每个人都有许多种不同的面目,在外人面前她是高老大,但在孟星魂等人面前,她只是高寄萍,只是她们的大姐。

高寄萍横凝重的望着孟星魂,冷冷道:“你是不应当动杀机的。”

孟星魂点头:“我明白,因此我的身份已经暴露了。”

高寄萍冷冷道:“柳随风突然和李神通交锋,本就是非常奇怪的事情,可这种事情对你来说应当不算奇怪!毕竟你已在江山阁经历了一次,为什么这次还会上当?”

孟星魂沉默。

在江山阁中,柳随风以酒壶壶盖试探出了杀手就藏匿在江山阁的雅室,后来若非有李秀宁的出现,孟星魂也没有把握可以逃出生天。

如今这次也一样。

他的杀机一动,虽然并未被柳随风捕捉到,但已被中原一点红捕捉到了,若非高寄萍反应极快,命令同样为杀手的石群引开中原一点红,如今他的身份已经彻底暴露了。

想到这里,孟星魂的心更沉重了。

可孟星魂更清楚,此刻不是思忖这些事情的时候,他现在需要回答高寄萍的问题。

孟星魂沉默了半晌,才开口:“昔日我承蒙三小姐的搭救,我欠他一条命。”

这件事高寄萍是知道的,因此高寄萍并未怪罪孟星魂私自接下这担子生意。

高寄萍冷冷道:“因此李神通是李秀宁叔父,你就忍不住多管闲事?”

孟星魂沉默,这一刻的沉默只能是默认。

高寄萍的眼中闪过了一抹凌厉之色,甚至如若有人仔细瞧,可以瞧得出高寄萍的眼中甚至闪过了一抹愤怒的火光,但很快高寄萍就克制住了自己。

高寄萍盯着孟星魂,一字一句道:“计较也已经没有任何用处了,如今首要任务是如何刺杀柳随风,让你还上李秀宁的人情!以如今的情况看来,以你一人之力,是不可能杀得了柳随风。”

孟星魂点头:“从这些天的接触以及了解到的资料来看,想要暗杀柳随风的确极其困难,柳随风不但冷静睿智,而且似乎对于各种各样的暗杀手法极其了解,也时时刻刻准备应付人的暗杀。”

高寄萍问道:‘这些时日柳随风是否露出过破绽?’

“有,一共露出了十三次破绽。”孟星魂道:“可对于这十三次破绽,我都有疑虑,我认为这是柳随风故意引我出手。”

高寄萍眼中一闪而过的寒光:“刚才柳随风和李神通的交锋,也是破绽,可那个时候即便柳随风对你没有防备也没有用处,你当时若出手,关玉门、卜鹰、燕南飞、侯希白都会不约而同阻止你,世上还没有什么人能在这四人眼皮子底下杀人。”

孟星魂也只能承认,这是事实。

高寄萍道:“如若不出现关玉门柳随风对赌之事,你几乎一点机会也没有,但如今关玉门、柳随风对赌,卜鹰、胡金袖自然也将插手,而多情公子侯希白、燕南飞也会插手,因此局面也就愈加的混乱了,杀手在混乱之中可以寻到绝世良机,可无论什么绝世良机在另一个杀手眼中,也是绝世破绽,若要杀柳随风,就不能不先支开中原一点红,乃至于杀死中原一点红。”

这也是非常明显不过的事实。

孟星魂道:‘中原一点红身为江湖上最有名气的杀手之一,还能活到现在,自不是浪得虚名之辈,要杀中原一点红的人不少,可这些人都已死在中原一点红手下了,不到万不得已,我不想和中原一点红交手。“

高寄萍冷冷道:“如今已经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但关于中原一点红这个人,你可以不用理会,我会为你摆平这个人!我也会让叶翔、石群两人协助你进行这次暗杀行动,不过仅仅你们三人也未必能杀掉柳随风,因此你们若要杀柳随风,不能不和卜鹰、关玉门、胡金袖联合,当然也可以去找万鹏王。”

高寄萍眼中闪过了一抹阴狠之色:“万鹏王手下十二飞鹏帮之一的萧银鹏的九位得力下属被柳随风以木筷格杀,这笔仇以万鹏王的性情,不能不报,这是你可以利用的地方。”

孟星魂深深吸了口气,沉声道:“因此如今我刺杀柳随风这件事也已经成为了席卷凤城的一场风暴?”

“不错。”高寄萍道:‘这场风暴有多少人席卷其中,没有人知道,甚至这场风暴极有可能改变凤城上下的局势,因此在这场风暴中快活林一步都不能走错,错一步极有可能就是挥别,你也不能错,我不希望失去你、叶翔、石群、小何四人中的任何一人。‘

孟星魂心中升起了一阵暖意,可面色还是冷静沉稳,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冷冷道:“我绝对不会错,大姐你放心。”

高寄萍锋锐的眼神忽然一柔,一呆,说了句让孟星魂心颤的话:“你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称呼了,可真是怀念啊。”

高寄萍轻轻下了一声,面色更柔了,但很快高寄萍又恢复了冷静锋锐,又便是了铁血无情的高老大:“谋定而后动,我相信你应当明白我的意思。”

第一百零一章、柳随风的推断

柳随风再次见到中原一点红的时候,中原一点红左臂中了一种叫流星镖的暗器,索性暗器上并没有下毒,否则中原一点红也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来。

柳随风见到中原一点红以后,什么话也不说,乘着租来的马车,立刻离开了快活林。

柳随风是黄昏时分入的快活林,而离开也不过酉时末而已。

马车上无论柳随风也好,中原一点红也罢,都并未谈论伤势是否严重,柳随风直接步入正题:“伤你的人是谁?”

中原一点红:“快活林的杀手,但不是你和李神通交锋时候那个要对你下手的杀手。”

柳随风淡淡一笑:“快活林不止一个杀手,只不过李秀宁能请得动快活林所有杀手为他出手?”

“任何事情都有可能。”中原一点红:“还有一件事,高寄萍应当也知晓这件事,即便没有参与这件事,但也一定和这件事有关,接下来你将如何?”

“我已许诺下来给李神通三次机会,如今我放过了李神通,现如今自然要进行第二次第三次刺杀。”柳随风眼中一闪而过的冷光道:“你可不可以帮我找到哦李神通的藏身之地?”

中原一点红皱眉:“今日你还要出手?”

柳随风点头:“有些事情宜早不宜迟,但今日的出手不是为了杀李神通,而是要警告李神通我会杀了他。”

“一个时辰后,我们在江山阁汇合。”中原一点红简单包扎了一下手臂上的伤势,随即跃下了马车,消失在了黑暗中。

柳随风没有阻止中原一点红。

有些人是阻止不了的。

马车上,柳随风闭上了眼睛。

他是个喜欢思考的人,每天都会对自己做出的事情进行思考。

每天他都会留下一段时间思考每天发生的事情。

柳随风一向认为一个不懂得思考的人,在江湖上是很难生存下去的,江湖不但有风花雪月,刀光剑影,更有阴谋诡计,可怕至极的阴谋诡计。

现如今凤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都是在他的牵引之下发生的,可柳随风隐隐有一种感觉,这次赌局与刺杀并不是那么简单,如今已经牵扯到了凤城三大势力——快活林、十二飞鹏帮、孙府。

柳随风总感觉这幕后一定有一双手暗中操纵这一切,甚至于柳随风认为凤城也将因为这一次的事情而重新洗牌。

如今一切的人都已经摆在明面上了,可暗中是不是有人,就不知道了。

现如今的线索看上去已经是非常明显了,可纷乱错杂,具体谁与谁的干系,一时之间也难以道得清楚说的明白。

柳随风本意味着这只不过是一场简单的刺杀与赌局,但如今看来这场刺杀与赌局的外衣之下,应当还藏有不为人知的辛密。

柳随风一向喜欢刺激,对于刺激的事情也一向不拒绝。

现如今既然危险已经步步逼近了,那他也要步步逼杀。

李神通是李渊的胞弟,是李阀极其重要的任务,杀他这件事情实在不应当惊动李秀宁李神通两个人,何况李秀宁更擅长江湖之事,可李神通偏偏也被惊动了,柳随风不能不怀疑李神通有其他的目的。

这也是柳随风为什么要对李神通出手的另外一个极其重要的原因。

——李神通是个极其重要,但本不应当出现在凤城的人物,可如今偏偏已经出现了。

那么想要破局,便可从杀李神通开始。

李神通既然是个重要的任务,那也绝对不能这样去死。

杀李神通已成为了必然。

柳随风实在是个他人读不懂的人。

看上去非常突然施行的事情,可在柳随风的脑海中已思忖了许多遍了,这也为什么权力帮帮主李沉舟认为柳随风是个天生的阴谋家的原因所在。

抵达江山阁,柳随风等待了半个时辰,中原一点红出现了,并且带来了柳随风想要的消息。

“李神通如今在一品茶庄,孙玉伯也出现在了一品茶庄,但很快就离开了。”

柳随风沉默了下来,过去了半晌,柳随风才开口道:“三十年前孙玉伯带着三十个手下入主凤城,成为了凤城最可怕的势力。”

中原一点红不明白柳随风为什么说这番话,但点了点头:“迄今为止江湖上还没有任何人能知晓孙玉伯的过去?三十年以前孙玉伯在江湖上做出的事情,没有任何人知道,甚至有人认为孙玉伯本就是那个时候入的江湖。”

柳随风冷冷一笑:“可江湖上还有一种传言,孙玉伯其实就是天机老人的弟弟或者儿子,而且二十年前上官金虹和小李飞刀一战之前击杀了天机老人,据传闻当世孙玉伯似乎要入长安,但最终似乎被什么人阻止下来了。”

中原一点红盯着柳随风:“你认为孙玉伯和李神通联合起来,要对付金钱帮!”

柳随风冷冷一笑:“这种可能并非没有!而且最有趣的是如若孙玉伯执掌凤城,那便就等同于在金钱帮的总舵长安城放下了一口刀一口随时都要命的刀,自长安一战以后,上官金虹和李渊的关系已是势同水火了,虽然明面上没有表现出来,但也曾参与长安一战的你应当也瞧得出。”

中原一点红也不能不承认。

中原一点红并不是个笨人,只是不愿意思忖而已,他宁愿出剑杀人,也不愿意太多算计。

“换而言之,李秀宁对于你的刺杀虽然看上去轰动天下,但实际上李渊将更重要的任务交给了李神通?”

柳随风悠悠然道:“我记得大隋天子身侧的帝师,也是靠山王杨林的结义兄弟铁胆神侯朱无视复出以后曾对杨广提出以江湖制江湖的策略,杨广欣然接受,如今李渊也未必不是图谋以江湖制衡金钱帮,毕竟上官金虹、李寻欢的二十年之约已经过去,江湖上又有那个不忌惮金钱帮呢?忌惮的最好解决方式便是除掉消灭。”

“事情或许如你预料,但如今这一切只不过是你的揣测。”

柳随风点头:“因此我需要证明我的观点,那么我就不能不再麻烦你了。”

他虽然说是麻烦,可一点也不客气。

中原一点红也不以外,和柳随风相处这段时间,中原一点红看出柳随风的确是个从不客气的人。

“你想要我干什么?”

柳随风道:“金钱帮虽然并未扩张江湖势力,但我相信凤城这等重地也一定隐藏有金钱帮的人马,我要你帮我找出他们,我要见他们。”

这就是柳随风证明自己推断的法子。

这个法子是极简单极快速的法子。

——一件事如果知晓目的,那应付起来就简单多了。

中原一点红很快就离开了。

柳随风轻轻叹了口气,他实在不希望这件事情演变成这种地步,否则那就真不太好玩了,席卷进一次漩涡就已经足够了,他不希望席卷进第二次,特别是如此被动。

柳随风温和的笑容渐渐消失了,眼中闪过了一抹戾气。

柳随风从来不是什么脾气极好的人,若他的脾气好,在大宋武林也不会有人认为他怙恶不俊、残忍无情了。

遇上了一些他不满意的事情,柳随风一向杀伐果断,斩草除根毫不留情。

柳随风不介意被利用,但如若想将他如傻子一样卷入漩涡中,他必然要那个人付出惨重的代价。

一口梅花镖出现在了柳随风手心,柳随风的嘴角勾起了一抹令人不寒而栗的寒气,今夜注定不是个安稳的夜晚。

第一百零二章、背后势力

孙玉伯虽然已经走了,但李秀宁还在一品茶庄,也见到了李神通。

李神通简单精炼讲述了快活林的来龙去脉,说完李神通深吸了口气道:“李家没有怕死的人,不过即便要死,也必须将任务完成,否则我也死不瞑目。”

李秀宁的声音更冷了,面上更带上了可怕的杀机:“叔父的意思我明白,但秀宁的话也请叔父记住死并不是困难的事情,困难的是如何有价值的去死,现如今即便叔父死在了柳随风的手下,也不能保证我们的行动会成功,而且根据我们的调查快活林、十二飞鹏帮背后都有高人支撑,不是轻易可以覆灭的。”

如若柳随风听见李秀宁、李神通这番对话,定然能明白,他的推断果真没错,李秀宁、李神通居然真是打算利用这件事使得孙玉伯一统凤城,成为威胁金钱帮的一口锋锐尖刀。

李神通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讶之色:‘十三年前,入主凤城的万鹏王背后的人,不是上官金虹?’

李秀宁摇头:“孙玉伯原本也以为是上官金虹,毕竟万鹏王在入主凤城以后,曾连续三次去金钱帮拜访,可根据孙玉伯最近得到的消息,万鹏王背后的人不是上官金虹,而是比上官金虹更可怕的人。”

江湖上没有什么人比上官金虹更可怕,比上官金虹更可怕的人,只有一种可能,不在江湖而在朝堂。

李神通深吸了口气:“可是四大门阀中人?”

四大门阀是岭南宋阀、独孤阀、宇文阀以及李阀。

其中独孤阀、宇文阀中人是杨广亲信,特别是独孤阀阀主独孤凤和杨广是表兄弟,至于南岭宋阀盘踞一方,几乎是割土称王的局面,李阀阀主李渊权倾一方。

四大门阀各有优势,但也都各自派人渗透江湖,为自己所用。

但李秀宁的答案不是。

“不是。”李秀宁道:“根据孙玉伯的调查,万鹏王背后之人极有可能是靠山王杨林,甚至可能是铁胆神侯朱无视。”

李神通忍不住深吸了口凉气。

杨广真正信任的人从来只有两个半,靠山王杨林以及帝师铁胆神侯朱无视两人,还有半个便是独孤峰!

李神通感觉这件事的确麻烦了,倘若十二飞鹏帮的背后是靠山王杨林亦或者铁胆神侯朱无视。那就真正麻烦了。

但李神通毕竟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因此李神通很快冷静下来,沉声道:‘如若是靠山王杨林是十二飞鹏帮的背后靠山,那还好一些,毕竟靠山王杨林虽然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但不擅长谋略,可若是铁胆神侯朱无视,那就不妙了。’

李秀宁苦笑了一声,神情也格外凝重。

“我也曾听父亲提起过铁胆神侯朱无视,二十三年前,铁胆神侯朱无视未有为情所伤之前,曾协助文帝处理朝堂大事,手段谋略智计都绝世惊艳,许多非凡的大手笔都是朱无视的杰作,故而先帝感念朱无视的劳苦功高,故而分封朱无视为铁胆神侯,但二十三年前朱无视却突然销声匿迹,极少出现在朝堂之上,而据传当年朱无视和不败顽童古三通因为一个女人打了一战,随后浪迹天涯四海为家,近年靠山王杨林三顾茅庐,才将朱无视请入朝堂。”

李神通沉声道:“随后朱无视入朝堂以后,针对天下混乱的局面向杨广提出十条策论,杨广全部采纳,其中一条便是以江湖制衡江湖?”

李秀宁道:‘的确如此,可以江湖制衡江湖,不是一时能成就之功,需要旷日持久!而朱无视一向是个谋定而后动的人,因此我怀疑朱无视消失匿迹的二十三年,或许已在江湖上布下了各种各样的暗桩,而若万鹏王是朱无视布下的暗桩,那么想要除掉十二飞鹏帮就极其不容易了。’

协助孙玉伯一统凤城,李神通本来就知晓这绝非是容易的事情,可如今听来,更是麻烦了。

李秀宁道:“十二飞鹏帮背后的人无论是靠山王还是朱无视,都不是好对付的,若是朱无视,或许朱无视手下的天地玄黄四大密探也极有可能会出现在凤城,而快活林也绝非是易人之辈,快活林的老板高老大本就是个极难对付的人,而且根据我们的人的探查,高老大通晓搜心剑法。”

李神通忍不住跳了起来,全身都是一颤。

李神通一双眼睛仿佛冒出了火光,死死盯着李秀宁道:“搜心剑法,你是说搜心剑法?”

他实在太激动了,以至于一个问题重复问了两次。

李秀宁能理解李神通的激动。

李秀宁一字一句说道:“不错,正是魔门八大高手之手阴癸派宗主阴后祝玉妍自创的搜心剑法,故而快活林极有可能便是魔门的势力,高老大甚至可能是阴癸派一个极其重要的弟子。”

李神通长长吐了口气,过了半晌,才缓缓道:“换而言之,如今协助孙玉伯一同凤城,几乎已成了奢望?”

李秀宁道:‘这其中未尝没有机会,但绝对不能急于一时,这其中有太多的东西需要考究了,绝对不能有任何的着急,孙玉伯可以为了天机老人报仇,等待二十年!我们若一时三刻都等不了,实在不配和老伯为伍。’

李神通点了点头。

两人有继续交谈了一些其他的事情,忽然一个长相憨厚木讷的剑客推门走进了这间极少有人踏足的屋。

这人并未对李神通、李秀宁有任何的客套,只是沉声说了一句:“赶快离开,柳随风来了。”

一句话说完,剑客便走出屋门,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李秀宁没有走,只是立在原地。

李神通也没有动,若有所思。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李秀宁、李神通对视一眼。

李神通道:“柳随风是凤城唯一难以掌控的变数。”

李秀宁浅浅一笑:“变数也代表着机会,也代表着可能。”

李神通点头:“不错,或许我们应当和柳随风坐下来好好谈一谈了。”

李秀宁淡淡道:“前提条件,他能来到这里。”

李神通、李秀宁居然不走了,反而坐下来。

李秀宁泡茶,等待贵客到来。

而剑客已冲了出去,迎向了柳随风。

第一百零三章、嵩阳郭定

夜黑风高夜,最适合杀人。

柳随风是独身一人,闯入了一品茶庄。

一品茶庄在李神通抵达以后就关门歇业,不做生意了。

大门是紧闭的,柳随风跃过高墙,出现在茶庄的内院。

今天实在是夜黑风高,天上无星无月,只有茶庄中灯火,可灯火并不是很明亮,而且只有一间屋子有灯光,难以照亮院子。

院中的一切几乎都是模糊的,柳随风一跃而入落下的方位,更是伸手不见五指。

柳随风刚一落下,立刻就朝着那间亮着灯的屋子走了过去,只不过柳随风才走到走廊,就不能不停下脚步——走廊前的一根木柱下,居然立着一个人。

这人背靠着木柱立着,穿一身漆黑的长袍,腰间斜挂着一口漆黑剑鞘的长剑,这个人给人的感觉仿佛整个都融入在了夜色中了。

柳随风第一眼瞧见这个人的时候,脑海就生出了一个念头:这个剑客若能当杀手,定然是极其可怕的杀手。

原因无他,这个人看上去实在太平凡,除开一双略带锋芒的眼睛以外,这个人全身上下任何地方都看上去平凡至极,木讷的长相、平凡的气质,普通的穿着。

这样一个人若成为了杀手,必然极其可怕。

可柳随风只瞧了这个人第一眼,柳随风就知道,这个人不是杀手。

这个平凡木讷的人眼中带着一种傲气,一种即便死在对方手下也不会改变的傲气。

这种傲气唯有真正的武者,真正的剑客才能拥有。

柳随风一向很欣赏这种人,因此柳随风瞧见剑客的时候,很快就止住了面上的笑意,变的也慎重起来了,一双眼中也射出了冷冽的精芒。

四道视线半空如剑一般的碰撞,爆炸出无声无息的星火。

两人只是对视了一眼,就已明白彼此是个适合一战的对手。

他这一趟是来找李神通,可如今他也明白,若要找李神通,就不能不过面前这人这一关。

柳随风望着这个木讷的剑客,剑一般的眼神又扫过了木讷剑客全身,最终落在了剑客的面上,忽然道:“你是嵩阳铁剑郭定?”

郭定微微一怔,沉声道:“你知道我?”

柳随风淡淡道:“自嵩阳铁剑郭嵩阳折戟在了夺命剑客荆无命手下以后,嵩阳郭家便再没有出现顶尖剑客了,直到五年前,郭家有人继承了嵩阳铁剑的名号,而这个人就是郭定。”

柳随风指着郭定腰间那口铁剑道:“我不知道你这个人,但不能不知道这口剑。”

嵩阳铁剑,昔日百晓生兵器谱上排行第四,仅次于天机棒、子母龙凤环、小李飞刀,是江湖人眼中梦寐以求的武器。

“不错,我就是郭定。”郭定承认了自己的身份:“你呢?你是不是柳随风,你是不是来杀李神通的?”

柳随风负手而立,微笑道:“是。”

郭定深吸了口气:“阁下既然是杀李神通的,那就不能不先过我这关。”

“李神通是你什么人?”

郭定摇头:“我和他只见过一面。”

“他对你有恩?”

“无恩。”

“对你有仇?”

“无仇。”

“既然无恩无仇,你为什么阻止我杀他?”

郭定冷冷道:“有些事非他做不可,因此你若要杀他,不能不先杀了我。”

柳随风闭上了嘴,只是望着郭定,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柳随风才再一次慢慢开口道:“嵩阳铁剑驰名江湖已久,今日能一睹嵩阳铁剑风采,也不算白来,你可以出手了。”

这一席话也已使得柳随风、郭定两人之间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了。

在这漆黑的夜色下,昏暗的院落中,柳随风、郭定不能不交锋。

窗户忽然打开了,屋中的灯火从窗户落在了院中,也可以瞧见李秀宁、李神通两人立在窗前望着窗外,准确来说是望着柳随风、郭定。

柳随风本来是为了李神通而来,但如今柳随风眼中只有郭定了,而完全已不在乎李神通、李秀宁如何了。

同样,此时此刻郭定的眼中也只有柳随风了。

“你在担心郭定会死在柳随风的剑下?”

李神通一眼就瞧出了李秀宁的担忧。

李秀宁眉宇间流露出了凝重之色,道:“我相信即便是昔年的嵩阳铁剑郭嵩阳也未必能击败柳随风,而郭定。”

她的话语还没有说完,就被李神通打断了。

“你知不知道为什么郭嵩阳死后,郭家二十年来没有一个人行走江湖?”

李秀宁摇头。

李神通深深吸了口气道:“因为郭家老奶奶有令:武学造诣达不到郭嵩阳那种程度,不许出郭家半步,以免丢人现眼。”

李秀宁深吸了口气,望着李神通:‘叔父的意思是郭定在剑法上的造诣已经超越了郭嵩阳?’

李神通道:“即便没有超越郭嵩阳也不会逊色于郭嵩阳。”

李神通露出了淡淡的笑意,望着一脸错愕的李秀宁:‘你是不是还不相信?’

李秀宁苦笑了声:“难以置信。”

李神通笑的更愉快了:“你若知晓郭定此番出现在凤城是为什么,那你就不会不相信了。”

李秀宁脑海忽然冒出了个念头,忍不住脱口而出道:“荆无命,难道郭定是为了荆无命而来?”

李神通点头,做出了明确的答复:“郭定正是为了杀荆无命而来,若郭定的武功比不上郭嵩阳,又如何敢杀荆无命?”

众所周知,昔年嵩阳铁剑郭嵩阳便是折戟在夺命剑客荆无命之手,虽然那一战的战况已是不祥,可以荆无命这如日方中的盛名来看,倘若郭定的本事比不上郭嵩阳,郭家老奶奶也不会允许郭定出现在江湖。

嵩阳郭家恩怨分明,欠债还钱杀人偿命!

因此荆无命欠郭嵩阳的命,必须以鲜血来偿还。

李秀宁也已相信郭定的武功应当不逊色于郭嵩阳,可她还是轻叹道:“可即便是郭嵩阳在世,也未必能击败得了柳随风。”

李神通沉默了。

他也不能不承认这个事实。

柳随风已经接连击败了百晓生兵器谱上玉箫道人、银戟温侯吕凤先两位名人,随后更和上官金虹进行了一场迄今为止都为江湖人津津乐道的绝世之战,郭嵩阳虽然在百晓生兵器谱上排行第四,可能击败柳随风吗?

这点李神通也不能不承认,他没有十足的把握。

而在李神通、李秀宁交谈的时候。

柳随风、郭定拔剑了。

第一百零四章、剑之力快

人在江湖,总有不能不出手的时候。

人在江湖,也总不能不面对死亡。

江湖本就是残酷的,本就是弱肉强食的世界。

江湖人出手都有属于自己的理由,有些理由的出手,就不能不赐予对方失望,譬如仇恨!

有些江湖人之间的出手便是仇恨,不是你便是我活的仇恨,在这种仇恨力量的驱使之下,两人也只有分出胜负生死。

有些人的出手是因为好奇对方的本事,而这种出手显然也就成为了较量。

还有一些人之间本没有任何仇恨,可因为他们的立场不同,而且尖锐对立,因此他们也不能不对彼此出手。

这种情况之下的出手也有两种可能,第一种便是分胜负不决生死;而第二种可能便是决生死而不分胜负,亦或者说生者便是胜者,败者便是死者。

柳随风、郭定之间就是第三种情况。

柳随风和郭定素不相识,可柳随风要杀李神通,但郭定要护佑李神通,因此两人也就不能不交锋了。

可这场交锋是决定生死的交锋还是只分出胜负的交锋呢?

出剑的柳随风也不知道,柳随风只知道剑是一定要拔出剑鞘的。

他可以退,但他不愿意退,因此他拔剑。

而郭定是绝对不能退,绝对不能走,因此他也只有拔剑。

两道剑光冲天而起,将黑暗的院落照亮的仿佛如白昼一般。

剑光璀璨如流星掠过,说不出的风华绝代。

一场顶尖剑客的对决就此拉开了序幕。

李神通在郭定、柳随风交锋的时候,就已闭上了嘴,他左手提着毛笔,右手捏着宣纸,记载着柳随风、郭定交锋的招式,准确而言是记载柳随风的招式。

李秀宁对于这一幕已经见怪不怪了,李神通并不仅仅是第一次做这种事。

柳随风在长安城进行的四场决战,其中有三场李神通都做出了这样的记载。

李神通比起别人来说有个天生的优势,那便是过眼不忘!除此之外在书画上面都独到的造诣。

非常寻常不过的线条便勾勒出了柳随风的招式特点。

前面三次柳随风的出招,李神通都记载了下来,可也只能只得其形不得其神,李秀宁曾问李神通可寻出柳随风的破绽,李神通只是一脸苦恼摇头,可李神通依旧契而不舍,记载下来了这场精彩绝阵的剑客对决。

郭定手中的嵩阳铁剑并非是郭嵩阳的那口剑。

但这口铁剑的铸造样式铸造工艺以及外观和郭嵩阳的那口嵩阳铁剑如出一辙。

漆黑的剑鞘,漆黑的剑身,朴实无华的雕琢,唯有剑穗是郭家老奶奶亲自编织的,是鲜红色!

除此之外都是黑。

漆黑本就是最接近死亡的颜色,这口嵩阳铁剑挥动起来,也便赐予人的死亡。

嵩阳铁剑昔日能名列百晓生兵器谱上第四,原因绝非是嵩阳铁剑是多么可怕的兵器,而是因为使用嵩阳铁剑的郭嵩阳是个极其非凡可怕的人物。

嵩阳铁剑并不是那种削铁如泥的神兵利器,他的锋锐程度甚至比不上寻常的宝剑,但嵩阳铁剑宽大厚重,每一击击下都如山岳崩坠,再加上郭家独特的剑法,使得嵩阳铁剑不但重如山岳,而且快若疾风。

一个人的武功倘若同时拥有了重如山岳的力道以及快如疾风的速度,那这个人想要一败都很困难,这也是为什么昔年百晓生为两河一带的江湖人士排列兵器谱时,郭嵩阳名列第四的原因。

如山岳一般沉重,如闪电一般的快速。

每一击下来,柳随风感觉山岳般的力量,闪电般的速度,压力如千重巨浪永不止息的呼啸而来,一重胜过一重,无论力道也好,速度也罢,都在增长叠加。

柳随风感觉自己仿佛已经置身在了一个可怕至极的漩涡之中。

郭定拔剑的一刹那,柳随风选择剑剑对碰的时候,这种局面就已经形成了。

柳随风难以在腾空跃起,身躯甚至只能立在原地,以手中宝剑对郭定那四面八方袭来的铁剑,进行一次又一次的防守。

柳随风出手一般都是攻,而极少用来守。

可柳随风和郭定的交锋,自第一招以后,便是守,而且还是那种不能不守的守。

一剑快过一剑,一剑重过一剑,剑剑都可要人的性命,剑剑都令柳随风感觉如在刀山火海中走过了一般。

柳随风立在的地方是一方大理石,可随着两人的交锋,大理石也已经塌陷碎裂了下去,而柳随风的身子也随即往下沉。

随着交锋的继续,柳随风的膝盖一下的部位,都已陷入了泥土中了。

这一刻郭定出剑的速度力量更快,而且快到了难以预料,没有预兆!重到不可琢磨,难以揣度。

郭定施展的是郭家剑法,但郭定显然已经剑郭家剑法修炼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以至于演变成为了自身独有的剑法,而最可怕的是郭定每一次出手,给人感觉都不像是什么剑招,甚至让人看来仿佛是胡乱挥出的招式,可每一招对柳随风的反击都有奇特的压制效果。

这个人居然将剑法的剑招从有形修炼到了无形,柳随风也已不能不承认这的确是个难得一见的绝世剑客。

李秀宁、李神通瞧见郭定以狂风暴雨般的见识彻底压制住了柳随风的出剑,一时之间也愣住了。

在他们的记忆中,即便柳随风面对强如上官金虹的出招,也有反击的余地,可如今柳随风居然全面被郭定压制住了,而且从柳随风不停下陷的身子可以瞧得出柳随风的确是被压制了,死死的压制。

难道柳随风就这样败了吗?

这个念头情不自禁在两个人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可也仅仅只是一闪而过。

他们都是见过柳随风和人交锋的,他们绝不相信柳随风如此轻而易举便败了。

忽然天地间响起了一声叹息声。

随即一道闪电冲天而起,刺向高天。

闪电一剑,柳随风击败许多高手的绝技。

这一剑直接就迫开了郭定那狂风暴雨般的剑势。

剑尖交击,星火四溅。

郭定自高天上俯冲而下,两剑交锋一刹那,郭定再一次腾空。

柳随风身躯下陷,但随即一用力,也腾空而起。

人与剑都腾空而起。

柳随风提剑腾空,一双眼睛冰冷无情,手中长剑忽然快速挥动,一种奇特的剑势在柳随风的手中酝酿。

“五展梅剑法。”李秀宁忍不住惊呼道。

可李神通抬头,神情凝重,手中的画笔也停下来了。

“不是五展梅剑法,那是兰花,不是梅花。”

李神通、李秀宁望着柳随风的出剑,他们瞧见的居然已经不是剑了,而是花!

不是梅花,而是兰花。

一朵兰花以一种优雅的姿态出现在了柳随风的渐渐上。

五片花瓣。

五瓣兰!

这不是五瓣兰刀法,而是剑法!

五瓣兰剑法!

第一百零五章、剑法暗器

宋国第一大帮派权力帮第二巨头流云水袖赵师容是公认天下非凡的奇女子,甚至被公认为武林十大绝色之首。

可赵师容绝非是以美色而名动天下。

赵师容以谋略才智艳颤江湖,而后便是以武功震撼天下,随后才是美貌。

赵师容的武学造诣到底有多么高深,没有人知晓。

可赵师容出道江湖以来,施展出来的两种武功,迄今为止还没有任何人能破解,其中一种便是昔日柳随风在长安城中施展出来的五展梅剑法,还有一种武功则是刀法。

五瓣兰刀法!

甚至于昔日赵师容曾左手剑,右手刀,施展出五展梅剑法,五瓣兰刀法,这刀剑合击之绝技,令提起之人都不无赞叹。

可极少有人知晓,无论五展梅剑法还是五瓣兰刀法,都不仅仅是剑法与刀法,当武者用他们来当剑使的时候,便是剑法,用来当刀使的时候,便是刀法!

此刻柳随风手中持剑,施展五瓣兰刀法!

这五瓣兰刀法便不是刀法而是剑法。

五瓣兰刀法飘逸迅捷飘忽不定。

可柳随风用来当剑法使用的时候,五瓣兰剑法却是快速凶狠毒辣!

剑出一瞬,化作了一道兰花!

郭定自天而降,自天上击下了一剑。

可这一剑还没有击下之前,郭定就感觉仿佛被毒蛇盯上了一般,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忽然涌上心头。

当机立断,郭定立刻转击为挥洒。

一片茫茫剑气如瀑布飞泻而下。

剑气在前,剑在后。

剑气席卷而下,瞬间被似飘转的兰花吸纳,兰花以一种悠然的姿态碰撞上了剑。

叮的一声。

兰花消失,唯有剑尖对剑尖。

两口当空对刺,一人自高天俯冲而下,一人腾空而起刺上高天。

这碰撞一瞬间,时间仿佛停止,空间仿佛消失。

两人仿佛在这刹那间已是静止了。

可也在一瞬间,郭定如遭雷击。

剑尖上忽然出现了一股极其古怪的力道涌入身体。

这股力道瞬间涌入身体,郭定惊骇发现这股力量瞬间破坏了右手经脉,使得右手瞬间丧失了气力。

郭定反应及时,连忙以内力平息了这股气劲,但右手无力已成定局。

柳随风飘逸下坠,如落叶一般轻轻点在了地上,随即又如狂风吹起的落叶一般,腾跃而起。

剑在挥动,剑招又已形成。

郭定已左手握剑,望着柳随风的剑,他发现柳随风的剑上已经不是兰花,而是梅花。

五展梅剑法!

孙玉伯曾和郭定谈论起柳随风在长安的四次决战,其中就使用过五展梅剑法。

而五展梅剑法便是大宋权力帮赵师容的成名绝技。

郭定神情不变,可因为吃了刚才柳随风五瓣兰的亏,这次不敢有任何大意,只要再有任何大意,那就非败不可了。

郭定不擅长左手剑,可也修炼过左手剑。

他的左手剑比不上右手剑,但也相差不远。

他左手剑施展出来的郭家剑法和右手剑施展出来的郭家剑法截然不同。

右手施展出的郭家剑法堂堂正正,力道速度都提升到了一个极致。

而左手剑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阴森鬼气,难以揣度。

往往从一个不可思议的方位,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刺向一个不可能的地方,让对方一击毙命。

这次也一样。

手腕一震,剑如毒蛇刺向了柳随风的肩膀。

这一剑刺出之前完全没有任何的预兆,可柳随风居然以五展梅剑法挡住了这一剑。

郭定被这一剑横扫了出去,飞身而退!

可在飞身而退的一瞬间,郭定的心沉了下去。

他发现柳随风的手中出现了一片树叶。

这片树叶也不知道是柳随风什么时候拾起的。

树叶在柳随风的手中。

树叶实在不是什么杀伤力的武器,甚至不能算是武器,可在柳随风这种人眼中便是武器。

特别是再这种时候。

郭定被柳随风一剑扫飞了出去,身子在半空中。

这个时候郭定已没有法子再借力了,此时此刻的出手无疑是天赐良机。

可这片树叶真能杀了郭定吗?

柳随风抛出了树叶。

这片樟树叶看上去仿佛真是被柳随风随手抛出去的一样。

因此樟树叶看上去实在轻飘飘的向着郭定杀去。

这片树叶看上去实在没有什么威力,可速度却快到了惊人的地步。

在郭定将要落地但并未落地之前,击在了郭定的胸前。

郭定以铁剑挡住这一片树叶。

树叶和铁剑碰撞。居然发出了金石之声。

铿的一声,郭定直接被那股力道击飞了出去,撞到了身后四尺远的墙壁,才止住身形。

柳随风已提剑上前,剑锋止住了郭定的咽喉。

柳随风握着剑,望着郭定淡淡道:“你败了。”

柳随风说的一点感情也没有,似乎胜也好,败也罢,都不过是寻常不过的事情。

亦或者说柳随风胜的太多了,以至于对胜没有半点的感觉了。

郭定提着剑,望着柳随风,沉声道:‘我败了。’

郭定的声音中明显带上了一种痛苦的神色,可任何人都看得出郭定虽然很痛恨自己败了,可败得的确非常有风度。

而且郭定的眼神之中没有对死亡的畏惧。

郭定很平静望着柳随风,柳随风也望着郭定,忽然收起了剑,淡淡道:“你是个绝佳的剑客,若非你对我不了解,也不可能如此快的败在我的手下。”

“胜就是胜,败就是败!”郭定那木讷的面上带上了一种郭家人的骄傲:“我败了,你便可以杀了我!”

柳随风笑了笑,忽然问道:‘我若败了,你会不会杀了我?’

郭定淡淡道:“没有到那一刻我也不知道会不会杀了你,可这一切已经不重要了。”

柳随风点头:‘是的,这一切已经不重要了。’

说完这句话,柳随风已收起了剑,锐利的眼睛如利剑般的扫向身前那栋唯一灯火通明的屋子。

李神通、李秀宁各自提着灯笼,走出了房间,走到了柳随风面前。

李神通微笑道:“你是来杀我的,我来了。”

李秀宁也笑着说了一句:‘我也来了。’

第一百零六章、第二次袭杀

杀人和被杀者之间是存在着一种非常微妙的关系。

柳随风是杀人的人,而李神通是即将被杀的人,而李秀宁则是被杀者的亲人,可他们此时此刻的关系居然非常的友善。

李神通含笑望着柳随风:“你似乎是你的第二次暗杀?”

柳随风耸了耸肩:“的确,只是不知道这次暗杀是否能成功?”

在要杀的目标面前,堂而皇之光明正大说出这番话,听起来实在有些可笑,除开郭定以外,三个人都在笑。

可他们面上都瞧不出半点的可笑。

李神通道:“虽然不久前和你对战,我受伤不轻,可这里毕竟是我的地盘,因此我还是占据优势的。”

柳随风认可了这个答案。

“可你也不能不承认我的确有杀你的资本,我也的确是为了杀你而来的。”柳随风以一种很温和的语调说道:‘现在呢?你是不是准备迎接我的暗杀了?’

柳随风抬起了手,右手。

剑在右手上,剑已直直指向了李神通。

郭定握着剑,低着头,似乎在思忖要不要出剑。

可这个时候李秀宁已经快步走了上来,李秀宁每走一步,剑就拔出一分,走过三步的时候,剑就已完全出鞘了。

剑光如一泓秋水,美人也如一泓秋水。

碧绿的剑,如美玉般的佳人,这实在是很好的美景,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口剑指着他,柳随风轻轻叹了口气,道:“秀宁小姐要杀我?”

李秀宁摇头:“我不想杀你,可他是我的叔父,如果有人要杀你的叔父,你会不会袖手旁观?”

“大概不会。”柳随风对着李秀宁眨了眨眼睛:“江湖传言对你负情薄义,你今日杀了我,可真就坐实了这个传言了。”

李秀宁浅浅一笑:“能坐实这个传言也并非坏事,至少我在江湖上行走少了一些麻烦,因此我还应当感谢你。”

柳随风、李秀宁的交谈很轻松很从容很自在,看不出杀与被杀之间的关系,也瞧不出两人即将动手的念头。

柳随风甚至于在这个时候还能拍手愉快道:“很好,这的确是很有趣的事情,既然如此,那便杀吧。”

说完这句话,准确来说最后一个吧字落下,柳随风便开杀了。

剑尖上忽然飙射出数十道剑光,瞬间李秀宁便瞧见了十几口剑,从四面八方袭杀而来。

李秀宁神情不变,不退反进,反手挥剑,剑如惊虹扫下,惊破了剑光,击中了柳随风的剑。

李秀宁行走江湖已经有不少年头了,可李秀宁在江湖上动手的次数实在不太多,江湖上也没有几个人敢不卖李阀一些面子,因此对于李秀宁武学造诣的深浅,也没有几人知晓。

此时此刻李秀宁一出手,便展现出了一流剑客的水准。

无论眼力还是出剑的速度力量技巧,都已经达到了一流境界。

但有些可惜,李秀宁在内功上不足以及剑法上颇为呆滞,虽然施展出来的招式都是威力巨大的可怕剑招,可难以和柳随风相提并论,比起刚折戟在柳随风剑下的郭定也还大有不如。

可非常奇怪,李秀宁居然能和柳随风打个不分伯仲,并驾齐驱。

李神通、郭定都皱起了眉头。

他们都是一流的高手,战斗经验更是无比的丰富,他们完全瞧得出李秀宁出招已经露出了至少四处破绽,每一处破绽都能让柳随风轻而易举击败李秀宁,可柳随风居然轻描淡写的放过了这些破绽,形成了这种不分伯仲的对局。

柳随风到底在干什么?难不成柳随风真因为怜香惜玉,故而手下留情?

郭定迟疑是不是这个念头,可李神通不认为柳随风会手下留情,他认为柳随风一定有其他的原因。

一个念头忽然闪过李神通的脑海:“难道柳随风是故意拖延自身,从而给其他人机会?”

中原一点红这位顶尖杀手的名字出现在了李神通的脑海。

中原一点红原本是刺杀柳随风的,可如今已经成为护佑柳随风的得力帮手,以中原一点红的敏锐,是否已在暗中窥视调查出什么了呢?

这个念头在李神通脑海中一闪而过,随即面色就开始变了。

他手臂一抖,九节铜鞭便从衣袖中飞了出来。

李神通忽然步如流星朝着柳随风冲了过去,铜鞭挥舞在空气中击出了强大的气爆声,震耳欲聋,声音响起的一瞬间,铜鞭就已卷向了柳随风的咽喉。

柳随风微微一笑,轻轻叹了口气,他忽然身子向后疾闪飘退,同时伸出左手轻轻一弹,便从那绚烂的剑气中击中了李秀宁的剑尖。

叮的一声,李秀宁连人带剑都被柳随风击退了出去。

同时柳随风不急不缓挥出一记飘逸出尘的剑法。

剑光横扫,长剑一挥,叮的一声。

剑便斩在了铜鞭之上,使得铜鞭不能不回退。

柳随风也退,又向后退了七八步,立在了院中的樟树前,他右手一挥,一道闪电出现在了柳随风的手中。

闪电般的一剑俯冲而下,直刺李神通。

李神通大吼一声,铜鞭挥出,身前随即出现了一片血色残云,似乎是鲜血堆积而成的,这其中蕴含着一股难以估计的可怕力量。

闪电般的剑光刺入了血色残云之中,便彻底消失了。

而柳随风的人呢?

也彻底消失不见了。

不但瞧不见柳随风的人,甚至于柳随风气息也不见了。

可郭定、李神通、李秀宁都肯定柳随风还在这院中。

院子实在太漆黑了,有许多角落都是瞧不见的,而柳随风将自身潜藏在这些角落,那几乎就等同于消失了一般。

可这消失并非是真正的消失,而是隐遁等待最可怕的一击。

这一击出手,那势必将令对手胆寒还至于死亡。

这一刻柳随风居然使用出了杀手杀人的方式。

郭定、李神通、李秀宁虽然面色不变,可心中无与伦比的惊诧——这个柳随风的身上到底隐藏了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没有人知道柳随风在哪里,柳随风已经彻底消失了,但却是那种随时会出现的消失,这种消失往往是最可怕的。

第一百零七章、草木皆兵

行走在阴暗中,惊鸿一现出现在光明之下,便是一人永远离开人间。一击不中,远遁千里,绝不留恋!

这些都是形容世上最顶尖杀手的话语,此时此刻的柳随风仿佛也已经具备了这顶尖杀手的气质。

这一刻李秀宁、李神通虽然已经瞧不见柳随风了,可他们那种不安已是更强了,四周都是黑暗,而四周仿佛都是蓄势待发的柳随风,柳随风什么时候出手,如何出手,他们都不知道,这一刻李秀宁、李神通只能全神贯注,提起十二万分的精神,不敢有任何的大意,或许被杀也就是在那一瞬间而已。

“退。”李神通当机立断说了一个字,一刹那间李神通、李秀宁以及郭定都在退,他们都退入屋中。

外面是黑暗的世界,而屋中有蜡烛灯盏,在光明之下至少被黑暗中安全许多,因此李神通、李秀宁、郭定不约而同退。

但他们不仅是退,李秀宁才入屋,反手就挥出了可怕的剑势朝着屋中挥砍出,李神通也握住铜鞭如狂风席卷天地般的在屋中挥舞开来。

他们都是聪明人,因此他们知道越安全的地方便是越危险的地方。

屋中自然是安全的,可安全就代表着真正安全吗?或许柳随风已经潜入屋中了,因此他们没有任何的商议,便出招了。

两人不约而同的出招。

这一刹那间的出手,使得屋中几乎毁掉了大半,可柳随风的半点影子都没有。

李神通、李秀宁心里一沉,全身都已在冰凉。

他们已经错了一次了,这样错的机会还有几次呢?

李神通、李秀宁没有思忖下去,他们没有时间思忖下去了。

屋中的所有东西都已经是东倒西歪了,唯有一张床还是完好无损摆放着。

李神通、李秀宁又对视一眼,这一眼之间,李秀宁再一次出手,长剑一挥,剑光横扫,木床顺便被斩断成七八截,坠落在地上。

没有人!

柳随风没有在床上。

这是第二次错,她已经错了两次了,还有几次错的机会呢?

这一刻两人的心更沉了。

忽然这个时候吹进来了一阵风,一阵尖锐的风。

风席卷入屋中,瞬间将屋中的灯盏蜡烛全部吹灭,这一刹那间屋中也是一片黑暗,什么都瞧不见。

可还是能听得见。

但李秀宁、李神通宁愿希望听不见。

因为他们又听见了一阵极其尖锐的破空声。

这似乎是剑刺出的声音,似乎是暗器的声音。声音愈来愈近,袭杀而来。

李秀宁、李神通不能不再一次出手,但李神通还是很冷静吩咐道:‘掌灯。’

他这句话不是对李秀宁说的,而是对郭定说的。

郭定已败在了柳随风手下,柳随风没有杀郭定,而郭定也不愿意和柳随风为敌了,这些李神通都明白,不过掌灯这事情并非是要让郭定对柳随风出手,李神通相信郭定愿意帮这个忙。

而他没有时间。

他不能保证柳随风是否已乘着这个时机要杀他。

柳随风答应给他三次机会,可他不希望这三次机会如此快的浪费掉。

一阵尖锐风声过去,屋中再一次恢复了光明,郭定果真已掌灯了

李秀宁、李神通刚才在那一阵风声之中出了十七八招,但击中的不过是树叶而已,一大片樟树叶。

此时此刻的李秀宁、李神通已经颇有几分草木皆兵的意思了。

李秀宁、李神通才刚刚因光明失而复得而轻叹,可这个时候她们瞧见了一个人——柳随风。

柳随风居然立在门口,提着剑,笑吟吟望着他们。

柳随风似乎一直都在欣赏他们的狼狈之态,似乎忘记隐藏自己了。

此时此刻柳随风就立在屋门前,提着剑望着他们,李秀宁、李神通心中一阵,但没有第一时间出剑,而是望着柳随风道:‘刚才是绝佳的机会,你为什么不出手?’

柳随风耸了耸肩:“我一向不喜欢背后杀人,因此我绝不背后杀人。”

绝不背后杀人。

柳随风说的很肯定,肯定的李神通,李秀宁都相信了。

可他们实在不应当相信的。

因为他们在听柳随风说话的时候,柳随风在最后一个字说完,便出手了。

剑忽然再一次挥出。

剑光如匹练般挥出,瞬间击退了反应过来的李秀宁,在这一刹那间,柳随风封住李秀宁的穴道,搂住了李秀宁的腰肢,随即剑势不止,戳至李神通的咽喉。

柳随风笑吟吟望着冷冷盯着自己的李神通、李秀宁,悠悠然道:“我已经对你们说过了,我要进行第二次暗杀了;在暗杀过程中我是什么事都做的出来的,什么话都讲的出来的,因此你们实在不应当相信我的话,因此李神通,你现在还有一次机会,你也只有一次机会了。”

说完这句话,柳随风便将剑收入剑鞘,可并非松开李秀宁这个人。

柳随风将李秀宁扛在肩上,玩味笑道:“这件事原本和秀宁小姐无关的,既然她要插手,那我也就不能不带走秀宁小姐几天,在下告辞了。”

这句话落下柳随风扛着李秀宁便消失在院中。

李神通没有追。

他不是不想追,而是没有法子追,柳随风那一剑盯住了他的穴道,等柳随风走出屋门的时候,他才解开穴道,但此时此刻追已是完了,他已经没有法子去追了。

今日这一战,李神通更了解柳随风了。

柳随风这个人的确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什么话都说的出来。

这个人做的事情不要全部相信,这个人说出的话也不要全部相信,可柳随风的弱点呢?

李神通瞧不出柳随风的弱点,如今他对柳随风的了解也只是局限于柳随风实在是个可怕的人,实在是个不容轻忽的人而已。

李神通心急如焚,但这一刻已经没有时间思忖这些了,现在他最要紧的是查看四周。

柳随风刚才的行动,是不是故意拖延时间给中原一点红。

李神通深吸了口气,他打算去见孙玉伯了。

第一百零八章、老伯的决断

凤城之内,任何消息都很难能瞒得过孙玉伯、万鹏王的耳目。

李神通星夜来到孙府时候,孙玉伯已经知晓了一切,当然连李秀宁被柳随风掳走的消息,也知道了。

孙玉伯喜欢在睡前喝点酒,再加上一些下酒小菜,唯有这样才能睡得安稳,这是孙玉伯十年如一日的习惯,李神通到来的时候,孙玉伯也正在喝酒吃菜。

律香川原本已经回到屋中躺下了,不过因为李神通的到来,律香川不能不起身亲自带着李神通到书房见孙玉伯。

律香川带着李神通见到孙玉伯以后,没有多做停顿,立刻转身要离开,但孙玉伯让律香川留下,因此律香川也只有毕恭毕敬的立在书房中。

李神通走在了孙玉伯的面前。

他是和孙玉伯见过七八面的,每次见面孙玉伯给他的感觉都是深不可测,这个老人的心思没有任何人能揣测得透彻。

今日他没有胡思乱想,直接步入了正题。

“我知道不应当这个时候见你,但现在我已经不能不来了,一个柳随风打乱了我大部分的计划。”

孙玉伯小小抿了口酒,他喝酒从不贪杯,也从不豪饮。

他放下酒杯,对李神通挥了挥手,微笑道:“你的意思我明白,原本柳随风本是你们计划中的棋子,但如今这个棋子不但失控了,而且可能要命。”

李神通冷冷道:“要掉我的命倒是无所谓,可计划是不能失败的。”

他的言语中带着一种决心,一种即便牺牲也要将计划成功的决心。

孙玉伯面容还是很从容,语气也很平静。

“你的意思我是明白的。”孙玉伯道:“正如你所说的那样,没有任何人知晓柳随风想什么,也没有任何人知晓柳随风会做什么,这样一个人本就是无法揣度的,因此我们其实也没有必要揣度他。”

李神通皱眉:“老伯你的意思是?”

孙玉伯冷冷道:“我的意思很简单,现如今我们应当专注于和万鹏王的对决,而不应当将多余的精力耗费在柳随风的身上。”

李神通面色忍不住变了,他一只手狠狠抓着意思扶手,一字一句道:“如若柳随风别有企图呢?”

孙玉伯冷冷道:‘如若柳随风别有企图亦或者说柳随风真是上官金虹的人,那么这一败我也败得心服口服,人生就是一次豪赌,我极少豪赌,可如今这一次我已经不能不赌了,你呢?你是不是已经做好赌了。’

李神通沉默了。

可李神通没有沉默太长的时间,便开口了:“我有一个要求?”

“三小姐哪里?”

李神通道:“不错,秀宁绝对不能出事,如若秀宁出事务必杀了柳随风。”

可怕的杀机一瞬间涌现出来。

孙玉伯点头:“好,如今我们还是专注眼下的事吧,如今我们比起万鹏王只有一个优势:我们已经破釜沉舟,全神贯注了,而万鹏王则不能不嫉恨柳随风这个人。”

律香川望着孙玉伯,又露出了佩服之色。

孙玉伯给人的感觉话语不多,但每次说出的话,都是一针见血的。

这的确是如今唯一的优势。

柳随风击杀了万鹏王的属下,以万鹏王的性子,不可能什么事情都不做,早上柳随风也是必然。

一个人若分神了,那便是破绽,便是机会。

律香川血液开始有些沸腾起来了,一双眼睛中也闪过了光。

他平日都是冷静理智的,可如今他看上去简直和孙剑有些像,极其的狂热,如烈焰一般。

“天时地利人和。”李神通道:“无论任何一场决战都不能不掌控这些,因此我们什么时候出手,如何出手,又派遣多少人手出手?”

孙玉伯淡淡道:“我们的目标只有一个,万鹏王!杀了万鹏王,十二飞鹏帮自然就是我们的囊中之物,而凤城势力也自然掌控在我们的手中,但任何人都休想在飞鹏堡杀了万鹏王,因此我们需要等待万鹏王出现。”

说完这句话孙玉伯望向律香川:‘这些时日我让你调查的事情,调查的如何?’

律香川立刻回应:“万鹏王极少离开飞鹏堡,不过万鹏王喜欢古董,每个月的月初都会到珍宝阁品鉴珍宝,一般都在初十以前。”

今天已是月末,并非初十。

不过律香川这一席话也证明了一件事,孙玉伯和万鹏王的交锋不过十几天时间了。

李神通只是点头,对于律香川给出的答案并没有半点质疑:“人手,老伯准备派遣什么人手进行这次行动?”

孙玉伯冷冷道:“这种事情你暂时不用知道,只不过这一战是非胜不可的,若不胜,即便击败了万鹏王,也必须付出极其惨重的代价。”

李神通点头,也不继续问下去了。

如今得到的答案,他已经非常满意了。

孙玉伯盯着李神通道:“快活林哪里,我希望你还是去一趟,我不希望他们成为第三方势力,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李神通皱眉道:“你的意思是?”

孙玉伯道:“快活林高老大背后的人,正是阴后,高老大此人颇为薄情寡义,但对阴后祝玉妍却极其忠臣,这些年来阴后祝玉妍并未让高老大在凤城扩张下去,但阴后祝玉妍是昔年风华绝代的人物,到底会做出什么事情,也没有人知晓,因此她是这一战的又一个变数。”

李神通道:“如何才能控制这个变数?”

孙玉伯淡淡道:“自然是摊牌,以你们李阀的势力和高老大摊牌,不过这不是我的事,而是你的事,我不可能包揽所有的事。”

李神通起身:‘这件事我会办好,希望老伯你也能马到功成。’

孙玉伯没有说什么了,只是让律香川送客。

律香川送走了李神通,回到书房。

这个时候下人们已经将酒菜端走了。

孙玉伯盯着律香川道:“杀万鹏王绝不是容易的事情,他心狠手辣,武功极高,特别是自创的飞鹏四十九式掌法,威力之强,几乎算得上是空前绝后,若论武功你、韩棠、孙剑都不是他的对手,因此寻找一个可以杀万鹏王的人是非常关键的。”

律香川立刻会意了孙玉伯的意思,低头躬身问道:“老伯可有人选了?”

孙玉伯道:“自然是有,否则我也不可能在这种时候对付万鹏王,只不过这个人你必须秘密去请。”

孙玉伯从抽屉中拿出一张泛黄的契约,递给律香川:“我在此人出道的时候,曾用一万两要此人杀一个人,但我一直没有让他杀人,因此要杀的名字一直是空缺的,但如今这个名字已经补上了。”

——万鹏王。

律香川已经瞧见新补上的那个名字。

律香川瞧见这个名字,深吸了口凉气,但不是因为这个名字而吸了口凉气,而是因那个泛黄的签名而吸了口凉气。

签下这封契约书的人居然是燕十三。

孙玉伯没有理会律香川的惊讶,一字一句道:“燕十三是我们这盘棋最关键的一步,绝对不能让十二飞鹏帮的人知晓燕十三入了凤城,否则一切计划都将毁于一旦。”

孙玉伯按住律香川的肩膀:‘以一向心细沉稳,谋略过人,我手下的人,也只有你才能让我完全放心。’

律香川头低的更低,腰也弯曲了,沉声道:“即便律香川死,也一定为老伯办成这件事。”

孙玉伯露出了笑意:“很好,我相信你绝不会让我失望的。”

律香川走出书房,一阵冷风吹在了他的身上,律香川感觉凉飕飕的,可一双眼睛却露出了野性的光,露出了一种说不出的愉快与刺激。

第一百零九章、大乱之始

柳随风带着一个女人回到了江山阁,准确来说是掳着一个女人来到了江山阁,这个女人不是别人,正是李秀宁。

李秀宁很不习惯被男人这样扛着,可李秀宁没有法子。

她可以挣扎,但没有挣扎,因为她从不做没有任何意义的挣扎,因此她看上去简直很配合柳随风。

柳随风开了一间客房让李秀宁住下。

一入屋中,柳随风便解开了李秀宁的穴道。

李秀宁恢复了武功,并非立刻入瞧见蛇蝎一般的对柳随风退避三舍,而是盯着柳随风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柳随风耸了耸肩,在桌上倒了杯茶水喝下,微笑道:“自然是报复,若非你,我也不会牵扯入这场即将席卷凤城的风云之中,当然也是为了保命,你若在我的身侧,我相信自己应当安全一些。”

李秀宁冷冷道:“你不害怕到时候我从背后捅你一刀?”

“这种事情我自然也是做好准备了的,其实我很期待你对我出手,因为如今你只有两次机会了。”柳随风风轻云淡道:“我相信你会配合我的,因为如今凤城的好戏才刚刚上演,瞧见我这样一个人在生死之中挣扎,难道不是愉快的事情吗?”

柳随风说着便推开了屋门,郭定就在门口。

柳随风望着郭定:“你为什么不进来?”

郭定冷冷道:“没有必要。”

柳随风笑了笑道:‘怎样你才觉得有必要?’

郭定道:“她受到伤害,即便你不请我进来,我也一定会进来。”

“她是你什么人?”

郭定道:“才见过一面,但她毕竟是我弄丢的,我不能不护佑她。”

柳随风什么话也不说了,只是合上屋门,走了出去。

夜色已深了,柳随风也感觉困了,他想好好睡一觉。

一个人倘若没有精神,那就没有法子应付接下来的事情的,何况接下来要应付的都不是消失。

凤城三大势力快活林、孙府、十二飞鹏帮都已是他明里暗里的敌人。除此之外还有胡金袖、卜鹰在一侧虎视眈眈。

这些人没有哪个是好对付的,柳随风已经是众矢之的了,在这种情况之下,能救他的也只有自身了。

因此他绝对不能犯下任何的错误。

这是一种刺激,一种在生死间徘徊的刺激。

这种刺激并非是干戈相向的刺激,可并干戈相向更刺激,因为敌人是随时可能出现,随时一出现便要你命的。

世上大概没有什么事情比这件事情更刺激了。

柳随风喜欢刺激。

可只有不死的人,才有享受刺激的权力。

但这一场争斗到底谁能胜谁能不死呢?

迄今为止没有任何人知晓。

柳随风一趟上床便入了梦想,但李秀宁翻来覆去也都睡不着觉。

李秀宁不是不想睡,而是心中有事,难以睡着。

她不是柳随风那样驰骋江湖的潇洒江湖人士,她的身上总存在责任与重担,她虽然大部分时候表现的从容自若,可事实上有多么大的压力,也只有她自己才知道。

如今发生的事情已经彻底失去了掌控。

自从柳随风和关玉门打赌以后,事情就失去了掌控了,如今凤城上下的局势已不是掌握在她的手中了,因此李秀宁如何不担心呢?

李秀宁深吸了口气:希望老伯能运筹帷幄吧。

孙玉伯一统凤城江湖势力,这对于李阀来说是极其重要的,否则对于上官金虹对于金钱帮,李阀实在难以形成实质性的威胁。

只是孙玉伯能不能成功呢?

李秀宁原本是很有把握的,可如今一点把握也没有了。

今夜不能入睡的,不仅李秀宁一个人,至少律香川也睡不着。

握着泛黄的契约书,律香川实在难以入眠,老伯交代的这次任务实在太重太重了,而且燕十三这个名字实在也太沉重太有名气太可怕了。

中原一点红是江湖上最有名气的杀手,也被称为中原第一杀手,在刺杀柳随风之前,中原一点红还从来没有败过一次,算得上是杀手界的神话。

可以中原一点红驰骋江湖十年的杀手生涯,在大隋江湖人士心中,中原一点红还担当不起中原第一杀手的名号,可有个人担当得起,这个人就是燕十三。

燕十三比中原一点红出道不过早了四个年头,燕十三做杀手买卖的次数也没有中原一点红多,可江湖上许多人都公认燕十三若一直是杀手,那便是能取代红樱绿柳等人成为天下第一杀手。

这实在是个极其可怕的人物,一个无论什么人都不太愿意得罪的人物。

而律香川便是为了这个人失眠了。

至于他为什么为了燕十三失眠,已无人知晓了,可此刻若有人瞧见律香川,就会发现律香川眼中的精芒极盛,和平日的律香川简直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孟星魂不是为了燕十三失眠,而是为了中原一点红、柳随风这两个人失眠。

前者是必须要剔除的绊脚石,而后者则是要杀的对象。

高老大已决定帮他铲除中原一点红这个绊脚石了,如今他只需要和叶翔、石群三人对付柳随风这个人了。

可孟星魂还是没有把握,半点把握也没有。

他们都是这一行的顶尖好手,可要杀柳随风,他们实在没有半点的把握,可不管如何,任务既然已经接下来了,那也只有硬着头皮上了,他们只希望计划顺利,成功除掉柳随风。

同日,关玉门、胡金袖、卜鹰三位大赌徒也在商议如何能赢下这个超级大赌局,若要赢下这个赌局,柳随风就不能不死。

萧银鹏愁眉不展,想要杀掉柳随风,原因无他,柳随风当着他的面杀掉了他的得力干将,不过在入夜十分,萧银鹏就已经不愁眉了。

原因无他,万鹏王发话了,决定对付柳随风。

萧银鹏很高兴,但又有一些担心。

孙玉伯也发话要保柳随风。

这岂非是要争锋相对?

看来凤城孙府和十二飞鹏帮终于要分出个胜负了。

柳随风是一切行动的一个点,也是中心。

这个点上衍生出了无数行动无数变化,而每一个变化便决定一场胜负,而最终谁是真正的大赢家,也只有那个时候才知晓。

可凤城的确已经开始乱了。

第一百一十章、杀手的行动

一觉醒来,天都变了。

柳随风醒来洗嗽以后,才走出屋门,入了大堂,便有人传来的讯息:刺杀行动。

讯息是刺杀行动,而署名是三口剑。

三口长短不一的剑,每一口剑书写的手法都不同,显然是三个不同的人写下的三口剑。

柳随风笑了笑,第二次刺杀终于来了。

柳随风随手将讯息递给李秀宁,李秀宁只是瞧了一眼,并没有流露出什么情绪波动,只是微笑道:“看来第二次刺杀已经开始了,这次刺杀你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三个人。”

柳随风点头:“或许不止是三个人,但不管如何,今日的确会发生有趣的事情。”

柳随风说完便不理会李秀宁了,他吃饭面点以后,便径直离开了江山阁。

虽说柳随风擒下了李秀宁,但并未对李秀宁设下任何限制与桎梏,因此即便李秀宁要走,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只不过李秀宁每走,李秀宁也似乎很想了解柳随风这个人。

柳随风的习惯是没有变的,每次吃完早饭以后,都喜欢四处走一走,熟悉四周的地势地形,今日也一样。

但今日和其他的时候是不相同的,这种不同是瞧不出来的,可柳随风感觉得出——中原一点红不在了。

柳随风原本一直感觉得出中原一点红就在附近,可如今柳随风已经感觉出中原一点红已经不见了,看来真正的刺杀便要开始了。

四周的环境,柳随风已经非常的熟悉了,也正是因为非常的熟悉,因此柳随风走进了一处地形较为复杂的小巷,这个小巷名驼岭巷。

驼岭巷的巷口狭小,最多也只能同时有三四个人通过,因此无论什么人入了这个小巷,想要从小巷中走出来,就不能不碰面。

这种碰面在寻常人眼中是擦身而过,可在杀手与被杀者之间,却是生与死的间距。

柳随风走进了驼岭巷,也便是走进了生与死。

中原一点红握住了剑,立在一处瓦顶上,身上带着锋锐犀利的杀气,盯着两个人——胡金袖、卜鹰。

胡金袖轻功造诣虽然算不上是天下无双,但也可以称得上独步天下,而且若论轻功造诣之优雅好看,即便是号称天下第一轻功高手的楚留香也未必及得上,故而胡金袖在武林中的外号是身轻如燕。

何况胡金袖手上的功夫也不差,被誉为天下间一等一难缠的人物。

但这个难缠的人物找上了中原一点红。

而卜鹰呢?

卜鹰在江湖上成名的时间,比起胡金袖还要更早一些,也只比关玉门晚。

卜鹰是天下间第一位公认的大赌徒,虽然胡金袖出世以后,风头曾一度被胡金袖所压制,但卜鹰的风采是任何人都不敢轻忽的。

卜鹰出道江湖十多年,出手的次数寥寥无几,迄今为止也是江湖上公认最深不可测的几人之一。

相对于身轻如燕胡金袖,中原一点红对于这个头顶秃着,眼神锋锐如鹰的强壮汉子,更是忌惮。

胡金袖、卜鹰一左一右困住了中原一点红,阻挡住了中原一点红的前路,如若中原一点红想要走,那就不能不突破这两人。

中原一点红握着剑,苍白的面色更如死人一般的惨败,一双眼睛发出森森绿光,暗哑的声音仿佛如厉鬼在嘶吼:“刺杀行动是不是已经开始了?”

胡金袖点头:“针对柳随风的第二次刺杀行动已经开始了,我们的任务便是阻止你。”

“你们为什么要帮李秀宁?”

卜鹰摇头:“我们不是帮李秀宁,而是在帮关二。”

关二便是关玉门,在家族排行第二,因此被成为关二,当然这个称呼也只有卜鹰、胡金袖等少数几人可以称呼得出。

不过胡金袖冷冷道:“关二的事情和我没有任何干系,我只是想看看柳随风是不是有资格做我的男人。”

中原一点红点头:“好。”

好字落下的时候,胡金袖、卜鹰都感觉四面八方涌现出滚滚杀机。

好字声音落地,中原一点红手心爆射寒光,剑翻然出鞘。

对于杀手来说,能少说话便少说话,出剑才是必要。

言语没有任何意义了,那便是拔剑。

奇快、奇狠、奇绝、奇准的剑法刹那便施展出来了。

自从中原一点红败在柳随风剑下以后,中原一点红的剑法造诣居然不退反进,反而更快更险更奇更绝更狠了。

剑走偏锋至中原一点红这等境界已是不可思议了。

“我来。”胡金袖说完这句话,人便腾空而起。

胡金袖刚腾空便消失在了原地。

刹那中原一点红四周出现出现了六个胡金袖。

六个胡金袖几乎在同一瞬间挥动双手衣袖。

漆黑柔滑的黑色长袍,衣袖上绣着金丝富贵牡丹。

这寻常不过的挥袖动作,中原一点红忽然感到十二股气劲,分别从四周狠狠疾射过来。

每一股气劲都可怕至极,令人不寒而栗。

中原一点红第一次见到胡金袖的时候,便没有小瞧胡金袖,如今胡金袖展现出来的本事,更证明他的判断是正确的。

中原一点红身形不变,可剑招忽变。

中原一点红手臂一顿,剑忽然止住,但一股可怕的剑气以中原一点红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爆射了出来。

每一股剑气都足以杀人。

胡金袖浅浅一笑,六个胡金袖不约而同腾上高天,六个胡金袖又变成了一个胡金袖。

胡金袖双腿轻踢,如云一般下坠,避开了中原一点红的出手,随即变反击开来。

卜鹰也想助胡金袖一臂之力击败中原一点红。

卜鹰看来,胡金袖、中原一点红一战不过五五之数,若加上他便有九成机会,只不过他没有法子出手。

他也有对手需要面对。

两个人,一口鲜红的剑。

“卜鹰兄,我们又见面了。”燕南飞说出这句话,手中的剑已出鞘。

名满天下的蔷薇剑出手了,而侯希白也递出了折扇,施展出了自创的折花百式,对付这位名满天下的大赌徒。

五个人在一刹那间交锋了。

驼岭巷中,柳随风悠然前行了四十三步,随即止步。

杀手终于来了。

三位杀手。

第一百一十一章、杀手围杀

负责这次刺杀的是三个人——孟星魂、叶翔、石群!

高老大建议加上小何,但小何并不在快活林,而且这次刺杀行动必须赶快进行,因此这次刺杀行动只有三个人。

高老大不管刺杀行动,刺杀行动由孟星魂全权负责指挥。

孟星魂为主,叶翔、石群为孟星魂的副手,形成了这次刺杀行动。

江湖中有些关于快活林是杀手林的传言是没有错的,不过快活林并没有成千上万可怕的杀手,只有四个极其可怕的杀手,而这四个人便是孟星魂、叶翔、石群、小何。

四个人中以叶翔的本事最大,武功最高,孟星魂、石群、小何,依次渐弱。

为高老大杀人最多的是叶翔,但叶翔在杀了第三十七个人以后,就已不再杀人了,迄今为止已经有了两年,但这次叶翔破例为孟星魂杀人。

叶翔会参与这次行动,是因为孟星魂。

孟星魂曾问叶翔为什么参与这次行动,叶翔的回答很简单:“我有一个大姐,三个兄弟,而我在乎的也只有这些了。”

孟星魂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这一刻孟星魂的眼泪几乎都要掉下来了。

但他还是问了石群这个问题:“你呢?你为什么要参与这次行动?”

石群是四个人中脾气最好的一个,也最开朗的意味,那段苦难的日子中,石群开朗的笑容给了高老大、叶翔、小何、孟星魂生存下去的希望与勇气。

石群也还是笑着道:“我一向喜欢喝酒,快活林内能和我在酒上拼个不分伯仲的人,也只有你孟星魂,我可不希望失去一名酒友,否则那是多么的无趣啊。”

孟星魂只能闭嘴,孟星魂很清楚叶翔也好、石群也罢,都是因为他们,而进行这次没有报酬的杀人行动。

这次杀人行动比起以往任何一次杀人行动都要危险,他们也都要没有把握。

孟星魂一人面对柳随风,只有四成把握。

如今已加上了叶翔、石群,但也只有七成把握。

只有七成把握,孟星魂是不会出手的,至少以前是!

以前他至少是有八成半甚至九成以上的把握,他才会出手。

但现如今是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了。

中原一点红已经被引开了,如今是三对一,如若今日都杀不了柳随风,那杀柳随风只不过是一句笑谈了。

在选择这次杀人行动之前,叶翔、孟星魂、石群也是经过商议的。

石群提出暗杀如何?

但这个建议提出来以后,便被孟星魂、叶翔否定了。

两人虽然在杀手界籍籍无名,但却是杀手界的权威人物。

孟星魂、叶翔不约而同得出结论:“柳随风精通暗杀与反暗杀,暗杀柳随风极有可能被柳随风反杀,反而使得我们人数上的优势不但不存在,而且将被柳随风各个击破。”

也正是如此,孟星魂、叶翔、石群三人最终得出了结论:正面袭杀。

当然这正面袭杀,也必须寻找有力的地形。

但这些日子柳随风的行动他们也都是知晓的,因此他们很清楚柳随风对江山阁四周也非常了解了,在地利方面他们是不占据任何优势的,他们如今的优势便是人上面的优势。

他们三个人,柳随风一个人。

因此他们也只有将人的优势利用到了极致。

柳随风走进驼岭巷,石群、孟星魂是没有想到的,但叶翔想到了。

叶翔对柳随风的判断是:“柳随风是个非常骄傲甚至有些自负的人,当他接受到了我们的暗杀消息以后,一定会期待和我们交锋,而杀手最喜欢在小巷这等不光明的地方出手,而江山阁四周的小巷只有驼岭巷符合这一点,因此驼岭巷便是我们交锋之地。”

孟星魂、石群没有质疑叶翔,但也已在驼岭巷进行了种种谋划,但孟星魂、石群还是担心,柳随风是不是会入驼岭巷,最终柳随风没有让孟星魂,石群失望,叶翔的判断是正确的,柳随风入了驼岭巷,这场杀人行动已成为了定局。

三个人!三口剑。

柳随风走进驼岭巷四十三步,三个人就出现了。

一个人在驼岭巷最深最暗处,因为实在很暗,柳随风只能瞧见那个人那模糊的面孔,这个人是三个人中最没有杀气的一个,可也是让柳随风感觉最危险的一个。

一个人在身后,柳随风可以肯定这个人便是昔日在江山阁察觉到的那个杀手,也便是李秀宁请来杀他的人。

还有一个立在高强上,提着一口不过一尺三寸长的短剑。

这个人面容刚毅,沉冷如山,一双眼睛森冷无情,死死盯着他。

三个杀手,三个风格截然不同的杀手。

柳随风微微一笑,转过身,望向身后的杀手,道:“你们实在很了不起,竟然能预料到我会走这里,当然你们更了不起的是居然不是对我暗杀,而是围杀。”

孟星魂面对柳随风。

孟星魂是第一次面对面的望着柳随风,以前虽然也不止一次见过柳随风,但只是窥视,但如今是第一次光明正大的面对面。

对于柳随风,孟星魂是很佩服的。

江湖上还从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如柳随风这样活得潇洒自在,这份潇洒自在从容是江湖上任何人都羡慕的,也是极少有人可以做得来的。

孟星魂出手之前,一向不说话的。

他一向只出手。

但孟星魂以前每次出手,都是寻找机会,进行一击必杀的暗杀,但如今这次是围杀,而不是暗杀。

孟星魂望着柳随风,忍不住开口了。

“这是我们能思忖出最好的方式,如果这样都杀不了你,那我们大概没有法子杀你了。”

柳随风同意,问道:“你们杀我,我也杀你们,那么你们可不可以告诉我,你们叫什么,我叫柳随风,希望你们能记住我。”

孟星魂沉默了,杀人之前自报姓名,他没有这个习惯。

但已立在柳随风身后,也是巷子深处的叶翔开口了。

“叶翔。”

石群也开口:“石群。”

孟星魂也只有开口:“孟星魂。”

柳随风淡淡一笑,轻轻拍了拍腰间上斜插的长剑道:“很好,现在你们可以出手了,我们可以厮杀了。”

一言落下,便无话了,只有刺杀。

孟星魂握住了剑柄,叶翔准备拔剑,石群亦要拔剑。

三股杀机,三个方向袭杀向柳随风。

可只有杀机,杀手还并未出杀招。

第一百一十二章、窄巷搏杀

孟星魂、石群、叶翔用的都是非常普通的剑,石群喜欢用短剑,剑长不过一尺三寸,孟星魂用的事三尺四寸的剑,剑身不过双指宽,是一口窄剑,而叶翔是三人之中实力最高的,他用的剑居然足有三尺九寸,而且是一口阔剑。

三口剑的铸造材质与工艺虽然都非常普通,可这普通的剑在他们三人手中施展出来的威力,不亚于绝世神兵。

石群、孟星魂、叶翔不约而同先出手,石群自高墙上一跃而下,跃下的时候,剑就刺出。

一道寒光出现在了石群的手中,完全已瞧不见了剑。

但柳随风听见了剑,虽然看上去只是刺出了一剑,但其实有二十七剑,极快速度刺出的二十七剑,因此看上去只是一剑,而剑刺出的方位都是咽喉,这无疑是绝对要命的剑招。

叶翔的剑足有三尺九寸,而且还是阔剑,相对于这个窄巷实在太长,挥动起来实在不便,稍不留神剑便会击中墙壁,使得剑上的威力大幅度的削弱,不要说杀人了,极有可能会因为剑而死在他人的手中。

可这点对于叶翔这个超级杀手来说一点影响也没有。

叶翔提着剑飞奔上前,人与剑便如狂风般飞旋起来,剑与人同时旋转,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仿佛是一团宝剑袭杀而来。

剑风过去,墙壁都留下了了斑驳的裂痕,长剑扫过一片狼藉。

这条窄巷也不过死;四尺九寸,可叶翔居然在挥剑的时候,完全不触碰到墙壁,可想而知叶翔用剑之精准,对剑的判断之准确。

柳随风是背对着叶翔的,瞧不见叶翔如何出剑,可能听得出叶翔如何出剑的,叶翔人剑飞旋,剑必然是斜向上或斜向下挥出的,否则四尺九寸的窄巷必然会被这一剑毁掉。

孟星魂的剑法崇尚简单,他的剑只讲究一个字快。

其实他的剑法其实讲究两个字奇快!

只不过如今孟星魂第一次面对一个人出剑,因此他的剑没有奇了,只有快。

昔日他杀人都是突然出手,一击必杀,可如今呢?如今面对柳随风,孟星魂没有法子突然出手了,不过孟星魂还是出手了。

剑刺出,极快的一剑。

孟星魂、石群、叶翔三个人从三个方位同时出剑。

三人不仅仅是出剑,而且还是搏命,以命搏命,以命杀命。

柳随风面对这等夹杀,居然从容自若,非常淡然平静。

柳随风猛然一动,左脚踏在墙壁上,人随即向上腾跃,第一时间就面对石群俯冲而下来的一刺。

一刺二十七剑。

柳随风反手挥剑,瞬间击退了石群,这个时候叶翔、孟星魂的夹杀已至,柳随风此刻已越上高强,剑已从右手换到了左手,左手出剑,施展出了五展梅剑法,迫退了叶翔,击退了孟星魂,可石群再一次俯冲而下,使得柳随风不能不再一次坠入窄巷中,

三人和柳随风的交锋目的是非常明确的。

这个地形他们是占据绝对的优势的,而柳随风想要破除他们的优势,只有离开这个窄巷,而他们是万万不能让柳随风离开窄巷的,否则他们的优势便会荡然无存,到时候便是狩猎反变成了猎物。

石群、叶翔、孟星魂都是杀手之中的杀手,他们的配合也都密切至极,而且他们也都不怕死,因此三人的出手变的极其的狠辣,也极其的不惜命。

无论任何人瞧见柳随风,都会认为柳随风这一刻的处境是极其危险的,在这窄巷中,柳随风只能瞧见一处视野,而其他两个人的方位根本难以捕捉,因此柳随风在面对一人袭杀的时候还要防备两人的暗杀。

许多极其可怕的顶尖高手便是如此倒下的,柳随风会不会如此倒下呢?

这场血腥的拼杀,其实一直都是有一双眼睛瞧着的。

这双眼睛的主人便是高老大,高老大的一双眼睛死死盯着窄巷中的暗杀。

今日高老大的装扮和其他时候是截然不同的。

高老大换上了一身适合交锋的鲜红武士服,腰间绑上了一口雁翎刀,一只手也死死握住雁翎刀的刀柄,还有一只捏着涂毒的夺命流星镖。

她已经很久没有亲手杀人了,但这次她决定亲手杀人。

她的出现,孟星魂、叶翔等人是完全不知道的,而高老大便是让这三人完全不知道,唯有这三人不知道,那柳随风也绝对不可能知道,只要柳随风不知道,那她就可以在暗处窥视刺杀。

柳随风是非杀不可的,但孟星魂、叶翔、石群是非活不可。

这三人虽然都是快活林的杀手,可这三人都是她的弟弟,特别是自从经历了那件事后,她想通了许多,无论什么人都不能要她兄弟的命,因此这一次她来了。

她要伺机要掉柳随风的命。

其实柳随风、孟星魂、石群、叶翔交锋的第一时间,她就要出手了,可在她准备出手的时候,察觉到了一股极其可怕的杀气。

高老大非常肯定只要她出手,未必能杀死柳随风,但自己一定会死。

高老大立刻转过身,发现自己身后六丈远的地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头上绑着绿色绸带,穿着一身绿色衣裳的女子。

这个女子的腰间居然也斜插着一口刀。

这个女子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看上去实在不像是个可以杀人的人,可这个人握住刀的时候,流露出来的那股可怕杀气,足以令神佛动容。

练真真。

高老大脑海立刻冒出了这个名字。

这个名字在高老大脑海闪现的时候,练真真已走到了高老大面前,很坦白道:“我劝你最好还是不要出手,否则你不但救不了他们,反而会害死他们。”

高老大露出了娇媚的笑容,玩味道:“因为你会插手?”

练真真盯着正在交锋的柳随风、孟星魂等四人,淡淡道:“你难道没有瞧出柳随风即便面对三人的出手,还一直有所防备吗?换而言之他绝不相信自己的对手只有三个人,他将自己的对手当作了成千上万的人。”

高老大神情动容。

她在这一刻才发现了这一点,柳随风的确一直都有防备,防备其他人的刺杀,而且不仅仅是防备,而且还等待反击反杀,只要有人刺杀,那柳随风便可反杀。

高老大深吸了口凉气:“这是个多么可怕的剑客啊。”

第一百一十三章、破绽制敌

柳随风挡了六十三剑,避开了一百一十三剑,还有七十六剑击在了墙壁上,当然也刺出了十三剑。

而这些其实只不过发生在十个呼吸间。

这场决战之激烈实在超出了常人的想象,而柳随风的可怕也超出了孟星魂、叶翔、石群的想象。

柳随风虽然只出了十三剑,可每一剑都险些要掉了孟星魂、叶翔、石群的命,而且在三人的身上留下了十三道剑痕。

似乎柳随风只要出剑,便绝不落空。

柳随风长剑挥洒,四周已密布成了一片刀枪不入的剑网。

孟星魂的攻势狠辣快速、石群的出招奇险沉重、叶翔的出手厚重大气。

可即便如此,三人也难以突破柳随风的剑势,一时之间居然也拿不下柳随风。

三人一时之间束手无策的时候,柳随风的剑招忽然变了。

石群提剑飞刺,居然刺中了柳随风的后背,鲜血随即汩汩流出,可柳随风居然毫不理会,一剑斜斜挥出,煌煌剑光飙射,如闪电一般的狠狠戳向孟星魂,孟星魂连忙挥剑抵挡,他的反应很快,出手也很快,动作也正确,只可惜力量逊色了一分。

孟星魂虽然挡住了剑,可剑上的力道通过剑传到身体,孟星魂直接被这可怕的力道击飞了出去,将墙撞出了一个窟窿在止住。

柳随风步步紧逼,毫不留情,第二剑便袭杀上前,要取孟星魂的项上人头,孟星魂的身躯才撞进墙壁,人还没有来得及有任何的动作,剑就袭杀上来了。

可孟星魂没有死,叶翔已冲了上前。

叶翔的每一次出手都势大力沉,给柳随风的威胁远远比正面的孟星魂还要大,可这一次叶翔的出手是为了护住孟星魂。

叶翔挥动阔剑,挡住柳随风的剑。

可这一次剑上传来的力道居然是轻飘飘的。

剑与剑明明碰撞,可叶翔感觉剑根本没有触碰,叶翔的心沉了下去。

果不其然,剑在剑上轻轻划过,剑在柳随风的手上轻轻划过。

柳随风的手原本握住剑柄,可在剑划过叶翔阔剑的时候,剑已握住了剑身,而剑柄便成为了剑,狠狠对着叶翔的小腹捅了过去。

这一击蕴含的力道不逊色于孟星魂承受的力道,叶翔也在这一刹那间被击飞了出去,撞破了高墙。

柳随风还不停手,再次猛攻。

剑在半空飞旋,直取孟星魂的项上人头。

而同时之间,柳随风也快步飞纵,以手为剑,刺入坠入高墙中的叶翔双眼。

石群大吼一声,飞身下扑,以手中短剑拼命挡住了柳随风那飞刺的剑,随后左脚沾地,又扑向叶翔,以后背挡住了柳随风的指剑。

指剑刺进石群的后背,石群鲜血汩汩流出,扑倒在了地上。

长剑半空飞旋,又已入了柳随风的手中。

柳随风神情无波,人再一次迈步移动,剑再一次狠狠挥出。

一道细细的剑光自剑尖上出现,一剑横扫而出。

这一剑足以要掉孟星魂、叶翔、石群三人的性命。

“看暗器。”

高老大忽然大喊了一声,三枚带毒的流星镖疾射而出。

柳随风只是微微一偏,就避开了梅花镖,但高老大也乘着这个机会出现在柳随风身前。

高老大双手一拍,拍住了柳随风刺出的剑。

剑被高老大的双手夹住,可夹住这一剑付出的代价也是惨重的,高老大的双手一瞬间已沾染了鲜血,鲜血顺着剑身滴落在了地上。

练真真也在这个时候飞身落下了柳随风的身侧,望着面前这一幕。

任何人大概也想不到刚才还能和柳随风争个不分伯仲的孟星魂、叶翔、石群居然会突然惨败,败得居然如此快,甚至给人感觉仿佛是三人故意以性命对柳随风放水一样。

可瞧见了这场决战的人就不能不明白柳随风能击败石群、孟星魂、叶翔前后上下夹击的原因。

石群、孟星魂、叶翔三人的配合的确是天衣无缝,乃至于无懈可击的。

他们的心意相通,而且不惜拼命也要除掉柳随风!

只不过他们三人之间存在一个最大的破绽。

这个破绽就是惜命。

叶翔、石群、孟星魂他们都不怕死,都不稀罕自己的命,可他们惜其他人的命,换而言之他们之间有着浓浓的情谊,他们宁愿自己牺牲,也不愿意瞧见对方去死,因此当他们瞧见对方去死的时候,就会忍不住出手救对方。

故而柳随风以受伤的代价,还了一次击溃孟星魂的机会,再以孟星魂为破绽,对孟星魂进行格杀。

这个时候石群、叶翔完全可以不理会孟星魂之死,对柳随风进行击杀!

如若石群、叶翔做出决断,那杀死柳随风的机会至少可以提高到八成,可因为他们在乎孟星魂,故而柳随风击杀孟星魂的时候,石群也好、叶翔也罢,想到的不是杀柳随风,而是营救孟星魂。

孟星魂、石群、叶翔一开始的目的便是格杀柳随风,可在交锋之中他们的目的发生了变化。

他们的目的已不是杀人,而是救人。

他们彻底被柳随风牵制住了,故而被个个击破,倒在了柳随风的手下。

柳随风击败孟星魂、石群、叶翔三人的合击,用的也不是武功,而是针对三人的破绽——情谊。

三人不惜自己的命,但惜对方的命,因此被柳随风各个击破。

若非高老大在最关键的时候,以流星镖令柳随风的速度慢上几分,随后又施展奇快无比的轻功飞身下坠,以双手几乎残废的代价拍住了柳随风的剑锋,那么孟星魂、叶翔、石群三人已经是三具尸体了。

可即便是高老大也只能救三人一时,而并非一时。

柳随风若要杀人,高老大也是不可能阻挡的。

高老大为了接柳随风这一剑,双臂重创,也再难以挡下柳随风三招。

柳随风要杀这四人简直易如反掌。

柳随风提着剑,冷冷望着眼前这四人。

原本他是猎物,现在柳随风已是猎人了。

杀与不杀,已是他一念之间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代价

带血的剑,鲜红刺眼。

不过更刺眼的是柳随风那双已不带任何情感的眼眸。

柳随风握着剑,指着高老大。

只要柳随风再次挥剑,高老大就不能不死了。

高老大笔直而立,双手死死夹住柳随风的剑,她的身躯已在颤抖,但一步不退,鲜血顺着剑滴落在地上,也染在了那鲜红的劲装武士服上,可高老大居然还能笑。

“敢问柳先生,是不是一定要杀孟星魂不可?”

高老大言语温和,声音还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慵懒与娇媚,明亮清澈的眼睛凝视着柳随风,没有死亡在前的恐惧,也没有那种义无反顾的绝然,给人感觉仿佛只不过是酒宴上聊天的朋友而已。

但事实的情况是,高老大、孟星魂、叶翔、石群四人的生死都已操纵在了柳随风的手中。

柳随风冷冷一笑,眼神颇为玩味,如利剑一般的盯着高老大:“你认为我不应当杀了你们?”

柳随风不是说杀孟星魂,而是你们!

言语中带着没有任何遮掩的杀机杀意。

高老大很坦然的点头:“杀人者自然也当被杀,这本就是江湖自古不变的定律,我们都是来杀你的,因此你自然也能杀了我们,但有时候不杀比杀更有用,不是吗?”

“你们有什么用?”

这句话问的更赤裸了。

高老大的声音还是很冷静理性。

“不是我们有什么用。”高老大道:‘而是你认为我们要付出什么代价,才能赎回我们这四条命。’

高寄萍居然已不将自己以及孟星魂等四人的命当作命,只是当作一笔交易,一笔必须达成的交易。

一个人要得到什么,必然也要付出大家,高寄萍要得到自己、孟星魂、叶翔、石群的命,要付出什么代价,自然也只有柳随风说了算。

柳随风面上终于露出了一些变化了。

他的眼中闪过了一抹诧异之色,他也不能不承认高老大的确是个十分有魄力的人,一个女人能说出这样一番话,就已经极其了不起了,何况这个女人在凤城的地位几乎算得上是至高无上,而如今的这一番言辞不但是妥协,甚至有几分卑躬屈膝的味道了。

叶翔、孟星魂、石群都已站了起来。

他们咬着牙,攥紧着拳头,握着剑,一双眼睛露出了仇恨愤怒的目光,死死盯着柳随风。

三人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不约而同往前冲。

他们是跟随高寄萍身边多年的人,他们比任何人都了解高寄萍,他们知道高寄萍在富贵以后,最受不了的便是对别人卑躬屈膝,而他们最瞧不惯的便是别人对高寄萍无礼。

他们是杀手,是顶尖杀手,若没有钱,他们从不杀人,可为了高寄萍,他们杀了不少人,这些人该死的理由只有一个,对高寄萍无礼。

如今柳随风虽然没有对高寄萍非常无礼,可高寄萍的这一番言辞,也几乎等同于将昔日已拾起的尊严,再一次丢下了!

这是他们最不愿意见到的。

他们比任何人都清楚,高寄萍能拾起昔日的尊严是多么困难的事情,是经历了多么可怕的磨难,因此这一刻他们对柳随风产生了真正的杀机,他们原本是为了钱要杀柳随风,可这一刻他们为了高寄萍杀了柳随风,只要能杀了柳随风,他们三个人都愿意去死。

三人冲上前,刺出了狠狠的一剑,夺命的一剑。

他们要柳随风的命,可高寄萍忽然松开了剑,随即两只手握住了两口剑。

孟星魂、叶翔分别刺出的剑。

高寄萍那白白嫩嫩的小手更见鲜红了,鲜血如树叶般洒落在地上,非常刺眼的伤口出现在孟星魂、叶翔面前。

石群也在这一刻停住了脚步。

孟星魂、叶翔、石群三人忍不住惊呼:大姐,你!

三人说出这半句话,眼泪都已经忍不住流泪出来。

他们也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流泪了,他们甚至认为自己永远也不会流泪——可一个人要流泪的时候,是无论如何也阻止不住的,这一刻对于死亡都无惧的三名超级杀手泪如雨下。

他们是宁愿砍断自己的手脚,宁愿要掉自己的性命,也不愿意伤害高老大一分一毫的,他们自愿成为杀手,也正是为了护佑高老大,为了让高老大不被任何人伤害一分一毫。

可如今,他们伤了高老大,这一刻孟星魂、叶翔心如刀绞。

高老大没有流泪,高老大双手虽然在流血,但没有流泪。

高老大的神情很郑重很肃穆,很严肃,冷冷扫过孟星魂、叶翔、石群:“我对你们说过,你们是杀手,不是剑客,面对杀不了的敌人时,你们可以丢掉尊严跪地求饶,只要能活命,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现如今的情形已经很明显了,你们杀不了柳随风,你们的性命掌控在柳随风的剑下。”

叶翔、孟星魂、石群低下头,他们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高老大冷冷道:“你们如果还将我当作你们的大姐,这件事就交给我来处理,如果你们不满意,可以先用剑杀了我,你们不想活了,但我还像活,千万不要连累我。”

说完这句话,高老大就松开了叶翔、孟星魂的剑。

高老大私下衣袖上的红布,非常简单的为自己包扎了一下,再次望向柳随风的时候,又露出了柳随风第一次瞧见的那种温柔娇媚的笑容。

高老大微笑道:“还是谈论一下刚才的交易吧,我们需要付出什么代价,才能赎回我们的命,只要是我们可以付出得起的代价,都可以。”

柳随风眼中没有任何怜悯之色,一双眼睛如锥子般的盯着高老大,冷冷道:“无论什么代价,也就是说什么代价都可以?”

“都可以。”高老大道:“你如果想要我们为你杀人,我们可以帮你做到,如果你想要得到我们在凤城的产业,我们也可以交给你,当然你如果想要我们帮你做其他的事情,达成某些你难以达成的心愿,只要我们可以做得到,我们都可以帮你做。”

“我不缺钱,也不需要你们杀人,更没有什么心愿要达成。”柳随风冷冷道:“不过我想要一个知性聪明漂亮的女人和我一夜风流,这事情不知道你们能不能做得到?”

孟星魂、叶翔、石群身躯一震,仰起头,严重布满血丝,如野兽一般的盯着柳随风,如若他们能杀了柳随风,柳随风早被碎尸万段了。

可高老大没有任何迟疑道:“当然可以,找女人这种事情我一向很在行,你想要什么样的女人,只要她在凤城,三天内,我都可以帮你找到。”

柳随风用剑指着高寄萍道:“你不用去找,因为你就是那个我看上去的女人。”

高寄萍呆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

高寄萍玩味道:“你想和我睡觉?”

她说出这句话的语气很优雅,可这的确不是个优雅知性的女人应当说出来的话,甚至是许多妓院中的ji女,也都难以说出的话,可高寄萍说出来,说出的很从容。

柳随风回答的也很自然,柳随风淡淡道:“在我记忆中,姿色能及得上高老大的女人身在没有几个,你实在是个很漂亮很令男人心动的女人。”

高寄萍盈盈一礼,浅浅笑道:“多谢柳先生赞赏,如若柳先生喜欢,高寄萍自然愿意付出这个代价。”

“大姐!”

叶翔嘶吼喊道,简直就如泣血的野兽。

高寄萍用受伤的手轻轻拍了拍叶翔的肩膀,淡淡道:“你干什么,这只不过是一笔交易而已,而且还是稳赚不赔的交易,何况我本就不是那种守身如玉的玉女,开快活林的时候,我就说过,只要有人出得起价,我也可以配他们睡觉。”

柳随风望着高寄萍,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这个女人给他感觉实在太冷静了,冷静的简直就不像是个人,至少绝不像是个正常的女人。

高寄萍笑吟吟望着柳随风:“你知不知道我一共做过几次这样的事情?”

柳随风自然不知道。

高寄萍淡淡道:“我一共做过十七八次这种事情,曾经被人骗了一次,而其他每次做出这种事情的时候,我都能得到我想要的东西,这次也不例外!因此柳先生,你准备什么时候和我达成这种交易?”

“什么时候都可以?”

“当然。”高寄萍指着窄巷道:‘如果你有兴致,在这个窄巷都可以,如果你愿意,我现在就可以脱衣服。’

说完这句话,高寄萍居然真的开始解开衣裳了。

高寄萍立刻露出了脖颈上白皙的肌肤与锁骨,很快香肩也露出来了,她在脱衣服,而且一点也不迟疑的脱衣服。

这一刻孟星魂、叶翔、石群终于忍不住了。

孟星魂做出了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事情。

他忽然冲到了柳随风的面前,噗通一声,他的双膝直接跪倒在地上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值得佩服的女人

在被高老大收养以前,孟星魂就已经在四处流浪乞讨了,被高老大收养的时候,他才七岁,那个时候高老大已经收养了叶翔、石群、小何了。

一个一个不过十三四岁的女孩子要养活四个七八岁的孩子是多么不容易的事情,孟星魂是比任何人都清楚的。

因此他见过高寄萍去偷去抢去骗甚至于去卖。

每次高老大在外面受气了,都不会说出来,回来带给他们食物的时候,都兴高采烈,得意洋洋的,简直就如同一个得胜归来的大将军。

曾经孟星魂也一度认为获得食物对高寄萍简直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因此每次望着高老大都感觉如同瞧见天神一样。

但有一次他瞧见高老大为了抢几个馒头,被人踢得死去活来,满地打滚,但就是不放弃藏在怀中馒头的时候,他就知道原来高寄萍获得食物绝非是轻描淡写那般的简单容易的,这其中甚至有许多他们不知道的坚信苦难,遭受而立许多可怕的磨难。

他当时就想冲出去,但被叶翔拉住了。

叶翔那个时候眼中已经在流泪,可手还是很沉稳,死死拉住了他的手,

后来高老大一瘸一拐带着馒头离开了,叶翔才松开他的手。

叶翔盯着他道:“我们去是没有用的,这个时候大姐最不愿意瞧见的就是我们,因此我们不能去,我们要让大姐认为我们什么都不知道,我们必须要好好活下去,好好报答大姐,以后无论什么人敢欺负大姐,都要杀了她!”

叶翔用一双仇恨的眼睛扫过那些踢过高寄萍的众人:“这些仇我们都要记住,等我们长大了,有本事了,都要一一讨回来。”

叶翔的话语一向不多,可每句话都是非常有道理的。

他记住了叶翔的话,他也记住了那些欺负高寄萍的人,从此以后他不但学习获取食物的本事,让高老大少挨打,少被骂被揍。

后来他们遇上了贵人,有个好心的女人碰上了高老大,最终传授高老大一身武功,而他、叶翔也乞求那个女人训练他们,那个女人没有答应,但给他们介绍了一个非常好的师傅。

这个人是个很好的师傅,但不是个很好的人。

他们在这个人的折磨之下,修炼成了可怕的杀人本事。

他们在出师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杀人。

昔日折辱过高寄萍的人,他们一个也不放过。

叶翔和他分开了三天。

叶翔带来了十三只手,九条腿以及二十二个耳朵,而他杀了六个人,要十七个人变成了残废。

那一天两人在山神庙中捧着酒喝个大醉。

他们大哭,也大笑。

他们在苦笑中发誓,从此以后无论任何人敢伤害高老大一根汗毛,他们都要那个人的命,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杀了他们。

一直以来他们都在坚持做这种事情,一直以来也没有任何人再敢折辱高老大了。

他们渐渐也培养起了信心,信念!

可直到今日。

孟星魂此时此刻恨不得杀自己,若非自己招惹柳随风这个那么,也不会让大姐再一次被人折辱。

孟星魂想到了去死,可孟星魂明白自己在这个时候是绝对不能去死了,即便要死,也要解决这次麻烦。

因此孟星魂冲到了柳随风面前,噗通一声,孟星魂跪倒在地上了。

自从十三岁那年,他跪过一次以后,便再没有跪过了,他宁愿流血宁愿去死,也不愿意跪。

可这次他跪下了。

孟星魂不但跪下,而且还对着柳随风狠狠磕头,只说一句话:“求你放过大姐。”

大地都在震动,额头都已经被磕破了,可孟星魂还在不停的磕头。

高寄萍可以为他们折辱自己拾起的尊严,而他们也可以为了高老大践踏自己的尊严。

若没有大姐,要尊严有什么用。

若没有这些弟弟,拥有尊严又有什么人。

柳随风的神情终于动容了,心血也都在沸腾。

他的心里忽然涌现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复杂情感,一种难以用言语形容的复杂情感,他几乎都说不出来了。

柳随风握着剑,只是默默望着这一幕。

随即叶翔、石群也先后跪倒在了柳随风面前。

他们也只有一个请求:放过高寄萍。

他们不怕死,他们只是不愿意任何人伤害高寄萍。

因为这是他们的大姐。

高寄萍流泪了。

她以为这辈子没有眼泪可以流泪,但这一刻她流泪了。

她嘶吼让孟星魂、叶翔、石群起来,甚至狠狠抽打这三人。

可这三人跪倒在地上,动也不动。

高寄萍忽然狠狠撕扯身上的衣服,露出了大片大片雪白的肌肤,对着柳随风嘶吼道:“你答不答应这笔交易?”

高寄萍重复问柳随风这句话,一双手狠狠拉着柳随风的衣袖。

若在平日柳随风一定甩开了高寄萍,但这次柳随风没有,柳随风双手否则高寄萍的肩膀,让高寄萍从疯狂中冷静下来。

那口本可以杀人的剑已被柳随风收入了的剑鞘。

柳随风望着高寄萍道:“我这一生极少有佩服的人,可你的确是个值得我佩服值得我尊敬的女人,即便你曾要杀我。”

他说完这句话,便为柳随风提起滑落的衣裳。

“今天的事情就到此结束了。”柳随风道:“希望下次见面的时候,我们不是对手,否则我下次也只能杀了你!对你这样值得尊敬的女人,我也只有杀了。”

柳随风说完这句话,真没有再瞧高寄萍一眼,随即就离开了。

已流过泪的练真真也随着柳随风离开了。

窄巷中只有还跪倒在地上的孟星魂、石群、叶翔以及呆呆立着的高寄萍四人。

刚才的一切仿佛都是一个梦,可对于他们来说却绝非是个梦。

李秀宁的第二次刺杀失败了,他们的刺杀行动失败了,但也结束了。

练真真、柳随风静静走出了小巷,沉默不语。

练真真望着柳随风,打量着柳随风,仿佛是第一次瞧见柳随风。

今日这一战给练真真的刺激实在太大了,这一战并非只在武上面,也在人上面。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练真真开口了:“我没有想过你会放过他们?”

柳随风淡淡一笑:“不但你没有想到,我也没有想到!我本来是打算杀了他们的,只是最终没有杀他们。”

“因此你是不是后悔了?”

柳随风摇头:‘我从不后悔做出已决断了的事情。’

“你为什么不后悔?”

柳随风停下脚步,转身望向驼岭巷的方向,悠悠道:“高老大虽然是个心狠手辣,反复无常的女人,可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他的确是个值得尊敬的女人,我已很少瞧见过这种女人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麻烦不断

柳随风走出驼岭巷的时候,卜鹰、胡金袖还在和中原一点红、侯希白、燕南飞交手。

燕南飞已经祭出了蔷薇剑,侯希白也施展出了自创的折花百式,而中原一点红的快剑亦如流水无情般的施展出来。

他们面对的只是两人,卜鹰、胡金袖。

按照道理来说,这场决战是不应当持续如此久的,可这场决战偏偏在柳随风走出驼岭巷以后,仍旧在交锋。

原因正是卜鹰、胡金袖两人。

行走江湖十多年没有出手过几次的卜鹰出手了,可卜鹰的这次出手也注定让所有人失望,原因无他,卜鹰出手不是攻,甚至也根本算不上是守,而是以绝妙之极的轻功身法闪避。

卜鹰的轻功很奇怪,简直就如蝙蝠一般,可以随时随地都任何一个角度转向令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而且即便在不过一两尺的地面也能施展的出来。

燕南飞、侯希白虽然都有杀伐之能,可面对卜鹰闪而不攻,一时之间也没有法子。

面对中原一点红的胡金袖更是施展出了独门绝技——轻功。

胡金袖外号叫身轻如燕,但他的轻功在武林之中绝对排不上前十,甚至排上前二十都有些悬殊,不过胡金袖轻功之优雅,轻功之快捷灵巧,在当代轻功高手之中没有人及得上。

轻功本就是一种非常优雅的功夫,而若论轻功施展之优雅,之美丽,即便是被誉为海内外天下第一轻功高手的楚留香也自愧不如。

中原一点红修炼的是夺命的剑。

剑剑杀人夺命,绝不手下留情。

可这夺命的剑,面对以速度见长,一心闪避的胡金袖,一时之间也没有用武之地。

中原一点红想要赶去支援柳随风,可每次想要脱身离开的时候,胡金袖就转守为攻,一双衣袖挥动间,便施展出绝技,使得中原一点红不能不停下步伐。

中原一点红有心一战必胜,可胡金袖无心一战胜负,卜鹰、燕南飞、侯希白三人则互相拖延,以至于这场决战即便是柳随风走出驼岭巷也还没有分出胜负,交战的正热闹。

柳随风的心情实在不是很好的。

以前很多人对他跪下过,但他都不在乎,也不在意,他甚至可以在那些人下跪的一瞬间杀掉那些人,可今日不一样,今日孟星魂等人对他下跪,虽然他已闪躲开一边了,可心里还是说不出的沉重。

他不是个心狠手辣,冷酷无情的人,至少大部分的时候都不是的。

因此在孟星魂下跪的那一刻,在高寄萍为了护佑孟星魂、叶翔、石群三人性命付出一切的时候,柳随风的心都被震撼了。

在前世还残留的某些记忆中,他记忆中的高寄萍似乎并非是这种人,孟星魂和高寄萍之间的关系也似乎并非这样的了。

他在那一刻被孟星魂、叶翔、石群以及高寄萍的情感打动了,因此他放过了这四个人。

走出驼岭巷的时候,柳随风问过自己如果没有那一幕,他会不会放过这三个人?

柳随风自认也不知道答案。

他是个非常善于调节自身情绪的人,走出驼岭巷的时候,他又已恢复了平日的从容,脸上带上了那淡淡慵懒之色的笑容。

这几年来柳随风经历了太多的风浪,也杀了实在不少的人,如若连这一点调节能力也没有,柳随风早已经销声匿迹于江湖了。

柳随风、练真真一同出现以后,胡金袖、卜鹰、侯希白、燕南飞、中原一点红发现自己已经打不下去了。

他们原本激战正酣,而且也打出了火气,可柳随风出现以后,他们就打不下去了。

柳随风没有说半句劝架的话,而是请人搬来一张桌子,两把椅子,随后摆上了一堆的瓜果点心,一边吃着一边笑吟吟望着眼前的龙争虎斗。

决斗原本是很神圣的事情,杀人也原本是非常惨烈的事,可这一刻,侯希白、燕南飞、中原一点红、卜鹰、胡金袖都感觉一种说不出的奇怪,仿佛自身只不过是一群表演杂技的人。

这样的决战自然是进行不下去了,而且柳随风出现在面前,这场决战已经失去了意义。

柳随风出现,也意味着快活林的刺杀已经失败了,既然快活林的刺杀已经失败了,那交锋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不约而同,五人几乎同时停下,除开中原一点红以外,四人都落在了柳随风面前。

柳随风深深瞧了中原一点红的身影一眼,他知道中原一点红已经决定走了,这第二次刺杀结束也代表着中原一点红欠下的人情还完了,那么中原一点红自然可以走了,也自然会走。

胡金袖笑盈盈走到柳随风面前,瞥了一眼柳随风身侧的练真真,毫不客气道:“你居然还没有死?”

柳随风指了指后背上的剑痕,道:“险些死了,但运气不错,至少现在还没有死。”

胡金袖绕到柳随风身后瞧了瞧柳随风后背上的那一道剑痕,轻叹道:“可惜,只要这一剑再前进三分,你就死了,那你和关二的赌局也就结束了,但现在这场赌局还是不能不进行下去。”

柳随风淡淡道:“自然是不能不进行下去,不过无论你们也好,我也好,都只有一次机会了,当然你似乎还有两次机会。”

胡金袖摇头,很认真道:‘我只有一次机会,我只会对你出手一次,你若不是,那就是我输了。’

柳随风只是笑了笑,并不说话。

胡金袖已经准备走了,但在临走之前胡金袖还是说了一句话:“如今你需要小心的不仅仅是我们,还有万鹏王,万鹏王决定要杀你了,因此你若想活着离开凤城,那就必须先击垮万鹏王。”

这句话说完,胡金袖、卜鹰就离开了。

第二次的刺杀已经结束了,如今还有一次刺杀!

除开这次刺杀以外,还有万鹏王的追杀以及胡金袖的赌局。

现如今的柳随风还远远没有脱离危险,只不过柳随风已经决定会江山阁吃一顿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有趣的对话

柳随风极少请客吃饭,但这次柳随风决定请客吃饭。

他请的客人是练真真、侯希白、燕南飞,除开练真真以外,侯希白、燕南飞都是江湖上的名人。

练真真虽然不是名人,可也是一名高手。

练真真原本打算走了,可胡金袖那一席话,练真真决定留下来。

练真真是个女人,而且是个漂亮的女人,可女人也有讲义气的时候,练真真有时候比世上大部分的男人都讲义气,也都有原则。

——练真真认为柳随风会招惹万鹏王的原因是因为自己,也正是因为如此,她不愿意就此离开,她决定协助柳随风对付万鹏王,但也只是协助柳随风对付万鹏王,而李秀宁对柳随风的刺杀以及胡金袖寻柳随风的麻烦,这些事情她都不打算理会。

欠债虽然还债,但她也决不愿意多还债。

“你是不是和关玉门赌了十万两?”

燕南飞喝下三杯酒以后,打开话匣子问道。

柳随风点头:“的确赌了十万两!我赢了,他就输给我十万两,他赢了,那我就输给他十万两。”

燕南飞指着自己以及侯希白道:“我们都是来帮你的,为了帮你甚至可能会冒着性命危险,你说我们是不是应当拿一些报酬呢?”

“自然。”柳随风道:“当然,如果我赢下了赌局,你们一人两万两,练真真一万两,我独赚五万两。”

燕南飞大笑,对柳随风敬了一杯酒,道:“爽快,我一向喜欢交你这样的爽快人,为了这两万两,我也一定要让你赢下这个赌局。”

柳随风微微一笑,玩味望着燕南飞、侯希白道:“有赢就有输!如果输了,我希望你们两人能为我做件事。”

侯希白道:“什么事?”

柳随风道:“中原一点红已经答应为我准备一块墓碑坟地,但还少了几个为我守灵的人,因此我希望我若输了,两位为我守三天的灵。”

侯希白道:“守灵不是七天吗?”

柳随风笑了笑:“意思意思一下就可以了,毕竟需要走个过场吧。”

侯希白一直很欣赏柳随风这个人,此时此刻侯希白对柳随风更欣赏了。

——一个如此洒脱豁达的人,无论厌恶也好喜欢也好,都不能不令人欣赏。

这个时候一道声音从外面传来:“如果你死了,我倒是愿意为你守灵三天,当然前提条件是你要请我吃顿饭。”

这道声音传来的时候还很远,可声音落下的时候,关玉门就已坐在了柳随风的面前。

柳随风拍了拍脑袋,望着关玉门那骨瘦如柴的身形,叹了口气道:“请你吃一顿饭,需要多少银子?”

关玉门道:“不多,七八百两就可以了。”

一顿饭七八百两银子,如若是其他人说出这番话,简直就是讹诈,可关玉门说出这番话,柳随风、练真真、侯希白、燕南飞一点也不怀疑。

关玉门看上去简直是饭都吃不下去的,可这个人却是江湖上最有名的吃货,若论吃,关玉门的对手也至于号称吃遍天下无敌手的蜀中唐大倌人以及太平镖局的诸葛太平两人而已。

据传关玉门曾和唐大官人对吃了三天三夜,将唐大官人家中的存货都吃完了,两人还是意犹未尽,最终到菜园子中继续吃,但依旧未分胜负。

这个传闻在江湖上流传极广。

关玉门是那种有多少,便可以吃多少的人,八百两银子实在不多。

柳随风也似乎认为是在不多,点头道:“好,八百两请一个守灵人也是划得来的,如果有一天我死了,那你就必须赶来我为守灵。”

“好说好说。”关玉门一屁股坐下,便是点菜。

关玉门点菜的话只有一句:“好酒好菜都摆上来,有多少摆多少。”

这就是关玉门的威风,也是关玉门的口气,而关玉门的确有这种威风与口气,因为他吃得下,喝的完。

柳随风、练真真、侯希白、燕南飞原本是坐在一张八仙桌上,可关玉门来了以后,四个人冲雅间移到大厅,柳随风让人将十张方桌拼凑起来,拼凑成了一张长桌,随后让店小二将所有的菜肴都摆在长桌上。

江山阁的客人实在不少,因此看热闹的人实在不少,而柳随风也就乘机开设一个赌局,赌骨瘦如柴的关玉门是不是能吃得下江山阁的山珍海味!

每个人都喜欢瞧热闹,每个人都或多或少有些赌性。

柳随风这一句话说出,自然引来不少人赌,这些人基本上都赌关玉门输——关玉门那骨瘦如柴的样子,看上去实在不是那种能吃得上整个江山阁山珍海味的人。

对于柳随风这个操作,侯希白、燕南飞目瞪口呆之余,也实在赞不绝口。

这一餐饭钱虽然表面上是柳随风请客,但实际上也是那些赌徒请客,而且柳随风大概还能赚上个四五百两。

燕南飞、侯希白坐在靠近窗户的长凳上,笑吟吟望着正在大口吃喝的柳随风、关玉门,轻叹道:“这个柳随风可真是个妙人。”

侯希白看了燕南飞一眼,道:“因此你绝不希望这样一位妙人倒在万鹏王的手下?”

燕南飞对着侯希白眨了眨眼:“你呢?你难道希望这位妙人倒下?”

侯希白苦笑了一声,叹道:“看来你不但打算插手李秀宁的第三次刺杀,而且打算插手万鹏王对柳随风的出手了。”

燕南飞故意一本正经道:“你错了,我是要赚那两万两银子,两万两可不是个小数目了,最近我实在有些缺钱。”

侯希白大笑了起来,悠悠然道:“我也是有些缺钱,这到手的钱财怎么能不赚呢?”

侯希白、燕南飞这一席话也就注定两人对柳随风的事情不能放手不管了。

练真真吃着梨,望着谈笑风生的柳随风,神情是很复杂的。

她原本是来找柳随风试刀的,可现如今她不但想找柳随风试刀,而且很期待了解柳随风这个人,这是以前她在江湖上行走的时候,从未有过的事情。

她不是那种没有见过世面的女人,号称世上没有女人能抵挡得住的楚留香她也见过,所谓天下第一美男子玉郎江枫她也见过,还有号称号称风华绝代的天下第一庄庄主上官海棠她也见过,可没有那个男人能给她这种心动的感觉。

父亲曾对她说过:“你是那种爱上就会选择飞蛾扑火的女人,你和你娘一样,因此你不要轻易爱上一个人,否则便可能自伤。”

这难道是爱上吗?

练真真的视线已经开始有些模糊了。

可忽然大地一阵巨震,使得所有人都回过神来望向屋外。

每个人都心神一阵,练真真更是在这一瞬间提起了刀锋——万鹏王终于还是出现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一怒拔剑

虽然没有万马奔腾,但也已是天雷滚滚了,健马飞奔的声音如天雷滚滚,声势浩大,街道两侧的人都闪开了。

他们不能不闪开,因为只要瞧见那群身着黑衣,手持弯刀,跨踩黑马的武士,就不能不知道万鹏王已经到了。

万鹏王的身侧通常有十二名这样的武士,这些武士每个都是以一当十甚至可以以一当百的精锐武士,他们愿意为万鹏王肝脑涂地,不惜去死!

他们一向跟在万鹏王的身侧,只要万鹏王出现在哪里,他们就会出现在哪里,亦或者说他们出现在哪里了,那万鹏王就一定出现了。

凤城上下最讲究气派最气派的人就是万鹏王了。

因此行人都不能不快速让开。

一行人马在江山阁前停下了脚步。

人还没有至江山阁,江山阁内就已经乱了,不少人都已付了银子便走了。

凤城上下没有几个人愿意招惹万鹏王,也没有几个人愿意和喜怒无常的万鹏王牵扯上一丁点关系,因此他们就只有走。

很快热闹非凡的江山阁已经开始极其的冷清了。

萧银鹏、屠大鹏两人最先下马。

萧银鹏的手中提着一块至少有两千斤重的大铁锤,而屠大鹏的肩上扛着一个金光闪闪的大铁球。

两人一下马就将大铁锤、金光闪闪的圆球狠狠朝着江山阁投掷了进去,巨大的破空声如闪电划破长空,响彻四周。

这两人什么话也不说,便出手了。

他们不管有什么人会被铁锤以及圆球砸死,他们只是听从万鹏王的命令。

万鹏王要他们做什么,他们就只有做什么,不管愿意还是不愿意,他们都必须做。

萧银鹏、屠大鹏嘴角勾起得意的笑容,他们都是喜欢杀人的人,他们喜欢瞧见别人望着他们恐惧痛哭流涕的样子,这样他们才会感觉痛快,甚至萧银鹏、屠大鹏自己也认为他们的血液中有这邪恶的因子,因此杀人的时候才会感觉如此的刺激。

燕南飞的眼中闪过了一抹精芒,一道血光自燕南飞手中疾射而出。

蔷薇剑出鞘了。

燕南飞用的是蔷薇剑,剑身鲜红如血的剑。

这一剑狠狠戳中的金光闪闪的金球,这个看上去浑然天成的金球被这一剑直接戳碎成八片,可燕南飞不但没有流露出得意的神色,反而嘶吼了一声小心。

这个半人高的金球碎裂的一瞬间,一个侏儒便从金球中跳了出来,侏儒跳出来的一瞬间就找上了柳随风,狠狠冲了过去,恨不得将柳随风撕成碎片。

侯希白也在燕南飞同一时间出手了。

侯希白施展折花百式,折扇飕的一声,扇面展开。

折扇便卷起一阵狂风,狂风呼啸便卷向了那巨石,折扇与巨石碰撞,侯希白的面色也已经变了,他发现这巨石居然是空的,这看上去至少重有两千斤以上的巨石,其实只不过是个花架子。

折扇瞬间将巨石击碎,巨石击碎的一瞬间,三十几枚金针忽然射了出去,而且目标居然还是柳随风。

可这并非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还是巨石中那个弯曲如蠕虫的人。

这个人全身缩成一个球藏匿在巨石中,巨石碎裂,他便一飞冲天而起,整个人就如一口长枪朝着柳随风袭杀而去。

任何人都很难想象明明是示威的出手,居然是致命的暗杀。

这种暗杀手法简直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侯希白、燕南飞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两个藏匿的人已扑杀向了柳随风。

关玉门、练真真正在大吃大喝,完全不理会柳随风的死活,而柳随风则刚刚端起一杯茶水饮下,看上去似乎也是一点防备也没有。

侏儒嘴里发出了一声如厉鬼般的嘶吼声,这声音极其尖锐,令人的耳膜都几乎要流血,人几乎都要失聪。

这一声尖叫,比起佛门的狮子吼还要更加可怕。

可最可怕的事这一生尖叫以后,侏儒的口中居然射出了一道绿光。

这道绿光不是暗器,可比暗器还要可怕,这道绿光居然是一条奇异的毒蛇。

原本这两人的刺杀本就已经是诡异至极了,但两人出现以后的出招更出乎人的意料之外,很难想象世上居然有如此奇特的刺杀。

燕南飞、侯希白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他们只能眼睁睁瞧着这一幕发生。

他们是非常自信的,自信自己的刺杀绝对是天衣无缝,无懈可击的,他们经过了多年的配合,用这种杀人的方式杀掉了不少江湖上极其顶尖的高手,迄今为止还没有几人能从他们的合杀之下逃生,何况这种极其精巧的出手方式,只要完成,任何人都必死无疑。

因此两个侏儒不约而同笑了起来。

他们脸上露出笑容的时候,就瞧见了一道光。

剑光。

柳随风拔剑了。

江湖上都说柳随风的剑很快,柳随风的剑法很高,可真正瞧见的人实在不算多,但如今金银双杀有幸瞧见了。

可也只能瞧见一次。

一身金衣打扮的侏儒才瞧见剑光,剑就出现在咽喉欧。

金衣人想要闪避,可剑就刺穿了他的咽喉。

柳随风甚至一片,避开了大半金针,左手一甩,便将剩余的金针甩开,同时反手一剑,狠狠斩断了银衣傀儡的脑袋。

柳随风的出手实在干脆利落至极,一出手便要了两人的命,而且出手的招式甚至于步子都没有任何多余的。

甚至于给人感觉柳随风和金银双杀本就是商议好的。

一击得手,柳随风身躯落地,随即便如利箭般的疾射了出去。

剑狠狠戳向萧银鹏、屠大鹏两人。

好快的剑!

萧银鹏、屠大鹏才从金银双杀惨死中回过神来,剑就已刺至胸前。

萧银鹏身子一片,连忙挥动鬼爪狠狠杀向柳随风,可柳随风在中途剑势一变,剑锋一转切向萧银鹏的右手。

萧银鹏反应也不慢,连忙后撤。

他动作实在不慢,可柳随风的出剑实在太快了。

萧银鹏虽然保住了右手,但被削断了一根拇指。

剑势未消,长剑继续袭杀屠大鹏。

屠大鹏已拔刀,一出刀便是七七四十九刀。

每一刀都力求夺命,夺下柳随风的命。

只不过今日屠大鹏这七七四十九刀之中已经没有了嗜血的气息,因此这七七四十九刀虽然看上去都是夺命,但实际上是护佑自己的命。

这七七四十九刀就如天罗地网护卫住了屠大鹏全身。

可柳随风的剑锋划过,居然非常轻而易举寻到刀法中的破绽。

剑光切入刀芒之中,在屠大鹏的胸口划出一道巨大的口子,鲜血横溢。

柳随风脚步微顿,随即便提着剑朝着那骑着高头大马,魁梧如天神的大汉击去。

这一剑要击瞎那大汉的眼睛。

还是快剑,快到不可思议的剑。

这一剑的速度居然比刚才击杀金银双杀的速度还要快上至少一半。

柳随风才做出出剑的动作,剑就刺在了大汉的眉心。

大汉面上一点变化也没有。

大汉只是抬起手,轻轻一拍。

只是轻轻一拍,柳随风连人带剑被拍飞了出去,落在门口。

砰的一声,大门四周出现了蜘蛛网般的裂纹,柳随风的双脚也随即陷入了下去。

柳随风提着剑,握剑的手居然在抖,可柳随风却在笑,一脸玩味盯着冷漠无情的大汉,问道:“你就是万鹏王?”

万鹏王点头:“是,我就是万鹏王。”

柳随风长身而立,一人立在携带大批手下前来的万鹏王面前,可气势居然已能并驾齐驱了。

这一刻看上去简直不像是万鹏王怒气冲冲来杀柳随风,反而像是两个枭雄的对峙。

第一百一十九章、练真真的身份

柳随风看上去实在不是那种一言不发便拔剑杀人的,可如今任何人都不能不颠覆原有的印象了。

柳随风不但拔剑杀人,而且出手猛的离谱,武功也高的离谱,剑法也强得不可思议。

万鹏王坐下的十二飞鹏之中的萧银鹏、屠大鹏居然难以挡得下柳随风一招,这种事情以前是从未有发生过的,可如今出现了。

一时之间一片寂静,每个人的视线都落在了万鹏王、柳随风的身上,甚至于刚才是万众瞩目主角的关玉门也都被人以往了。

此刻甚至于连心跳声都能听见。

柳随风提着剑打量万鹏王,万鹏王已冷眼扫过柳随风。

两人的眼睛就如刀剑在彼此的身上扫过,无论柳随风也好,万鹏王也罢,都可以感觉得出对方那无比凌厉的视线。

遇上高手了。

这个念头不约而同出现在万鹏王、柳随风的脑中。

这些年来,他已经极少遇上令他心动出手的人了,可刚才和柳随风的对招,他涌现出了一股自身都十分惊讶的战意。

这个上官金虹的手下败将武学造诣比他想象中还要可怕得多。

万鹏王一双眼睛如大鹏一般锋锐,似要将柳随风吞噬掉一样,全身上下都流露出着一种侵略如火的力量,每个人都可以感觉得出万鹏王身上流露出的可怕气势。

而刚才一剑杀人,震撼全场的柳随风气质却如深渊一般,全身上下没有半点的杀气,甚至给人感觉就是虚无了。

可在面对万鹏王那强大气势之下,柳随风居然能并驾齐驱。

烈焰永远无法吞噬深渊,深渊似乎也没有法子将漫天火海给淹没,两人打量彼此的时候,一种奇特的对峙也随即出现。

但这种对峙也只是在柳随风、万鹏王打量彼此之时,很快柳随风、万鹏王收回了视线。

柳随风露出了一抹笑意,将剑插在门槛木板上,玩味望着万鹏王道:“我在来凤城之前,就听过万鹏王的威名,今日一见,果真是名不虚传啊!”

万鹏王盯着柳随风,一双眼睛射出了幽碧色的寒光,亦回应道:“江湖传言你能从上官金虹手下逃出生天是因为上官小仙对你的痴迷,如今看来,所谓的江湖传言终究只是个传言而已,你是个值得我出手一战的超级高手。”

可怕的战意这一刻如潮水般毫不保留的朝着柳随风倾泄而下。

柳随风微微一笑,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了万鹏王那锋芒毕露的气势,指着江山阁中已是两具尸体的金银双杀,微笑到哦:“金银双杀,武林之中排行前三十的杀手,据说他们杀人至少需要三万两!”

万鹏王道:“不是三万两,而是五万两!他们的身价几乎快和中原一点红相当了,而我用了八万两请他们来对付你。”

柳随风好奇道:“你为什么要请他们杀我?”

万鹏王冷冷道:“因为我想验证一下,柳随风是否真对天下暗算了如指掌,如今看来似乎真是如此!”

柳随风道:“你为什么要用八万两验证这个结论?”

万鹏王声音更冷了。

“我不是用八万两验证这个结论,而是一两银子也不用就验证了这个结论,已经死去的杀手是得不到酬金的!”万鹏王道:“而我得出的这个结论必须是在他们死以后才能得出的结论。”

这是很简单的道理。

——柳随风如果还活着,那江湖上的传言自然就是谬误的。

大部分人面对这种情况,已经笑不出来了,甚至于脸色都绿了,可柳随风居然还能笑得出来。

柳随风指着他自己的胸口,望着万鹏王问道:“也就是说,如若他们杀不了我,那你一两银子也不用付便得出了这个结论!而他们若杀了我,那么你便付给他们八万两银子,这对你来说似乎都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万鹏王冷冷道:“如果你和他们一起死了,这笔买卖才能稳赚不赔,如今你没有死,他们死了!我能得到的结论也只有不能用暗杀手法对付你,否则反而会被你刺杀而死。”

“这个结论还不够?”

万鹏王道:“自然不够。”

“如何才够?”

万鹏王抬起巨大的手掌,指着柳随风:“只有你死了,才足够,我这次本就是来要你的命的。”

这一句话落下,也意味着柳随风、万鹏王之间真已经不可转圜了。

这句话落下以后,柳随风面上的笑容也消失了。

面对一个势要杀自己的人,笑容实在没有任何的意义了。

柳随风没有笑了,而万鹏王从始至终都没有笑,两双眼睛冷冷直视对方,气氛一瞬间就陷入了死寂中。

柳随风、万鹏王这一刻没有动手,可比起动手还更加令人心惊胆战,惊心动魄。

不过一道非常清脆明亮的声音打破了这种死寂。

“万鹏王,杀了你属下的人是我,你为什么不来杀我?”

练真真提着刀走到柳随风身前,一双柳叶眉竖立,眉眼带杀气的盯着万鹏王。

萧银鹏、屠大鹏瞬间要出手。

而健马上那十二位黑衣武士也握住刀柄,要扬刀出鞘。

每个人都看得出这些人要杀练真真的决心,但他们只是准备出手,而没有出手。

他们没有出手,不是害怕出手,而是万鹏王阻止了他们出手。

万鹏王只是轻轻挥了挥手,这些人就止住了出手。

万鹏王的任何一条命令,他们都时刻留意着,他们也时刻不让自己在万鹏王面前犯下一丁点错误。

江湖上还没有几个人能当着万鹏王的面如此无礼,还能全身而退的,甚至能活着离开的也没有几个。

可面对练真真的无礼以及可怕的杀机,万鹏王居然还露出了笑意。

万鹏王悠悠道:“其实我也想宰了,只可惜我万鹏王这一生虽然杀人如麻,但也绝不忘恩负义,昔日你父亲天龙神刀练飞云救了我一条命,我理应还他,因此对于他的女儿我可以网开一面。”

天龙神刀练飞云,三十年前驰名天下的岭南刀客,但在二十年前忽然辞别江湖,十五年前练飞云再次出现在江湖人视线中的时候,练飞云已成为了天刀宋缺的大总管了。

练真真居然是练飞云的女儿,居然和四大门阀之一的宋阀有如此深的渊源,实在让人出乎意料。

练真真死死盯着万鹏王,似乎对万鹏王的话毫不留情,冷声道:“我不用你手下留情,你要杀我便来杀我吧。”

万鹏王只是微微一笑:“我不想杀你,而且也没有理由杀你了,但我要杀你,柳先生,我似乎没有什么理由放过你?”

柳随风拍了拍脑袋:“我也在思忖你是否有理由放过我,但我也实在思忖不出你有什么理由放过我,看来你实在不能不杀我了,我也实在不能不对你出手了。”

万鹏王拍了拍手道:“你能如此快想通这点实在是令人愉快的事情,那么我们就看一看是你杀了我,还是我杀了你吧。”

“似乎只有这样了。”

轻描淡写的对话,便是一场厮杀。

胜者活,败者死。

第一百二十章、订下决战

他一直认为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比杀人更神圣了,因此他对待杀人这件事一向很慎重,在杀人的时候,也一定很肃穆。

他也想过被杀,杀人的人迟早都有被杀的一天,因此他思忖过,若有一天自己要死,希望死在一个同样对杀人看得很神圣的人手中,最好是剑客。

万鹏王不是剑客,但看上去也是个对对手看得很郑重的人。

因此柳随风对于这场杀与被杀的游戏,感觉满意极了。

几乎没有什么人能见过柳随风这种对于杀与被杀瞧得如此淡泊的人,面对已存了必杀之心的万鹏王,柳随风还能很从容的问:“凤城是你的地盘,你无论怎么杀我都可以,但我想知道你到底准备如何要了我的命?”

万鹏王没有回答,反而问:“你想我如何要了你的命?”

柳随风笑道:“我自然希望你在准备要我性命的时候,我也能有机会要掉你的命,如若只许你要掉我的命,而不许我要掉你的命,那这个游戏就不好玩了。”

万鹏王薄薄的嘴唇上勾起了一抹笑意:“因此对于你来说最好的方式便是我们单对单的厮杀决斗?”

柳随风点头:“对于我来说,这自然是最乐意瞧见的事,只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给我这个机会呢?”

万鹏王玩味盯着柳随风:“你认为我会不会给你这个机会?”

柳随风一言不发,良久才开口:“我相信你应当会给我这个机会。”

“我为什么要给你这个机会?”万鹏王道:“我们之间没有交情。”

柳随风淡淡道:“因为我想到了一个有趣的决战地点:飞鹏堡。”

柳随风道:“如果我在飞鹏堡和你交手,那对于你来说似乎是最有利的事情。”

万鹏王点头。

飞鹏堡是十二飞鹏帮的总舵,万鹏王对飞鹏堡的一切都了若指掌,在哪里交锋万鹏王是绝对占据地利的。

高手对决,任何一丁点变化都能影响一场决斗的胜负,占据地利,那便就是占据了优势。

柳随风又道:“如今凤城上下传言,你已下令要我的命,而孙玉伯也下令无论什么人碰我,都是和孙府为敌!因此你若将所有的精力用在对付我身上,不免会被孙玉伯有机可乘,可倘若我们是一对一的对决,而且是在飞鹏堡交锋,那么即便孙玉伯想要对你出手也不可能,你甚至可以邀请孙玉伯前往飞鹏堡观战,当然如若你能在飞鹏堡杀了孙玉伯,想要一统凤城势力,也是个极大的机会,因此无论如何看来,你都应当和我决斗。”

万鹏王点头:“是的,无论如何我都应当和你决斗!但有一句话你说错了。”

“哦?”

万鹏王盯着柳随风道:“直到刚才你出手的时候,我才想到和你决斗,因为你实在有资格做我万鹏王的对手。”

六月初五,辰时,飞鹏堡演武场。

决斗的时间、地点都已经订下了,订下了这一切以后万鹏王就离开,而且离开之前传出了一句话,这段时间任何人都不得打搅柳随风,否则便是和他万鹏王为敌。

万鹏王一诺千金,万鹏王的话语在凤城简直比圣旨还管用。

决斗就不能不有公证人,也就不能不有看客。

公证人是三个人——胡金袖、关玉门、卜鹰。

看客也有李秀宁、李神通、燕南飞、侯希白、中原一点红、练真真、孙玉伯!

万鹏王命令下面的人发出了十份请帖。

请帖已经发下去了,至于是不是全部来,万鹏王根本不在意,但柳随风万鹏王的决战已经订下了。

练真真不服气,想要去找万鹏王,但被柳随风拉住了。

柳随风望着瞪眼望着自己的练真真,很冷淡道:“如果你认为我和万鹏王的决斗是因为你的缘故,那么请你报答我,如今你即便去寻万鹏王也没有任何用处了,这场决战已经订下来了。”

这句话说完,柳随风便什么都不说了,转身回到江山阁坐在了关玉门面前。

无论什么人都瞧不出柳随风面上有任何的喜怒,柳随风看上去简直平静极了,淡漠极了,看上去一点也不像是一个即将赴生死决战的人。

四天

还有四天的时间便是决斗的日子!

这四天或许是柳随风最后的四天。

律香川、李秀宁、郭定第一时间就面见了老伯。

三人见到老伯的时候,发现老伯的身边立着一个非常疲倦但也非常冷的人,三人瞧见这个人,不约而同涌现了一阵寒意。

律香川有些惊讶,但不是惊讶这个人。

他见过这个人,这个人是老伯最信任的手法,也是最可怕的杀手韩棠。

韩棠每年只是在老伯过生日的时候出现的,但如今韩棠出现了,那也只有一种可能:老伯已经动手了。

三人见到老伯,他们还没有开口,老伯孙玉伯挥了挥手,便说道:“柳随风、万鹏王于六月初五在飞鹏堡决战的消息我已经知道了。”

孙玉伯扬了扬手中的请帖道:“这场决战万鹏王邀请我当看客。”

万鹏王的行动果真很快,人还没有回到飞鹏堡,请帖就已经准备好了。

律香川面色大变:“这些年来十二飞鹏帮和孙府虽然碰撞极少,但对于孙府的吞并之心一直狼心不死,此番万鹏王请老伯当看客,绝非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李秀宁也点头:“的确如此,现如今孙府和十二飞鹏帮的决战已经势在必行,实在不应当冒险前往。”

孙玉伯冷冷一笑:“只要万鹏王亦或者我死了,那十二飞鹏帮或者孙府自然也就瓦解了,我们需要的是万鹏王死,而并非和十二飞鹏帮斗个两败俱伤,否则真正主宰凤城的不是我们亦或者万鹏王,极有可能是快活林的高老大乃至于其他势力。”

律香川心神一怔,道:“老伯的意思是?”

孙玉伯没有回应,而是望着律香川道:“人是否已经请到了?”

律香川心中一凝,深吸了口气道:“消息已经传到,他说会赶来凤城。”

孙玉伯满意点了点头,微笑道:“看来飞鹏堡这一趟是不能不去了。”

“他是谁?”李秀宁忍不住问。

律香川望向孙玉伯,见孙玉伯点头了,才开口道:“杀万鹏王的人,大概也只有他才有机会杀死万鹏王,他叫燕十三。”

李秀宁彻底放心了下来,她也相信万鹏王实在不能不死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燕十三

凤城、小酒肆。

凤城有许多间这样的小酒肆,这种小酒肆又在深深的小巷中,甚至于连一块招牌也没有,自然也没有什么客人关顾。

酒肆的老板也从未想过招揽什么客人,也从未想过赚钱这种事情,他已经不用赚钱了,他的钱足以埋下三四百间这样的酒肆了,何况即便要赚钱,还是当杀手赚钱,只不过他已经很久不当杀手了,也很久没有人提起乌鸦这个名字了。

可夜色中忽然有个人叫了他乌鸦。

这个很久没有人提起的名字,一旦提起以后,他整个人都发生了变化。

他原本看上去是个人畜无害的中年人,甚至看上去还有些和蔼可亲,可有人提起乌鸦这个名字以后,他的身上就涌现出了一种从灵魂中颤栗的可怕杀气,他也仿佛在这一刹那间变成了一个浴血修罗。

只不过他的杀气也在一瞬间消失了。

他瞧见了那个叫他名字的人。

一个嘴角带着淡淡笑意,看上去很冰冷的人。

乌鸦笑了起来:“你为什么在这里?”

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就朝着那人走了过去,不仅是走了过去,而且非常顺手的握住了那个人腰间斜插着的剑。

乌鸦的手很修长白皙,看上去一点也不像是个杀过人的人,看上去也一点也不懂武功,可当他的手伸出来的时候,速度一刹那间就快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瞬间就握住了剑柄。

乌鸦用力要将剑拔出来,可拔出来。

一直宽大粗糙厚重的手掌也握住了剑柄,同时握住了乌鸦的手,这人的手就如千斤巨石一般,无论乌鸦如何用力,剑也拔不出一寸。

这位一身黑衣劲装,仿佛与夜色完美融入在一起的男人,淡淡道:“我说过,有一天我死了,这口剑就是你的,只可惜我还没有死,因此这口剑还是我的。”

乌鸦笑着松开了手,又瞧了那口剑几眼道:“还是那口剑?”

男人淡淡道:“我这一生只用过这口剑。”

乌鸦皱眉道:“剑鞘上十三颗明珠呢?难道你因为缺钱卖掉了?”

“如果有一天我真缺钱了,的确会卖到,只可惜我还不缺钱。”

男人随手一抹剑鞘,十三颗大小一样的明珠,便出现在乌鸦的视线中,这十三颗明珠不但色泽温润,而且在夜色中能发光。

剑鞘还是剑鞘,只不过剑鞘上已绑上了一块黑布,因此瞧不见这十三颗明珠。

乌鸦原本在笑,可如今已笑不出来了。

乌鸦深深看了男人一眼道:“你是来杀什么人的?”

男人盯着乌鸦:“你认为我是来杀人的?”

“不但是杀人,而且还是杀个非常有权势非常可怕的人,否则你又如何会将代表你身份的明珠掩藏起来呢?”乌鸦的眼中闪过幽幽的光:“凤城上下值得你出手的只有三个——孙玉伯、万鹏王以及高老大,你要杀的是谁?”

男人望着乌鸦道:“你已不是杀手,更不是江湖中人了?”

乌鸦冷冷道:“我的确已不是杀手,也不是江湖中人了,可我毕竟还要为你收尸!因此我不能不知道。”

男人咧嘴笑了起来,男人看上去很冷,可笑起来的时候很豪气豪迈,男人微笑说出了名字:万鹏王。

乌鸦深吸了口气,什么话也没有说了,只是拉着男人走入酒肆。

酒肆的大门彻底关上了,今日酒肆无论什么人来了,都不做生意。

乌鸦不怀疑男人杀不了万鹏王,他相信世上无论什么人,只要这个男人想要杀,那个人就可以准备棺材了。

因为这个男人不是别人,他是燕十三。

天上地下,独一无二,举世无双的燕十三。

世上没有燕十三杀不了的人,只有燕十三不想杀的人。

在乌鸦的心中,万鹏王已经是个死人了。

柳随风有时候想过自己会是个死人,他甚至思忖过如若自己死了,那坟墓前到底是什么样子,会有什么人前来拜祭?

这种事情,还活着的人基本上都不会去想的,即便想了,也绝对没有几个人能如柳随风那般思忖得如此投入。

他虽然想过,可他还没有死,他在醉生梦死,但还没有死。

快活林的高老大微笑招待柳随风。

这次柳随风是一个人来的,而且柳随风已经知晓了她的身份了,高老大捧着一壶酒走到柳随风面前,笑吟吟道:“你不怕我要了你的命?”

这实在是句令人惊心动魄的话,可高老大说出来的时候却让人感觉说不出的优雅。

柳随风笑了笑,从高老大的手上接过酒壶,仰头饮下,叹道:“如今凤城想要我命的人实在太多了,如果我的命被你要了,那也实在是愉快的事情,至少比万鹏王拿了要好。”

高老大双手托着腮帮,望着斜躺在长椅上痛快畅饮的柳随风,玩味道:“那你是来干什么的?你是来让我付出报酬的?”

柳随风又笑了笑,瞥了一眼屋外的三双眼睛,轻叹道:‘如果我说是,那要杀我的人至少要加上三个,很快又要加上四个!幸好我不是为这些事情而来的。’

柳随风说出这番话的时候,人已经做直起身了。

他笔直坐在了高老大的面前,微笑望着高老大道:“你是不是已经见过诸葛刚了?”

诸葛刚是个名人,金钱帮的长老,昔日百晓生兵器谱上排行第九的高手,更是金钱帮的元老人物。

高老大对于这个名字一点也不陌生,对于柳随风的询问一点也不迟疑:“我已经见过他了,他希望我们好好招待你。”

柳随风玩味望着诸葛刚道:“你准备如何招待我呢?”

高老大微笑道:“孙玉伯、万鹏王够不够?”

“洗耳恭听。”

高老大讲述孙玉伯、万鹏王的来历以及手下人手以及性情特点。

关于这两人,高老大可以算得上是极其了解,许多讯息资料全部都藏在脑海中,非常自然而然的道出来了。

正如柳随风、中原一点红得出的结论。

——孙玉伯背后是有李阀支持的,而且孙玉伯和昔日死在上官金虹手上的天机老人孙白发的确有血缘关系,一直在伺机为天机老人报仇,万鹏王背后之人极有可能是靠山王杨林乃至于足智多谋的铁胆神侯朱无视,因此凤城一统吞并之战也基本上是不可避免的。

高老大道:“你来凤城的时候,就卷入了这场行动中了,李秀宁李神通便是希望借用你来掩饰他们的目的,只不过他们没有想到你居然将关玉门等人卷入其中,生出了诸多他们都预料不到的变化,但这个行动依旧没有中断,还在进行中。”

柳随风望着高老大摇头道:“你其实已经不用讲述下去了,对于我来说都没有什么区别,现如今我只需要知晓一件事。”

“什么事?”

柳随风悠悠然道:“练真真。”

“练真真?”高老大愣住了,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要知道练真真?”

柳随风眼中闪过了一抹复杂的光,悠悠道:“因为我想知道为什么练真真要带上极其精致的易容面具呢?”

高老大的面色一瞬间也变了。

高老大深吸了口气道:“或许我知道是什么原因了,看来凤城的局势又要发生变化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万鹏王的过去

屠大鹏得到了万鹏王的命令,在决战之日击杀孙玉伯,一统凤城的江湖势力。

这是屠大鹏梦寐以求的命令,如今万鹏王终于下达了这个命令了,他实在很兴奋,兴奋的整夜都睡不着,不但他还是懂得克制自己的情绪,他知道计划是不能出现一丁点差池的。

不过不是万鹏王的计划,而是他的计划,他的眼中闪过了一抹阴冷的寒光,胜负成败生死都在此一举了。

屠大鹏洗了个冷水澡,又挥了一千五百下刀,这才克制了激动的情绪,他的行动已经一切准备就绪,律香川呢?律香川的行动是不是已经准备就绪了?

律香川是孙玉伯的得力帮手,孙府的管家,更是孙府的核心人物!

屠大鹏是万鹏王坐下十二飞鹏之首,位高权重。

任何人都难以想象得出这两个在两方势力之中几乎算得上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位置的人之间会有联系,不但有联系,而且关系私密且密切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

这种事情大概没有任何人想得出,即便是做梦也想不到,但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他们之间是有联系的,而且关系密切。

计划是很成功的。

律香川非常冷静的分析一切,他得出了这个结论,这个他非常满意的结论。

律香川得出这个结论的时候,也有些庆幸,他庆幸自己的谨慎,因为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老伯孙玉伯居然还有燕十三这张隐秘的王牌,因此他庆幸的同时又有一些胆战心惊,倘若他的行动暴露了,那或许如今他已经完了。

但幸好一切的行动都掌控在手中。

律香川是喜欢喝酒的,而且喜欢喝个烂醉如泥!

只不过他这个习惯是其他任何人都不知道了,即便是在老伯孙玉伯这等非常睿智的人眼中,律香川是个自律、沉稳、聪明的人。

可事实上即便是老伯也只知晓律香川的一面而已,而律香川的另一面极少有人知晓,本来是只有一个人知晓的,但如今多了一个人,一个不应当多出来的人,这个人就是屠大鹏!

屠大鹏知晓了律香川的另一面,也正是因为如此,这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人才不可思议的走在了一起。

喝下三杯酒以后,律香川的眼中闪过了杀气,他想杀掉屠大鹏,但不是现在。

屠大鹏是必须死的,可也绝不是现在。

现在计划还没有成功,屠大鹏还不能死,计划成功了,屠大鹏才能死!

屠大鹏的计划成功才是他计划成功的第一步,而第二步那便是要屠大鹏的命。

不急不急!律香川一边喝着酒,一边告诉自己不要着急。

他的脑海中又忍不住浮现老伯孙玉伯的话:成大事者必须要耐心,一个没有耐心的人,是不可能成就大事的。

他一向很尊敬老伯,将老伯的所有话都铭记在心,那的确是非常值得铭记的话。

喝下第四杯酒以后,律香川便止住了喝酒的动作,他又在开始思忖自己的计划了,他的计划是非常完美的,至少他已寻不出任何破绽,只要屠大鹏那边的人不是酒囊饭袋,那么孙玉伯就一定会死。

只不过燕十三是不是能杀了万鹏王呢?

这点律香川不知道!

可他相信万鹏王不能不死了。

柳随风若杀不了万鹏王、燕十三若杀不了万鹏王,那么万鹏王必定重创,而万鹏王绝对思忖不出屠大鹏是杀他的最后一张底牌,一张无论如何也避不开的底牌。

因此他相信万鹏王也不能不死了。

对于这个行动他实在满意极了,只是还有一件事他不太满意——孙蝶。

——一直销声匿迹的孙蝶在何处呢?

孙蝶是个简简单单寻寻常常的名字。

可孙蝶是老伯孙玉伯的女儿,也是孙剑的妹妹。

半年前,孙蝶销声匿迹在了凤城,而凤城上下许多人都知道,孙蝶因为受了男人的诱惑,最终和男人私奔了,孙府上下许多人都在寻找孙蝶,可一直寻不到。

老伯为了这件事情大发雷霆,孙剑也为了这件事每日都沉浸在愤怒中,律香川也为了孙蝶,每日忙碌寻找消息。

可孙蝶是如何消失的,也只有律香川、屠大鹏知晓。

一个人消失了,并不代表不会出现。

律香川不能保证孙蝶会不会出现,他没有瞧见孙蝶的尸体,因此倘若孙蝶出现了,那行动便会受到破坏。

可迄今为止还并未确定孙蝶的尸体。

孙蝶是不是真的已经死了呢?

律香川想到孙蝶就很烦躁,甚至恨不得想要杀人。

可律香川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有些事情不能着急,必须要冷静,必须要理智。

律香川喝下第五杯酒,这第五杯酒饮下,律香川便躺下了。

他便躺在了床上,非常愉快的睡着了。

对于律香川来说,明天是更美好的一天,他的行动又更近了一步,胜利也更进了一步。

柳随风坐着马车回到江山阁就瞧见了坐在高墙上的练真真。

柳随风微微一笑,腾空而起坐在了练真真的身侧,抬头瞧了一眼无星无月的苍穹一眼,道:“这里没有什么风景好看的,你是不是在等我?”

练真真瞥了柳随风一眼,道:“你喝酒了?”

柳随风笑了笑:“我若不喝酒,你大概闻不到我身上的酒气了。”

练真真冷冷道:“很快便是你和万鹏王决战的日子,你实在不应当在这种时候喝酒的,万鹏王绝不是一个轻而易举能对付的对手?或许他的武功并不逊色于上官金虹多少。”

柳随风收起了笑意,望着练真真:“你对他似乎很了解?”

练真真声音更冷:“不算了解,但也知晓一些!万鹏王并不姓万,也不姓王,据说他是个武林中既有地位的人的私生子,但谁也不能证实。”

练真真非常冷淡的讲述万鹏王的事迹。

万鹏王十七岁以前的历史几乎没有人知道,而十七岁时万鹏王时家镖局的趟子手,半年后就升为镖头,十九岁时杀了哪家镖局的主人,将镖局占为己有。

但一年后他九江镖局卖掉,做了当地的捕头,三年中他捕获了二十九个凶名在外的大盗,杀了其中八个,放走了十一个。

二十四岁时,万鹏王刺去捕头之位,开始组织大鹏帮,随后陆续扩张,便成了如今的十二飞鹏帮!

万鹏王本事的武功就已很高,经过大大小小的血战,身上留下了至少四十余处疤痕,因此原本武功很高的万鹏王武功便更高了。

而且据传万鹏王得到昔年天山大侠狄梁公留下的一本武学秘籍,并且将其融会贯通,创立了一种空前决口的掌法——飞鹏四十九式,威力之强,无可比拟。

练真真将知晓关于万鹏王的一切,非常平白直述的说了出来,望着柳随风道:“他绝对不是个好对付的人,你对付他,就做好要死在他手上的准备。”

柳随风淡淡一笑:“每一场决斗,我都做好了必死的准备,当然也做好了杀人的准备,你呢?你是不是做好了准备?”

“我要做好什么准备?”

柳随风面上的笑意,一点一点的收敛了起来,冷冷淡淡道:‘你这张脸实在很英气,难道你打算一直让我瞧你这张脸吗?’

练真真面色变了,眼神也变了。

柳随风微笑望着练真真,如今他大概已经知晓事情的来龙去脉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孙蝶

他并不糊涂,如若有人将他当作个糊涂蛋,那这个人就是天下间最大的糊涂虫。

他并不是那种会轻而易举被他人利用摆布的人,如若有人认为他很好利用摆布,那这个人就一定会败的很惨,甚至于连性命都朝不保夕,譬如如今的李神通、李秀宁。

这两人自诩是猎人,但事实上也成为了柳随风的猎物。

他并不是那种轻剑快马,纵意江湖,而且没有任何心机少年侠客。

柳随风这个名字虽然在江湖上才刚刚出名,但他行走江湖的时间比起世上大部分人都要长,他见过的人做过的事情瞧见的风景比世上大部分人都要多,他的心机城府也比任何人想象中都要深。

无论什么人小瞧了这点,也势必将由他摆布。

他喜欢和人剑下分胜负乃至于生死。

可他不是那种随随便便就会和人剑下分胜负乃至于生死的人。

他的出剑是有理由的,甚至于他的出剑是有目的的,昔日赵师容评价他的剑法——每一剑无不从虚幻刺中现实,每一剑刺出无不代表利益,这个评价虽然不能完全正确,可也绝不假。

正如不久前他面对孟星魂、叶翔、、石群三名一流杀手的袭杀一样,他可以用受伤的代价,换取对手的破绽。

他明明有超凡绝伦的剑术,依旧可以不使用出来。

——世上绝没有任何人能看得懂他,因此世上也绝没有任何人能击败他,这句话也是流云水袖赵师容对他的评价。

任何人都想象不出赵师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那种复杂的情绪。

这是实话,世上还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完全了解他,因为他是柳随风,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柳随风。

他也从没有想过让别人完全了解,可他却随时随地能了解他人,随时随地能了解四周的一切,乃至于利用手上一切的方式了解四周的一切,因此在许多时候原本是客的他,可以反客为主。

如今也一样。

当柳随风让中原一点红联系驻扎在凤城的金钱帮势力之事就已经准备反客为主了,随后柳随风更以自身的风暴诱饵,使得凤城所有的视线都落在他的身上,而忘却了神出鬼没的中原一点红便已经开始施行他的计划了。

那个时候他就已经开始逐步明里暗中了解凤城上下的局势以及自身面对的处境了。

直到再次见到高老大以后,一切事情都有了答案。

孙府、万鹏王之间是早已经对立了的。

这份对立并非是在柳随风来到凤城以后的事情,也并不和练真真击杀万鹏王属下有关系,这份对立和一个叫孙蝶的女人有关系。

孙蝶是个很寻常且美丽的名字,可孙蝶是孙玉伯的女儿,孙剑的妹妹!

但在半年前孙蝶忽然神秘失踪了,据传孙蝶是和个神秘的男人私奔了,而这个男人似乎正是十二飞鹏帮的帮众。

迄今为止孙府上下都还在寻找孙蝶。

这半年来孙府上下虽然听从孙玉伯的命令并未和十二飞鹏帮产生太多的摩擦,可孙府和十二飞鹏帮也已经势不两立了,特别是孙剑一直都在想方设法寻找十二飞鹏帮的麻烦,明里暗中除掉一些十二飞鹏帮的帮众。

因此孙府和十二飞鹏帮已经势同水火了,柳随风的出现只不过是引爆而已。

只要是个有脑子的人都能想象得出,一个寻常不过的十二飞鹏帮的弟子能拐走孙玉伯掌上明珠孙蝶吗?这其中难道没有万鹏王的插手,倘若说没有,一个几乎没有脑子的人都不相信。

这些消息柳随风通过中原一点红以及金钱帮很快就收集得到了,不过柳随风还在思忖一件事——孙蝶。

孙蝶作为孙玉伯的女儿,也作为销声匿迹的那个人,到底去哪里了呢?

柳随风一直认为这才是一系列事情最关键的点。

柳随风不认为万鹏王为了和孙玉伯开战会做出拐走孙蝶威胁孙玉伯的事情,他知晓孙玉伯这个人,孙玉伯是个富有决断的人,绝对不可能因为孙蝶被掳走而弃械投降,反而会因为孙蝶的消失更有斗志。

孙蝶消失的实在有些莫名其妙,而孙蝶居然能在十二飞鹏帮、孙府两大势力眼皮子底下消失,这就更不可思议了。

柳随风也在思忖孙蝶到底在哪里?

柳随风认为孙蝶一定还在凤城,至少曾经有一段时间在凤城,可孙蝶在哪里呢?

再一次瞧见高老大以后,柳随风基本上可以肯定了答案。

柳随风再次见高老大的时候,询问了一个人——练真真。

高老大那里有练真真的消息。

练真真,练飞云的女儿,也是宋阀青年一代的顶尖高手,刀法造诣深得天刀宋缺的赞许,练真真曾数年在江湖上行走,挑战江湖上顶尖高手,只求一战,而不求成名,故而知晓练真真的人实在不多,见过练真真长相的人也实在不多。

柳随风从高老大哪里得到了一个最重要的消息:练真真曾来过凤城,而且在凤城逗留了七八天。

柳随风做出了一个非常大胆的推断。

没有人见过练真真,那任何人都可以成为练真真!

孙蝶也一样可以成为练真真。

得出这个结论以后,柳随风一直诧异的事情做终于有了结论——练真真为什么带易容面具,练真真原本的身份极有可能就是孙蝶。

得出这个结论以后,许多事情都开始清楚了,但许多事情也都在这一瞬间颠覆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柳随风回到江山阁见到练真真,便开始和练真真摊牌了,他必须证明一件事——练真真是不是就是孙蝶。

柳随风是个很有耐心的人,如今他有许多的时间,因此一点也不着急,何况他已经等了很久了,也不差这一时半刻。

忽然,练真真开口了。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柳随风微微一笑道:“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开始怀疑你了。”

练真真道:“你为什么怀疑我?”

“因为孙剑。”

练真真摇头:“我不明白。”

柳随风道:“你瞧见孙剑的那一瞬间,眼中闪过了非常复杂的情绪,虽然只不过一瞬间,但还是被我捕捉到了。”

练真真冷声道:“那又如何?”

柳随风淡淡道:“那其实也不如何,只不过你的眼神中流露出了非常复杂的情绪,可面上却没有流露出任何的表情!一个人能控制自己的面上肌肉,但一点也不能控制自己的眼神,这实在是很奇怪的事情,因此我只能得出一个结论。”

练真真道:“你看出我易了容?”

柳随风道:‘我身边曾有过几位易容术高手,也曾见过一些易容过的人,因此我能得出这个结论。’

练真真盯着柳随风:“那你是什么时候确定我就是孙蝶的?”

柳随风道:“今天我去见了高老大,终于完全确定了你的身份。”

“为什么?”

柳随风淡淡道:“你曾去过快活林几次,无论什么人去过快活林,都会被高老大记住,高老大不认识练真真,可不能不知道孙蝶,因此我瞧出了你就是孙蝶。”

柳随风抬起手指了指练真真的手腕。

练真真的手腕和其他女人的手腕没有什么区别,但多了一样东西!

——蝴蝶。

蝴蝶一样的疤痕在手腕上。

这个疤痕非常奇特,甚至算得上独一无二的。

因此练真真不是练真真,而是孙蝶,孙玉伯的女儿孙蝶。

练真真撕掉面上的面具,露出了一张轻柔坚毅的面庞:“是,我是孙蝶,孙玉伯的女儿孙蝶。”

柳随风将面具递给孙蝶,微笑道:“我相信今天一定能听到不少有趣的故事。”

第一百二十四章、律香川的阴谋

每个人的身上都有故事,每个人身上的故事都不同,而有些故事在有些人眼中不但有趣,而且非常有价值,譬如孙蝶身上的故事在柳随风眼中看来便是非常有价值的故事。

柳随风甚至认为孙蝶其实是解开所有一切的关键。

这种故事自然是有趣且有价值的。

只不过孙蝶现在还不能是孙蝶,只能是练真真。

没有任何人能想象得出,练真真和柳随风的再一次相见,局面已经完全不同了。

练真真不是第一次进入柳随风的屋中,但这次和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因为身份变了,因此一切都不同了。

练真真轻轻抚摸木案上的古琴,随即在柳随风对面坐了下来。

练真真再次望向柳随风的时候,眉宇间扫了引起,而是说不出的柔和,而且还带上了一种淡淡的愁,柔柔的伤!

“你问吧,无论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

柳随风没有客气,微笑问道:“第一个问题,你和练真真是什么干系?你为什么有练真真的佩刀?”

孙蝶望着柳随风:“你认为我的刀是练真真的佩刀?”

柳随风淡淡道:“若你的刀不是练真真的佩刀,那万鹏王也不可能认错人!万鹏王以前定然是瞧见过这口刀。”

孙蝶又忍不住开始佩服柳随风了,正如父亲孙玉伯所言,柳随风果真是人物。

“不错,这的确是练真真的佩刀,这口佩刀是练真真借给我的,甚至于我的刀法也是昔日练真真曾在凤城的时候,传授给我的。”

柳随风微笑道:“因此你和练真真是朋友?”

孙蝶道:“她是我唯一的朋友,而我是她为数不多的朋友,因此她才会将刀借给我。”

这点柳随风是可以想象得出,一个武者愿意将自身的随身兵器借给他人,那自然证明彼此交情匪浅。

柳随风问了第二个问题:“你是练真真,那练真真呢?练真真是不是还在凤城?”

孙蝶道:“她当然在凤城,我们一明一暗!”

柳随风道:“你是孙蝶,你的父亲兄长一直在找你,但你为什么不去见你的父亲?这其中是什么缘故。”

“也不是什么缘故,只是因为一个人。”

“律香川?”

孙蝶诧异道:“你也知道?”

柳随风淡淡道:“总所周知,如今孙玉伯最倚重的两个人,其中一个便是你的兄长孙剑,还有一个便是孙玉伯一直收养的义子律香川!孙玉伯最信任的人,便是最有可能杀孙玉伯的人,孙剑没有理由杀孙玉伯,但律香川有,因此自然是律香川。”

“是的,正是律香川。”孙蝶道:‘我一旦回归孙府,必然会被律香川安插在孙府的人手察觉,现如今孙府几乎全部都掌控在了律香川的手中,因此我绝不能在这种时候去见我的父亲兄长,否则他们便极有可能死在律香川的手下。’

柳随风深深看了孙蝶一眼,叹道:“看来你的消失也和律香川有关系,你也一定调查到律香川的一些事情,否则律香川也不可能让你无缘无故的消失,看来这场凤城决战律香川也一定是有所图谋。”

“是的,不但有所图谋,而且图谋甚大!”孙蝶道:“或许律香川想要一统凤城。”

这句话听起来实在有些耸人听闻,可孙蝶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道清楚,柳随风一点也不感觉耸人听闻了,而且认为这种事情律香川极有可能实现。

孙蝶出事以前就开始调查律香川了。

原因无他,孙蝶发现律香川的行事颇为古怪,而且常常和十二飞鹏帮的人马打交道。

孙蝶虽然一直是孙玉伯的掌上明珠,被孙玉伯保护的一向很好,可孙蝶本事是个聪明的女人,而且在孙玉伯哪里学会了一手蝴蝶刀法,造诣非凡,因此在父兄的耳濡目染之下,也知晓十二飞鹏帮和孙府之间的关系。

律香川的行为举止又非常奇怪,孙蝶自然也生出可好奇与警惕之心,但随着调查孙蝶愈来愈惊心。

她发现律香川几乎控制了孙府上下大部分的人马,一向喜欢园艺的父亲几乎都被律香川架空了,对于这种事情孙蝶忧心仲仲,但又不能立刻跑到父亲面前讲述这件事,因为她发现父亲的身侧也被律香川安排的人手,随着调查的深入,最终被律香川发现,而且落入律香川精心设计的圈套。

孙蝶虽然发现,但还是来不及了。

律香川下令诛杀孙蝶,一番争斗以后,孙蝶最终落水,而律香川也就伪造了孙蝶和情郎私奔的事情,并且加剧十二飞鹏帮和孙府的对立。

柳随风只是静静听孙蝶讲述完事情的来龙去脉,等孙蝶说完以后,柳随风又问道:“你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入凤城?”

孙蝶道:“因为我知道父亲平生最大的心愿便是击溃上官金虹,帮祖父天机老人报仇!而且我也清楚父亲和李阀早已约定平定凤城三分天下的格局,李秀宁此番入凤城,我认为便是李阀和父亲联合之时,故而我也在这个时候入了凤城。”

“你入凤城干什么?”

孙蝶道:‘杀了律香川,但以我和练真真的武功要杀律香川不是简单的事情,故而我顺势早上了你,若你出手律香川便不能不死了。’

如今事情已经真相大白了。

孙蝶找柳随风不是为了决斗,而是希望柳随风杀律香川,如今一切一切不可思议的事情都已经解释得通了。

柳随风望着孙蝶道:“如今即便我愿意帮你杀律香川也已经是不可能了,律香川这些时日极少离开孙府,因此要杀他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我明白!”孙蝶道:“但如今你、万鹏王之间的决战,律香川也一定会有动作的,因为他一直担心我的出现,我若出现了,那他极有可能一败涂地,现在他一定很着急,比起我更着急。”

柳随风也不能不承认,这个孙蝶的确有几分孙玉伯的风范,冷静理智。

第一百二十五章、决战之前

这半年来律香川从没有睡过一个好觉,几乎每天他都会从噩梦中惊醒过来,每次在梦中他都会梦到一个人——孙蝶。

他梦到孙蝶回来了,而且带来了老伯孙玉伯以及孙剑,随后便将他的人头斩了下来。

每次梦到这里的时候,他都会惊醒过来。

他惊醒过来以后的第一件事便会加大人手搜查孙蝶。

表面上他是要找到孙蝶,实际上是要将孙蝶杀人灭口。

事实上他是喜欢孙蝶的,他第一次瞧见孙蝶的时候,就喜欢上了孙蝶,甚至于曾一度痴恋孙蝶,也想过不惜一切代价得到孙蝶,否则当日孙蝶也不可能仅仅凭借一对鸳鸯蝴蝶刀便能避开他的埋伏,他那个时候真想活捉孙蝶的,至少要得到孙蝶一次。

可每次做噩梦以后,律香川都在为自己的色欲而悔恨不已,他在咒骂自己的愚蠢,当世如果下手狠一些,便不会有如今的后患。

如今孙蝶不知道在哪里?不知道是否会在这些时日出现,因此律香川每天都吃不好睡不好,每时每刻都在防备中。

律香川其实是希望孙蝶找他报仇的,只有孙蝶来找她,她才能杀了孙蝶,一了百了,可孙蝶居然没有来找他,这是他感觉最恼怒的事情。

练真真出现以后,他也曾怀疑过练真真的身份,可在得到消息知晓练真真是天龙神刀练飞云的女儿以后,他就打消了怀疑,可孙蝶现在在哪里呢?

律香川一向从不乞求上天,他一向只相信自己,可自从除掉孙玉伯的行动形成以后,他就一直在乞求,他希望六月初五以前,孙蝶不要出现,六月初五以前,孙蝶无论如何出现也都没有干系了。

六月初五是柳随风、万鹏王决战的日子,这一天也是他的大日子,这一天不是一将功成,那便是化为白骨,因此到时候即便孙蝶出现也好,不出现也罢,都已经没有一丁点干系了。

不过这些时日律香川也不是没有做事的。

律香川不但要杀了孙玉伯,而且还要杀了万鹏王!

要杀万鹏王就不能不利用到两个人,其中一个便是他的合作伙伴,也是唯一一个知晓孙蝶秘密的人——屠大鹏!

屠大鹏便是负责杀万鹏王的人!

只不过除开屠大鹏以外,还多了一个人。

这个人是老伯孙玉伯安排的——燕十三!

律香川这些时日一直在安排如何让燕十三混入飞鹏堡。

这种事情若是在以前,是绝对不可能办到的,可现如今不一样了。

负责飞鹏堡守卫的一共有三个人,这三人都是万鹏王的得力爱将,分别是萧银鹏、屠大鹏、方铁鹏!

其中屠大鹏更是负责为飞鹏堡挑选人手的人,也是他的盟友。

有屠大鹏在,想要安插燕十三入飞鹏堡,并非是困难的事情。

不过最关键的是时机。

——什么时候送燕十三入飞鹏堡,这才是最关键的。

六月初四这一天,律香川终于放心了下来,这一天以及六月初五负责飞鹏堡防卫的都是屠大鹏,因此这一天燕十三一定能混入飞鹏堡,到时候燕十三便将对万鹏王出手。

律香川对于燕十三这个人也是颇为了解的,他知晓燕十三这个人一旦决定杀某个人必然是六亲不认的。

柳随风不是庸手,柳随风、万鹏王一战,万鹏王即便能杀了柳随风,也会受伤不轻,到时候燕十三出手,至少有七八成把握,即便到时候燕十三杀不了万鹏王,还有屠大鹏,因此万鹏王不能不死了

六月初四,这一天律香川暗中将孙府四周的人手提升了一倍,他不希望在这个阶段出现任何变故,这个时候如若孙蝶出现了,那也非杀不可!

律香川在这一天甚至亲自坐镇负责守卫。

这一天律香川还亲自试探孙剑是否已知晓详情。

孙剑虽然不是那种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莽夫,可律香川和孙剑相交多年,还是能很清楚看得出孙剑的想法的,律香川得到的答案非常满意——孙蝶从始至终还没有露面。

六月初四,律香川直到深夜才躺到床上。

他实在太紧张了,以至于即便躺在床上以后,也难以入眠。

虽然他实在太疲惫了,可也太过于紧张了,当然也太兴奋了。

最终在丑时的时候,律香川终于强迫自己睡着了。

一觉醒来已经是六月初五了。

六月初五,阳光普照,黄历上说诸事大吉。

律香川苍白的面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他相信这一天自己也是诸事大吉,他相信这一天以后他也不用过那种仰人鼻息的日子了,他将成为孙府的主人,他将成为凤城的主人。

可律香川只是笑了一下,律香川很快就止住了笑意,老伯的教训又一次出现在了律香川的脑海中:事情没有成功之前,千万不可得意,否则必悔。

因此律香川止住了笑意,收起了得意。

律香川虽然要杀孙玉伯,可将孙玉伯说的每一句话都记载了心中,而且他也实在很佩服孙玉伯。

只可惜孙玉伯不能不死,因为孙玉伯挡住了他的路。

不仅是孙玉伯,孙剑也一样。

律香川眼中一闪而过的可惜之色,如若孙剑不是孙玉伯的儿子,还不用死。

孙剑毕竟是一员虎将啊,只可惜。

律香川去见老伯的路上已经决定为孙剑准备一口非常豪华的葬礼,连同孙玉伯也一样。

律香川轻轻敲开老伯的大门,走入屋前,望了一眼飞鹏堡的方向——屠大鹏哪里是不是也已经准备就绪了呢?

此时此刻屠大鹏也毕恭毕敬立在了万鹏王的身前,他是低着头的,弓着身躯的,看上去不但老实,而且忠诚!

无论什么人大概也想象不出他这样一个老实人会背叛万鹏王?

也没有人想象得出屠大鹏居然有这个胆子。

可没有人能想象得出,看上去老实忠诚的屠大鹏心里正在咆哮——十二飞鹏帮很快就是老子的了!

这句话屠大鹏已经不知道咆哮了多少次,而且除开这个念头以外,屠大鹏脑海也浮现了一个奸诈的念头,他不但要成为十二飞鹏帮的帮主,而且也要吞并孙府,他掌控了律香川除掉孙蝶的证据,他发誓在掌控十二飞鹏帮以后,除掉律香川,一统凤城。

他要证明自己比万鹏王比孙玉伯,比所有人都强。

他的确是个很有野心的人,也似乎是个很可怕的人。

可在万鹏王面前,他也只能蛰伏着。

第一百二十六章、万鹏王和孙玉伯

他十三岁杀人,迄今为止已有三十五年了。

三十五年的刀光剑影,三十五年的血流成河才换来了现如今的江湖地位,他才成为了如今人人尊敬的万鹏王。

他已身在高位,一个身在高位的人,就不愿意在跌落下去了,万鹏王也认为自己不能跌落下去了,一旦跌落下去了,万鹏王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能爬起来,因此他尽一切可能让自己不要跌落下去,不但不能跌落,而且还要一步步往上爬。

古往今来有不少屹立巅峰的强者感叹寂寞如雪,可若不屹立在最巅峰,不成为人人都为之仰视的存在,下方往上爬的人,就会将你推入底谷,因此在爬上巅峰道路的过程中,即便不愿意继续爬下去也不行了,只有爬上最巅峰,才能安全,当然那个时候也注定寂寞。

万鹏王收起了多余的感叹,他将头上新长出来的一根白发拔了下来,放在镜子前的小木匣中。

小木匣中已有了不少白发了,至少有四五十来根,这些白发是一年前开始有的,不过都被万鹏王一根根拔了下来,万鹏王不希望他的手下瞧见头上的白发,他更不希望别人认为不可一世的万鹏王已经老了。

可这一幕还是被屠大鹏瞧见了。

屠大鹏更恭敬了,野心也更大了。

万鹏王已经来了,可他还没有老,他还有野心。

万鹏王转过身望着毕恭毕敬的屠大鹏:“有什么变化没有?”

屠大鹏摇头:“计划非常顺利,孙玉伯安插入飞鹏堡的人马已经被控制住了,随时可以格杀。”

万鹏王点了点头,又问道:“韩棠呢?韩棠在不在我们的控制中?”

韩棠是孙玉伯最得力的手下,也是最得力的杀手,万鹏王非常忌惮的人。

对于韩棠这个人,万鹏王还摸不清楚深浅。

屠大鹏点头:“韩棠没有入飞鹏堡,在飞鹏堡外,他带领着二十八个武士在飞鹏堡外伺机而动,如果不出意外,他应当会和孙玉伯一同入飞鹏堡。”

万鹏王冷声道:“我要知道的是他是否有机会出手?”

屠大鹏拍着胸脯保证道:“没有机会出手,绝对没有机会出手。”

“为什么?”

屠大鹏露出了一抹奸笑:“因为那二十八个武士中有十一个是我们的人手,只要我们一声令下便可以瞬间杀了韩棠与孙玉伯!”

万鹏王嘴角终于露出了一抹笑意,似乎对于安排非常满意。

万鹏王对屠大鹏满意点了点头,微笑道:“很好,只要孙玉伯一死,那孙剑、律香川都不成气候了,只要你能再继续除掉孙剑、律香川,那孙玉伯的位置就是你的。”

噗通一声,屠大鹏立刻跪倒在地,兴奋道:“多谢帮主。”

万鹏王挥了挥手:“下去准备去吧,。”

屠大鹏毕恭毕敬离开。

万鹏王等屠大鹏走远以后叹了口气:“野心可真是个好东西啊,可也真不是个东西。”

一道身影忽然出现在屋中,立在镜子面前,沉冷的声音也随即响起:“冷酷无情的万鹏王什么时候这样仁慈了?”

在飞鹏堡没有任何人敢如此对万鹏王说话,可万鹏王居然一点也不介意,居然还能笑着叹道:“不是仁慈,而是我还想给屠大鹏一个机会,毕竟他是和我一同创立十二飞鹏帮的功臣。”

“我看你不是在给他机会,而是在对萧银鹏他们立威。”那人冷笑道:“下一个有屠大鹏野心的人,都是屠大鹏的下场。”

万鹏王又笑了笑,轻叹道:“有些话本就伤人,又何必说出来了?不过不管如何,今日都是个大日子,无论对于我还是对于孙玉伯来说,都是个大日子。”

律香川经过孙玉伯的允许以后,也今日了孙玉伯的屋中。

孙玉伯的安排昨天就已经定下来了——孙剑、韩棠陪同孙玉伯入飞鹏堡,律香川留守孙府,以策万全。

不过孙玉伯似乎真的依旧老了,又询问了律香川一遍。

孙玉伯望着律香川:“是不是十一个?”

律香川非常肯定点头:“二十八个武士都已经调查过了,的确是十一个,这十一个也都被我们控制住了,因此一旦动手,他们必死无疑。”

孙玉伯点头:“燕十三呢?他是不是已经混入了飞鹏堡?”

“是,他已经混入飞鹏堡,因此万鹏王必死无疑,”

孙玉伯板着的脸终于露出了笑容,可也只是出现了一丝笑容,笑容很快就消失了。

孙玉伯又道:“易潜龙呢?他来了没有。”

律香川头低的很低:“易先生没来,只是带来了一份名单。”

律香川将名单递给孙玉伯。

孙玉伯瞧了一眼名单,叹了口气,淡淡道:“二十八房妻妾,三十二个儿女,孙子孙女也都有二十一个了,看来他也的确不适合行走江湖了。”

律香川不说话,头低的更低了。

孙玉伯又问道:“陆漫天呢?他来了没有?”

律香川将头抬起了些许道:“陆漫天已潜伏在飞鹏堡附近,只要老伯发出安好,陆漫天必定能杀入飞鹏堡。”

孙玉伯面容舒缓了一下,对着律香川挥了挥手道:“很好,你下去将孙剑叫来,我们也该动身了。”

“是。”

律香川毕恭毕敬推下去,合上屋门。

转身的时候,律香川抬起了头,高高扬起了头。

他望着天上的太阳,太阳也能照着那苍白的面庞以及布满血丝的眼睛,可律香川笑了起来,笑的愉快极了,阳光极了。

这一天终于到来了,这一天可真是个好日子啊。

不过律香川很快收起了笑容,又恢复了平日的温和、亲切、儒雅。

律香川告诉自己——事情还没有真正成功,决不可大意。

飞鹏堡的大门很少开过,可今日不一样,今日要迎接贵客。

万鹏王虽然没有亲自迎接,可在飞鹏堡大门前迎接的人是万鹏王最信任的手下——屠大鹏。

因此今天注定是个大日子。

而且最有趣的是万鹏王的死对头孙玉伯也将来到万鹏王。

第一百二十七章、一张大床

只有真正的贵客才能从飞鹏堡的大门进入,李秀宁、李神通都是万鹏王亲自法帖子邀请的贵客,自然也可以从大门而入。

李秀宁、李神通来的很快,实在很快,她们是最早一批出现在飞鹏堡的人,屠大鹏立刻迎了上去。

笑本是很令人愉快的表情,可屠大鹏笑起来的时候,任何人都会生出一股寒意,无论屠大鹏笑得多么愉快也是一样的。

原因无他,昔年屠大鹏随着万鹏王征战四方的时候,左边额头到右脸留下了一道斜长的刀痕,虽然那个在他脸上留下深深刀痕的人已经被他剁成肉酱了,可刀痕还是去之不掉。

因此屠大鹏即便不笑的时候,也凶神恶煞,笑起来的时候,更加凶神恶煞了。

但这次屠大鹏是笑着迎上去了。

这种日子他不能不笑,而且实在很开心,今天所有人都认为这是万鹏王的大日子,可他认为这是自己的大日子,至于为什么,那也只有今日以后才能让人知晓。

只不过屠大鹏才走了四步就止住了,李秀宁也和屠大鹏一样止住了,原因无他,他们都瞧见了一张床,一张会移动的床。

床自然是不能移动的,不过人抬起床就不能不移动了。

十个壮汉稳稳抬着一张床,一步一步走向飞鹏堡。

这是一张大床,但床上并没有多少人,只有两个人。

两个名人,其中一个人更是能令每个人都流口水。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高老大高寄萍。

高寄萍穿着单衣,整个身子都藏在被子中,不过即便如此,那一双抱着男人脑袋,散发诱人光泽,比雪还白的纤细手臂,也足以扣人心弦。

有些女人是天生的尤物,高老大就是这种女人。

女人是凤城名人高老大,而男人也是如今的名人,更是这一战的主角——柳随风。

柳随风也是披头散发,如一条死鱼般的躺在高老大的怀中,而且也没有任何起床的意思,似乎已经甘心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十个壮汉抬着这张尽是春光的大床,已经足以勾人魂魄,令人移不开视线了,何况气派还不止如此。

除开抬床的十条大汉以外,还有四个人开道。

其中两个人身上尽是杀气,这两个人认识的人不多,其中一个叫孟星魂的人更是没有几个人知道,不过另一个人是中原一点红,不知道这个名字的江湖人恐怕没有几个。

这两个人江湖上的人不认识,但多情公子侯希白以及江南第一风流剑客燕南飞那就没有几个人不知道了。

无论是侯希白还是燕南飞也都为躺在床上的柳随风、高老大开道。

偌大个江湖,还没有几个人能有柳随风这样的气派,这也导致以至于屠大鹏、李秀宁、李神通等人不约而同在飞鹏堡的大门前停下了脚步。

砰砰砰的声音还不停的响起,只不过因为四周的声音太大,使得这声音显得太不起眼了。

十条壮汉抬着大床停下的时候,这砰砰砰的敲击声才为人所知,这个时候众人才注意到,原来这张大床的后面还有三个名人——分别是天下第一第二第三大赌徒关玉门、卜鹰、胡金袖。

踢床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胡金袖。

胡金袖很用力气的踢,只不过抬床的壮汉实在太稳,而且床也实在太过于牢固,以至于并未发生任何的崩坏。

柳随风一挥手,十位壮汉便将床放了下来,柳随风并未瞧大门前面色大变而且率领一种手下围上来的屠大鹏,而是回头欧玩味玩着胡金袖:“我记得现在自己还不是你的男人?难不成你如此迫切要做我的女人?”

四周不少人立刻笑了起来。

胡金袖冷哼一声:“你拦住我的路了。”

柳随风又笑了笑道:‘看来你的确是吃醋了,哎呀呀,现在你就这样吃醋,以后还了得啊。’

胡金袖忽然笑了起来,对着柳随风眨了眨眼:‘是啊,现在我就如此吃醋,以后怎么了得啊,因此你干脆死了算了。’

柳随风摸了摸下巴,微笑道:‘今日我或许真有机会死。’

可柳随风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胡金袖、卜鹰、关玉门已经走到屠大鹏面前,三人根本没有亮出请帖,直接走进了飞鹏堡。

屠大鹏没有阻拦,任由三人进入。

柳随风已经坐起身来,被子也滑落,故而柳随风赤裸的上半身也出现在每个人的视线中。

高老大嗔怪的望了柳随风一眼,随即拾起床头挂好的衣裳,如妻子一般服侍柳随风穿上。

柳随风穿上衣裳以后,又躺下了,只不过枕了个玉枕,因此能瞧见立在前方的屠大鹏。

柳随风望着屠大鹏道:“你是干什么?难道不知道我是谁?”

屠大鹏点头:“知道,阁下是柳随风柳公子。”

柳随风道:“既然知道,那为什么要阻拦我?”

屠大鹏道:“在下不是阻拦柳公子,而是迎接柳公子。”

“这是什么意思?”柳随风皱眉。

屠大鹏道:“柳公子的床实在太大了,可以藏人的地方实在太多了因此为了大家的安全着想,在下也不能不等柳公子更衣起床。”

柳随风笑了起来,笑的很愉快很灿烂,但也很玩味。

柳随风玩味望着屠大鹏道:“如果我不更衣起床,你是不是要一直等下去呢?”

屠大鹏点头:‘是的。’

柳随风望着屠大鹏瞧了半晌,叹了口气道:“好吧,你去那里等吧。”

柳随风说完这句话,抬起手从床头抓出了三枚梅花镖

这个动作屠大鹏瞧得清清楚楚,因此屠大鹏在柳随风握住梅花镖的时候,手也握住了刀。

三道青光一闪,梅花镖已经发出。

屠大鹏也已经出刀。

屠大鹏的刀法都是在生死之间磨砺出来的。

他的刀法并不好看,但绝对实用,每一刀都是夺命杀人的刀招。

“横扫千里。”

屠大鹏挥刀,立刻施展出极其霸道的横扫千里。

可刀才刚刚拔出刀鞘,刀势还为形成,屠大鹏就瞧见三枚梅花镖已打向了咽喉、左肩、右腿。

屠大鹏连忙向后斜退,瞬间做出了十三个变化,避开了致命的杀手。

可暗器实在太快,出手实在刁钻,屠大鹏胸前、左肩、大腿还是被梅花镖划出了一道深深的血痕。

瞧见屠大鹏受伤,四周早已经围上来的十二飞鹏帮弟子也立刻出手,朝着柳随风扑杀过去。

燕南飞、侯希白对视一眼,无奈叹了口气。

燕南飞握住蔷薇剑,侯希白也握住了折扇。

他们也准备出手了。

他们不想出手,似乎不能不出手。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候,一道声音响起。

“住手。”

第一百二十八章、全部入局

“住手。”

这两个字声音洪亮、坚定、有力。

萧银鹏喊出这两个字的时候,人已经冲出了飞鹏堡,立在了屠大鹏面前,一双坚韧的眼眸中闪过了冷酷的寒光,冷冷扫过那些要出手的飞鹏堡弟子,低沉而略带沙哑意味的声音随即在每个人的耳畔响起:“柳随风是我们十二飞鹏帮的贵客,是谁给你们胆子让你们如此对待我们的贵客?”

门人弟子沉默不语,可余光已落在了屠大鹏的身上,

但萧银鹏没有瞧屠大鹏一眼,而是立刻对柳随风躬身行礼:“刚才之事多有得罪,还望柳先生海涵。”

柳随风的一只手也已经握住了剑,听见这一席话,柳随风松开了剑,只是用食指轻轻敲击着剑鞘,玩味笑道:“你们还检不检查我这张床上藏匿的人呢?”

萧银鹏微微一笑:“柳先生今日即便是带上一万个人入了飞鹏堡,飞鹏堡也来者不拒,在下相信无论多少人入了飞鹏堡,只要图谋不轨,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柳随风拍了拍手,大笑道:“好气魄,你比屠大鹏更有气魄,如若万鹏王不幸死在我的手中,我一定会推选你为十二飞鹏帮帮主。”

萧银鹏微微躬身,不卑不亢:“一切都是万鹏王的命令,没有万鹏王的十二飞鹏帮也不配叫十二飞鹏帮,萧银鹏不敢有任何妄念。”

萧银鹏挥手,所有人立刻推开,柳随风舒舒服服的躺在床上,一只手欧搂着高老大,非常愉快的被抬入了飞鹏堡。

入飞鹏堡之前,柳随风还颇为玩味的瞧了李秀宁一眼。

李秀宁没有多看柳随风一眼,李秀宁、李神通两人也随即入了十二飞鹏帮。

屠大鹏非常简单的处理了身上的伤势,继续立在门口,负责守卫的工作,面上也没有太多的情绪变化,似乎也已经忘记了和柳随风的冲突了,但如果有人仔细注意屠大鹏的面色,便能发现,屠大鹏不但已经恨上了柳随风,也恨上了萧银鹏。

一定要杀掉萧银鹏!

这个念头已经在屠大鹏脑海中生根了。

原本屠大鹏还犹豫要不要杀萧银鹏,可柳随风一席话令他下定决心要杀掉萧银鹏。

不但萧银鹏要死,柳随风要死,所有看不起他的人都要死。

只是如今不是时候,因此屠大鹏还在忍耐,还在不动声色。

中原一点红、柳随风、侯希白、燕南飞、李秀宁、关玉门、卜鹰、胡金袖,名单上的贵客基本上都已进入了十二飞鹏帮,很快一个极其重量级的客人,也入了十二飞鹏帮。

——孙玉伯。

屠大鹏一直很忌惮孙玉伯,甚至很畏惧孙玉伯。

他虽然和孙玉伯没有见过几面,可面对对孙玉伯都畏惧,面对阴险狡诈律香川都佩服的孙玉伯,屠大鹏有一种发自内心的颤栗。

他可以在面对柳随风的时候,发泄一下威风,可面对孙玉伯,屠大鹏没有这个胆子。

屠大鹏瞧见孙玉伯的时候,不但恨不得孙玉伯死,而且也恨自己。

屠大鹏瞧见孙玉伯的时候,发自内心的恭敬了起来,简直仿佛本就不是一个层面上的人,似乎屠大鹏比起孙玉伯就要第一等一样。

这是一种他非常憎恶的念头,正如同面对万鹏王一样。

可面对孙玉伯的时候,他什么也不能发泄,也不敢发泄。

孙玉伯不是一个人,除开孙玉伯以外,还有孙剑。

孙剑一身外功已经修炼的铜皮铁骨,几乎刀枪不入了!

凤城上下没有几个人敢和孙剑做对,何况除开孙剑以外,还有韩棠!

韩棠统率着二十五个人跟在孙玉伯的身后。

屠大鹏有种感觉,只要自己对孙玉伯无礼,那必定乎孙剑、韩棠撕碎,这期间绝对没有他任何反抗的余地。

屠大鹏毕恭毕敬立在大门前,孙玉伯步履从容平凡的走入飞鹏堡,但半个身子走入飞鹏堡以后,孙玉伯忽然停下脚步,望向屠大鹏,问道:“你们大当家昨天吃的好不好,睡的还好不?”

屠大鹏愣了一下,随即沉声道:“大当家一切都好,多谢老伯关系。”

孙玉伯哈哈一笑,摸着下颚的胡须,轻叹道:“那实在很好,看来今日实在是一场有趣的决战。”

屠大鹏立在孙玉伯面前,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言语,这一刻屠大鹏忽然感觉到自身和孙玉伯、万鹏王之间的差距。

他面对孙玉伯时候感受到的那股压力,非常明显的令他感觉到彼此的差距。

屠大鹏望着孙玉伯从容走入飞鹏堡的身影,摸了摸仅仅几句言语就流汗的额头,心中轻叹道:“如若孙玉伯、万鹏王不死,这个凤城大概永远没有我们的出头之日了,幸好他们也已不能不死了。”

屠大鹏眼中一闪而过的锐光。

现如今孙玉伯威势虽然如日方中,可也已经重了陷阱。

他们的计划一切顺利,而且正在按照他们的计划进行,孙玉伯入了飞鹏堡,就不能不死。

万鹏王也一样。

屠大鹏深吸了口气。

他很清楚现在必须要让自身冷静下来,否则这场精心设计的布局行动会因为自己的胆怯而功亏一篑。

如今已经是破釜沉舟的时候了,实在不能败。

败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因此绝对不能败。

屠大鹏不能败、万鹏王不能败、孙玉伯不能败,柳随风也不能败。

律香川也不能败。

他们无论什么人败了,都只有一个结果——死。

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窝囊去死。

因此他们没有谁愿意败,可这一战注定要有人败,而且不止一个人败。

是胜是败,如今已和天意没有干系,只和人有干系。

——布局的人。

十条壮汉非常稳健的抬着大床朝着演武场而去,距离演武场大概有三百步的时候,柳随风就已经瞧见演武场中矗立的那道身影了。

虽然极远,可柳随风还是瞧出那人就是万鹏王。

除开万鹏王以外,飞鹏堡上下恐怕也已经没有任何人能拥有那种静立也亦掀起波澜万丈的气势了。

柳随风微笑望了一眼身侧的高老大,叹道:“我已经到了。”

高老大已拿起了外袍为柳随风穿上,道:“是的,你也是时候起身了。”

柳随风站起身,高老大也起身,为柳随风穿上了外衣,看上去简直就是服侍丈夫的妻子一样,非常细心小心。

大床在演武场的边缘非常稳定的停了下来,柳随风、高老大慢慢走下了床,高老大立在演武场外,而柳随风走入了演武场,朝着万鹏王而去。

高老大能陪同柳随风的路,也只有这么远了,接下来的路只有柳随风自己走了。

望着走入演武场的柳随风,高老大忽然有一种冲动,若真和柳随风有一场鱼水之欢,那也是非常美妙的事情。

这一刻高老大有些可惜,但也只是可惜而已。

高老大回头瞧了身侧的孟星魂一眼,笑靥如花。

很久以前她就从那个女人的身上明白了一个道理——人不能贪得无厌,她身边已有足够多需要她守护的东西了,实在也不用贪下去了。

男人?呵呵,花言巧语的动物而已,高老大不需要男人,身边只有叶翔、石群、孟星魂、小何这四个弟弟就足够,什么男人,都去死吧!

孙玉伯走入飞鹏堡,也意味着全部人都已经入局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强敌相见

万鹏王,凤城两大霸主之一,执掌十二飞鹏帮,在凤城一带呼风唤雨,无所不能。

柳随风,长安一战扬名立万新崛起的超级剑客,平生喜欢声色犬马,贪图享乐,愿轻剑快马,醉纵天下。

两位本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人物,不但偏偏相遇,如今也偏偏相杀,这是任何人都不可能提前预料的事情。

但这种事情偏偏出现了。

万鹏王、柳随风都已立在演武场中,一场惊心动魄的对决也即将到来了,这是一场万众瞩目而且牵动凤城上下局势的决战,甚至于这场决战便决定凤城未来到底谁将主宰沉浮。

能有幸亲眼目睹这一战的人实在不多,除开飞鹏堡的高手以外,也只有中原一点红、李秀宁、李神通关玉门、卜鹰、胡金袖、燕南飞、侯希白、高老大、孟星魂等少数几人有资格目睹这场惊心动魄的决战。

决战还未开始,每个人都已止住了声音,甚至于呼吸也都无意识的放缓乃至于停止了。

每个人的视线都落在了万鹏王、柳随风这对本不应当交锋的对手身上。

而这一刻万鹏王的眼中也只有柳随风,柳随风的视线中也只有万鹏王。

两个即将生死相搏的对手,眼中没有那种令人惊骇欲绝的可怕杀机,恰恰相反,两人的眼神沉静的实在有些吓人,就如浩瀚巨海上的波浪一般,即便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可相对于浩瀚巨海来说,也不过是沧海一粟,不值一提而已。

可那种惊人的压迫,也如浩瀚巨海之下的暗涌,令人虽然瞧不见,可已生出了无穷无尽的压力。

这场交锋还未开始,两人甚至还未言语,就已给人造成了一股极其可怕的压力。

万鹏王的武学造诣到底如何,到底达到什么地步了?没有任何人知晓。

传言万鹏王的武学造诣之高,甚至可以与昔年百晓生兵器谱上排行第二的上官金虹一决高下,也有人认为万鹏王的实力因贪图享乐已经大不如前,再加上昔年决战江湖之时身上留下了几处重创,已令万鹏王如同废人一个,还有人认为万鹏王这些年来故步自封,武学造诣并未有多少提升,只不过算得上是江湖上一流高手而已。

关于万鹏王的武功高下传言实在太多太多了,可从始至终还没有任何人能证明那个传言是真,那个传言是假,因为近十几年来,几乎没有任何人和万鹏王一决高下了。

可如今这一刻,众人对于万鹏王的武功似乎已经有所推断了。

——万鹏王或许算不上天下间最可怕的高手,但也绝对有和柳随风一较高下的实力,否则万鹏王也不敢与柳随风这样的超级剑客对决。

可万鹏王的武功到底如何,还没有任何人知晓。

但很快就要揭晓了。

今日万鹏王穿着一身鲜红的劲装长袍,双手也带上了碧玉手套,全身上下都已进行了全副武装,全身上下都能给人一种可怕的压迫,特别是那双眼睛,那双狭长而锋锐的眼睛。

万鹏王即便没有流露出逼人的杀气,可那双眼睛依旧令人生出一种仿佛置身在幽冥地狱的错觉。

面对如此逼人的气势,柳随风居然还能笑得出来。

柳随风一向喜欢笑,他笑起来的时候,不会给人感觉半点的压力,甚至也不会令人生出半点的威胁!

可柳随风这次的笑容和平日那种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容是不一样的。

柳随风的笑容依旧很自然,可那种笑意能给任何人一种压力,一种杀气,那是一种一切都尽在掌控中的自信笑容,一种即便是千军万马到来,也都将于樯橹间灰飞烟灭的笑意。

这种压力,万鹏王也能感同身受,也生出了一种压力。

这些年来,除开孙玉伯等寥寥数人能给他压力以外,也只有柳随风了。

万鹏王不能不承认,柳随风实在是个值得一战,也已令他热血沸腾的超级高手。

柳随风深深吸了口气,抬头望了一眼斜挂在高天之上的太阳,视线最后才落在万鹏王的身上:“我今日的对手似乎是你?”

万鹏王冷冷道:“难道你认为自己的对手还有别人?”

柳随风笑了笑:“自然是没有别人了!只不过我还是想确认一下自己的对手,无论你杀了我还是我杀了你,我都应当记住我的对手是谁?这个世上能有资格当我柳随风对手的人实在不多,你算得上一个。”

万鹏王冷冷道:“这个世上敢对我说出这样一番话的人也实在不多,你柳随风算得上一个,你死了,我可以为你准备棺材安葬。”

柳随风哈哈一笑,指着身后的中原一点红、燕南飞、侯希白:“我这个人一向不喜欢麻烦别人,因此每次在决斗之前,我都会为我准备好安葬尸体甚至守灵的人,这次我找到的是他们三个人,因此这种事情你大可不用担心,但你呢?你是不是已经找到为你守灵的人呢?”

万鹏王冷哼一声,忽然道:“屠大鹏、方铁鹏、萧银鹏。”

万鹏王只是喊了三声,这声音并不算非常响亮,不过这三声落下以后,屠大鹏、方铁鹏。萧银鹏就已在演武场上跪倒在地上,面向万鹏王,大吼道:“属下在。”

万鹏王冷冷道:“我若死在柳随风剑下,屠大鹏立刻继承十二飞鹏帮帮主之位,方铁鹏、萧银鹏升为副帮主,有违此令,天诛地灭。”

“是。”屠大鹏、方铁鹏、萧银鹏不约而同沉声回应。

万鹏王盯着柳随风:“我也已经为我准备好收尸的人了。”

柳随风微笑点头:“我不是聋子,我自然是听得见的,我们的后事都已经寻人安排了,而且我们也都已经出现了,那这一战也应当开始了。”

万鹏王:“早在你见到我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我一直在找机会杀你,只可惜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出手,如今我总算开始明白为什么你能挡下金钱帮主上官金虹那么多招,你实在是个非常小心谨慎的人。”

柳随风微微一笑:“彼此彼此,一直以来我都以为万鹏王脾气火爆,性如烈火,我若激怒你几句,你便会冲动而露出破绽,但如今我也不能不明白,你在小事上的确是脾气火爆,冲动易怒,可在生死存亡的大事上,偏偏能沉稳镇定,这大概也是为什么你能执掌十二飞鹏帮扩展如此境地且屹立不倒的原因所在。”

柳随风说完这句话,向后退出了三步,玩味望着万鹏王道:“如今这个间距无论对你来说,还是对我来说都愉快了不少,至少我们也已不用彼此处心积虑防备与暗算了。”

万鹏王左脚也向后退了半步,与右脚平齐,深深望了柳随风一眼,道:‘是的。’

万鹏王屹立在广场中的时候,双脚本就是平齐的,没有任何人瞧见万鹏王的左脚往前迈步。

这种无形间的迈步却被柳随风注意到了。

而当柳随风、万鹏王说出这番话的时候,众人才注意到一件事。

柳随风、万鹏王在言语之间,其实已经拉近了彼此之间的距离,只不过没有人注意到而已,但柳随风也好、万鹏王也罢,都已经注意到了,不但已经注意到了,而且两人在交谈之中,也随时准备对对方出手。

柳随风见到万鹏王亦或者万鹏王见到柳随风之时,这场决斗已经开始了,两人也就已经交锋了。

所谓的言语,只不过是吸引彼此注意力而已,但这一次的交锋却是不分伯仲。

柳随风向后退出第三步的时候,面上的笑意已经完全不见了。

柳随风望着万鹏王,一瞬间整个人都发生了变化。

任何人瞧来,柳随风看上去已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口冷血无情的剑。

柳随风道:“柳随风。”

万鹏王点头欧:“万鹏王。”

万鹏王这一刻也变了,也变得完全没有半点的感情。

一刹那间,可怕的杀机已充斥演武场上下,决战开始了。

第一百三十章、惊心动魄的决战

他从不轻易出剑,甚至从不轻易出手,一旦拔剑,那势必也不会给自己与对手留下任何的余地。

拔剑的柳随风和未出剑的柳随风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未出剑的柳随风还有情,但拔剑的柳随风便已是彻底的冷酷无情了。

剑无情,剑客亦是无情。

也唯有无情的剑客,才能将剑施展到极致。

柳随风握住剑,呛的一声,如龙般的剑光忽然冲霄而起,柳随风已拔剑出鞘。

一阵狂风席卷,随剑光而起。

剑才刚刚离开剑鞘,柳随风已袭至万鹏王身前,青锋狠狠戳至万鹏王的咽喉。

柳随风的出剑实在没有什么讲究,只有快狠准三个字而已。

柳随风出剑的时机也没有什么讲究,突然出剑,一剑刺出。

剑刺出的方位是致命的方位,只要击中必死无疑!可出剑的时机是不对的,柳随风出剑的时候,万鹏王周身已如铁桶阵一般,并未流露出任何破绽,可柳随风偏偏在这种时候出剑了。

瞬间的出剑,瞬间就刺出二十七剑,二十七剑都刺向同一个方位,这二十七剑刺出的速度实在太快了,看上去简直就只是一剑。

一些武学造诣地位的人自是不明白柳随风为什么在不应当出手的时机刺出没有任何用处的剑招,可燕南飞、侯希白、关玉门等高手很清楚,柳随风出剑的目的并非是一击必杀,而是逼迫全身上下没有破绽的万鹏王露出破绽。

两人如若一直静静对峙,万鹏王全身上下极有可能永远不会露出破绽,因此这场决战就只能静静的僵持下去。

而柳随风出剑,万鹏王也不能不出手抗衡。

在静立之中可以保持自身不露出一丁点破绽,可两人若交锋,想要一点破绽也不露出,那便是极其不容易的事情了。

柳随风、万鹏王交锋过程之中,彼此都将露出破绽,而破绽便是击败甚至击杀对手的机会,因此这一战便有机会分出胜负乃至于生死。

柳随风出剑的目的便是在于此,柳随风出剑就是制造万鹏王出现破绽的机会,而柳随风想要击败万鹏王,那便要寻找万鹏王的破绽,而且非常精准的把控出手的时机。

万鹏王也一样。

两人一旦出手,得到的机会都是均等的,胜负如何要看彼此之间交锋之中的应变能力以及反应能力。

万鹏王避开十三剑,挡下十一剑,攻出三掌。

三道掌劲如一座小山朝着柳随风压了下去。

柳随风右脚向后退了半步,身子平转避开了三掌,反手又刺出三十六剑,出剑的速度居然比刚才还要更快,出手的角度更是刁钻,出手的方位更是精准致命。

快剑!还是夺命的快剑。

中原一点红面色已经变了。

他本就是用剑的行家,而且最擅长的便是快剑。

中原一点红被尊称为中原第一快剑,可绝非是浪得虚名的,许多人根本难以瞧清楚他的出剑,便死在他的剑下了。

但这一刻中原一点红有些震惊,他没有想到柳随风的剑也能如此快,甚至比他的剑还要快。

中原一点红死死盯着柳随风:如今他已难以想象柳随风到底隐藏了多少实力,多少种剑法招式。

侯希白面色也已经变了,而且还脱口而出道:“不对,不对。”

一侧的燕南飞忍不住问道:“什么不对?”

侯希白深吸了口气,平静了情绪,才缓缓开口。

“柳随风出剑快速且霸道,可出剑的时候身上至少露出了六个破绽!”侯希白:“万鹏王击出三掌封住柳随风剑招的时候,身上也露出了两个破绽,可无论柳随风也好,万鹏王也罢,他们都没有攻向对手的破绽。”

燕南飞吸了口凉气,他已经明白侯希白的意思了:“你的意思是说无论柳随风也好,万鹏王也罢,他们在攻杀对手的同时,也在刻意制造破绽,如若对方上钩,那这场决战便已分出胜负了。”

燕南飞、侯希白交谈的时候,其他人也已瞧出了这一点,因此每个人都和燕南飞一样感觉惊心。

侯希白道:“不错,因此这场交锋比起我们想象中还要更加惊心动魄,如今的柳随风、万鹏王就如同弈棋者,两人握有相通的棋子,都想要得到胜利,而且都在给对方设下陷阱圈套,但想要赢下这句棋,就不能不避开那些陷阱圈套,而且必须寻到真正的破绽,而且出手的时候更不能迟疑,否则战机便会成为败绩,这场交锋比我们想象中还要更加惊险。”

任何人都不能不同意侯希白这一番话。

如今柳随风、万鹏王的交锋已经不仅仅是用武功高下来衡量了。

仅仅武学造诣已经难以使得柳随风、万鹏王分出高下了。

两人必须他理智冷静而且也必须果断。

在重重陷阱之中寻到真正的破绽,而且寻到破绽之时必须第一时间把握机会,瞬间出手,绝不能迟疑,否则便是败,便是死。

这场交锋已经远远不止是武学的交锋了。

柳随风的出剑越来越快,原本还能瞧得出柳随风施展出的剑招,可渐渐柳随风挥出的剑已经不是剑招,只是快剑。

天马行空不拘一格随心所欲的快剑!

而相对于柳随风的快剑,万鹏王的出掌居然越来越慢。

起初面对柳随风的快剑,万鹏王至少还会击出六七掌应付,同时用身法闪避格挡,可随着交锋万鹏王出掌的速度不但变慢,而且几乎只出一两掌。

但每个人都可以感觉万鹏王每一掌的力道。

柳随风闪避开万鹏王的掌劲,双掌挥过之出,都会留下深深的掌印。

万鹏王的双掌威力巨大,几乎可以将坚硬的花岗岩击碎齑粉。

显而易见万鹏王施展的事一力降十会的法门,以力破敌。

而同时万鹏王、柳随风不但露出破绽。

侯希白、燕南飞、中原一点红、李神通、关玉门、卜鹰等人死死盯着这一战,渐渐他们也已经分不出万鹏王、柳随风身上展现出来的破绽,那个是真正的破绽,那个是给彼此制造的陷阱。

交锋更加激烈也更加焦灼,胜负生死也都在一招之间便能分出。

这一刻不但交战的人感觉惊心动魄,即便是观战的人也身临其境,感同身受。

屠大鹏一直在等,一直在等待机会,等待时机。

他的视线中只有两个人——孙玉伯、万鹏王!

他的眼中只有孙玉伯、万鹏王的原因很简单,因为他要除掉孙玉伯,万鹏王!

渐渐,他的视线中多了一个人。

这个人立在广场,是广场中一个看上去一点也不起眼的守卫。

这个守卫的手已经悄悄握住了剑柄。

万鹏王也悄悄握住了刀柄,视线望向了孙玉伯。

孙玉伯和其他观战者一样都沉浸在这场精彩刺激的对决中了。

这一刻正是他出手的机会。

屠大鹏下达命令了。

这不是屠大鹏的命令,而是万鹏王的命令——格杀孙玉伯的命令。

屠大鹏拔出了刀,刀挥出,狠狠朝着孙玉伯挥出,这一刻屠大鹏已经忍不住笑了,宏图大业就在眼前,屠大鹏如何能不笑呢?

同日同时,律香川笑不出来了。

他终于见到了朝思暮想的人——孙蝶。

孙蝶终于出现了,而且出现在了孙府大门前。

律香川笑不出来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意外的一击

律香川是喜欢孙蝶,他喜欢瞧见孙蝶笑的样子,孙蝶每次笑的时候,他都会忘记一切烦恼,如果不出意外,当他大业功成之时,他便会占有孙蝶,得到孙蝶,让孙蝶永远都不要离开自己。

只可惜这期间出现了以外,因此律香川不能不追杀孙蝶,不过即便在那一日律香川下定决心要杀死孙蝶,但也要得到孙蝶。

只可惜他没有得到孙蝶,反而让孙蝶逃脱了,以至于担惊受怕了半年有余,若非出现了这件事,对付老伯的行动一定不会如现在这样急迫。

但也就在这种计划即将功成的时候,孙蝶出现了。

律香川原本在笑,可如今笑不出来了。

律香川没有喜悦,只是在思忖,为什么孙蝶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呢?为什么孙蝶敢在这个时候出现?

律香川瞧见孙蝶的第一时间不是兴奋也不是愕然,而是防备。

他全身上下看上去没有半件武器,可在这一刹那间,他全身上下的肌肉都已经防备了起来,只要有任何移动,藏在身上的一百三十三件暗器,都会一瞬间射出,一瞬间要了孙蝶的命。

他想要得到孙蝶,但绝不想为了女人送命。

律香川有些感激老伯,也正是因为这份判断,律香川注意到了除开孙蝶以外,四周还有两个杀手——叶翔、石群!

律香川是知晓这两个无名杀手的,这两个杀手是快活林高老大手下的杀手,都是极其可怕的杀手。

对于凤城上下所有值得注意的人,律香川都会尽一切可能得到这些人资料,即便叶翔、石群这两个籍籍无名之辈的资料,律香川都有收集。

只有这两个杀手,没有其他人了。

得出这个判断以后,律香川又笑了起来:“小姐,你回来了。”

他的声音很温和甚至很温柔,似乎是真心高兴孙蝶能回到孙府。

孙蝶浅浅一笑,淡淡道:‘你似乎很高兴我能回来?’

律香川很诚恳点头欧:“自然,小姐消失的这半年时间,我一直很担心,小姐能回来,我自然很高兴!小蝶,你以后都不会走了,是吗?”

她刚才还称呼孙蝶为小姐,但很快称呼孙蝶为小蝶,而且声音中居然多了一份一点也不掩饰的柔情。

孙蝶又笑了起来,笑得很愉快:“是的,我以后都不会走了,你以后也都不会走了。”

律香川笑得更愉快了:‘律香川生是孙府的人,死是孙府的鬼,自然不会走,小蝶,你随我回去吧!’

律香川说完便伸出了手,似乎要前者孙蝶的手。

孙蝶又笑了笑:“你对孙府既然如此忠诚,那么就去当我家的鬼吧。”

这句话说完,孙蝶忽然挥手。

孙蝶一挥手,叶翔、石群就拔出了剑。

一口长而宽的剑,一口短而细的剑。

两个一流杀手分别从左右两侧袭杀律香川。

同时孙蝶也出手,孙蝶的武器是一双蝴蝶鸳鸯刀,非常小巧的刀。

孙蝶施展起来也给人感觉仿佛翩翩飞舞的蝴蝶一般,只不过是带有杀机的蝴蝶,当有人沉迷其美丽优雅的时候,便会死在孙蝶的蝴蝶刀下。

叶翔、石群、孙蝶分别从左右正面三个方位对律香川出手,可律香川仍旧是无动于衷的样子。

律香川望着孙蝶叹了口气。

他叹气的时候,就抬起了手。

他一抬起手,埋伏在四周的手下就冲向叶翔、石群,同时之间他的肩膀,衣袖,手臂,手腕,甚至头发上都飞出了暗器,朝着石群、叶翔而去。

一刹那的变化,使得叶翔、石群不能不反攻为守,甚至不能不退。

孙蝶似乎也想要退,可律香川已绝不能让孙蝶走了。

昔日对付孙蝶的时候,律香川只是施展了暗器,但如今律香川不止施展暗器,而且还要出手。

律香川忽然贴近孙蝶,抬起手就握住了孙蝶左手手腕,右手就切入孙蝶的咽喉。

他不想杀孙蝶,至少现在还不想杀,但他要制住孙蝶。

这是制住孙蝶最简单的法子,律香川一向喜欢用简单的法子。

这法子果真简单,他也果真的得手了。

他左手握住孙蝶的手臂,右手已经捏住了孙蝶的咽喉,只要轻轻用力,孙蝶就不能不死了。

可律香川没有法子用力了,也就在这一瞬间一口剑刺穿了他的胸膛!

剑是从后背刺进的,胸口刺出!

剑身上正留着鲜血,鲜血顺着剑一滴滴的洒脱在地上。

孙蝶很平静的移开了律香川的手,非常从容的向后退。

律香川回头望见了一个人,一个本不应当在这个时候出现的人。

律香川甚至情不自禁嘶吼道:“燕十三,怎么可能是你,你怎么可能在这里?”

燕十三抽出了剑,冷冷望着律香川道:“五万两一条命,我和孙玉伯两不相欠了。”

律香川瞪大眼睛望着燕十三,不可思议,不敢置信。

可这的确是事实。

有时候人会被自己的眼睛所迷惑,而老伯也正是利用这一点让律香川迷惑了。

孙玉伯将昔日燕十三的杀人契约交给了律香川,并且在上面写上了万鹏王这个名字,那么律香川自然会以为孙玉伯要杀的人一定是万鹏王,而不是其他人。

而且律香川也认为孙玉伯要杀的人一定是万鹏王,毕竟他已将孙蝶消失的事情,全部推到万鹏王的身上了,因此孙玉伯有理由在那个时候除掉万鹏王。

只不过他绝对想不到,孙玉伯和燕十三订下这杀人契约之前曾达成个约定,除开孙玉伯自己以外!无论什么人持着杀人契约而来,契约上写的是什么人的名字,要杀的人就是送来杀人契约的人。

因此孙玉伯要杀的人不是万鹏王,而是律香川。

这也是燕十三为什么会在孙府,而不是在飞鹏堡。

可燕十三在孙府,那么安排进入飞鹏堡的燕十三又是什么人呢?

孙蝶冷冷盯着这个昔日极其尊敬极其信任甚至当作兄长的律香川,冷冷道:“你太急了,否则未必不能成功。”

第一百三十二章、枭雄与侠客

柳随风、万鹏王在交锋最激烈的时候止住了!

柳随风、万鹏王不约而同止住了出手,但有人没有止住,这一瞬间已经有十三个人倒在了血泊中。

韩棠带来的二十五名精锐,十二个人倒下了。

这十二个人都是被韩棠以及其他十三人所杀的。

这十二个人已经准备出手了,但一瞬间被韩棠以及十三人杀了。

他们本以为自己是潜伏在黑暗中的猎人,但没有想到自己居然是猎物,因此他们死的时候都不相信被杀的居然是自己。

屠大鹏也已死了。

屠大鹏拔刀要杀孙玉伯。

在他看来这本是唾手可得的事情,他甚至在出刀以后还思忖如何除掉万鹏王,可在他出刀的时候萧银鹏伸出了银爪。

一双银爪直接捅穿了他的后背,抓破了心脏。

屠大鹏瞪大眼睛盯着萧银鹏,不敢相信这一幕。

萧银鹏则一点表情也没有,冷冷道:“帮主已经给过你机会了,只可惜你还是没有醒悟,因此你不能不死。”

说完这句话,萧银鹏用银爪勾出了屠大鹏的心脏,鲜血随即洒落一地。

直到此时此刻,屠大鹏才梦让醒悟过来,自以为无懈可击的阴谋其实早已经被察觉了,因此他败了,律香川也败了。

猎人与猎物的转换其实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自以为是猎人的时候,极有可能是猎物,本来是猎物的人也极有可能变成猎人。

屠大鹏、律香川会败,只不过是因为他们太低估万鹏王、孙玉伯这两个人。

他们更是从没有想过万鹏王、孙玉伯居然会联手起来演戏,更想不到这场柳随风、万鹏王的决战,更是万鹏王刻意布置的一场戏,只不过这场戏中除开孙玉伯以及万鹏王自己以外,其余人都当作是一场大决战,因此这也就成为了一场大决战,而事实呢?

这也只不过是孙玉伯、万鹏王计划的收尾而已。

孙玉伯要除掉律香川,万鹏王也要除掉十二飞鹏帮的叛徒,故而达成的一次合作。

一场可怕的杀戮不可避免的出现在了飞鹏堡中。

万鹏王下达的命令很简单——杀!

但凡反叛者,杀无赦!

随同屠大鹏施行反叛行动的人都杀无赦,这是万鹏王一向的行事风格。

万鹏王、孙玉伯,这两位主宰凤城的人物已并肩立在了一起了。

孙玉伯盯着万鹏王道:“我险些死在了飞鹏堡。”

万鹏王淡淡道:‘其实我也想一石二鸟,如若屠大鹏能杀了你,我一定会很高兴!只可惜当他藏匿在你身边的人被杀的时候,我就知道已经没有法子杀你了。’

孙玉伯指了指飞鹏堡道:‘这里是飞鹏堡,你还是可以杀我,我的儿子孙剑也在这里。’

万鹏王仍旧没有任何的行动,万鹏王道:“我或许能杀了你,杀了孙剑,甚至于杀了这里所有的人,只是我承受不了杀掉你们这里所有人的麻烦,至少我承受不了李阀寻我的麻烦,因此我不能杀了你,也不能杀了三小姐以及李神通,我只有不杀!”

万鹏王忽然转过身望向身后那个寻常不过的武士道:“他是你请来杀我的人?”

孙玉伯淡淡道:“我原本也想乘机除掉你,但当他准备出手的时候,我发现了一股可怕的杀机,因此我也不敢动手。”

万鹏王哈哈一笑,叹道:“看来无论是你还是我,我们也只有继续斗下去了!我们之间的决战还没有结束,或许永远都没有法子结束。”

孙玉伯冷冷道:“不管如何孙府和十二飞鹏帮之间总要分出个胜负,凤城也总要一个人执掌。”

万鹏王点头:“但不是现在,因此你可以走了,你们都可以走了。”

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了,孙玉伯、孙剑、韩棠等人也不能不走了,柳随风、万鹏王的决战没有分出胜负,但此时此刻也已经不可能进行下去了,因此关玉门、卜鹰等人也不能不走了。

所有人都走了,但柳随风还没有走。

柳随风轻轻拍了拍脑袋,望着万鹏王道:“今日似乎是你和我决斗?”

万鹏王道:“今日本来就是你和我的决战。”

柳随风笑道:“我们之间似乎还并未分出胜负。”

万鹏王点头欧:“我没有击败你,你现在也没有击败我。”

柳随风道:‘这场决战还有必要进行下去吗?’

万鹏王道:“你是不是一定要杀了我?”

柳随风摇头。

万鹏王道:“那么你想赢还是想输?”

柳随风沉默了。

过了半晌才慢慢道:“你的意思是只要我想赢便赢了,想输便输了?”

万鹏王微笑点头:“是的,只要你想赢,我可以对外宣布你击败了万鹏王,你若想输,我也可以对外宣布万鹏王击败了柳随风,无论赢也好,输也罢,都可以,都随你。”

“因此无论输还是赢,你我之间都不可能分出胜负乃至于生死?”

万鹏王淡淡道:“我不是个喜欢冒险的人,而且也从不冒无谓的风险,我和你决斗并不存在任何好处,那我为什么要和你决斗,何况我早已不是那种喜欢和人一决生死的江湖人了。”

柳随风如果还不明白,那只能证明柳随风实在是个傻瓜蠢货了。

柳随风和孙玉伯、万鹏王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虽然他们都是江湖人。

柳随风喜欢轻剑快马,纵横天下,即便和人决斗于生死间,无论生还是死,都不在意。

可孙玉伯、万鹏王呢?

他们是两个势力的首脑,他们不喜欢和人决斗,他们需要的是利益,也是胜利。

在他们眼中的胜利绝非是证明武学造诣的高下,而是帮派势力的扩张以及自身在一片地域上的威望权势。

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人,故而孙玉伯、万鹏王可以在合作的时候对彼此进行算计,甚至要除掉对手,在计划失败以后,两人都可以相视一笑,泯灭恩仇。

而柳随风呢?柳随风不能!

柳随风和孙玉伯、万鹏王不是一种人,因此他们之间的胜负如何,其实也已没有任何干系了。

柳随风没有要求胜亦或者要求败,只是离开了飞鹏堡。

这一场扑朔迷离席卷凤城的混战也终于到此结束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制衡

孙玉伯说:江湖争斗没有正义邪恶,只有胜败生死以及立场而已。

立场不同,那自然就要对立,对立便可能厮杀!

这是孙玉伯一向的观点,因此得知律香川死了的消息,孙玉伯做出的第一件事便是将律香川的尸体交给律香川的妻子,也是孙玉伯埋伏在律香川身侧的一枚棋子!

只不过这枚棋子实在太笨亦或者是被情感冲昏了头脑,从始至终都并未发现律香川异常的行为举止。

但这些孙玉伯已经不准备计较了。

孙玉伯回到孙府的时候,不仅瞧见一直惦记的女儿孙蝶,也瞧见了一个看上去五十出头的大胖子。

无论什么人大概也想不到,昔年刚猛英勇,水性几乎排名天下前三的易潜龙已成为了这种模样。

易潜龙没有背弃孙玉伯,易潜龙还是来了,只不过是律香川不知晓易潜龙来了,但易潜龙自事情发生以后,便已经来了。

孙玉伯能成功去飞鹏堡赴约,并非是相信律香川,而是信任易潜龙。

孙玉伯相信以易潜龙的能力与本事,一定可以了解他的麻烦,因此孙玉伯非常安心的前往飞鹏堡赴约,而事实上易潜龙也没有让孙玉伯失望。

易潜龙、孙玉伯紧紧抱在一起,随即易潜龙便说道:“陆漫天背叛了你,你准备如何处置他?”

陆漫天也是昔日和孙玉伯一同打天下的老人,也是孙玉伯极其信任的人,只不过陆漫天受不了律香川的诱惑,还是背叛了孙玉伯。

孙玉伯望着易潜龙道:“你认为我应当如何处置他?”

易潜龙道:‘至少要他一只手或者一只脚,背叛就必须付出代价。’

孙玉伯露出了淡淡的笑意:“你是不是已经为我做好了这件事。”

易潜龙点头:‘这种事情不适合你做,只能适合我或者韩棠做,因此我要了他一只手。’

孙玉伯点了点头,没有再问了。

不过易潜龙却还有问题,易潜龙皱眉道:“我们原本的计划不是这样的,你似乎忘记我们已经花费大价钱请来了卜鹰、胡金袖、关玉门。”

孙玉伯摇头:“我自然不可能忘记,那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易潜龙沉声道:“他们原本是杀万鹏王的利器,可你居然没有出手。”

孙玉伯道:“我原本也想一石二鸟解决万鹏王,但在屠大鹏出手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实在一点机会也没有。”

易潜龙面色变了:“难道乌鸦、关玉门、卜鹰以及韩棠、孙剑五个人也没有法子杀死万鹏王?”

孙玉伯很平静到哦:“如若只有万鹏王,韩棠、孙剑、乌鸦从背后出手,再加上柳随风给万鹏王的压力,万鹏王是必死无疑了,可我已发现万鹏王并不止万鹏王。”

易潜龙的面色已经大变,一双眼珠子几乎都要瞪出眼眶了。

易潜龙道:“你是说哦万鹏王背后的人也派遣来了帮手?”

孙玉伯点头:“的确如此,而且如果不出意外那个故意露出一抹杀机的人应当是四大密探之中地字第一号归海一刀,四大密探之中只有归海一刀才拥有如此可怕的杀机。”

李秀宁、李神通一直没有说话,面上也从始至终没有太多的表情,可听见孙玉伯这一席话,两人的面色也终于忍不住变色了。

“归海一刀,归海一刀为什么故意露出杀机?”

孙玉伯道:“这是归海一刀的警告,也是铁胆神侯朱无视的警告!只要我们动手破坏了凤城的平衡,那么四大密探以及铁胆神侯下一个目标便是我们,因此我绝不能在那个时候出手,而且除开归海一刀以外,我也不清楚还有什么人蛰伏在四周,因此当时我绝不能出手。”

孙玉伯深深吐了口气:“可不管如何我们总算已经证实了一件事情,万鹏王背后的人不是靠山王杨林,而且比靠山王杨林对江湖之人江湖之事更加精通也更加可怕的铁胆神侯朱无视,三小姐,李兄,看来朱无视早已经盯上了李阀了。”

李秀宁、李神通一言不发,可面色已明显瞧得出的沉重。

无论什么人被铁胆神侯盯上,也轻松不起来,即便是四大门阀之一的李阀也一样。

无论李秀宁也好,李神通也罢,他们都已不能不认清一个现实——李阀如今虽然是一方诸侯,偏安一隅,可朝堂上的眼睛时时刻刻盯着自己,只要有任何异动,极有可能遭受灭顶之灾!

李秀宁的心已飞到长安城了,她急切想要警告父兄,不要太急功近利,野心勃勃了,这天下的局势已不是他们想象中那样简单了。

“今日我们错过了一个铲除孙玉伯的好机会。”万鹏王道:“可今日没有铲除孙玉伯,也不是坏事。”

孙玉伯的判断是没错的,此番来协助万鹏王的高手,正是四大密探之一的地字第一号归海一刀。

只不过飞鹏堡上下除开万鹏王以外,就连萧银鹏等人也不知道归海一刀已抵达了飞鹏堡,而且也已多时了。

“若孙玉伯死,一统凤城势力的势必是你!而现如今你的身份已经被李秀宁、李神通发现,你若一统凤城,李阀势必要对付你,这并非神侯本意,现如今并非是要逼反李渊的时候。”归海一刀:“至少在这段时间不能。”

万鹏王皱眉道:“江湖传言,陛下准备第四次征伐高丽,难道是因为此事?”

归海一刀眼中闪过了一道森冷的寒光:“高丽屡次进犯我大隋边界,征伐高丽自然是必然之事,但此事并非是唯一的原因。”

万鹏王没有再继续问下去了,他是聪明人,知晓什么事情该问,什么事情不该问。

“如今也已肯定,高老大背后的人正是魔门阴癸派宗主祝玉妍,魔门行事一向诡秘,立场也一向不明,也不知阴后祝玉妍对于现如今的天下局势又有何等谋划?”

归海一刀:“魔门两道六派与慈航静斋、净念禅宗一样,他们都是可以左右天下局势的门派,如今他们应当不会有什么打算,只不过是待价而沽,冷眼旁观而已。”

万鹏王冷酷的面庞上露出了一抹笑意,轻叹道:“看来和老伯、高老大这种僵持的局面还要继续下去了。”

归海一刀没有说话,视线已望向了远方。

如今这个天下实在已经乱了,大隋江山也已是风雨飘摇了。

第二卷

这卷需要大修,没有将我想表达的东西写出来,人物太多太杂,性格太不分明。

我写小说基本上都是让我自己满意,如果自己都不满意,那就删除了!

陆陆续续会重新写出来。

第三卷已开启。

第一章、傅红雪的刀

柳随风遇上傅红雪是在一间破旧的山神庙。

山神庙不但破旧,而且许久没有人清理打扫了,那个时候傅红雪已赶了三天的路了,如若不是遭逢滂沱大雨,傅红雪还在赶路。

柳随风和傅红雪不一样。

柳随风听闻茶山上的茶花极其有名,因此乘着马车上山,只是中途遇上了一场大雨,也只能乘兴而来,败兴而止,最终在山神庙中歇息一会儿。

柳随风、傅红雪是两个性情,习惯截然不同的人,按照道理来说这两个人是很难相处在一起的,甚至极有可能连相见的机会也没有,但在机缘巧合之下,柳随风见到了傅红雪,傅红雪也瞧见了长安一战声名大噪的柳随风。

傅红雪在江湖上成名的时间不算很长,若要算起来也不过四个年头。可因为傅红雪的性情独特,行为古怪,再加上刀法自成一格,奇快绝伦,故而被江湖人所铭记,成为了武林之中最有名的青年俊才之一。

德高望重的沉沙剑欧阳希夷曾评论过傅红雪的刀法,认为你不是人间拥有的刀,刀出的时候就只有绝望,也只有死亡。

柳随风在江湖上成名的时间就更短了,但因柳随风的惊人举动,一成名就成为了武林之中最引以为谈的传奇人物,虽然距离凤城一战已经过去了,但众人对于柳随风的言论也并未休止。

何况凤城一战过去以后,柳随风又先后杀了十七八个高手,亦正亦邪是江湖人对柳随风的评价。

柳随风遇上傅红雪,这注定是一场有趣的相遇。

柳随风递给傅红雪一张大饼。

柳随风吃的东西一向不讲究最好的,但一定是要讲究最适合自己的,而往往大部分适合柳随风的东西亦或者被柳随风任何的东西,都是非常好的,也是非常贵的。

这张大饼虽然只是大饼,可做工极其复杂,用了十九道工序,而且薄薄大饼之中居然还包裹了各种细腻的肉馅,是难得的美味。

傅红雪吃的是干硬的馒头,坐在山神庙的角落,点起了一堆火,并未想过和柳随风有任何的接触,因此柳随风走上前递饼的时候,傅红雪根本没有多瞧一眼。

柳随风却笑了起来,收回了大饼狠狠咬了一口,随即就在傅红雪的火堆前坐了下来,微笑道:“我虽然没有见过你,但我知道你就是傅红雪,因为你这种装扮这种气质是无论什么人都模仿不了的。”

傅红雪的穿着打扮是很寻常的,一身黑!

黑衣,黑鞋,黑色的腰带以及一口漆黑的宝刀,刀鞘也是漆黑的。

虽然傅红雪的手是苍白的,可给人感觉是一种更晦涩的黑色。

傅红雪的一只手从始至终都握住刀柄,刀仿佛已和手是一体,彼此不可能分开。

这种装扮江湖上的人效仿的不多,但也不少,可是跛子的刀客就没有几位了,更何况傅红雪身上那种苍凉孤独的气质,世上的确很难能寻出第二个了。

“我是不是傅红雪和你有什么干系?”

傅红雪抬起头,望着柳随风,似乎终于不耐烦柳随风的打扰,开口了。

柳随风耸了耸肩:“看来你不想和我交朋友。”

傅红雪不说话,又低下头继续啃着馒头。

柳随风也没有什么话可以说了。

柳随风是个不喜欢强迫别人的人——世上有许多种人,有些人天生就喜欢交朋友,但有些人孤僻独立,形单影只,傅红雪就是后者。

柳随风、傅红雪坐在一起,一句话也没有说,天地间除开夜雨狂风的声音以外,再也听不见其他的声音。

但很快出现了其他的声音。

——脚步声。

一群人的脚步声。

柳随风听见的是一群人的脚步声,至少十五个人。

这十五个人的脚步声虽然很快,但并不杂乱,非常有秩序。

脚步声响起的时候,就有一个提着刀的刀疤大汉冲进了山神庙,刀疤大汉扫了一圈,视线就落在了傅红雪身上,

大汉瞬间就冲入山神庙,随即身后的大汉也一个个冲进了屋中。

不是十五个,而是十六个!

十六个提着武器,凶神恶煞的人冲入了山神庙。

这十六个人都是朝着傅红雪冲过去的。

十六人冲到了傅红雪面前,一句话也没有说,便是出手。

七口刀、三口剑、一对流星锤、一口狼牙棒以及四口长枪瞬间就对着傅红雪招呼了下来。

出招凶狠致命,一出手就是要傅红雪的命。

很奇怪的是这十六个人似乎根本没有瞧见柳随风,只是对傅红雪出手,完全绕过了柳随风。

柳随风轻轻一笑,向后退了七八步,彻底避开了战场,只是很玩味盯着这场以众敌寡的厮杀,没有任何插手的意思。

傅红雪一直低头啃着馒头,似乎根本没有瞧见这些人,可等兵器袭至身前不过五尺间距的时候,傅红雪猛然抬起头。

一双漆黑的眸子射出了一抹极其凶狠的光,同时刀光出现。

漆黑的刀光瞬间出现,如黑色的闪电划破长空,刹那消失。

刀已回到了刀鞘。

傅红雪继续啃着馒头,带血的馒头。

一口一口的啃下。

傅红雪啃下第一口的时候,噗通一声,为首的那个刀疤大汉倒下,随后接二连三,十六个人全部倒下了。

他们一倒下就彻底的倒下了,一倒下就起不来了。

江湖上不少人都提起过傅红雪的刀,其中以欧阳希夷对傅红雪的评价最为有名:“傅红雪的刀法自成一格,是一种带着仇恨的魔刀,刀不是魔刀,但心中有魔,故而便施展出了魔刀。”

出刀收刀人死。

柳随风将这一切都瞧的非常非常清楚。

柳随风也从傅红雪的刀上瞧见的仇恨的力量,也瞧见了一种说不出的孤独与苍凉。

一个人要经历了什么样可怕的事情,才能施展出这样的刀法呢?

这种刀法的确算得上是魔刀。

一片寂静,但掌声打破了寂静。

“好刀法,不愧是傅红雪,也不愧是神刀无敌白天羽与五行魔宫大宫主花白凤之子,你配我萧四无出手。”

声音落下,一袭白衣,衣衫不沾雨,悠然走入了山神庙。

昏暗肃杀的山神庙似乎也因此人的出现明亮冷酷了许多。

第二章、萧四无

他叫萧四无。

萧萧易水的笑,一二三四的四,无中生有的无。

他叫萧、四、无!

萧四无是骄傲的,他有理由骄傲,也有资格骄傲。

他出生名门世家,天生就比别人富且贵,可这不是他骄傲的理由,虽然可以成为他骄傲的资本,但他骄傲的只有一件事——飞刀。

他的飞刀是无敌,至少迄今为止是无敌的。

自从他修炼飞刀大成以来,每次出手,不但例无虚发,而且出手必死。

自然不是自己死,而是对手死!

而更可怕的是他从不对实力明显弱于自己的人出手,他对江湖上那些极其有名气也极其有本事的人出手,而且一旦出刀,必死无疑。

他在江湖上杀人虽然不算很多,可他已是江湖上的名人。

他在江湖上被成为四无公子。

四无公子萧四无,这个名字武林中不知道的人不多。

所谓四无公子的四无便是飞刀无敌、杀人无数、翻脸无情、不翻脸也无情,不过他不喜欢这个外号,他初入江湖就给立下了一个志愿——天上地下寻小李,一心一意杀叶开!

小李就是昔年名满天下的小李探花李寻欢,而叶开就是已在江湖上行走的李寻欢弟子叶开!

他要寻李寻欢,要杀叶开,都是因为他的骄傲——飞刀。

江湖上公认最强的飞刀技艺就是李寻欢的小李飞刀,世上通晓小李飞刀的只有叶开、李寻欢。

寻李寻欢是和李寻欢决斗,杀也开是证明他的飞刀比小李飞刀还要可怕。

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对于萧四无来说就是如此。

只可惜迄今为止他还没有寻到李寻欢,也没有杀掉叶开,但他已成名了,成为了江湖上人人皆知的四无公子萧四无。

萧四无不是为了叶开而来,是为了傅红雪而来。

他要杀傅红雪。

萧四无其实不想杀傅红雪,可他今日要杀傅红雪。

萧四无一向对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这种事情嗤之以鼻,也一向认为自己这一辈子从不会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可如今萧四无终于明白了,有时候有些事情明明不太愿意做,可还是愿意去做的。

因此萧四无才出现在这里。

可萧四无也是骄傲的,他早已经来了,早已经出现在山神庙了,可他从始至终没有出手。

——他从不以众敌寡,也从不在背后杀人,他是萧四无,这份骄傲无论如何也都不会磨灭消失的。

所有人都已经死了,萧四无出来了。

萧四无出现就下定决心要杀傅红雪,要瞧傅红雪的魔刀。

萧四无走进了山神庙出现在了傅红雪面前,傅红雪也望见了萧四无,一双死灰色的眸子忽然闪过了一抹奇异的光彩,苍凉而低沉的声音缓缓响起:“刚才为什么不出手?”

萧四无苍白的面上流露出了一抹浓浓的傲气:“我从不在背后杀人,何况你故意露出的破绽引我上钩,你以为我不知道?”

傅红雪沉默了。

傅红雪明白遇上高手了,真正的高手,而且还是一个非常镇定冷酷的高手。

面对这种高手,生与死其实都在一念一瞬之间,绝对不能出错,错就是死。

傅红雪握着刀,身躯立的笔直,盯着萧四无。

萧四无也望着傅红雪。

两人的视线真如刀锋一般在半空中碰撞,瞧不见的刀光剑影使得屋中的杀气更浓郁也更显冷酷了。

柳随风咳嗽了一声,咳嗽声使得杀气减弱了许多。

柳随风故意咳嗽了一声,扫过傅红雪、萧四无,叹道:“你们似乎忘记了这里除开你们以外,还有一个人在,而且还是一个绝对能在你们交锋的时候瞬间取下你们性命的人。”

柳随风说着话,吃着大饼,一张大饼被他狼吞虎咽般的吃下,可说出的话语却显得格外的优雅,但言辞却令人感觉一种不寒而栗的死亡。

任何人都不能不承认柳随风的确有资格说出这一番话,柳随风的剑法有多么高明,柳随风的武功有多么可怕,即便是曾和柳随风一战的上官金虹也没有底。

柳随风提着剑,足以威胁任何准备决斗的人。

萧四无、傅红雪也不能不承认这一点。

因此萧四无、傅红雪不约而同望向柳随风。

“你要插手这一战?”萧四无盯着柳随风道。

柳随风笑了笑:“我一向不是个很喜欢多管闲事的人,但我一向是个很好奇的人。”

“你好奇什么?”

柳随风盯着萧四无道:‘傅红雪和你似乎没有仇?’

“无仇无怨。”

柳随风道:“可你为什么要杀傅红雪呢?”

萧四无盯着柳随风:“你好奇的就是这件事?”

柳随风点头:“是。”

萧四无道:“那是不是说我告诉你原因,你就不插手这场决斗?”

“是。”

萧四无冷笑:“我凭什么相信你?”

柳随风道:“你完全可以不用相信我,你也完全可以不用理会我。”

柳随风仍旧盘膝坐下,似乎也根本没有想要理会这场决斗的意思,可柳随风的手已经握住了剑。

剑平放在柳随风的双膝上,柳随风没有握住剑之前,说不出的风雅悠然,但柳随风握住剑的时候,身上流露出一股淡淡的杀气。

这股杀气很淡,可偏偏能令人的灵魂都生出颤栗。

无论萧四无还是傅红雪都生出一种感觉:只要柳随风一出剑,自身便极有可能死在柳随风的剑下。

这种感觉并非凭空产生的,而是武者敏锐的直觉,一种对危险敏锐的嗅觉。

萧四无、傅红雪没有动作,他们的杀气也在这一刹那僵持住了。

萧四无死死盯着柳随风,忽然道:“我相信柳随风不是那种背后伤人的人。”

柳随风笑道:“因此你不准备告诉我?”

萧四无冷冷道:“无法奉告。”

这句话落下以后,萧四无望向傅红雪,盯着傅红雪,一字一句道:“请出刀。”

傅红雪笔直而立,也收回在柳随风身上的视线,望向萧四无,也一字一句沉声道:“我要看你的刀。”

萧四无笑容更冷,人也更好:“你要看我的刀,那么你根本没有出刀的机会。”

傅红雪盯着萧四无,一句话也没说。

萧四无也不说话了,他抬起手,一口刀从袖筒中划出,出现在了萧四无的手中。

一口不过一尺三寸长的刀。

飞刀。

雪白而且薄如蝉翼的飞刀入手,萧四无眼中已无情无欲,一片冷酷,如肃杀寒冬。

傅红雪感觉自己被一股惊人的杀气锁定,飞刀也在一瞬间锁定了他。

飞刀未出,可刀意已出。

飞刀无敌的四无公子,并非浪得虚名!

傅红雪脑海涌现了这句话,他的手死死握住刀柄。

随时拔刀,刀还未出鞘。

但萧四无已瞧见了死亡。

萧四无瞳孔猛缩,也不能不承认来自地狱的魔刀之名,名不虚传

第三章、萧四无的飞刀

柳随风遇上了两个很难得的高手。

——萧四无、傅红雪。

两人用的都是刀,只不过其中一个用的是飞刀。

飞刀也是刀。

飞刀根本不算是暗器,只能算得上是明器,也是刀的一种,但是刀中极其奇特的一种。

迄今为止在江湖上以飞刀闻名的高手不过二十人,其中极负盛名的如今也只有叶开和萧四无了。

萧四无的飞刀到底有夺命可怕,知晓的人也已入了黄土。

傅红雪的刀法有多么可怕,还活在世上的人也没有几个是能知晓的。两人都是用刀的人才,用刀的高手,因此柳随风心动了,他实在有些忍不住用剑会一会这两人的刀,可柳随风知道必须要忍住,因为眼前是一场公平的对决。

萧四无眼中只有傅红雪,手中也只有刀。

他的世界只有刀与傅红雪这个对手了。

飞刀在萧四无的食指、无名指以及拇指间。

萧四无是用三根指头握住飞刀,随时要发出他的飞刀。

飞刀还没有出手,那股刀意那股杀机已经锁定了傅红雪,傅红雪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刀是避不开的,这一刀只能用刀击溃。

只有击溃了这一刀,才能击败萧四无。

飞刀不止一口,任何一个用飞刀的刀客身上总会准备几口飞刀的,萧四无发出这口飞刀以后,是不是还会发出第二口飞刀呢?

傅红雪有肯定的答案——不会。

萧四无握住飞刀的时候,傅红雪就瞧得出萧四无射出飞刀的时候,就等同于将一切都赌在了这一口飞刀上了。

胜负、生死、荣辱都在这一刀。

也正是因为萧四无有这种信念,故而萧四无的飞刀迄今为止依旧无敌,也正是因为这种信念,但凡瞧见萧四无飞刀的人都已入土了。

望着萧四无,傅红雪忽然冒出了一个奇怪的念头:我若死在萧四无的飞刀之下,又有什么人会记挂我呢?

傅红雪想到了那个女人,心中仿佛被一口刀狠狠捅了一下。

好疼好疼!

傅红雪一阵心绞,也不去想了,不敢去想,不奢求了。

滂沱的大雨越下越大,非但没有止歇的架势,反而更大了。

雨水冲刷,冷风呼啸,使得山神庙中的血腥味也淡去了不少,但杀机无论如何都消散不去。

一道道闪电高天落下,电光照亮萧四无、傅红雪的面容。

两人的神情出奇一致,都是已彻底无情,平静淡漠。

十道闪电,第十道闪电落下的时候,就出现了一道寒芒,雪白的寒光。

这道寒光已不是闪电,而是飞刀。

萧四无在第十道闪电落下的时候,射出了飞刀。

这江湖上迄今不败,杀人无数的飞刀再现尘寰了。

望见这一刀,柳随风也不能不承认萧四无的确是有傲视群雄的资本,这一刀实在很快,非常的快!

第十道闪电出现的时候,飞刀射出。

飞刀化作闪电划破夜空的时候,闪电的轰隆声才响起。

这一刀已破空戳至傅红雪。

这一刀的速度居然堪比闪电。

可柳随风看得出这一刀最可怕的地方并非如此,而是因为这一刀上带着回旋之力。

飞刀是萧四无以食指、无名指以及拇指三指射出的。

飞刀射出的一瞬间,便开始飘忽不定了。

飞刀的轨迹也在这一刹那间难以捉摸,故而想要击下这快如闪电但轨迹莫测的飞刀,那几乎是难于登天的。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当一门功夫快到极致的时候,无论什么人也很难抵挡!

萧四无的飞刀显然得到了快之真谛。

除开快以外,还有莫测。

乾坤莫测,莫测乾坤,因为莫测所以无法防备,故而飞刀虽然从明处射出,可又如暗器一般防不甚防。

武林之中任何一种武功只要具备了快或者诡谲难测这两点中的任何一点,都足以傲视群雄,而萧四无的飞刀兼具了这两点,萧四无又如何能不自负呢?

望着萧四无的飞刀,柳随风也只能承认萧四无的确有自负的资本。

但柳随风最感兴趣的并非是萧四无的飞刀,而是傅红雪的刀。

那如地狱归来的魔刀。

傅红雪一横空出世,就击败了以快刀闻名于江湖的浪子花错,随后更得到花错的好友也是江湖上极其有名超级刀客丁宁的认可,随后傅红雪声名大噪,成为了武林之中最出类拔萃的刀客之一。

和萧四无的飞刀一样,世上极少有活人能瞧见傅红雪的刀。

今日柳随风似乎能瞧见傅红雪的刀了。

柳随风也认为可以瞧见傅红雪的刀,可柳随风也没有瞧见傅红雪的刀。

柳随风全神贯注盯着眼前这场刀客的对决,可柳随风还是没有瞧见傅红雪的刀。

傅红雪的手一直握着刀,随时拔刀。

飞刀戳至,傅红雪出刀。

这个时候柳随风本应当瞧见傅红雪的刀,可柳随风没有瞧见傅红雪的刀,他只瞧见了刀光。

刀光一闪,比闪电还快的刀光一闪而逝。

刀光划破夜空,也压下了飞刀的气势,破了萧四无纵横江湖还无人能破的飞刀。

飞刀瞬间被这快到不可思议的一刀给击飞了出去,狠狠插在神像中。

刀光一闪,刀光消失,傅红雪的刀已回到了刀鞘。

柳随风只瞧见刀光,而没有瞧见傅红雪的刀。

刀挥出的时候已超出了速度的极限,肉眼已难以瞧清楚那一刀了。

傅红雪挥出那一刀的时候,仿佛也已将灵魂都奉献在那一刀之中了。

那一刀仿佛也已赌上了傅红雪的一切。

柳随风只能瞧见刀光,而难以瞧见傅红雪的刀。

傅红雪的刀是什么样式,柳随风都瞧不清,柳随风只知道那是一口漆黑的刀,这口刀或许比地狱的恶魔还要可怕。

一刀挥出,似乎天地间的任何人都不可避免要被这一刀所杀。

这一刀挥出的时候,柳随风甚至涌现出一股念头——这一刻的傅红雪是无人可以战胜的。

傅红雪击败了萧四无。

刀破了飞刀,傅红雪击败了萧四无。

刀已回到了刀鞘,这场决战已经结束了,可傅红雪、萧四无还是笔直立着,凝视彼此。

第四章、三大世家

“好快的刀。”萧四无说:“你那一刀不但可以破我的飞刀,也可以要我的命,但你只是破了我的刀。”

傅红雪冷冷道:“你已经是个死人了。”

这句话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不过了,你已经没有资格插手这件事情了。

这件事情到底是什么事情呢?

“是的,我已经是个死人了。”萧四无声音很平静:“可你若插手这件事,你也很快就会成为死人,他不是你能抗衡的。”

傅红雪眉头皱了起来,盯着萧四无:“他是谁?”

萧四无嘴角勾起了一抹轻蔑之色:“他是谁你都不知道就敢上孔雀山庄?”

孔雀山庄,柳随风总算捕捉到了一个有用的字眼,如今柳随风至少已知晓了一件事——傅红雪急于赶往孔雀山庄,而萧四无是为了阻止傅红雪赶往孔雀山庄并且截杀傅红雪的人,而原因是因为奉了某个人的命令。

大隋武林公认的三大武林世界分别是无争山庄、神剑山庄以及孔雀山庄。

无争山庄创建于三百年前,是公认的武林第一世家,虽然无争山庄近五十年来并没有什么太多惊人手笔,可仍旧没有任何一门一家可以挑战无争山庄在江湖上的地位。

昔年傲气过人,以一口剑几乎败尽了天下武学名家,被江湖人奉为天下第一游侠乃至于天下第一剑客的薛衣人,在最会惹事的时候,也没有敢前往无争山庄一争长短,可见无争山庄在江湖上的威信与地位,实在不可撼动。

武林第二世家便是神剑山庄,神剑山庄创建于两百年前,神剑山庄第一代庄主叫谢天,当年更是公认的天下第一剑客,自创的一手谢家剑法传承至今仍旧是盖世绝学。

近二十年神剑山庄在江湖上也并没有太多惊人手笔,原因是因为神剑山庄庄主谢王孙实在是个不太喜欢理会武林之事的人,故而神剑山庄在江湖上的地位虽高,但也不如昔日之锋芒了。

但自谢晓峰横空出世以后,神剑山庄俨然已经成为可以和无争山庄比肩的世家名门了。

自谢晓峰十三岁横空出世击败了华山派的游龙剑客华少坤以后,迄今为止已在江湖上行走有十二年,江湖上下找谢晓峰交锋决战的高手不计其数,但谢晓峰仍旧未逢一败。

天下用剑之人如过江之鲫,可无论那个剑术名家亦或者剑道高手也都不能不承认年不过三十的谢晓峰已俨然是剑术宗师。

孔雀山庄创建已有近三百余年,可孔雀山庄这个江湖上公认的武林世家和无争山庄、神剑山庄不同,虽然在江湖上的地位一直以来都不可动摇,也无人可以撼动。

但江湖上不少人都认为孔雀山庄若没有了孔雀翎,不但不可能成为公认的武林三大世家之一,甚至极有可能比不上夏侯、慕容、南宫、拥翠山庄等武林世家。

可也正是因为孔雀山庄拥有孔雀翎,因此在江湖上的地位从来没有任何人可以撼动,也极少有人敢挑衅。

孔雀翎不是孔雀的羽毛,而是一种武器。

武林之中有七种最霸道最可怕的武器,而孔雀翎就属于其中之一。

但孔雀翎却是七种武器之中最奇特的一种武器,孔雀翎不算正统的武器,而是暗器,一种极其可怕的暗器。

当世暗器首推唐门。

唐门是公认的暗器、毒药、轻功方面的宗师。

特别是暗器,武林之中公认三十种最可怕的暗器,唐门居然就霸占了十五种,可见唐门在暗器方面的造诣实在无人可以望其项背。

可作为暗器闻名于江湖的唐门也不能不承认,天下间的暗器排行第一者却并非是唐门的暴雨梨花钉、飞花落雨针等绝世暗器,而是孔雀翎。

天下第一暗器首推孔雀翎,这一点唐门中人也是不能不承认。

孔雀山庄也正是因为有了这天下第一暗器孔雀翎,才成就了孔雀山庄至高无上的地位。

据传百多年前,黑道三十六高手歃血为盟,发誓要铲除孔雀山庄,据传他们联手几乎已可以无敌于天下,但他们踏入孔雀山庄以后,便没有人能活着走出孔雀山庄。

自此以后,武林之中再也没有任何人敢挑战孔雀山庄的威严,故此,孔雀山庄与神剑山庄、无争山庄也就成为了武林中人眼中至高无上的圣地也是禁地。

傅红雪、萧四无仅仅交谈了三言两语,柳随风就生出了非常奇怪的念头——一切事情的根源在于孔雀山庄,孔雀山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傅红雪要急于赶往孔雀山庄,而萧四无这等骄傲自负之辈又是奉了谁的命令阻止并且截杀傅红雪前往孔雀山庄,如今孔雀山庄又已经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一个念头出现在了柳随风的脑海——难不成有人要对付孔雀山庄?

这个念头如若被天下人知晓了,一定会将柳随风当成一个笑话,自从那一战以后,江湖上的人即便是挑战孔雀山庄之人,也没有任何人敢挑战孔雀山庄更不敢冒犯孔雀翎半点。

柳随风思忖之中,傅红雪、萧四无又已开口了。

萧四无盯着傅红雪冷冷道:“不管你杀不杀我,也不管你是否能登上孔雀山庄,孔雀山庄覆灭必然将成为事实,无论任何人都没有法子改变,世上也绝对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止得了他。”

傅红雪面上还是一点表情也没有,但瞳孔已然收缩,傅红雪用一种很低沉的声音一字一句道:“你知道覆灭孔雀山庄的人是谁?”

萧四无眼中露出了一抹古怪的神色:“你不知道?”

傅红雪不说话。

虽然傅红雪没有说话,可傅红雪的神情无不证明傅红雪的确不知道。

萧四无笑声更冷了。

“你不知道居然也敢管闲事?”

傅红雪还是不语,只是望着萧四无。

萧四无又笑了笑,道出了傅红雪想要知道的答案。

“告诉你也无妨,请我来杀你的人是公子羽。”

傅红雪全身一震,向傅红雪这样冷静的人是极少有这样剧烈的动作的,可听见公子羽这个名字,傅红雪全身都一震:“你是说公子羽?”

萧四无傲气逼人的眼眸中闪过了一抹尊崇狂热之色,沉声道:“除开公子羽以外,这个世上还有什么人能覆灭孔雀山庄?”

柳随风感觉有闷雷在耳畔不停的响起。

这一刻柳随风实在诧异极了,惊讶极了,不可思议极了。

——世上居然有人敢覆灭孔雀山庄,而且要覆灭孔雀山庄的人居然是公子羽?这怎么可能?

第五章、公子羽

孔雀山庄创建近三百年,武林中地位不可撼动的三大世家之一,拥有天下间最可怕最霸道最无敌的天下第一暗器孔雀翎,江湖上没有任何人敢招惹。

迄今为止要覆灭孔雀山庄甚至对孔雀山庄打主意过的人,都已经死在了孔雀山庄死在了孔雀翎之下了。

这些人的尸体足以堆积起了一条白骨路。

有这等前车之鉴之下,又怎么可能有人敢覆灭孔雀山庄?

公子羽是什么人?

二十年前小李探花李寻欢以小李飞刀即便了上官金虹的子母龙凤环,自此以后便与林诗音封刀退隐,不问江湖之事;上官金虹也遵守承诺,二十年内不在江湖上扩张。

李寻欢之前,能真正为江湖主持正义,被公认为天下第一大侠者是一代名侠沈浪,而李寻欢横空出世以后,李寻欢便代替了沈浪的位置,而自李寻欢以后,取代李寻欢地位的人正是公子羽。

李寻欢封刀退隐以后,公子羽便成为了江湖正义之士眼中的领袖,江湖中最令人尊敬崇拜的对象,是武林中真正的大英雄大豪杰。

十八年前,公子羽横空出世现身于江湖,公子羽现身的时候,正是武林极其混乱的时候,当时武林最古老的七大门派——少林、武当、昆仑、峨眉、华山、南海、点苍,因为群雄恩怨争斗不休,魔门、五行魔宫等邪道势力猖獗一时,又有八帮十会为了权力地盘而争斗不止,公子羽一人一剑横空出世,先解决了七大门派的恩怨,又抚平了八帮十会的动乱,随后甚至亲上魔门,会见魔门八大高手之首的阴后祝玉妍,随后更见了五行魔宫宫主白小楼,短短不过三年间,公子羽抚平了江湖上的腥风血雨,虽然并未真正消去邪道势力,但也使得江湖风波得到了平息,自此以后公子羽的身后便得到了一大批人的追随。

十二年前,公子羽施行天罚行动,在短短三个月时间,除掉了正邪黑白两道人人得而诛之的武林败类共计六十九人。

十一年前,公子羽施行除罪计划,用了五个月时间,铲除鱼肉百姓,贪赃枉法的官吏多达三十六人。

十年前,公子羽更是联合无争山庄、神剑山庄两大武林世家创建了天罚组织,目的正是铲除武林败类。

天罚行动每四年施行一次,迄今为止已施行了三次,共计除掉了三百五十六名武林败类,得到天下正邪黑白两道之人的赞许。

公子羽此人也成为了江湖人眼中公认的大英雄大豪杰,武林之中或许有名气比得上公子羽的人,或许有武功能及得上公子羽的人,或许有权力能及得上公子羽的人,可若论对武林中做出的贡献,若论谁是武林第一大侠,无论憎恶公子羽的人还是崇拜公子羽的人亦或者不赞许公子羽的人,都不能不承认公子羽的确是公认的武林第一大侠客。

这样一位公认的大侠,为什么要覆灭孔雀山庄呢?

孔雀山庄是正道人士眼中至高无上的圣地,是邪道高手眼中的禁地,公子羽为什么要覆灭孔雀山庄呢?

这句话如若不是从萧四无口中言之凿凿说出,柳随风无论如何也难以相信,即便这句话是萧四无说出来的,柳随风也诧异不已。

世上无论什么人都难以想象公子羽居然会决定覆灭孔雀山庄。

不但柳随风不相信,傅红雪也不相信。

“我看得出你是不相信的。”萧四无道:“这种话说出来,不止不不会相信,任何人也都不会相信,可这的确是事实,傅红雪你若还想上孔雀山庄,那就必须做好死在公子羽手上的准备,只要你登上了孔雀山庄,那你必定会死在公子羽手上,无论你是再天涯海角,即便你得到天下第一大帮帮主上官金虹的庇佑也不可幸免。”

萧四无说完这句话转身就走出了山神庙,但在走出门的一瞬间瞧了柳随风一眼。

风声雨声雷电声,除此之外也只有木柴灼烧的声音,再没有其他的声音了。

柳随风也好傅红雪也罢,他们看上去简直就已经不像是人了,而是石雕,两具栩栩如生的石雕。

也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柳随风忽然露出了笑意,走到傅红雪面前坐了下来,望着傅红雪道:“公子羽会覆灭孔雀山庄,实在是令人诧异的事情,不过看来也是有趣的事,我对有趣的事一向很感兴趣,因此我希望你能告诉我事情的来龙去脉。”

柳随风的声音温和,笑容也很柔和,可柳随风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傅红雪已感觉出了一种不容置喙的力量,但傅红雪还是冷冷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柳随风淡淡道:“世上敢对抗公子羽的人不多,敢管公子羽闲事的人也不多,最重要的是你也好,孔雀山庄都需要帮手,而我算得上是个不错的帮手。”

如若是半年前,柳随风说出这句话一点分量也没有。

可自从柳随风在长安一战以后,柳随风已身价百倍,此时此刻的柳随风的确有资格说出这番话,而且分量极重。

傅红雪不需要帮手,可孔雀山庄需要帮手。

如若孔雀山庄面对的对手是公子羽,那孔雀山庄就更需要帮手了,而且还是大量的帮手。

傅红雪啃着干硬的馒头,过了半晌,才慢慢开口。

“一个月前,我在凤凰集接到了一封秋水清送来的信,请我立刻敢至孔雀山庄,有要事相商。”

秋水清便是孔雀山庄这一代的庄主。

孔雀山庄历代庄主都曾在江湖上行走过,他们行走江湖的时候用的从来都是化名,秋水清的父亲秋凤梧以及祖父秋一枫都是如此,他们都曾做出过惊天动地的大事,可一成为孔雀山庄的庄主,也只是孔雀山庄的庄主,他们的名字虽然被天下人铭记,可他们的威风都被孔雀翎的光华所掩盖,这也不能不算的上是悲哀的事情。

柳随风没有插言,继续听。

“我立刻启程,赶往孔雀山庄。”傅红雪:“这一路上我遇上了五次暗杀,如今这是第六次。”

柳随风皱眉道:“显而易见,秋水清传达的消息已经泄露了,有人不想你登上孔雀山庄,而孔雀山庄极有可能危机四伏了。”

“这不是最坏的情况。”傅红雪眼神幽深,沉沉道:“我怀疑孔雀山庄内有他人的奸细。”

他人,这个他人是不是指公子羽呢?

第六章、剑客悲歌

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已经忘记了自己穿越人士的身份,不是他刻意忘记,而是因为穿越者这个身份实在没有任何用处。

这是一个混乱的武侠世界,如若用前世的记忆来瞧这个世界,来施行某些事情,那就一定会死得很惨,这是他多年来得到的经验。

公子羽覆灭孔雀山庄这件事情实在来的太过于蹊跷了,柳随风不能不怀疑这件事,可柳随风也不能不承认若真如傅红雪所言,公子羽的确可能要覆灭孔雀山庄的。

世上除开公子羽这样的人物,大概没有几个还能请得动洛阳的四无公子萧四无了。

柳随风从不轻易对某件事做出判断,这次也一样,不过柳随风已下了个决定——上孔雀山庄。

这个决定做的并不艰难,甚至在傅红雪说完了事情来龙去脉柳随风就做出了决定。

柳随风来到大隋想要见许多人,如上官金虹、傅红雪、李寻欢、陆小凤、楚留香、西门吹雪、叶孤城、海天孤燕、木道人等;柳随风也想去许多地方,如神剑山庄、无争山庄、孔雀山庄、华山、峨眉、点苍等。

孔雀山庄本就是柳随风想要去的地方,但柳随风并未刻意要去这个地方,他不希望这一行匆匆忙忙,他喜欢随性,喜欢走到哪里去到哪里,瞧到哪里。

遇上了傅红雪,柳随风就决定先去孔雀山庄瞧一瞧。

柳随风是很清楚的,这瞧一瞧便是招惹麻烦的前奏。

招惹上了公子羽,自然就等同于招惹上了极大的麻烦。即便要覆灭孔雀山庄的人,不是公子羽,也是个非同凡响的人物。

若非非同凡响的人物,怎么可能覆灭孔雀山庄的气魄呢?

这种事情人瞧见了,都会望而却步,只可惜他是柳随风。

柳随风无论面对任何事情,都没有望而却步这个念头,除非他不愿意去做,而不愿意去做的事情,也没有任何人可以勉强他。

但这次柳随风准备去孔雀山庄瞧一瞧了。

傅红雪望着柳随风的眼神很奇怪,可柳随风的眼中已露出了笑意。

柳随风道:“你在怀疑我?”

这是一句很直接也很没有任何转圜语气的话。

傅红雪点头:“我不能不怀疑你。”

柳随风也同意:“我和孔雀山庄没有什么交情,我在江湖上的名气一向不太好,而且我似乎没有理由趟浑水,而且我如若是公子羽的人,似乎以你同伴的身份潜伏入孔雀山庄,这对覆灭孔雀山庄的计划似乎更合适。”

傅红雪无话可说了,柳随风已经将他的怀疑说完了,他还能说什么话呢?

傅红雪只是盯着柳随风,不掩饰对柳随风的怀疑。

柳随风仍旧笑的很从容很随意很自然。

这实在是个很难解释的问题,这实在也是个很难可以拿得出证据的人,许多人大概不可能回答出这个问题,也不可能令傅红雪相信,可柳随风只用了一句话便让傅红雪相信了。

柳随风道:“你认为公子羽是什么人?”

傅红雪只能沉默。

这句话的意思实在再明显也不过了,公子羽行事滴水不漏,绝不会出现一丁点的破绽与疏漏。

十八年前到现今,公子羽不知道做出了轰轰烈烈,令天下侧目震撼的大事,施行了不知道多少可怕至极危险至极惊险至极的行动,可公子羽从来没有失败过一次,也从来没有出现过任何一次纰漏。

每一次的行动几乎都可以算得上无懈可击。

这个几乎都可以算的上无懈可击还是在后来者研究公子羽的行动得出来的结论。

柳随风是什么?一个身份成谜的人,又有几个人会相信这样一个身份成谜的人呢?如若柳随风是公子羽的卧底入了孔雀山庄,又怎么可能做出什么大事呢?极有可能是计划中最大的纰漏。

柳随风只是对傅红雪说了这样一句话,傅红雪就不能不明白柳随风的意思了。

柳随风又缓缓道:“我实在没有覆灭孔雀山庄的心思,有时候我连人都懒得救,何况是杀人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呢?更何况是将孔雀山庄斩草除根。”

傅红雪抬起头,凝视柳随风,冷冷道:“不管我带不带你去,你都会上孔雀山庄?”

“不错。”柳随风道:“我决定下来的事情,没有任何人可以改变。”

傅红雪不说话了,也不用说话了。

遇上柳随风这样一个人,实在不必说太多的话。

可此时此刻燕南飞实在很痛苦,他实在很想说话,可至交好友也已和分道扬镳前往扬州去了,而他则一路北上。

这些日子他找了不少非常漂亮非常善解人意非常有才艺的姑娘陪着自己,他的心里还是孤独的。

每次闭上眼睛的时候,那件事情都会浮现在脑海,因此闭上眼睛后不久,他就会满头大汗的睁开了眼睛。

因此这几日他甚至连姑娘都不找了。

此时此刻无论什么人瞧见燕南飞,都很难能认得出燕南飞了。

燕南飞在江湖人眼中是江南第一风流剑客,才华横溢、风流倜傥,武艺高强。

可眼前的这个燕南飞呢?

眼前这个燕南飞虽然还是风流剑客,可燕南飞看上去太疲惫太倦了,不但面色苍白,嘴唇也苍白,一双眼睛也几乎瞧不出任何神采了。

这样的一个燕南飞还是那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的燕南飞吗?

任何人瞧见此时此刻的燕南飞也很难相信燕南飞会成为这个样子,燕南飞的至交好友侯希白也是瞧不出来的。

燕南飞实在不是那种伤感怀愁的人,可为什么燕南飞会成为现如今这个样子呢?

夜色已深,大雨连天。

燕南飞望着窗外的大雨,他真相找一个人说一说话,可他很清楚他心中的愁绪心中的话语是不能和任何人分享的,否则那个人必然遭受前所未有的灭顶之灾。

他不喜欢害人,虽然他曾害过人。

望着夜色,望着大雨,望着天山偶尔闪过的闪电,燕南飞重重叹了口气,忽然拔出了蔷薇剑。

鲜红如血的蔷薇剑在屋中闪过了一道寒光,剑光一闪,剑就刺在了大腿上。

剑鲜红如血,血如鲜红。

鲜红的血滴在鲜红的剑上,瞧不出那个地方是血,那个地方是剑。

燕南飞呆呆凝视着蔷薇剑,望着鲜血顺着剑身划过剑尖,再一点一点的滴落在地上。

哒哒哒的滴落在了地上。

燕南飞突然笑了,他的面色明明极其苍白,可笑起来的时候给人感觉仿佛被鲜血染红了一样,说不出的妖异。

燕南飞深深吸了口气,喃喃道:“还是来了,这一切还是来了,来了好,来了好,既然来了,那便来吧。”

第七章、明月心

明月可否有心?

无心。

明月无心,可世上有个明月心。

明月心是个女人,是个很优雅很神秘的女人。

江湖上许多人都知道明月心这个女人,也知晓这个女人在江湖上做出了不少轰动江湖的大事,甚至武林之中许多轰动天下的决战背后也有这个女人的身影。

可关于这个女人的一切,江湖上没有任何人知道。

她的身世来历,她的成长经历,她的师承门派,她的家学渊源,她的武功,甚至于她的年纪也没有人知晓。

江湖上能知道她的大概也就是那种如明月般清雅的容貌以及翻手覆手之间掌控的一股极其可怕的力量。

也正是因为明月心的神秘,明月心的强大,也使得江湖上下已有了不可数计的人生出了相思,为了求见明月心一面,甚至于不惜一切,只可惜他们实在难以如愿。

除非明月心愿意现身的时候,没有任何可以知晓明月心在何处。

她仿佛如天上的仙子,偶然想着入凡尘走一趟的时候,才会现身。

这是在是个非常奇妙的女人,但能令江湖上下正道人士感觉欣慰的事,这个女人的行事作风虽然非同寻常,但所行之事都是正义之举,所作之时都是正义之事。

这个女人出现在江湖不过区区七年,承受她恩惠的人,也已不可数计了,这其中就包括燕南飞。

欠人恩就不能不还,燕南飞就是这样一个人。

因此他要还恩,因此他见到了明月心。

他不是第一次见到明月心,他和明月心见过七次。

明月心身着一身淡蓝色的衣裙,如月光般的颜色,头上并没有什么太多的装饰,只有一根雕刻精致的木钗,手上也只是带了一个玉镯。

明月心不是那种一眼瞧上去非常惊艳的女人,甚至一点也不惊艳,可很舒服,就如月光洒在人的身上一样,说不出的愉快。

明月心是个非常耐看的女人。

有些女人第一眼看上去很惊艳,可看就了那就寻常了,但明月心不一样,明月心第一眼看上去很舒服,看久了就感觉更好看了。

燕南飞深深看了明月心一眼,好不容易才收起了视线。

他在心里重重叹了口气。

他是没有法子否认他已经爱上了这个女人了。

燕南飞感觉有些好笑,他自诩风流,自诩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可遇上了一个才瞧见了七面,交谈不下百句的女人,居然成为了裙下之臣,他实在感觉很可笑。

可燕南飞也只能承认这是事实。

他曾说过,一个女人若爱上了一个男人,那就没有法子了;但如今他若要说,还会补充上一句,一个男人爱上了一个女人,那也同样没有法子了。

他没有任何法子了。

明月心叫他来,他只有来了。

昨日大腿上用蔷薇剑划出的剑痕还没有痊愈,他的面色依旧很苍白,可在这个女人面前,燕南飞还是想拿出最完美的状态,虽然他知晓这个女人不在乎,但他实在在乎。

明月心冲着立在门口的燕南飞笑了笑,柔柔道:“你立在门口干什么,为什么不进来,难道你要我出去陪你吹冷风?”

若是遇上其他的女人,燕南飞一定会调笑几句,可面对明月心,燕南飞的嘴里仿佛含了铁一样,木讷的过分,什么潇洒挑逗的话也说不出来。

燕南飞姥姥失守走入了屋中,关上了门。

燕南飞望着明月心道:“你为什么不问一问我的决定是什么呢?”

明月心摇摇头:“我不用问,你既然肯来就代表你已经做出了决定,我又何必问这些废话呢?”

燕南飞面前露出了笑容,叹道:“有时候我在想,你若愚笨一些,那应当更好一些。”

明月心也浅浅一笑:“我若愚笨一些,那或许你早已经瞧不见明月心了。”

明月心拖着下巴,呆呆望着窗外的明月,轻轻叹道:“我这个人最大的幸运就是太聪明了,而我这个人最大的不幸也是太聪明了,明月本无心,何来明月心,可我是明月心,但我偏偏有心,为何我要有心呢?”

明月心笑了笑,可眼泪也在笑容中落了下来。

燕南飞感觉心如刀割,胸口却有一股烈焰在燃烧,可瞧见明月心那张面孔,所有的烈焰都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苦涩,是无奈。

燕南飞望着明月心轻笑道:“若明月心无心,那我就有机会了,只可惜明月心有心,我没有机会。”

明月心很淡然的望着燕南飞:“明月心若无心,那任何人都没有机会,无心的人无情只有欲,若明月心无心,或许已成为了第二个上官金虹了。”

燕南飞不能不承认。

若明月心无心,那的确就成了第二个上官金虹了。

明月心的才华谋略势力有多么可怕,别人不知道,燕南飞知晓。

燕南飞不愿意和明月心继续探讨这个问题了,这是一个他不愿意再提起的问题。

燕南飞转换了一个问题,燕南飞望着明月心道:“你是不是真已准备上孔雀山庄了?”

明月心望着燕南飞笑了笑道:“你认为我不应当去对抗公子羽?”

燕南飞叹道:“公子羽是多么可怕的人,我相信你比任何人都清楚,世上几乎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拦得了公子羽,甚至于上官金虹也难以阻挡得了公子羽。”

明月心冷冷一笑。

她一般都是柔柔的笑,柔和如月光,可她冷起来的时候,又有一种说不出的清艳绝俗,如冰山中的雪莲,令人心动而不可亵渎。

“上官金虹是可以阻挡公子羽的,只可惜他不会,世上也不是没有人可以阻挡公子羽,只可惜他们鞭长莫及,但除开他们世上绝对还有一个人可以阻挡公子羽。”

“这个人就是你?”

明月心淡淡道:“除开我以外,世上还有什么人更有资格阻挡公子羽的野心呢?”

燕南飞笑了笑:“他不能不承认已没有人了。”

燕南飞望着明月心,轻轻叹道:“你既然已经决定上孔雀山庄了,那我就舍命陪君子了。”

明月心幽幽道:“我不是君子,我只是小女子,我也只想当小女子,只可惜。”

明月心没有说下去了,也说不下去了,也不同说下去了。

第八章、酒肆风波

孔雀山庄的山脚下有一处酒肆,高高的竹竿挑着一个龙飞凤舞的酒字,随风飘荡。

柳随风、傅红雪抵达这间酒肆的时候已经人困马乏了。

两个人、两匹马。

傅红雪一向不喜欢骑马,也不喜欢乘坐任何工具,可不喜欢是不喜欢,但如今也不能不例外了,他们要着急赶路,因此傅红雪也骑上了健马,飞奔上孔雀山庄。

有一件事傅红雪、柳随风都感觉很奇怪,自从萧四无出手以后,这一路上过了十一天,居然再没有遇上任何一场刺杀暗杀行动了,难不成公子羽已经放弃对他们出手了?亦或者说公子羽已经得手呢?

这两个念头一闪,傅红雪、柳随风不能不加快赶路。

前方的小镇上,傅红雪、柳随风就已经打听过了孔雀山庄的消息。

孔雀山庄本就是这个小镇非常值得骄傲的地方,小镇上人提起孔雀山庄,人人也都带着崇敬之色,原因无他,孔雀山庄在江湖上的名气实在很大,而且无论什么江湖人来到小镇上也不敢蛮横无理,都只能客客气气的,这都是孔雀山庄的功劳,因此他们自然尊敬。

孔雀山庄并未如柳随风、傅红雪思忖的那般被公子羽已经拿下了,两天前,孔雀山庄庄主秋水清还陪同夫人在集市上闲逛,购置了一些珠宝首饰。

难不成孔雀山庄的争端已经解决呢?

柳随风、傅红雪不知道事实如何,可他们都很清楚必须要登上孔雀山庄瞧一个明白。

两人虽然着急,可并未非常着急,至少他们此时此刻还存在理智,现如今他们人困马乏,需要的是恢复一些气力与精神,而酒肆便是最好的恢复场地之一。

柳随风、傅红雪走进了酒肆。

他们一走进酒肆就瞧见了三个人,其中一个赫然是萧四无。

萧四无正用那口杀人无数的飞刀修剪指甲,似乎根本没有瞧见柳随风、傅红雪一样。

柳随风、傅红雪对视一眼,什么话语都没有说,可彼此都能瞧得出对方眼神中的凝重,但两人并未迟疑,走进了酒肆。

不管前方是什么人,他们都需要休息恢复体力,因此他们也都必须走进酒肆。

酒肆是简易的草庐搭建起来的,支撑这间草庐的也只不过是一些粗壮的木头而已,没有窗户,四面八方都可以瞧见草庐中的情景。

柳随风、傅红雪就坐在靠近右边的一张方桌上,两人才坐下,店小二就已经走上来了。

店小二笑吟吟走了上来,可手心却提着一口害怕没有人瞧见的刀。

这是一口不过两尺多长的刀,刀上还沾染着鲜血。

店小二笑吟吟望着柳随风、傅红雪,问道:“两位客官想要来些什么?”

柳随风笑问道:“你们这里有什么?”

“客官来的正是时候,我们刚刚宰了一个人,正好得了一些人肉,客官要不要来一点?”

柳随风点头:‘我吃过驴肉羊肉肌肉鸭肉马肉兔子肉,但还从未吃过人肉,既然有,那就来一点吧,你不但给我们来一点,也给对面三个客人来上一点吧,帐算在我的身上。’

“好勒。”店小二并没有离开的意思,反而又问道:“客官要几斤人肉?”

“你们有几斤?”

“若不包括骨头,至少有十五六斤。”

“那就来十五六斤。”

“好。”

好字落下,店小二就转身,店小二一转身,刀也出手。

刀在店小二转身的一瞬间就朝着柳随风狠狠小腹狠狠捅下。

这一击实在是不可思议的一击。

柳随风似乎根本没有瞧见这一击,柳随风只是在店小二走了以后从木筒中拿出了一双筷子。

刀在电光火石间刺在了柳随风的小腹前,可连柳随风的衣服都没有刺穿,这个店小二就倒下了,一倒下就成了两半。

身体和脑袋在倒下的一瞬间就分了家。

脑袋连同鲜血咕噜噜的滚着就滚到了另一桌客人的脚下。

这个店小二直到死的时候,眼中都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得意之色,他们从没有想过自己会死,他在死的时候甚至都还没有来得及生出感觉,他就死了。

萧四无的手颤了一下,心中暗暗吸了口凉气。

好快的剑,好狠的剑!

柳随风看上去似乎根本没有出手,可萧四无还是瞧见柳随风出手了,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出手,剑从一个不可思议的方位抽出,随即斩下,再回入剑鞘。

这一剑实在太快了,这一剑控制的实在太好了,甚至于连剑光剑势剑气都没有瞧见,这一剑就消失了。

无声无息的一剑,乃至于都快无形了。

萧四无从没有怀疑过柳随风有一身极其高明的武功,可也从未想过柳随风的武功居然已经达到了如斯可怕的地步。

萧四无心中不能不惊讶。

一只脚非常随意的将地上的人头踢飞,踢出了酒肆。

提人头的是个穿着道袍的老人。

这个老人满头白发,满脸皱纹,但也满脸笑容。

老人将人头踢飞的时候,同时也挥了挥衣袖。

老人看上去只是随便一挥衣袖,但柜台上摆放着的一坛美酒也随着老人的一挥袖动作,离开了柜台,随即朝着柳随风、傅红雪桌上飞去。

老人笑呵呵的立在椅子前,遥望着傅红雪、柳随风:“这里的人是个喜欢杀人的人,但酒却是好酒,阁下要不要品尝一口?”

声音落下,酒坛落在了柳随风的方桌上,正好在声音落下的时候抵达方桌。

“是不是好酒,那只有喝了才知道,而好酒一人独享也无趣,不如请道长和我共饮如何?”

柳随风伸手在桌面上轻轻一拍,酒坛升上半空,随即发出了波的一声声响,酒坛瞬间如蜘蛛网般碎裂开来。

酒水也在这一瞬间洒落在了地上,可还有两杯酒正好落在了桌面上的酒杯中,不多不少,正好两杯。

柳随风轻轻一挥袖,其中一杯酒如箭射般的入了道人的手心。

道人眼中露出了浓浓欣赏之色:“好内力。”

柳随风也已握起以悲剧,微笑望着道人:“我只有遇上好酒的时候,内力才会好上一些,若这不是好酒,我的内力会差很多。”

说完这句话,柳随风便一口饮下了美酒。

道人哈哈一笑,也喝下杯中酒。

柳随风放下了酒杯,忽然重重叹了口气。

道人有些诧异道:“阁下为何叹气?”

柳随风摇头道:“我不能不叹气,这杯酒虽然是好酒,只可惜是毒酒,看来我大概活不过三个时辰了。”

道人面上一直带着笑意,但如今已笑不出来了。

道人盯着柳随风:“这是毒酒?”

柳随风点头:“这自然是毒酒,你下的毒,而我送你的酒,你喝下的自然是毒酒,因此你似乎只有三个时辰可活了。”

柳随风说完这句话,就慢慢坐了下来。

他看上去完全没有中毒的样子,可道人看上去已经中毒了,面色已经乌青,看上去随时都可能死去。

第九章、孔雀山庄的秘密

不明白,没有人明白柳随风是如何下毒的,柳随风的每个动作他们都瞧见的很清楚,可柳随风是如何下毒的呢?不但下毒,而且又是如何解毒的呢?柳随风若不解毒,又如何没有中毒呢?

柳随风很平和的望着道人道:“我一向是个很公平的人,别人对我下毒,那我自然会对别人下毒,别人想让我怎么死,那我自然也会让他怎么死?你要毒死我,那我自然也要毒死你。”

道人已经说不出来了,全身几乎卷缩在了一起,人也几乎在这一瞬间趴在了地上。

噗通一声,毒性太强,道人似乎终于支撑不住了,倒在了地上。

可道人倒在地上的时候就不见了。

不见了的意思就突然消失了。

刹那消失了,可道人自然不是真正的消失,而是出现在了柳随风面前。

道人的腰间斜插着一口古剑。

此刻这口古剑已拔了出来,古剑刺向柳随风,要柳随风的命。

傅红雪是个江湖经验极其丰富的人,对于江湖上的各种暗杀手法都有防备,对于每个人都有防备心,可这一刻傅红雪也没有想到道人居然还能出手,一出手居然就如此可怕如此致命,此刻拔刀已经来不及了,可傅红雪的手还是握住刀,要拔刀。

刀光在将现未现的时候,一道绚烂的剑光掩盖了一些。

剑光出现,随即便是血光暴现。

一只手在血光中飞来出去。

剑光消失,只瞧见柳随风正用一块白布擦拭着剑上的鲜血。

柳随风望着地上的那只手,望着那只手握住的那口剑,又瞧着真已在痛苦挣扎的道人,轻声叹道:“我知道你一向很喜欢下棋,而且喜欢下围棋,棋者对弈不但要给对手设下陷阱,也要防备对手设下陷阱,同时步步为营,最终一招绝杀,你实在是个围棋高手,只可惜你还是太心急了。”

道人停止了挣扎,闪电般的后退回原本的位置上。

这一刻道人的动作甚至给人产生了一种错觉,这个道人似乎根本没有受伤,更不可能像是一个断掉手的人。

道人回到原本的位置,才再一次望着柳随风。

道人已经笑不出来的,一双眼睛流露出的事一种说不出的冷冽与沉重:“你知道我是谁?”

柳随风指了指地上的那口古剑道:‘我即便不知道你是谁,但也应当知晓这口松纹古剑是谁的武器?百无禁忌,一笑杀人,若要杀人,百无禁忌,杨无忌,你的这次出手似乎失败了。’

杨无忌。

傅红雪的面色微微一变。

他是听说过这个名字的。

杨无忌与木道人、巴山顾道人等人一样被奉为方外七大剑客之一,剑法造诣极其高明。

傅红雪没有想到在这里瞧见杨无忌,更没有想到杨无忌居然就这样被柳随风斩断了一只手。

杨无忌深深望了柳随风一眼,沉声道:“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份,因此你一直防备我对你出手?”

“是。”

杨无忌:“你不但防备我对你出手,也在出手给我下毒的时候,也防备我故意假装中毒?”

柳随风点头:“是,我可以假装中毒,你自然也可以假装中毒,而你是否中毒,我是否中毒也只有我们才能心知肚明,我这个人从不喜欢给别人杀我的机会。”

杨无忌仰天叹了口气,望着自己的断手,忽然便得很冷淡很冷静。

“很好,看来我这只手掉得实在不冤枉。”杨无忌说:‘你明明可以要我的命,为什么只要我一只手?’

柳随风眼神玩味盯着杨无忌:“你真不知道?你若连这种事情都不知道,那你实在不配活着的。”

柳随风从始至终语气都很平静,可柳随风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已显得说不出的惊心动魄,每一个字都足以令在产每个人胆寒。

柳随风虽然出手了两次,柳随风也展现出了惊人的武功,可并非是柳随风的武功震慑住了杨无忌,而是柳随风的胆色心机睿智震住了杨无忌。

杨无忌出道以来,极少在心机城府谋略方面逊色于人,可今日已被柳随风完全压制了,因此他断了一只手。

这短短的几句话,杨无忌就已经很清楚一件事——老实。

只有老实,才是能赢得柳随风的真诚。

他如今已经不能不老实了。

柳随风还有剑,而柳随风这个人比剑法还要可怕。

“你不杀我是因为你想知道孔雀山庄的消息?”

“不错。”柳随风微笑望了萧四无一眼,道:“你们既然和萧四无在一起,我相信你们对于这其中的消息,不可能一点也不知道,我需要孔雀山庄的消息。”

杨无忌忽然又笑了笑。

杨无忌只有在杀人的时候才喜欢笑,这个时候杨无忌是不是准备杀人了呢?而这个时候柳随风也笑了笑,很温和望着杨无忌、

杨无忌立刻就不笑了,这一刻杨无忌实在有些恐惧了,他实在敲不清楚柳随风这个年轻的剑手。

杨无忌道:“我说什么你都会相信?”

柳随风道:“我相信你说的是实话,因为你必须说实话,否则你只有死。”

剑已入鞘,可柳随风这个人就如一口利剑出现在柳随风面前。

柳随风冷冷淡淡道:“或许你可以编造一些假话,一些可以让我当成的假话,那样我也不会对你出手。”

言语的意思是很明白不过的,柳随风一旦认为是假,便杀杨无忌,不是假,杨无忌就可以活下来。

杨无忌说真话假话其实也没有什么区别,只需要让柳随风认为是真话就可以了,只不过杨无忌如何能知晓柳随风相信什么是真话,什么是假话呢?

这种时候杨无忌只能说真话。

“公子羽已经准备覆灭孔雀山庄了,我们都是公子羽请来覆灭孔雀山庄的帮手,除开我们这些人以外,还来了四个人!”

“哪四个人?”

“公子羽座下五大高手之中除开顾棋以外,其他人都来了。”

“琴棋书画剑,据传这五人不但武功高强,而且还有一门独到的本事,是江湖上极其神秘也极其可怕的人物。”柳随风微微一笑:“可仅仅凭借他们就能对付得了孔雀山庄?”

杨无忌冷冷道:“如若孔雀翎还在孔雀山庄,那么即便是公子羽亲自前来,也未必能对付得了孔雀山庄,我们也不会出现在这里,只可惜如今孔雀翎已不在孔雀山庄了。”

“孔雀翎已不在孔雀山庄?”

傅红雪终于忍不住开口了,嘶声道。

“孔雀翎自然已不在孔雀山庄了,否则我又怎么会背叛孔雀山庄。”

说话的是那个一直没有开口的中年人,这个人的声音中流露出浓浓的愤恨与不屑之色,这个人眼神不但锐利如鹰,而且充满了仇恨。

这人虽然坐着,可身上那股可怕的戾气杀气已令人不寒而栗。

他不是别人,正是不死神鹰公孙屠,孔雀山庄的客卿。

第十章、秋水清

不死神鹰公孙屠是纵横大漠二十多年的高手,不过十年前忽然绝迹于江湖,后来有人瞧见公孙屠出现在孔雀山庄,这才明白公孙屠已经成为了孔雀山庄的客卿长老。

可如今不死神鹰公孙屠也已背叛了孔雀山庄,那十之八九都可以证明——孔雀山庄的确丢失了孔雀翎这件绝世至宝。

公孙屠并不是很高大,而且给人的第一印象也都是冷酷而残忍。

他的声音也一样给人一种残忍无情的感觉,事实上他这个人也是个冷酷无情的人。

公孙屠很冷淡的开口了,他的言语中绝不存在半点悔意与愧疚:“我并不想背叛孔雀山庄,可失去了孔雀翎的孔雀山庄又如何能击败得了公子羽?孔雀山庄若不能击败公子羽,那势必会被公子羽所毁,我虽然已活得够久了,但还不想死。”

“因此你背叛了孔雀山庄?”

“是的。”公孙屠仍旧很冷淡:“秋凤梧虽然对我有恩,昔年秋一枫甚至对我有提点之情,只可惜公子羽下定覆灭孔雀山庄,鸡犬不留,因此我只有走,只有背叛。”

他说的只在很坦白,也很冠冕堂皇,似乎背叛背离这种事情本就是可以拿来堂而皇之说明一样。

公孙屠望着并没有流露出太多情绪的柳随风、傅红雪,忽然笑了起来。

他笑起来本就不好看,何况在他面上有一道狭长刀疤的时候,笑起来就更不好看了,甚至显得格外的狰狞以及恶心。

可公孙屠还是愉快笑了起来,他和柳随风的观点是一样的,认为人应当多笑一笑,不管别人如何想,都应当笑一笑。

“你们是不是对我很不屑,甚至很想杀了我?”

柳随风摇了摇头,指着傅红雪:“识时务者为俊杰,你是个识时务的人,因此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何况你即便背叛了孔雀山庄,我也不会杀你,若要杀你,也是他杀了你,只可惜我们现今已经没有时间理会你了。”

公孙屠闪过了一抹异样的光彩:“你们要去孔雀山庄?”

柳随风点头:“我们本就是要上孔雀山庄的,只不过是因为你们而耽误了,现在我们也是时候离开了。”

柳随风说完这句话就起身走了。

傅红雪走的慢一些,傅红雪望着公孙屠。

公孙屠被傅红雪凝视的时候,仿佛感觉被死神盯上了一样。

过了半晌,傅红雪才道:“孔雀山庄丢失孔雀翎的消息,是不是你泄露出去的?”

公孙屠冷冷一笑:“这点却是你错了,我并不知道孔雀山庄丢失了孔雀翎,等公子羽要攻打孔雀山庄的时候,我才知晓这个秘密,秋家的人从来不相信任何外人,包括我。”

他的声音中带着一种抹不开的怨毒之色,任何人都应当听得出公孙屠对于这件事颇为愤恨,而事实上这也是公孙屠背叛孔雀山庄的原因之一。

傅红雪也什么都没有说了,他跟上柳随风的脚步,朝着孔雀山庄而去。

他看上去和刚才没有什么不同,但还是有些不同——傅红雪的脚步更沉重了。

江湖上许多人都认为孔雀山庄能成为武林之中和无争山庄、神剑山庄并列的第三世家,并非是因为孔雀山庄诞生了多少高手名侠,而是孔雀山庄拥有武林之中无可匹敌的绝世之宝,天下第一暗器孔雀翎。

如今孔雀翎已不在孔雀山庄,那么孔雀山庄是否还能存在呢?

能挡下公子羽,那么是不是能挡下其他那些寻孔雀山庄报仇雪恨的人呢?

孔雀山庄创建已经近三百年了,这三百年间,孔雀山庄做了实在不少惊天动地的大事,除掉了不少为虎作胀,罪大恶极的恶人。而这些人一直都因为孔雀翎,不敢妄动,如今孔雀翎已不在孔雀山庄了。那这些人是不是也会出手呢?

公子羽覆灭孔雀山庄,难道不会利用这些人吗?

想到这里,傅红雪更沉重了,现如今他只想快速赶往孔雀山庄,他想瞧一瞧他的朋友秋水清是否安好。

他这一生根本没有几个朋友,但秋水清是为数不多的几位。

傅红雪、柳随风踏上孔雀山庄的时候,就已经瞧见了秋水清。

秋水清提着一口剑立在大门前的世界上。

秋水清高大、沉默、冷静、寡言,即便是瞧见傅红雪这位朋友,也表现的颇为克制,脸上的笑意也很收敛。

傅红雪瞧见秋水清以后,立刻落在秋水清的剑上。

剑上还沾染着血,还在滴血。

除开鲜血以外,秋水清的脚下还有二十三具尸体。

这些人死的非常干脆利落,受伤最多的人,也只不过是重了四剑。

这些人使用的武器五花八门,有流星锤、狼牙棒、花枪、霸王枪、铁棍、链子剑、分水峨嵋刺、蝴蝶刀、鸳鸯剑等。

这些各种各样的兵器配合起来,虽然不说威力巨大,但招式一定诡异莫测,出手的方式也难以预料,可这些人居然死得非常干脆利落,可想而知杀他们的人武功有多么高明。

而这个杀他们的人是秋水清,秋水清还提着剑。

柳随风瞧见秋水清那口剑的时候,就得出了判断——秋水清杀了他们。

柳随风是个剑客,在剑上面,几乎没有几个人比他更有资格了。

从这些人身上的伤痕,柳随风就瞧得出。

傅红雪已将视线落在了秋水清身上:“他们是什么人?”

秋水清道:“他们是孔雀山庄这些年来结下的仇人,以前有孔雀翎在,他们不敢动手,但如今孔雀翎不在了,他们自然敢出手了。”

傅红雪瞳孔收缩:“孔雀翎真不在孔雀山庄了?”

沉静淡漠的秋水清身躯微震,随即又一种很平淡的语气道:“如若孔雀翎还在孔雀山庄,你们大概不可能在山下瞧见公孙屠了,虽然我不想承认这句话,可他说的是实话,孔雀翎的确已不在孔雀山庄了。”

傅红雪已料想到了答案,可听见秋水清亲口说出来证明了这个事实,但心中还是忍不住轻颤,但傅红雪一向是个极其镇定的人,又立刻问道:“我得到消息公子羽要攻打孔雀山庄,这是真的?”

秋水清只回答了一个字:‘是!’

一个字已经足够了,一个字也足以震撼每个人的灵魂了。

自小李探花李寻欢以后,被誉为武林最侠义无双最惊才绝艳最公认的第一大侠第一名侠的公子羽居然真要攻打孔雀山庄,这是为什么呢?

第十一章、四面楚歌

秋水清、傅红雪、柳随风都不是呆子,也没有吹冷风的习惯。

很快,秋水清、傅红雪、柳随风就进入了屋中。

孔雀山庄前面三重院落根本瞧不见任何守卫家丁,这里似乎空旷旷的,根本没有一个人,可柳随风走进孔雀山庄的时候,不但瞧见了孔雀山庄这三百年基业的庞大规模,而且也瞧见孔雀山庄那极其可怕的戒备。

从大门望里面,柳随风一共走了三百二十一步,在这三百二十一步间,柳随风至少察觉了十九批守卫,机关陷阱也至少看出了二十六种,还有一些机关陷阱一些守卫根本瞧不出来,无论什么人想要攻入这样一个孔雀山庄,都是极其不容易的事情。

而且三百二十一步,也只不过是走了不少孔雀山庄二十分之一的地域,孔雀山庄三百年来的基业,实在难以小觑。

秋水清在第三重院落的一处凉亭前招待傅红雪、柳随风。

酒席早已经准备好了,关于这点傅红雪、柳随风都不奇怪,如若孔雀山庄没有灵通的消息,大概也不可能存在三百年而屹立不倒。

许多人都认为孔雀山庄是因为拥有孔雀翎才有如今的基业,若没有孔雀翎,孔雀山庄一文不值,可拥有这种想法的人绝对是大错特错。

拥有至宝,而没有法子护佑至宝,至宝终究会被人所夺,正如羚羊有角会被捕杀一个道理,孔雀山庄能护住孔雀翎至今,孔雀山庄的本事自然非同小可。

秋水清、傅红雪都不是很健谈的人,柳随风虽然喜欢说话,也善于交谈,不过面对两个沉默性情的人,柳随风能说的话也不多,何况如今也不是多话的时候。

三人的言语都是非常干脆直接正中要害的。

柳随风一开口就很直接问出了疑惑:“庄主相信我?”

秋水清摇头:“不太相信。”

柳随风道:“庄主既然不相信我,又为什么请我做客?”

秋水清指着傅红雪:“因为你是他带来的人。”

柳随风又笑:“因此我能知道你们交谈的秘密?”

秋水清也笑,很短暂就消失的笑:“我们交谈的的确是秘密,但是真的秘密还是假的秘密,也只有我们知晓,你不知晓。”

柳随风点了点头,笑得更愉快了,但也没有再问了。

秋水清不相信柳随风,至少怀疑柳随风极有可能是公子羽请来的帮手,因此秋水清、傅红雪的交谈,极有可能是真话,但也可能是假话。

交谈中得知自六月到现如今已经过去了五个月的时间,这五个月中先后来了十三批高手,共计一百零六人闯入了孔雀山庄,目的是为了报仇,但这一百零六人全部都死在了孔雀山庄。

刚才柳随风、傅红雪瞧见的这批正是半个月前潜入孔雀山庄,今日方才动手的人,他们对秋水清出手,反而死在秋水清的剑下。

三个月前,身为孔雀山庄的客卿长老不死神鹰公孙屠突然一去不返,背叛了孔雀山庄,并且加入公子羽的对付,成为了公子羽的一眼。

这五个月时间中先后有数批高手对孔雀山庄出手,但这其中根本没有公子羽的人马,公子羽属下五大高手琴棋书画剑,一个也没有现身,这些人似乎在等待一击必杀的机会。

秋水清、傅红雪用极其简短的言语,说出了各自经历的事情,随后傅红雪又问了一个非常关键的问题:“我不明白,孔雀翎一直在孔雀山庄,那到底是什么人可以从孔雀山庄盗走孔雀翎?”

秋水清淡淡道:“世上绝对没有任何人能从孔雀山庄盗走孔雀翎,世上也绝对没有任何人能从秋家人手中抢走孔雀翎。”

柳随风、傅红雪都相信。

秋水清的这番言语中的确流露出了一种非同寻常的傲气,一种发自灵魂的傲气。

傅红雪沉声道:“可孔雀翎的确已不在孔雀山庄了,这又是为什么?”

秋水清眼中第一次露出了痛苦神色,柳随风、傅红雪第一次瞧见秋水清会露出这样的神情,但秋水清还是很快平静了下来,又用一贯语气说道:“孔雀翎不是被人盗走,抢走的,而是被遗失了!”

“遗失?”

“是的。”

随即秋水清就讲述了孔雀翎是如何被遗失的事情。

孔雀翎被遗失是快五十年前的事情了,五十年前,当时孔雀山庄的庄主还是秋一枫,而秋一枫正是秋水清的祖父。

当时被誉为天下第一用斧名家的大雷神金开甲邀孔雀山庄庄主秋一枫决战于泰山之巅,两人在泰山之巅一战,秋一枫用孔雀翎射断了金开甲的左臂,自此大雷神金开甲绝迹于江湖。

而秋一枫也在回孔雀山庄途中,将孔雀翎遗失在了泰山之阴,后来秋家人虽然一直在暗中寻找,但都一无所获。

柳随风轻轻叹了口气道:“难怪,秋一枫惊才绝艳,击败金开甲的时候也不过三十出头,居然在四十三岁就突然暴毙,随后便是秋凤梧执掌孔雀山庄,这其中居然有如此原因。”

秋水清下意识攥紧拳头,语气了沉重了不少:“祖父认为自己弄丢了孔雀山庄最重要的东西,自认无言存活于世,故而父亲回到山庄不久,祖父完成最后心愿便离开人世。”

柳随风叹道:“也就是说孔雀翎的确已经不在孔雀山庄了,而没有孔雀翎的孔雀山庄又如何能抵挡公子羽的袭杀呢?”

面对这个问题,秋水清、傅红雪也沉默了。

但秋水清、傅红雪只是沉默,两人的眼神中都并未流露出一丝一毫的绝望,两人眼中流露出来的是坚定的斗志与战意。

秋水清再一次凝视柳随风道:“如今孔雀山庄的事情阁下都已经知晓了,现在阁下可以自便了。”

柳随风笑了笑:“我现在还不想走?”

“为什么?”

柳随风淡淡道:“想要覆灭孔雀山庄的人是公子羽,可迄今为止公子羽也还从未现身,因此若不见到公子羽,我又如何能离开呢?而且我还有一个疑问:为什么侠义无双的公子羽突然决定覆灭孔雀山庄?难道公子羽不害怕丢了他师尊一代名侠沈浪的颜面吗?”

第十二章、我是公子羽的女人

没有人能否认一件事,无论是大隋亦或者宋国江湖,能主宰江湖的人物,绝非是武功天下第一的高手,譬如大隋公认主宰江湖一个时代的人物,也不过三人而已。

这三人在那个时代绝非是天下第一高手,甚至于他们能排名天下前十也都没有绝对的把握,但他们以侠义心肠以做出惊天动地的大事,以击溃不可思议,未逢一败的对手,从而名震天下。

其中公认的两人便有一代名侠沈浪,还有一人则是二十年前主宰江湖沉浮的小李探花李寻欢。

一代名侠沈浪击败了当时被誉为天下第一枭雄的快活王柴玉关,成为了江湖上公认的名侠,随后沈浪便携妻子朱七七以及一众知己好友熊猫儿、王怜花等出海,销声匿迹绝迹于江湖。

而二十年前小李探花李寻欢则击败了天下第一大帮金钱帮主上官金虹,阻止雄心勃勃的上官金虹在江湖上近二十年未有扩张,给大隋武林人士留下了喘息的时间,李寻欢也因这一战名动天下,成为武林中公认的大侠。

而公子羽则是一代名侠沈浪的弟子,又得小李探花李寻欢的托付,成为了江湖上寄予厚望能和上官金虹一较高下的人物,也是武林正道人士眼中当之无愧的大侠。

可这样一个人又如何会要覆灭无愧正义之名的孔雀山庄呢?

这种事情实在不可思议。

其实不仅柳随风怀疑,傅红雪也怀疑。

可秋水清一句话便令柳随风没有法子怀疑了。

“我也不相信公子羽居然将矛头直指孔雀山庄,只可惜我不能不相信。”

秋水清拿出了一份帖子。

这份帖子的材质绝对是市面上最好的纸张而成的,一眼瞧上去就可以看得出的非凡贵气,可这份帖子最重要的并非是外观,而是帖子中的文字,非常精简的文字,一段话。

——孔雀山庄创建已有两百九十六年,成为武林圣地也有两百一十六年,只可惜孔雀山庄寿命已至,将成一片废墟,此为在下所预言,并且将其实现。

署名公子羽。

上面的字迹非常清雅绝俗,特别是落款公子羽这三个字的时候,甚至带着一种非凡的仙气。

可除开仙气以外,字里行间之中也已带着一种淡淡的杀气。

秋水清将拜帖给傅红雪、柳随风过目以后,便再一次收回,秋水清道:“我曾见过公子羽,也曾瞧过公子羽的字迹,这上面的字迹的确是公子羽的,他也的确是有心覆灭孔雀山庄。”

“他为什么要覆灭孔雀山庄?既然他要覆灭孔雀山庄你又如何知晓的?”

秋水清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已有人代替秋水清回答了。

回答这个问题的人是明月心。

明月心、燕南飞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走进了院落中,两人距离凉亭还有一段距离,明月心就开口了:“这封帖子,公子羽原本也是不想写的,甚至于公子羽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便将孔雀山庄覆灭,只可惜这个隐秘的行动还是被泄露出去了,而泄露这个消息的人就是我。”

柳随风很早就瞧见明月心了。

明月心在院落外的时候,柳随风就听见了脚步声,明月心走进院中的时候,柳随风就瞧见了明月心。

明月心是个一眼看上去给人感觉很舒服很美丽很睿智的女人,这个女人的身上流露出一种骨子里的优雅气质。

但柳随风也只是在明月心身上多瞧了一眼。

他这一生瞧见过太多的女人了,甚至还有一些女人和他又不解之缘,明月心的气质长相都很独特非凡,可还是难以令柳随风甘心当裙下之臣,事实上还没有那个女人能。

明月心开口的时候,柳随风在正是凝视这个可以在这个时候自由出入孔雀山庄的女人以及身侧的燕南飞。

相对于明月心的优雅从容,燕南飞面上看上去显得颇为的苍白,嘴唇也是苍白的一点血色也没有,给人感觉仿佛生了一场大病,实在一点也不像是那个倚马斜桥的江南第一名剑客。

燕南飞看上去虽然像是生了一场重病,可眼神比起平日要凌厉许多,那是一种任何人一眼瞧见就可以感觉得出的锋锐眼神,令人亲不自禁生出一种感觉——燕南飞随时都要拔剑杀人,随时都准备把剑杀人。

明月心、燕南飞联袂而来,而两人这种天差地别的气质,也足以令任何人移不开视线,柳随风也一样在燕南飞、明月心的身上扫过几眼,视线才再一次落在明月心的身上:“你是什么人?为什么知晓公子羽的消息,为什么要泄露公子羽的消息?”

“我叫明月心,我相信你应当听说过这个名字。”明月心柔柔道:“我相信江湖上还没有几个人知晓明月心这个名字以外,我的任何来历身份,更没有几个人能想得出我和公子羽之间存在什么干系。”

柳随风是不能否认的。

明月心这个名字就如同风四娘、石观音、水母阴姬、阴嫔等人一样,大隋江湖几乎没有几个人不知道的,是江湖上极其有名也是有诸多追求者的女人,据传继木道人、石鹤之后,武当后起之秀中的第一剑客柳不弱也是明月心的倾慕者。

可明月心这个女人的身份来历实在太过于神秘,迄今为止关于明月心的传闻不少,可基本上没有人知晓明月心的身份来历,不少人都怀疑明月心这个名字也是假的。

但如今至少有四个人知晓了明月心的身份。

明月心道:“其实我和公子羽也没有什么干系,在七年前,我已成为了公子羽的女人,她也成为了我在江湖上最崇拜最尊敬最挚爱的男人。”

这实在是个颇为吃惊的消息。

柳随风、傅红雪也露出了吃惊之色。

但柳随风很快平静了心绪道:“你既然是公子羽的女人,为什么要泄露公子羽攻打孔雀山庄的消息,为什么又要来孔雀山庄?”

明月心说出了一句令人震惊的话语,而明月心是一种很优雅很愉快的声音说出的这句话——因为我要杀掉公子羽。

听见这句话,每个人都愣住了。

但不包括燕南飞,只是没有人注意到燕南飞的眼中已闪过一抹痛苦之色,这一瞬间燕南飞的全身甚至紧绷了起来。

第十三章、杀公子羽

因为我是公子羽的女人,因此我知晓公子羽的这个天大秘密。

这是非常符合逻辑的话。

我崇拜尊敬挚爱公子羽,但我要杀了公子羽,所以我泄露了这个秘密。

这句话似乎非常不符合逻辑。

前面一句话非常符合逻辑,可后面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明月心要杀公子羽,要杀掉最挚爱的丈夫公子羽,可明月心为什么要杀掉公子羽呢?这和公子羽覆灭孔雀山庄这件事有什么联系呢?

每个人回过神来以后,都望向明月心,等待明月心给出答案,包括秋水清也一样,从秋水清的神情来看,秋水清显然也不知道这个消息。

秋水清望着明月心,过了许久才慢慢道:“我并不知道你和公子羽之间是这种关系。”

明月心微微一笑:“你自然不知道,这个世上也没有几个人知道。”

秋水清道:“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们这件本不应当让人知晓的秘密呢?”

明月心扫过秋水清、傅红雪以及柳随风,一字一句开口:“原本若不出意外,这个世上绝对不可能有第二个人能知道这个秘密的,可如今已不一样了,世上若还有公子羽,必然就没有明月心了,若世上还有明月心,必然就没有公子羽了,因此这个秘密存在与否已经不重要了。”

这句话的意思已经再明显也不过了,明月心、公子羽之间只有一个能活下来,可这是为什么呢?

每个人都想知晓答案,可这一刻也只能等明月心自己开口。

明月心望着秋水清道:“我相信你这两位朋友一定很好奇,为什么你明明不知道我和公子羽的干系,你又为什么会相信我?”

秋水清眼中闪过一抹诧异:“你要我说出你的身份?”

明月心笑了笑道:“以前这个身份是颇为重要的秘密,但如今这个身份已经不是秘密了,现如今你需要让他们明白我的身份,让他们相信我。”

秋水清也不再多问,不再迟疑了。

“世上本来没有明月心,明月心本不过是假的名字。”秋水清道:“明月心原本不叫明月心,而叫唐蓝,她是唐门大小姐,但在七年前就已离开唐门,也自此以后被蜀中唐门出名于唐门门墙,故而江湖上只有唐门二小姐,而并没有传出唐门大小姐的任何消息。”

随后秋水清又陆陆续续讲述明月心的身份以及为什么明月心背离唐门。

明月心背离唐门是因为明月心是个非常有志向的女人,唐门子弟一向遵守唐门的门规,故而极少理会江湖上的事情,而明月心希望唐门成为江湖上一个主持正义的门派,只可惜唐门上下都不同意,但明月心一向是个敢想敢做的女人,故而明月心最终离开唐门,再联系一些行走四方的唐门弟子,组建了一股极其可怕的势力,主持江湖上的正义,这也是为什么武林之中许多非凡的大事,都会有明月心踪迹的原因所在。

秋水清说道这里,就已经没有继续说下去了,他已说不下去了,因为他对明月心的了解也就到这里了,而明月心则继续说下去。

“七年前,我遇上了如日方中的公子羽,并且一见倾心,而且志同道合,最终结为夫妻。”明月心:“有了公子羽的支持以后,我在江湖上能做的事情也就越来越多了,故而我在武林中的名气也就越来越大了,如果不出意外江湖上永远不可能有人知晓我和公子羽之间的关系,也永远不可能有人知晓我是唐蓝的身份,只可惜这个时候偏偏出现了意外,一个远在我意料之中的意外。”

“这个意外出现在公子羽的身上?”柳随风问道。

明月心点头:“这个意外的确出现在公子羽的身上,两年前,我忽然察觉公子羽开始有了一种微妙的变化,当时我并不太在意,因为当年公子羽刚刚联合神剑山庄、无争山庄施行了一次震惊武林的天罚行动,为江湖上除掉了诸多武林败类。”

这件事江湖上也是没有人不知道了。

迄今为止公子羽一共施行了三次天罚行动,其中两次便是联合神剑山庄、无争山庄,再号召天下英雄施行。

每次天罚行动施行之时,一些为非作歹,作恶多端的武林名人,武林恶人都瑟瑟发抖,甚至不少都远遁大隋,前往宋国,吐蕃、突厥、高丽等地。

柳随风没有插言,只是等明月心继续讲述。

“随着时间,这种变化越来越明显,因此我开始生出了怀疑,只不过几次三番都被公子羽搪塞过去了,但在一年前,我突然瞧见公子羽居然在修炼《怜花宝鉴》,我才感觉事情不妙。”

此刻,柳随风也忍不住插口了道:“你说的《怜花宝鉴》,是不是快活王之子,和沈浪亦敌亦友的千面公子王怜花所写的《怜花宝鉴》?”

“不错。”明月心道:“而且《怜花宝鉴》之中记载的都是极其奇特邪门的武功,甚至其中有几种武功可以改变人的兴致心性,公子羽的师尊沈浪曾在公子羽涉足江湖以前,就交代公子羽不要轻易修炼怜花宝鉴上的武功,以免走入歧途,可最终公子羽还是修炼了怜花宝鉴,从此以后心情大变。”

明月心的这一番话令众人实在不明白,可经过明月心的解释,众人终于明白了。

江湖传言公子羽是一代名侠沈浪的衣钵弟子,这的确是实话,沈浪唯一的弟子便是公子羽,可公子羽并不仅仅只有一个师尊,除开沈浪以外,千面公子王怜花也是公子羽的师尊——二师尊。

公子羽在得到沈浪传授武功以及做人道理的时候,王怜花也在暗中传授一些极其邪恶极端可怕的思想以及一些极其瑰丽奇特的武学招式,在这两种思想灌注之下,公子羽度过了他的童年与少年,最终出道江湖,惊艳天下,成为了驰名天下的公子羽。

这十八年来,公子羽一直都被沈浪的正道思想影响,成为了江湖上的名侠,可王怜花的邪恶思想也在无时无刻影响公子羽,最终使得公子羽不停的变化,而两年前这一切达到了极端。

公子羽继承了王怜花称霸天下的野心,故而才有了覆灭孔雀山庄这极其惊人的手笔。

明月心的眼角已留下了眼泪,幽幽道:“我和公子羽因秉持江湖正义,为主持江湖公道而结缘,如今的公子羽已不是江湖上的名侠,而是下一个上官金虹,我已经不能不杀了他,若杀不了他,那就让他杀了我。”

这一番话也已表明了明月心、公子羽之间已是势不两立。

第十四章、公子羽的谋划

公子羽已非昔日的公子羽,有了称霸天下的野心图谋,因此公子羽要覆灭武林三大世家之一的孔雀山庄,明月心知晓了公子羽的图谋,反抗公子羽的行动,故而出现在孔雀山庄,与孔雀山庄一同对抗公子羽。

这基本上都是事情的来龙去脉,也是明月心为什么会出现在此地的原因。

公子羽的势力有多么庞大,即便是跟随公子羽多年的明月心也不知道,可明月心却打了一个比方:“小李探花李寻欢退隐江湖以后,曾和公子羽见过一面,他对公子羽很满意,认为公子羽有能力有本事扼制上官金虹。”

这一句话无疑已表露了诸多的讯息。

——公子羽有能力扼制上官金虹,那是不是也说明公子羽的手上也已经掌控了一股庞大到了不可思议的力量呢?只要上官金虹若有异动,那公子羽便可以发动势力给予上官金虹致命的打击。

上官金虹是何许人也,创立金钱帮以后,也只有李寻欢曾给予上官金虹打击,可也仅仅只是在武学造诣上的打击,可在帮派势力上,迄今为止还没有任何人能给上官金虹致命一击,二十年前金钱帮就已被誉为天下第一大帮派,如今这个帮派势力又达到了何种可怕的地位,任何人都能想象得出。

换而言之孔雀山庄要对付的公子羽,几乎是另一个上官金虹统率的金钱帮。

孔雀山庄虽然贵为武林三大世家之一,在江湖上的地位可以称得上德高望重,可即便如此,也不可能和金钱帮抗衡,自然也没有把握抗衡公子羽,否则不死神鹰公孙屠也不可能在这等时候背离孔雀山庄了。

对于这些情况一清二楚的明月心倒是很从容镇定,似乎根本不明白自身的处境,亦或者说有把握拜托这种困顿的局面。

“说出唐突的话,倘若公子羽发动手下势力对孔雀山庄出手,即便孔雀山庄并未丢失孔雀翎,恐怕也很难抵挡公子羽的出手,虽然公子羽必然也会付出惨重的代价。”

身为孔雀山庄的庄主,也身为以孔雀山庄为荣的秋家子弟,秋水清没有说出任何一句反驳的话,事实上这也是秋水清非常认可的言语。

秋水清自认即便不是孔雀山庄庄主,在江湖上也算得上是个不凡的人杰,可和公子羽有过几面之缘的秋水清很心悦臣服承认自身是及不上公子羽的,而且身为孔雀山庄庄主,他对公子羽的势力自然不是一点也不了解。

当世武林势力最大的莫过于金钱帮,可势力最广的,大概没有人能比得上公子羽了。

公子羽的势力遍及天下,甚至于武林七大门派之中也有公子羽的人手,他们其中不少人都非常分散,甚至根本不曾联系,可公子羽一旦发布命令,那这些人必然会聚集起来,形成一股空前庞大的力量。

公子羽施行的三次天罚行动就可以瞧得出公子羽的蕴底是多么的可怕。

明月心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只不过覆灭孔雀山庄这件事毕竟是江湖正道之士瞧不下去的事情,因此公子羽自然不希望十多年来创建的名声毁于一旦,故而这次我们对抗公子羽,并非没有机会。”

秋水清道:“什么机会?”

明月心道:“以公子羽一向的行事作风,除非到了非出手不可的时候,公子羽才会出手,而公子羽一旦出手,那势必就只有一个结果,不是他死就是我们死!但如今公子羽还不想出手,而且公子羽还没有把握出手。”

“公子羽没有把握出手?”秋水清很诧异,每个人都很诧异望着明月心。

明月心却很有把握的说道:“庄主应当比任何人都清楚这几个月间公子羽一共派遣了多少批人手前来对付孔雀山庄,以公子羽的智慧,自然不可能相信这些人手可以将孔雀山庄夷为平地,可既然如此,公子羽为什么要请这些人出手呢?”

明月心望向柳随风:“上官金虹曾赞誉柳先生不但武学造诣过人,而且谋略也是世间少有,而且燕兄以及阴嫔姑娘也对柳先生赞誉有加,不知阁下可有答案?”

柳随风眼中闪过了一抹异彩,下意识问道:“你见过阴嫔?”

明月心点头:“九个月前,我在苗疆有幸见过阴嫔姑娘一面,她曾对我提起过柳先生。”

燕南飞、傅红雪、秋水清下意识多瞧了柳随风一眼。

柳随风成名于江湖是长安一战,而长安一战关于柳随风的事情,江湖上极少有人知晓,更没有人能预料到柳随风居然和江湖上出手极其狠辣的魔**嫔之间有过缘分。

柳随风也着实有些惊讶,这个明月心知晓的事情实在不少,但柳随风很快就没有思忖这件事,回归正题。

略微思忖了一下,柳随风眼中闪过了一抹精芒,凝视明月心道:“我有一个问题。”

明月心浅浅一笑:“请讲。”

柳随风:“孔雀翎是孔雀山庄的根基,公子羽是如何知晓孔雀山庄丢失孔雀翎这件事的?”

明月心不假思索道:“因为我。”

“因为你?”柳随风特意瞧了秋水清一眼,秋水清似乎对于这个回答一点也不惊讶:“为什么是因为你?”

明月心很坦然道:“孔雀山庄丢失孔雀翎这件事,一直以来都是极其机密的事情,但除开孔雀山庄历代庄主以外,并非没有人知晓,而我便是其中之一。”

“为什么你是其中之一?”

明月心道:“孔雀翎是在四十多年前秋一枫老庄主和大雷神金开甲在泰山之巅决战以后丢失的,可在此之后四十年前,孔雀山庄两代庄主都曾先后施展过孔雀翎,我这样说你是不是明白了?”

柳随风自然不能不明白了,秋凤梧、秋水清施展出的孔雀翎自然并非是真正的孔雀翎,而是打造过的孔雀翎。

可打造孔雀翎也需要本事,需要能工巧匠。

而天下能工巧匠最有名的自然是唐门,唐门本就是精通暗器的行家,故而秋凤梧一定请人前往唐门打造孔雀翎,故而唐蓝便成了少数几个知晓孔雀翎不在孔雀山庄的消息。

“孔雀翎是天衣无缝,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即便依照图纸打造出来的孔雀翎,威力也大到了不可思议,可还是比不上真正的孔雀翎。”明月心道:“故而我入江湖以后,就曾一直留心找寻真正的孔雀翎,公子羽实在是个聪明绝顶的人,因此也从我这里推断出孔雀翎并不在孔雀山庄的事情。”

“但公子羽也不能肯定孔雀翎是否真不在孔雀山庄,因此公子羽才先后派遣了十三批杀手前来孔雀山庄试探孔雀翎是否还在孔雀山庄?”柳随风微笑望着明月心。

明月心点头:“不错,公子羽一直想证明孔雀翎是否在孔雀山庄,如若孔雀翎在孔雀山庄,那对付孔雀山庄的行动就不能不开始生出变化,其实不止是公子羽在等待这个答案,如今在山下的杨无忌、公孙屠以及琴棋书画剑等人都在等待这个答案,当他们证明孔雀翎真已不在孔雀山庄以后,他们便不会试探了,而是下定决心覆灭孔雀山庄。”

第十五章、琴棋书画剑

有些事情看上去很复杂,但若能理清其中源头,那便是很简单的事情,譬如公子羽的这次行动在明月心眼中看来,的确是很复杂的事情。

公子羽肯定昔年秋一枫的确丢失可孔雀翎,孔雀翎在那个时候已经不在孔雀山庄了。可这近五十年的时间,难道孔雀山庄的人还没有将孔雀山庄寻会孔雀山庄吗?

若孔雀翎回归了孔雀山庄,那孔雀山庄就已非没有孔雀翎的孔雀山庄了。

若孔雀翎不在孔雀山庄,那孔雀山庄也就没有传闻中那么可怕,到时候自然可以行动了。

明月心很自信道:“不管孔雀翎是否在孔雀山庄,公子羽几乎不可能亲自对孔雀山庄出手,他最多也只是暗中布局对付进行孔雀山庄的行动,他绝不会让天下间任何人有质证他的机会,无论孔雀山庄是否覆灭,他依旧是江湖上第一名侠,依旧是侠义无双的公子羽。”

要达成目的其实并不一定需要亲自出手,这个道理在场的人自然明白,可想要覆灭孔雀山庄自然也是不容易的事情,但公子羽到底派遣了什么人来覆灭孔雀山庄呢?

什么人又本事覆灭孔雀山庄呢?

而这些事情明月心就不知道了。

但现如今的消息,明月心对于孔雀山庄的了解也已算得上不少了,至少如今每个人对于公子羽这个强敌已有了可以一战的信心。

如今唯一的遗憾便是他们不知道对手如何出手,怎么出手。

柳随风原本没有留在孔雀山庄的意思,但最终还是在孔雀山庄留下来了,秋水清没有问柳随风是否加入对抗公子羽,柳随风也没有对秋水清表述这件事,但柳随风决定留下来。

他也决定协助孔雀山庄应付公子羽。

柳随风想要管的事情,没有人阻止的了,柳随风不想理会的事情,也没有人能令柳随风改变心意,而如今柳随风已决定理会这件事了。

柳随风面对过各种各样的人,这些人其中大部分人都已倒下了,而他还好生生活着,可这次对付公子羽,柳随风不能不承认遇上了难题了。

至少有两个难题——第一个难题就是公子羽在暗,而他们在明。

这种情况之下,他们对公子羽的行动一无所知,如何对付公子羽呢?

第二;公子羽会不会出手,会不会出现?这件事情他们也不知道。

而这两个难题都是不能不解决的,如果这两个难题不能解决,那不但没有法子对付公子羽,反而将落入公子羽的布局与陷阱之中,只可惜如今还没有法子解决这一天,现如今孔雀山庄只能等,等公子羽出招。

公子羽若不出招,那他们只能陷入这种困境中。

等待并不是愉快的事情,世上也没有几个人是愿意等待的,可有时候人不能不等待。

这一刻柳随风、傅红雪、燕南飞、明月心、秋水清等人,都在等待公子羽出招。

而同时杨无忌、公孙屠、萧四无也在等。

他们自然不是等公子羽出招,他们是在等待消息,一个进攻孔雀山庄的消息,但消息迄今为止还没有传来,一点消息也没有。

无论杨无忌也好,公孙屠也罢,亦或者萧四无。

他们三个人都非常不明白为什么公子羽居然轻而易举将柳随风、傅红雪这两个强敌放入了孔雀山庄,拥有傅红雪、柳随风这两个帮手的孔雀山庄岂非更难以对付了。

可即便如此,他们三个人也没有怀疑公子羽的判断是错误的。

从十八年前到现今,公子羽做出的每一个决策,施行的每个计划,都经过事实证明,是无比正确的,而这次也应当不会错。

他们相信公子羽的计划,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很想见一见公子羽,只不过他们也知道如今是不可能见到公子羽的,而他们等待也不是公子羽,而是另一个人。

十八年前,公子羽横空出世于江湖,成为了继小李探花退隐以后,江湖人眼中的救星,成为了被认为可以抗衡上官金虹的力量,而事实上公子羽做出的每件大事都证明了这点。

也正是如此,公子羽在江湖上的名气也越来越大,越来越多的人甘心臣服公子羽,并且愿意在公子羽的率领之下,干出惊天动地的大事,故而公子羽的手下实在不缺人才,甚至可以说人才济济。

但公子羽坐下的那些人才高手,都比不上五个人,这个五个人被尊称为公子羽坐下五大高手,他们并称为琴棋书画剑。

琴棋书画剑五大高手,在江湖上极有名气,但凡提起公子羽的人,都会忍不住谈论起这五大高手。

传言琴棋书画剑这五大高手在臣服公子羽以前,就是江湖上有名的高手了,可也有传言这五人以前从未行走过江湖,只不过因佩服公子羽,故而甘心随着公子羽踏足江湖。

可不管如何,无论任何人都不能不承认这件事——琴棋书画剑这五人的确是当世最顶尖的高手之一,他们为公子羽行事,忠诚于公子羽,也是公子羽最信任最倚重的人,公子羽的许多命令都是这些人传达,乃至于执行。

这五人几乎在一定程度上代表着公子羽。

萧四无、杨无忌、公孙屠在等消息,而能传来这个消息的人一定是琴棋书画剑中的一位,因为覆灭孔雀山庄是极其重要的事情,极其重要的事情自然要极其非凡的人来传达。

柳随风、傅红雪抵达孔雀山庄的第三天,杨无忌、公孙屠、萧四无终于等来了消息,也等来了人。

他们的判断没错,这人的确是公子羽坐下五大高手之一。

他叫唐诗。

唐诗不是诗,而是人,公子羽坐下五大高手为琴棋书画剑,唐诗则是书!

唐诗以前自然不叫唐诗,可唐诗自从遇上公子羽以后,就叫唐诗了。

这个名字不是公子羽为唐诗改的,公子羽一向没有为别人改名的癖好,唐诗这个名字是唐诗为自己改的。

他原本就姓唐,因为喜欢读诗经,看古赋,故而为自己齐名唐诗,和俞琴、顾棋、吴画、萧剑,成为了公子羽坐下五大高手。

萧四无、杨无忌、公孙屠瞧见唐诗的时候,情绪都下意识的激动起来了,等待已久,终于等来了下一步的行动了。

可唐诗出现的消息,也传入了孔雀山庄。

第十六章、七种武器

“俞琴、顾棋、唐诗、吴画、萧剑,他们五人是公子羽座下第一流的高手,而且各有绝技,公子羽颇为倚重他们,而且他们办事也从未让公子羽失望过,如今唐诗既然已经来了,那就代表公子羽已经开始行动了。”

孔雀山庄,明月心得知唐诗抵达的消息以后,立刻得出了结论。

这里最了解公子羽的人,自然也只有明月心,因此明月心的话自然也没有人能不听。

经过了三天的休息,燕南飞的面色终于已不是死人般的苍白,一双眼睛也恢复了江南第一名剑客的风采。

燕南飞接着明月心的话说道:“我见过唐诗几面,他虽然自号唐诗,可绝不是个很风雅的人,事实上公子羽坐下五大高手之中以他最为弑杀,公子羽坐下杀伐之事,基本上都是唐诗施行的。”

“他的武功如何?此行目的为何?”

柳随风一言就问中了问题的关键。

可燕南飞只能回答前面一个问题:“唐诗精通各种兵器,据我所知他自从投奔公子羽以后,在武林中至少进行了三十四次任务,这三十四次任务之中,他居然使用了十七种兵器,其中有很常见的刀剑长枪之类的兵器,也有飞索、铁弓、分水峨嵋刺、弧形剑等奇门兵器。”

“他曾先后施展过十三种截然不同的武功招式,他的武功招式可阴柔变幻,可狠辣快速,可刚猛霸道,可飘忽诡谲,迄今为止没有任何人知晓他通晓多少种武功。”燕南飞说:“甚至不少人怀疑,他从始至终都并未施展过本家武功。”

傅红雪、秋水清神情不约而同凝重起来了。

他们虽然还没有见过唐诗这个人,可听燕南飞的言词,就已明白唐诗实在是个可怕的人物。

一个人通晓如此多的兵器,如此多的武功,本就是极其难得,而且每一种武功每一见兵器,都能使用得如此出神入化,那就更可怕了,而且最可怕的一点是这人从未显露过真正本家的武功。

世上最可怕的人就是未知,而唐诗对于他们来说,就是未知。

明月心微微一笑,她的笑容有一种很神奇的力量,她的时候,每个人的心情都放松了下来。

明月心道:“唐诗的确可怕,可不管如何唐诗既然来了,那么也代表公子羽已经准备出招了,我们最害怕的不是遇上什么神秘可怕的高手,而是公子羽没有任何动作,因此唐诗的出现对于我们来说算是一件好事。”

有些事情若换个角度思忖,那得出的结论自然就不一样。

杨无忌、公孙屠、萧四无见到唐诗的时候,自然是很高兴的。

唐诗瞧见杨无忌、公孙屠、萧四无的时候,也似乎非常高兴。

唐诗表达高兴的方式很简单,那就是吟诗。

杨无忌、萧四无以前都是见过唐诗的,但公孙屠没有,因此公孙屠瞧见唐诗的时候,面色情不自禁变的有些古怪,而且有些古怪望了一眼杨无忌、萧四无。

唐诗看上去实在不像是个喜欢吟诗作赋的人,原因无他,唐诗不但高大彪悍,而且身上那种无论任何人都可以感觉出的杀伐气焰,简直就是一个从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杀人大将军,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叫唐诗这样一个秀气的名字呢?

可这个身高足有八尺,体重近乎公孙屠两倍,全身上下都是极其强健肌肉的中年男人的确是唐诗。

一首诗吟诵完毕以后,唐诗冲着公孙屠笑了笑。

唐诗冲着公孙屠笑得时候,距离公孙屠还有三丈距离,可唐诗笑起来的时候,公孙屠就发现唐诗突然之间就将他们之间的距离拉近到了四五尺。

公孙屠有些惊讶:这个魁梧健硕的唐诗,居然如此敏捷迅速。

唐诗笑起来很和气,可声音很厚重,说话的时候就如闷雷一般在公孙屠耳畔响起,即便有人不想听唐诗说话也不行。

唐诗道:“公子曾提起过你,说你是个了不起的人才,但天下间人才实在太多了,只有经过考验的人才,才是真正的人才,你是不是真正的人才就看这一役了。”

公孙屠那布满风霜皱纹的面上闪过了一抹非常明显的情绪变化,原本颇为倨傲的公孙屠微微低头拱手道:“敢问先生,公子有何吩咐?”

唐诗憨厚一笑:“公子没有什么吩咐,只是要我们这些人一同招待一个人,若我们招待好了,这个人会帮我们破掉孔雀山庄,可若我们没有招待好,那破掉孔雀山庄这件事还是只能落在你们的身上。”

“这人是谁?”

唐诗又笑了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问道:“你知不知道江湖上有七种最霸道最可怕的武器?”

公孙屠愣了一下。

这种事情即便是许多没有入江湖的人都知道。

许多年前,武林中就传出了七种最霸道最可怕的武器,这七种武器分别是长生剑、孔雀翎、离别钩、霸王枪、碧玉刀、多情环以及第七种一直都存在,但从没有人知晓的奇特武器。

公孙屠微微愣了一下,但还是回答了唐诗这个问题,当他说出这七种武器的时候,脑海忽然闪过一道灵光,脱口而出道:“长生剑,公子请我们招待的人是不是长生剑主白玉京?”

唐诗笑了笑,这次的笑容不再是憨厚,而是颇为玩味:“你为什么认为公子请我们招待的人是长生剑主白玉京?”

公孙屠深吸了口气,那双锐利如鹰的眼睛已开始放光。

“据我所知蜀中唐门一向只忌惮两人,其中一人正是孔雀山庄庄主,因为历代孔雀山庄庄主拥有天下第一暗器孔雀翎,故而唐门对于孔雀山庄极其忌惮,甚至不少唐门弟子想要灭掉孔雀山庄;还有一个人则是长生剑主白玉京,而原因无他,因为长生剑是天下暗器的克星,孔雀翎虽然贵为天下第一暗器,迄今为止还没有任何人能面对孔雀翎能全身而退活下来的人,可孔雀翎毕竟是暗器,而长生剑则是克制暗器的克星,这也是为何江湖上的人将长生剑排列七种武器之首的原因所在。”

唐诗止住了笑容,可一双牛一样大的眼睛还是流露出了笑意。

唐诗愉快拍手道:“果真不愧是大漠上的不死神鹰,果真了得,不错,公子要我们招待的人正是白玉京,公子要利用白玉京的长生剑来验证孔雀翎,对付孔雀山庄。”

杨无忌、萧四无、公孙屠没有笑,也笑不出来,甚至三个人都感觉非常疑惑,他们三人的眼神中都闪现同一个问题——白玉京怎么可能对付孔雀山庄呢?怎么可能对孔雀山庄庄主出手呢?

在他们看来,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第十七章、白玉京的传奇

不可能。

在公子羽眼中世上绝没有不可能的事情,只要公子羽认为可以施行的事情,即便在其他人眼中有千万个不可能,公子羽也都能将其实现。

杨无忌、公孙屠、萧四无认为白玉京不可能对付孔雀山庄。

他们的结论是非常有道理的,甚至是天下间的江湖人士公认的。

天上白玉京,五楼十二城,仙人抚我顶,结发授长生。

白玉京虽然不是天上的白玉京,可在江湖人眼中也已如天上人一般,潇洒逍遥于天地间。

白玉京在江湖上有不少敌人,可从来没有任何对手,但凡白玉京的对手都已经被白玉京彻底解决了。

白玉京二十年前就出道于江湖,十七年前就得到了长生剑,这二十年间白玉京只上过一次当,受过一次骗,那也还是在十六年前,自那次以后,白玉京在江湖上便是纵横自如,无所匹敌。

白玉京是江湖上有名的游侠,自天下第一游侠薛衣人退隐江湖以后,武林中公认第一的游侠。

白玉京行走天下,从来没有一个稳定的居所,从来也没有一个落脚的地方,他走到哪里就是哪里,他这短短二十年的江湖生涯已管过不可数计的江湖不平事。

但凡是白玉京瞧不顺眼的不平之事,白玉京不管对手是什么人,都会拔出那口江湖上下无人不忌惮的长生剑,一剑撼天下。

不仅大隋的武林人士,即便突厥、高丽、宋国等地的江湖人士,也没有那个不知晓白玉京的。

他实在太有名气了,剑法造诣也实在太高了,为人也实在太聪明了,江湖上下的人也拿他太没有办法了,因此白玉京成为了江湖上下无论什么人都不愿意招惹的人。

十三年前,白玉京路见不平,曾和金钱帮起了三次冲突。

同年,白玉京因邪王石之轩之女石青璇闯入魔门两派六道之首的阴癸派,与阴后祝玉妍对峙一番以后,从容脱身离去。

九年前,白玉京闯入五行魔宫会见和天刀宋缺并列为天下第一用刀名家的白小楼,据传那一次白玉京还见识了天下第一魔刀——小楼一夜听春雨,是江湖上为数不多能瞧见小楼一夜听春雨以后,能活下来的人。

六年前,西方玉罗刹实力渐渐扩张关外一带,使得五福联盟都难以抗衡,最终邀请白玉京与玉罗刹会面,白玉京一人一剑一马传入罗刹宫,见到了罗刹教教主,神秘莫测的玉罗刹,两人最终居然把酒言欢,而白玉京离开罗刹宫以后,玉罗刹居然止住了江湖上的扩张,使得关外的五福联盟得以喘息。

同年,白玉京入宋,会见了宋国丐帮前任帮主汪剑通,两人进行了深入交谈,但那次两人到底交谈了什么,没有人知晓。

江湖上的人只知晓汪剑通和白玉京一番交谈完毕以后,便宣布委任宋国丐帮下一任帮主为乔峰,而最终乔峰也不负汪剑通所托,成功担当大任,最终联合宋国武林四大世家的东堡、南寨、北城、西镇,以及试剑山庄、刀柄会等成为了宋国武林之中为数不多可以抗衡权力帮的势力,稳住了宋国武林的局势。

江湖上下关于白玉京的传说实在太多了,许多事迹几乎都被江湖人渲染成了神话,以至于没有见过白玉京的人,都对白玉京高山仰止。

可从这些江湖中传闻关于白玉京的事迹来说:白玉京实在是颇有侠义心肠,秉持卫道之心的江湖名侠。

而且据传白玉京和孔雀山庄前任庄主秋凤梧是忘年之交,因此白玉京又如何可能攻打孔雀山庄呢?

因此公孙屠、杨无忌、萧四无也想不出白玉京怎样才能协助他们攻打孔雀山庄。

可唐诗的一句话就令三个聪明绝顶的人开始有些明白了。

唐诗道:“最近这三年来,江湖上再没有传出一丁点关于白玉京的消息,你们知不知道是为什么?”

三人当然不知道,可三人已从唐诗这句话中捕捉出了端倪。

唐诗继续道:“因为三年前白玉京遇上了一个非常奇妙的女人,这个女人叫袁紫霞,而白玉京则爱上了这个女人,因此白玉京这三年间并未太多在江湖上走动。”

三人眼睛一亮,断了一只手的杨无忌用左手食指轻轻敲打着墙壁,沉吟道:“因此我们若想让白玉京协助我们对付孔雀山庄,关键在于袁紫霞身上?”

“不错。”唐诗淡淡道:“袁紫霞已被公子请往做客了,这些该做的事情我们都已经为你们做了,接下来就看你们自己的本事了。”

唐诗说完这句话以后,递给杨无忌一个玉镯。

这个时候公孙屠、杨无忌、萧四无还不明白唐诗的意思,那也实在不配活在这个世上了,唐诗也相信三人一定能明白他们的意思,因此唐诗非常放心的离开了。

公孙屠、杨无忌、萧四无得到了公子羽的命令,也知晓了覆灭孔雀山庄的方法,但他们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无论公孙屠、杨无忌,亦或者萧四无都不是那种侠义之士,他们对他人的性命看的实在很淡,因此对于覆灭孔雀山庄这件事,他们不但没有任何的抵触,甚至于乐意完成这件事。

可现如今得到这个消息以后,他们都显得极其沉重。

公孙屠甚至生出了一种说不出的恐惧。

不死神鹰公孙屠纵横大漠多年,世上极少有什么事情能令公孙屠恐惧的,可这次公孙屠真有些恐惧了。

他很清楚这次要面对的人是白玉京。

他更清楚威胁白玉京是什么下场,但他也清楚违背公子羽的命令是什么下场,因此他唯有做成这件事。

做不成只有死,可白玉京也有可能因为他的威胁杀了杀。

这件事情之危险,不仅公孙屠思忖到了,萧四无、杨无忌又如何能思忖不出呢?

杨无忌的面色阴沉不定,而萧四无只是用那口薄如蝉翼的飞刀修剪指甲,一双眼睛盯着修长的指甲,似乎这个世上已经没有什么事情值得他们在乎了。

杨无忌等人得到下一步指令的时候,孔雀山庄也因唐诗出现的事情而争论了起来。

在这场讨论之中柳随风基本上没有怎么说话,但等所有人都止住声音以后,柳随风突然开口道:‘我要见唐诗。’

第十八章、明月心的心

讨论只不过是面对问题的一种集思广益,可一直讨论下去只是浪费时间,而只是讨论而不施为,那更是一种等死的行为。

柳随风一向不是这种人,也不愿意当这种人。

柳随风下定决心趟浑水的时候,就没有想过退缩,如今问题来了,柳随风思忖的只有一件事——如何解决问题。

想要解决问题,就必须寻到问题的关键,如今问题的关键是唐诗,如今问题的线索也只有在唐诗、杨无忌、公孙屠、萧四无这四人身上,想要得到线索就不能不找唐诗、萧四无等人,否则无论如何讨论也只能是空等而已。

没有线索,没有消息,那就是坐以待毙。

因此沉默许久,柳随风一开口就是要见唐诗。

没有人反对,在讨论唐诗出现在孔雀山庄这件事情中,一直很沉默的傅红雪也开口了。

傅红雪问:“你一个人去?”

柳随风转头望着傅红雪:“你也要去?”

傅红雪:“我唯一擅长的事只是拔刀。”

柳随风笑了起来:‘正好,我需要一个帮手。’

没有人阻止柳随风、傅红雪,在场每个人都是聪明绝顶之辈,他们很清楚如今孔雀山庄就陷入了一个巨大的棋盘之中,而这个棋盘之中布下了公子羽的阴谋陷阱,想要破局,想要反客为主,这是唯一的法子。

事隔三天,柳随风、傅红雪离开了孔雀山庄。

咚咚咚!

荷花池中被砸下了一颗颗小石子。

明月心将一颗颗的小石子投入荷花池中。

明月心看上去一点也不优雅,一点也不高贵,看上去简直就是纯洁无暇的小女孩,实在可爱极了。

燕南飞倚靠着栏杆望着朝着水中抛石头的明月心,嘴角上也勾起了笑意,他真是爱极了这个女人,有时候他甚至想过抛弃江湖上的地位财富一切想要和这个女人远走高飞,他也曾准备做了这件事,只要这个女人点点头,他就可以抛下一切。

只可惜他也知道眼前这个女人从始至终都并未爱过他,对他也仅仅只是停留在欣赏而已。

燕南飞实在很痛恨这种欣赏,很希望进一步,可燕南飞也知道自从这个女人心中有了公子羽以后,他就绝对不可能走进这个女人心里半步了,任何男人也不可能走入这个女人心中半步了。

在来孔雀山庄的路上,燕南飞忍不住问明月心:如果当初你先遇上的是我,而不是公子羽,你是不是会爱上我?

明月心的答案很快速果断:不会。

燕南飞道:“为什么?”

明月心:“你是那种很有魅力的男人,你和楚留香这些男人是一样,我都非常欣赏,可你们的身上没有那种让我一见倾心的魄力,而这个世上能令我爱上的男人大概也只有公子羽、李沉舟、石之轩、上官金虹那样的男人了。

燕南飞的心终于彻底死了,不再存半点妄念了。

他知道有些女人即便自己再喜欢,这个女人和你之间永远隔着天堑,难以抵达与触摸。

现如今燕南飞也已不去存在任何妄念了,他只希望自己能在帮明月心这个忙以后,彻底斩断情丝牵绊。

可无数次燕南飞问自己:他真能斩断情丝吗?

燕南飞苦笑了一声,他从未想过和侯希白一样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燕南飞居然也有为情所困,为情所迷的时候。

咚咚咚的声音消失了,明月心用水洗去了手上的泥沙,而这个时候燕南飞也从那中难以摆脱的情思中抽身了。

燕南飞望着又已恢复端庄优雅温柔的明月心,忽然问道:“你准备让我什么时候出剑?”

明月心柔柔望着燕南飞:“你想对唐诗出剑?”

燕南飞偏过身,不去望那令他沉醉的柔眸,淡淡道:“我说过这次会当你手中的剑,因此不管你让我对谁出剑都可以,只是现如今似乎并非我出剑的时候?”

“是的,现在绝非你出剑的时候。”明月心笑容一敛,声音忽然变的非常冷淡,道:“如今即便要出剑,也是柳随风出剑,傅红雪出刀。”

燕南飞对于明月心的这个结论一点也不意外,但他下面一句话若被秋水清等人听见了,一定会极其惊讶。

燕南飞道:“唐诗会见杨无忌、公孙屠等人是为什么?”

这原本是秋水清、明月心等人讨论许久都没有得出答案的问题,但燕南飞居然再一次问了明月心这个问题。

而原本在讨论中没有答案的明月心居然说出了答案:“白玉京。”

燕南飞双手轻颤,沉声道:“长生剑主白玉京?”

明月心浅浅一笑:‘除开这个白玉京以外,江湖上怎么可能还有第二个白玉京呢?’

燕南飞深深看了明月心一眼,叹了口气道:“你实在不用请我来,有白玉京在,你们一定会成功的。”

明月心望着燕南飞,很冷静说道:“在我的计划之中,无论那个人都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无论你也好,白玉京也罢亦或者傅红雪、柳随风乃至于秋水清都是,缺了你们其中任何一个人,计划都不完整了。”

燕南飞沉默了。

他沉默握着腰间的蔷薇剑。

他静静望着栏杆前的流水,过了许久才慢慢道:“是不是世上所有人在你眼中都是棋子?”

“不是,至少有一个人不是我的棋子。”

“公子羽?”

明月心笑了笑,笑得颇为骄傲,望着燕南飞道:“除开公子羽以外,世上还有那个人能有这个资格呢?”

燕南飞也笑了笑,道:“是的,除开公子羽以外,世上的确已没有人有这个资格了。”

此时此刻燕南飞虽然在笑,可看上去简直比哭还难看。

他不是伤心,他的心已在明月心这句话中碎了。

明月心没有去瞧燕南飞,可明月心也已经知晓燕南飞的心已碎了,可只是碎了,但并未死心。

明月心抬头仰望天上的太阳,心里暗暗叹息:一个男人爱上了一个女人,是无奈的事情,一个女人爱上了一个男人,也同样是无奈的事情。

明月心轻轻喃喃道:“公子羽啊公子羽,你可真让我难办啊!”

第十九章、福满楼

柳随风的判断是没有错的——他才从傅红雪口中得知了公子羽要覆灭孔雀山庄消息以后,脑海中生出的第一个念头是孔雀山庄一定在进行一场牵扯极广的阴谋。

在抵达孔雀山庄以后,柳随风更加深了这个判断,因此并未离开孔雀山庄,只可惜他没有听见明月心、燕南飞的一番对话,否则柳随风已经肯定了他的判断了。

——明月心居然知晓唐诗此行的目的是白玉京,但明月心为什么能知晓唐诗此行的目的呢?唐诗、明月心之间又有什么关系呢?明月心在覆灭孔雀山庄这一役之中又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呢?亦或者说明月心根本没有和公子羽分道扬镳,明月心本就是公子羽安插在孔雀山庄的一枚棋子,关键时候摧毁孔雀山庄?

这些问题都没有答案,但柳随风、傅红雪已下山了。

这些日子唐诗最不愿意听到的名字就是明月心,可偏偏不能不记起明月心,也不能不提起明月心,每次提起明月心的时候,他就感觉仿佛有一口刀插进心里了,心也在往外滴血。

明月心就如同一个噩梦,一个他迄今为止也没有法子摆脱的噩梦,不但没有法子摆脱,而且已彻底被缠上了。

现如今他已经没有任何法子了,自从和明月心达成了那个魔鬼般的交易以后,他也不能不任由明月心摆布了,现如今他只希望明月心的事情赶快结束,真正的结束。

唐诗是个杀伐果断的人,可也是个心思细腻的人。

杀人这种事情,有时候不能不经过精心的布局设计,行动之前没有具体的计划,那就绝对不可能每次都能成功,除非上天的眷顾。

唐诗执行公子羽任务已经有许多次了,他能每次都成功,能得到公子羽的信任,也已经证明了他这方面的本事了。

唐诗和杨无忌、公孙屠、萧四无会面的时候,就已经知晓他和这三人会面的消息一定会传上孔雀山庄,而孔雀山庄也一定会派遣人手下来,因为这是一个极好反客为主的机会。

而且唐诗也判断出秋水清派遣出的高手绝不可能是明月心、燕南飞,即便秋水清有这方面的想法,明月心也是不会同意的,唯一的可能便是三个人,其中傅红雪、柳随风便是其中之一,也是最有可能的人。

消息传来的时候,唐诗就已经验证了答案是无误的,只是有一点颇为出乎意料——傅红雪、柳随风居然都已离开孔雀山庄了。

唐诗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

他闭着眼睛都可以想象得出很快这两个人就要和白玉京对上了,只要这两个人和白玉京对上了,那么目的就已经达到了,至于接下来事件如何发展,就只有看明月心的掌控了。

唐诗一直很厌恶甚至不屑明月心这个女人,可唐诗也不能不承认明月心的确是个聪明绝顶才华横溢而且是个少见的奇才全才。

他认为世上最可怕最厉害他也最崇拜的人便是公子羽,但明月心在他的心中可以算得上是第二厉害的人了。

这次孔雀山庄的布局,明月心是否可以运筹帷幄,一切都在掌控中呢?

唐诗不知道,可他已经将该做的事情都已经做完了。

——成事在人谋事在天,人的这一部分已经完成,那就看天了。

柳随风、傅红雪下山之前就已经有目的地了,他们要去酒肆找杨无忌、萧四无、公孙屠,至于找到这三个人以后,是否能有把握逼迫这三人说出唐诗的行踪,他们也没有把握!

只不过这也已经是摆在他们面前唯一的路。

这次虽然只不过是柳随风、傅红雪两个人行动,可孔雀山庄上下的人都在全力配合他们。

酒肆已经人去楼空了,酒肆的老板也都不见了。

这间酒肆中还存放了不少好酒,其中有一张方桌上还摆放着好酒好菜,酒壶都已经打开了,但人不见了。

很显然酒肆中的人离开的非常匆忙,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使得酒肆中的这些人离开的如此匆忙呢?

柳随风傅红雪很诧异很好奇,这个时候他们脑海中不约而同想到了公子羽,难不成公子羽来了?

若非公子羽来了,杨无忌等人又如何会如此急迫离开呢?

这个念头瞬间被掐灭了,因为他们在高高的柜台上寻到了一封信。

这封信是杨无忌写下的,杨无忌的右手已经被柳随风斩断了,但杨无忌还有左手,左手写下的字仍旧飘逸非凡,信上的内容是很简单的,简单的实在难以用言语来形容了,只有三个字——福满楼。

福满楼是酒楼常常喜欢用的一个名字,天下间叫福满楼的酒楼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不过古镇上只有一个福满楼,这个福满楼已经开了四十年了,传了三代。

在这个古镇上也只有这一个福满楼了。

柳随风将信件递给傅红雪,忽然笑了笑道:“杨无忌等人似乎在等我们?”

傅红雪望着柳随风,冷冷道:“你斩断了杨无忌一只手,他一向是个有仇必报的人。”

柳随风点头:“他也是个不肯放弃的人,他对我笑的时候,就已下定决心杀我了,而这次似乎是个很好的机会。”

傅红雪道:“最重要的是杨无忌他们怎么可能知晓我们会来酒肆?”

柳随风耸了耸肩:“或许孔雀山庄早被他们安插了人手,或许是我们这一路上碰上了他们的眼线,可不管如何我们都不能不去了。”

傅红雪闭上了嘴。

他们原本就是要找杨无忌等人的,因此即便前面是刀山火海,他们也不能不去。

傅红雪望着柳随风忽然道:“你可以不用去。”

柳随风凝视傅红雪,露出了笑意道:“我为什么不去?”

柳随风道:“孔雀山庄以及秋水清和你一点干系也没有,你实在不应当冒险。”

柳随风又笑了笑,很淡然的回了一句:“秋水清以及孔雀山庄的死活我的确一点也不在意,只可惜我这个人好奇心实在太重了,因此我只能冒险了。”

傅红雪不说话了。

柳随风、傅红雪立刻启程,抵达了福满楼。

他们才抵达古镇福满楼,就瞧见了萧四无。

萧四无正立在福满楼的大门口。

第二十章、再见萧四无

一口小刀,一身白衣,一张冷峻的面孔。

萧四无无论什么时候给人的感觉都是这个样子的。

萧四无绝不是从事杀手行业的杀手,可萧四无给人的感觉就是个杀手。

无论什么人瞧见萧四无的第一感觉就是冷,这种冷几乎已从骨子中流露出来了,冷的刻骨铭心。

今日的萧四无仍旧很冷,可柳随风、傅红雪瞧见萧四无的时候,萧四无居然在笑,萧四无笑望着柳随风、傅红雪,同时用那口杀人夺命的飞刀非常优雅的修剪多余的指甲,看上去不但高兴极了,而且也愉快极了。

这种高兴与愉快简直没有法子用言语来形容,但这种高兴与愉快绝对是由内发出的,否则一个人的笑容绝对不可能会如此灿烂愉快的。

萧四无愉快了,那么柳随风、傅红雪自然就不能愉快了,他们是对手,甚至他们之间随时都可能进行一场拼杀。

只不过这种时候柳随风居然也笑了起来,笑着走向萧四无,这中间全然不存在一丁点犹疑,傅红雪亦步亦趋跟在柳随风身后,傅红雪每一步都走的不快,可每一步都仿佛如一座山移动,说不出的沉稳,似乎走出的每一步都已做出了非常精准的判断,绝对不可能出现一丁点的意外。

“你们来了,你们终于还是来了。”萧四无望着眼前的柳随风、傅红雪道:“我希望你们来,但也不希望你们来,但不管如何你们终究还是来了?”

柳随风笑着摇晃了一下手中的白纸:“有人在小酒肆留下了一封请帖给我们,要我们来福满楼吃饭,我一向是个不擅长拒绝别人的人,因此自然不能不败。”

萧四无道:“那你知不知道是什么人请客吃饭?”

柳随风摇头:“不知道,可我绝不希望是杨无忌。”

“为什么?”

柳随风叹了口气道:“因为我断了杨无忌一只手,如若是他请客吃饭,那或许就会在酒宴中断我一只手,这是我不愿意瞧见的。”

萧四无淡淡道:“世上有许多事情是每个人都不愿意面对的,可偏偏还是发生了,这次也一样,这次请客吃饭的不是别人,正是杨无忌,只可惜不是请你们吃饭。”

“不是请我们,那是请谁?”

萧四无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继续以一种很平淡的语气道:“虽然不是请你们吃饭,但杨大老板知晓你们一定会来凑热闹,因此就不能不请你们当陪客了,如今只是看你们愿不愿意了。”

柳随风又笑了笑,转身望向傅红雪。

“你喜不喜欢当陪客?”

傅红雪冷冷道:“已经快是吃饭的时候了。”

柳随风点头:“是啊,快到吃饭的时候了。”

“不用付钱的饭菜值不值得吃?”

柳随风笑了笑,叹道:“我只知道占人便宜,这是非常值得高兴的事情。”

傅红雪不说话了,大步流星朝着福满楼走。

他的手从始至终都握着刀。

手和刀仿佛已经不可分割了。

柳随风也走入福满楼,但走入福满楼前停下脚步,望着还立在大门口的萧四无道:“你在等客人?”

“是的。”

“你们要招待的是那个客人?”

这种话萧四无可以不用回答的,但萧四无还是回答了,萧四无这句回答令傅红雪的脚步也缓了一下,萧四无道:“一个可以对付孔雀山庄的人。”

柳随风什么都没有说了,只是走入福满楼。

大堂中,一个青袍人负手而立,立在柜台前。

福满楼的客人实在不少,坐下的站起身的,大吵大闹的,安静吃饭的,各种各样的客人都有,各种各样行为的人也都有,可这个人无疑在什么地方,都是万众瞩目的焦点。

这个人只是笔直立在柜台前,但每个人都不能不注意到他。

柳随风、傅红雪一走入大堂,就注意到了这个人。

公孙屠冲着柳随风、傅红雪笑了笑。

公孙屠本就是个长相颇为凶恶戾气的人,笑起来的时候给人感觉就是择人而噬的野兽,脸上那一刀刀疤变的更加狰狞了。

公孙屠自己也知道这点,因此他常常笑。

他只是对着傅红雪、柳随风笑,但并未走上前,而柳随风、傅红雪也就朝着公孙屠走了过去。

两人之间有一段距离,一方不愿意主动,那也只有让另一方主动了。

柳随风大部分的时候,脸上都带着淡淡的笑意,即便是柳随风不笑的时候,也很少给人冷与深沉的感觉,可柳随风也实在是个颇有城府的人,他走向公孙屠的时候,就注意到了一个细节,公孙屠带了武器。

纵横大漠的不死神鹰公孙屠是个危险可怕的人物,公孙屠的鹰爪功是天下一绝,可公孙屠纵横大漠多年的武功却并非是鹰爪功,而是一双银钩。

公孙屠以一双银钩施展出来的飞鹰三十九式,江湖上可以挡下的人实在不多。

昔日见公孙屠的时候,公孙屠的身上并未携带武器,可今日公孙屠带上了成名银钩,显而易见今日是个非同寻常的日子。

除此之外柳随风还注意到了一个细节。

公孙屠手腕上多了一个玉镯。

第一次见公孙屠的时候,公孙屠是不带首饰的,而且这个玉镯显然是女人的首饰。

此时此刻若公孙屠知晓柳随风的想法,一定会收敛起倨傲与桀骜,不再敢有任何轻视之心了。

——一个武学高手并不算可怕,可一个心思细腻,观察入微的武学高手,那就不能不令人忌惮了,这种人往往有机会成为世上最可怕的人物。

只可惜公孙屠没有注意到,因此公孙屠望着眼前的柳随风、傅红雪笑得很愉快,也很傲气:“道长在二楼雅间等两位,我这就带两位过去。”

“客人还没有来,我们这两个陪客也不着急。”柳随风:“我倒是有件事想问一问公孙先生。”

“你想问我们要招待的是那位客人?”

柳随风点头:“四无公子说你们要招待一位可以对付孔雀山庄的客人,但我实在思忖不出什么人能对付孔雀山庄。”

这种话公孙屠本也可以不用回答的,可公孙屠回答了。

三个字:“白玉京。”

只是三个字,柳随风的面色也不能不发生变化了,非常大的变化。

傅红雪也一样。

第二十一章、有些想杀人了

天上白玉京,五楼十二城,仙人扶我顶,结发授长生。

柳随风念道着这首在江湖上流传极广的小诗之后重重叹了口气,望着笑得愈加得意的公孙屠道:“世上似乎只有一个白玉京?”

“天上或许还有一个白玉京。”公孙屠:“可人间只有一个白玉京。”

“人间也只有一口长生剑?”

“若有两口长生剑,那么长生剑也不会列入七种武器之一,更不可能列入七种武器之首了。”

“也就是说你们邀请的客人就是长生剑主白玉京?”

“世上似乎没有第二个白玉京了。”

柳随风重重叹息了一声,非常无奈的望着公孙屠道:“世上有什么事情是公子羽做不到的?”

公孙屠笑了笑,笑得愉快极了,眼中也流露出了尊敬的光:“或许世上的确有公子做不成的事情,但至少我不知道有什么事是公子做不到的。”

柳随风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其实柳随风什么话也不用说了,因为这个时候柳随风已经听见了马蹄声。

马蹄声距离福满楼还有至少五十米的时候,柳随风就在热闹的酒楼听见了马蹄声。

这马蹄声是很奇特的,至少这匹马是经过非常专门训练的健马飞奔行走的时候,速度绝不会很快,可有一种其他健马没有的风姿,非常的优雅,非常的神骏。

这是一匹好马,而且也是一匹经过名家训练的好马。

柳随风几乎可以肯定训练这匹马的名家一定是出自飞马牧场,甚至极有可能是非常牧场前任场主商清雅。

二楼大门被推开了,杨无忌走下了楼。

杨无忌的身前有四个道士,每个道士都穿着道袍,腰间斜挂着一口道剑,杨无忌以及四个道士似乎根本没有瞧见柳随风、傅红雪,径直下楼,随即便朝着门口走了过去。

公孙屠又笑了笑,道:“他既然都出来了,那说明人已经快到了,你要不要去瞧一瞧?”

柳随风摇了摇头:“我就不去了,早晚要见到他,我又何必急于一时呢?”

公孙屠说了一声请自便,随即也走出了大门。

傅红雪跟在公孙屠身后,走出了大门。

柳随风一人立在这热闹的酒楼。

酒楼的客人实在不少,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风雅之士,也有壮汉草莽,柳随风对酒楼的客人实在非常感兴趣,扫过了客栈中的每个客人,视线收回的时候,耳畔出现了一道声音:“你瞧见了几个人。”

萧四无那冰冷的声音,没有几个人可以模仿。

几个人,酒楼大堂至少有四五十个人,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可柳随风头也不回,不假思索道:“三个。”

“哪三个?”

柳随风道:“那个靠着窗户自饮自酌的中年人。”

萧四无瞥了那个中年人一眼。

中年人正在自饮自酌,看上去颇为失意,似乎已在举杯消愁愁更愁,萧四无又问道:“你为什么会主意他?”

柳随风道:“一个真正举杯消愁愁更愁的人,是不会主意四周的动静的,可这人那一双愁眼实在太灵动了。”

萧四无也不能不承认,他望着柳随风的时候已经有些佩服了。

“还有两个人是谁?”

柳随风指着门口吃冰糖葫芦的童子,以及那个二楼说书人道:“他们是了不起的人物。”

“你为什么会注意他们?”

柳随风道:“如不出意外,这个童子至少已有三十岁左右了,否则脖颈上也不可能有一圈圈的褶皱,这是证明年纪的最好方式!他应当是个天生的侏儒。”

“而那个说书人虽然在说出,可他的左手一直藏在衣袖中,真正的说书人不仅是说书,而且还必须要有动作,若不感染自己,又如何煽情他人呢?”

萧四无望着柳随风的眼神更佩服了,轻叹道:“他说的果然没错,你果真是个不可小觑的人,可你实在不应当将这些事情告诉我,因为我们不但不是朋友,而是对手。”

柳随风笑了笑道:“或许只不过是因为我想知道他是什么人?”

萧四无淡淡道:“你是为了什么人来的,他自然就是什么人。”

“琴棋书画剑中的唐诗,看来公子羽座下个个都是了不起的人物啊!”

柳随风萧四无交谈的时候,健马已停在了大门口了。

白玉京来了。

白玉京在江湖上的名头实在太大,也实在太响了。

白玉京这个人也实在太传奇,他神秘了。

他的传奇经历,他神秘的过去,他的崛起,他的成长,他的成名,他的喜好,他的知己,他的情人,他的一切一切都成为了江湖人津津乐道的事情,以至于他这个人都成为了江湖上不可取代的传奇。

江湖上几乎没有什么人不知道白玉京,可也几乎没有几个人真正见过白玉京,据传即便是见多识广朋友满天下的楚留香也没有机会见过白玉京这位传奇人物一面。

因此白玉京是什么样子,什么样的性情,江湖上的人,知晓的实在不多,可今日傅红雪见到了白玉京。

傅红雪见到白玉京的时候,就知晓白玉京一定是白玉京。

他以前也从未见过白玉京,可他非常肯定白玉京就是白玉京,因为一口剑。

一口随随便便插在马背上的剑!

这口剑是用一个陈旧剑鞘装着的。

这口剑放在马背上,实在一点也不起眼,可傅红雪瞧得出那口剑的来历。

那口剑正是长生剑。

武林中公认有其中最可怕最霸道的武器,而排行第一的便是长生剑。

天下间只有一口长生剑。

这口长生剑的主人便是白玉京。

只有白玉京配这口长生剑,因此这个人自然是白玉京。

江湖传言中白玉京的眼神都可以杀人,举手投足,甚至于一剑之间便可瞬杀一个帮派,那个传闻中的白玉京和眼前这个白玉京显然有天差地别的。

眼前这个白玉京看上去很潇洒,很温雅,很喜欢笑,也很没有锋芒,和传闻中的白玉京实在是大不相同的。

可杨无忌、公孙屠瞧见白玉京以后,不但立刻迎了上去,而且非常恭恭敬敬势力。

杨无忌也好,公孙屠也罢,他们都是武林中非常有身份,非常有地位的人,可这两人都对眼前这个看上去不过三十左右的青年人拱手施礼,可以想象得出这人的身份地位何等非凡。

这人不是白玉京又是什么人呢?

白玉京看上去一点也不是个倨傲的人。

可面对杨无忌、公孙屠的施礼,白玉京还是稳稳坐在马背上,视线扫过杨无忌、公孙屠,视线最终落在公孙屠右手手腕上的玉镯上,笑容更加灿烂了,可话语却令人心寒。

“不知为何,我忽然有些想杀人了。”

第二十二章、拔剑拔剑

公孙屠、杨无忌心中一寒,也一沉,特别是公孙屠也下意识后收收起了手,想要藏起玉镯,可公孙屠想要做这个动作的时候,还是止住了这个动作。

他们接下这个任务的时候,就知晓这是极难完成的任务,可他们也知晓这个任务他们非完成不可,否则也只有死,甚至可能比死更凄惨。

公子羽的任务非完成不可,因此公孙屠还是笔直而立,露出了一个颇为狰狞的笑容,望着稳稳坐在马背上的白玉京道:“不知公子想要杀什么人?我可以为公子代劳。”

白玉京望着公孙屠,玩味道:“如若我要杀的人是你,那你是不是也能代劳呢?”

公孙屠又笑了笑。

白玉京这句话实在不是很好笑的话,可公孙屠还是笑了,公孙屠不仅笑了,而是伸手拔出了左腰上的银钩。

银钩在手,随即就朝着胸口戳去。

这一银钩虽然并未戳进身体,但已经刺穿了外面的青袍。

公孙屠提着银钩低着胸口,望着白玉京道:“我一向认为杀人最简单的事情就是杀了自己,如若公子是要我杀了自己的话,这种事情自然是最简单的事情。”

他说完这句话,手再一次用力,胸口的青袍开始出现了血迹,显然这一钩也已经有部分插进了身体。

白玉京笑不出来。

白玉京盯着公孙屠,非常仔细的打量了公孙屠一圈,忽然道:“他真是个值得你将命都交给他的人吗?”

公孙屠咧嘴一笑,淡淡道:“是的。”

白玉京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是对公孙屠挥了挥手,再伸出手。

公孙屠立刻收起了银钩,取下手臂上的玉镯递给白玉京。

白玉京捏着玉镯,过了许久才重重吸了口气,冷冷道:“我们进去吧。”

言语落下,白玉京翻身下马,走入大堂。

他从杨无忌、公孙屠、傅红雪身边走过。

三人都从白玉京身上感觉到了一股淡淡的杀气。

这股杀气虽然非常淡,可三人都生出一种灵魂上的恐惧,三人甚至感觉只要白玉京对他们出手,他们便是危在旦夕。

好可怕的高手。

杨无忌、公孙屠、傅红雪不约而同生出这个念头。

唯一不同,杨无忌、公孙屠长松了口气,而傅红雪神情更凝重了。

这个人就是公子羽请来对付孔雀山庄的人,这个人腰间的剑便是长生剑,而长生剑是天下间暗器的克星。

而孔雀翎也是暗器。

傅红雪的心不能不承认,这个人出手,孔雀山庄能否抵挡得住呢?

因此这一刹那间,傅红雪生出了杀机。

他极少主动想要杀一个人,可这次是例外。

当白玉京从他身侧走过的时候,傅红雪想杀了白玉京。

可傅红雪这个念头生起的时候,就止住了动作。

他没有动,也不敢动。

他不敢出手,不敢在这个时候出手杀白玉京。

原因无他,白玉京瞧了他一眼。

虽然只是一眼,可这一眼已令傅红雪没有了任何把握,一丁点把握也没有。

这一眼,也令傅红雪手心都留下了冷汗。

傅红雪行走江湖以来还从未瞧见如此可怕的人,这样一个可怕的高手,孔雀山庄上下又有谁能对付呢?

傅红雪脑海浮现了一道身影。

柳随风那慵懒的笑容浮现在傅红雪脑海中,柳随风是不是能对付得了这个人呢?这个念头在傅红雪脑海闪过。

而这个时候白玉京已走入了大堂,已握住了剑。

柳随风也握住了剑。

杨无忌、萧四无、公孙屠都被白玉京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他们脑海甚至在一瞬间冒出了一个念头:“难道白玉京罔顾袁紫霞的性命,要对他们出手了?”

这一刹那,三人都防备了。

可也在电光火石之间,他们瞧见柳随风也握住了剑。

白玉京朝着柳随风走去,柳随风也朝着白玉京走去。

这两人似乎要出手,似乎要向着彼此出手。

这个念头出现在脑海的一瞬间,他们忽然感觉这四周充斥了无形窒息的剑气,可也在这一刹那间白玉京、柳随风已出现在彼此面前,已到了拔剑的最好时机。

白玉京拔出了剑,柳随风也拔出了剑。

寒光一闪。

两道寒光闪现,悠然消失。

叮的一声声响响起,随即消失。

白玉京、柳随风也变换了方位,他们的剑也已回到了剑鞘。

四周的客人还是非常愉快的吃饭,他们似乎根本没有瞧见有人拔剑,似乎也根本没有听见兵器碰撞的声音。

杨无忌、萧四无、公孙屠却瞧见了,因此这一刻他们的心前所未有的沉重,萧四无那稳定的手甚至在抖。

杨无忌、萧四无、公孙屠彼此对视了一眼,他们都能瞧见彼此眼中的凝重与忌惮。

白玉京、柳随风看上去如在电光火石之间出了一剑。

可杨无忌至少看出白玉京、柳随风在那电光火石之间挥出了七剑,交锋了七剑。

而萧四无则瞧见了白玉京、柳随风在那眨眼的交锋之中,出剑的方位角度至少变了六次。

而公孙屠瞧见的更可怕,公孙屠瞧见了白玉京、柳随风在那交锋之中,力道速度至少变化了九次。

也正是如此多的变化,使得这一剑其他人根本没有瞧见,这一剑的声音除开他们这些高手以外,在场的客人几乎没有几个听见了。

可这电光火石之间的交锋,几乎已代表了世间最巅峰剑道高手的顶尖对决了。

杨无忌、萧四无、公孙屠都发现了一件极其可怕的事情,他们尽管从未小瞧柳随风,可还是低估柳随风了。

特别是杨无忌。

杨无忌对自己的剑术武功是极其自信了,即便因为计划失败,反而被柳随风斩断了一只手,可杨无忌还是相信他的剑术是可以和柳随风一较高下的,可如今柳随风这次出剑令杨无忌的心不能不沉了下去。

他忽然发现柳随风的剑术造诣比他想象中还要可怕,换而言之柳随风那日根本没有施展出真正的剑术。

发现这点令杨无忌既庆幸,又说不出的沉重。

白玉京盯着柳随风,道:“你是柳随风?”

柳随风望着白玉京:“你是白玉京?”

两人不约而同问出了这句话,不约而同笑了起来。

这一声笑,打断了每个人的沉思。

傅红雪走进大堂时,也瞧见了这一剑的碰撞。

第二十三章、相见不相知的故人

大堂中的客人如同望着傻子一样的盯着萧四无、杨无忌、公孙屠等人,他们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个看上去明明很正常不过的人,居然呆若木鸡,如一尊雕塑立着。

柳随风笑得很和气,白玉京也在笑,笑得居然也很和气,不但很和气,而且还很玩味。

无论什么人都可以从他们的笑容瞧得出他们是互相认识的人。

——有时候笑本就是一种语言,有时候言语的很明显,有时候非常不明显,而柳随风、白玉京面上流露出来的这种笑容,便是非常明显不过的笑容。

他们是相互认识的。

杨无忌、萧四无、公孙屠也因此愣住了,他们想不出柳随风如何认识白玉京,可柳随风既然认识白玉京,为什么听话语中似乎第一次听见白玉京这个名字,而白玉京似乎也是第一次听见柳随风这个名字。

这种事情说起来听起来都会令人感觉非常奇怪,可若仔细思忖其实一点也不奇怪。

——江湖上不出名的人并不代表不认识江湖上出名的人,江湖上出名的人也并不代表一定认识江湖上出名的人。江湖上没有名气的人,也并不代表这个人没有经历过一些离奇古怪甚至传奇的事情。

名气和这个人的经历这个人的本事是完全没有什么直接的干系的,因此柳随风认识白玉京其实也并不是奇怪的事情,而柳随风不知道白玉京的名字,白玉京不知道柳随风的名字,其实也并不是很奇怪的事情。

或许是因为他们只不过因为某件事情萍水之交而已,或许是因为他们当时不能不隐瞒身份,因此记住了彼此的假名。

白玉京已在笑。

白玉京望着柳随风道:“赵五。”

柳随风亦在笑:“小袁。”

白玉京、柳随风听见彼此不约而同道出了熟悉的称呼,又已经忍不住笑了起来。

白玉京道:“你不姓赵,你姓柳,是长安一战名动江湖的柳随风、”

柳随风淡淡道:“你不姓袁,你姓白,是早已经名满天下十八年的长生剑主白玉京。”

白玉京淡淡道:“因此你没有对我说实话。”

柳随风望着白玉京,忽然问道:“你还记不记得曾问过我的那句话?”

白玉京愣了一下,随即道:“你的女人叫什么?”

柳随风道:“我是否回答了你?”

白玉京点头:“你回答了,姓赵。”

柳随风道:“我有没有承认自己姓赵?”

白玉京愣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你的确没有承认,是我称你为赵五的。”

柳随风道:“因此我没有骗你,但你却骗了我,我早知道汪剑通是不可能随随便便找个人来的。”

白玉京脸上露出了一抹狡诈之色,道:‘其实我也没有骗你,小袁其实也是我诸多名字中的一个,也是最常用的一个。’

柳随风露出了一抹玩味之色,道:“你不会说你的女人姓袁,因此你用袁这个姓?”

白玉京耸了耸肩:“虽然我知道你不太相信,可这的确是事实。”

柳随风没有露出任何不相信,淡淡道:“我相信你的话,因此迄今为止你似乎还没有对我说过半句谎话,我没有理由不相信。”

萧四无、杨无忌、公孙屠、傅红雪一直都在听,他们几乎将两人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记在了心中。

柳随风、白玉京是轻描淡写的说话,可在这些交谈之中两人至少听明白了两件事。

第一、白玉京、柳随风以前就见过面,关系匪浅。

第二、两人都提起了大宋丐帮前任帮主汪剑通,换而言之两人相见其实已是在至少三年前,因为三年前汪剑通将丐帮帮主之位传给了乔峰以后两年,便与世长辞了。

能和白玉京论交的人,未必是本事高强之辈,可本事也极其非凡。

这一刻,四人不约而同对柳随风的身份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柳随风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为何和白玉京这等人物之间产生交集?

厢房早已经准备好了,是杨无忌准备好的。

白玉京没有忘记杨无忌、公孙屠、萧四无等人,也没有忘记柳随风。

白玉京望着柳随风道:“你不是来等我的,而是来等白玉京的?或者说你有事要找白玉京?”

柳随风点头:“没有抵达福满楼之前,我不知道我要找的人是白玉京,见到你以前,我也不知道你就是白玉京,但既然你是白玉京,你是他们邀请的客人,那我自然就不能不找你了。”

白玉京点了点头,拍了拍柳随风的肩膀道:“原本我们相遇要去试剑山庄拜访一下试剑山庄庄主司徒十二,可奈何我们因各自之事分道扬镳,今日既然相遇,那就不能不痛饮一场。”

柳随风玩味一笑道:‘只是痛饮?’

白玉京淡淡道:“自然不只是痛饮,但如今我们只需要知道痛饮即可,任何人胆敢在这时候对你出手,我也只能让它成为死人了。”

白玉京说话的语气很平静,一点也不重。

可每一句话都代表绝对的分量。

白玉京这个名字就足以令天下武林人士不能不掂量掂量,再加上一口长生剑,无论任何人都不能不畏惧三分忌惮三分。

酒宴早已经备下,只需要等待白玉京到来。

白玉京到来,酒宴便上。

一道道好菜送上,一壶壶美酒也送上。

他们虽然是再福满楼吃饭,可菜肴是积香橱的大厨做成的佳肴,据传味道只逊色于香帅楚留香身侧的宋甜儿姑娘做出菜肴一筹,酒是珍藏的好酒,据传这里的就都是从天下第一富人酒窖中私藏的美酒中取来的。

能有这种本事的人不多,但公子羽偏偏就是有这种本事的人。

原本这场酒宴的主角只有白玉京一个,可如今柳随风也俨然成为了主角之一,而其他人则成为了陪客。

柳随风、白玉京悠然喝着美酒,望着眼前正在正在舞剑的女子,满脸笑意,神情愉快。

似乎今日只不过是一场寻常不过的酒宴而已。

柳随风、白玉京一连喝下了四五杯酒,尝过了桌上的佳肴。

白玉京忽然放下酒杯,指着正在舞剑的舞姬道:“瞧见这位舞姬,我就忍不住想起一个人,你知不知道我想起的是什么人?”

柳随风微微一笑:“朱小腰。”

“不错。”白玉京大笑点头。

第二十四章、白玉京的决定

朱小腰是谁?名动汴梁的奇女子。

宋国京师汴梁有三大帮派,分别为金风细雨楼、六分半堂以及迷天盟。

这三大帮派和宋国江湖上的帮派不同,三大帮派的背后都有官府势力的支持,也分为三派,为主战派,主和派以及主降派。

三大帮派不但在汴梁几乎是一手遮天,在江湖上的势力也大到出奇。

朱小腰正是迷天盟的二圣主。

昔日迷天盟七圣主关七因被属下暗算以及情伤难愈的缘由,一直浑浑噩噩,故而迷天盟把持在其他六大圣主手中,自此迷天盟一摊散沙,可汴梁一战,关七恢复神智,以一己之力独斗天下英雄,将汴梁上下的武林群雄会了个遍,也几乎杀了一遍,最后重整迷天盟,而一直忠诚于关七的朱小腰以及不老神仙颜鹤发,最终被关七委以重任,如今成为汴梁城中几乎没有什么人敢招惹的超然存在。

朱小腰修炼的是一种非常独门的武功,这种武功虽然是一种极其美丽惊艳的武功,甚至几乎算得上是舞,但却是一种杀人的舞。

每次当对手沉醉于朱小腰那举手投足间的舞,便会被朱小腰所杀,因此落花舞影便成为了朱小腰一个非常贴切的外号。

不过朱小腰也有不杀人而起舞的时候。

十天半个月,甚至一两个月,朱小腰会在汴梁城中极其热闹的千鹤轩起舞。

而柳随风、白玉京便曾在汴梁一睹朱小腰的舞姿。

在场众人除开傅红雪以外,其余都是见多识广之辈,对于远在宋国的奇女子朱小腰,也清楚一些。

据传雄狮堂堂主的女人蝶舞舞姿居然就和朱小腰一脉相承。

可为什么白玉京会提起朱小腰的舞呢?

柳随风微笑望着白玉京:“朱小腰的舞姿天下间的确极少有人及得上,可那一次瞧朱小腰起舞,可并不是很好的经历,因为我们险些死在了汴梁。”

白玉京笑了笑:“若非四大名捕有心放我们一马,或许我们真栽倒在汴梁了,因此每次我瞧见有人起舞的时候,我都忍不住担心。”

柳随风道:‘担心往事重现?’

“不错。”白玉京又喝了杯酒,叹道:“但如今我已不担心了,因为我根本不用当心了。”

柳随风不说话,只是望着白玉京。

他也在倒酒,一杯酒斟满,随即又倒了一杯,给白玉京倒了一杯。

白玉京捏着酒杯,盯着酒杯出神,也不知道看了多久,白玉京才抬起头望向柳随风,道:“你是个聪明人,你应当明白我的意思,如今我只希望我们之间不是敌人。”

柳随风笑了笑:“其实我和孔雀山庄一点干系也没有,我只不过是来看热闹的,只可惜我已卷入这件事情中来了。”

白玉京望着柳随风,道:“也就是说我若要对付孔雀山庄,你势必会对我出手?”

柳随风摇头:“若只是你一个人对付孔雀山庄,即便你杀了秋水清,我也不会插手,可若其他人出手,那我也就不能不插手了,可我不明白。”

白玉京淡淡一笑:“我记得你曾说过,每个人都不能不做一些不愿意做的事情,我也不例外!如今我的确也不例外了。”

白玉京低头望了一眼手心的玉镯。

柳随风也瞧了一眼玉镯。

他什么话也不说了,其实什么话也不用说了,柳随风只是举起酒杯,望着白玉京。

白玉京笑了笑,也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萧四无、公孙屠、杨无忌心里暗自松了口气。

他们真有些担心,他们担心白玉京会选择与他们对抗,而战在柳随风身侧,但如今他们的担心已是多余的了。

他们忽然发现白玉京实在太在乎袁紫霞了,否则白玉京又如何能放弃原则,与孔雀山庄为敌呢?

白玉京的视线已经落在傅红雪身上。

白玉京道:“你就是傅红雪?”

“是,我是傅红雪,你是白玉京?”

白玉京笑了笑:“你认为我不是白玉京?”

傅红雪瞥了一眼白玉京腰间上的长生剑,冷冷道:“你自然是白玉京,可你配不上白玉京这个名字。”

白玉京一点也不生气,居然还能笑得很愉快,白玉京道:“因为我挑战孔雀山庄,因此我已不是你心中的白玉京?”

傅红雪没有否认。

白玉京道:“白玉京就是白玉京,又何必在乎是别人眼中的白玉京,若白玉京只是在乎成为别人眼中的白玉京,那也就不是白玉京了,更何况昔年我遇上秋老庄主的时候,就曾说过有朝一日我若活得不耐烦了,想瞧一瞧同属于七种武器之一的长生剑和孔雀翎到底那个更厉害,如今也是时候实现的时候了。”

“我明白。”傅红雪虽然不喜欢这样的白玉京,可也不能不承认白玉京有自己的道义,有自身的道理。

傅红雪望着白玉京道:“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白玉京道:“因为你是孔雀山庄的帮手,因为你是秋水清的朋友,因此你来为我传达消息自然是再好不过了:后天我要登上孔雀山庄,挑战秋凤梧老前辈以及孔雀翎,我想看一看长生剑与孔雀翎到底那个更厉害。”

这不只是传话,而是战约。

傅红雪面上还是没有什么表情,可心里已无比沉重了。

他很清楚自从公子羽盯上孔雀山庄以后,孔雀山庄就遇上了天大的麻烦了,可傅红雪还是没有预料到孔雀山庄面对的第一个大麻烦居然就是白玉京。

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白玉京会成为孔雀山庄的大麻烦,可白玉京这一番话已令这种不可能成为事实。

孔雀山庄上任庄主不是别人,正是秋凤梧。

秋凤梧算得上是孔雀山庄历任庄主之中最奇特的一位,三百年来,其余孔雀山庄庄主都是在弥留之际,将山庄庄主之位传给自己的儿子,可秋凤梧也在五十多岁壮年之时,便将孔雀山庄传给了秋水清,而自己则云游四海,一年半载才会回到孔雀山庄一次。

如今若非出现这间大事,秋凤梧还在外面未归。

白玉京提着长生剑而来挑战孔雀山庄,这实在是天大的事情。

杨无忌、萧四无、公孙屠已经松了口气,他们已经做好了最难的准备了,可没有想到这件事情居然进行的如此顺利,可很快他们就感觉到了这件事情的波折。

屋中都是酒气,可酒气中出现了一股杀气,柳随风身上流露出来的杀气。

这股杀气极淡,可令人全身上下都心凉都心寒。

只有准备杀人的人,才会拥有这等杀气。

萧四无握住了薄如蝉翼的飞刀,公孙屠也随时要拔出双钩,杨无忌也随时出手,盯着柳随风。

一刹那间,气氛忽然如冰凝结了。

第二十五章、如今是时候杀你了

自柳随风崛起于江湖以后,江湖上对于柳随风的议论从未停止过,有人谈论起柳随风的神秘身世身份师承,但更多人谈论的是柳随风的武功。

江湖本就是个强者为尊的地方,而武功则是衡量一个人强弱最为重要的标准。

柳随风连败百晓生兵器谱上两大高手东海玉箫、温侯银戟吕凤先,又击败了突厥第一青年高手跋锋寒,随后又使得中原一点红的暗杀无功而返,虽然柳随风和万鹏王那一战未被天下所知,可柳随风展现出来的本事,已足以令江湖上不少人凝重了。

可即便柳随风在江湖上决战高手如此多次,可江湖上不少人都认为柳随风或许还隐藏有实力,原因无他,柳随风无论面对什么人,除开上官金虹以外,都是一副游刃有余的状态。

因此柳随风的实力到底有多么高强,没有人能真正清楚。

萧四无、公孙屠、杨无忌原本是没有将柳随风太过于瞧在眼中的,可杨无忌暗算柳随风不成,反而被柳随风斩断一只手臂以后,这种局面也就不能不发生改变了。

杨无忌等人对柳随风不能不开始非常重视了。

而公子羽座下五大高手之一的唐诗抵达以后,谈论起了公子羽对柳随风的评价,说了这样一番话,令三人对柳随风不能不更加重视了。

唐诗道:“公子并未评论柳随风的武功,可公子是知晓柳随风的,江南一带的英雄豪杰都以龙五为首,而龙五此人性情孤僻,平生以来从没有任何知己朋友,可柳随风却是龙五的知己。”

仅仅这一句话,就足以令杨无忌等人面色大变。

江湖上有一种说法:北公子、南龙五!

这种说话虽然在江湖上流传不算广,虽然也不被江湖上大部分人接纳,可不少武林宗师都很认可这句话。

北公子,便是常年出现在长安洛阳一带的公子羽,而南龙五,则是人称行踪常在云霄外,天下英豪他第一的三湘龙五。

公子羽、龙五有许多相同的地方,两人同样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两人同样在武林之中掌控着一股极其可怕的势力,令天下英雄甘心俯首。

但两人不同。

公子羽在江湖上做出了不少惊天动地的大事。

可龙五在江湖上虽然时不时会做出一些事情,但却不会有计划的施行一些行动。

故而不少江湖人士认为龙五不足以和公子羽相提并论,但任何人也不能不承认龙五的强大。

关于柳随风成名以前的过去,江湖上知晓的人寥寥无几,可仅仅是一鳞半爪,就足以震撼人心了。

也正是因为唐诗这番话,他们对柳随风的忌惮提升到了一个极致。

柳随风轻轻放下了酒杯,视线很温和的望着杨无忌、公孙屠、萧四无。

那种很温和的视线,已令三人生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可怕压力。

柳随风微笑道:“我这个人一向喜欢瞧别人决斗,可我这个人一向不喜欢别人插手决斗,每次我瞧见这种人的时候,都会忍不住出剑。”

萧四无捏着飞刀,手心已有汗在流出。

他以前从未正面对上柳随风,今日是第一次。

昔日他和柳随风相见,实在没有怎么感觉到压力,可这一刻柳随风只是清清淡淡立在哪里,他忽然生出了一种说不出的压力。

这种压力不是山,并不沉重。

这种压力也不是窒息,不会令人感觉到死亡。

这种压力甚至几乎看不见,感受不到,可偏偏能令人全身上下几乎每个毛孔都可以感觉到这股压力,仿佛在这一瞬间灵魂都已经被锁死了一样。

萧四无从未想过一个人居然能给自己如此可怕的压力,可萧四无毕竟还是萧四无,萧四无冷冷盯着柳随风,一步未退,声音仍旧冷而杀机:“你是不是说,我们若乘机对孔雀山庄出手?你就会拔出你的剑。”

“我不想对你拔剑。”柳随风道:“因为你实在是个颇为有趣的人,我不想杀你,可我一旦拔出了剑,那局面即便是我自己也没有法子控制了。”

这是实话。

剑客拔剑的那一瞬间,心中的杀机已成,杀机已成拔剑只是必然会带上杀意,那一剑即便是剑的主人也未必会控制得住。

萧四无又冷冷一笑,他捏着飞刀,低头盯着飞刀:“我的刀下只有对你,我若出刀,便非杀不可。”

柳随风眯着眼盯着萧四无:“你的意思是不是说你一定要插手这场决战?”

萧四无望着柳随风:“这是一个出手的好机会。”

——覆灭孔雀山庄的良机。

任何人都没有法子不承认,这的确是个良机。

公孙屠心中暗暗叹了口气,他知晓自己已经不能不站出来了。

外面还有三个人盯着,此时此刻若还退缩,那大概已经没有法子在公子羽手下做事了。

公孙屠心里虽然暗暗叹息,责怪萧四无冲动,可面上一点表情也没有,公孙屠和萧四无并肩而立,望着柳随风:“柳公子,这原本是和你没有一丁点干系的事情,可你偏偏要插手!而这原本就是我们要做的事情,你难道认为我们应当放过良机而不出手?”

柳随风笑了笑:‘我想你们大概也不会原因,其实如若我是你们,我大概也会选择在这种时候出手,这的确是对付孔雀山庄的好时机,只可惜我不是你们,只可惜我卷入这场麻烦中来了。’

柳随风连说了两声可惜,随即也便不再可惜了。

柳随风站起身来了,他没有做出任何拔剑的动作,可厢房中每个人的眼睛都已经亮了,因为这一刹那间柳随风就已经是一口剑了。

柳随风立起身的时候,每个人都发现柳随风这个人消失了,已是一口剑。

白玉京慢悠悠的饮下一杯酒,轻叹道:“看来你是真动了杀机了。”

柳随风笑了笑,望向杨无忌。

杨无忌原本一直在夹菜,似乎根本没有瞧见柳随风那如剑刺而至的锋锐视线。

杨无忌夹了三口菜,吃了半饭碗,这才慢慢站起身,也与萧四无、公孙屠并肩而立,望向柳随风:“如今是时候杀你了。”

第二十六章、以寡敌众

“如今是时候杀你了。”

杨无忌起身,凝视柳随风,很平静说出这番话。

这番话说的云淡风轻,瞧不出一丁点仇怨,似乎杀柳随风只不过是一件很寻常不过的事情而已。

柳随风望着杨无忌,眼中流露出了欣赏之色,他道:“你有本事杀得了我?”

杨无忌一点也不迟疑,立刻摇头。

杨无忌挥了挥右手那空荡荡的衣袖,淡淡一笑道:‘昔日我在酒肆暗算你,那一次暗算虽然我已中了你的计谋,可你展现出来的武功绝不逊色于我多少,如今我右臂已失,如今要和你决战,我几乎是必死无疑,但幸好我们这次并非是决斗。’

柳随风道:“你们准备以三对一,还是以六对一。”

以三对一,便是杨无忌、公孙屠、萧四无三人对付柳随风一个人。

以六对一,则加上屋外的三个人。

这个问题杨无忌立刻就回应了柳随风:“以六对一,我们的胜算自然更大,可你的身侧毕竟还有一个傅红雪,因此我们以三对一,三人对付你一个人,而另外三人牵制傅红雪。”

公孙屠往前走了一步,这一步走的很沉重很缓慢。

公孙屠望着柳随风道:“我纵横天下,极少和人联手对敌,可这次是例外,你或许是唯一的例外。”

公孙屠说完这句话就已什么都不说了,他的双手抽出插在腰间上的双钩。

银钩冲出了鞘,寒光闪烁,杀机四溢,令人魂飞魄散。

萧四无是一句话也没有说的,可萧四无往后退了三步。

萧四无的武器是飞刀,飞刀出手必然要有一定的间距,萧四无一句话也没有说,但也已经决定出手了。

后退便是最好的言语。

飞刀在手,柳随风可以感觉萧四无后退一刹那,自身就被飞刀锁定了。

杨无忌、公孙屠、萧四无三人对上柳随风一人。

这是一场以多胜少的决战,这是一场绝对不公平的决战,可柳随风没有说出任何一句抱怨的话语,事实上柳随风从不会因为这种事情抱怨。

昔日传授他武功绝技的老人在他准备踏足江湖以前,就曾问过柳随风:“如若有一日你被人围殴而死,你会不会后悔入了这座江湖?”

柳随风笑了笑,悠然回应:“一个江湖人若没有独战天下的觉悟,又何必入这座江湖,一个江湖人若没有将天下武林人士踩在脚底下的信心,又何苦在江湖上扬名立万。”

老人大笑:“很好,或许有朝一日你的确有机会击败他。”

柳随风道:‘我一定会击败他。’

今日这种事情柳随风在江湖上行走遇上了十一次了,上次在凤城面对孟星魂、叶翔、石群三人。

那一次被合杀,柳随风受伤颇重,若非是柳随风寻到了对手不惜己命,而惜同伴之命的破绽,一个个击溃,那次围杀是否能逃出生天,柳随风也没有把握。

而今日的对手比起昔日那次围杀似乎要更可怕。

杨无忌是方外七大剑客之一,据传剑术修为已可以和木道人相提并论,虽说如今看来有些名不副实,但也的确是个非常非凡的高手,虽然杨无忌已断了一只手,可从左手的灵活程度来说,虽然可能逊色于右手,但也不会相差太远。

四无公子萧四无,是洛阳萧家公子。

洛阳第一大帮洛阳帮帮主曾几次三番想要将萧四无吸入帮中,并且许下护法之位,但三次被萧四无拒绝。

萧四无又有天上地下寻小李,一心一意杀叶开的自信,飞刀造诣当是不俗。

而不死神鹰公孙屠凭借一手鹰爪与银钩,纵横大漠多年,公孙屠为销声匿迹之前,曾是大漠最有名的高手。

公孙屠的武功不同于寻常武者的功夫,一招一式都是从血与火中历练得来,一招一式都奉行干脆利落哦,招招毙命。

这三人合击又有何等可怕的威力呢?柳随风也不知道,可柳随风这一生之中还从未思忖过避战这一回事。

这一战不可避,柳随风就不去回避。

长剑在手,柳随风便有一剑问天下谁可与我争锋的自信。

杀机、战意一瞬间充斥了屋中。

白玉京站起身,提着酒壶向后退。

他向后退的时候,没有忘记拉扯傅红雪。

两个人推到了雅间的边缘地带,他们两人一退,就等同于将战场让出来了。

傅红雪不想退,可白玉京一句话就让傅红雪不能不退:“你别忘记还有三个人。”

傅红雪心中一凝,因此也只有退。

福满楼还有三个武功深不可测的人,这三个人会做出什么事情没有人知道,傅红雪很清楚这一战他没有插手的余地了,他唯一能帮柳随风做的事情,也就是盯住那三个人。

屋外还有三个人,一人就在二楼说书人。

这个说书人似乎是个专业的说书人,此时此刻正在讲小李飞刀李寻欢和金钱帮主上官金虹那一战,江湖上的人都喜欢听这一段。

一人正坐在楼梯上吃着冰糖葫芦,这个人是个童子,梳着两个小辫子,看上去天真可爱,似乎也没有出手的动作,可傅红雪相信这个人若出手,一定比任何人预料之中都要凶狠毒辣可怕。

还有一个人是个颇为失意的中年人,这个中年人坐在大堂正在自饮自酌,似乎也根本没有在意雅间中的事情,似乎也根本不知道。

可这个中年人的眼神很灵动,一点也不是失意的人。

傅红雪走出雅间,就盯住了这三个人。

这三个非常不寻常的人。

傅红雪很清楚屋中的决斗他已经没有插手的余地了,如今他能做的事情便是帮助柳随风盯住这三个人,而屋中的三个人,柳随风一己之力是否能解决得了呢?

白玉京立在大门口,盯着这场随时都要发生的决战。

他对着酒壶灌了一口酒,轻轻摇了摇头,等待这场决战的开启。

百无禁忌,一笑杀人,若要杀人,百无禁忌。

这句话一向是杨无忌的行事准则,因此杨无忌虽然拥有一身非常高超的剑术修为,可几乎很少施展,因为他每次出手,都是使用最好最有把握的机会出手,在没有遇上柳随风以前,他还没有失败过。

但这一次杨无忌似乎违背了他订下的原则,杨无忌居然先出手了,先拔剑了。

对峙之中,柳随风没有流露出任何破绽,可杨无忌居然拔剑了,这实在不符合百无禁忌,一笑杀人,若要杀人,百无禁忌的作风!

可剑的确拔出鞘,这场对峙的格局已经击毁了。

第二十七章、睚眦必报

江湖本就是你杀我,我杀你的地方。

若不能杀人,那就只有被杀。

很早的时候,杨无忌的心中就已经有了这个观念,因此他对人命看得一向颇为淡薄,而一向重视如何以最简单最快速的方式杀掉自己想要杀的人,甚至于他如今主持的紫阳观也是杀了他的师叔得来了。

杀人并不能给他带来快乐,可杀了能给他减轻烦恼。

一些想要杀的人,这些人还活着,那他就非常烦恼,因此他就会想到杀人。

柳随风就是这种人。

但柳随风也和其他他要杀的人是不一样的。

原本柳随风和他以前要杀的其他任何人之间是不存在什么区别的,倘若在那间破旧的酒肆中若得手杀了柳随风,他甚至在未来根本不会多记起柳随风一分一毫。

可那次刺杀行动失败了,而且令他付出了极其沉重的代价。

这次代价不但没有令他放弃杀死柳随风,反而更坚定要杀了柳随风的心了,可这次他要杀柳随风不是厌恶,也不是不满,也不是因为公子羽,而是仇恨。

任何人从他身上占到了便宜,都要付出代价。

柳随风要了他一只手,那他就要柳随风的命。

从柳随风斩断他的右手时候,他杀人的性质就已经变了。

他不再是为了任务而杀柳随风,而是他想要杀死柳随风,而杀柳随风,这期间已经绝对不存在任何转圜的余地了。

他是杨无忌,他有仇必报,甚至睚眦必报,他杀人百无禁忌。

可今日他杀人似乎杀的有些鲁莽了。

如今还不是最好出手的机会?为什么他会出手呢?

可他出手了,以一种非常潇洒的姿势拔出了剑,施展出了一种颇为逍遥的剑法,朝着柳随风戳去。

这一剑看上去实在一点也不危险,实在也没有半点的威力,这轻飘飘的一剑仿佛只不过是坐枯禅询问天道的僧侣道人苦思不解之下,挥剑问天,问心的一剑。

但也只是似乎而已,若杨无忌正是这样的道者,也不会被天下江湖高手所忌惮了。

白玉京瞧见杨无忌的出剑,神情立刻肃穆起来。

他看见的仿佛已不是潇洒至极的一剑,而是如毒蛇猛兽的一击。

可柳随风的面上居然是一丁点的情绪变化也没有,他的面庞仿佛已经带上了一个银铸的面具,一点表情也没有,一点感情也没有,一双眼睛之中充斥着一种说不出的冷冽与无情。

剑也在这无情的眼神之中翻然出鞘。

柳随风拔剑。

柳随风拔剑的动作正确,姿势优雅,但这一剑实在不快。

这并非是快剑,不但看上去不快,事实上也绝对不快。

因此杨无忌的剑刺至的时候,柳随风的剑才刚刚拔出剑鞘。

两口剑并未交击,而是分别朝着彼此身上刺去。

杨无忌、柳随风同时变幻方位,身法滕转挪移。

两人出剑一人沉重大气,一人飘渺不定,都不是快剑,可两人的身法变化实在太快了,快得令人眼花缭乱。

公孙屠、萧四无都已准备出手,可此时此刻他们根本不好出手,两人只能如看戏一般立在两人身后,盯着这场奇妙的决战。

柳随风的身法变化了十九个方位,身法已经不可能有任何变化了,杨无忌的那一剑已经封锁住了柳随风下一个方位的所有空间,柳随风只有不变。

不快的剑,瞬间加快速度,如毒蛇一般戳进了杨无忌的胸膛,剑尖自后背戳出。

杨无忌的剑也忽然变的很快,只可惜杨无忌的剑还是慢了一些!剑从柳随风的胸前划过,在胸前划出了一道斜斜的剑痕,可也只是伤到了肌肤,并未动筋骨。

这一刻任何人都看得出柳随风这一剑已击败了杨无忌,可这个时候的杨无忌表情居然很奇怪,杨无忌居然没有半点失败的痛苦,反而露出了一种说不出的诡异笑容。

柳随风要拔出刺进杨无忌身体的剑,可剑拔不出。

杨无忌已经必死无疑了,可杨无忌居然用身体以及手夹住了柳随风的剑。

柳随风已根本没有法子拔剑。

这一刻柳随风手中虽有剑,但已经等同于无剑了。

一个无剑的剑客,又还有几分威能呢?

这一刹那白玉京已经明白了杨无忌的心思。

白玉京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他实在不厌恶杨无忌这种人,杨无忌这种人虽然睚眦必报,可也是个非常有原则的人,这种人不能算好人,也不能算恶人,只能算得上一个不能深交的人。

今日杨无忌突然第一个出剑,白玉京就感觉非常奇怪,可如今白玉京不能不明白了。

杨无忌实在是恨极了柳随风,实在是非杀柳随风不可,因此杨无忌以自身为诱饵,使得柳随风拔剑杀掉他自己,从而使得柳随风失去剑,而给萧四无、公孙屠机会对付柳随风。

原本柳随风的身上没有半点破绽,可杨无忌的心狠手辣之下,没有破绽的柳随风便出现了一个极其致命极其可怕的破绽,这个破绽便是柳随风失去了剑。

而且柳随风失去了剑,并不知道自己失去了剑,这个破绽就更大了。

试想一下一口剑握在自己的手中,这个剑客怎么可能会认为握在手心的剑会失去呢?

任何剑客都不会这样认为,可杨无忌偏偏做到了。

杨无忌拔剑的时候,就已经准备去死了,他去死的原因是柳随风。

他即便要死,也要让柳随风陪自己而死。

因此杨无忌先出剑,而这一刻柳随风的身上是破绽,全身上下都是破绽,特别是柳随风在要拔出杨无忌身体中那口剑的时候,这个破绽就已经非常明显的显露出来了。

萧四无、公孙屠不笨。

一人是当之无愧的天才,一人是老江湖。

两人瞧见柳随风拔剑的时候,就已经明白了杨无忌的心思了,两人没有任何迟疑出手了。

双钩挥出,直取柳随风的咽喉与肚脐。

飞刀出手,要取下柳随风的命。

三人事前没有任何配合,可这一瞬间已展现出了天衣无缝的配合。

这一刹那,白玉京也几乎都认为柳随风已危在旦夕了。

柳随风的手还握住剑,那口原本只应当刺进杨无忌心脏,但偏偏被杨无忌用身体撞击,刺穿了身体的那一剑。

这一刹那,柳随风也能感觉得出杨无忌对自身那可怕的杀机,也瞧见了杨无忌嘴角那得意至极也极其诡异的笑意。

柳随风不能不承认,杨无忌的这一手的确高明。

可也只是高明而已。

第二十八章、第四个人

柳随风是不能不承认杨无忌是个狠人。

一个真正的狠人不但对敌人狠,对自己也必须狠,唯有如此,才算得上是真正的狠人。

这个世上大概没有几个人比杨无忌更狠了。

可狠人并不代表什么事情都做得成,杨无忌已经决心用自己的命让柳随风的命陪葬,可杨无忌却忘记了一件事。

他的计算计划实在周密至极,几乎算得上是无懈可击,天衣无缝,这个计划形成之前,绝对没有任何人可以想得出,这个计划形成以后,也绝对没有任何人可以破解得了,可杨无忌忘记了一件事。

他对自己对萧四无对公孙屠都已经非常了解了,因此在这方面他算计得非常清楚,可他偏偏不了解柳随风。

他不了解柳随风,又如何能知晓柳随风到底思忖的什么呢?

他又如何知晓柳随风除开剑以外,身上是否还有什么兵刃,什么绝学呢?

这方面他根本不了解,而世上几乎没有任何人能对柳随风这方面了解,即便是传授柳随风一身惊世骇俗武学绝技的老人也是一样不了解的。

江湖不是待字闺中女孩家眼中的风花雪月,也不是初出茅庐的少年侠客眼中的轻剑快马,仗剑天涯,江湖本就代表着深不可测,也本就代表着一种说不出的残忍。

在这种残酷的环境之中若一个人被人研究透彻了,那这个人便会败的很惨,甚至不仅是败,而是死。

柳随风很早以前就明白了这个道理,而且柳随风身上的秘密实在太多了,也根本不允许和人坦诚相待,这也导致柳随风身上的秘密在有意无意之间变得更多,整个人也更深不可测了。

昔日柳随风行走江湖之事,许多武学造诣胜于柳随风的高手,都败在了柳随风手下,这便是其中最重要的原因坐下。

剑被夹住,柳随风已发现拔不出插在杨无忌胸膛的剑,柳随风当即立党,立刻放弃掌中剑。

柳随风松手,银钩急闪,闪电般的劈至。

这一击公孙屠早已经算计好了,双钩出手,分别勾向柳随风的咽喉与下身,可双钩挥出之时,仅只有一道白光闪过,双钩出现在柳随风面前,才突然变幻方位,分别朝着两处致命地袭去。

公孙屠这个人最大的优点便是从不小瞧任何对手,即便是面对看上去不堪一击的对手,公孙屠也全力袭杀,因此在面对柳随风这样高手的时候,公孙屠也在算计。

他算计柳随风可能反应的过来,挡下这一勾。

因此他双钩挥出,故意让柳随风瞧不出银钩挥出的方位,在电光火石之间进行刹那的变化,将对手迫人死亡。

双钩挥至,柳随风的右手才松开剑柄。

公孙屠面上忍不住露出了一抹得意的笑容,可笑容才出现便僵硬住了。

他发现自己的银钩居然被挡住了。

一声铿锵之声非常清脆的在耳畔响起。

柳随风的左手手心不知道什么时候捏住了一口短剑。

这口短剑挡住了双勾,直接将公孙屠连人带勾震飞出去。

公孙屠完全没有瞧见柳随风是什么时候掏出短剑的,也看不出柳随风为何能如此精准的击中变幻莫测的银钩。

可公孙屠没有绝望,他的耳畔已听见破空声。

银钩与短剑交锋,破空声就已响起。

公孙屠就瞧见一道白光射向柳随风。

此时此刻柳随风根本来不及在施展任何招式,按照道理来说,这一记飞刀柳随风必中无疑,甚至于必死无疑。

可柳随风偏偏没有死,招式也偏偏没有任何变化。

柳随风左手手心出现了一道光。

一个光球旋转而起,斜向上而去。

这个光球自然不是光球,而是短剑。

短剑与银钩碰撞的瞬间,便飞旋腾空,与半空中射下的飞刀碰撞。

叮的一声,飞刀、短剑交击,火花四溅。

飞刀、短剑砰的一声坠落在了地上。

柳随风非常悠然从杨无忌身体中拔出那口剑。

剑拔出的一刹那,柳随风便将剑刺了出去。

可这一剑居然不是刺向杨无忌、公孙屠、萧四无,而是刺向身后的白玉京。

白玉京也似乎惊讶住了。

白玉京似乎也不知道柳随风发什么疯了,居然要对自己出手,因此白玉京也在一时之间愣住了,提着酒壶,呆呆而立。

这口剑眼看就要刺进白玉京的喉管,可剑锋忽然一变,朝着白玉京身侧刺了出去。

白玉京立在大门前,柳随风这一剑狠狠刺在了门上。

门是木板做成的,可这一剑刺进木板上的声音,居然发出了兵器碰撞的声音,但是一种很沉闷的声音。

剑刺入木板,木板顿时四分五裂,如泥沙一般纷纷洒下。

一只拳头挡住了一口剑。

唐诗的拳头,柳随风的剑。

这口削铁如泥的宝剑居然刺不进唐诗的拳头。

而唐诗的拳头挡住了柳随风闪电刺下的这一剑。

唐诗看上去还是一副很憨厚很粗犷的样子,他猛然往前跨步前行,用拳头将柳随风连同剑逼退。

这拳头似乎根本不是血肉之躯,而是钢铁铸就而成。

拳头居然完好无损,甚至一丁点白痕也没有。

柳随风悠然收起了剑,盯着跨步走入屋中的唐诗道:“可惜,可惜。”

唐诗叹了口气道:“的确可以,如此好的良机,我居然错过了。”柳随风道:“良机一旦错过,想要找回来就不容易了,现在你已经错过了良机,如今你又如何准备找回良机呢?”

唐诗摇了摇头,道:“良机既然错过,那也就只能蓄势待发,想要找回何等困难,我以前曾做过一段时间的杀手,知晓杀手的精髓便是一击不中,远遁千里,我做事也一样,至少暂时我已不想找你的麻烦了。”

柳随风道:“你准备如何不找我的麻烦?”

唐诗微微一笑道:“我可以向你保证,白玉京、秋凤梧一战,我们绝不插手干预。”

柳随风不说话了,盯着唐诗瞧了半晌,道:“你是不是就是唐诗?”

唐诗点头:“是,我就是唐诗。”

公子羽座下五大高手——琴棋书画剑。

唐诗便是其中之一的书。

唐诗出现,这一刻傅红雪才明白这次酒宴是多么可怕深沉的行动。

第二十九章、公子之约

唐诗忽然对柳随风拱手施礼,说道:“我不明白。”

这句话说的实在有些莫名其妙,可柳随风一点也不奇怪,柳随风冷冷道:“你不明白我怎么知道你会在门口?”

唐诗道:“我对我的轻功还有几分自信,何况你们酒宴开始之前,我并未在福满楼。”

柳随风道:“你的确不在福满楼,你若在福满楼我一定瞧得出你。”

唐诗道:“那么你听见了我的脚步声?”

柳随风摇头:“我没有听见你的脚步声。”

唐诗诧异道:“既然如此,你如何知晓我在屋外,你什么时候知晓我在屋外?”

这实在是很奇怪的事情。

萧四无、杨无忌、公孙屠乃至于白玉京、傅红雪都没有注意到唐诗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柳随风还是摇头:‘我根本不知道你是什么时候出现在屋外的,可我相信这次酒宴绝非是简简单单的酒宴,特别是瞧见了你安排在大堂中的那三个人就更加深了我的判断。’

唐诗还是不太明白。

“这和他们有什么干系?”

柳随风冷冷道:“他们虽然经过乔装打扮,虽然也都是极其可怕的人,可他们还是第一眼就被我识破了。”

唐诗诧异望着柳随风。

柳随风又说道:“这些人能被我一眼识破,这本就是极其不正常的事情,因为他们都是好手,都是可以随时将一个人置于死地的好手,可这些好手居然伪装得如此失败,那么这其中是不是有原因呢?”

这一刻,每个人都明白了,唐诗也明白了。

唐诗叹道:“也正是因为如此,因此你怀疑他们其实是我故意放出来的诱饵,而真正要对付你的人并非他们。”

柳随风冷冷道:“我并不知道什么人会对我出手,可我一直都有防备,即便是我和白玉京交谈的时候也一样,对杨无忌他们出手的时候也一样,你实在是个性子很好的人,你从始至终都没有发出一丁点生息,若非萧四无飞刀出手的时候,你身上不经意间发出的那股杀意,我依旧不知晓有人对我虎视眈眈,随时给我致命一击。”

唐诗轻轻叹了口气,望着柳随风时,眼中居然流露出了尊敬之色,唐诗道:“公子曾说你是个了不起的人,如今看来阁下的确是个了不起的人,和阁下这样的人为敌实在不是很愉快的事情,但也的确是非常刺激的事情。”

柳随风冷冷一笑:‘刺激往往也意味着付出代价。’

“这是自然。”唐诗微笑走到公孙屠,萧四无面前,一手搀扶住几乎要倒下的杨无忌道:“可我相信阁下现在应当不会让我付出代价,因为你也不知道除开我以外,我的身后是否还有人,还有多少人,在这种情况之下,你自然不好出手,甚至也不能出手。”

柳随风不说话,似乎也默认了唐诗的话,而且柳随风的视线已落在了杨无忌的身上。

那一剑已要了杨无忌的命,杨无忌还没有死,的确已经算得上是个奇迹了,支撑这个奇迹的或许是对柳随风的仇恨。

杨无忌从始至终都盯着柳随风,虽然还没有来得及说一句话,可任何人都看得出杨无忌有话要对柳随风说。

果然,杨无忌终究还是开口了。

“你我的恩怨结束了,虽然这种结束的方式并非我愿意瞧见的,但不管如何终究有了个结果。”

杨无忌每个字都说的很慢,每个字都说的非常吃力,但每个字都说的非常肯定冷静。

这一刻的杨无忌展现出来的是一种对于世上一切事情都瞧得开的冷淡。

一个人若能将生死都看得如此冷淡,这个人实在算得上是个非凡的人物,柳随风眼中一闪而过的怜悯之色,但随即很快就消失了,柳随风也很冷静说道:“你可以在底下捧一杯酒等我,无论美酒也好毒酒也罢,都好。”

“我会的。”杨无忌露出了一个惨白的笑容:“不过我并不希望你这么早死,你既然杀了我杨无忌,那我希望你能活长一些,我希望能杀我的人,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柳随风张了张口,但什么话也没有说了。

杨无忌已听不见了,死人什么话都听不见了。

杨无忌能说出这两句话已算得上是奇迹了。

这两句话说出口的时候,杨无忌的鲜血几乎都快流干了,而这一刻杨无忌也终于支撑不去,只能死了。

死亡这种事情每天都在上演,今日又出现在了柳随风面前了。

柳随风面无表情的收起了剑,也收回了落在杨无忌身上的视线。

杨无忌虽然死了,可这件事还没有完。

柳随风、杨无忌之间注定有一个要死,而公子羽和孔雀山庄之间,似乎也注定如此。

唐诗将杨无忌的尸体交给公孙屠,也没有再多瞧萧四无、公孙屠一眼,视线已落在柳随风的身上,他似乎忘记自己曾暗杀过柳随风,似乎也忘记自己的一个得力帮手杨无忌已死在柳随风手中了。

唐诗以非常诚恳的语气说道:“阁下本不应当插手这件事的,但阁下既然已经插手这件事了,那唐诗也就不能不将阁下算计在其中了,不过唐诗还是愿意给阁下一个机会。”

“什么机会?”

唐诗道:‘自然是和孔雀山庄斩断干系的机会。’

柳随风笑了笑:“你认为我需要这个机会?”

柳随风笑得非常玩味,还带着讥诮之色。

可唐诗很平静的回应:“我不知道阁下需不需要这个机会,但我还是想给阁下这个机会,我相信即便阁下不需要这个机会,阁下也应当很好奇一个人。”

柳随风终于已不笑了,说出了三个字:“公子羽?”

唐诗拱手望着窗外道:“不错,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带你去见公子,或许见到公子以后,你便会改变心意。”

孔雀山庄发生如此多的事情,聚集了如此多的人物,原因都只是因为一个人——公子羽。

因为公子羽要覆灭孔雀山庄,因此如此诸多人汇聚在了孔雀山庄。

现在有了一个可以见公子羽的机会?柳随风能拒绝吗?

柳随风不想拒绝,若见到了公子羽,那一切的疑问都将迎刃而解了。

第三十章、扑朔迷离

江湖上没有见过公子羽的人,都想瞧一瞧公子羽是什么样的人,柳随风也一样想见一见公子羽,因此唐诗提出这个提议的时候,柳随风毫不迟疑答应下来赴约,赴约的时间就在两天后白玉京、秋凤梧之战之时。

这是个非常敏感的时间,可柳随风还是答应了下来。

——柳随风从不认为能以一己之力帮助孔雀山庄挽回局势,若孔雀山庄缺少了他柳随风,就只能成为残垣断壁,那即便拥有他柳随风的协助,早晚也是一堆废墟。

白玉京没有送柳随风,他们今日的相见分别和昔日在汴梁的相见分别一样,非常自然,也没有半点的客套。

雅室内因为柳随风杨无忌的决战而有一阵阵血腥味,可白玉京仿佛根本没有注意到一样,自顾自饮酒。

萧四无、公孙屠已带着杨无忌的尸体离开了,屋中只有唐诗笔直立在白玉京面前,非常恭敬,完全瞧不出半点威胁的样子,。

唐诗说话的语气也非常恭敬,可言辞却是很平等很尖锐。

“我知道你不会杀秋凤梧的,我也知道柳随风应当已经知晓你这次出手是被逼无奈的。”

白玉京不否认:“如若柳随风连这种事情都不知晓,那他也实在不配成为我白玉京的朋友。”

“他是你的朋友?”

白玉京道:“我原本只有一个朋友,现在也只有一个朋友。”

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是有些伤感的,不能不伤感。

以前他的确是有个朋友的,一个相交了十年的朋友,这个朋友叫方龙香,只可惜这个朋友最终不但背叛了他,而且还要杀他,最终虽然自食其果,可他还是失去了这个唯一的朋友了。

但他的运气不错,又交到了柳随风这个不算朋友的朋友。

这些许伤感很快就消散在了白玉京的心头。

白玉京望着唐诗那张憨厚的面孔:“这种事情应当在你的预料之中,因此你一点也不生气。”

唐诗摇头:“不是我不生气,而是我没有资格生气,更何况生气也没有任何用处,我又何必生气?公子交代,只要你愿意和秋凤梧一战,无论你做什么事情都可以,哪怕你将你被威胁的事情告诉给秋凤梧,也是一样。”

白玉京眼中一闪而过的精芒道:“你们需要的只是瞧我和秋凤梧一战?”

唐诗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准确来说,我们是想看一看长生剑是否真能击败得了同属于七种武器之一的孔雀翎。”

唐诗没有再说一句话了,只是拍了拍手。

大堂中那三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大门口,他们缓缓推开了屋门,鱼贯而入。

他们不是三个人,而是四个人。

准确来说是三个人围着一个人。

一个女人。

这三个人和这个女人保持着一段间距,似乎这个女人如毒蛇,不敢触碰。

这是个很喜欢笑的女人,笑起来的时候,一双眼睛如月牙儿一般,令人全身上下都感觉说不出的愉快与高兴。

白玉京瞧见这个女人的时候,几乎要发出呻吟了。

这个女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女人——袁紫霞。

三人将袁紫霞送到了白玉京面前,随即便和唐诗一同离开了。

唐诗似乎根本不担心已经没有任何威胁的白玉京会带着袁紫霞离开远走高飞,而不再理会两天后的对决。

屋门再一次合上。

袁紫霞笑靥如花,可眼泪却在笑容中流了出来。

袁紫霞柔柔道:“你不应该来的,你实在不应当受他们的威胁。”

白玉京笑了笑,起身牵着袁紫霞的手,坐下问道:“他们有没有给你下毒?”

袁紫霞摇头:“没有,他们对我很客气,不敢任何怠慢,一日三餐我也都检查过,没有下毒。”

白玉京叹了口气道:“如此就很好了。”

袁紫霞瞪着白玉京道:“你真要和秋凤梧一战?”

白玉京点头。

袁紫霞皱眉道:“你难道不可以走吗?”

“绝对不客气。”

“为什么?”

白玉京淡淡道:“因为我答应公子羽要和秋凤梧一战。”

袁紫霞有千言万语,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袁紫霞的眼泪也只能在这个时候流下来了。

她实在很狠自己,若非自己的任性,白玉京又如何会受人威胁呢?

白玉京只是微笑搂着袁紫霞,张了张口,但什么话也没有说。

躺在白玉京怀中的袁紫霞是不可能注意到,此时此刻的白玉京面上居然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解脱与愉快的笑容,完全瞧不出半点被威胁的样子。

如若仔细去瞧,甚至可以发现白玉京还有几分得意,这到底是为什么呢?难道白玉京找秋凤梧决斗,并非因为袁紫霞被威胁,而是其他原因?

孔雀山庄。

秋水清、明月心、燕南飞以及孔雀山庄一众高手都耐心等待柳随风到来。

柳随风、傅红雪见到秋水清以后,立刻就道出了判断。

公子羽请来的高手是白玉京,并且约定两天后和秋凤梧决战,但白玉京和秋凤梧交锋并非自然,而是因为公子羽以袁紫霞威胁白玉京,故而白玉京不能不一战。

柳随风用极其精炼简短的言语,道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现如今公子羽终于出招了,而一出招就已令孔雀山庄头疼而且致命。

江湖上的人都知道长生剑是天下暗器的克星,孔雀翎虽然在天下暗器排行榜中排列第一,可毕竟也是暗器。

虽然江湖上从来没有孔雀翎和长生剑交锋的记录,可这一场决战对于孔雀山庄来说,绝对算是艰难的。

因为孔雀山庄已经没有真正的孔雀翎,只有一口制作精巧的假孔雀翎。

白玉京不是无名小卒,而是江湖上最顶尖的高手。

白玉京加上长生剑,即便是上官金虹来了,也没有把握可以拿下白玉京。

这一战势必是极其惨烈的,而这一战也势必将暴露出孔雀翎真已不在孔雀山庄的事实。

公子羽这一出手,几乎将孔雀山庄给击溃了。

可这一战却不能不接,而且必须接下挡下。

第三十一章、世上只有一个公子羽

秋凤梧几乎已经将孔雀山庄大大小小的事情全部交给秋水清处理了,但这次的事情秋凤梧也不能不出现做出决断了,秋凤梧的决断是接下这场决战,并且带上孔雀翎。

这个孔雀翎自然不是真正的孔雀翎,而是假的孔雀翎。

秋凤梧看上去非常沉稳自信,以至于众人都怀疑孔雀翎是否真已回到了孔雀山庄。

可不管如何白玉京、秋凤梧的决战总算是定下来了。

这是一场不得不进行的决战。

计划都在明月心的意料之中,没有出现任何以外。

众人各自离开,明月心回到了那间清雅的精舍不久,燕南飞就出现了。

燕南飞望着正用脚拍打溪水的明月心一眼,随即很快收回了视线,道:“唐诗已传来了消息,柳随风愿意在决战之日去见公子羽。”

明月心浅浅一笑,忽然望着燕南飞道:“我知道你一直很欣赏柳随风,我也知晓你很愿意和他成为朋友,不过我若要你杀了他,你会如何?”

燕南飞不假思索道:“如若非杀柳随风不可,那便杀了就是,只不过以我的剑法还没有把握杀掉柳随风,一旦没有把握杀了柳随风,便会遭受柳随风无穷无尽的报复,这并非是个很好的选择,他是我在江湖上少数几个不愿意得罪的人。”

明月心又笑了笑,笑得很清雅,很柔和。

明月心道:“你的意思我明白,而且我也没有杀柳随风的意思,即便要杀,也绝非在这个时候杀,可不管如何柳随风想见公子羽,那么你就去见一见他吧。”

燕南飞皱眉道:“你要让他知晓我的身份?”

明月心淡淡道“世上只有一个公子羽,若你是公子羽,那么就没有人是公子羽了。”

燕南飞深深看了明月心一眼,道:“你哪里准备如何安排?”

明月心望着燕南飞道:“我只想问你一件事:你是否准备做好公子羽了?”

燕南飞苦笑了一声:“我要当公子羽是否就必须承受孔雀山庄覆灭的恶名?”

明月心道:“是的,你应当清楚想要得到什么,那就必然会付出代价,你得到了公子羽的身份财富权力地位,那么你必然要付出一些东西,这天底下从来没有免费的东西。”

燕南飞深吸了口气,一双眼睛灼灼盯着明月心,一字一句道:“这些东西我都不想要,我若要得到公子羽的女人,我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明月心浅浅一笑,坐起身立在木桥上,盯着脚下的溪水,轻叹道:“世上永远有个公子羽,但明月心的心中只有一个公子羽,若无公子羽,何来明月心,明月何来心?”

燕南飞忽然变的极其的沮丧,整个人都已仿佛失去了气力,一瞬间仿佛苍老了十岁。

燕南飞也不能不明白一个非常残酷的事实——他这一生注定已经没有法子得到这个他爱得刻骨铭心的女人。

明月并非无心,只可惜明月心只属于那个公子羽,而并非他这个公子羽。

燕南飞居然是公子羽,燕南飞怎么可能是公子羽呢?可明月心这一番对话无疑证明了一件事——燕南飞是公子羽。

燕南飞不是那个公子羽,是一个新的公子羽,而原来的公子羽呢?原来的公子羽是不是已经死了?

这一切似乎又已成为了谜。

可唯一不同的是柳随风知晓了这个谜,虽然这个谜他还没有答案。

燕南飞深深吸了口气,又瞧了明月心一眼,他知晓自己瞧明月心的机会不多了,或许两天后孔雀山庄覆灭的时候,那便是世上无明月心的时候,那个时候他即便想瞧明月心也没有机会了。

可燕南飞也没有瞧太久,燕南飞望着明月心道:“虽然我不希望你能成功,但我还是祝你成功。”

燕南飞说完这句话就走了。

他其实不想走,可不能不走。

他害怕自己一旦决定留下来,就永远走不了了。

他很清楚明月心永远不可能属于他,因此他只好走,只能走,接下来他实在有不少事情需要处理。

这些事情以前他是绝对不会去做的,也不愿意去做,可如今只能去做。

离开了精舍,燕南飞忽然拔出一口匕首,在大腿上狠狠划一刀。

伤口传来一阵阵剧烈的疼痛,可燕南飞已感觉不到了,因为他的心已丢了,丢到了明月心的身上。

一个没有心的人,又如何能感觉到疼痛呢?

白玉京在准备两天后的决战。

长生剑从不轻易出鞘,可白玉京似乎对于两天后的决战没有把握,半夜的时候,白玉京还是拔出了长生剑,盯着长生剑真正出神,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白玉京才缓缓收起了长生剑。

在收起长生剑之前,白玉京之手叹了口气,说了一句话。

这句话是公子羽。

同日同时。

孔雀山庄的山脚的一片林区中出现了一堆火。

一堆大火。

这堆大火前坐着五个人,其中一个赫然是唐诗。

除开唐诗以外,其余四个人,江湖上的人知晓的也实在并不太多,可他们却都是极其有名气的人。

江湖上提起他们的名号,不知道的不多,

他们和唐诗并称为琴棋书画剑!

他们正是公子羽坐下五大高手,为公子羽立下汗马功劳的琴棋书画剑。

可如此寂静的深夜,这五个人却在孔雀山庄山脚下点起了一堆火,坐着,这又是为什么呢?

每个人的神情都很凝重,夜风阵阵,可每个人都感觉不到那股冷,因为这一刻每个人的心都是冰冷的,每个人的身上都流露出着一股比风还冷的杀机。

任何一个瞧见他们的人,都会认为他们已经准备杀人了,已经随时随地都准备杀人了。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唐诗开口打破了这种死寂。

唐诗一开口,一切的焦点都落在了一个人的身上——公子羽。

唐诗道:“我出道江湖三十二年,前面近二十年,杀了至少九十七人,其中有至少三十四人是不应当杀的人,可我还是杀了他们,但自从我跟随公子以后,我从未杀错过一个人。”

唐诗冷冷道:‘我杀人从不分好坏,公子让我杀什么人,我就杀什么人?公子不让我杀人,我就不杀人,可若公子走了,那我什么人都可以杀了,什么事都可以走了,如今既然公子已经走了,那么我要覆灭孔雀山庄。’

这一句话中蕴含了可怕的血腥杀气,甚至可以令听见的人感觉尸山血海扑面而来。

第三十三章、秋凤梧

秋凤梧是秋水清的父亲,也是孔雀山庄前任庄主,自从秋凤梧将孔雀山庄的重担丢给秋水清以后,一直在江湖上游山玩水,若非孔雀山庄出现了这等大事,秋凤梧大概还在孔雀山庄之外。

秋凤梧和白玉京是忘年之交,虽然不过见过几面,但交情不浅。

白玉京要挑战的人正是秋凤梧。

可柳随风忽然发现几乎所有人都忽略了秋凤梧。

秋凤梧这个人本是不应当忽略的,可偏偏所有人都忽略了秋凤梧。

孔雀山庄几乎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已经由秋水清掌管了,秋凤梧极少插手,因此也显得秋凤梧是个边缘人物,可这次决战却是白玉京挑战秋凤梧,因此秋凤梧这个边缘人物也就不再边缘了。

柳随风认为秋凤梧不应当是个边缘人物,即便是个边缘人物,也应当有自己的情绪、思想,可这些秋凤梧居然全部都没有,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柳随风发现这其中存在问题,他甚至认为秋凤梧似乎便是解开这个错综复杂谜题的一条线索,可能是唯一的线索。

柳随风立刻爬起床来,去见秋凤梧。

这个时候已是夜深人静,孔雀山庄上下都已经熄灭了灯火,人都已经入睡了,可柳随风以轻功出现在秋凤梧卧房的时候,秋凤梧的卧房居然还亮着灯火,而且最不可思议的是大门居然还开着,似乎是在等待某个客人。

柳随风下意识停下了脚步,可屋中已传出了秋凤梧那略显沙哑的声音:“既然决定来了,为什么有迟疑不进来呢?”

柳随风立定的脚步再一次迈了出去,走进了房间。

屋中只是点着三支蜡烛,因此这个宽敞的屋子还是显得很暗,但也足以让柳随风瞧见秋凤梧的身影。

秋凤梧从始至终是背着柳随风坐着的,秋凤梧坐在一个蒲团上,面向一尊玉佛,手中捏着一圈佛珠,似乎刚才的话语根本不是秋凤梧倒出来的。

柳随风在门前就停下了脚步,望着秋凤梧。

“庄主知道我会来?”

秋凤梧声音中已带上了笑意,道:“你一定会来,因为你是个聪明人,聪明人喜欢怀疑,而怀疑自然也就不能不进行验证。”

柳随风道:“庄主知道我要验证什么?”

秋凤梧道:“你大概想验证我和白玉京之间是什么干系,白玉京是不是真心想和我决战,还是因为白玉京受到了公子羽的威胁,因此才想和我决斗,不知道我说的对不对?”

柳随风不能否认。

“这的确是我想要验证的事情,不知道庄主是否可以给我答案?”

秋凤梧听完这句话终于转过身来了,露出了一张清癯的面孔,微笑望着柳随风,问道:“你的答案是什么?”

柳随风道:“我的答案是白玉京会答应和庄主决斗,原因绝非是因为袁紫霞,因为在我的记忆中白玉京不是个肯被人威胁的人。”

“即便是为了心爱的女人也不例外?”

柳随风微微一笑:“白玉京是个非常有法子的人,我相信他是有其他法子解决这件事情的。”

秋凤梧重重叹了口气:“看来你实在是很了解他,他的确是个很有法子的人,因此你的推断没错,白玉京和我决战其实并非是因为袁紫霞。”

柳随风的眼睛已在发光,他发现自己似乎已经接触到了事情的真相了。

“不是为了袁紫霞,是为了什么?”

秋凤梧露出了一抹神秘的笑意,轻声道:“不是为了袁紫霞,自然是为了公子羽,白玉京自然是为了公子羽而和我进行决战,除开公子羽以外,你认为还有什么人呢?”

柳随风沉默了下来。

秋凤梧也不说话,只是望着柳随风。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柳随风摇了摇头到哦:“庄主的意思我不太明白。”

“你其实不用太过于明白。”秋凤梧道:“事情很快就要水落石出了,你又何必现在明白呢?两天后,一切都将水落石出了。”

柳随风知道他已经不可能在问下去了,因为秋凤梧也已绝对不会在给他答案了,如今他又多了一个正确的消息——白玉京果真不是因为袁紫霞和秋凤梧交手,可为什么是为了公子羽呢?

难不成白玉京和昔日的孟星魂一样,因为欠了公子羽一个人情,因此不能不用一件事情来还,因此白玉京为公子羽做出了这件事?还是其他的原因呢?

柳随风知晓秋凤梧不会在回答自己了,可柳随风还是忍不住问了一个问题,柳随风道:“公子羽为什么一定要覆灭孔雀山庄?”

这个问题明月心其实已经给出了答案,可柳随风问了秋凤梧这个问题。

果然秋凤梧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秋凤梧已转过身去,捏着佛珠,沉默不语。

柳随风知晓他已经不适合立在这里了,因此他只有离开。

今日他从秋凤梧这里得到了一些讯息,可远远还不够,他相信秋凤梧藏匿着一个秘密,一个关系这件事情的秘密,可这到底是什么秘密呢?

柳随风是皱着眉头离开卧房的,可走出院子的时候,柳随风的眼睛居然有开始发光。

如果有人瞧见柳随风,就会发现柳随风居然盯着地上的落叶怔怔出神。

落叶有什么好瞧的呢?

柳随风终究还是离开了,但柳随风离开不久以后,一个高大强壮的老人大步流星走进了屋子。

秋凤梧已在这个老人走进屋中的时候已站起身来,脸上露出了非常灿烂的笑容。

随后秋凤梧居然狠狠和老人拥抱起来了。

秋凤梧微笑望着老人道:“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

老人笑了笑:“我本以为我们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见面了,没想到你居然派人来找我。”

秋凤梧摇了摇头,叹道:“你就是那种不喜欢访友的人。”

老人笑了笑:“我的确是这种人,而且我和双双已经过惯了平凡的日子了,不想再牵扯江湖上的恩怨,何况我不想再弄丢孔雀翎了。”

秋凤梧笑了笑。

老人却已经收敛起了笑容,盯着秋凤梧道:“看来你的苦心还是白费了。”

秋凤梧淡淡道:“现在下结论还为时尚早,一切都等两天后我和白玉京的决战吧,我也想知晓长生剑到底能不能破得了孔雀翎。”

老人摇了摇头,他什么也没有说了,只是伸出了手。

两只手紧紧握在了一起,正如昔年一样。

第三十四章、秘密与行动

每个人都藏匿着秘密,有些秘密是绝对不能和人分享的,而有些秘密在某段时间内是绝对不能泄露出去的,如今孔雀山庄上下人人都藏匿着秘密,甚至于连傅红雪也一样。

傅红雪发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虽然如今孔雀山庄实在发生了不少奇怪的事情,可这些奇怪的事情加起来都比不上一个人——柳随风。

在傅红雪看来柳随风的确是个奇怪的人,一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

自从来到孔雀山庄以后,柳随风一直都没有闲着,四处进行各种各样的资料收集与调查,特别是在白玉京秋凤梧订下决战以后,柳随风几乎就攥紧了孔雀山庄收藏武林人士资料的藏书室,足足呆了一整天才出现。

傅红雪发现柳随风变的非常奇怪的。

原本柳随风眼中是带着凝重情绪的,即便是笑得时候,也一样,可柳随风走出藏书室的时候,柳随风眼中的凝重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轻松与自在,似乎所有的难题都迎刃而解了。

傅红雪忍不住思忖:难不成柳随风已得到了答案?已经知晓如何解决孔雀山庄的危机?

可柳随风似乎根本没有这方面的主动,也并未在此之后说出解决孔雀山庄危机的办法,似乎柳随风已经想开了,因此开始心灰意懒了。

这实在是很奇怪的事情,在傅红雪的印象中,柳随风绝不是个如此轻易放弃的人,可柳随风为什么有这种表现呢?

很快决战之日来临了。

清晨时分,唐诗就出现在孔雀山庄大门口。

孔雀山庄的仆人询问唐诗的来意,唐诗只说了柳随风三个字,柳随风得到消息以后,便立刻见了唐诗。

傅红雪也随柳随风一道,因此柳随风和唐诗的对话,他都能听得非常清楚。

柳随风望着唐诗,微笑道:“你是不是已经准备带我去见公子羽了?”

唐诗点头:“公子在山脚下的酒肆等你。”

他似乎害怕柳随风不知道是那间酒肆,唐诗补充道:“你斩断杨无忌右手的那间酒肆,如今杨无忌的坟也安置在哪里。”

柳随风又笑了笑,道:“你似乎不准备带我去?”

唐诗望着柳随风:“你需要我带你去?”

柳随风点头:“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带我去。”

唐诗叹了口气:“看来你还是对我不放心。”

柳随风只是笑了笑,并未说话,望着唐诗。

唐诗做出了一个请的动作,显而易见准备和柳随风同行了。

柳随风没有立刻走,而是转身望着傅红雪道:“白玉京、秋凤梧这一战才是最关键的地方,你不应当在这个时候离开孔雀山庄。”

这是实话,也是事实,因此傅红雪只有留在孔雀山庄。

柳随风说完以后,便随着唐诗下山了。

傅红雪望着柳随风的身影,忽然生出了一种感觉:“柳随风似乎已经洞悉一切了,可柳随风既然洞悉一切了,为什么什么都不做呢?”

傅红雪想不明白,也只能不去想了。

正如柳随风所言,孔雀山庄是不能出现半点意外的。

山下。

袁紫霞要和白玉京分别。

袁紫霞和白玉京分别的原因很简单。

白玉京要和孔雀山庄老庄主秋凤梧交手,白玉京和秋凤梧交手本就理亏,如若这种事情她还跟在白玉京身侧,只能让白玉京分心,因此她只有和白玉京分别。

“我在这里等你,等你下山。”袁紫霞甜甜笑着。

白玉京却摇头:“你不用在这里等我,你可以和我一同上山。”

袁紫霞很少有不笑的时候,笑本就是袁紫霞最可怕的武器,袁紫霞也正是用笑俘虏额白玉京,可这次袁紫霞没有笑了,而是板着脸望着白玉京道:“今天是你和秋凤梧决斗的日子,孔雀翎又是天下第一暗器,你对这场决战没有半点把握。”

白玉京在笑,笑着道:‘正是因为我对这场决斗一点把握也没有,因此我必须要带上你,你能给我信心。’

袁紫霞望着白玉京,面上忽然露出了一种非常古怪的神情。

白玉京笑得更愉快了。

他一把拉住袁紫霞的手,就朝着客栈外走去,

他要带袁紫霞上山,这可不是说说而已,而是真要去做。

袁紫霞没有挣扎。

这一刻袁紫霞终于可以肯定一件事了——这场决战绝对不是她想象中那样的决战,这场决战绝对不简单,可这到底是一场什么样的决战呢?

袁紫霞开始露出了好奇。

柳随风下山、白玉京上山,同时公孙屠、俞琴、萧剑、顾棋、吴画以及一干高手也开始行动了。

公孙屠原本是孔雀山庄的客卿,对于孔雀山庄虽然不算是了若指掌,可也差不了多少。

公孙屠知晓孔雀山庄有一条非常隐秘的小道,这条小道直通半山腰,而他要做的事情,便是带着俞琴、萧剑等十九人登上孔雀山庄,等待时机覆灭孔雀山庄。

孔雀山庄只要覆灭,那他便是公子羽的人了。

公孙屠原本就是个极其小心谨慎的人,这次更小心谨慎了。

这一路上没有出现任何意外,他们成功摸到了半山腰,只需要登上那条秘密的小道,便可以出其不意杀上孔雀山庄。

公孙屠望着小道,残酷狰狞的面庞上已露出了颇为得意的笑容。

可公孙屠没有注意到俞琴、顾棋、吴画、萧剑以及带来的一种高手,他们的眼神极其的冷酷,居然一点情绪也没有。

他们虽然是来做同一件事的,可居然是截然不同的情绪。

唐诗不在,发号施令的人是俞琴。

俞琴在半山腰上只发布了一条命令,等白玉京登山。

这条命令很好解释,白玉京登上孔雀山庄的时候,正是他们秘密登上孔雀山庄的时候。

公孙屠对于这条命令非常满意。

虽然他们已经将孔雀山庄布下的各种暗哨以及消息渠道了解的非常清楚,避开的也没有什么破绽,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公孙屠不希望这期间出现任何意外,因此当孔雀山庄所有人视线都落在白玉京身上,这自然是最好登山的时候。

因此他们只有等了。

这个时候,明月心也已在等。

可明月心也不知道等来的到底是什么?但不管等来的是什么,明月心都心甘情愿的接受。

因为终于到了收官的时候了。

第三十五章、柳随风与燕南飞

溪流在柳随风脚下流过,柳随风身在一片岩石上,抬头就可以望见山腰上的孔雀山庄,唐诗将柳随风带到这片林木茂密的地方,就停下了脚步,而不远处则是酒肆。

这是柳随风第三次抵达这间酒肆,柳随风也希望是最后一次。

柳随风望着做出请动作的唐诗,忽然道:“你是不是已经准备上孔雀山庄了?”

唐诗愣了一下,没有想到柳随风会问出这句话。

而这个时候柳随风、唐诗都可以瞧见白玉京、袁紫霞已在登山,而且白玉京也瞧见了柳随风,微笑对柳随风招了招手,柳随风也招手回应。

白玉京并未走过来,而是继续朝着孔雀山庄而去。

唐诗也收回了视线,点头道:“秋凤梧虽然在江湖上出手的次数并不多,可任何人都知道孔雀山庄历代庄主绝非浪得虚名之辈,若真如此,也不可能守住孔雀翎这件重宝,而白玉京又是武林中最负盛名的剑客之一,这场约战,但凡是江湖人都不愿意错过。”

柳随风又笑了笑,笑容和刚才没有什么不同,可唐诗忽然感觉柳随风的笑容说不出的奇怪,但具体那里奇怪,唐诗也一时间说不上来,唐诗只听见柳随风挥了挥手:“我知道你登孔雀山庄并非为了瞧这场决战,既然你不愿意告诉我,那就不用说了,现在你可以走了,我也要去见公子羽了。”

柳随风果真没有问了,朝着酒肆走了过去。

唐诗望着柳随风的身影,沉默了一会儿,他脑海忽然浮现了一个念头:“柳随风是不是知晓了计划?柳随风若知晓了计划,那秋凤梧等人是不是有了防备?”

可这个念头很快被唐诗掐灭了,他的眼中已经流露出了视死如归的神情了,不管对手是不是知晓了计划,他们也都要出手了。

何况他们这次出手以后,并未打算再活下来。

唐诗转身,飞奔上孔雀山庄,要和俞琴、顾棋等人汇合。

今日是一场大杀,今日或许也是他们琴棋书画剑五人的最后一场大杀。

院中果真有了一座坟,新坟。

墓碑上果然刻着杨无忌的名字。

柳随风在杨无忌的墓碑前停顿了一会儿,随即转身。

柳随风不后悔杀了杨无忌,杨无忌要杀他,他就杀了杨无忌,这本就是很简单很正常的事情,可瞧见杨无忌墓碑的时候,柳随风也会流露出一种无奈,如若杨无忌不出手,或许他也会放过杨无忌。

可念头一转,他明白杨无忌无论如何都会出手,即便杨无忌不出手,那么杨无忌也非死不可!

原因无他,因为杨无忌在这次计划之中,本就是死人一个。

不但杨无忌是死人,柳随风相信公孙屠也一定会成为死人,或许萧四无也一样。

“你来了。”

酒肆门槛前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出了一个醉鬼。

这个醉鬼不是别人,正是燕南飞。

燕南飞似乎已经喝了不少的酒,面色比起平日的时候要红润许多,脸上的笑容也愉快了许多,至少在孔雀山庄的时候,燕南飞是极少笑的,即便笑起来的时候,也令柳随风感觉一种说不出的勉强。

可如今燕南飞笑得很洒脱,很自然,给人感觉似乎已将一切事情都已经解决了,弄个尘埃落定了。

燕南飞望着一点也不惊讶的柳随风,微笑问道:“你似乎知道我会来?”

柳随风点了点头:“我大概能想象得出你应当是公子羽。”

燕南飞又笑了笑,笑着将喝了一口的酒坛丢给柳随风,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公子羽?”

柳随风仰头灌了口酒道:“你自然不是沈浪弟子公子羽,但你应当是如今的公子羽。”

“为什么?”

柳随风悠然道:“因为我不但已经见过了白玉京,也见过了秋凤梧,因此我大概能知晓这其中的一切了,或许我知道的事情远比你还要多。”

柳随风将酒坛丢给燕南飞。

燕南飞已经站起身来,又灌了一口酒,叹道:‘虽然我不太相信,可我愿意相信你,何况现如今我有许多的时间听你道出事情的来龙去脉。’

柳随风道:“我也有很多的时间陪你瞧这场好戏上演,只不过这场好戏或许比你意料之中还要精彩。”

“为什么?”

柳随风道:“你眼中的好戏,其实是你和明月心上演的独角戏,而我眼中的好奇却是明月心、公子羽、秋凤梧上演的好戏,一个人的独角戏固然精彩,但还是比不上三个人。”

燕南飞愣住了,怔怔望着柳随风,随即又笑了起来。

他伸手拍了拍柳随风的肩膀:“看来你看到的好戏,的确比我瞧见的好戏要精彩,因此我们实在要喝不少的酒了。”

柳随风指着酒肆:“幸好这里是酒庄。”

柳随风、燕南飞走进酒肆。

无论柳随风也好,燕南飞也罢,他们都很清楚当他们来到这间酒肆的时候,一切的事情即便和他们有干系,但也变成一点干系也没有了。

他们来到这间酒肆,也就注定只能冷眼旁观孔雀山庄的风云了。

此时此刻白玉京已出现在孔雀山庄大门前,秋凤梧立在石阶最高出迎接白玉京,两人相视一笑。

同日同时但不同地。

俞琴、顾棋、吴画、萧剑、公孙屠、萧四无等共计十九人也已暗中抵达了孔雀山庄,他们也等来了唐诗。

俞琴望着唐诗:“可以动手了?”

唐诗点头:“可以动手了。”

公孙屠正摩拳擦掌,要大干一场,可在这一刹那公孙屠瞧见了一道剑光闪过。

他看见萧剑忽然拔出了剑。

公孙屠立刻感觉到了危险,公孙屠下意识闪避,可他的闪避动作还没有出来,剑就从他的后背刺出,一截剑尖出现在了他的小腹。

公孙屠瞪大眼睛盯着萧剑,很不可思议,不敢相信。

一侧的萧四无面色也已经泛白,一只手死死握住薄如蝉翼的飞刀,飞刀要出手,可没有法子出手,因为顾棋用那下棋的手握住了萧四无的手,而且吴画也用一根食指抵住了萧四无的脖颈,萧四无根本没有法子出手。

萧四无只听见萧剑以一种很冷淡语气说道:“我知道你很不明白,我知道你恨不得要杀了我,放心,我做完这件事情很快就会来陪你,到时候你无论怎么对我都可以。”

萧剑缓缓拔出了剑,用一块红色的绸布擦去了剑上的鲜血。

第三十六章、决战

燕南飞说:“我很喜欢下雨的时候,有时候我甚至会一个人不撑伞,在雨中带上一整天,即便是得了风寒也不在乎,你知不知道为什么?”

柳随风知道。

“因为你喜欢的不是下雨的时候,因为你难以忘记下雨时候遇上的一件事情,因此你爱上了雨。”

燕南飞为柳随风斟上一杯酒,又笑问道:“那你知不知道我又为什么爱上雨?”

柳随风也知道。

“明月心。”

燕南飞放在嘴边的酒水停了下来,过了半晌才点头叹道:‘是的,我爱上了一个本不应当爱上的女人,我也爱上了一个我永远不可能得到的女人。’

柳随风盯着手中的酒杯,淡淡道:“因为明月心从始至终都是公子羽的女人,也因为明月心从始至终心里只有公子羽一个人,因此你自然是得不到他的。”

燕南飞不说话了,只是一连对着自己灌酒,一口气就灌下了三杯酒,终于点了点头。

燕南飞又笑了起来,不是那种很苦涩的笑,而是很愉快的笑,愉快的令人感觉说不出的心酸难受。

过了许久,燕南飞才回复了平静,燕南飞凝视柳随风:“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一切?”

柳随风摇了摇头:“至少我知道你、明月心虽然要覆灭孔雀山庄,可你们真正的目的绝非是为了覆灭孔雀山庄而覆灭孔雀山庄,而孔雀山庄是否覆灭,其实也已根本不取决于你们,甚至也不取决于秋凤梧白玉京他们,而只能取决于一个人。”

“什么人?”

柳随风一字一句道:“公子羽。”

燕南飞点头,轻叹道:“是的,只有公子羽才能挽救孔雀山庄,也只有公子羽才能毁灭孔雀山庄。”

燕南飞是公子羽,可并非是沈浪传人,昔日江湖上下所有人都为之顶礼膜拜的公子羽,而只有那个公子羽才能做到这一切。

——这是一场厮杀,一场一旦开始,就必须分出胜负乃至于生死的厮杀。

白玉京见到了秋凤梧,秋凤梧也见到了白玉京。

这一刻两人眼中也只有彼此了,其他任何人都已不存在了。

白玉京握着长生剑,而秋凤梧也带上了孔雀翎。

他们已经准备一战了。

可他们却并不想一战。

他们是朋友,是忘年之交,他们宁愿坐下来喝个三天三夜不醉不归,也不愿意进行比斗。

他们不在乎胜负输赢,他们甚至也不太在乎生死,可他们绝不希望彼此死在彼此的手上,这是他们绝不愿意瞧见的事情,可今日这一战,他们偏偏不能不一战。

今日这一战,他们也不可避免了。

他们一旦交锋,那势必将毫无保留,或许是白玉京死,或许是秋凤梧死。

这虽然都是他们不愿意见到的,可如今他们也不能不面对了。

剑在鞘中,虽然还没有拔出,可白玉京已流露出了一种天倾地覆般的可怕剑意,

秋凤梧高立在石阶之上,却已如泰山之巅,沉浑巍峨,势压天地。

两人虽然都不愿意出手,可他们都已经准备出手了,也已经准备进行一场生死之间的搏杀。

没有任何人能想象得出这一场决斗来的如此之快,没有人想象得出秋凤梧、白玉京一句话也没有说,就准备开始交锋了,这种事情即便是明月心也想象不出,可明月心也只是冷眼旁观而已。

孔雀山庄是否覆灭,她不在乎。

白玉京、秋凤梧是否会死,她也不在乎。

甚至于她是否会死,这她也不在乎了。

她几乎已经不在乎世上的一切人事物了,可也只是几乎。

她这一生还在乎一个人,一个或许即便来生也忘记不了的人——公子羽。

她也只在乎公子羽了。

明月心深吸了口气,望了一眼四周,她的眼神温柔如月光,可也寂寥如月光,她静立在孔雀山庄前,开始变的说不出的飘渺,也说不出的寂寞,甚至于空洞了。

忽然明月心笑了笑,笑得更空洞,也更寂寥了。

人都已经退避开了,宽敞的孔雀山庄山门,成为了白玉京、秋凤梧的战场,或许也将成为他们血染之地。

白玉京、秋凤梧对视之中,白玉京忽然一笑。

一笑惊艳如蔚蓝天空闪过了七彩云,随即便是惊艳。

笑容惊艳,剑光更惊艳。

一笑之后,便是剑出。

剑出如江潮掀起了惊天波澜,一股磅礴的青色剑流猛然袭杀袭至。

此时此刻白玉京、秋凤梧相距还有近八丈,可剑流已袭杀而至,威力空前巨大。

观者无不变色,没有任何人能想得到白玉京的剑术修为居然已达到如此高深的境界,居然能在如此远距离出剑,而且足以杀人。

秋凤梧面色不变,右手衣袖清扬,一股平和力量随即涌现,将可怕的剑流消弭于无形。

与此同时后秋凤梧身躯漂立半空,猛然至石阶上俯冲而下,如一道电光蓦然冲至白玉京面前,一记右掌带着开山裂石之威狠狠印在白玉京胸膛。

“好掌法。”

白玉京蓦然一笑,手中长生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挡在身前,夹住了那一沉猛霸道的一掌。

随即手臂一阵,剑光如星雨高天飘洒而下,随即便如水银泻地式般朝着秋凤梧发起了无孔不入的袭杀。

白玉京高立半空,俯冲而下,可人仿佛已静止在了半空,但却出现了无数口长生剑从四面八方各种方位施展可怕至极的剑招剑势。

秋凤梧不动如山,只见双手拂动之剑,便挡住了万千剑式,全身上下已化作了铜墙铁壁,坚不可摧,牢不可破。

两人交锋之起,便已掀起了狂暴飓风。

孔雀山庄山门都是用极其坚固的白玉岩而成,可两人交锋却使得无数岩石碎裂,碎石半空飞滚流转;而最令人不可思议的是秋凤梧与白玉京招式相对之时,双脚已不停深陷,陷入了坚硬的岩石之中,渐渐把身不出。

两人甫一交锋,就已各施绝技,这场决战就已陷入了难解难分,生死胜负都系于一招之间的紧张局面。

此时此刻,唐诗、俞琴、顾棋、萧剑等人也已暗中登上孔雀山庄,要血洗孔雀山庄了。

第三十七章、神秘老人

“阳光明媚,今天是个杀人的好天气。”

唐诗憨厚一笑,笑得实在憨厚极了。

俞琴也笑,笑着把玩手中的小刀:“夜黑风高才是杀人的好天气,阳光明媚不适合杀人,老三,你不会吟风弄月,就不要丢人现眼。”

顾棋摇了摇头:“不管今日是不是杀人的天气,是不是杀人的时候,我们都要杀人,杀了人以后,我们都要杀自己,因此也没有什么干系了。”

“不错。”萧剑提着带血的剑,淡淡道:“现在我们可以杀人了。”

“是的,现在,我们可以杀人了。”吴画叹了口气,他脱下了那被笔墨染上的袈裟,大步流星走在最前头。

他是五个人中看上去最疯癫的一个,但也是一旦杀起人来,便六亲不认的一位,如今他也已准备动手杀人了。

没有言语了,言语也已经没有任何用处了,接下来便是厮杀。

萧四无知晓这些人的身上都怀揣着一个天大的秘密,可如今他也已经不去理会了,他提着飞刀,也已经准备杀人了。

他也是个不太在乎人命的人。

对于人命他一向不太在乎,他只知道他欠公子羽的,因此为公子羽杀人,覆灭孔雀山庄这是他为公子羽做的第一件事,也是唯一一件事,自此以后,他和公子羽两不相欠。

他们一行人从后山等上孔雀山庄,登上孔雀山庄的时候,四周寂静无人,但随着他们走上断崖,就瞧见了一个人。

一个正在扫地的老人。

萧剑提起了剑,他要杀人。

剑光一闪,萧剑原本和那个扫地老人还有十七八步,可这一闪之剑,萧剑与剑就出现在老人面前。

一剑从老人的身体中刺了过去。

萧四无皱起了眉头。

他不厌恶杀人,只不过杀这样的老人,他还是看不过,可公子羽的命令便是杀死所有孔雀山庄的人,他只能看,只能适应。

剑光一闪,可并未出现血光。

这一剑明明从老人的身体刺过,这个老人居然没有倒下,居然也没有流血,甚至还旁若无人的继续扫地,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有人要是杀自己,也没有注意到要杀自己的人居然自己身后。

每个人都震惊住了,最尊敬的还是萧剑。

萧剑想象不出这一剑明明刺穿了老人的身体,为什么老人没有倒下,但如今看来只有一个解释,老人在那电光火石之间以一种快到不可思议的身法避开了这一剑。

萧剑眼中一闪而过狠厉之色,反手一剑削向老人的脑袋。

这一剑比刚才那一剑更快了,甚至连剑光都瞧不见,剑也瞧不见,就对着老人的脑袋斩去,这一剑要斩断老人的脑袋。

这一剑是萧剑成名于江湖的绝技,无形剑。

这一剑的速度快到了极致,而且在加上奇巧的剑招,因此剑出的时候几乎无形无相。

这些年间,萧剑又在公子羽的提点之下,继续完善这一剑,以至于这一剑的威力更是可怕到了不可思议。

一剑挥出,甚至对手连萧剑如何动作都瞧不见,对手便死了。

这一剑挥出,萧剑松了口气,他听见了老人头颅斩断的声音。

可很快萧剑就凝重起来了,他发现剑上没有鲜血,老人的头颅还在身上,这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还在低头扫着地上的石子落叶,似乎还是什么都看不见听不见一样,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已在生死间走过了两回。

萧剑的面色已苍白无比,一提脚,便和老人拉开距离,退回到了唐诗身侧,剑光灿灿,直指老人,冷声道:“阁下是什么人?”

老人继续打扫落叶、石子、砂砾,似乎根本是个聋子,没有听见萧剑的话。

每个人都感觉这是个非常邪门的老人。

他们纵横江湖多年从未瞧见过如此邪门的人,如若平时他们已经退了,可这一次他们每个人都没有退。

唐诗、俞琴、顾棋、萧剑、吴画、萧四无对视一眼。

唐诗暗下命令,除开六人以外的,其余十二位高手,瞬间出手,袭杀那个老人。

唐诗、俞琴、顾棋、萧剑、吴画、萧四无六人也在那十二人出手以后,也出手,朝着老人袭杀而去。

他们很清楚,若不杀掉这个老人,那他们势必没有法子覆灭孔雀山庄。

这本就是一场你死我活的交锋,这期间没有第二种可能。

唐诗所带来的都是一流高手。

这十二位一流高手,也都是公子羽的得力下属,更是他们的得力下属,他们每个人都有各自的绝技,本事了得。

而且最可怕的是这十二人可以相互配合,形成阵法,将自身的实力提升数倍而不止,江湖上极少有人能挡得下这十二人的联手一击。

可唐诗、俞琴等人却并不认为万无一失。

因此唐诗、俞琴、萧剑、顾棋、吴画以及萧四无也一同出手。

萧四无发出了他的飞刀。

萧四无的飞刀虽然已不是飞刀一出,便必死无疑了。

可萧四无的飞刀却还是公子羽只逊色于小李飞刀的飞刀。

这是一门绝技。

此时此刻萧四无更是将这门绝技施展到了极限。

这一刀萧四无没有如昔日和杨无忌、公孙屠联手一样有三分保留。

这一击根本没有任何保留,朝着老人袭杀而去。

唐诗、俞琴、顾棋、萧剑、吴画以及其他十二位高手为萧四无制造机会,使得萧四无的出手更加是如虎添翼,得心应手。

萧四无出手那一刻,便已自信飞刀必定得手,一旦击中,必死无疑。

飞刀破空,虚空都发出撕裂般的声音,尖锐的风声伴随着变幻莫测的刀式,飞刀袭向老人咽喉。

而这个老人似乎根本没有瞧见有人对他出手,仍旧在地上打扫。

十二名杀手袭杀而至,组成阵法的时候,老人打扫的动作还是没有停,但却用扫帚重重扫了一下地上的石子、树叶。

这一刹那间便有七个石子,十三片树叶从地上飞腾而起,设想十二名一流高手袭杀的方位,这十二人招式还没有发出,噗通一声便倒在了地上,萧剑、顾棋、俞琴、吴画、唐诗的杀招也已袭杀而至了。

可这个老人只是随手一挥扫帚。

扫帚上射出三根茅草,便将公子羽坐下五大高手瞬间击飞。

老人叹了口气,微微一低头欧,一头白发随即横扫,将穿云破月般袭杀而至的飞刀瞬间击落。

十八位高手形成的合杀绝招,居然在一刹那被人轻描淡写破解了。

每个人都呆若木鸡,不可置信望着这一幕。

他们不敢相信,可也不能不信。

第三十二章、推断与曙光

唐诗喜欢杀人,但俞琴不喜欢。

俞琴喜欢弹琴,他的琴艺高超,几乎算得上无双了。

因此对于唐诗的话,俞琴只是叹了口气道:“我不喜欢杀人,如若可以,我想将所有的时间用在弹琴上面,这个世上除开与琴有关的事情以外,已没有任何事情值得我快活了。”

俞琴是个年过半百的男人,不过因为保养的很好,看上去最多也不过四十上下的样子。

俞琴穿着很简单随便,但绝不破旧,而且俞琴这个人给人一种很风雅的感觉,仿佛如魏晋名流,洒脱而不羁。

其实知晓俞琴的人都知道,俞琴是个不太喜欢打扮的人,而且嗜琴如命,昔日俞琴便曾创下过为了寻琴艺名师,便干了三千里路,只为听天山之巅的旷远琴师弹奏一曲。

只不过在公子羽门下以后,俞琴不能不讲究一些,因为公子羽不喜欢邋遢的人,因此无论什么人在面对公子羽的时候,都必须整整齐齐干干净净。

公子羽从来没有在这方面下达过命令,可每个人都不约而同这样做,即便是最不修边幅的俞琴也一样。

唐诗盯着眼前这个比自己更适合称为唐诗的风雅琴师,一双眼睛中已冒出了猩红的光,在火光的照耀下,显得更加嗜血而邪恶。

唐诗沉声道:“你不赞同这次行动?”

俞琴点头:“我的确不赞同,我相信公子也绝不会赞同这次行动,但我还是要做这件无聊的事情。”

俞琴露出了一种很温和的笑容,声音也很柔和,淡淡道:“在俞琴的心中,只有一个公子羽,这个公子羽若没有了,那还要俞琴干什么?这件事以后,我只希望你们能为我准备好一座坟地,一块墓碑。”

唐诗神情动容:“你的意思是?”

俞琴淡淡道:“世上既然没有公子羽,自然也没有俞琴。”

唐诗沉默了,过了半晌才道:“孔雀山庄覆灭以后,我会向公子请罪,到时候我会为你做成这件事。”

俞琴长身而立,对着唐诗拱手施礼:“多谢。”

一句多谢,已不用任何的言语了。

还有三人,分别是顾棋、吴画以及萧剑。

顾棋是五个人中年纪最大的一个,吴画是个和尚,而萧剑看上去是个风度翩翩的侠客。

三人的年纪都已在四十以上。

三个人虽然并没有表示自己的观点,可他们的眼神都已带着一种说不出的绝然,显而易见,他们也已经下定决心要做这件事情,无论什么人也休想阻挡他们的行动了。

俞琴、顾棋、唐诗、吴画、萧剑。

公子羽门下五大高手都出动了,他们此行来到孔雀山庄的目的只有一个,覆灭孔雀山庄。

他们因这个目的而来,而且他们每个人都在准备覆灭孔雀山庄以后,自我了断,以谢公子羽。

这五人都是江湖上叱咤风云的人物,都是追随公子羽身侧已久的人,他们对公子羽忠心耿耿,为公子羽命令是从,可为什么这五人忽然要做出公子羽绝不愿意瞧见的事情呢?

而且他们一旦做成这件事,那就要付出性命的代价,可他们为什么还要去做呢?而且施行的如此坚决?

为什么燕南飞成为了新一代的公子羽,原来的公子羽去哪里了呢?

明月心此行策划覆灭孔雀山庄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还有白玉京对秋凤梧出手,是因为袁紫霞被威胁,还是有其他的原因呢?

这一切的一切都纠缠在了一切,成为了一个难以解开的谜题,现如今能让这个谜题解开的方式,似乎也只有等到两天后秋凤梧、白玉京的决战了。

“我们既然没有任何人反对,那么便在两天后覆灭孔雀山庄,这一天正好是白玉京、秋凤梧决战的日子,我们有公孙屠提供的秘密渠道,必然可以悄无声息抹上孔雀山庄,杀孔雀山庄一个措手不及。”唐诗沉声道。

俞琴淡淡一笑:“我只有一个要求,除开明月心、燕南飞以外,所有人都格杀勿论。”

俞琴不喜欢杀人,可他的出口却比唐诗更加血腥。

吴画、顾棋、萧剑没有任何意见,铲除孔雀山庄的行动就这样定下来了。

柳随风躺在床上,望着墙壁上的通风口,瞧着天上的月光。

自从入隋以来,柳随风已经很少仔细思忖过了,倒不是柳随风可以不去思忖,而是因为许多事情根本不值得他去思考,根本没有必然让他绸缪,可如今这件事情柳随风知道已经不能不思忖了。

还在孔雀山庄路上的时候,柳随风就感觉到了一种阴谋的气息,时至今日,仍旧如此,而且阴谋的气息更浓重了。

现如今的一切表面上看上去都已经水落石出了,但柳随风隐隐有一种感觉,感觉这表面上的事实之下其实隐藏着令一个真正的目的,可到底是什么目的呢?

柳随风思忖不出,但柳随风闭上眼睛以后,就想到了两个人燕南飞、明月心。

柳随风一直都在怀疑燕南飞、明月心。

虽然种种事实证明燕南飞、明月心实在不用怀疑,如若两人是公子羽派遣覆灭孔雀山庄的人,那两人早就已经杀死秋水清甚至除掉秋凤梧了,孔雀山庄也便自此覆灭了。

可两人偏偏没有理由秋水清的信任做出这些事情,反而处处绸缪,使得孔雀山庄有了一些对抗公子羽的资本。

这两个人实在不应当怀疑,可柳随风敏锐的认为这两个人值得怀疑,但具体是什么,柳随风说不上来。

明月心也好、燕南飞也罢,似乎从来没有露出任何破绽。

柳随风长长叹了口气,又一次闭上了眼睛,他忽然浮现了白玉京手中的那个玉镯。

那个玉镯是袁紫霞的玉镯,而玉镯是公孙屠交给白玉京的,那证明公孙屠唐诗掌控着袁紫霞,故而白玉京不能不听从唐诗的命令。

想到这里,柳随风脑海忽然浮现了一个念头,一个颇为惊人的念头:白玉京真会乖乖会被人威胁吗?

这个念头浮现的一刹那,柳随风下意识得出了一个结论:不会,白玉京绝不会受人威胁,曾经有人威胁过白玉京,都失败了,这次白玉京难道会受公子羽威胁?

可白玉京看上去似乎明明已经受了公子羽威胁,因此白玉京才会和秋凤梧一战。

可换而言之,倘若白玉京不是受了公子羽威胁,而和秋凤梧一战,那么白玉京为什么要和秋凤梧交锋呢?难道仅仅是为了证明长生剑是七种武器之首,可以破孔雀翎?

原本一切的问题都在黑暗中,但现如今柳随风瞧见了一道光。

他隐隐感觉,这才是问题的最关键地方。

这个时候柳随风忽然发现了一件事——他忽略了一个人,一个最不应当忽略的人。

这个人就是秋凤梧。

第一章、不是人的人

傅君婥喜欢下雨天。

无论雨有多么大,雨有多么急,她都喜欢在雨中舞剑。

曾经年少时候的她曾认为雨是上天流下的眼泪。

长大一些以后,傅君婥还是喜欢下雨。

他第一次杀人以后便目睹了一场大雨。

大雨洗去了剑上的鲜血,也洗去了满身的血腥,因此她如何能不喜欢雨呢?

曾经她也思忖过,如果能不杀人那要多好啊!可傅君婥也清楚这个世上总有些人是必须要杀的,总有些人是不能不杀的,面对这些人这些事情就只有杀,只有杀了,才能将事情彻底的解决。

可傅君婥也清楚,面对有些人有些事,即便杀了也没有用。

有些人有些事,本就不是杀就可以解决的。

她一直都在杀人,可从未被人追杀过,但自高丽抵达中土大隋以后,她遭遇上了一次追上,一次前所未有的追杀。

她终于也尝到了被追杀的滋味了。

这的确不是什么好滋味。

可不管好也好,坏也罢,她也不在乎,她只是想提着剑回到高丽,见到师尊弈剑大师傅采林,可这不是简单的事情,甚至算得上是极其困难的事情。

以前对这种事情她一向很有把握,可如今一点把握也没有了。

她的剑术造诣自高丽抵达大隋以后,愈加的超尘出俗,可她的对手也愈来愈可怕了,而这一次她的对手已非一个人,而是整个大隋天下,在这样的对手面前,无论任何人都难以有绝对的把握,即便是傅采林也一样。

在雨中,傅君婥急急狂奔,身影已化作了一道白色闪电,如鬼魅一般的飘忽在树林之中。

她一身白衣,带着遮阳斗笠,垂下面纱。

她看上去简直就如下凡的仙子,可这个下凡的仙子境遇实在不好。

她的脖颈、左肩、右胸、小腹、大腿都有非常明显的血痕,明明是一身白衣,随着鲜血不断流出,渐渐成为了血衣。

八道身影分别从前后左右上下包抄而至。

这八人之中居然有两名是个看上去不过七八岁的童子,还有两名也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年,还有三名三十出头的中年人以及一位长相极其妖异的女子。

这八人用的武器分别是流星锤、飞梭、长剑、雁翎刀、金钢爪、双枪、狼牙棒以及弧形刀。

八人从八个不同的角度出手,施展出配合得天衣无缝的致命一杀。

八人一同出手,宛如一人出手。

他们自信这一击天衣无缝,势必将拿下傅君婥。

这一击的确是天衣无缝,只可惜是他们眼中的天衣无缝,而并非傅君婥眼中的天衣无缝。

傅君婥身不停,施展快如闪电的轻功,半空拔剑。

长剑倏出,瞬间化作一道流星。

流星过境,一切光芒都已暗淡,随即便是八道身影扑倒在地,鲜血流溢。

雨很大了,雨染上了鲜血,四周那浓浓的血腥气也被雨水冲刷得很淡很淡,夜色闪电之中,只瞧见一群野兽循着血腥气飞奔而至,将地上的尸体一个个啃食。

傅君婥根本没有回头,她也没有想过回头。

她的剑不留情,人也从不留情。

这不是她第一次杀人,杀人对于她来说早已经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用了,她如今拔剑杀人只为自保,也只为活下来了。

一座山神庙中。

剑斜插在地上。

剑上的血腥味已经干了,衣裳也在火堆前烘干。

傅君婥望着着漫天的大雨以及漆黑的天色,暗自问自己:是否还能活着见到师尊呢?

这个念头才傅君婥脑海思忖一瞬间,便就止住了。

有些事情根本不要多想,也根本不能多想——回忆美好只能让自身软弱,何况现如今也不是软弱的时候。

脚步声。

傅君婥下意识握住了剑。

这个时候居然还出现了脚步声,来人到底是什么人呢?

傅君婥平静了心绪,盘膝而坐。

刚才的连番追杀,她的精神、体力都已经消耗了不少,再加上身体遭受的创伤,此时此刻最为重要的并非是探查来人是谁,而是要恢复每一分气力来应付接下来发生的任何变化。

傅君婥已将境况朝着最极端的方向发展了。

她随时准备杀人,也随时准备被杀。

来人的脚步声很轻,可杀机很重。

在雨水的冲刷之下,大地也变的湿润而柔软,但这人自地面走过,却只是留下了极浅的脚印,随着雨水一冲刷,脚印都已不见,似乎这人从未来过,也从未留下过任何的痕迹。

不,还是有痕迹。

这痕迹是杀气,一股很淡但很可怕的杀气。

这股杀气似乎本就是这个人与生俱来的一种气质,无论出现在什么地方,身上都有留下这种淡而可怕的杀气。

一身冷肃漆黑的劲装,一口藏在刀鞘中刀锋,一个仿佛根本没有任何情绪的人,这个人一步一步走进了山神庙中。

傅君婥盘膝而坐,但余光一直打量这个人,这个她从未见过,但已令她生出凝重之色的人。

这个人走进山神庙的时候,傅君婥甚至生出了一种非常奇怪的念头:这人一旦跨入山神庙,势必将引起一场血雨腥风。

傅君婥从不避战,此战若不可避免,那也只有一战。

因此傅君婥没有任何的闪避,也没有任何的动作,此时此刻傅君婥只是经历恢复全身的每一分气力,等待刀剑相向,生死相斗的那一刻。

这一刻会在什么时候到来,傅君婥不知道,可傅君婥有耐心等,等这位刀客出刀,她再出剑。

刀客脚步很轻,但很沉浑。

每一步走的如出刀一般,绝不迟疑,也绝对准确。

刀客跨入山神庙门槛以后,又走了七步,立在傅君婥身前七步之外。

七步已是傅君婥安全距离的极限。

七步之内,傅君婥可瞬间拔剑杀人。

七步之外,傅君婥自信可安全无虞。

可这人偏偏立身在第七步,因此傅君婥即便是好好运功调息也不可能。

傅君婥只有睁开眼睛,凝视立在身前七步的那名刀客。

刀客也望着傅君婥,一双没有情绪的眼神,盯着傅君婥。

一双眼睛之中甚至于连生死也没有。

傅君婥脑海闪过了一个念头欧:‘不是人的人。’

第二章、归海一刀

什么是人,简而言之,有七情六欲者便是人。

可眼前这个刀客已瞧不出七情六欲,甚至于连生死也都瞧不出,这个人简直不是个人,可偏偏比任何人都可怕!

面对刀客的凝视,傅君婥甚至已感觉心中的一切秘密都已无可遁形,这个人那双冷静淡漠的眼神,似乎已拨开迷雾,瞧清楚了世间的一切。

短短几秒间的对手,傅君婥、刀客各自移开了视线。

可在视线移开那一刹那,无论刀客也好,傅君婥也罢,他们都已非常清楚,彼此之间唯有一战,唯有一战决胜负,决生死。

傅君婥有些可惜,如若刀客晚来半个时辰,她的伤势便能好个至少八成,八成功力再加上弈剑剑法以及九玄大法,她自信可以面对天下间的任何一位高手,可如今她只恢复了七成功力,再加上伤体的限制,使得能发挥出来的本事就更加微弱了。

可此时此刻也已经没有法子盘膝调息了,唯有一战。

这人刚才没有出手也已经是最大的宽容了,她也不奢望这种宽容一直持续下去,她只有拔剑一战

傅君婥笔直而立,剑在腰间,随即可拔出剑鞘。

虽然伤势颇重,可战意仍旧不逊色于平时,杀机更是比平日更浓烈。

傅君婥望着刀客,冷言开口,杀机便更深:“你是来杀我的?”

刀客不答,却问:“你是三次刺杀陛下但又成功逃出皇宫的高丽女剑客傅君婥?”

傅君婥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看来你不是江湖人,而是杨广身侧的人。”

傅君婥眼中闪过一抹冷光,瞥了一眼刀客腰间那口朴实无华的刀,冷冷道:“据传杨广身侧奇人异士无数,但以四人最为有名,此四分便是铁胆神侯朱无视为杨广调教的四大密探,你是不是四大密探之一?”

刀客微微颔首,冷冷道:“归海一刀。”

“地字第一号归海一刀。”傅君婥又笑了笑,一只手也已经按在剑柄之上:“杨广居然派出你来杀我,看来他也已经听见了杨公宝藏已落在我手上的风声,不但要我的命,还想要得到杨公宝藏。”

归海一刀沉默不语。

他一向少言寡语,更很少说谎,这种时候,他根本就是无话可说。

“无论是要我命,还是要得到杨公宝藏,都要看你到底有几分本事。”这是傅君婥对归海一刀最后一句话,一言落下便已无语,只有剑光闪动。

剑光一闪,刹那十口宝剑出现在半空,朝着归海一刀急斩而下。

归海一刀却不退反进,反手拔刀。

蓦然刀气,刀光一闪间,漫天剑气瞬间为之破灭,只有一口刀与一口剑。

刀剑半空交锋,星火四溅,傅君婥瞬间被这一刀震飞了出去。

一刀瞬间扭转攻守之势。

归海一刀双脚立定,人再一次腾空而起,刀光又闪,刀瞬杀傅君婥身前,步步紧逼,将傅君婥迫入死地。

原本以傅君婥巅峰的修为,足以和归海一刀一战而分高下,只可惜傅君婥本就内力消耗甚剧,再加上全身是伤以及挥出的致命一剑被挡,才一刹那间被归海一刀迫入死亡之境地。

面对这斩颈一刀,傅君婥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居然不闪不避,反而以剑锋刺向归海一刀的咽喉。

这一剑快如疾风,可归海一刀能瞧得出这一剑还并未刺穿咽喉,刀锋必然斩断傅君婥的脖颈。

这一剑简直并非是玉石俱焚之剑,而是自取灭亡之剑。

可面对这一剑,归海一刀面色微变,手臂一震,原本欲取下傅君婥性命的一刀发生偏差,反而在傅君婥左肩又划下了一道血痕。

归海一刀出刀无悔,出刀必杀。

但凡是刀下的任何人,在归海一刀眼中也都是他拔刀的刀下亡魂而已。

这一次对傅君婥拔刀必杀,但并未杀,并非是归海一刀对傅君婥生出了怜香惜玉之心,而是归海一刀深知不能杀傅君婥。

杀傅君婥容易,可杀了傅君婥以后,杨公宝藏便将再一次石沉大海,这是归海一刀绝不愿意见到的。

神侯命令是擒下傅君婥,得到杨公宝藏!

傅君婥可以杀,但杨公宝藏必须要得,如今杨公宝藏为得,傅君婥也不能杀,故而这一刀只能偏差。

可这一刀的偏差,却使得原本不可能伤归海一刀的剑刺进了归海一刀左肩,在归海一刀的肩上留下了一个血洞。

傅君婥、归海一刀对视一瞬。

虽然只不过一瞬,可双方对彼此的心思已是一目了然。

归海一刀要拿下傅君婥,但也要杨公宝藏的消息,而傅君婥要杀归海一刀或者被归海一刀所杀,绝不可能让归海一刀得偿所愿。

一眼之中,刀与剑再一次交锋碰撞。

归海一刀修炼的本就是无情刀。

他心中无情,挥刀亦是无情。

如今他心中还是无情,可刀下却不能不留情。

傅君婥修炼的是弈剑剑法,弈剑剑法的精髓便是走一步看三步。

出剑便如下棋落子一般,当对手下了第一步棋,便知晓对手的第二步第三步。

原本傅君婥是没有法子瞧清楚归海一刀如何出刀如何落子的,可奈何归海一刀不能杀傅君婥,而傅君婥便可利用这一点施展拼命不要命的招式,使得归海一刀不得不在原本不可能落子的方位落子,反而使得归海一刀的刀法落入了傅君婥弈剑剑法的范畴。

虽然傅君婥的功体受限,深受重创。

可在这一战之中反而占尽了上风。

而原本在这一战之中体力、精神、内力等方面占据绝对上风的归海一刀反而被处处压制。

傅君婥一连发出了二十五剑,居然有十三剑创伤于归海一刀。

归海一刀还击了十七刀,伤傅君婥却不过七刀,而且这七刀之中居然有六刀不过伤其肌肤而不伤筋骨。

此消彼长之下,归海一刀的伤势渐渐加重。

归海一刀已不能如此战下去了,归海一刀再次挥刀,傅君婥亦以自残之剑法抵挡,可归海一刀这一刀却已非攻,而是退。

刀剑交击,归海一刀借着傅君婥剑上力道,冲出了山神庙,消失在无边黑暗之中。

傅君婥拄剑余地,嘴角又见一抹殷红。

归海一刀撤退的实在是早一些,若还晚一些,傅君婥便真要支撑不住了。

强敌已退走,傅君婥深吸了口气,可还没有等傅君婥喘口气,又有一道脚步声在耳畔响起,不但有脚步声,黑暗中还可以瞧见一个人提着一个灯笼,朝着山神庙而来。

傅君婥再一次提起剑,准备出剑杀人。

第三章、不会忘记的名字

傅君婥从未乞求过上天,也从未怨恨过上天,即便是上天收回了她的父母双亲,也是一样,从未乞求或者怨恨过。

她一直相信人定胜天,相信天命由人定。

可这一刻傅君婥也不能不自叹自己实在有些倒霉,在路上先是遇上了一众阴险狡诈的江湖高手埋伏设计,身躯重创,随后又遇上了归海一刀这等可怕的强敌,如今好不容易将强敌惊走,但如今却又出现了另一个人。

这是快极其鲜少有人光顾的破旧神庙,在这种寂寂夜色,风雨交加之时,还会出现在山神庙的人,来人绝不可能是寻常樵夫或者村民,十之八九都是依循踪迹而来,想要夺得杨公宝藏的高手。

先前她早已负伤,再加上又以自残方式和归海一刀一战,不但体力精神内力消耗过重,而且身上更是伤上加伤,傅君婥很清楚这一刻她是何等的虚弱,可傅君婥还是强自握剑,等来前来之人。

这一剑若杀不了对手,便杀掉自己,从而让杨公宝藏的秘密,彻底消失在这天地间。

脚步声刚刚响起,傅君婥眼中就已闪过了决然之色,她决不让任何人得逞。

很悠闲的脚步声。

傅君婥根本没有瞧见来人,却下意识感觉这个人的脚步声非常悠闲,甚至说不出的风雅。

她远远瞧见那人,就瞧见那人提着一个灯笼,手上撑着一把竹伞,行走在泥泞的道路上。

道路很泥泞,可这个人的脚步就如羽毛一般的轻盈,走过的地方根本一丁点痕迹也没有,可等走过以后便出现了一个不深不浅的脚印,即便雨水无论如何冲刷,脚印也都不会消失,更不会深一分,也不会浅一分。

只可惜夜色实在太暗太暗了,傅君婥没有法子瞧见这一幕。

此刻若傅君婥瞧见了这一幕,神情必然更加凝重,这人的武功或许未必胜过归海一刀,可功力似乎还在归海一刀之上。

傅君婥瞧见远处走来的这个人,她感觉这个人实在太过于悠闲悠然了,实在一点也不像是在江湖上行走的江湖人,这一时之间傅君婥不禁有些失神。

可也在这片刻的失神之间,那人也已迈步走入了神庙前。

傅君婥通过火光以及灯笼终于瞧清楚了来人。

来人的年纪看上去不过二十四五的模样,穿着一身淡蓝色的丝袍,脚上踏着寻常踏青公子喜欢的木屐。

这人左手撑着山,右手提着灯笼,可居然还在不停的吃着蜜饯等点心。

一个人只有两只手,可这个人仿佛有三只手。

点心不停从胸口弹射出来,这人只要一张嘴便吃下点心。

这实在是个很奇特的人,傅君婥从未瞧见过这样一个人,甚至于类似于眼前这个人的人也没有瞧见过。

这是一个无论任何人一眼瞧见都会感觉独一无二的人。

青年人的眼神并不锋锐,傅君婥对于人的戒备心一向很强,可瞧见这个人的眼睛时,居然难以生出杀人甚至戒备的念头,这个人的眼神似乎有一种放心的力量。

可刹那间,傅君婥心神一凝,盯着眼前如踏青公子般的青年人充斥着浓浓的戒备之色。

——越危险的人便越不会让人感觉危险,眼前这个年轻人便就是这种人,可这个人是不是那种非常危险还是根本没有任何危险的人呢?

傅君婥不知道,可傅君婥不敢大意,她的手紧紧握住了剑。

青年人微微一笑,瞧了一眼傅君婥手中那口造型完全不像是中土人士用的剑式:“看来姑娘不是大隋人士,用的也是高丽样式的剑,不过无妨,我这次不是来找剑客讨教剑法的,我也没有向女人讨教剑法的习惯,今日前来此地,我只想见一见国色天香的佳人,而没有其他的心思。”

傅君婥并未因青年人的言语而有任何的动作,仍旧全神戒备,随时准备拔剑。

可青年人言语落下的时候,只瞧见青年人微微一笑,傅君婥就发现她那握剑的右手已落在了这个年轻公子的手中。

傅君婥惊骇欲绝,下意识要挥剑斩杀眼前这个狂徒,可剑未提起,傅君婥就发现她的身体已脱离了地面,整个人都被这个男人搂抱在了怀中。

从过去到现在,傅君婥从未和一个男人如此近过,即便是师尊傅采林也一样,从未如此亲近过,可如今忽然落在了这个男人的手中。

傅君婥实在惊骇欲绝,她虽然知晓因为连日大战,功力已十不存一,再加上深受重创,精神有些涣散,可眼前这个男人身法也实在太快,出手也实在太快了,傅君婥头一次浮现深不可测这个念头。

傅君婥甚至几乎可以肯定这个男人的武功应当在和她交锋的强敌归海一刀之上。

这个男人似乎是用剑的剑客,腰间有一口剑。

可这个男人似乎根本不是剑客,至少不是一名真正的剑客。

整个身子都被男人抱在怀中,傅君婥经过最初的惊恐与挣扎以后,反而彻底的冷静下来,一双冷眸望着笑吟吟的青年公子,终于开口说了彼此相见的第一句话:“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青年人微微一笑:“我知道你叫傅君婥,我是特地为你而来的,我只是为你而来的,而不是为杨公宝藏而来的,因此你可以放心。”

青年人让傅君婥放心,可傅君婥实在难以放心,因为这一刻这个青年人正在解开傅君婥的外衣,正在为傅君婥包扎上口。

傅君婥全身上下的伤痕已有十九处,其中有不少伤痕都在极其私密之处,可眼前这个男人似乎全然没有男女之防,似乎本就是为了占便宜而来。

傅君婥虽然杀人无数,可这一生冰清玉洁,还从未被男人如此占过便宜,这一刹那傅君婥已想杀这个青年剑客成百上千次了,若有本事杀掉眼前的青年人,她已出手了,只可惜她并没有这个本事,至少现如今没有。

青年人为傅君婥包扎了胸口,小腹以及手肘三处伤痕以后,将傅君婥放在大腿上,低头凝视怀中的傅君婥,嘴角勾起了一抹玩味的笑意,随即在傅君婥苍白的嘴角亲吻了一口,悠悠然道:“也不知道是因为我已太久没有碰过女人的缘故,还是因为你实在太漂亮的缘故,我都有些忍不住想要当禽兽了。”

傅君婥眼中没有半点畏惧之色,依旧冷如冰雪。

青年人又笑了笑,似乎根本没有瞧见傅君婥眼中的杀机,将傅君婥放在神像脚下,将火堆烧得更旺盛一下,悠然说出了自己的名字:“或许你根本没有听过我的名字,我叫柳随风,我相信你以后应该不会忘记的。”

第四章、危机逼近

柳随风冲着傅君婥一笑。

傅君婥恨不得杀了柳随风,从来没有人敢如此轻薄自己,也从没有人能。

可这一刻傅君婥还有理智,傅君婥很清楚不是柳随风的对手,至少这种时候。

柳随风解下背囊,从背囊中取下一只显然之前就已经经过处理的鹅肉,随即柳随风搭建了一个简易的灶台,便用铁丝串着烧烤了起来。

柳随风的动作很熟练,似乎早已经经过了无数次野外生存的训练,但柳随风的动作显然也有些生涩,至少最初的时候如此,因此也可以证明柳随风依旧很久没有在野外露营过夜了。

傅君婥只是盯着柳随风瞧了一眼,基本上就已经得出了结论。

一、柳随风早有准备出现在这个破旧的山神庙,他们的相遇绝不是一场意外,这一点从处理过的烧鹅就可以瞧得出。

二、柳随风的目的或许在于杨公宝藏,因此她暂时不会死。

不到必死局面的时候,傅君婥不轻易去死。

这是傅君婥离开高丽以前,答应师尊弈剑大师傅采林的事。

傅君婥很清楚如今已如同陷入了囚笼之中,可未必不可有一线生机。

经过处理的烧鹅烘烤起来就更容易了,很快便已开始油光发亮。

柳随风在烧鹅上撒上盐巴,随后又取下一小包酱汁非常均匀的涂抹在烧鹅上,随后用随身小刀斩下一块鹅肉,以刀尖插着鹅肉递到傅君婥嘴前。

傅君婥没有张嘴,一双比冰雪还冷,比月光好皎洁的眼睛盯着柳随风。

柳随风收起刀,双手交叉合抱胸前,玩味道;‘你的嘴有些甜,是不是想让我再品尝一番、’

说完这句话,柳随风便咬住刀尖上的鹅肉,朝着傅君婥嘴对嘴而去。

傅君婥眼中闪过了一抹讥诮之色,但没有寻常女孩家面对这种事情的激烈复杂的情绪,反而显得格外的平静冷淡。

柳随风双手搂抱住了傅君婥柔软的腰肢,鹅肉通过嘴已递到了傅君婥嘴里,可傅君婥依旧紧要牙关,没有任何松开的意思。

但柳随风松开了牙齿。

牙齿一松开,鹅肉就掉落在了地上。

柳随风一点也没有理会,再一次吻住了傅君婥的润泽红唇。

轻轻一吻,柳随风眼中就已经闪过了烈焰般的炙热,虽然一闪而逝,可那种炙热已非常明显落在了傅君婥的眼中。

傅君婥的面色还是没有变化,可身躯很明显轻颤了一下。

但也仅仅只是轻颤了一下,便再没有动作了,仍旧很冷淡的望着柳随风。

柳随风深深吸了口气,好不容易压制住心头的欲望,离开了傅君婥的红唇,可双手还是搂抱着傅君婥的腰肢。

过了半晌,柳随风才能以很平静的语气说话;‘不愧是傅采林的弟子,不但不惧怕生死,甚至于连对女孩家最为宝贵的贞洁也都可以视之如无物,看来我对你这种人实在没有什么好法子。’

傅君婥很不习惯和一个男人如此亲密,可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她不能不习惯,因此这一刻傅君婥甚至于连挣扎也没有。

--有时候挣扎本就是没有任何用处的,如今便是如此。

傅君婥身躯已似乎为朽木,全身上下一丁点多余的动作也没有,只是很冷淡的望着柳随风;‘你就是长安一战之中名满天下的柳随风、’

‘是的。’柳随风微微一笑;‘长安一战我虽然败了,但也的确名满天下了。’

傅君婥道;‘我和你之间并不认识,也没有什么仇怨,你此次出现在这里目的为何、’

柳随风微微一笑;‘我说了,我是为你而来。’

‘杨公宝藏、’

柳随风又笑了笑;‘我可不在乎什么杨公宝藏,我是为你而来的,和杨公宝藏一点干系也没有。’

柳随风道;‘我对你的兴致远比杨公宝藏要大得多。’

傅君婥眼中闪过了一抹疑惑之色,她很怀疑柳随风的话,可她从柳随风的眼中完全瞧不出一丁点说谎的痕迹。

昔日在江湖上行走,她已听说过柳随风的名气,知晓柳随风实在是个特立独行,而且亦正亦邪的人物,如今一见也的确如此,可柳随风到底为什么而来、目的又是什么呢、

这些事情傅君婥实在想不明白。

可也在这个时候,柳随风的面色忽然变了,傅君婥也发现自己的腰肢一紧,柳随风居然将她整个身子都抱在了大腿上,此时此刻傅君婥恨不得用一口刀捅穿柳随风的心脏,可这一刻傅君婥不但没有气力做这些事情,而且不能做这些事情,因为她也听见了脚步声。

风雨交加,电闪雷鸣。

可即便如此,傅君婥还是凭借那敏锐五感听见了声音。

脚步声,而且还是归海一刀的脚步声。

归海一刀还是去而复返了。

沉稳的脚步,但步伐极快,从傅君婥听见脚步声到归海一刀推开山神庙的大门,这期间用了居然不过五息时间。

傅君婥原本非常不愿意和归海一刀碰面,但如今归海一刀的出现,已成为了傅君婥乐意瞧见的一幕。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傅君婥没有想法成为那得力的渔翁,她指向摆脱现如今这种已成樊笼的局面。

时间。

如今她最需要的就是时间,归海一刀的出现,足矣让她得到一些喘息的时间。

可归海一刀出现的时候,傅君婥心情又凝重起来了。

刚才她明明只听见一个人的脚步声,可归海一刀的身侧居然还有一个人。

这个人行走之间居然完全没有发出一丁点声音。

这个人是谁、

这个人的武学造诣如何、

这个人和归海一刀又有什么干系、

傅君婥思忖万千,可这个时候那个腰间挎着一口剑的黑衣青年已往前走了一步,越过归海一刀,对着坐在神像前的柳随风微微拱手;‘柳先生,我们又见面了。’

柳随风微微一笑,望着黑衣剑客;‘我曾对你说过,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现在你应当知道我没有说假话。’

黑衣剑客点头,苦笑叹道;‘阁下的确没有说假话,可我宁愿阁下说的是假话。’

‘很可惜,我说的不是假话,因此我们还是见面了。’

‘是的,我们还是相见了。’

很简洁的言语,但任何人都可以听得出这言语中不同寻常的意味。

傅君婥听见了一股淡淡的杀机。

第五章、密探到来

归海一刀不喜欢说话,也不喜欢听别人说话。

大部分时候他都只会动手,也只需要动手,如今也一样。

他很想在这个时候挥刀杀人或者擒人,可如今他只能听别人说话,等别人说完话,因此自从入了山神庙以后,他一点动作没有,只是一双眼睛落在了柳随风身上。

江湖上每个知晓归海一刀的人,都不能不承认归海一刀是个绝对不可轻视的人,无论什么人轻视归海一刀都将付出代价,这个代价十之八九便是死。

--被归海一刀盯上的人,十之八九便是死。

可柳随风从始至终也并未多瞧归海一刀一眼,视线几乎都落在了黑衣剑客的身上。

傅君婥也忍不住打量这个黑衣剑客。

黑衣剑客看上去并不是个很非凡的人物,可能令归海一刀洗耳恭听的人,自然是非凡人物。

傅君婥对着黑衣剑客瞧了半晌,可完全瞧不出一丁点头绪。

这个黑衣剑客似乎根本就是个不同武技的寻常人。

可一个寻常人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呢、

柳随风又笑了起来,知晓柳随风的人都知道柳随风的确是个很喜欢笑的人,柳随风的笑容任何人都难以生出反感,即便柳随风的敌人也一样。

柳随风笑有很多种,这次柳随风只是微微一笑,很快就止住了笑意。

柳随风盯着黑衣剑客道;‘傅君婥是你们必得的人、’

黑衣剑客点头,扫过傅君婥一眼;‘据传她是江湖上唯一一个知晓杨公宝藏秘密的人。’

‘你到是很坦诚。’柳随风;‘我喜欢你这种坦诚的人,如果是平时我一定会帮你达成这件事,可这次不行。’

‘为什么、’黑衣剑客望着举止颇为暧昧的傅君婥、柳随风;‘难不成柳先生也想得到杨公宝藏、’

柳随风笑了笑;‘我对杨公宝藏一点兴致也没有,不过我对傅君婥有些兴致,男人对女人的兴致,但这也不是我阻止你们带走傅君婥的原因。’

黑衣剑客有些意外,但还是保持冷静。

黑衣剑客拱手;‘愿闻其详。’

‘我知晓杨公宝藏对你们来说非常重要,甚至极有可能关系到你们未来的行动。’柳随风道;‘也正是如此,那也就成为了我威胁你们的筹码。’

黑衣剑客一点也不意外,一点也不愤怒,也一点都不害怕

他不害怕威胁,他只害怕柳随风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

‘你想要得到什么、’

柳随风;‘我要见一个人;铁胆神侯朱无视。’

黑衣剑客面色变了,归海一刀的面色也变了。

柳随风玩味扫过两人;‘我想你们一定很好奇我为什么要见你们的义父,其实原因很简单,因为有个人想要见他,而这个人也是你们义父想要见到的人。’

黑衣剑客、归海一刀脑海中都浮现了一个名字。

因此两人的神情变得格外的凝重。

傅君婥的神情也变得极其凝重,从柳随风、黑衣剑客的对话之中,她基本上判断出了这黑衣剑客的身份。

黑衣剑客不出意外应当是天字第一号密探段天涯。

除开段天涯以外,世上已没有任何人令归海一刀如此沉得住气了。

‘这就是你的要求、’

归海一刀终于开口了。

柳随风点头;‘这就是我的要求,只要你们达成,我可以立刻让你们带走她。’

‘如果我们不愿意接受呢、’

柳随风又笑了笑;‘你们若不愿意接受,那就只能看一看你们的本事了。’

柳随风轻轻放下怀中的傅君婥,笔直而立。

柳随风对归海一刀挥了挥手道;‘你可以出手了。’

归海一刀握住刀,归海一刀握住刀的一刹那,刀就冲出了刀鞘,只瞧见刀光一闪,快绝人寰的一刀已劈至柳随风的面门。

柳随风冷声一笑,手腕一抖,剑如毒蛇刺出,闪电般戳至归海一刀胸膛。

归海一刀的出刀已快到了不可思议,可柳随风的剑居然比归海一刀的刀还要快。

剑点住归海一刀胸膛,并未刺进归海一刀的身体。

可剑在归海一刀胸前轻轻一点,归海一刀便被这一点的力道弹飞了出去。

原本要将柳随风一刀两断的刀连同人都被击飞了出去。

柳随风持剑而立,微笑望着黑衣剑客道;‘你为什么不出手、’

黑衣剑客道;‘你一直都在防备我出手,我又如何能出手,何况我即便出手了,也没有必胜的把握。’

‘因此你才不出手、’

黑衣剑客;‘不到需要出手的时候,我绝不出手。’

黑衣剑客说话的时候,就已扶起了归海一刀,人已往后退。

黑衣剑客深深看了柳随风一眼道;‘阁下想要见义父,并非不可以,只不过阁下是否能瞧见义父,那也只能看阁下的本事了。’

柳随风眼睛在发光,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黑衣剑客道;‘我们将在十日之内带走傅君婥。’

柳随风明白黑衣剑客的意思了;‘你们若在十日之内从我的身边带走了傅君婥,那这件事就和我一点干系也没有了,你们也不必为我找铁胆神侯。’

黑衣剑客嘴角露出了一抹笑意,对着柳随风拱手道;‘好,如此,我们就告辞了。’

说走就走,黑衣剑客、归海一刀并没有任何停顿,就离开了。

他们离开的时候仍旧是滂沱大雨,雷鸣电闪。

‘他是不是天字第一号段天涯、’

柳随风一边吃着鹅肉,一边点头;‘不错,他就是段天涯。’

傅君婥眼中闪过了一抹非常复杂的神色,望着柳随风,柳随风正好抬起头和傅君婥对视。

柳随风微微一笑,仿佛看穿了傅君婥的心思;‘你是不是很好奇,为什么我执意和四大密探乃至于与朝堂为敌、’

傅君婥不否认。

柳随风淡淡道;‘我只不过是答应了一个人,这个人要见铁胆神侯朱无视,那么我也只有让他见朱无视了。’

‘这个人是谁、’傅君婥忍不住问道。

柳随风没有拒绝回答,说出了四个字。

--不败顽童。

第六章、不败顽童

不败顽童。

傅君婥并未听过这个名字,事实上江湖上知晓这个名字的人也已经没有几个了,可二十年前乃至于更早以前在江湖上行走的人,基本上是知晓不败顽童古三通这个禁忌的名字了。

一些知晓不败顽童古三通这个人的人,如今听见这个名字,也都会忍不住面色大变,原因无他;不败顽童的确是武林中的一个禁忌,一个无论什么人都不愿意提起的禁忌。

二十八年前,不败顽童以一身刀枪不入铜筋铁骨的金刚不坏神功,纵横江湖,从江南一路北上抵达关外,击败了不可数计的高手,使得当时武林一片混乱,甚至不少人认为世上没有任何人能击败古三通。

可二十年前,不败顽童古三通忽然非常离奇销声匿迹于天山之巅。

据传这其中和几乎在同一时间销声匿迹绝迹于朝堂的铁胆神侯朱无视有干系,当年有人亲眼掐尖朱无视出现在天山之巅。

可事实到底如何,已没有人知晓。

每个什么人愿意提起古三通这个亦正亦邪的人物,故而随着时间流逝,古三通渐渐成为了武林之中无论什么人都不愿意提起的禁忌。

傅君婥师承弈剑大师傅采林,傅采林和大隋宗师宁道奇以及突厥第一高手武尊毕玄并列,可毕竟傅采林偏安一隅,对于大隋上下的武林之事知晓的并不算多,也远远算不上精深,因此傅君婥也并未听过不败顽童这个名号。

但傅君婥一向擅长察言观色,傅君婥很清楚瞧见柳随风道出这个名字的时候,眼中流露出了一种非常明显的玩味之色,显然对不败顽童古三通这个名字不但印象颇深,而且评价颇高。

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呢、

归海一刀、段天涯冒着风雨而行,两人走进了茂密的树林,在一株古树下停了脚步。

归海一刀注视着段天涯,一言未发,可也在等待段天涯开口。

段天涯自然明白归海一刀的意思,段天涯甚至知晓,若非他急于离开,归海一刀如今也已经和柳随风交锋了。

段天涯以前从未见过柳随风,也不知晓柳随风的武功高下,但段天涯对归海一刀的武功极其了解,段天涯知晓自从归海一刀学会了绝情斩以后,武学造诣已不在自己之下了,唯一不足便是有时候缺乏考虑。

归海一刀刀法出众,段天涯在江湖上行走多年,朝堂上也见识过不少奇人异士,但也不能不承认,若论及刀法,及得上归海一刀的人实在不多。

他对归海一刀一向非常有信心,可倘若归海一刀和柳随风一战,段天涯没有半点把握认为归海一刀可以击败柳随风。

柳随风的武功高下如何,段天涯全然瞧不出,甚至于段天涯认为即便是上官金虹也未必知晓柳随风的武学造诣到底有多么强悍可怕。

段天涯和归海一刀虽然都是属于沉稳冷静的那种人,可段天涯思虑更加周密,能谋定而后动。

因此段天涯执行任务多年,几乎从未败过。

他的剑法造诣不逊色于武林名宿,归海一刀的刀法造诣若在武林也算得上是一绝,可段天涯不认为自己和归海一刀联手便能拿下柳随风,因此段天涯立刻决定退,可他知晓归海一刀需要解释,不止一个解释。

段天涯更清楚,若不能给归海一刀解释,那么他们和归海一刀的联手便到此为止了。

‘这次任务义父原本交托给你,我原本也并未准备插手,可这次行动出现了变化,因此义父命令我来协助你处理这件事。’

归海一刀冷眼无情盯着段天涯;‘你所说的意外就是柳随风、’

归海一刀的声音如刀,言辞也如刀,一口快刀。

寻常人几乎是难以承受这口刀,但段天涯早已经习惯归海一刀的口吻。

段天涯微微一笑,回答了个归海一刀意外的答案;‘若仅仅只是柳随风,我和义父都相信你能处理得好这件事,毕竟你已在凤城和柳随风已经照过面了,但如今这件事情已经不止牵扯到了柳随风,而极有可能已牵扯到了令一个人,而正是因为这个人,义父才命令我来协助你处理此事。’

‘什么人、’

段天涯;‘你可还记得昔年义父的至交好友不败顽童古三通、’

归海一刀面色微微一变,一双眸子也微缩,凝视着段天涯,过了许久才开口;‘你的意思是说柳随风会介入傅君婥之事和古三通有干系、’

段天涯摇了摇头;‘柳随风、古三通之间是否存在干系,并不清楚,可日前柳随风和古三通已见过一面了,销声匿迹二十年的古三通终于又一次再现尘寰了。’

古三通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个已经非常久远的名字,记得这个久远名字的人已经不多了,但无论段天涯也好、归海一刀也罢,他们都是隐约知晓,昔日无论在朝堂还是江湖,都威名显赫的铁胆神侯朱无视会销声匿迹于朝堂,乃至于绝迹于江湖,其中最大的原因便是古三通。

他们甚至知晓朱无视和古三通在天山之巅一叙以后,才销声匿迹。

天山之巅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这些和朱无视极其亲近的人也并不清楚。

昔日他们还不是名满天下四大密探之时,每次朱无视提起天山亦或者古三通的时候,面色就变得极其复杂,心情也会变得极其不好,显然这其中之间的恩怨实在太大了。

‘难道义父也有可能会直接介入这件事、’

归海一刀皱眉望着段天涯。

段天涯摇头;‘现今还不清楚,不过义父对这件事极其重视,的确随时有介入这件事的可能,但现如今我们必须先处理好我们手头上的事情。’

段天涯、归海一刀手头上只有一件事--如何在十天之内,从柳随风手中带走傅君婥。

这并不是简单的事情。

‘你没有把握。’归海一刀道;‘你认为我们两人对上柳随风,也没有击败柳随风的把握、’

这是非常尖锐的问题,而归海一刀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其实不是询问,而是以一种很平静语气道出的事实。

第七章、达成合作

归海一刀、段天涯因杨公宝藏寻到了傅君婥。

如若没有柳随风,傅君婥或许已落在了归海一刀、段天涯手中了,或许已经死了,但不管如何如若没有柳随风,这件事已告一段落了。

只可惜这件事牵扯到了柳随风,以至于段天涯、归海一刀想要达成目的,这其中就不能不掀起波折。

如今归海一刀、段天涯要拿下柳随风,就只能击败柳随风。

柳随风自和上官金虹一战以后,便极少和人正面交锋了,因此柳随风也只是真正折戟在上官金虹手中过。

这一年以来,柳随风的武学造诣达到何等境界,无人知晓,而且这次的争锋相对已经不局限在武功上面的争锋相对,而且也在智谋等其他方面的争锋相对,这甚至算得上是一次决战。

傅君婥对柳随风的印象很差,如若此时此刻傅君婥功体痊愈,已拔剑对付柳随风了--世上还没有任何人敢对她如此无礼,柳随风是第一个。

可段天涯、归海一刀走后,柳随风给傅君婥的印象就已经变了,而且彻底的发生变化了。

傅君婥发现柳随风变成了和印象中好色轻佻截然不同的人,极冷酷极阴沉极疯狂。

这原本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性情,可偏偏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

一双极冷淡的眼睛已盯着傅君婥,傅君婥面对这双冷淡眼神的时候,简直有一种身在地狱的错觉,她从未见过如此冷如此没有情感的眼神。

‘无论你还是段天涯他们其中任何一人得到杨公宝藏,我都不在意,但你在意;你不但希望得到杨公宝藏,而且也希望能活下来。’柳随风道;‘你是个不怕死的人,但若能不存你的原则活下来,我相信你不会拒绝。’

言语如剑,如一口快很准的剑。

这一剑斩破了两人间的一切伪装,使得两人即便不想坦诚相见也不成。

傅君婥不是笨人,当傅君婥听见柳随风提起不败顽童古三通这个人的时候,就已经知晓柳随风的目的并不仅仅是她,甚至和她一点干系也没有。而柳随风、段天涯的一番对话,乃至于柳随风和归海一刀的交锋,更加令傅君婥证明了自身的判断。

傅君婥原本已明白自身的处境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但这一系列的事情发生以及柳随风出现以后,这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局面,演变成了平等的合作或者公平的对立。

‘你需要用杨公宝藏来引出铁胆神侯朱无视,而杨公宝藏在我身上,因此你便要和我合作、’

‘是,你需要修复伤体而且需要摆脱归海一刀以及段天涯,因此你应当和我合作,至少在我没有败给段天涯以及归海一刀之前,你是绝对安全的。’

‘未必。’傅君婥;‘我怎么知晓你不是为了杨公宝藏而做这些事呢、’

‘那是你的事。’柳随风;‘现今杨公宝藏的秘密只有你一人知晓,我想要得到杨公宝藏也不能不经过你,但不管如何这次交易对于你来说都百利而无一害,即便我对你有害,你还是可以利用这段时间恢复伤体,更何况你如今似乎并没有其他的选择了。’

傅君婥沉默。

她不能不承认柳随风的话,现如今的确已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傅君婥一向是个行事果断的人,短暂沉默,傅君婥又再一次开口。

傅君婥道;‘我需要做什么、’

柳随风面上终于露出了一抹愉快的笑容;‘你只需要做一件事,这段时间你必须听从我的命令,因为我们面对的极有可能不只是归海一刀、段天涯两人,甚至可能是天地玄黄四大密探,而更有可能还要面对武林中的高手。’

傅君婥不说话了,只是盯着柳随风。

她在柳随风的眼中完全瞧不出半点恐惧与害怕,除开一种近乎于死亡的冷静,

那便是玩味与兴奋。

到底拥有怎样的经历,具备怎样的性情,才能有这样的情绪心态呢、

傅君婥想不出,可这一刻,傅君婥有一种感觉,一种仿佛已与死神肩并肩前行的错觉。

她不感觉害怕亦或者恐惧,有的居然也是一种对于未知的兴奋与狂喜。

滂沱的大雨已经停了下来,天上的闪电也都已经止息了,一切的一切仿佛都已经过去了,可傅君婥很清楚真正的惊险刺激才刚刚到来。

傅君婥望向柳随风;‘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柳随风道;‘前面是千寻镇,这是个很寻常不过的小镇,但我相信我们抵达千寻镇的时候,小镇内一定会有不少江湖人士等我们,这其中或许还有归海一刀、段天涯的人。’

达成交易后不久,傅君婥也已将这一路上被追杀的事情非常详细的讲述了一遍

,柳随风不但听的非常仔细,而且在关键的地方也都有询问。

两人交谈之中,傅君婥对柳随风的印象又更深了一些--柳随风看上去是个风雅潇洒的多情公子,可风雅潇洒之中还有着缜密的心思与思绪。

傅君婥有时候在思忖,若她为柳随风的对手,有几分把握击败柳随风、

思忖此处,傅君婥便没有继续思忖下去了。

但傅君婥已对柳随风留心了,她很清楚柳随风不是她的朋友,她们如今也只不过是合作伙伴的关系,因此她们随时都可能对立,随时都将撄锋。

这段时间她不但要了解段天涯等人,也要暗中观察柳随风,否则到时候一旦为敌便无任何胜算。

除此之外傅君婥还有一种感觉;柳随风对她的想法很清楚,而且也在明里暗中观察她,但并未掩饰自身的行为,似乎有意给她机会观察。

脑海万千思绪瞬间收回。

‘如此必然引起一场极其混乱的局面。’

柳随风淡淡道;‘若不是混乱之局,我们又如何能浑水摸鱼,逃出生天、我们没有其他的选择,只有放手一搏。’

--有时候放手一搏本就是孤注一掷,如今柳随风、傅君婥的放手一搏,便是如此。

第八章、富贵客栈

千寻镇。

千寻镇只不过是个寻常的小镇,小镇世世代代没有出现过极其有名的人物,最有名的一个人物还是两百多年前诞生了一个姓鲁的清廉官吏。

这个小镇也并未出现什么有名的江湖侠客,也极少有江湖人士会来到这片地方,原因无他,这里实在有些偏僻,也实在没有什么东西好争夺的。

故而这里的人们日子过得虽然清贫,但还算可以安居乐业。

如若不是蜂拥四起,即便靠山王杨林都快扼杀不住的义军起义,这里的人们日子过的会更加愉快许多。

富贵客栈。

富贵客栈是千寻镇最大的一间客栈,也是小镇上唯一一间有招牌的客栈。

富贵客栈虽然一点也不像是富贵的地方,从门口的招牌到客栈中的布局摆设以及店小二店老板上上下下,没有一处是富贵的痕迹。

只不过富贵客栈的老板但却是个非常富贵的人,十个人中若谈论起天下第一富人的名号,至少有六七个会按在富贵客栈的老板身上。

傅君婥得知富贵客栈的老板身份以后,十分惊讶;‘天下第一富人霍休为什么会在这偏僻的地方开设这样一间不可能赚钱的客栈、’

‘这间客栈虽然不会赚钱,但也不会亏钱,即便这间客栈亏钱也好,霍休也一定会建立这间客栈。’

傅君婥不笨,立刻明白了柳随风的意思;‘霍休建立客栈其实并非仅仅是建立客栈、’

‘客栈的用途当然是吃饭睡觉的地方,但客栈也不一定只是吃饭睡觉。’柳随风道;‘天下第一富人之所以是天下第一富人,是因为他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比别人想的更多,无论做什么事情都只有一个目的;赚钱。’

傅君婥虽然还是不明白这间富贵客栈如何能帮助霍休赚钱,可基本上也已经明白简单寻常的富贵客栈其实一点也不简单,一点也不寻常。

实际上傅君婥抵达千寻镇之时,富贵客栈已经赚了七千两银子了。

这七千两银子自然不是从哪些吃饭住店的客人们身上赚到的,而是从傅君婥哪里赚到的。

富贵客栈的掌柜只是将傅君婥的消息告诉给想要知晓傅君婥消息的人,因此就非常自然的赚到了七千两银子,这也导致原本极少有江湖人士光顾的千寻镇,多了不少的江湖人。

这些江湖人抵达千寻镇以后,只要极少的一部分人入住了富贵客栈,而大部分人虽然在千寻镇住下,但没有几个人知晓他们住在哪里,这些人就如泥土藏匿在水底下,无论什么人都很难找出来,除非他们自己冒出来。

不过这些对于传出消息的富贵客栈来说,没有半点干系。

富贵客栈奉行着霍休创立基业以后唯一的宗旨--赚没有任何风险的钱财。

萧布衣换上了一身崭新的淡蓝色长衫,笔直的立在富贵客栈的大门口。

萧布衣自从成为千寻镇富贵客栈的大老板以后,极少能有人令他如此郑重其事了,可这次不能不例外,因为被他视作神灵的天下第一富人霍休大老板亲自修书一封,命令他好好招待柳随风这位贵客,因此萧布衣也就不能不在柳随风还没有抵达富贵客栈以前,就已经在门口恭候了。

等待并不是愉快的事情,萧布衣很厌恶等待,可立在屋门前,萧布衣完全不会露出半点厌烦的情绪,非常平静的等待柳随风的到来。

很快有人步入了富贵客栈,只可惜这人不是萧布衣要等的柳随风。

归海一刀一个人一口刀走进富贵客栈,停在了萧布衣面前。

萧布衣望见归海一刀,闪过了一抹惊诧之色,但立刻微微躬身;‘公子要住店、’

归海一刀冷声道;‘你认为我不是来住店的、’

萧布衣微微一笑;‘虽然我希望公子是来住店的,只可惜我知道公子不是来住店的,而是来找人的,可不管公子住店也好,找人也罢,都可以在客栈等,我相信那人一定会很快到来的。’

一个寻常小镇上的人居然能有如此沉稳的心性以及这等自然的谈吐,归海一刀有些诧异,可联想到富贵客栈的老板以及最近出现在千寻镇的江湖人士,归海一刀就不惊讶了。

归海一刀迈步入富贵客栈以前,只是又问了一句话;‘你在等什么人、’

‘一位公子。’萧布衣说;‘他姓柳,叫柳随风,或许可能还有一个叫傅君婥的女人。’

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在归海一刀这种人面前,萧布衣知道应当说什么话。

归海一刀进入了富贵客栈。

萧布衣瞥了一眼归海一刀的身影,脑海浮现了一个问题;归海一刀出现了,那段天涯又在哪里呢、

这个念头在萧布衣脑海中一闪而逝。

其实只是一闪,而并未消逝。

这一闪之间,萧布衣立刻便被一股可怕的气势震慑住了。

这股气势仿佛如排山倒海般负压而下。

萧布衣回过头就瞧见了一个身穿黑衣丝袍的女子轻盈漫步而来。

萧布衣第一眼瞧见这个女子的时候,很难相信给他排山倒海几乎令他喘不过气来的气势,是这个女人身上发出来的。

萧布衣感觉不可思议至极,可也不能不相信。

朝着富贵客栈走来的只有这个女人。

女人和归海一刀一样,走到萧布衣面前停下了脚步。

女人也对萧布衣开口了,女人道;‘听说你这里有一壶好酒,是霍休那个老头藏在这里的、’

萧布衣张了张口,不知道如何说话。

女人又已继续开口了;‘今天我要有这坛好酒招待一个仇人,你帮我取出来。’

萧布衣准备开口了,他一开口就要准备拒绝。

可女人在这个时候已经往前走了。

女人如一道鬼魅从萧布衣的身侧走过,女人通过内院,走进了客栈。

萧布衣闭上了嘴巴,他盯着手中的那块玉牌,原本想要拒绝的话都只能闭上了。

-这个女人不是求他拿出酒,而且要大老板霍休还账的债主,面对债主萧布衣只能闭上嘴巴了。

无论归海一刀也好,萧布衣也罢,都是非常奇怪的人。

一天之内,客栈中来了两个奇怪的人已经非常不容易了,但很快又有不少奇怪的人又登门了。

第九章、三个怪人

平凡的小镇,寻常的客栈,不寻常的客人。

萧布衣看上去本就不像是这个平凡小镇上的人,他的气度他的本事他的冷静镇定,即便有人说他来自繁花似锦的长安亦或者洛阳甚至于帝都大兴城,也不会有任何人怀疑的。

可今日出现了两个比他还不寻常的人。

归海一刀以及那个他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女人。

这个女人是个江湖人,一个非常特殊的江湖人。

--江湖上的人几乎没有那个敢对霍休如此无礼,可这个女人不但敢,而且还有象征霍休身份的玉牌,这个女子自然非凡至极。

但今日客栈中却并不仅仅来了这两个奇怪的人。

萧布衣原本只是迎接柳随风,或许可能也迎接傅君婥,可萧布衣绝没有想到来到的第三个客人居然是那个人。

归海一刀也好,那个身份神秘的女人也罢,虽然都是非凡的存在,可至少萧布衣并未感觉到死亡,可那个人出现的时候,萧布衣脑海就已闪现了死亡这个词汇。

这个人的身上没有一丁点的杀气,这个人也并没有任何杀人出手的动作,这个人只是很寻常不过的朝着萧布衣走了过来,萧布衣就感觉到了死亡。

萧布衣虽然只是千寻镇这个小地方的掌柜,可也是个很有本事的人,若非去年犯下大错,萧布衣现如今已在帝都大兴城为霍休掌管诸多大生意。

萧布衣从不使用兵器,他从不信任兵器,他只相信自己,因此他将双手修炼成了兵器,而且修炼出了一种意随心动的擒拿手功夫,算得上是江湖一绝,许多非凡高手都猝不及防折戟在了他的手上。

因为有绝技防身,再加上天生的冷静与后天养成的思维与智慧,萧布衣从不惧怕除开霍休以外任何人,面对任何人也相信即便不能应付,也至少有斡旋的资格。

可面对眼前这个走来的剑客,萧布衣脑海就闪现了死亡这两个字。

平日面对强敌,萧布衣第一个念头会思忖如何出手致对方于死地,而面对这个剑客的时候,萧布衣脑海第一念头就是死亡,而最令萧布衣感觉震惊的是,他居然没有胆子敢对这个人出手。

萧布衣也被自己这种情感惊讶住了,但很快萧布衣就不惊讶了。

萧布衣相信世上几乎没有几个人在知晓这个人的身份以后,还敢对这个人出手。

他不敢,真不敢,世上也没有几个人敢。

萧布衣深吸了口气,望着已停在面前的剑客,微微躬身;‘燕大侠也来了。’

‘我不是大侠,也不喜欢被人称为大侠。’剑客冷冷道;‘你见过我、’

萧布衣点头;‘昔日在大兴城见过燕先生出剑,迄今难忘。’

剑客盯着萧布衣瞧了许久,忽然道;‘你是跟在霍休身边的那个人、’

萧布衣点头。

‘你在等人、’

‘我在等柳随风。’萧布衣道;‘柳随风一定会来这里。’

剑客那冷峻的面上也露出了笑意;‘我也相信柳随风一定会出现,因此我来这里等他。’

萧布衣望着已往屋中走去的剑客,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要等他、’

剑客停下脚步,却没有说话,过了许久剑客才开口道;‘或许是因为我想杀他。’

一阵冷风吹过,萧布衣重重咳嗽了一声。

他已经明白一件事--富贵客栈即将发生非常有趣非常刺激的事情了,而这件事情似乎也已超出了任何人的掌控了。

屋中,归海一刀握住了刀。

剑客跨步走入屋中的大堂的时候,归海一刀就握住了刀,身上露出了杀机。

剑客悠然停下脚步,一双眼睛射出了精芒,身上也在一刹那发出了可怕的杀机,杀机如闪电一般袭杀向了归海一刀,立刻归海一刀感觉到了一种窒息般的压力。

归海一刀冷哼一声,那股压力瞬间无形,而剑客也忽然感觉到一股可怕的刀意如山岳般压下,可剑客微微一笑,随即往前走。

剑客没有走向归海一刀,而是走向那个极其气派的女人面前。

剑客望着正在用酒碗喝酒的女人,微微一笑道;‘你也来了。’

女人抬起头,眼中闪过了一抹玩味之色;‘你是不是来杀柳随风的、’

剑客摇头但也点头;‘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会杀柳随风,但我想见一见他,你呢、你要杀他、’

女人也摇头;‘我只是想请他喝一壶酒,这壶酒名醉生梦死。’

剑客露出了一抹诧异之色,随即又笑了起来;‘醉生梦死是霍休收藏美酒之中最名贵的一种酒,据传这种酒一旦喝下便醉生梦死,这是一种请仇人喝的酒。’

‘自然是的。’女人;‘因此我请他喝下醉生梦死,只是不知道他是否敢喝。’

‘你不应当考虑这个问题。’剑客道;‘他只有愿不愿意,而没有敢不敢做的事情。’

剑客说完这句话便转过视线望向归海一刀,剑客随即往前走。

剑客看上去只是往前走了几步,但人已仿佛瞬移般出现在了归海一刀面前。

剑客望着归海一刀;‘你也是来杀柳随风的、’

归海一刀冷冷道;‘你认为我应当杀柳随风、’

剑客笑了笑,剑客笑起来的时候是很好看的,露出了洁白的牙齿,给人的感觉甚至一点也不冷,而且似乎有些憨态。

‘你当然不是为了杀柳随风而杀柳随风,你杀柳随风也只是为了杨公宝藏,但不管你杀柳随风也好,不杀柳随风也罢,我都希望你能记住柳随风不是个轻易能杀的人,你若要杀他,必须做好被他杀的准备。’

归海一刀冷声道;‘你是否已做好被他杀的准备了、’

剑客淡淡道;‘半年前我就已经做好准备了,我随时准备杀他,也随时准备被他杀了。’

他说的是实话,无论杀与被杀,他都不在乎。

他不在乎生死,因此又有什么能令他在乎呢、

此时此刻立在门口的萧布衣终于迎来了他要迎接的贵客。

--柳随风、傅君婥姗姗来迟了。

第十章、故人仇人

萧布衣穿着一身崭新华丽的衣裳立在已经褪色的富贵客栈大门前,这实在太过于显眼了,即便柳随风不想注意萧布衣也不行。

柳随风、傅君婥是漫步而来的,他们刚刚从山神庙走到这个小镇,这一路上的道路泥泞,可并未在柳随风、傅君婥身上留下多少狼狈的痕迹。

傅君婥带着一顶遮阳斗笠,遮挡住了那颇为冷媚而脱俗的面容,可即便如此,那绰约的身子也令来来往往的行人驻足停顿,浮想联翩。

柳随风、傅君婥一前一后走到了萧布衣面前。

柳随风指着自己胸膛你是在等我、

萧布衣点头是的,我正是在等柳先生您。

柳随风道你为什么要等我、

萧布衣道大老板吩咐我要好好招待柳先生。

谁是大老板、

萧布衣指着身后的招牌自然是富贵客栈的大老板,我只是富贵客栈的掌柜。

天下有多少富贵客栈、

三百九十六间。这个问题本是很难回答的,可萧布衣非常轻而易举便回答了这个问题。

柳随风似乎对于这个很可笑的答案一点也不惊讶,继续问道这三百九十六间富贵客栈的大老板都是一个人、

萧布衣点头是的,它们都属于大老板的。

柳随风摇了摇头,叹息道看来富贵客栈实在是个有趣的地方,你们的大老板会不会出现在这个有趣的地方。

萧布衣摇头大老板会不会出现在这个有趣的地方小人不知道,但客栈中来了三个有趣的人在等柳先生。

柳随风也不再问了,走进了富贵客栈。

柳随风、萧布衣的一番对话,傅君婥云里雾里,可柳随风已从这番对话中明白了一件事天下第一富人霍休已经介入了这件事。

江湖上能被成为天下第一富人的人实在不算多,甚至可以说实在没有几个,但霍休是公认的天下第一富人,也是公认天下最神秘的人。

霍休这个人是什么钱都能赚的,甚至只要是能赚钱的生意,基本上都能瞧见他的踪影,千寻镇在他人眼中是个很寻常的小镇,但霍休也能从这里寻到赚钱的商机,因此任何事情一旦有霍休插手,那这件事情就只能更复杂了。

柳随风基本上已经肯定一件事,这一路上瞧见的诸多江湖人,这其中必然是有霍休的介入了。

走进客栈以后,柳随风什么都不思忖了。

自从他和归海一刀、段天涯会面以后,柳随风便已经预料到了眼前的这种局面,这种局面并不令他意外,也完全没有令他有半点的忌惮与恐惧。

他这一生已在生死边缘走过许多回了,也见过了太多的大风大浪了。

可走入客栈以后,柳随风露出了明显的惊讶。

富贵客栈的大堂中客人并不算很多,一共也只有十三四个,分别坐在七张方桌前,其中有个正在埋头吃饭,根本没有瞧柳随风一眼。

柳随风走进富贵客栈以后,只扫见了三个人。

这三个人正是令萧布衣不能不开口的人。

也是三个很奇怪的人。

柳随风扫见了三个人,但视线只落在了一个人的身上。

归海一刀、女人以及剑客。

柳随风的视线落在剑客的身上。

那个女人对柳随风甜甜微笑招手,归海一刀冷眼如霹雳扫过柳随风,可柳随风似乎根本没有感觉,直接走向了那个坐在大堂最阴暗角落的剑客面前。

柳随风在剑客面前坐了下来。

傅君婥从未离开柳随风身侧三步,傅君婥也走到剑客面前,但没有坐下。

不是不敢,也不是不能,而是不愿。

傅君婥和其他任何人都是一样的,她也从这剑客的身上察觉到了死亡。

她也感觉到了这个剑客一旦出手,便将赐予人死亡。

剑客一直低着头,桌上是美酒佳肴,可剑客却在啃着自己带来的干硬馒头。

这个剑客似乎对任何人都非常防备,似乎从不相信任何人。

柳随风坐在剑客面前,为自己夹了一口菜,细嚼慢咽而下。

随后又饮下一杯好酒。

柳随风还没有停下动作,可剑客已停下了动作,抬起了眼,望向了柳随风。

剑客的眼神并不锋锐也并不犀利,看上去和寻常人的眼神一样,可这眼神之中仿佛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绝望,一种无论什么人瞧见都会油然而生的绝望。

剑客冷冷道已经半年了。

柳随风正要夹菜,听见这句话,手也只能停顿在了半空中。

柳随风将木筷放下,望着剑客叹道凤城一别的确半年了,好快的半年啊。

好慢的半年。剑客冷冷道。

同样是半年,但有快慢。

柳随风眼中是快,剑客眼中是慢。

半年这个时间是不会变化的,所谓的快慢也只不过是两人的心境而已。

柳随风忽然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你是个很守时的人,半年才刚刚过去,你就来了。

剑客冷冷道你认为我是刻意来找你的、

难道不是。

自然不是。剑客冷冷道我会出现在这里,不是因为你,而是因为他。

柳随风的面色又变了。

柳随风是个很少面色的人,可今日柳随风的面色变了不止一次。

柳随风深吸了口气,一字一句道是他、

他是谁、为什么柳随风如此紧张呢、

剑客一字一句冷声道是他,是谢晓峰。

一席话语落下,屋中仿佛一瞬间被冰雪冻结了。

一种窒息的气息已笼罩了大堂。

一张甜甜笑脸的女人也已止住了笑容,她的笑容几乎在一瞬间僵硬住了,在听见谢晓峰这个名字的时候。

归海一刀一直凝视着柳随风,一双眼睛沉静而锋锐,可听见谢晓峰这个名字的时候,眼中居然闪过了一抹恍惚之色。

傅君婥的面庞藏匿在遮阳斗笠之下,虽然完全瞧不清楚面容,可谢晓峰这个名字落下的时候,傅君婥的身躯也明显轻颤了一下。

谢晓峰只不过是个名字。

可这个名字似乎带着一种不可思议的魔力,使得无论什么人听见这个名字,都会情不自禁颤栗颤抖。

第十一章、燕十三

凤城、小酒肆。

凤城有许多间这样的小酒肆,这种小酒肆又在深深的小巷中,甚至于连一块招牌也没有,自然也没有什么客人关顾。

酒肆的老板也从未想过招揽什么客人,也从未想过赚钱这种事情,他已经不用赚钱了,他的钱足以埋下三四百间这样的酒肆了,何况即便要赚钱,还是当杀手赚钱,只不过他已经很久不当杀手了,也很久没有人提起乌鸦这个名字了。

可夜色中忽然有个人叫了他乌鸦。

这个很久没有人提起的名字,一旦提起以后,他整个人都发生了变化。

他原本看上去是个人畜无害的中年人,甚至看上去还有些和蔼可亲,可有人提起乌鸦这个名字以后,他的身上就涌现出了一种从灵魂中颤栗的可怕杀气,他也仿佛在这一刹那间变成了一个浴血修罗。

只不过他的杀气也在一瞬间消失了。

他瞧见了那个叫他名字的人。

一个嘴角带着淡淡笑意,看上去很冰冷的人。

乌鸦笑了起来:“你为什么在这里?”

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就朝着那人走了过去,不仅是走了过去,而且非常顺手的握住了那个人腰间斜插着的剑。

乌鸦的手很修长白皙,看上去一点也不像是个杀过人的人,看上去也一点也不懂武功,可当他的手伸出来的时候,速度一刹那间就快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瞬间就握住了剑柄。

乌鸦用力要将剑拔出来,可拔出来。

一直宽大粗糙厚重的手掌也握住了剑柄,同时握住了乌鸦的手,这人的手就如千斤巨石一般,无论乌鸦如何用力,剑也拔不出一寸。

这位一身黑衣劲装,仿佛与夜色完美融入在一起的男人,淡淡道:“我说过,有一天我死了,这口剑就是你的,只可惜我还没有死,因此这口剑还是我的。”

乌鸦笑着松开了手,又瞧了那口剑几眼道:“还是那口剑?”

男人淡淡道:“我这一生只用过这口剑。”

乌鸦皱眉道:“剑鞘上十三颗明珠呢?难道你因为缺钱卖掉了?”

“如果有一天我真缺钱了,的确会卖到,只可惜我还不缺钱。”

男人随手一抹剑鞘,十三颗大小一样的明珠,便出现在乌鸦的视线中,这十三颗明珠不但色泽温润,而且在夜色中能发光。

剑鞘还是剑鞘,只不过剑鞘上已绑上了一块黑布,因此瞧不见这十三颗明珠。

乌鸦原本在笑,可如今已笑不出来了。

乌鸦深深看了男人一眼道:“你是来杀什么人的?”

男人盯着乌鸦:“你认为我是来杀人的?”

“不但是杀人,而且还是杀个非常有权势非常可怕的人,否则你又如何会将代表你身份的明珠掩藏起来呢?”乌鸦的眼中闪过幽幽的光:“凤城上下值得你出手的只有三个——孙玉伯、万鹏王以及高老大,你要杀的是谁?”

男人望着乌鸦道:“你已不是杀手,更不是江湖中人了?”

乌鸦冷冷道:“我的确已不是杀手,也不是江湖中人了,可我毕竟还要为你收尸!因此我不能不知道。”

男人咧嘴笑了起来,男人看上去很冷,可笑起来的时候很豪气豪迈,男人微笑说出了名字:万鹏王。

乌鸦深吸了口气,什么话也没有说了,只是拉着男人走入酒肆。

酒肆的大门彻底关上了,今日酒肆无论什么人来了,都不做生意。

乌鸦不怀疑男人杀不了万鹏王,他相信世上无论什么人,只要这个男人想要杀,那个人就可以准备棺材了。

因为这个男人不是别人,他是燕十三。

天上地下,独一无二,举世无双的燕十三。

世上没有燕十三杀不了的人,只有燕十三不想杀的人。

在乌鸦的心中,万鹏王已经是个死人了。

柳随风有时候想过自己会是个死人,他甚至思忖过如若自己死了,那坟墓前到底是什么样子,会有什么人前来拜祭?

这种事情,还活着的人基本上都不会去想的,即便想了,也绝对没有几个人能如柳随风那般思忖得如此投入。

他虽然想过,可他还没有死,他在醉生梦死,但还没有死。

快活林的高老大微笑招待柳随风。

这次柳随风是一个人来的,而且柳随风已经知晓了她的身份了,高老大捧着一壶酒走到柳随风面前,笑吟吟道:“你不怕我要了你的命?”

这实在是句令人惊心动魄的话,可高老大说出来的时候却让人感觉说不出的优雅。

柳随风笑了笑,从高老大的手上接过酒壶,仰头饮下,叹道:“如今凤城想要我命的人实在太多了,如果我的命被你要了,那也实在是愉快的事情,至少比万鹏王拿了要好。”

高老大双手托着腮帮,望着斜躺在长椅上痛快畅饮的柳随风,玩味道:“那你是来干什么的?你是来让我付出报酬的?”

柳随风又笑了笑,瞥了一眼屋外的三双眼睛,轻叹道:‘如果我说是,那要杀我的人至少要加上三个,很快又要加上四个!幸好我不是为这些事情而来的。’

柳随风说出这番话的时候,人已经做直起身了。

他笔直坐在了高老大的面前,微笑望着高老大道:“你是不是已经见过诸葛刚了?”

诸葛刚是个名人,金钱帮的长老,昔日百晓生兵器谱上排行第九的高手,更是金钱帮的元老人物。

高老大对于这个名字一点也不陌生,对于柳随风的询问一点也不迟疑:“我已经见过他了,他希望我们好好招待你。”

柳随风玩味望着诸葛刚道:“你准备如何招待我呢?”

高老大微笑道:“孙玉伯、万鹏王够不够?”

“洗耳恭听。”

高老大讲述孙玉伯、万鹏王的来历以及手下人手以及性情特点。

关于这两人,高老大可以算得上是极其了解,许多讯息资料全部都藏在脑海中,非常自然而然的道出来了。

正如柳随风、中原一点红得出的结论。

——孙玉伯背后是有李阀支持的,而且孙玉伯和昔日死在上官金虹手上的天机老人孙白发的确有血缘关系,一直在伺机为天机老人报仇,万鹏王背后之人极有可能是靠山王杨林乃至于足智多谋的铁胆神侯朱无视,因此凤城一统吞并之战也基本上是不可避免的。

高老大道:“你来凤城的时候,就卷入了这场行动中了,李秀宁李神通便是希望借用你来掩饰他们的目的,只不过他们没有想到你居然将关玉门等人卷入其中,生出了诸多他们都预料不到的变化,但这个行动依旧没有中断,还在进行中。”

柳随风望着高老大摇头道:“你其实已经不用讲述下去了,对于我来说都没有什么区别,现如今我只需要知晓一件事。”

“什么事?”

柳随风悠悠然道:“练真真。”

“练真真?”高老大愣住了,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要知道练真真?”

柳随风眼中闪过了一抹复杂的光,悠悠道:“因为我想知道为什么练真真要带上极其精致的易容面具呢?”

高老大的面色一瞬间也变了。

高老大深吸了口气道:“或许我知道是什么原因了,看来凤城的局势又要发生变化了。”

第十二章、纯粹的剑客

铁胆神侯朱无视。

又是个传奇的人物。

可柳随风听见这个名字只是愣了一下;‘不管如何你既然来了,便不可能无功而返。’

燕十三;‘自然不会,至少我已经等到了你。’

燕十三要找柳随风一战,可燕十三和柳随风无冤无仇,为什么要找柳随风一战呢、这种事情其他人思忖不出,可柳随风是知道原因的。

燕十三找柳随风一战,不是因私仇,两人也没有私仇。

燕十三找柳随风一战,完全是因为武道。

燕十三修炼的是家传剑法夺命十三剑。

夺命十三剑在武林之中虽然算得上非常顶尖的剑法,但并不算是无敌的剑法,可夺命十三剑在燕十三手中施展出来的威力,几乎已经达到了历代修炼夺命十三剑剑客最顶尖最空前绝后的地步了。

夺命十三剑虽然还是夺命十三剑,但也已和前人修炼的夺命十三剑不同了。

燕十三这个人和夺命十三剑也已身、心、魂完美结合在了一起,人便是剑,剑便是人。

故而燕十三知晓夺命十三剑最精髓的招式,并不在于第十三剑,而是第十四剑。

燕十三一直以来都没有法子领悟出第十四剑的精髓,曾经也思忖过无数种法子;闭关苦思冥想、以战养战,观天下剑法等。

诸多法子都已用了,但燕十三还是领悟不出第十四剑,但在遇上了慕容秋荻以后,在慕容秋荻的相助之下,成功领悟出了第十四剑。

燕十三本以为这已是剑道的巅峰了,燕十三也本欲以领悟出来的夺命十四剑挑战迄今为止未逢一败的三少爷谢晓峰。

这一直以来都是燕十三的心愿,也是慕容秋荻请燕十三做的事情。

但因凤城之时,燕十三耽搁了这件事。

燕十三本欲在结束凤城之事以后,立刻前往神剑山庄,却不想遇上了才在江湖上名声鹊起乃至于已经名满天下的柳随风。

柳随风燕十三在凤城煮酒论剑,谈论天下剑法剑招,从昆仑派的九大飞龙剑式,到华山派的清风十三式,从白云城主叶孤城自创的天外飞仙,谈论到一代奇人五色帆船主人紫衣侯融合天下一百九十三种秘门剑法,自创而出的一种空前绝后的剑招。

两人交谈了近两个时辰,随后更是曾以木筷为剑,施展剑术剑招。

柳随风展现出了几种非凡的剑招,而燕十三也几乎施展出了夺命十三剑。

在两人交谈交锋之中,燕十三发现了一件极其惊骇的事实。

夺命十四剑的确可以破解谢晓峰那招地破天惊,天地俱焚的惊世骇俗剑招,可若这一招是谢晓峰施展出来,那便绝不可能破解这一招。

招式有破绽,可谢晓峰这个人没有破绽,不但没有破绽,而且还补全了招式的破绽。

除开这一点以外,燕十三还得出了另外一件事--夺命十三剑其实还有第十五剑,而第十五剑几乎已是剑术的巅峰了,但想要领悟出第十五剑,更是极其困难。

不但需要天时地利,而且还需要时机。

这第十五剑似乎是一种本不应当存在于世的旷世剑法。

燕十三认为想要领悟出夺命十五剑,就不能不寻找一个值得一战的强悍对手,这个对手最好是剑客,而柳随风便是燕十三认为值得一战的对手,一个值得一战的剑客。

因此燕十三挑选中了柳随风。

燕十三行走江湖多年,对于生死早已经达到了无惧的地步。

燕十三不在乎生死,多年前阔别杀手这个行业以后,燕十三的心中唯有剑与对手而已。

可柳随风不一样。

柳随风行走江湖,虽然可以对生命不在意,但柳随风并不喜欢无缘无故和人交锋,因此这一战柳随风并未答应下来,但也没有拒绝。

柳随风给燕十三的话是半年以后若有机会相遇,我便与你一战。

燕十三答应了下来,随即便和柳随风分道扬镳。

燕十三离开凤城以后,在江湖上行走,希望可以通过其他的方式领悟出第十五剑,可一直缺少一个契机。

而随后燕十三受到了慕容秋荻的书信。

慕容秋荻协助燕十三领悟出了第十四剑,这是一份大恩,而且燕十三已经答应挑战谢晓峰,因此受到树荫以后,立刻见到慕容秋荻。

慕容秋荻说出的目的,一个燕十三非常乐意瞧见的事情。

故而燕十三出现在了千寻镇,他要挑战谢晓峰。

虽然还没有领悟出第十五剑,但燕十三并不惧怕挑战谢晓峰,他想看一看谢晓峰是不是真能破他的第十四剑。

但在路途上,燕十三遇上了铁胆神侯朱无视,故而燕十三生出了另外的心思。

--燕十三想和柳随风一战,领悟出第十五剑,而再挑战谢晓峰。

若这一战死在柳随风剑下,燕十三希望柳随风可以代替他和柳随风一战。

无论谢晓峰先来亦或者柳随风先至,燕十三都已经准备好一战的。

无论谢晓峰还是柳随风,都是燕十三认可的对手。

他只想一战,痛痛快快一战,不在乎生死,不在乎一切。

柳随风是明白燕十三心思的。

世上最了解剑客的人,自然也是剑客。

柳随风明白燕十三的心思,也知晓这一战不可避免的。

可柳随风很清楚这不可避免的一战是有心人的刻意安排,但此时此刻柳随风也不在乎了。

他准备和燕十三一战。

柳随风望着燕十三;‘你还有多少时间、’

燕十三沉默了半晌,道;‘没有具体的时间,慕容秋荻只是请我尽早敢到千寻镇。’

柳随风道;‘你没有具体的时间,但我需要一段时间解决手头上的事情。’

柳随风看了归海一刀一眼。

燕十三也瞧了归海一刀,眼中闪过了一抹晦涩的光;‘我可以为你解决。’

柳随风微微一笑;‘只可惜这是我的事情,我并不需要你插手,我需要的只是时间。’

‘多久、’

‘十天。’

燕十三沉默了,又过了许久,燕十三取下斜插在腰间上的剑,道;‘我已答应这口剑送给一个人,到时候或许要请你帮我做成这件事。’

柳随风笑了笑道;‘我只想谢晓峰不要来这么早,我不希望为你做这件事。’

燕十三洒然一笑;‘对我来说都一样。’

第十三章、昔日的赌局

柳随风在客栈中瞧见了三个人。

第一个人是燕十三、第二个人是归海一刀,第三个人是个女人。

一个和柳随风有着些许恩怨的女人。

柳随风和这个女人相识的地点也是在凤城。

柳随风在凤城遇上了两个很奇的女人。

一个女人能被称为奇,那自然有与众不同,非同寻常的地方。

快活林的主人高老大高寄萍是一个,身轻如燕胡金袖是其中之一

柳随风和胡金袖在凤城相遇,两人的相遇就立下了令人瞠目结舌的赌局,而最终柳随风、胡金袖的赌局也并未以胜负而结束,反而结束得很草草。

自此以后,柳随风离开凤城,胡金袖也离开了凤城,两人分道扬镳,各行其道。

但今日柳随风、胡金袖两人有一次相遇了。

他从不相遇巧合,他一向认为所谓的巧合也是人为创造的。

今日他在这个地方遇上胡金袖,那胡金袖为什么会出现在此地呢、

他不知道,因此他随即起身走到胡金袖面前。

胡金袖喜欢穿黑衣,但无论胡金袖喜欢穿那种款式的衣服,衣袖袖口上都会有洛阳名家所刺绣的金丝牡丹,这几乎已经成为了胡金袖独一无二的标志。

除此之外,胡金袖也是个很百变的女人,无论如何百变,胡金袖的身上都会有一种令人心动的魅力。

胡金袖是个美人,一个令人因气质而忽略的美人,一个非常独特的女人。

柳随风一向认为胡金袖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也都能做得到,这次胡金袖又准备做什么呢、

胡金袖的桌前有一壶酒,一个装着木筷的木桶以及两个酒碗。

其中一个酒碗的碗口是翻开的,还有一个酒碗的碗口是合在木板上的。

柳随风走来,胡金袖就翻开酒碗,为柳随风倒酒。

不说话,只是倒酒。

胡金袖望着柳随风,她的眼睛会说话,说柳随风听得懂但不愿意听懂的话。

一个字;喝。

或许是两个要喝,其实也可以说三个字;必须喝。

柳随风很清楚如若不喝,那就没有说话的机会与资格了,因此柳随风立刻端起酒碗喝酒。

一碗酒饮下,胡金袖又添上一碗,柳随风不迟疑,又喝下一碗,胡金袖又斟满一碗,柳随风只有又喝下一碗。

如此往复,柳随风一连喝下了五碗酒,胡金袖也用了三个酒壶。

酒壶中的酒水已经空了,胡金袖也放下了手,这才开口;‘你为什么要喝酒、’

柳随风;‘我不想喝酒,因为你请我喝酒,我就喝酒。’

胡金袖冷笑道;‘你什么时候这样听话、’

‘刚刚。’柳随风;‘在准备求人的时候,我最听话了。’

胡金袖是板着脸的,可扑哧一声,忍不住笑了起来。

胡金袖笑起来就提了柳随风一脚,柳随风是有些无奈的,可也只有承受胡金袖这一脚。

‘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请你喝酒、’

‘为什么、’

‘因为我准备给你一个机会。’

‘什么机会、’

‘追求我的机会,亦或者爱上我的机会。’这种话语本不是女孩子家说出来的,可胡金袖很平静的说出了这句话;‘昔日我们在凤城的赌局还有没有效、’

柳随风望着胡金袖,忽然叹了口气道;‘因此你还是要杀我一次、’

胡金袖道;‘这是我们的赌局,而赌局并没有结束。’

柳随风也不能不承认。

昔日胡金袖、柳随风立下了一个非常独特的赌局,赌局的赌注便是胡金袖、柳随风自己。

胡金袖刺杀柳随风一次,若柳随风死了,那自然什么都没有了,若胡金袖刺杀失败了,那胡金袖就要当柳随风的女人。

这场赌局因为孙玉伯、万鹏王两人的谋划,是的赌局最终还是并未施行下去,但这个赌局迄今为止还是有效的。

江湖上都知道胡金袖是公认的三大赌徒之一,对于赌更是有一种说不出的虔诚。因此这场赌局既然定下了,胡金袖自然不会半途而废。

他实在有些烦。

原本对上归海一刀、段天涯就已经极其麻烦了,如今再加上了一个燕十三,而如今又多了一个胡金袖,此时此刻的麻烦就更令他头疼了,而最头疼的事情是这些麻烦似乎都没有任何法子可以摆脱。

这是一直存在的麻烦。

可他还是很冷静,他能活到现在最为重要的原因是他比世上大部分人都冷静。

柳随风飞快得冷静下来了。

柳随风望着胡金袖,他道;‘你准备什么时候杀我、用什么法子杀我、’

胡金袖笑了笑,说出了一个令人目瞪口呆的答案;‘我准备现在杀你。’

杀人的人不但要杀人,而且告诉被杀的人什么时候杀人,这本就是不可思议的事情了,而胡金袖做的事情更不可思议,她居然告诉要杀的人现在杀了那人。

原本柳随风、胡金袖就已经成为了万众瞩目的焦点,此刻,所有人都不能不将视线完全落在胡金袖、柳随风身上了。

--胡金袖要现在杀柳随风,胡金袖如何能现在杀了柳随风呢、怎么杀了柳随风呢、

每个人都很好奇,包括一向对于无关己身之事,一点也不好奇的归海一刀也开始好奇起来了。

这的确是能令任何人不能不好奇的事。

燕十三站起身,他直接走到了柳随风、胡金袖面前。

燕十三望着胡金袖;‘胡大小姐要现在杀了柳随风、’

他说话说的很客气,任何人都听得到的客气,任何人都听得出行走江湖多年,横冲直撞肆无忌惮的燕十三对于胡金袖似乎也带着三分的忌惮。

胡金袖点头,摇头;‘你只说对了一半,或许不是我杀了他,而是我今天就会成为他的女人。’

其他不知道赌局的人自然不明白,可燕十三明白,他知道赌局。

燕十三笑道;‘一场赌局自然需要一个公证人,我可不可以当这场赌局的公证人、’

‘你有资格。’胡金袖盯着燕十三,道;‘可你为什么要当这场赌局的公证人、’

燕十三给出了理由;‘因为我也要杀柳随风,但我不希望别人杀了柳随风,但我也不能阻止你杀了柳随风,因此我只能让这场赌局绝对的公平。’

‘很好的理由,你可以当这场赌局的公证人。’

燕十三微微躬身;‘多谢。’

燕十三说完这句话,就站在一侧,什么话也不说了。

他似乎也已经进入了角色。

第十四章、九杯酒

赌。

没有人知晓第一个赌局是什么时候开启的,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赌一定是人最早精通的事情,亦或者已存在人骨髓乃至于灵魂的本能。

世上任何人都会赌,世上任何人在这一生之中都会大大小小和人打赌。

赌这种事情其实也在无形之间已经渗入每个人的生活中。

世上有各种各样的人打赌,上至王侯将相,下到贩夫走卒。

世上也有各种各样的赌局,有些赌局是根本想都想不到的。

其实无论是什么人,只要打赌,那便是赌徒了。

赌徒之间没有高下之分,只有胜负。

胜者为强者,败者便是弱者。

柳随风、胡金袖。

两人的赌局注定精彩。

两人的赌注就不能不引人瞩目了;一个人赌的是命,而一个人赌的是自己。

世上千千万万的赌徒,极少有赌徒敢这样赌。

命只有一条,没有了,便彻底的没有了。

赌注很奇特,赌局是不是很奇特呢、

胡金袖是武林公认的三大赌徒之一,各种各样的赌局都参加过,也设立过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赌局,而这次以性命而成的赌局,胡金袖又将设立何种赌局呢、

胡金袖做事一向出人意表,极少令人失望过,也从未败过。

这次胡金袖设立的赌局,更是令人胆战心惊,古往今来似乎还没有任何人设立过这样的赌局。

胡金袖拍了拍手;‘掌柜呢、’

一句掌柜呢、萧布衣就不能不走到胡金袖面前。

他原本是看戏的,他原本也以为自己只是看戏,但如今自己的身份似乎并非是看戏那样简单。

萧布衣站在胡金袖面前;‘大小姐有何见教、’

江湖上无论什么人见到胡金袖都不能不客客气气的,昔日在凤城的时候,权倾一方的万鹏王见到胡金袖也会称上一声胡大小姐,萧布衣也不例外。

‘你还记不记得我说的话、’

萧布衣自然记得,他对胡金袖躬身,随即走出了大堂。

萧布衣是走出去的,可走的速度比许多人奔跑的速度还要更快。

萧布衣走出去的速度快,回来的速度更快。

萧布衣回到胡金袖面前的时候,手中已多了一壶酒。

这壶酒的酒壶是用玉铸就的。

用宝玉而成的酒壶装酒,这壶酒多么名贵自然是可以想象得出。

胡金袖从萧布衣手中接过酒,又去来了九个酒杯,每个酒杯中都装满了一杯酒。

胡金袖放下酒壶,随即用宽大的衣袖对酒杯一挥。

不少人不明白为什么胡金袖会作出这个动作,可柳随风、燕十三、归海一刀等眼力高明的人是知晓胡金袖用衣袖对着一挥其实只不过是遮掩令一只手的动作。

这一挥之间,胡金袖令一只手已在酒杯中撒下了一种粉末。

胡金袖手心还有淡淡的白色粉末。

胡金袖也不说话,将早已经准备好的大盆盖上酒壶,一只手按在盆地,随即每个人都听见一阵划动声。

盆扣下方的酒壶也在这个时候已经开始移动了,以一种没有任何规律的方式移动。

过了半柱香,胡金袖才松开手,取下大盆,酒杯再一次出现在每个人面前。

原本酒杯是一条长龙摆设,但如今酒杯已呈三行,而且每个酒杯都已被剥落了一层碎屑,酒杯看上去也已非原本的模样了。

胡金袖盯着自己的杰作,满意点了点头,随即才望向神情淡淡的柳随风,问道;‘你知不知道我刚才做了什么、’

柳随风忽然走上前,忽然拉住了胡金袖的左手。

胡金袖的手小、柔软、温润。

柳随风并未握住胡金袖的手,只是在胡金袖的手指轻轻一划,划掉了白色的粉末,随后对着粉末细细闻了口。

这粉末有一阵淡淡的兰花香气,还伴随着一阵微弱刺鼻的味道。

柳随风望着胡金袖道;‘这是什么、’

‘你还是发现了。’胡金袖甜甜一笑,故意以一种很冷淡的语气道;‘这也不是什么,只不过是三日断肠散而已。’

柳随风也很冷淡,继续问道;‘你在这九杯酒中洒下了三日断肠散、’

‘不是九杯酒,而是八杯酒,’胡金袖玩味望着柳随风;‘你是不是明白我的意思了、’

柳随风点了点头,但还是继续问道;‘这九杯酒,只有其中一杯酒没有毒,而我是不是要在这九杯酒中挑选出一杯没有毒的酒喝下,我才算赢下这场赌局、’

‘是的。’胡金袖道;‘这是我想出来对你最好的方式之一,不过你可以不接受这场赌局。’

柳随风、胡金袖的每一句话,每个都能听见的非常清楚,因此每个人的面色都开始变了。

胡金袖的赌局的确是一场赌命的游戏,赌柳随风性命的游戏。

而柳随风是否能接下这场赌命游戏呢、

每个人都死死盯着柳随风那张从始至终都没有变色的面孔。

九分之一的机会可以活下来,这种极其不公平的赌局,世上又有什么人愿意接下呢、不知道,以前没有人知道,可如今至少有人已经知道了,柳随风愿意接下这次赌局。

柳随风用手划过每一杯都已经褪色的酒杯,最终停顿在靠近在胡金袖面前的那杯酒前,柳随风一把抓起酒杯,但并未饮下,而是望着胡金袖微笑道;‘如果我饮下毒酒以后,可不可以认输、’

‘可惜。’胡金袖微微一笑;‘只可惜我不会给你解药。’

柳随风叹道;‘三日断肠散又什么人可以解、’

‘无痕公子以及唐门高层,三日断肠散本就是唐门高手研究出来的。’胡金袖盯着柳随风;‘你可以放弃。’

柳随风笑了笑,盯着胡金袖;‘如果你还丑十倍,我想都不想就放弃了,只可惜你很漂亮,而更可惜的是我是个酒色财气之徒。’

说完这句话以后,柳随风就饮下了酒。

一口饮下了杯中酒。

没有人阻止,也没有人可以阻止。

胡金袖笑了起来,笑的愉快极了,胡金袖在笑得最愉快的时候,作出了一个没有任何人想到的动作。

胡金袖居然也取下一杯酒【靠近柳随风身前最近的美酒】。

胡金袖一口气喝下酒,便对柳随风挥手道;‘你可以走了。’

柳随风笔直而立,似乎一点变化也没有,可细心的人瞧出柳随风在抖,剧烈的颤抖。

胡金袖喝下了一杯酒,无事。

柳随风喝下了一杯酒。

一共有九杯酒,其中八杯下了毒。

那么柳随风喝下了毒酒。

柳随风还有三天的命。

不可思议,江湖上不少人都极其头疼,但无可奈何的柳随风居然就如此轻而易举折戟在此地了、

简直如梦似幻。

第十五章、五十六步

她仿佛做了一个梦,不可思议的梦。

这个梦似乎已经清醒了。

才相遇不久的柳随风难不成真就这样死了、

柳随风现在自然还没有死,可服下了三日断肠散,柳随风也只有三天的性命了,那么柳随风岂非等同于死了、

归海一刀也感觉做了一个梦。

他和柳随风没有仇,一点恩怨也没有。

他和柳随风对立,只不过是因为立场不同而已。

柳随风对于他来说只是一个阻碍,一个不能不铲除的阻碍。

归海一刀必须承认柳随风这个阻碍实在很可怕很不凡。

时至今日,他还没有一丁点把握铲除这个阻碍,他也正在思忖法子如何铲除这个阻碍,为了铲除这个阻碍,他和段天涯已经拟定了十七八种行动,每种行动都经过了极其精密的算计,但每一种行动都在执行前一刻被否决了。

否决的原因是因为每一种行动都没有六成以上的把握,而且除不掉柳随风这个人就会使得事情步入极其危险的境地。

他们对柳随风实在没有更好的法子,可不能不对付柳随风。

而今他们不用对付柳随风,柳随风服下了三日断肠散,除开唐门核心人物亲自出手,柳随风已经必死无疑了。

如梦似幻,难道柳随风这个麻烦就真这样解决了、

归海一刀很少有做梦的时候,这一刻他感觉自己仿佛在做梦,冷峻的面庞也变得一点也不阴沉冷漠了,反而是一种冷冽的呆滞。

燕十三有些嗜血,这一刻甚至已要出手杀人了。

燕十三不接受这种结果--世上被他瞧在眼中的对手实在没有几个,可柳随风算得上是其中之一。

金银财宝易求,知己也易得,但对手难求。

可如今柳随风这个对手似乎已经很快就要成为往日烟云了,难道柳随风的性命就已终结在此时此刻此地了、

燕十三有一种嗜血杀人的冲动。

可柳随风没有。

柳随风坐了下来,坐在胡金袖面前。

柳随风原本已经坐下一次,但中间站起身来了,而这次柳随风又坐下了。

这次坐下和前面坐下是明显不同的。

柳随风的面色已经发青,嘴上已吐出了血。

血不是鲜红的颜色,而是一种淡绿色。

这种淡绿色的鲜血中似乎有某种东西在蠕动。

柳随风的确中毒了,而且也的确中了三日断肠散。

柳随风此时此刻流露出来的状态,正是中了三日断肠散的状态。

胡金袖在笑。

胡金袖笑起来的时候,就如蜜糖。

每个瞧见胡金袖笑的人,都仿佛吃了蜜糖一样,整个人都感觉说不出的甜蜜。

胡金袖拖着腮帮,笑吟吟盯着柳随风,盯着此时此刻看上去状态非常虚弱的柳随风;‘真不好意思,我似乎没有法子成为你的女人了。’

柳随风笑了笑,道;‘真不好意思,我现在还没有死。’

胡金袖挑起了柳叶眉,露出了一种说不出的英气;‘你这是什么意思、’

柳随风微笑道;‘我虽然中毒了,但我现在还没有死,我还有三天的机会解毒,三天以后我们的赌局才结束,那个时候或许我不会死、’

这是事实。

赌局分晓的时间是在三天后。

三天后柳随风若还活着,那便是柳随风胜了,柳随风若死了,那自然是什么都没有了。

胡金袖笑的更愉快,玩味扫过了身体似乎又在短暂时间更虚弱的柳随风;‘你认为自己有翻身的资本。’

柳随风晃晃悠悠站起身来,淡淡道;‘没有到最终时刻,又有什么人能知晓命运又将发生何等的演变呢、至少现如今我还没有死。’

说出这句话以后,柳随风就更虚弱了,身躯更是已站立不稳了、

一只手搀扶住了柳随风。

傅君婥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搀扶柳随风,可她下意识做了这件事情。

她不后悔,身躯短暂僵硬以后,她就扶稳了柳随风。

她可以感觉得出柳随风虚弱,她需要耗费不少力气才能搀扶住柳随风,柳随风的气息紊乱,实在是中毒了。

可她瞧见柳随风的神情时候,很难相信柳随风已经中毒了。

柳随风居然还能笑。

那是一种很悠然很洒然的笑容。

一种全然瞧不出对死亡逼近的笑容。

实在很难相信一个将死之人怎可能拥有这样的笑容。

柳随风半个身躯都已斜靠在了傅君婥柔软的肩膀上。

两个人朝着富贵客栈外走去。

他们是萧布衣亲自迎接进入客栈的,可谓是气派十足。

他们轻而易举的走进了富贵客栈。

如今他们要走出富贵客栈了。

走进富贵客栈和走出富贵客栈似乎根本没有半点区别。

可如今对于柳随风、傅君婥有了区别。

四面八方都有杀机,可怕至极的杀机也已突然之间冒出。

柳随风在客栈中只瞧见了胡金袖、燕十三、归海一刀三个人,可客栈中实在不只有这三人,不但不只有这三人,而且还有很多人,其中大部分都是提到带剑的江湖人。

柳随风虽然没有瞧这些人,可这些人瞧着柳随风。

他们原本只是想瞧着柳随风,可如今不一样,他们不但要瞧柳随风,而且也要拿下傅君婥。

他们原本不敢出手,可如今不一样了。

柳随风中了三日断肠散,傅君婥似乎受伤不轻,这个时候岂非是最好出手的时候、

这个念头在柳随风中毒的一瞬间就从他们脑海中冒出来了,傅君婥、柳随风要走出客栈的时候,他们就开始压制不住了。

他们要出手了。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他们不希望失去机会,他们要出手,他们要杀死柳随风,拿下傅君婥,得到杨公宝藏的秘密。

柳随风、傅君婥只需要走二十七步,便可以抵达门槛,再走二十九步,便可以走出院子,随后便是一条颇为宽敞的道路。

一共只有五十六步。

这五十六步任何人走起来都是不困难的。

可这一刻不一样。

至少傅君婥已经感觉想要走出着五十六步几乎是难于登天的事情了。

可他们不能不走了。

傅君婥一只手搀扶着柳随风,一只手随时要拔剑。

她正在一步步朝着外面走,随时准备杀人,也随时准备好被杀了。

第十六章、血战

林立的手不但很稳,而且干燥有力。

他用的武器是长矛。

他的长矛出手一百二十七次,杀了一百九十六人。

杀人对于他来说简直就如同吃饭饮水一般,实在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他非常了解人身体上的任何一个脆弱的部位,他的出手就如同花心多情的男人对情人的甜言蜜语,不但精准快速,而且绝对有效。

杨公宝藏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一个诱惑,可对于他来说不是。

他不屑杨公宝藏,他不在乎杨公宝藏,可他必须要得到杨公宝藏。

江湖上没有什么人相信林立不喜欢杀人,但事实上他的确是不喜欢杀人的,虽然他杀了不少人。

他这一生做了不少他不愿意做的事情。

而他会做这些事情只是因为一个人--鄱阳派会主林士宏。

林士宏是武林中一个非常有名气的人物,特别是江南一带。

鄱阳派的林士宏和铁骑会会主任少名被称为江南双骄,他们是武林之中最有名气的后起之秀之一,而且都大权在握,志在千里。

林立会杀人,会出现在这里,都是为了林士宏。

昔年林士宏救下了他的命,他发生要用一切来报答林士宏,哪怕是性命。

柳随风已中了三日断肠散、傅君婥伤势不轻。

现如今的局面便是需要一个人打破这种诡异的平衡,只要有第一个人对傅君婥出手,那么定然会有接二连三的人对傅君婥出手,只要拿下了傅君婥,那就等同于得到了杨公宝藏。

这第一个出手的人是谁呢、

林立在等。

林立不愿意第一个对傅君婥出手,他不愿意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

可他也是个不愿意一直等待的人。

他一直认为等待是最浪费时间的事情,因此他虽然在等,但也准备行动。

一共有五十六步,傅君婥已经走出了二十一步。

这二十一步间,还没有任何人动手。

傅君婥只需要不过区区数步,就将迈出门槛了。

林立发现每个人也和他一样在等。

林立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他不愿意错过任何一个机会。

因此他出手了。

林立的手一只我在长矛上。

他的长矛足有九尺长。

林立手臂一阵,长矛就发出一阵震动。

震动的实在非常剧烈,可长矛居然没有发出一丁点声音。

长矛的茅柄往后一点,林立后面的一个提刀的大汉,立刻就被长矛击飞了出去,朝着傅君婥飞去。

傅君婥不知道这变化。

四周的人实在太多太多了,杀机也实在太多太多了,而且她一只手还扶着柳随风,她实在没有那么多功夫,将四周每个人的动作都瞧在眼中。

她只知道有人朝着她飞奔而来。

这是她极其不愿意瞧见的事情,可现如今事情既然发生了,只有面对。

每个人都感觉眼前闪过了一道光。

雪白的光。

光一闪而逝。

傅君婥似乎根本没有任何停顿,搀扶着柳随风继续往前走。

但傅君婥走过的地方已有一人扑倒在地上。

那个飞身提刀而下的大汉倒在了地上。

鲜血汩汩自胸口流出,染红了地面。

此刻傅君婥已往前走了四步,人已至门槛了。

这一刻众人才回过神来。

好快的剑。

每个人都忍不住吸了口凉气,但也有人出手了。

这一刹那间有七个人出手了。

七个人、四种截然不同的兵器,呈现扇形朝着傅君婥冲杀了过去。

他们一出手就是夺命,一出手就是拼命。

他们施展出来的都是最凶狠最凌厉最霸道的招式。

他们之间全然没有任何配合,但他们已不需要任何配合,他们的目的都是杀人,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都乐意。

世上最可怕的人未必是不怕死的人,可不怕死的人绝对算得上世上最可怕的一种人。

此时此刻傅君婥面对了七个不怕死的人。

平日遇上一个不怕死的人,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可今日遇上了七个。

傅君婥停下了脚步,手腕一抖,手心爆射出一阵绚烂的剑芒。

一剑瞬间化作了数十剑,朝着四面八方斜刺而去。

眨眼,剑光消失。

六个人在剑光消失的那一瞬间止住了动作,如雕塑而立。

只不过他们每个人的身上都留下了一道血痕。

一道要命的血痕。

还有一个人在动,这个人持着鬼爪,狠狠抓向了傅君婥的咽喉。

傅君婥以长剑夹住了鬼爪,将那人震飞而去,反手一道剑气划过,那人眉心留下了一道浅浅的剑痕。

七人都倒下了。

刹那间,傅君婥已杀了八个人。

傅君婥脚步并未停顿,继续朝着屋外走去。

江湖本来就是你杀我,我杀你的地方,这八人的身亡,没有任何人怜悯,也没有任何人有任何的情绪。

每个人都开始动了,傅君婥走出大堂,走到院中的时候,客栈中的江湖人也已提前来到院中,将傅君婥围困住了。

这其中也包括林立。

林立提着长矛立在傅君婥的后背,长矛随时出手,但在寻找一个绝佳的机会。

林立一向一击必杀,不到一击必杀的时候,他极少会主动出手,现如今并非出手的时候。

傅君婥已经想到了这一幕,也早已经准备面对这一幕。

面对群起而攻之的局面,傅君婥没有半点的畏惧。

其实若是独自一人,傅君婥至少有七成把握可以离开,如今带上了柳随风这个累赘,如今逃出生天的机会已不过五成了。

可傅君婥还是没有抛下柳随风的意思。

她虽然表面上是个冰冷无情,不讲情理的人,可事实上她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恩怨分明的人。

柳随风和她之间虽然只不过是交易,可她从不否认若非柳随风,她已被归海一刀段天涯拿下了,如今柳随风有难,她不能坐视不管。

因此她还是带上了柳随风这个累赘。

一人一剑,她已决定血战,她要杀出重围。

只有三个人没有动作,一点动作也没有。

这三个人正是归海一刀、燕十三、胡金袖。

他们仿佛根本不在意这场决斗,可他们若不在意这场决斗,为什么视线从未离开傅君婥呢、

第十七章、闲庭漫步

他们不在乎死多少人,他们只在乎是否能达成目的,人命在他们的眼中实在不值得一体。

还有二十来步,可这二十来步便是生与死。

傅君婥下定决心去创了。

傅君婥腾空而起,越上屋顶,她要冲出众人的围堵。

可屋顶上也有人俯冲而下,这些人也都是施展着极其可怕乃至于不要命的招式,他们要留下傅君婥。

傅君婥若没有受伤亦或者身后没有一个半死的柳随风,或许可以应付这些人,只可惜傅君婥如今只能动一只手了。

傅君婥挥动剑朝着高天一架,可怕的力道通过剑身传至身躯,而下方的人早已经蓄势待发,纷纷出手。

一刹那间傅君婥陷入了天罗地网之中了。

林立一直在等待最佳的出手时机,如今最佳出手时机似乎已经来了。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既然机会赢来了,林立便绝不迟疑,闪电出手。

长矛化作了一道红光,朝着傅君婥后背刺去。

傅君婥挥剑已挡住了上下合击,可面对后背的那一击长矛,傅君婥虽然已经听见了破空声,但想要阻挡已经来不及了。

傅君婥猛提起一口气,向左斜闪。

她知道这一击是避不开的,但即便避不开,她也尽量保证自己不要受伤过重。

这一闪之时,傅君婥基本已经预料到对手这一击应当击中了她的腰肢,准确来说从她的腰上划过。

这一道伤势虽然并不算浅,可还不会一击毙命。

林立也知晓这一长矛是绝对要不了傅君婥的命,他也实在不想要傅君婥的命。

傅君婥本就是个风姿绰约的女人,虽然此时此刻傅君婥还是带着面纱,但林立是感觉得出的,林立不想杀掉这样一个女人,至少在杀掉这个美丽女人之前要好好享用一番,而且他也必须从这个女人口中知晓杨公宝藏的消息,因此这一击即便失手,林立已经很满意了。

--他要拿下傅君婥,他逼问杨公宝藏的下落。

因此他的目的一开始就很明确,伤傅君婥,一直不停的伤傅君婥,直到傅君婥倒下,随后生擒。

计划很成功,很完美,计划也并未出现任何一丁点的算计错误。

一切都按照意料之中的方向发展,包裹这一击长矛也是一样。

如若不出意外,他会成功的,只可惜在这种时候偏偏出现了一个意外。

准确来说不是意外,而是林立忽视了一个人。

这个人就躺在傅君婥的后背上。

林立忽视了这个人,甚至认为这个人是傅君婥的累赘。

一个累赘自然会被人忽视,可如今这个累赘忽然之间便已经不是累赘。

化作一道红蛇的长矛即将刺进傅君婥的腰肢,可一只手居然握住了长矛。

这只手的主人主人是服下了三日断肠散的柳随风。

柳随风一伸手就握住了长矛,一用力气,这由精铁打造的长矛瞬间被掰断,柳随风反手将半截长矛,朝着林立丢去。

林立狠狠挥动长矛,想要阻挡。

可矛头在半空发出了一种不可思议的变化,直接刺进了林立的咽喉。

林立的身躯都被这长矛带飞出去,刺中木板上,才止住。

林立整个人被挂在木板上。

这是一种任何人都没有想得到的变化。

柳随风居然还有战斗力,居然还能杀掉林立这样的高手。

每个人都在猛攻傅君婥,都要拿下傅君婥,可柳随风居然在这种时候出手了,而且一出手便可怕恐怖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

这场原本应当是一边倒的局势,如今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柳随风服下了三日断肠散,应当是强弩之末了。

可柳随风一击杀死林立以后,居然稳稳立在地面上,蓦然拔出了剑。

傅君婥的剑快,剑妙,剑准。

但柳随风的剑已不能用快、妙、准来形容了。

柳随风的剑只有一个字--毒。

每一剑的刺出,必然要一个人乃至于几个人的命。

每一次的出手,必然都是可怕的杀手。

每一次出击,必然都是最精炼最快杀人的招式。

此时此刻的柳随风简直不是一个人,而是杀人机器。

傅君婥本就受了重创,支撑了七八招便支撑不下去了。

傅君婥本已经绝望了,可没有想到柳随风居然还能出手。

柳随风一只手搂着傅君婥的腰肢,一只手挥动剑,踏着奇门身法,闲庭漫步般的杀人。

每一次出剑必然见血杀人,每一次移步,必然避开袭杀。

二十多步,柳随风非常从容顺畅的走过。

柳随风走出了富贵客栈,但他的身后留下了一地的鲜血。

柳随风一只手搂抱着傅君婥,一只手提着剑,悠然离开的富贵客栈,而地上留下了一堆尸体以及一些惊魂未定的人。

杀人本就是非常残酷血腥的事情,可柳随风居然将杀人演变成了一场非凡的艺术,一种血腥的艺术。

一口剑、两个人,悠然走入富贵客栈,现如今也悠然离开。

富贵客栈一片寂静,一片死寂。

屋中,归海一刀、燕十三、胡金袖还是安静坐着,如果有人注意到他们,甚至可以发现他们从始至终姿势动作都没有任何的变化,面上也没有任何表情的变化,似乎这一幕事情的发展,本就在他们的意料之中。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燕十三终于转过视线望向了胡金袖;‘一共有多少杯毒酒、’

‘一共有九杯酒,八杯毒酒。’

‘柳随风喝下的是毒酒、’

‘是。’

‘他是不是中毒了、’

‘是。’

‘他中的是服下以后瞬间失去气力,三日内必死无疑的三日断肠散、’

‘是。’

‘为什么他还能出手杀人,似乎杀人的本事不比以前差。’

‘我不知道。’胡金袖道;‘我只知道他服下了我的三日断肠散,他还没有死,我和他的赌局没有结束。’

‘是的。’燕十三深深看了胡金袖一眼;‘你和他的赌局没有结束,我和他的决斗也没有结束。’

归海一刀还是沉默,归海一刀不去思忖,他只知道一件事;柳随风还没有死,柳随风还没有死,便是个非常大的阻碍。

第十八章、指令

他奉行少言、多听。

柳随风、傅君婥突出重围,离开富贵客栈以后,他也离开富贵客栈。

他立刻和段天涯汇合。

他和柳随风不是仇人,但他和段天涯汇合的目的只有一个--对付柳随风。

他不是别人,他是归海一刀,地字第一号归海一刀。

段天涯和归海一刀分别一段时间。

这段时间段天涯只是询问了一件事,这件事必须要询问,也必须询问铁胆神侯朱无视才能得到答案--如何对付柳随风。

如何对付柳随风,这个是个难题。

一个江湖上许多想要对付柳随风的人,都没有法子攻克的难题。

迄今为止似乎还没有人能对付得了柳随风,柳随风还能在江湖上逍遥快活。

但段天涯、归海一刀询问的对付柳随风,自然不是请朱无视教导如何对付柳随风,而是请朱无视指示怎么对付柳随风。

他们曾面对过许多强敌,许多强到不可思议的敌人,面对那些敌人的时候,他们也是一点把握也没有,但最后他们都能战而胜之。

无论面对什么强敌,他们都自信可以获得最终的胜利。

他们询问朱无视只是想问朱无视对付柳随风的底线在什么地方、

如若朱无视的底线是要柳随风死,那么他们的出手就没有任何顾忌了。

归海一刀、段天涯在秘密据点汇合。

归海一刀告知段天涯富贵客栈发生的事情,段天涯讲述了朱无视的回应。

朱无视的回应很简单;‘全力以赴。’

全力以赴这四个字非常好解读,那便是不需要柳随风生,也不介意柳随风死,只需要达成目的即可。

归海一刀讲述富贵客栈发生的一切事。

归海一刀言语简短、精炼。

简短、精炼的言语很快讲述完,段天涯沉默的时间几乎就是归海一刀讲述完富贵客栈所有事情的时间。

良久的沉默,段天涯就开口;‘玉箫道人曾对柳随风下过毒,玉箫道人自以为柳随风中毒,反而因为大意被柳随风所杀,这一战已被无争山庄、神剑山庄、慕容世家、拥翠山庄等诸多武林世家以及武林门派记载,但这一战关于柳随风却并未得出精准的答案。’

‘一,柳随风拥有解读之术;二,柳随风有百毒不侵的体质。’归海一刀;‘因此柳随风虽然服下三日断肠散,虽然有了三日断肠散的中毒迹象,可柳随风并非一定会死,甚至可以已经解毒了。’

‘不错。’段天涯;‘柳随风此人在长安之战以前的事情,已经没有任何人知晓了,他的武功不详、师承不详、甚至于他的年纪也不详,因此这个人的身上随时都将出现无数个变数,他即便真中毒了,我们也必须要将他当做最巅峰状态的柳随风。’

‘本应如此。’归海一刀;‘对于柳随风,我们的确不了解,他身上会出现任何我们意想不到的意外。’

‘不错。’段天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如若能了解柳随风,那对付柳随风便容易得多了。’

归海一刀冷冷一笑;‘柳随风在江湖上已经行走了差不多一个年头了,至今还没有任何人能接近柳随风,也基本上没有人可以探听得出柳随风的秘密,他过去是个迷,现今也是个迷,未来也是。’

实话不好听,可实话必须要听。

段天涯知晓归海一刀所说是实话,因此这方面的事情他没有和归海一刀继续讨论下去了。

‘这一方面的事情既然行动,那我们也只有和柳随风正面交锋了,但不是现在。’段天涯;‘在和柳随风正面交锋之前,我们必须要弄清楚我们有多少对手,我们对手的实力如何、’

多少对手是只那些想要谋求杨公宝藏的人,对手实力如何,也是只这些人实力如何。

归海一刀明白段天涯的意思,他也作出了回应;‘这种事情我一向不太擅长,我只能配合你。’

‘很好。’段天涯;‘还有一件事,我需要你能给我一个回答。’

‘你说。’归海一刀冷冷道。

‘你是不是已经开始修炼雄霸天下了、’

归海一刀身上涌现出一阵可怕的杀机。

杀机一瞬间涌现出来。

归海一刀这种境界的高手,本来是可以从容控制杀机的,可这一刻归海一刀居然控制不住心中的杀机。

段天涯叹了口气,深深瞧了归海一刀一眼;‘你已控制不住你的杀意,看来你的确修炼了雄霸天下,而且也已经将这一招修炼到了极其高深的境界了。’

‘你是如何知道的、’归海一刀凝视段天涯。

‘一个半月以前,我们曾在护龙山庄交手过一次,你施展出绝情斩的时候,绝情斩已有了变化,以往都是你控制刀,但那一刻你对于刀的控制已不如从前,当时义父也瞧见了你的出手,故而断定你应当已经修炼了雄霸天下,而且也已经将昔日之事弄清楚。’

归海一刀沉默不语,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他不说假话,也不擅长说假话,因此这一刻归海一刀无话可说。

此时此刻归海一刀的面上已露出了一种非常痛苦的神色,可一瞬间就已消逝了。

段天涯没有继续询问下去,而是回归问题之初;‘你的雄霸天下已修炼得如何、’

这种事段天涯其实也不愿意问,但事到如今也已不能不问。

归海一刀沉默了一下,道;‘已经修炼功成,正如你所言,每次施展雄霸天下的时候,便有入魔的迹象。’

段天涯皱眉;‘你现在也没有法子控制自己的刀、’

‘有时候会失去理智。’归海一刀眼神锐如刀锋;‘你为什么要询问此事、’

段天涯道;‘我想知晓,以我们两人之力,是否能拿下柳随风,若能,那我们就不用进行其他多余的计划了,若不能我们就不能不准备一些其他的计划。’

‘你的结论是不能、’

段天涯道;‘如若你能完全掌握雄霸天下,我们倒是有至少六七成的机会击败柳随风,你若不能,那我们就只有进行其他的行动了,这十天的时间我希望你不要理会其他任何事情,专心修炼雄霸天下。’

段天涯的意思是很明确的。

--完全掌控雄霸天下,而段天涯继续监视调查柳随风。

归海一刀对于段天涯的调令没有任何意见。

在追踪、监视、调查等方面,段天涯比四大密探其他三人中任何一人都擅长。

第十九章、出手

小屋、偏僻、简陋。

简陋、偏僻的小屋,罕有人烟,可傅君婥也很清楚这片地方很快也不是秘密。

千寻镇不大,寻他们的人太多,他们无论在任何地方都不是秘密,但幸好这一时三刻还是秘密。

傅君婥望柳随风。

柳随风没有望傅君婥,亦或者说柳随风没有法子望,因为柳随风躺在床上,眼睛都已经闭上了。

傅君婥知道柳随风还没有入睡,因此自顾自开口。

她有不少疑惑需要解答,柳随风是唯一能为他解答这些疑惑的人。

‘你中了三日断肠散、’

柳随风闭目如死人,可死人说话了。

‘是,我中了三日断肠散。’

这句话仿佛根本不是柳随风说出来的,但偏偏是柳随风说出的这句话。

‘你什么时候会死、’

这句话问的实在一点也不客气,很冷淡。

‘我也不知道,或许三天以后会死,或许五天以后会死。’

‘我们接下来要如何做、’

‘等,等想要杀我们的人一个个上门来。’

傅君婥还是不明白柳随风的想,但她也已放心下来--柳随风虽然中了三日断肠散,但不会死于三日断肠散,柳随风的战力还在,还可以出手对付人。

这才是她最想得到的消息,如今这个消息她已经得到了。

将生死交托在一个素昧平生的人,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傅君婥不清楚,可傅君婥并不太担心,甚至有些安心。

她相信柳随风有本事护佑她十天的时间。

只要柳随风能护佑他十天,十天以后她身上的伤势必然完全康复,到时候她便有一搏之力。

十天并不长,可也绝对不短。

而这十天的时间,她的生死已不掌握在自己的手中,而在柳随风的手心。

傅君婥离开小屋。

她虽然相信柳随风的本事,可也不愿意全部都寄托在柳随风的身上。

小屋偏僻安静,她已决定在这四周布下一些机关,虽然这些机关或许不会起太大的用处,但至少比什么都不做要强。

傅君婥走出小屋,柳随风就睁开了眼睛,抹掉了嘴角上那淡绿色的血液,而且还顺便从嘴里吐出了一块淡绿色的石头,石头一出现在半空中,还没有落地,就化作了绿气很快消失了。

虚弱的眼睛开始变得无比的明亮,这双明亮的眼眸中流露出了一种令人惊叹的智慧之光。

此时此刻的柳随风无论如何瞧,也都不像是一个重病之人,也不像是个中毒之人,事实上他也的确不是。

柳随风靠着玉枕,一双眼睛就仰头望着床顶,一言不发,甚至也没有任何表情动作。

知晓柳随风的人就会知晓柳随风已陷入沉思之中。

不久前发生的事情,不久前在富贵客栈出现的人一一在他脑海中划过。

他在分辨这些人的身份来历讯息。

这些人中不包括三个人--归海一刀、胡金袖、燕十三。

而其他任何一个人都已在柳随风脑海中过了一遍。

柳随风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乌合之众。

这便是柳随风对这些人的评价,显而易见在柳随风眼中,真正的对手也只有归海一刀、段天涯两人。

一个时辰过去,这间僻静的小屋四周有至少六双眼睛在盯着,这些柳随风都了然于心。

柳随风还是躺在床上,傅君婥送晚饭入屋的时候,柳随风依旧躺在床上,让傅君婥喂食。

傅君婥不知道柳随风是什么意思,可傅君婥没有拒绝,昔日山神庙和柳随风达成交易之时,交易的项目之中便提起了这十天时间,一切都必须对柳随风言听计从。

这种事情傅君婥以前从未做过,但并不算过分。

柳随风吃完饭以后,傅君婥收拾碗筷。

此时此刻两个人仿佛是寻常小夫妻一样,过着非常寻常平凡的日子,只可惜他们并非是寻常的小夫妻。

傅君婥再一次入屋,看上去原本还很虚弱的柳随风也已从床上起身了。

不过床上还有一个柳随风,一个从外面看上去是柳随风的柳随风。

而柳随风则立在一片阴暗的地方,瞧不见一丁点光影的地方。

此时此刻已是沉沉夜色了。

傅君婥瞧见柳随风的时候,脑海就出现了一个判断;柳随风终于准备出手了。

傅君婥走到柳随风面前,柳随风就开口了;‘你的伤势恢复了几成、’

傅君婥;‘四成左右。’

柳随风;‘还不够,但若加上这枚暗器就已足够了。’

柳随风将一个制作颇为精致的铁盒递给傅君婥,传授傅君婥用法,随即道;‘我要出去一趟,你是否能活下来,那就看你的本事了。’

傅君婥只是握着铁盒点头,并未对柳随风有任何明显的回应。

不过两人眼神对视一瞬间就已经明白了彼此的心思。

傅君婥基本上已经猜测出柳随风的计划终于要开始了。

夜色之中有一道风吹过,柳随风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了小屋,开始了他真正的行动。

谋定而后动,柳随风的确准备行动了。

坐以待毙,不是柳随风的风格。

知晓柳五公子的人都会明白柳五公子是那种无论何种劣势的局面,都能将被动转化为主动,随即在主动之中寻找时机的人。

昔日萧秋水率领的神州结义联盟要颠覆权力帮的霸业,权力帮不少基地都被萧秋水等人破坏,许多分舵都已不成。

柳随风应赵师容、李沉舟之邀,接下了对付神州结义联盟之任务,统帅双翅一杀五凤凰,再加上八大天王之中火王、剑王,在接连三次决战之中,覆灭了神州结义联盟,杀无数,降无数,跑无数,自此盛极一时的神州结义就此覆灭,而萧秋水也四处逃窜,最终销声匿迹。

如今柳随风又要再一次出手了。

自以柳随风这个名字入江湖踏入大隋以来,柳随风极少主动策划谋算什么事情,大部分的时候都陷入了一场场阴谋计划之中,成为了破解阴谋计划的人,而且在破解谋划之中,柳随风大部分时候都喜欢冷眼旁观。

可这次不一样,柳随风主动施行计划,主动出手。

第二十章、消息互通

冷夜,灯火通明。

灯火通明的只是富贵客栈,而其他地方都是一片漆黑,甚至于长街上也一样。

天色将暗,夜色刚至。

富贵客栈并不算很大,客栈一共只有三层,其中第三层是低矮的阁楼,极少主人,而第二层才是客房。

客房一共只有十二间。

如今这十二间客房都已经住满了人。

这十二间客房其中有四间客房是亮有灯火,而一楼大堂是灯火通明的,但客人并不算多。

柳随风一阵烟般溜进了院落,只是匆匆瞥了大堂一眼;大堂大概有九位客人,其中居然有八位是江湖中人。

白天院落发生过的可怕血战,此时此刻也已经完全瞧不出来了,所有的血迹都已经被清洗干净。

柳随风只是在院落中停顿了一刹那,视线也只是望大堂瞧了一眼,随即腾空而起,如利箭一般飞入了二楼靠近南边的厢房。

腾空无声、落地也是无声。

柳随风的身形动作简直比猫还要敏捷而轻灵。

可柳随风刚刚落地,一口剑就闪电般刺至柳随风的后背。

柳随风没有回头,也来不及回头,左手忽然一动,朝着身后抓去。

柳随风的手和剑碰撞,却也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这口急速刺下的阴狠一剑,居然如同刺进了棉花中一样。

柳随风握住了剑,慢慢转过身,盯着黑暗中的那道身影,淡淡道;‘久见了,胡大小姐。’

‘你怎么知道是我、’胡金袖从黑暗中走了出来,她的左手掌心忽然冒出了一点光,一点烛光。

一根蜡烛出现在胡金袖的手上,烛光照亮了胡金袖那张俏丽的面孔。

柳随风冷冷道;‘燕十三不知道我会来,但你知道。’

胡金袖笑了笑,显然也没有否认。

如若有其他人瞧见这一幕定然非常奇怪,为什么胡金袖知晓柳随风会来、胡金袖和柳随风之间难道不是赌徒与赌徒的干系、

小屋。

一向不太客气的胡金袖居然给柳随风倒了杯酒。

胡金袖喜欢喝酒,而不喜欢喝茶,因此她的屋中只有酒,而且都是好酒。

这些酒平日也只有卜鹰、关玉门这两人才能喝到,因为胡金袖只有这两个朋友,但今日柳随风显然是个例外。

柳随风不客气,接下酒,喝干酒,随即开口。

‘我没有想到你这种居然会和古三通有联系。’

胡金袖;‘我也没有想到你居然会答应古三通介入这种麻烦事之中。’

此时此刻若有人听见胡金袖、柳随风的对话,便能清楚柳随风、胡金袖居然出现在此地居然是因二十多年前武林之中一个传说中的人物--不败顽童古三通。

两人都是应古三通之邀约而来。

一种非常独特的暗号,这种非常独特的暗号就在胡金袖制作毒酒过程之中表现出来的,这是一种很独特但也寻常的暗号,可柳随风知晓,而且也记得住,因此才有了今日胡金袖、柳随风这次相见。

‘古三通是否已经见到朱无视了、’

‘大概没有,朱无视还并未现身,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朱无视现身以后,古三通也一定会现身,可想要逼迫朱无视现身并不容易。’

想要逼迫朱无视现身的确不容易,可不容易不代表没有法子,也并非没有方式,有个方式就摆在柳随风面前--击溃段天涯归海一刀。

柳随风见胡金袖便是为了此事。

胡金袖是聪明人,自然是知晓柳随风的来意。

‘归海一刀在千寻镇南庆街小巷十九号小屋,段天涯并不在小屋,段天涯归海一刀匆匆一见以后,便离开了。’胡金袖又道;‘根据我的了解,四大密探之中仅仅只有段天涯、归海一刀前来,配合他们行事的是巨鲲帮红粉帮主云玉真。’

当今武林消息最灵通的两大帮派,非丐帮以及巨鲲帮莫属,其中巨鲲帮收集情报一向有独到之处,而且巨鲲帮创立之初便以贩卖情报为业,不仅第一代巨鲲帮帮主如此,如今巨鲲帮的云玉真也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巨鲲帮因上代帮主云广陵之亡故,经历了一场大的动乱,云玉真执掌巨鲲帮不久之后,在上官小仙的运筹之下,巨鲲帮已成为了天下第一大帮金钱帮的一处分舵,也正是如此金钱帮在江湖上的势力便更加雄厚。

昔日长安一战,上官金虹借助决斗之事,暗中与李阀阀主李渊角度,最终得到李渊和突厥的盟书,最终转交给靠山王杨林。

靠山王杨林和铁胆神侯朱无视又是结义兄弟,靠山王杨林的许多事情都由朱无视处理,如今云玉真协助段天涯、归海一刀,那也就不能不有可能金钱帮也卷入这件事情中来了。

金钱帮是否卷入这件事之中还犹未可知,但有一点基本上已经肯定小小的千寻镇任何一点风吹草动,也很难能逃出云玉真的耳目。

一阵沉吟以后,柳随风问道;‘云玉真现今在何处、’

胡金袖玩味一笑;‘你要见云玉真、’

柳随风;‘暂时不去,但我必须知晓云玉真的行踪以方便接下来事情的进行。’

‘这方面的事情我会为你打听。’胡金袖道;‘不过我还是劝你暂时不要对归海一刀出手,如今千寻镇已非昔日的千寻镇。’

柳随风淡淡一笑,忽然又问道;‘燕十三是否还在富贵客栈、’

胡金袖的答案很简单;‘在。’

柳随风点头,胡金袖原本以为柳随风还有话语要询问,却不想柳随风居然立刻离开了,身如青烟一般,彻底消失了去。

柳随风和胡金袖的想法不一样,如今既然已经知晓千寻镇几乎都已快在归海一刀等人的掌控之中,他便思忖在这之前打破归海一刀、段天涯等人的布局。

他可不愿意处在被动之局面。

柳随风是个懂得如何利用自身优势的人,也能看清楚现如今自身的优势,如今柳随风的优势只有一点--人少。

这原本不算优势,可此时此刻已算得上是优势,而且还是绝对的优势。

第二十一章、猎人猎物

夜,夜已渐深,可归海一刀还没有入睡。

他一向睡的很迟,他睡之前都会练刀。

以前他曾到绝情山庄修炼绝情斩,那个时候他几乎每天都在修炼刀法,在修炼刀法的过程之中,他几乎每天都要杀掉师兄弟乃至于知己朋友,那个时候他虽然痛苦,但至少有目标,最终他修炼成了绝情斩,成为了一名极其非凡的刀客。

他的刀法并未就此终止,他还在继续修习刀法,他的心中还有目标。

他的目标就是报仇。

事实上他会成为四大密探之一,也是因为报仇。

他要为他父亲报仇,他要变强。

因此他的刀法之中带有仇恨,每一刀的挥出,必然将赐予人死亡。

当他寻到了雄霸天下以后,他就已认为大仇可以得报了,可他没有想到当他寻到雄霸天下以后,他偏偏没有法子报仇了。

原因无他,杀害父亲归海百炼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他最尊敬的母亲。

他已经失去了一个父亲,又如何能杀掉母亲呢、

何况他从母亲那里听说了父亲的往事,他也不能不承认这个仇是没有法子报的,因为他的父亲已经入魔了,故而母亲才杀了父亲。

他已经弄清楚了事情的真相,可他宁愿不要知晓事情的真相。

知晓真相以后,他的雄霸天下已经修炼功成了,他的刀法造诣也已经更上一层楼了,可他的心已经乱了。

一个刀客的心乱了,那刀法造诣即便再高,也难以施展开来了。

归海一刀想要寻回昔日的归海一刀,他每天还是练刀,可他知道今日的归海一刀已非昔日的归海一刀了,今日的归海一刀比不上昔日的归海一刀,这也是为什么他被柳随风一剑所伤,甚至几乎所杀。

之前和傅君婥交锋受创是一方面的原因,而最为重要的原因是心乱了。

如何平复已不在宁静的心,这是他需要面对的问题,这也是段天涯要他留下等待消息的原因。

这些归海一刀都知道,可知道并不代表能做得到。

一招招高明非凡的刀法悠悠然施展出来,刀招无懈可击,可心却更乱了。

忽然归海一刀反手挥出一道刀光。

刀光划破夜空,也照亮了夜空,朝着院外的篱笆而去。

一记剑气也忽然激射而出。

刀光、剑光碰撞

空气发出一阵波动,随即止息。

归海一刀握住刀。

他的手很稳,可刀锋已再嗡嗡作响,似乎已经预感要遇上了一名极其强劲可怕的对手。

柳随风从黑暗中走了出来,越过篱笆,出现在了归海一刀面前。

一个人,提着一口剑。

剑藏在剑鞘,可柳随风的身上已流露出了杀机剑气。

‘你身上有杀气。’归海一刀冷冷道;‘你是来杀人的、’

柳随风微微一笑;‘我是来杀你的。’

话音刚刚落下,柳随风右手握住了剑柄。

柳随风握住剑柄的动作很慢,比起普通人握剑都至少慢上一倍。

这个握剑的动作在昏暗的灯火照耀下,任何人也都可以瞧得清楚,归海一刀这样的高手,自然也能瞧见得很清楚。

可当手握住剑以后,剑拔出鞘的动作,却快到不可思议。

归海一刀只是感觉柳随风的手肘动了一下,剑就已越过了八尺间距,刺至咽喉,归海一刀一向是个颇为自负的人,但这一刻也不能不心惊好快的一剑。

可归海一刀没有任何畏惧,他的出刀也不慢。

刀光闪现的时候,刀已截住了刺至咽喉的剑。

这一刀居然比刀光还要更快。

叮的一声。

刀剑碰撞,柳随风手臂用力,归海一刀直接被这一剑的力量震退数步。

柳随风没有收剑,因为柳随风根本不用收剑。

第一剑刺出以后,第二剑随即来到。

他根本不用收剑,他的剑势连绵不绝,只需要刺出他的剑即可。

归海一刀挡住了柳随风第一剑,可面对柳随风的第二剑,归海一刀根本没有机会挡,归海一刀只能向左斜闪。

这第二剑原本要刺进胸口,最终从左肩上斜斜刺出。

柳随风身形一定,随即发出了第三剑。

柳随风刺出的每一剑都不算是很快,每一剑都不算是什么奇特的招式,可每一剑挥出的都恰到好处,每一剑都正中命门。

如若只是瞧柳随风出剑,根本瞧不出什么奇特的地方,只有真正面对柳随风的剑法之时,才能知晓柳随风每一剑有多么的可怕。

窒息。

这就是归海一刀面对柳随风剑法的感觉。

面对柳随风的出剑,归海一刀会有一种极其强烈的压力。

这种压力随着柳随风长剑刺出那一刻,就不但递增,第三剑刺出的时候,归海一刀甚至感觉这股压力已提升到了个极限。

面对这第三剑,归海一刀已没有任何把握可以挡下了。

柳随风冷面无情,第三剑戳向归海一刀小腹。

寒光一闪,剑已戳至小腹,可这一剑没有杀掉归海一刀,甚至根本并未伤到归海一刀,因为这个时候出现了另外一口剑--段天涯的剑。

段天涯居然没有离开,居然还在。

段天涯挥出一剑,挡住了柳随风刺至的夺命一剑。

柳随风提剑向后退,但很快递出了第四剑。

这第四剑不是为了杀人,而是为了走。

剑光忽然暴涨,如火花般爆射开来,每个人的眼睛都已经被刺眼的光遮挡住了,光芒消散,柳随风整个人也就消失不见踪迹了。

归海一刀原本就已经负伤,再加上柳随风刺出的那一剑,此时此刻终于已经支撑不下去了,倒在了地上。

段天涯眼疾手快,扶起即将倒地的归海一刀,神情更加凝重了。

此时此刻段天涯基本上已经明白柳随风的行动计划了。

他发现他们的判断出错了,不但判断出错了,心态也出错了。

他们原本以为自己是猎人,而柳随风是猎物,可这一刻段天涯不能不明白一个道理,猎人也好,猎物也罢,这其中的转圜也不过是一瞬之间而已。

现在他们已成为了猎物,而非猎人。

第二十二章、萧布衣的秘密

回到小屋,还带着剑。

傅君婥一剑几乎都已经快斩下了,但瞧见是柳随风,这斩下的一剑止住了。

柳随风出门不过一个半时辰,这一个半时辰中并没有任何人擅自闯入,但盯着这间小屋的人已经越来越多了。

柳随风见到傅君婥以后,并没有太多的言语,只是说了一句跟我走。

傅君婥没有来得及思忖,傅君婥便随着柳随风走了。

傅君婥、柳随风施展上乘轻功,在夜色中急闪而过,仅仅只有一道残影,即便有人想去追,也很难能追得上,即便是追得上的人,这些人也在柳随风的剑下成为死人。

一种极其简单也极其有效的剑法,杀了那些追踪的人。

柳随风的出手果断,杀人毫不含糊,也毫不留情。

一共杀了六个人,柳随风、傅君婥已经换了一个地方。

这个地方距离柳随风、傅君婥原本居住的小屋并不算很远,但很隐秘。

这是这一间小镇上颇有一些念头的豆腐作坊。

小屋的老板是个已有七十岁的老太太。

这个老太太在小镇算得上德高望重,很早就已在这个小镇安家落户了,如今已经是第五代了。

无论什么人也都很难会寻到这位老太太。

柳随风会知晓这件豆腐作坊,不是因为别人,正是胡金袖。

不过柳随风也很清楚胡金袖并不认识这位邓老太太,胡金袖会知晓这间豆腐作坊也一定是因为一个人--古三通。

傅君婥这一路上都听从柳随风的安排,对于柳随风的安排并未作出什么询问,可等柳随风停下来以后,傅君婥就开口了,问题很简答直接。

‘我们为什么要居住在这里、’

柳随风道;‘因为你需要一个隐藏行踪的地方,而这里是大概没有几个人能想得出我们的藏身之地。’

傅君婥道;‘我们为什么要藏身在这里、’

柳随风淡淡道;‘不是我们藏身在这里,而是你藏身在此地,我希望你在这十天之内能非常安全的藏身在这里,我也相信你藏身在这里非常安全。’

‘你呢、’傅君婥;‘你似乎不准备藏身在此地、’

柳随风淡淡一笑;‘我从来没有打算藏身,只不过因为我的身侧有了你这个麻烦,因此我不能不潜藏踪迹,现在已经不必了。’

这句话实在很直接,也很伤人,但傅君婥根本没有什么情绪。

--不相干的人即便说出再伤人的话,也不会伤人,柳随风本就是不相干的人。

傅君婥问了最后一句;‘你想得到什么、’

柳随风已走出了房门,脚步停下;‘我想得到什么和你没有半点干系,你只需要明白一件事;尽快修养好自己的伤势,否则你根本没有存活下来的资本。’

傅君婥默然。

柳随风所言的是实话,若不修养好伤体,她就会如现如今一般,成为他人的牵线木偶,任人摆布。

这是傅君婥不愿意面对的局面,但如今偏偏处在这种局面之中。

柳随风初到千寻镇这一夜便死伤惨重,千寻镇已经许久没有死过这么多人了,原本几乎都快破产关门的棺材铺老板生意也好了起来。

一张看上去如棺材般的面孔笑起来也仿佛如开了花一样灿烂。

富贵客栈是千寻镇最大的客栈,也是唯一一间有招牌的客栈。

客栈的大老板是霍休,但执掌这间客栈的人是萧布衣。

萧布衣曾在江湖上闯荡过一段时间,虽然在江湖上的名气不是很大,可不少人都知晓萧布衣曾为霍休的左膀右臂,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萧布衣最终被霍休逐出身侧,成为了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客栈的掌柜。

这其中自然是存在秘密的。

这个秘密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人知晓。

萧布衣是个生活作息极其有规律的人,他每天辰时初起床,随后便沿着富贵客栈走上一圈,而后沿着道路出门,往城南走上一个半圈,回到富贵客栈。

这期间萧布衣是极少停顿的,自从萧布衣成为富贵客栈掌柜以后,就从没有改变过。

萧布衣是个看上去很客气的人,无论什么人和他打招呼,萧布衣都会很和气的点头回应,可但凡和萧布衣接触过的人,你若询问他们对萧布衣的印象,几乎都会不约而同说以下几句话;萧掌柜对任何人都很客气很礼貌,可萧掌柜也是个任何人都很难能亲近得了的人,即便他对你再温和,也有一段不可逾越的距离;萧掌柜是个很细致的人,对于小镇上的所有事情都有着非常浓郁的好奇心,特别是近三十年来发生的事情,因此萧掌柜很喜欢和人聊天,特别是和棺材铺的张老汉,常常在一起聊天。

这两句话本就是非常矛盾的,一个对人很客气,但也很难亲近的人,居然会过问小镇上的一些小事以及往事,这岂非是很奇怪的事情、

但萧布衣的身上似乎也只有这几件奇怪的事情,而其他任何事情都显得非常正常不过了。

萧布衣沿着长街走了大半圈,走到了小镇南门口的棺材铺。

这是小镇唯一一间棺材铺,棺材铺的老板叫什么已经没有人记得,每个人都称呼这人为张老汉。

张老汉的年纪看上去实在不小了,看上去已有五十出头了,而且长年累月板着脸,看上去也给人感觉仿佛就是一口没有生气的棺材。

不少人甚至只要瞧上一眼都会感觉发毛。

但萧布衣是极少几个不会发毛的人,而且是少数几个愿意和张老汉交谈,并且能和张老汉交谈得过来的人。

上一次萧布衣找张老汉还是半个月前,如今萧布衣又来了。

张老汉喜欢喝酒,萧布衣见到张老汉的时候,张老汉还在喝酒,披头散发躺在门口放置的棺材前喝酒。

棺材铺极少有人光顾了,但昨天和今天送来了不少死人,,以至于棺材铺多了一阵血腥气。

萧布衣躺在其中一张棺材上,提着已经喝干的酒壶,看上去似乎已经睡着了。

只不过萧布衣走到张老汉面前的时候,张老汉猛然坐起身,披散头发下露出了一双猩红的眸子。

萧布衣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但很快立定,对萧布衣拱了拱手,说了一句任何人听见都感觉不可思议的话;见过神候

第二十三章、朱无视

见过神候。

此时此刻即便是归海一刀、段天涯听见这一席话也感觉不可思议。

此时此刻即便是他们两人瞧见此时此刻的张老汉,也绝对想象不出这个张老汉居然是神候,居然是他们的授业恩师,也是他们的义父--铁胆神侯朱无视。

他们必然是私存不出铁胆神侯朱无视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会成为张老汉,而朱无视和萧布衣乃至于霍休是什么干系、他们也必然是不清楚的。

披散的头发被梳理在了身后,那双猩红的眸子也渐渐漆黑。

原本看上去宛如疯子醉鬼的张老汉渐渐了有几分铁胆神侯朱无视的风采。

朱无视对着萧布衣招了招手,两人一前一后走入了屋中。

屋中还有一个人,一个和朱无视穿着打扮相差无几的人。

这个人对朱无视毕恭毕敬,这个人自然是张老汉。

张老汉只是个寻常不过的老人。

但他也不寻常,他忠诚于朱无视,并且随时愿意为朱无视赴死。

他忠诚于朱无视的原因很简单,多年前朱无视行至千寻镇的时候救下了他的儿子,这份恩情他一直记住,因此他随时愿意为朱无视去死。

朱无视从未以恩挟报,这些年来甚至从未联系过张老汉,直到最近朱无视忽然出现在这间无论那个活人都不愿意关顾的棺材铺。

朱无视不是来要求张老汉报恩的,只是要求张老汉做一件事。

多年以前张老汉就下定决心报答朱无视了,因此朱无视才提出请求,张老汉就答应了。

无论朱无视让他做什么事情,张老汉都会答应,哪怕是朱无视让他杀人,他也会答应。

朱无视并没有让张老汉杀人,朱无视让张老汉做的事情很简单,那便是将自己伪装成张老汉,因此虽然张老汉在他人眼中还是原本的张老汉,但事实上张老汉也已经发生了变化。

这个秘密是极少有人知晓的,但萧布衣是知晓的。

甚至可以说萧布衣比任何人都先知晓朱无视已经抵达了千寻镇。

萧布衣以前从未见过朱无视,这也是他第二次见到朱无视。

铁胆神侯朱无视的资料,萧布衣曾不止一次研读过,资料之中记载了不少朱无视本可以轰动武林乃至于轰动天下的大事,这些大事无论什么人瞧见都会或多或少有些神情变化。

如今朱无视可以算得上是位极人臣,是杨广身侧最信任的人,而且又有一身惊世骇俗的武功。

可萧布衣全然感受不出朱无视身上那种深不可测的压力,甚至于萧布衣感觉和朱无视相处起来,和千寻镇上寻常人相处一样,并没有太多的区别。

可也正是因为这种感觉,萧布衣的神情更凝重了。

萧布衣跟随霍休是见过许多世面许多大人物的人,他很清楚越是这样看上去很寻常的大人物,越是可怕。

这种人不但将武功修炼到了登峰造极,而且在心境谋略等方面也已到了炉火纯青,不留痕迹的地步了。

世上大概没有什么人比这种人更加可怕了。

萧布衣本是个很洒脱很放松的人,在任何人面前他都可以做到很从容,可如今偏偏变得有些拘束,可即便如此萧布衣还是保持着自身的气度与风采,虽然亦步亦趋跟在朱无视的身后,可神情动作还是流露出说不出的非凡气质。

萧布衣对朱无视拱了拱手道;‘已经打探到了古三通行踪了。’

朱无视点了点头,完全瞧不出任何情绪变化,但已开口;‘你已在富贵客栈、’

‘是的。’萧布衣;‘几天前富贵客栈来了一个客人,这个客人一直居住在南厢房,这些时日这些客人虽然四处行走,但大部分的时候都留在富贵客栈。’

朱无视立刻问道;‘他有没有显露武功、’

萧布衣;‘我曾故意毁掉后院木棚,他从后院经过,并未显现武功,但能全身而退。’

朱无视的视线落在萧布衣的手上。

萧布衣强忍住收起双手的动作。

朱无视的眼神并不锐利,可萧布衣感觉说不出的危险。

但很快朱无视就收回了视线,朱无视道;‘你的擒拿手有些火候了,但你腿上的功夫似乎更厉害。’

萧布衣笑了笑,实在有些勉强。

萧布衣开始有些明白为什么霍休说这辈子最不想见的三个人之中便有一个是朱无视。

--无论什么人面对一眼就可以瞧穿自己的人,也不会愉快的。

朱无视的声音又已在萧布衣耳畔响起;‘但你的判断出错了,这个人不是古三通,你若故意推断木棚,以古三通的心性一定会给你一个教训,虽然不会让你断手断脚,也一定会让你毕生难忘。’

萧布衣没有反驳。

萧布衣是不能不承认,世上已经没有任何人比朱无视更了解古三通了。

萧布衣曾听他的主人霍休提起过古三通、朱无视之间的干系。

纵横天下,成为了江湖上公认第一富人的霍休用这样一句话形容古三通、朱无视之间的干系,霍休道;‘他们是朋友、知己、仇敌,也是情敌,世上没有什么人比他们更了解彼此,世上也没有什么人比他们更恨彼此,世上更没有什么人比他们更希望杀了彼此,世上也没有什么人比他们更希望彼此能活下来。’

萧布衣至今都不明白霍休的这一席话,可通过青衣楼极其隐秘的资料,萧布衣知晓一件事--朱无视、古三通之间会有如此复杂的关系,和一个女人有干系,但这个女人的姓甚名谁则没有半点资料的记载。

朱无视对古三通的判断定然是合理正确的。

萧布衣皱起了眉头,沉吟道;‘此人身怀绝技,并非寻常江湖人士,而且此人出现在千寻镇的时间比起傅君婥抵达千寻镇的时间还要更早,那此人是什么人、’

朱无视淡淡道;‘他虽然不是古三通,但他是古三通的人,看来我得到的资料应当是正确的。’

资料,朱无视到底得到了什么资料呢、

第二十四章、诡谲莫测

昔年天山之巅,铁胆神侯朱无视和不败顽童古三通一战之后,朱无视虽然在靠山王杨林的协助之下为天子杨广陆陆续续训练出了四大密探,可朱无视不理会江湖与朝堂之上的事务已有二十多个年头了。

若非靠山王杨林三顾茅庐,再加上如今大隋因门阀义军以及灾荒之事,风雨飘摇,朱无视也绝不会再入朝堂,成为了朝堂之上人人不可忽视的铁胆神侯。

可即便如此,朱无视也一直都在运筹帷幄,从凤城之事,到其他事情上的布局,朱无视在一步一步将大隋拉回轨道,自朱无视协助杨广靠山王杨林以来,四大门阀之中宇文阀暂时蛰伏,一向忠于杨广的独孤阀阀主独孤峰和杨广一酒解恩仇,李阀已是战战兢兢,不敢有任何谬误出现,宋阀也暂时延缓了江湖以及朝堂上的布局。

朱无视还从未亲自出手插手某件事,如今朱无视忽然出现在千寻镇,要处理的事情自然是天大的事情,而且最不可思议的是朱无视出现在千寻镇的消息,归海一刀、段天涯这两位义子居然也不知晓。

这次朱无视到底有何目的,要做什么事呢、难道仅仅是因为一个不败顽童古三通,还是因其他事情呢、

萧布衣没有掩饰对这件事情的好奇,他奉霍休之命协助朱无视处理千寻镇之事,如今唯朱无视命令是从。

萧布衣再次与朱无视视线对视的时候,朱无视虽然还是没有任何变化,可萧布衣开始有些毛骨悚然了。

萧布衣也不知道为何会出现这种感觉,但这种感觉出现以后,萧布衣更凝重冷静了,他的面上也完全瞧不出任何的情绪变化。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萧布衣、朱无视似乎是同一种人、

‘你是不是一直都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出现在千寻镇、为什么霍休会让你协助我、’

萧布衣点头。

在朱无视这种人面前说假话本就是无用的。

萧布衣道;‘对于此事我实在很好奇,神侯抵达千寻镇的时候,傅君婥、归海一刀、柳随风等人还并未抵达千寻镇,而且似乎也根本不知晓他们会出现在千寻镇。’

朱无视淡淡道;‘因此你是不是也认为我出现在千寻镇其实也不是因为杨公宝藏、’

萧布衣摇了摇头;‘我并没有如此思忖,恰恰相反,我认为神侯出现在千寻镇是因为杨公宝藏,只不过杨公宝藏的事情也已绝非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了,争夺杨公宝藏这件事必然也暗藏着其他一股势力,而这股势力和昔年败给神侯的不败顽童古三通有干系。’

朱无视闪过了一抹赞赏之色;‘你能有这种判断,也不算笨,但你若仅仅只知晓这些事情,那么也只能说霍休看错人了。’

萧布衣笑了笑,他知晓如若此事还要藏拙,那大概没有机会知晓更多的秘密了,甚至于连朱无视说话的机会也没有了。

萧布衣没有在藏匿了。

萧布衣道;‘现如今天底下几乎所有人都知晓陛下已下定决心要得到傅君婥以及杨公宝藏了,因此即便江湖上的帮派即便是再胆大包天,也不敢公然和官差抢夺杨公宝藏,可昨日出现在富贵客栈的不少江湖中人在归海一刀明明在场的情况之下,居然还敢对傅君婥出手,这件事实在不符合常理。’

朱无视点了点头,从张老汉手中接过茶水,坐在一张长椅上,淡淡道;‘继续说下去。’

萧布衣道;‘根据我的调查得知,这些江湖人士并没有七大门派之人,几乎都是八帮十会之人,但这些热并非是八帮十会的核心人物,甚至有些人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冒出来的,这些人的身份实在可疑,因此我怀疑有人故布迷阵,而藏有其他目的。’

‘还有呢、’

‘燕十三、胡金袖两人出现的实在非常诡异。’萧布衣道;‘根据燕十三的说法,他是因慕容秋荻之邀请来到千寻镇的,很快谢晓峰也会出现在千寻镇,慕容秋荻为什么邀请他们来千寻镇呢、千寻镇距离神剑山庄以及江南七星塘的慕容世家可是南辕北辙。’

‘还有呢、’

萧布衣摇头;‘在下暂时只能思忖这么多,但这么多疑问已经足够证明这件事情不正常了,这次争夺杨公宝藏这件事必然隐藏着其他的计划,至少有一股势力一直隐藏在暗处,蓄势待发。’

朱无视点了点头,面上终于露出了淡淡的笑意,可没有回应萧布衣的问题,但发号施令了;‘如今你只需要做一件事;盯住南厢房的那个客人,只要你足够细心,相信你一定能很快得知古三通的下落。’

萧布衣点头,又问朱无视有什么吩咐,朱无视下达第二条命令;胡金袖有任何要求,都可有求必应。

萧布衣不明白,但还是领命下去。

萧布衣虽然是怀着好奇离开的,可萧布衣并不着急,他相信真相很快就要水落石出了。

他如今只需要等待便可以了。

可即便如此,萧布衣也不敢有任何大意,萧布衣很清楚,倘若这件事牵扯到了一个极大的阴谋,那么即便是旁观者看戏人也都可能不明不白惨死。

萧布衣不希望这种结局出现在自己的身上。

萧布衣步入棺材铺到离开棺材铺,张老汉一直做着下人做的事情,一句话也没有说,萧布衣离开以后,张老汉也只是和平常一样关上了屋门,坐在棺材前。

因此一切看上去和平日没有什么两样。

任何人都不可能会认为这是一间不寻常的棺材铺。

萧布衣并未立刻回到富贵客栈,他按照以前的路线继续闲逛了大半圈,这才回到富贵客栈。

萧布衣听从朱无视的命令监视那个南厢房的客人,只不过萧布衣没有想到才一走到南厢房就瞧见了那个一脸沧桑,看上去三十出头的客人。

那个客人对着萧布衣微微一笑。

只是微微一笑,萧布衣忽然感觉有些目眩神迷。

在这目眩神迷之中,萧布衣忽然生出了一种危机。

萧布衣本能向后退,而此时萧布衣瞧见了那个客人伸出一只手,轻飘飘朝着他的肩膀拍了下来。

这只手掌拍下来的很轻飘飘,手掌拍下来的时候,萧布衣还闻到了一种非常奇特的香味。

这种奇特的香味令萧布衣瞬间失神,而这瞬间失神之事,手掌已拍在了肩膀上。

第二十五章、我改变主意了

萧布衣是知道的。

他知道南厢房的客人一身武学造诣深不可测,可他也不可能想得到这位南厢房的客人不但是高,而且诡异。几乎在一瞬间,几乎在他还没有来得及出手的时候,他就已经倒在这位南厢房的客人手下了。

这位客人施展的武功不但见所未见,而且闻所未闻。

这个世上怎么可能有如此奇特的武功。

萧布衣做梦也想不到,因此萧布衣只能没有任何反击之力成为了这位看上去不过三十出头的男人手中鱼肉了。

男人并不高大,穿着一身很宽松的长袍,头上还带着儒士时常带上的帽子,而且这个男人的身材似乎有些肥胖,特别是脸,因为圆嘟嘟的,显得颇为和气。

汗水从额头上流了下来。

男人用一块绣着兰花的白色手帕擦拭掉了额头上的汗滴,擦拭的非常小心,似乎擦拭的不是汗水,而是金子。

萧布衣已经没有法子再动弹了,可萧布衣还是能瞧得见,能闻得见。

他瞧见这个男人的动作很小心,他闻到了这个男人汗水中居然也带着一种奇特的香气,这个男人似乎本就是一个身上自带香气的人。

可也只是汗水有香气,这个人没有出手的时候,身上那种令人炫目的香气便彻底消失了。

男人轻轻咳嗽了几声,又露出了个很和气的笑容。

他虽然轻而易举制服住了萧布衣,但对萧布衣很客气。

男人道;‘萧老板,承蒙这些日子的照顾,在下实在感激不尽,但今日有件事不能不请教萧老板,还请萧老板不吝赐教。’

萧布衣也笑了笑,笑得似乎一点也不勉强,至少瞧不出来。

性命都已落在别人手中了,除开配合以外,还能做出什么其他选择呢、

他从来不是个视自身性命如粪土的人,他对自己的命一向非常珍惜,绝不肯轻易去死,也正是因为如此,萧布衣非常愉快的配合这个在柜台前留下了李成功名字的男人。

李成功的笑容更和气了,似乎非常满意萧布衣的配合,李成功继续开口。

‘现如今傅君婥在何处、’

萧布衣有些失神,他是万万没有想到李成功居然会询问这个问题,但萧布衣几乎一瞬间回过神来,微笑回应;‘李先生认为我知晓傅君婥的行踪、’

李成功微微一笑;‘其他地方我不清楚,但在千寻镇萧老板可以算得上是最神通广大的人了,如若萧先生都不知道,那么其他任何人都不可能知晓了。’

萧布衣还是保持微笑,望着李成功;‘倘若我不知道呢、’

李成功凝视萧布衣。

萧布衣还保持着非常温和的笑容,可萧布衣心里也已经凝重起来了,萧布衣很清楚下一刻将决定自身的命运。

半晌,李成功忽然又露出了个玩味的笑容,随即望向屋外,轻轻叹息道;‘既然萧老板都不知道傅君婥的下落,那么柳随风也就不能不登门造访了,看来富贵客栈今天实在会发生不小有趣的事情。’

李成功说完这句话以后拍了拍萧布衣的肩膀,随即便走入了南厢房。

萧布衣不知道李成功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李成功为什么会突然施展武功,这一切的原因又是什么呢、

可萧布衣没有法子问李成功,面对李成功的时候,萧布衣忽然生出了一种非常奇异的念头;‘这个李成功已将他的一切念头都已经洞彻清楚了。’

这是一种非常奇特的感觉,但这种奇特的感觉却很清晰,仿佛根本就是事实。

萧布衣没有去是思忖了,但他明白监视李成功一举一动如今已经变得极其困难了,甚至不仅是极其困难,而也已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了。

可萧布衣并不着急,他相信任何人都会有露出破绽的时候。

昨天柳随风的身上沾染了一身鲜血,杀了不少人,又突袭了归海一刀。

可今日柳随风又大摇大摆走进了富贵客栈,时间是在李成功钻进南厢房以后半个时辰,柳随风快到正午时分出现在了富贵客栈。

柳随风出现的时候,不少人都狠狠盯着柳随风,甚至有几个人出手了。

那几个出手的人已经不算是人了,死人又如何能算是人呢、

对柳随风出手,不能不付出代价。

昨天柳随风杀了不少人,可柳随风抵达客栈的时候,居然也还有不少的客人。

除开燕南飞、归海一刀、胡金袖以外,其他客人都已经变了,但人数比起昨日只多不少。

柳随风眼中也只有三个人。

柳随风直接朝着归海一刀走了过去,望着归海一刀道;‘你还能拔刀、’

这句话问的很平和,可这平和之中似乎已带上了一种说不出的讥诮之意。

归海一刀的眼神如地狱一般的凝视了柳随风一眼,声音也冷淡的出奇;‘你需要我拔刀、’

柳随风又笑了笑,道;‘你随时都可以拔刀,随时也都可以杀我,我只希望你拔刀杀我的时候,不要令我太过失望,至少你应当要挡下我一剑。’

好狂妄的话。

不少人都已狠狠瞪着柳随风。

他们想对柳随风露出不屑笑容,可他们露不出,他们不能不承认柳随风是有说出这句话的资格。

归海一刀一言不发,似乎已经默认了柳随风的话。

归海一刀身上没有任何杀气,也没有任何出手的动作。

柳随风笑得很得意,已望向了胡金袖。

柳随风才望向胡金袖,人就已坐在胡金袖面前。

柳随风望着同样一脸笑容的胡金袖道;‘我现在似乎还没有死、’

胡金袖拖着腮帮对着柳随风俏皮眨了眨眼;‘但或许你很快就死了呢、’

柳随风耸了耸肩;‘或许吧,但不管会不会死,我都想喝一杯你递给我的毒酒。’

胡金袖笑的更愉快了。

胡金袖本就是个很艳的人,笑起来的时候更是有一种烈日般的惊艳美艳。

胡金袖递给柳随风一杯茶,道;‘我今天不想喝酒,只有茶,你要不要、’

柳随风笑了笑,随即饮下了茶,柳随风望着茶杯,悠然叹道;‘茶不是好茶,但人是美人。’

柳随风随即走向燕十三,他缓缓取下腰间上的剑,放在桌面上。

柳随风望着燕十三悠悠然道;‘我改变主意了,现在我们可以交手了’

第二十六章、迷雾

惊讶、错愕。

很惊讶、很错愕、很不可思议。

这种惊讶、错愕、不可思议不仅从他人的眼中流露出来了,而且也从燕十三眼中流露出来了。

柳随风还背负段天涯、归海一刀的十天之约,柳随风也已经打算在十天以后再和自己交锋,为什么柳随风又忽然改变了注意呢、

柳随风笑了笑,望燕十三你是不是很奇怪为什么我决定现在就和你交手、

燕十三点头我需要一个理由。

柳随风微微一笑我起初决定十天以后和你交锋只有一个原因,我害怕这十天之内会死在他们的手中。

他们自然是段天涯、归海一刀等人。

一个人若死了,不管生前有多么轰轰烈烈,也只是死人,而死人是没有法子赴约的。

现在呢、现在你有把握自己不死、

柳随风笑了笑我不是傅君婥,但我能找到傅君婥,而他们不能,因此我相信他们是不会杀了我的。

燕十三嘴角勾起了一抹笑,笑的很冷,很阴寒,也很无情他们不敢,但我敢。

柳随风又笑,笑的不但愉快,而且灿烂,不但灿烂,而且带着一种无情,一种对于自身性命的无情与淡漠。

柳随风道如若你也不敢,那就会让我非常失望,也正是因为你敢,那么你才是燕十三。

燕十三静静望着柳随风。

他不急,他在等,他在等柳随风继续说下去。

柳随风果真继续说下去了,而且柳随风也必须要继续说下去。

柳随风道你敢,你能,你有机会,但你杀了我以后,他们又如何能找到傅君婥呢、我相信你不在乎,但他们在乎,他们若在乎,那就一定会阻止我们交手,这不是你愿意瞧见的,因此我只有先告诉你,也告诉他们。

他说完就从腰间取下了一片黄色绸布。

他取下绸布,又收了起来。

不少人都没有瞧清楚绸布的样子,可眼神锐利的人瞧见绸布上写下了字。

柳随风道这面绸布上写下了几个字,字虽然不多,但也足矣他们寻到傅君婥的行踪了,但前提条件是你能击败我。

燕十三冷冷一笑他们不会一哄而上对付你、

柳随风又笑,笑得很狡诈他们一定会,只可惜我有手,我也已在上面涂上火油,一瞬间的功夫这东西就会化为灰烬。

柳随风道现在你是不是已经明白了、

燕十三点头是的,我明白了,我们的确可以交手了。

柳随风笑了笑,笑容中透露着满意,甚至可以瞧见满足。

一场决定胜负甚至极有可能决定生死的决战,怎么可能会让露出满意满足的神态呢、

可柳随风的面上偏偏流露出这样的神色。

没有任何人清楚柳随风为什么会突然决定进行这场决战,而柳随风行走江湖以来,一举一动常常都出人意表,这次似乎也是一样出人意表。

可柳随风每次出人意表的动作之中,都蕴含有一种不为人知的秘密,这次的秘密又是什么呢、

也不知道,似乎也没有人知道。

唯一知晓的事情便是柳随风、燕十三要交锋。

燕十三是成名于江湖的绝世剑客,曾经也是被列为天下第一的绝世杀手。

柳随风新崛起于江湖,虽然若论名气,已经比不上燕十三了,可柳随风也是江湖上有名的人物,至少在剑法上面,任何人都不能不承认柳随风的确有值得称道的地方。

决斗本就是引人瞩目的事情,柳随风、燕十三决斗自然也一样如此。

只不过这场决斗似乎来得有些仓促。

柳随风、燕十三同意了这场决斗,而这场决斗的时间居然也在同一天,而且也是在酉时。

如今已是午时,距离这场决斗已经不过两个多时辰了。

这场决斗无论如何瞧来都显得极其仓促,可燕十三、柳随风定下这场决斗的时候,似乎也已经没有任何人能阻止这场决斗了。

相对于这场决斗,柳随风进行这场决斗所蕴含的目的,那就更令人好奇了。

这场决斗看上去和杨公宝藏没有任何干系,但也似乎和杨公宝藏有斩不断的干系,这是一场这样的决斗呢、又牵扯了一些什么事情呢、

关键是在傅君婥。

段天涯原本已在进行对付柳随风的计划了,可现如今对付柳随风的计划似乎也已经用不到了。

如何对付柳随风,怎么对付柳随风、这些东西段天涯似乎都没有法子再用的到了。如今柳随风已经要和燕十三交手,那么对付柳随风的人自然是燕十三。

段天涯也是一头雾水疑惑不解。

归海一刀再次见到段天涯的时候,段天涯的身侧也有了一个帮手。

这是一个刀客。

一个看上去也不过二十五六年纪的刀客、

这个刀客的刀斜插在右腰上,刀柄朝左,似乎是一名惯常用左手的刀客。

这个刀客的身上自带一种锋芒,给人一种逼人的压力,归海一刀和刀客只是对视了一瞬,就也感觉到了可怕的压力,这是一个非凡的高手,也是段天涯请来的帮手。

归海一刀很快就将视线落在了段天涯身上。

归海一刀冷冷道你准备如何、

段天涯重复了原本的话关键是傅君婥,傅君婥在什么地方,我们只需要找到傅君婥。

这是事实。

他们原本就没有想过和柳随风有任何的纠缠,他们此行的目的是杨公宝藏,而杨公宝藏的线索在傅君婥的身上。

至于义父朱无视、古三通的恩怨暂时不在他们的计划中。

归海一刀冷冷道你有傅君婥的下落、

段天涯苦笑摇头没有,我相信柳随风已经将傅君婥藏匿在一个我们想不到的地方,我们暂时寻不到消息。

归海一刀冷哼一声。

刀客皱了皱眉,但没有开口,但段天涯一点也不在意、

段天涯道柳随风、燕十三的决斗由你和戚长征负责,我负责调查傅君婥的行踪。

2016址:超十万完本书籍站,手机可直接下载17

第二十七章、他和她

眨眼、踢脚、噘嘴、轻哼、抛媚眼、咬人、抓人。

这些动作,每个人都会。

他也会。

可他如今在极短的时间内已经承受了她至少十七次这种动作了。

他实在不想理会她,因此他一直忍受着,因此也装作全然瞧不见她的反应。

他喝着酒,听着小曲,瞧着眼前舞姬起舞,眼前似乎已经根本没有她这个人了,他其实也希望眼中真没有她这个人了,可他还真做不到。

她真是个美丽、炙热的令人心烫的女人,她的热,她的艳,她的豪气,她的赌气,她的举手投足,和世上大部分女人都不一样,她是真正的奇女子,一举一动有引得他人不能不瞩目的奇女子。

虽然她曾险些毒死他,可他真不恨她,但他也真不想理会她,至少在和燕十三决战以前真不想理会她。

但她的想法是截然不同的。

她一向不是个害羞的女人,七岁的时候,他敢光着脚丫子,一个人跑进深山之中摘果子,九岁的时候,他就敢骑狼,十一岁的时候,她就随着那个时候在江湖上名头已经不小的卜鹰摆设赌局,十三岁的时候,他作出了一个令人震惊的决定,她提着足够吃半个月的口粮,带上了两锭金子,弄了几件换洗的衣服,

独自一人行走江湖。

她在江湖上是吃过亏的,独自一人行走江湖的半年间他一共吃了十一次亏,但每次吃亏以后,她都会更精明更狡诈更难缠,半年以后,江湖上便没有任何人能令他吃亏上当了。

她行走过的地方,她做过的事情,都大杀四方,她成为了江湖人眼中的奇女子,成为了和卜鹰、关玉门并列的三大赌徒之一的身轻如燕胡金袖。她这样一个人,实在不知道害羞是何物。

三年前,那个时候她已经二十二岁了,那个夜晚他甚至曾问卜鹰、关玉门,这个江湖上有几个男人配得上她胡金袖、

关玉门、卜鹰都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可听见她说出这句话真呆住了,可他们又很快回过神来,因为他们知晓自身面对的不是普通的女人,是身轻如燕胡金袖。

卜鹰、关玉门两人一口气说出了将近三十个在武林中声名显赫极其有名气才气侠气的名字,这其中就有楚留香、陆小凤、燕南飞、公子羽、三湘龙五等人。

可她不屑一顾,挑出了一大堆毛病。

三人谈论了半夜,她得出了结论,世上还没有那个男人配得上她胡金袖。

她从来不腼腆,从不客气,也从不害羞。

在柳随风面前,她也不面摊,不害羞。

她已经算过一共给柳随风打眼色做动作已经有二十七次了,柳随风还是一点反应也没有。

其他人坚持到这里,基本上就已经放弃了,可他不是其他人。

她不但没有放弃,而且也将最后一层纸都撕裂了,她一只手抓住柳随风胸口的衣襟,大声道你是不是要我吃了你、

柳随风有些无奈。

他面对过许多个女人,他对女人一向很有法子。

可他也知道世上有些女人是没有法子面对的,因为她们太莽了,莽得根本不给你转圜的余地。

他希望胡金袖不是这样的女人,至少不要在他面前表现出这一面,可如今他也已经明白自己还是错了胡金袖平日不是那种很莽的女人,可如今却是。

不但莽,而且根本不给任何n的余地。

当一个人的衣襟被抓住,两个人对视的眼睛不过两三尺的时候,在这种情况之下,男人还有什么法子呢、

没有法子,一点法子也没有了。

柳随风也一点法子也没有。

柳随风只有笑。

柳随风很喜欢笑,但这一次的笑明显有几分无奈。

柳随风望着胡金袖,他说你想知道什么。

他是个对女人很有法子的人,面对胡金袖这种女人,他知道只有一种法子。

越是不让这个女人知晓,那这个女人越是会刨根究底,因此他也只有让这个女人知晓一些事情,至少要满足这个女人的好奇心。

胡金袖笑了,笑的有些甜,但更多的是得意,简直是得意洋洋。

她知道如何对付男人,她知道对付男人要乘胜追击,因此她没有放松警惕,不过她想要让别人认为他放松警惕,因此她笑的很甜,很得意。

她盯着柳随风你为什么要和燕十三交手、

柳随风说因为我发现燕十三对你意图不轨,我不允许别人对你意图不轨。

他说的很一本正经,胡金袖几乎都相信了,因此胡金袖几乎都呆住了。

可也只是几乎呆住了,胡金袖还没有呆住。

一道惊艳的刀光一闪。

刀光一闪,刀光便划过。

这一刀斫头而来。

柳随风吓了一跳,真的跳了起来,避开了这一刀。

柔、巧、软的小手,握住一口精致华丽的短刀。

短刀看在方桌上,留下了一道划痕。

她望着柳随风,她在笑,笑得似乎更得意了。

柳随风没有笑,柳随风露出了害怕虽然柳随风真不害怕。,柳随风望着她,叹道我是开玩笑的。

胡金袖嘟了嘟嘴,道我也是在开玩笑,如果你还想开玩笑,我也可以继续和你开玩笑。

她是知道一件事的。

她在江湖上名气很大,本事也很高,可她知道若真交手起来,她是打不过他的。可她有一种感觉,她感觉柳随风不会真和她动手。

她一向相信自己的感觉,因此她面对他,不但很轻松,甚至有些肆无忌惮。

昔日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她是真有一种让他曾为自己男人的心思,这个男人很特殊,很舒服,也很让她心动。

不过她是不会表现出来的。

她瞪眼望着柳随风。

柳随风很理解女人的心思,可女人的心思却不是任何男人都能理解的,柳随风也不理解,柳随风只是不希望这玩笑继续开下去。

柳随风一本正经,这次是真的一本正经。

柳随风道今天我在富贵客栈瞧见了一个人,一个本不应当出现但偏偏出现了的人。

什么人、

一个本不应当出现但偏偏出现了的人,这到底是什么人呢、

胡金袖很好奇。

柳随风道出了那个人的名字吴其荣。11

第二十八章、柳随风的计划

武林之中,极其有名的决战虽然不少,但能真正轰动天下的决战实在并不是多,可无论如何计算,武夷山燕狂徒独战天下江湖高手之战,算得上真正轰动天下之战

昔日蓝大先生蓝天锤与帝王谷主人萧王孙三次于松山绝岭之战,亦算得上轰动天下的决战

号称当世三大宗师散人宁道奇弈剑大师傅采林武尊毕玄与太行山上一论天下,亦算得上轰动天下的决战

三年前,大宋汴梁发生的关七独斗天下英豪之战,也算得上即便几十年过去,也将是无人会忘记的旷世之斗

吴其荣这个名字也正是由此出现在天下人的视野中

可吴其荣此人绝不是初出茅庐之辈,知晓吴其荣这个名字的人虽然不多,可吴其荣在江湖上却是大名鼎鼎,他是公认汴梁六大高手之一,和叶云灭多指头陀七发上人等人并列

三年前汴梁城那一战之时,昔日不可一世的迷天盟盟主关七还是浑浑噩噩的状态,他不但武功被受了限制,而且神智不清

可不管如何关七始终是汴梁武林之中和六分半堂金风细雨楼三足鼎立的迷天盟盟主,故而关七现身以后,不少人都想要除掉关七

这些人之中,有象想要除掉迷天盟的人,有想击杀关七,一举成名的人,也有和关七血海深仇,不共戴天之人;当然也有路见不平,愤然出手之人;还有朝堂上的人

这些人不约而同都要除掉关七

惊涛书生吴其荣也是这些人之中的一位,他也想要除掉关七,杀掉关七

那一战想除掉关七的顶尖高手实在不少,如金风细雨楼的苏梦枕王小石白愁飞,又如六分半堂的总堂主雷损狄飞惊;蔡京派遣而来的高手罗睡觉天下第七,除此之外还有孙青霞戚少商吴其荣黑光上人多指头陀等一众最顶尖的高手纷纷出手,想要除掉关七

任何人都认为这一战应当石摧枯拉朽的,可任何人也没有想到,在这一战之中,关七展现出来的超人武学修为实在是任何人都难以比得上的

关七不但能轻而易举模仿对手的成名绝技,而且施展起来居然还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令围攻关七的高手无不震撼

诸多高手连番围攻之下,关七仍旧风清云淡,在激斗过程中,关七终于施展出了自身成名绝技—先天破体无形剑气,横扫了在场所有高手,此时此刻关七的神志也已恢复,关七已准备大杀四方,可那个时候却忽然出现了一个叫小白的女子,最终关七失魂落魄的狂奔厉害

这一战的确是震撼了天下,震惊了每个人

没有任何人能想得到,关七居然能在这几乎于死地的决战之中,展现出如斯可怕的力量

这一战也已影响到了京师武林以及江湖上的局势势力分布

原本京师武林是双雄争锋的格局—金风细雨楼六分半堂一较高下

可此战过去,迷天盟再一次成为了左右京师武林的第三股不可忽视的可怕力量

此战过后,关七清理门户,将背叛自身的五圣主张铁树六圣主张烈心,一个格杀一个囚禁,随后更以雷霆手段掌控整改了迷天盟,而昔日曾要格杀关七的惊涛书生吴其荣,居然加入了迷天盟,自此以后吴其荣居然成为了关七的左膀右臂

胡金袖听见吴其荣这个名字是楞了一下的

可胡金袖毕竟是见多识广之人,因此脑海很快就浮现出了惊涛书生这个名字,因此胡金袖就更惊讶了

身为赌徒的胡金袖,不但眼观四方,而且耳听八方,不但对于大隋江湖的事情一清二楚,而且对于与隋国毗邻的宋国江湖大事也可以如数家珍

因此胡金袖不能不惊讶,在他的记忆中惊涛书生是关七的左膀右臂,为什么会出现在隋国这个本不应当出现的小地方呢

柳随风微微一笑,盯着胡金袖

他一向很喜欢女人,也很喜欢和女人在一起,特别是那种聪明美丽而奇特的女人;胡金袖就是这种女人

胡金袖的嘴唇很柔,很亮

柳随风甚至没有法子否认盯着胡金袖红唇的时候,已想忍不住亲上一口

当然柳随风自然要忍住

他略微调整了思绪,继续道;’惊涛书生是个本不应当出现在千寻镇的人,可如今偏偏出现了,一个不应当出现的人偏偏出现,自然是有原因的,而这其中的原因自然将推翻原本的判断’

原本的判断是什么

原本的判断,今日之局面其实不过是不败顽童古三通与铁胆神侯朱无视的一场博弈而已

可如今出现了一个本不应当出现的惊涛书生,这就自然不是一场简简单单的博弈了,更何况这个惊涛书生居然和古三通关系非同寻常,这其中必然有蹊跷

柳随风忽然以一种非常冷淡冷酷的语气说道;’我可以肯定古三通除开要见朱无视以外,一定还安排有其他的事情,否则惊涛书生是不应当出现在此地的’

胡金袖也同意这个判断,下意识道;’难不成古三通也想得到杨公宝库’

柳随风又笑了笑

胡金袖其实很讨厌柳随风笑

因为柳随风笑的时候,都会给人一种一切事情都尽在掌握中的感觉,她不喜欢从他人的面上瞧见这种感觉,因此这一刻胡金袖甚至想揍柳随风一顿

但此刻胡金袖不能不听,也不能不看

‘那么你和燕十三决战与古三通有关’

柳随风的回答出乎意料;’我和燕十三的决战和古三通没有干系,一点干系也没有,但我希望借助这场决战知晓真相,我相信你也一样’

胡金袖已经开始有些明白柳随风意思了,因此胡金袖直接问大;’你想我做什么’

柳随风微微一笑;’这场决战马上就要开始了,但我希望你去见一个人’

‘傅君婥’

柳随风点头;’不错,就是傅君婥’

第二十九章、云玉真

云玉真在江湖上的名声不算好

若是在还没有执掌巨鲲帮以前,无论什么人败坏她的名声,她都会要那个人的小命,可如今她已经不太在意了

即便江湖上有人说她是红粉帮主,是天下有权有势男人的红颜知己,即便有人传言她和四大门阀中人有染,她也一点都不在意

她只不过会在听到以后,笑靥如花般的让那个人后悔从娘胎中生出来

巨鲲帮能在这个尔虞我诈的江湖中生存下来,靠的并非是超人一等的武力,而是巨鲲帮一向不偏袒于任何帮派,只是和天下江湖乃至于朝廷中人做情报生意而已

但凡是巨鲲帮放出去的消息,十之八九都是正确无误的

这本就是巨鲲帮的立身资本

可自从巨鲲帮前任帮主,也就是云玉真的父亲云广凌惨死以后,巨鲲帮就改变了建立帮派的铁律,投奔了江湖上势力最为雄厚的金钱帮,成为了金钱帮的一员

也正是因为如此,巨鲲帮现如今还能立身在八帮十会之中,同时也因此,现如今武林也已几乎没有任何帮派敢堂而皇之招惹巨鲲帮,要知道金钱帮主上官金虹和小李探花李寻欢的约定也已到了期限,现如今金钱帮势力比起二十年前有过之而无不急,此时此刻无论任何任招惹上了金钱帮,极有可能成为金钱帮血洗天下,称霸江湖的第一个垫脚石

巨鲲帮在金钱帮的庇佑之下,已获得了生存之基石可巨鲲帮以及云玉真付出的代价也便是要听命于金钱帮,这是代价也是不言而喻的交易

这些年来无论上官小仙也好,上官金虹也罢,都并未让巨鲲帮进行太多的行动与计划,只是吩咐巨鲲帮继续收集江湖上的资料,直到这次

上官金虹最信任的只有四个人,分别是林仙儿上官小仙上官飞以及荆无命

上官金虹令儿子上官飞走一躺,亲自传消息于云玉真,命令云玉真带领巨鲲帮弟子亲自协助铁胆神侯朱无视处理千寻镇之事,迄今为止,云玉真已抵达千寻镇有一段时间了

这段时日她只见过朱无视几次,但已为朱无视谋求到了不少讯息,整个千寻镇都在她的监视之下,虽然不说一切都了如指掌,可也极少有什么事情是可以隐瞒得了她的

但也正是因为知晓得越多,她感觉这件事情越不简单

这一系列的事情表面上看去其实都是因杨公宝藏以及傅君婥儿引起的动乱,可根据她手中的消息,云玉真发现这一系列的事情远远不是瞧上去那么简单

一些本不应当在不应当出现时候出现的人;一个本不应当出现但偏偏出现的事情,足以令她知晓这实在不是简单的事情

她一向是个居安思危的人,何况她一直忠诚于上官小仙—她虽然已是金钱帮的一分子,可她只忠诚于上官小仙,即便是上官金虹也休想赢得她的尊重

消息通过极其特殊的渠道传给了上官小仙,她也随时准备脱身离开,她不希望成为别人布局牺牲的棋子

她随时准备离开,但离开之前需要上官小仙一句话

上官小仙很快传来一句话,简简单单一句话,三个字—无他事

无他事的意思,也就是无事,云玉真安心下来了,他相信自己即便成为了他人的棋子,也不会成为弃子

朱无视极少现身,即便每次现身,云玉真也从未瞧见过朱无视的真容,但这次云玉真瞧见了朱无视的真容

云玉真吓了一跳

云玉真自然不是因朱无视的长相吓了一跳

云玉真被吓一跳的原因事朱无视居然可以轻而易举闯过了戒备极其森严的守卫,出现在面前

不过云玉真没有惊惶,只是毕恭毕敬立在朱无视的面前

这是她第一次瞧见朱无视的正面,可云玉真没有沉浸其中

云玉真只是很自然的一瞥,便等候朱无视的命令

朱无视盯着云玉真露出了一抹赞赏之色

他是真欣赏云玉真,因为云玉真不但是合格的下属,也是得力的属下

但一闪而逝

朱无视发布命令,只有一条命令;监视富贵客栈并且露面维持富贵客栈的秩序

云玉真面上没有任何惊讶,只是听命,可心里已是极其惊讶

她实在不明白朱无视为何会下达如此模糊如此无用的命令,可云玉真没有询问

她知晓此时此刻自身的身份—她不是下棋对弈的人,她只不过是棋子,虽然不是弃子但也只是棋子

云玉真立刻命令属下准备布置

云玉真朱无视擦身而过,她没有和朱无视交谈的意思,这件事对于她来说只是任务,她不想和朱无视有任何干系纠缠

但朱无视叫住了她

朱无视道;’我问你,如若有一日上官小仙要你的命,你愿不愿意给’

云玉真不知晓朱无视为什么如此问,可云玉真只有回答,很快就回答了;’不愿意,但我会给,前提是巨鲲帮仍旧巍峨而立’

她说的是实话,她知晓在朱无视这种人面前只有实话实说

她瞧见朱无视又笑了起来,朱无视挥了挥手,屋中只有朱无视一人

朱无视立在屋中喃喃自语;三通啊三通,你真要这样做吗

很奇怪的命令,但云玉真只有遵从

她遵从命令是因为上官小仙,而非上官金虹

富贵客栈即将进行一场决战---燕十三柳随风之间的决战,这场决战似乎和杨公宝藏的事情没有任何干系,可为什么朱无视要下达这个命令呢

她不知道,但只有动作只有现身

云玉真自从加入金钱帮以后,地位也便水涨船高,江湖上下虽然暗自不屑或者讥诮云玉真的人不少,可敢当着云玉真面前扣口出狂言的人实在不多见

云玉真此次现身不仅仅代表巨鲲帮,也代表金钱帮

这种时候的云玉真是万万不能招惹的,也没有人敢招惹的

但还是有几个人招惹,可这些人很快就成为了死人

三刀两剑

无论刀也好,剑也罢,都正中要害,那个人也就不能不死了

柳随风云玉真也就在这种情况之下进行了第一次的见面

第三十章、相见

他和她

他见到她的时候就已经不可能再忘记了

不是因为她很美,很亮,虽然她很美,也很亮,甚至也很清媚,特别是她的笑靥更是带上了勾魂摄魄的力量

可这不是他难以忘记她的原因

他见到她的时候,她正提着一口刀

刀染上了血,鲜红欲滴的血顺着刀锋滑在地上

她的笑靥很红,甚至很艳

地上有一具尸体,鲜血正是从尸体上流出来的

杀人并不是很好的事情,也不是所有人都敢杀人,一个敢杀人的人也极少能如她那样夺目靓丽,那样神态自若

她的面上带着一股天然的清媚,眼中带着一种夺目的光彩,身上流露出一种惊人的杀气

这一幕他瞧见了,就很难忘记了

他记住了她的名字云玉真

其实他很早以前就知晓她的名字了

她在江湖上的名气实在不算很好,可他并不在乎,也不在意,他是很欣赏云玉真的,过去没有见面以前是的,如今也一样是的

她知道他,很早以前就知道他了

她第一次见到他以后,也就很难忘记了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他

她见到他的时候,他正在喝茶

喝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世上许多人不是喝酒便是喝茶

但喝茶有时候也会成为了不起的事情,因为有时候喝茶便会瞧出一个人的品性气质

他虽然也是在喝茶,可他不是一个人喝茶,而是和两个人喝茶

其中一个是胡金袖

她知道胡金袖给他下过毒,而且还是剧毒三日断肠散

她也知道胡金袖虽然给他下过了剧毒,可他和胡金袖极有可能是一路人

因此他和她喝茶,她不意外

但她认为他是不应当和另一人喝茶,他可以对那人出剑,绝对不应当和那人喝茶

那是个男人,他叫燕十三

燕十三是他决斗的对象,是他即将出剑的对手,可他和他喝茶

两人的喝茶瞧不见刀光剑影,也感觉不出生死相向

他们看上去很正常很寻常

他很从容很自然,他甚至还在笑

她几乎都要惊呼出来问他;难道你不知道身边是个下一刻就可能杀死你的对手吗

她没有说出来,她也知道他不用说出来的,她知道他是知晓的

因此她一瞧见他就难以忘记了

她第一次听见他的名字是从上官小仙哪里,可那个时候她也只是知晓了他的名字,知晓他叫柳随风

可如今她瞧见了

他叫柳随风,以后大概也不会忘记他的名字叫柳随风了

她记住了他叫柳随风

他也忘记不了她叫云玉真

他们就如此相见了,一相见就忘记不了了

他望着云玉真的刀,手上还有半杯没有饮下的茶水,他轻笑道;你是不是喜欢用刀杀人

她愣住了

她曾思忖过和他见面的第一句话

她想过了无数种第一句话,可偏偏是思忖不出第一句话居然是如此话

但幸好她有过无数次临场应便之经验,因此她很快就已笑起来道;我不喜欢杀人,我杀人也不常常用刀,就算我杀人也不用动手杀人

她得回答无疑是很客气,也无疑是很诚恳,无疑也是很认真的,任何苛刻的人听见这一席回答也都会很满意的

他似乎也一样很满意,可又问了一句话;那么你喜不喜欢用剑杀人

她只能又愣住了

她发现柳随风似乎不是个循规蹈矩的人,似乎也没有法子揣测柳随风的心思

她平生最害怕遇上这种人,如今她遇上了,可没有以前的害怕,也没有以往的杀机

她不知道为什么柳随风问她这个问题,她也不知道如何才能回答这个问题,但她有法子应付

她的法子就是笑

她本就是个很出色的美人,笑起来更媚更美了,她托着腮帮的时候,更带着少女的天真烂漫

你喜欢用剑的女人

他点头;我喜欢瞧女人用剑杀人,那样很美

云玉真又轻轻扬起了一个小小刀花,她的眉宇间多上了一股英气,道;用刀的女人不美吗

他点头;也美,可我不懂刀,我只会用剑

胡金袖咳嗽了一声,又狠狠瞪了柳随风一眼

这一眼似乎很吃醋,这一眼似乎很幽怨

他面对这种眼神只能叹了口气,很无奈的瞧了云玉真一眼

云玉真微微一笑,似乎很理解

她是真的笑,也真的很羡慕

她羡慕他的潇洒他的悠然

她很想和他一样潇洒,一样悠然,可她知道她做不到

他们是两种性情截然不同的人

时辰未至,现在还不到正午,决战还并未开始,因此他们也只有坐着休息聊天

她看得出柳随风真在休息,真得很轻松自在

她也看得出燕十三也在休息,燕十三不但在休息,也在准备拔剑

她感觉得出燕十三身上有股可怕的杀机

这股杀机没有散发出来,正在聚集

燕十三准备杀人,准备决战

燕十三的对手只有一个人柳随风

燕十三真准备杀柳随风了,这一战到底如何呢没有人知道

可她知晓柳随风燕十三真要一战

这一战绝对不假

不但她瞧出来了,许多人都瞧出来了,这其中就有一个人;吴其荣

惊涛书生吴其荣

吴其荣以李成功的名字一直在富贵客栈,可这一战到来以前,吴其荣居然离开了富贵客栈

吴其荣不是一个人离开的,而是两个人

还有一个人是萧布衣

萧布衣和吴其荣不是同伴,他们甚至算得上是敌人,可萧布衣偏偏不能不和吴其荣一道

一个人得性命掌握在他人手中以后,这个人也就不能不做一些平日不会做的事情

萧布衣不明白为什么吴其荣离开也会请他一起离开

他不知道吴其荣要干什么,目的是什么,吴其荣和古三通是什么干系,他只能和吴其荣一同离开,他知晓自身距离真相越来越近了

迷雾总有要散开的时候,如今似乎迷雾已要散开了

2016址:超十万完本书籍站,手机可直接下载17

第三十一章、三通,许久不见

柳随风左拥右抱,好不快活。

云玉真在江湖上的名头一向不是很好,可任何人都必须承认她的确算得上是个美人,至少一向眼光极高的多情公子侯希白愿意为云玉真画下一副美人图就可以瞧得出一二。

而胡金袖呢?

胡金袖不喜欢穿艳丽的衣裳,经常穿着一身宽大柔软的黑色丝袍,这本就是一种很暗沉的衣服,可她穿在身上偏偏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艳丽。

任何人也都不能不承认她也的确算得上是美人。

她虽然也不是传统的美人,可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美,简直令人惊颤。

柳随风左右便是这两位美人,这是羡煞旁人的艳福,只可惜艳福还是终止了,柳随风自己终止的。

柳随风和云玉真、胡金袖喝下最后一杯茶水,就主动终止了这齐人之福。

每个人都知道有个人在等他。

这人不是别人,被誉为宇内第一杀手天下第一杀手的燕十三。

燕十三虽然已经很久没有为人杀人了,可即便如此这些年来却没有任何一名杀手的本事地位能及得上他,即便是当今风头最盛的中原一点红也及不上他。

他还是天下第一杀手,不过他也已经不是天下第一杀手了。

燕十三的剑法是【脱身白刃里,杀人红尘中】修炼出来的,过去他为了生活所迫成为了杀手,如今他拜托了杀手的身份,心中唯有剑,因此他成为了剑客。

一名心中唯剑,此生痴迷于剑的剑客。

剑客存在的意义本就是出剑,若不出剑,那么剑客就等同于已经死了。可对于燕十三这样的剑客来说,世上能有几个人有资格令他拔出剑呢?

没有多少,因此燕十三拔剑的次数很少,故而燕十三也珍惜每次拔尖的机会,如今他遇上了一个拔剑的机会。

柳随风。

柳随风有资格令燕十三拔剑,燕十三也把握了这个拔剑的机会。

柳随风朝着他走来的时候,燕十三也站起身来。

富贵客栈原本还非常热闹的,可他们站起身来的时候,所有的声音都止歇了。

所有的视线都聚焦在燕十三、柳随风身上。

燕十三看着柳随风:“你准备好出手了?”

柳随风微笑点头:“多谢你给我享受齐人之福的机会,可我不能再享受下去了,因为温柔乡是英雄冢,英雄固然值得佩服,英雄冢中的英雄那就不太好玩了。”

燕十三深深看了柳随风一眼:“走吧。”

两个字,燕十三就率先走了。

也不见燕十三有任何动作,燕十三忽然如飞燕一般跃出,眨眼就冲出了客栈,随即一个腾空就已在屋顶上了。

柳随风的速度一点也不逊色燕十三,随着燕十三飞奔离开了富贵客栈。

两人身法一如狂风,一若飘云,但都一样快,快到人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柳随风、燕十三就一前一后冲出了客栈。

但立刻便有人追了上去,第一个追上去的是胡金袖。

胡金袖在江湖上有着身轻如燕的外号,她的轻功造诣的确极高,而且他飞身而起的时候,极其好高。

胡金袖的轻功不但实用,而且绝对好感,她的轻功在武林中或许排不进前三十,可若论轻功施展最曼妙,武林中没有任何人比得上他。

紧随胡金袖之后的是三个人——段天涯、归海一刀等三人。

段天涯一行人是三个。

除开段天涯归海一刀以外,还有一名刀客。

这名刀客的刀是别在右腰刀柄朝左的,可想而知这是一名左手刀客。

段天涯施展的也是轻功,但归海一刀和那么刀客不一样,他们是狂奔追击。

紧随他们之后,立刻便又有许多人冲出了客栈,顿时富贵客栈几乎没有几个人了,他们都朝着燕十三、柳随风而去。

柳随风自长安一站成名以后,江湖上下就已经没有几个人不知晓柳随风的名头与剑法,而燕十三更是公认的高手,两人一战本就已经足以引得天下轰动了。

何况两人这一战牵扯到了杨公宝库的秘密呢?

这一战没有那个人不愿意瞧一瞧,凑一凑热闹。

萧布衣、吴其荣来到了一件豆腐坊。

萧布衣才抵达豆腐坊,就瞧见院中盘膝打坐的傅君婥。

小镇上下几乎所有的江湖人士都在寻找傅君婥的消息,可没有人想得到傅君婥居然隐藏在这个地方。

萧布衣瞧见傅君婥的时候也愣住了,但很快他的视线又被另一个人吸引了,一个老态龙钟的老太太。

这个老太太正用竹扫把清扫院中落下的枯叶,老太太的步履缓慢,看上去简直一阵风就可以吹倒,可萧布衣瞧见这个老太太的时候,也不知道为什么,心中忽然涌现出了一阵强烈的不安。

萧布衣忽然感觉他的胸口在被一口大石头不停的砸,他感觉心几乎都要从胸口跳了出来。

霎时间剧烈的疼痛使得萧布衣蹲下身随即倒在了地上不停翻滚抽搐,老太太轻轻咳嗽了一声,收齐了那浑浊的视线,这个时候萧布衣才感觉疼痛消失了。

萧布衣又惊又惧,这个老太太到底是什么人?为何有如此大的本事。

忽然老太太停下了动作,而这个时候吴其荣也已经快步走到了老太太面前,对着老太太拱了拱手,道:“先生,人我已经带过来了。”

老太太眯着眼盯着吴其荣:“你是说这个废物?”

老人的声音本应当有些低沉沙哑,可这个老太太的声音不但完全没有半点的低沉沙哑,而且听上去一点也不像是女人的声音,反而说不出的洪亮与桀骜。

给人一种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霸气。

吴其荣玩味一笑:“这位萧先生可不是废物,若先生不信可以试一试。”

吴其荣说完就推开一侧。

老太太又望向了萧布衣,萧布衣立刻就感觉到了刚才那近乎生不如死的压力,不过这次萧布衣有了反应。

他立刻运转的功力,可即便如此在老太太那浑浊的眼眸之下,还是感觉胸口一阵沉闷,而老太太却笑了起来:“本事不差,可惜还是差了一些。”

老太太说完这句话,忽然自扫帚中抽出一根竹枝就对着萧布衣的胸口刺去。

也不见老太太有什么动作,萧布衣瞧见这根竹枝的时候,竹枝也已经刺至胸膛了,萧布衣来不及又任何反应动作,那柔软得几乎风都可以吹断的竹枝刺穿了衣裳,刺进了胸口。

鲜血第一时间飞溅了出来。

萧布衣立刻感觉自己要完了。

这根竹枝是朝着心脏刺来的。

竹枝非常的柔软,可萧布衣知晓竹枝在这个人手中也可以杀人,必定也可以要他的命。

可在这近乎已经绝望的时候,萧布衣又发现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竹枝居然在即将刺进心脏的前一刻一寸寸断了。

而且一寸寸断裂的竹枝,居然如利箭破空般的反刺那个老太太。

老太太露出了一抹轻叹声:朱无视,你终于还是来了。

利箭般的竹枝还没有入老太太的身体,刹那便炸成齑粉了。

这个时候萧布衣、吴其荣以及傅君婥才注意到一个人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院中。

而这个人正以无上内力隔空对着萧布衣发功,不但挡住那夺命竹枝,而且将竹枝如利箭射出。

这份功力实在深厚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

可这个老太太的本事也同样令人感觉震怖。

那破空竹枝虽然还是竹枝,但在朱无视内力的附加之下,简直比钢铁还要坚固,可偏偏还是被老人隔空震断,这份内力也非凡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了。

朱无视对着萧布衣轻轻一挥袖。

萧布衣立刻感觉如一座山朝着自己压下,刹那他就晕倒在。

而另一侧的老太套对着傅君婥一挥袖,傅君婥也晕倒了去。

此时此刻此地只有老太太、朱无视、吴其荣三个人。

朱无视望着老太太,淡淡道:“三通,许久不见了。”

“朱无视,许久不见了。”

老太太笑了笑。

第三十二章、宿命的对决

柳随风、燕十三不约而同向着一个方位狂奔。

他们飞奔的很快,因此几乎没有人可以追得上他们,而他们飞奔的方位向着更偏僻的地方前行,以至于四周的人烟变得极其的稀少,最终柳随风、燕十三在一片空地上停下。

一片只有草,甚至于连树木也都没有的空地。

空地上到处都是坑坑洼洼,还有不少坑中还有水。

燕十三、柳随风不约而同在这片地方停了下了脚步。

他们一停下,身上就散发出一种冷森的杀气以及令人震怖的斗志。

燕十三、柳随风对视,两人的眼神仿佛也都变成了两口利剑在半空中发生了瞧不见的四溅星火。

胡金袖、断天涯等人虽然慢了一些,但也慢不了太多,但他们抵达的时候,都已经感觉得到燕十三、柳随风身上流露出的那股杀气。

此际燕十三也好,柳随风也罢都已经没有半点多余的话语了。

这一刻但凡有些眼力的人都应当瞧得出这两人已经在交手了。

对峙也是交手,如今两人在对峙。

即便是身在局外的断天涯都可以感觉柳随风扫过燕十三的视线如一口划过的剑,而盯着燕十三的归海一刀也感觉燕十三的视线如一片晦涩的黑暗,随时将人眼眸。

这两人还没有真正出手,可展现出来的可怕气势就已经令人心胆俱裂了。

忽然,柳随风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

柳随风看上去很冷,给人感觉如千里冰雪,可柳随风这一笑,便令人感觉千里冰雪之中出现了一点春,说不出的亮说不出的暖。

可在这一亮一暖之中,却就是死亡。

柳随风蓦然抬起手。

他只是抬起手但没有拔剑。

可他抬起手的一刹那,柳随风的手中就出现了一口剑。

他抬起手的时候,地上的水洼中的水忽然被柳随风吸到了手心,立刻便化作了一口三尺四寸长的剑。

随即柳随风就动了,一剑飞刺燕十三。

剑锋划破凄厉刺耳的破空声。

这一刻若非是知晓柳随风握住的是水剑,还真会以为柳随风握住的其实是一口铁剑,若非是铁剑怎么可能发出如此尖锐的破空声,而如此可怕的力道,这口水剑居然还是笔直的,没有一丁点变化。

燕十三也笑。

他在柳随风抬手的刹那冷笑一声。

他本就是很冷冽的人,笑起来更令人生出一种毛骨悚然的含义。他忽然也伸手,他手指成抓隔空一抓,便抓起了一把青草,随即就将青草投掷了出去,快得也如破空的利箭一般。

数十根青草如利箭破空刺破了水剑,化作了漫天水滴,而柳随风疾进的身躯中途一顿,他抬起了左手。

左手右手一揽,那碎裂的成水珠的水剑飞速成型,化作了一口口水剑,水剑狠狠破空,朝着燕十三的面门砸去。

从柳随风出剑、中途发生变化,再出剑,都在电光火石之间。

燕十三面色不变。

他还是没没有拔剑,可他伸出了两根手指,手指上居然发出了剑芒剑光,燕十三以手指为剑破了那漫天遍地覆盖下来的水剑,指剑戳至柳随风胸膛,可柳随风甚至一偏便避开了这一击。

而柳随风在避开的一刹那,忽然寒光一闪。

那口原本插在腰间上的利剑居然破空而出,直削燕十三的脖颈。

柳随风双手根本来不及拔剑,这口剑是自己出鞘的。

燕十三面色一变,飞进的步子忽然一顿,随即便是一定。

这一定的刹那,燕十三腰间的那口剑也冲出了剑鞘。

剑也划向柳随风腰间。

两间在半空中交了一击,发出了叮的一声声响

燕十三、柳随风已然变换了方位,而且同时握住了剑。

两人这电光火石之间的交锋碰撞,不但令人眼花缭乱,而且也令人战栗不已,这一刻即便是断天涯、归海一刀也都忍不住问自己,倘若他们的对手是燕十三、柳随风,他们是否能挡得下两人刚才这一击?

这两个刚才出招之巧妙,应变之快捷,动作之迅猛以及心思之细腻,实在已经达到了骇人听闻的地步了。

瞧见这一战的任何一个人面色都忍不住变了。

而且最可怕的是两人居然还只是开始交锋,真正的碰撞还并未开始。

老太太忽然笑了一声,他笑的时候,身上忽然起了变化,一种不可思议的变化。

老太太的身体忽然炸开了。

一种可怕的爆炸威力自老太太的身上弥漫散发出来。

吴其荣距离老太太极近,按照道理是不可能反应过来的,可当老太太炸开的一刹那,吴其荣居然提前一步飘退了去。

朱无视没有退,一双锐眼似乎已经看破了滚滚烟尘,盯住了那烟尘中的人。

烟尘散开,老太太已经不见了。

只有一个人。

一个一身白衣如雪,看上去一点也不老的人。

这个人看上去不过四十出头的模样,一身白衣如雪,长发披肩,一张阳刚方正的面孔露出了一种极其锋锐凌厉的气质,特别是那双眼眸,简直带着一种炽热的味道,特别是眼神,桀骜不驯,锋芒毕露,睥睨天下。

无论什么与这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恐怕都掩饰不住这个人的锋芒。

这个人凌厉的简直就如同一口出鞘的旷世神兵,这人张狂的如天上地下唯我独尊,而更可怕的是这个人的身上带着一种睥睨天下的自信与实力。

很难想象得出这个人居然是刚才的那个老太太。

可也能想得到这个人自然是二十八年前震撼武林,名动天下的不世强者不败顽童古三通。

除开古三通以外,这个世上又有几个人能拥有这种非凡的气质呢》

吴其荣再一次瞧见了古三通,还是如第一次瞧见古三通那般说不出的惊叹。

他本就是天下间难得一见的高手,大宋武林高手如云,可他自信即便在高手如林的大宋他也能站到极其有分量的一席之地,在如今也同样高手如林的大隋,他也相信自己也能有一席之地,可瞧见古三通、朱无视的时候,他也不能不承认比起这两人他还是迅逊色了一筹。

吴其荣望着锋芒毕露的古三通,也瞧着气质内敛的朱无视,他忽然生出了一种很奇妙的感觉,这两人就如阴阳两面,一人是阴一人是阳,这两人配合起来绝对是天下最可怕的存在,而这两人碰撞起来,那绝对是天下见最惨烈的存在。

这两人就如剑与剑鞘,合则两利,分则两弊。

再一次瞧见二十年前的故人挚友仇人,朱无视也好、古三通也罢,都没有表现太多的情绪,两人只是对视,可这对视之中却生成了一种无形可怕的力量,这个四周也都仿佛笼罩了一重可怕的压力。

不,不是似乎,而是事实。

吴其荣瞧见院中飞过了三两只蜻蜓,可在半空的时候猛然下坠,而且下坠过程之中居然炸开了。

这股力量的确存在,而且非常可怕。

四周都已经是寂静一片,已是死寂。

第三十三章、真正的黑手

一阵仿佛已经死去了般的死寂,终于已有人开口了。

吴其荣怀疑倘若没有人开口,他都要疯了。

“你没有令我失望,你终于还是找来了。”古三通赞赏的瞧了朱无视一眼,这一眼虽然是赞赏的神色,可很傲也很冷更带着杀气。

朱无视就如一座深渊,淡淡道:“你给了我那么多提醒,我还找不到你,那么只能说我实在太过于愚笨了,可我不明白。”

“你不明白我为什么要引你来这里?”

朱无视点头,又摇头:“这只是我不明白的地方之一,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一定要将杨公宝藏的消息泄露给傅君婥,而后让傅君婥将我引到此地。”

古三通还没有露出任何神情,吴其荣也露出了震惊与佩服之色,显而易见杨公宝藏的消息的确如朱无视所言。

此际朱无视、古三通的谈话若被断天涯、归海一刀听见了,那绝对会震撼不已,他们绝想不到千方百计要得到的杨公宝藏消息居然是古三通泄露给傅君婥的。

古三通冷冷道:“你认为泄露杨公宝藏消息给傅君婥的人是我?”

朱无视道:“自从江湖上传出傅君婥知道杨公宝藏消息以后,我就一直暗中调查傅君婥,得知傅君婥得到了当年史万岁的一块宝玉,当年杨素之子杨玄感兴兵作乱,战祸评定以后,负责查抄杨府的人正是史万岁,而这块宝玉正是史万岁的家传之宝,可偏偏被史万岁暗中收起,而传闻中杨素藏起的那批财宝却始终寻不到。”

“这并不能证明那就是我的手笔。”

“傅君婥以外得到那块宝玉,这并不太令人奇怪,那块宝玉之中蕴含有杨公宝藏线索,也不奇怪,可史万岁也绝不是愚笨之人,当年这块宝玉在史万岁手中那么多年,身边奇人异士那么多,偏偏没有领悟出杨公宝藏的线索,而傅君婥一得到宝玉就知晓了线索,这实在太令人怀疑了”

古三通道:“因此你便继续调查下去了?”

“自从发生傅君婥刺杀之时以后,我就命令一刀追捕傅君婥,同时也暗中调查傅君婥的资料,最终总算得到了消息,原来傅君婥在得到宝玉以后,曾在下扬州的时候遇上过一名神秘的船夫,据传这名神秘的船夫的船舱中写着一首打油诗,而傅君婥望着那打油诗怔怔出神,而我又派人调查神秘船夫,最终得到的消息确是当日江上大部分往来船只都被人租下了,这也更引起我的好奇。”

“因此你也就调查傅君婥如何得到那块宝玉?”

“不错,这一方面不难调查,傅君婥是杀了漫天王焦邪等人才得到那块宝玉的,可讲宝玉交给漫天王等人的却是一个神秘的年轻人,而这个年轻人的线索也是未知的。”朱无视道:“随后又发生了如此诸多稀奇古怪的事情,引来了如此多的江湖人士,因此我也不能不将焦点落在了你的身上。”

“我们是朋友,是知己也是仇敌,你做事的方式我很了解,我做事的方式你也很了解。”古三通盯着朱无视:“因此你判断出我在这其中一定存在着阴谋?”

“不错。”朱无视苦笑了一声:‘其实这一局应当算是你胜了,虽然我知道这一切都是你的手笔,但你到底图谋什么我却不清楚,直到现在我也不太清楚,你为什么要泄露杨公宝藏的消息,为什么要刻意将我引到这里?这其中有许多矛盾的地方,我一直想不通。’

古三通呵呵笑了笑。

他笑的很冷冽,而且还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沙哑与悲凉,最后居然以一种很伤感的语调慢慢道:“若你按照一贯的思维,你必然是思忖不出的,可若你想到一个人,那么你自然明白这其中的答案了。”

这是很寻常的一句话,可朱无视听见这句话面色变了。

一双如深潭般的眼眸居然流露出了一种控制不住的怒气杀气,而且除此之外还有一种生不如死的愧疚懊恼,这一刹那间朱无视流露出了诸多复杂的情绪,一点也不比古三通的神情复杂逊色半分。

朱无视深深吸了口气,才压制住紊乱的心绪,一字一句道:“素心。”

两个字。

古三通听见这两个字以后,居然全身流汗,眼中也露出了一种极痛苦的神情,这一刻的古三通看上去也简直生不如死。

无论朱无视也好,古三通也罢,他们曾都是一世之英杰,可这两人听见这个名字,居然都如此的不堪一击。

这个名字简直就如一口无坚不摧的利剑,将古三通、朱无视都重创了。

古三通忽然发出了声呻吟:‘素心。’

轻轻的一声呻吟,却发出了无尽的思念与伤痛。

随即古三通居然吐了口血,刚才睥睨桀骜的神色也在这一刹那兵败如山倒,不堪一击。

朱无视也一样。

此际无论什么人也难以瞧得出眼前的朱无视居然是那意气风华,无论朝堂还是江湖都可掀起风云的铁胆神侯朱无视了。

他看上去也虚弱到了极点痛苦到了极点。

吴其荣望着一幕呆住愣住了。

他很想想象这样两位绝代高士居然会流露出这样的神色,居然会变成这样的模样,仅仅是因为素心这两个字。

虽然他是知晓素心对于古三通也好,朱无视也罢,都是极其重要甚至重若性命的,可知道是知道,亲眼瞧见又不一样了。

不过古三通毕竟是古三通,朱无视也毕竟是朱无视。

他们很快就冷静下来,镇定下来,他们的眼神居然都是一样冰冷而没有任何感情。

朱无视很小心很缓慢一个字一个字问道:“你泄露杨公宝藏并且引我来的原因是因为素心?”

他的每个字都说得很慢,似乎很怕说错一个字。

说玩这给句话,朱无视又在很仔细很小心的听。

古三通也很缓慢点头,一个字一个字回答:“不错我引你来正是为了素心,我问你,你想不想救素心。”

朱无视身躯一阵,一瞬间就冲到了古三通面前,提起古三通衣袖,惊呼道:“她还有救?”

“有,只要你愿意,她很快就会苏醒。”古三通慢慢道:“这是我二十年来还活着的唯一意义。”

第三十四章、第十四剑

燕十三杀过人,也被人追杀过。

燕十三和人决斗过,也被要求与人决斗过。

生与死这种事情燕十三当杀手的时候不在意了,放弃当杀手以后燕十三更不在意了,可即便如此,世上能真正令他感觉到威胁的人也实在不多。

可柳随风令他感觉到了威胁。

他从来没有感觉他离死亡居然如此之近,刚才若有刹那的反应不及,那结果便是死。

可他不恐惧,有的是兴奋。

剑客最大的幸事本就是遇上个棋逢对手的高手,而柳随风便是他眼中棋逢对手的高手,因此他如何能不兴奋呢?

可这种兴奋却令燕十三更冷酷更无情了。

燕十三也更锋锐了,这一刻几乎每个人都能感觉得出燕十三身上的气势变得更尖锐了,而柳随风呢?柳随风看上去似乎还是一点变化也没有。

燕十三、柳随风调转方位,同时握住了剑。

他们对视对峙,双眼对视刹那,柳随风、燕十三再一次动了。

柳随风提剑刺去,剑上忽然爆射出一片七彩绚烂的蓝紫光芒,光芒乍现,柳随风整个人都变得极其喜欢。

这一剑缥缈如梦,这一剑刺出时也如一场梦。

一场温柔如水,风情万种的梦。

可当人沉浸在这梦中的时候,那身体的某个部位便会离开身体,甚至这个人也都会永远沉浸在这无边的美梦之中。

惊骇欲绝。

柳随风这一剑居然拥有一种梦的力量,让人如坠梦中。

燕十三似乎也已经坠入了这场美梦中了,居然眼睁睁瞧着美梦袭来,美梦穿心。

可美梦穿心的时候,燕十三居然也如梦一般的消失了。

燕十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跃上了半空,头朝下刺出了一剑。

这一剑刺穿了美梦,刺中在了剑身上。

剑尖刺在了剑身,剑身刹那弯曲,但没有折断。

弯曲的剑立刻便脱离了柳随风的手中,这口剑居然随即便飞旋而起,朝着高天越去。

柳随风手中已经没有剑了。

不少人认为柳随风已露出了败像,可柳随风居然在松开剑的刹那,以双手为剑。

左手施展出掌剑,右手挥出气剑。

气剑挡住了燕十三的铁剑,而掌剑直袭燕十三的小腹。

柳随风也在这一刹那腾空跃起,如一道青光冲霄而起

柳随风这一招并不快,可把握的时机却恰到好处,在劣势之中居然瞬间占据了主动,形成了可怕的优势与杀势。

但最可怕的还并非如此,最可怕的还是柳随风当机立断抛飞的那口剑。

那口剑在半空飞旋而起,居然掠到了燕十三的后背,直切燕十三的大腿。

此刻燕十三在半空之中,面对柳随风的一挡双攻,此刻的燕十三似乎已经没有半点的应变法子了,不少人都想不出燕十三还有什么应变法子,可燕十三在这个时候突然做出了一个动作。

燕十三居然也放弃了那口名贵的宝剑。

宝剑与气剑交击刹那,燕十三放弃了剑,因此剑在一刹那弹飞了出去,居然正好挡住了那口斩退的一剑。

而燕十三双手合十朝下,整个人就如一口剑。

他的大腿就是剑柄,朝下的双手就是剑尖,他的身体就是剑身,他整个人就是一口剑,真正人就是剑,剑便是人。

他以自身为剑,施展出了近年在慕容秋荻启发之下才领悟出来的第十四剑,夺命十四剑。

燕十三以夺命十三剑称雄武林,并且继言青衣、李红袍、红樱绿柳以后,成为了天下第一杀手。

可燕十三的夺命十三剑一直以来都只有十三招,根本没有第十四剑。

可燕十三比任何人都清楚夺命十三剑的精华便是第十四剑,燕十三也一直在领悟第十四剑,直到遇上慕容秋荻以后,燕十三才领悟出了夺命十四剑。

昔日燕十三曾想对万鹏王施展夺命十四剑,只可惜万鹏王根本没有给这个机会,他这第十四剑自从领悟出来以后,还没有那个对手见识过。

因为他不认为那个人有资格见识他的这第十四剑。

可如今他不能不施展这第十四剑了。

燕十三从没有想过居然会不以剑施展第十四剑,可如今他只能以自身为剑,施展了第十四剑。

这一刹那,人便是剑,剑便是人,人与剑不分彼此,人剑合一,人剑也唯一。

第十四剑便就这样施展出来了。

没有任何气势,这一剑甚至看上去寻常普通。

这一刻燕十三看上去也是寻常不过,唯一值得可取之处似乎也只是燕十三的速度。

燕十三以自身为剑,人化作了一道匹练,一道漆黑的光朝着柳随风俯冲而下,这一刻的燕十三真就是一口剑了。

夺命十三剑本就以变化迅疾狠辣刁钻着称,可这夺命第十四剑似乎根本没有了任何变化,似乎到了变化就是不变,不变就是变。

柳随风以掌剑抗衡燕十三的夺命十四剑。

灿灿掌剑与燕十三双手而为的剑碰撞,柳随风顿时如遭雷击,一股可怕的力量涌入脑海,这一刹那间柳随风甚至感觉脑袋都要爆炸了,柳随风一触即退,人立刻飞坠落下,轰隆一身,人便狠狠砸在了地上,一个两尺多深的大坑蓦然出现,四周都是沙土飞滚。

但燕十三的速度不改,剑势仍旧俯冲而下。

而柳随风的左手已在流血。

任何人都看得出柳随风左手手心已经出现了一道血痕,除开左手手心的血痕,柳随风的手臂上居然也不停流出鲜血。

而且整个左手衣袖也都在那一刹那间炸开了。

这一交击,柳随风手上实在不轻,可剑势居然还没有止歇,,这夺命十四剑仍旧在实战他可怕的余威,要取下柳随风的性命。

断天涯、归海一刀几乎都要看不下去了。

他们不希望柳随风死,因此他们思忖要不要出手。

可此时他们忽然发现了一件事,柳随风的手心居然多了一口剑。

那口只天上掠下了剑。

那口剑再一次回到了柳随风的手中。

柳随风尽管在流血,可握住剑的柳随风却在叹气,轻轻在叹息。

任何人都听得出那轻轻的叹息声,可没有人明白柳随风为什么叹息,可这一刹那每个人忽然闻到了一阵花香。

梅花的清香,兰花的雅香。

两种花香忽然弥漫开来。

这四周没有兰花也没有梅花,怎么可能有这种香气呢?

此刻只有一个人在挥剑。

只有挥剑的一个人。

柳随风在挥剑,柳随风挥剑的时候便传来的花香。

梅花的香,兰花的雅。

一种雅香弥漫四周,一股奇妙的剑意有出现在天地间。

此际曾亲眼目睹长安一战的人,必然瞧得出柳随风这一剑中隐隐有五展梅剑法的痕迹,似乎也有五瓣兰刀法的痕迹。

可这一剑不是五展梅,也不是五瓣兰。

这一剑是五展梅、五瓣兰的精华。

这一剑似剑法却也非剑法,似刀法也非刀法。

更奇妙的是,这一招施展出来的时候,没有人会思忖着是不是剑法,是不是刀法。

这一刹那天地间都弥漫着淡淡的香。

不知梅香还是兰香,可香中剑已悠然刺出。

一种莫难以形容的优雅手法刺出了这一剑,优雅至极的一剑。

剑招红颜。

这一剑为一芳名师容的女子所创。

第三十五章、千古难题

天下倾国倾城的红颜固然不多,可也不少。

可无论那个人都比不上她,因为她是赵师容。

柳随风和赵师容花前月下,大部分时间谈论的不是什么风花雪月,更不是什么诗词歌赋,也并非是那偌大个江湖,而是天下,而是平定天下。

当然他们也谈论了其他,可风花雪月确是最次的,他们除开谈论天下,论江湖以外,也论武。

五展梅剑法、五瓣兰刀法正是他们在闲谈闲暇之余创立的武功。

五展梅剑法不仅仅是剑法,也是刀法。

五瓣兰刀法不仅仅是刀法也是剑法。

江湖上不少人都知晓流云水袖赵师容的成名武器是剑,也知晓赵师容的五展梅剑法精妙绝伦,实践难逢敌手,可没有几人能知晓赵师容不仅通晓五展梅剑法也通晓五展梅刀法,而且就连五瓣兰刀法剑法也是一样的,而且柳随风入隋之前又已与赵师容将五展梅、五瓣兰两种截然不同行招的招式融合为一,并且成为了两人极少时候会施展的绝招,可如今柳随风也已经不能不施展了,因为他面对的对象是燕十三。

燕十三以自身为剑施展出来的夺命十四剑闪不了,避不开,逃不掉,招架不了,只有迎击。

因此柳随风施展出了这一招,这是融合四种剑法刀法的招式。

剑不是剑,刀也不是刀,招式甚至都已经不是招式。

只有意。

你可以说他是剑意,也可以将他是刀意,甚至可以说他是武意。

招式出手便夺了燕十三的势,因此招式便完全施展出来了。

不要说身在其中的燕十三可以感觉到那以剑法施展出来的招意,就算是四周旁观的众人也感觉得出,可他们的感觉各有不同,譬如归海一刀瞧见的是一种妙到不可思议的刀意,而段天涯瞧见的却是剑意,譬如一向擅长用刀的云玉真瞧见的偏偏是一种极其玄妙的刀招,而胡金袖瞧见的却是一种近乎于清风的身法,看见的更是一种非凡绝伦的美。

望着这一招每个人瞧见的东西都不一样,感触也不一样。

而燕十三瞧见的也和其他任何人都不一样。

他没有看见刀,也没有瞧见,没有看见梅花,也没有瞧见兰花,他什么都没有瞧见,可他已经感觉春暖花开了。

四周都是花香,而花香便是剑意。

柳随风这一剑已经不重剑招而中剑意,恰恰是于重剑招而不太重剑意的夺命十四剑相反。

江湖中对于剑招与剑意有过许多辩驳与分析,可谁也说服不了谁,因为古往今来都有以无上妙绝剑意即便了旷古剑招的剑道高手,也有巧夺天工剑招即便妙绝天下剑意的剑客,彼此之间实在难以分伯仲。

如今的柳随风施展的招式重视的是剑意,而剑招却显得有些平平无奇,而燕十三这夺命十四剑却恰恰相反。

这第十四剑本就是前面第十三剑刁钻狠辣快速剑招之精华,更已将这种刁钻狠辣快速提升到了一个极致,因为变化实在太多太快,以至于看上去没有任何变化,可实际上却时时刻刻都发生变化,而且还是千变万化。

这几乎是极致变化的一剑,因此看上去便是不变。

柳随风、燕十三也都没有想到,他们居然也陷入了前人今人以及后世之人对于剑法争论的怪圈中——剑招与剑意孰强孰弱?

这一刻他们也无心插柳柳成荫的验证高下。

轻柔似风,缥缈若云,优雅如流水的一剑刺出。

而诡谲如奇石耸立山岳,阴狠如蓄势待发而毒蛇,刁钻如唐门暗器的一剑也刺下。

一者由上而下,一者由下而上。

一人以身为剑,一人附身于剑。

两人碰撞,却没有众人意料之中的狂风暴雨,地动山摇,反而说不出的和风细雨,甚至于连尘埃都没有太多的掀起。

每个人都可以瞧见的非常清楚,燕十三以双手为剑尖与柳随风刺出的剑尖碰撞,但燕十三的双手完好无损。

柳随风以剑朝天刺出,燕十三的功力身体整个压下,可剑居然没有半点的弯曲,仍旧笔直而立。

两人之间的这次碰撞只有一阵轻柔的风忽然拂过,而这一刹那间燕十三真如飞燕一般的向后斜掠而退,落到了三丈之外。

柳随风也腾空而起掠出深坑,笔直而立在燕十三面前。

这场交锋谁胜谁负?

每个人知晓,每个人都在疑惑,甚至不少人在怀疑这两人难道只是在开玩笑。

可很快每个人都听见了咯吱咯吱的声音,随即惊悚不已。

他们忽然发现以柳随风、燕十三为中心的草地居然刹那间全部枯黄死掉,刚才还生机勃勃的绿草已经死了。

而最恐怖的是地面居然出现了如蜘蛛网般的裂纹。

裂纹以柳随风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弥漫开来,足有方圆四五丈。

这种惊人的破坏力已经超出了每个人的想象。

这种交锋怎么可能是开玩笑呢?

每个人都极其动容。

他们实在很难想象柳随风、燕十三刚才到底经历了一些什么事情,刚才到底是怎样的一场交锋,可他们却已经明白这场交锋剧烈非常。

而且他们很快发现燕十三那漆黑的衣裳居然湿透了。

全身都湿透了。

而这不是汗水,而是身上流出的血水。

一种浓烈的血腥味随着那阵清风拂面而来。

燕十三全身上下没有任何伤口,居然在流血。

而柳随风这不同。

不少人发现柳随风身上可以去瞧见的地方至少有二三十处伤口,每一处都很小,最长也不过半寸,短的甚至只有针眼大小。

柳随风的衣裳没有湿透,可双手双脚都在滴血,鲜血流了一地。

无论柳随风也好,燕十三也罢,他们的面色都显得极其的苍白,可两人的眼神也都一样,都在发光都在发亮。

两人以一种极其明亮也极其刺眼的神光凝视彼此,一刹那间一股更加惊人的战意在两人之间涌现出来。

忽然燕十三低下了头,盯着插在身前的佩剑,一双眼中居然出现了晦涩的光彩,忽然之间一种极其晦涩黑暗的气息自燕十三身上弥漫而出,很快每个人都感觉到那种气息。

每个人都忽然不知道为何升初了一种绝望痛苦的情绪,即便心智坚定如段天涯、归海一刀等人也喝不得要拔刀去死。

而柳随风重重叹了口气,忽然将剑丢在地上,盯着燕十三道:“夺命十五剑,你居然成功了,呵呵!”

这句轻描淡写的话如闷雷一般在所有脑海中炸响。

夺命十五剑,这到底是一种怎样的剑法,这是否便是剑术之中的巅峰?

刚才那只是夺命十四剑,如今这夺命十五剑又有多么可怕?

不知道,可那种恐惧却沁入了每个人的灵魂。

“退!”段天涯忽然大吼了一声,随即便退。

每个人都感觉到了那种深入骨髓的恐惧,那种恨不得绝望得要自杀的念头缠绕在每个人心头,而段天涯蕴含狮子吼的一击唤醒了每个人,因此他们立刻退,而且运转功力压制。

这一刹那间,柳随风、燕十三四周居然给人一种仿佛如无间地狱的感觉。

这里仿佛不是人间,而是幽冥。

第三十六章、一笔天大的交易

柳随风、燕十三所在之地已经沦为战场甚至于地狱,可另一侧的朱无视、古三通都已经陷入了昔日最刻骨铭心的回忆之中,他们心中脑中都只有一个人——一个叫素心的女人。

一生痴心不改便是为了这个女人,抛弃宏图大志也是为了这个女人,浪迹天涯也是为了这个女人,放弃一切更是为了这个女人。

朱无视望着古三通,他忽然在想当日他若不遇上古三通,那么就不会遇上素心,素心不会死,那该多少啊!

古三通望着朱无视脑海也同样浮现了相同的念头:若当日不与朱无视探索宝藏,那么他们也不会相识,素心也不会死,那也该多好了。

他们又思忖,若放弃素心,成全彼此那该有多好啊!

可这些念头却都被两人强迫的压下了。

他们都是冷静果断的人,他们都是很清楚什么时候做什么事情的人,即便是唯一能影响他们的女人素心,也只是影响他们而已,他们很快就恢复了冷静。

“当年天山之巅一战,我输了你半掌,而那半掌却是素心替我承受下的,这是我古三通欠他的,因此我一定要医好他。”

朱无视道:“当年我利用素心分了你的心神,否则你未必挡不下我那掌。”

“胜就是胜,败就是败,我古三通不需要任何人为我寻找借口。”古三通道:“何况现在也不是探讨这些事情的时候,杨公宝藏在哪里,我可以告诉给你,但素心是不是能真正活过来却不是看我,而是看你。”

“你要我付出什么?”

古三通冷笑道:“你认为我古三通会拿素心威胁你。”

朱无视默然。

他和古三通是朋友是仇人,世上没有比他更了解古三通——古三通从不喜欢用任何人威胁任何人,过去如此,现在也是如此。

朱无视望向了吴其荣。

他冷冷道:“你是汴梁六大高手之一的惊涛书生?”

吴其荣微微一笑:“不错,在下正是吴其荣也名吴惊涛。”

“我记得汴梁一战之中,你、戚少商、孙青霞、黑光上人、苏梦枕、王小石、白愁飞、狄飞惊、雷损、天下第七等人围攻神志昏迷的迷天盟盟主关七以后,你便正式加入了迷天盟,与方怒儿等人成为了迷天盟的人。”

“不错,可神侯也错了,此番我会出现在此却和七圣主没有任何干系,至少此番我并非代表七圣主而来,更何况七圣主手中也没有所谓的天香豆蔻。”

天香豆蔻这四个字,朱无视心里忍不住一跳,加速跳动。

可朱无视还很沉静:“那么你是为了谁而来?”

“自然是灭绝王。”

朱无视面色大变,一字一句道:“三天前逃出沧州天牢的灭绝王楚相玉?”

“自然是的,灭绝王正在江湖朝堂上招兵买马,召集旧部,意图东山再起,而他也在这过程之中从连云寨寨主戚少商那里得到了西域而来的天香豆蔻,并且意外与古三通先生相见,因此命令我们来大隋见一见已再入朝堂的神侯您。”

这一席话朱无视基本上也都已经明白了这事情的来龙去脉。

古三通是何等的目中无人桀骜不驯,而且一向独来独往独行天下,居然会与惊涛书生一行人在一起,实在不可思议。

而更不可思议的是一向不屑用计谋的古三通居然也会施展计谋,这就更匪夷所思了,可现如今这一切都已经有了答案——素心。

吴惊涛不用继续说下去,朱无视已经可以想到了一切:古三通因寻找可以让素心苏醒的天香豆蔻,出现在宋国并且见到了楚相玉,而楚相玉得知了这件事便定下了谋划前来大隋见他,而这其中或许已经事前亦或者事后得到了杨公宝藏,故而便以杨公宝藏为诱饵,引来了他!

而楚相玉请求的事情必然是不能为人所知的,否则也不会如此大费周章。

而楚相玉的身份也当不能为人所知。

因为灭绝王楚相玉不但是一代枭雄,天潢贵胄,而且也是宋国天子赵佶最痛恨最惧怕,也最想要捉拿的人,而灭绝王因为赵佶覆灭家族之仇恨定要杀死赵佶,蔡京等一行人,进行谋反大业。

昔日楚相玉被关押在沧州天牢,如今楚相玉再一次横空出世必然已经与江湖、朝堂上的人再一次进行联系,可想而知宋国将迎来一场腥风血雨。

可这些朱无视都不在意。

他只在意条件是什么——什么条件可以得到天香豆蔻。

“你们需要本神侯做什么?”朱无视完全没有半点绕弯子的意思,冷冷道。

吴惊涛有些诧异,这样的朱无视和他印象中的朱无视截然不同,但吴惊涛也没有迟疑,微笑道:“其实我们也并不需要神侯做什么,只需要神侯答应在我们需要相助的时候力所能及的支持一下我们便足够了,而我们可以奉献杨公宝藏与天香豆蔻给神侯。”

“什么是力所能及的支持?”

吴惊涛道:“神侯放心,灭绝王知晓神侯是不会做出出卖帝国的事情,因此也自然不会让神侯做那些事情,而是力所能及的事情,因此若有一日我们有求于神侯,而神侯感觉为难可以不做,这笔交易不知神侯是否愿意?”

朱无视盯着吴惊涛,眼中闪过了一抹杀机。

吴惊涛也感觉身体一寒,可也只是笑了笑,用丝巾擦了擦脸上的汗水,轻声笑道:“在下知晓神侯本事高强,可说出放肆的话,以神侯的武功在下虽然很难击败,可也未必会死在神侯的手下,而且即便神侯杀了我,也未必能拿到天香豆蔻,而且神侯若侥幸杀了我,那也只能等七圣主跨国而来,圣主即然可以将大宋闹个天翻地覆,将大隋闹个天翻地覆也未尝不可能,何况现如今大隋已经不能再乱下去了,神侯认为呢?”

朱无视深深看了吴惊涛一眼,忍不住也高看了吴惊涛一眼。

他第一眼瞧见吴惊涛就感觉吴惊涛是非凡之辈,如今看来吴惊涛果真也是非同凡响之辈,至少刚才吴惊涛能轻描淡写化解他的气势。

这种情况之下朱无视不能不答应,因为他脸半点谈判的筹码也没有,何况朱无视一开始就没有想过拒绝。

古三通在朱无视、吴惊涛对话的时候,一直沉默。

等朱无视默认了吴惊涛话语的时候,古三通才开口:“你们的事情是不是已经说完了?”

“说完了。”吴惊涛恭敬退到古三通身后。

古三通望着朱无视道:“那现在就谈论我们的事了。”

话音落下,古三通抬起手,一口剑忽然吸入古三通的手中。

这不是古三通的剑,而是昏迷在房檐下的傅君婥的剑。

这一刻古三通说不出的森冷肃杀。

第三十七章、剑光血光

吴其荣后退到了屋檐下,他的任务已经完成接下来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和他一点干系也没有。

古三通也好,朱无视也罢,昔年都是曾叱咤天下的大人物,这两人本是朋友,但后来成为了仇人,至于这其中到底是什么原因,没有人能真正清楚,有人说是因为女人,但还有不少人有其他的意见,而事情真相如何已经不得而知了。

如今吴其荣也只知晓古三通、朱无视之间的确算得上是仇人,曾经是朋友的仇人。

剑在古三通的手上发出灿灿寒光,寒光冷冽锋锐而且还流露着一种可怕的杀气。

这本就是一口杀人无数的剑,可这口剑却还是比不上古三通身上的杀气打,朱无视可以感觉出古三通已非一个人,而是一尊魔一座神,全身上下都流转着一种噬魂的力量。

即便武学造诣心境修为如朱无视,也生出了战栗情绪。

可朱无视还是很平静,也很定。

朱无视盯着古三通:“你想如何解决我们之间的事?”

“二十年前天山之巅一战,我输了你半掌,因此我算是败给你了,可如今我还没有死。”古三通道:“因此二十年之后我们还有一战。”

朱无视一点也不意外:“我们可以一战,但我必须得到天香豆蔻先救活素心,到时候你无论想如何一战,朱无视都乐意奉陪。”

“那本就是我的心愿,因此我自然会考虑这件事。”古三通冷冷道:“但二十年前那一战的事情我们不能不做个了断。”

古三通抬手,剑指朱无视。

朱无视负手傲立,冷冷盯着古三通,没有任何动作。

吴其荣都已经为朱无视捏了一把冷汗,古三通若突然对朱无视出手,即便朱无视的武学造诣再高,也只有饮恨收场。

即便是一根树枝在古三通手中都可以成为夺命的利器,何况是一口本就锋锐精良的宝剑呢?

古三通只是剑指着朱无视,并没有将剑刺出,而是忽然冷笑一声:“你还是和二十年前一样自信,但不管如何你的确赌对了,昔年天山之战我输了你半掌,这半掌素心帮我挡下了,如今素心也得以素心,我也可以将这笔债还给你了。”

话音落下,朱无视面色变了,随即猛然跃到古三通面前,伸手要去夺下古三通的剑,可剑光一闪,血光宝剑。

这口剑挥得实在太快了,朱无视根本没有任何机会拦下这一剑。

这一剑狠狠挥下,斩断了一条手臂。

不是朱无视的手臂,而是古三通自己的手臂。

手臂齐肩斩断,鲜血飞溅,可古三通却一声未吭,非常冷静而平静的封住了穴道,而起包扎了伤口敷上了药,盯着朱无视道:“一只手当昔日半掌的代价,我与你两不相欠,现在我们之间也就只有仇了。”

这变化一刹那间形成,根本来不及给人任何反应的时间。

没有任何人能想得到古三通居然会如此的绝然,居然如此的果断。

那一剑挥下似乎斩断的根本不是自己的手,而是别人的手,干脆利落,简直不留余地。

若有人去瞧那一剑的伤口,甚至可以发现那一剑留下来的伤口极其的平整,简直就如冰面一样。

朱无视身躯都僵硬住了,神情也怔住了,人也愣在了原地,半晌说不出话来。

古三通随手抛下了剑,盯着朱无视淡漠道:“天香豆蔻一个月内就会送到你的手上,相信半年的时间足够你处理好手头上的事情,我在天山之巅等你。”

这一席话说得非常的冷淡,可也完全不留任何转圜的余地,无论什么人都听得出古三通要和朱无视一战之决心。

而这一战势必便是世上若还有朱无视那便不可能有古三通,世上若还有古三通,世上便不可能有朱无视。

朱无视盯着地上那血淋淋的手臂,他不奇怪,真的一点也不奇怪,因为古三通什么性格没有什么人比他这样清楚,可时隔二十年古三通还如此绝然,这实在令他没有想到。

可他什么话也都说不出来。

可今日之后,古三通的确什么都不欠他的了,而他呢?他却欠古三通,可他欠古三通的永远也没有法子弥补了。

古三通没有再多瞧朱无视半眼,他已让惊涛书生吴其荣为他送客了,朱无视不想走,可已经不能不走了。

朱无视离开前又忍不住瞧了一眼古三通的背影

还是一身白衣如雪,还是说不出的狂傲不羁,可如今的古三通身上已经多了一种深入骨髓的寂寞与孤独。

朱无视重重叹了口气。

如今他已经得到了想要得到的东西,可现在他却怅然若失。

什么是死亡,什么又是绝望?

这一刹那每个人都体会到了那种恨不得自杀的绝望,那种令人窒息的死亡。

这种死亡气息是燕十三身上散发出来的。

每个人都在后撤,他们不能不后撤,这种气息不但令他们极不舒服,而且令他们有种自杀的冲动,即便他们运转功力还是难以彻底压制这种自杀般的冲动。

可柳随风没有退开。

他不能退开,也没有想过退开。

知道柳随风的人都知晓柳随风是个审时度势,能不出手就不出手的,可柳随风也是一战必胜出手极少留情的人,既然决定出手那便毫不退缩,而且柳随风骨子里本就充斥着一种桀骜的气质,一种上天入地我都敢一战的气势。

如今他既然已经决定和燕十三一战了,便没有想过回避。

更何况他已经破了燕十三的夺命十四剑,他想看一看燕十三的夺命十五剑。

这夺命十五剑的威力到底达到了一种什么样的地步。

他想见识,柳随风想知道他是否能破燕十三的夺命十五剑。

这一刻他没有退,不但没有退,仿佛丢下了手里的剑。

那口染上燕十三与柳随风鲜血的剑被柳随风插在了地上。

柳随风居然不用剑面对燕十三。

而原本以身为剑的燕十三却提起了剑。

两人之间似乎也再一次调换了关系,一人动剑,一人不动剑。

可两人都有剑。

柳随风就是剑,而燕十三也是剑。

一股充斥着晦涩的气息在两人之间流转开来。

这是一场任何人都预料得到的巅峰对决,可这场绝对的结果如何却没有任何人知晓。

陪同朱无视离开的吴其荣也正好目睹了这一战。

吴其荣忽然呻吟了一声,重重呻吟了一声,发出了一种非常复杂的呻吟。

第三十八章、剑惊天地

柳随风不动剑。

燕十三拔起了剑。

不动剑的柳随风还是剑,不仅是剑,而且还是刀。

是刀,是剑,却看上去已经不是人了。

柳随风的身上已经没有半点人的气质了,只有剑的气质,刀的气质。

若是剑,他便是世上最孤寂的剑,若是刀,那他便是世上最冷冽的刀,而他不是人,因为他的身上完全没有半点人的情感。

只有冷,只有寒,只有冰。

柳随风张开了双手。

他的双手都在冒光,寒光。

左手的寒光是淡青色的,是一种冷,刺骨的冷。

望见这道光每个人的脑海都浮现出一个念头剑光。

这道光就是剑光,可为什么会浮现这个念头,即便是他们自己也不清楚,可他们认为这就是剑光。

柳随风的右手也光,金光。

可瞧见这道金光,每个人的脑海都会浮现刀光。

这道光便是刀光。

而原因是什么,也不清楚,这几乎是刹那间出现在每个人脑海的东西。

随后柳随风整个人都在发光。

柳随风消失在灿灿的光芒之中。

这一刻的柳随风是刀也是剑,非刀也非剑。

这一刻的柳随风甚至已经不是刀剑也不是人,而是神魔仙佛妖圣,而绝对不是人。

一种仿佛之深渊涌现出来的气息在弥漫。

天地间充斥了一种旋涡的力量,而这旋涡的力量便是以柳随风为中心。

望见这一幕的时候惊涛书生吴其荣忍不住snn了一声。

朱无视听见了,盯着吴其荣,冷声道:“你瞧见了什么?”

吴其荣苦笑了一声:“一个无敌于天下的人。”

朱无视暗自惊诧:“一个无敌于天下的人?柳随风。”

吴其荣摇了摇头:“柳随风虽然可怕,还不算是无敌于天下,而我瞧见的不是柳随风。”

“那是谁?”

吴其荣露出了崇拜神色:“战天斗地惊鬼神,以一人之力狂战天下高手的圣主。”

江湖上不少人都知晓昔年汴梁一战以后,吴其荣便销声匿迹,随后便加入了迷天盟。

迷天盟的盟主被称为圣主,七圣主!

“关七?”

吴其荣点头:“正是圣主。”

朱无视惊诧:“你从柳随风身上瞧见了关七的影子?”

吴其荣点头:“是的。”

“为什么,如何瞧见?”

吴其荣道:“不是武功,而是气质,一种狂战天下不胜不休的气质,也是一种天地苍茫为我沉浮的气质,而此际的柳随风身上便有这种非凡绝伦的气质,若非我知晓他是柳随风,我真以为圣主来了。”

朱无视还想继续问下去。

他对柳随风颇为好奇,而且也知晓汴梁六大高手之一的惊涛书生吴其荣似乎至少不少关于柳随风的事情,可没有等他问,天地间爆射出了血光。

朱无视只好闭上了嘴,每个人都闭上了嘴。

他们的眼中什么都没有了,只有一口剑。

燕十三以无剑对任飘渺的有剑。

如今却以有剑,对付任飘渺的无剑。

燕十三拔剑,剑指苍穹。

他这一战的对手仿佛并非柳随风,而是上苍。

一个人居然敢将上苍当做敌人,那是多么的猖狂?

燕十三剑只苍穹,一种非常诡异的事情随即便出现了。

燕十三居然在流血,血爆射。

鲜血从燕十三的鼻子、眼睛、耳朵、嘴巴流出。

随即燕十三的双手双脚全身上下每一处都在流血。

几乎在一瞬间燕十三就变成了血人了。

难道燕十三因为运功过渡,被自身反噬呢?

一刹那间不由令人生出这种疑惑,可很快疑惑消失了。

因为那些纷纷流出的鲜血居然全部都被剑吞噬了。

那口镶嵌了七颗明珠的宝剑居然在不停饮血。

这口剑原本是暗青色,剑光原本是银白的,可此刻剑光赤红,长剑血红,就连燕十三也是个血红的人。

燕十三提着剑,眼睛赤红,全身鲜红,剑光也赤红。

此刻也瞧不见燕十三的剑与人了。

剑似乎就是人,人也似乎是剑。

这一刻的燕十三仿佛根本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尊魔。

饮血以后的长剑发出了一种极其孤寂嗜血的气息,剑尖末端也发出嗤嗤的声音,似乎是巨兽在等待嗜血杀人,似乎也快忍受不住杀戮的n了。

这难道就是夺命十五剑?

朱无视暗叹,心中也升起了一阵凉意。

他从这一剑中感受到了莫大的威胁,这一剑令他体会到了死亡。

他自认也没有绝对的把握可以挡下这一剑。

没有把握挡下这已经算得上很不错的感觉,而段天涯等人面对这一剑甚至难以生出抵挡的n。

这一剑仿佛根本已经是穷尽了人世间一切剑法精粹的一剑。

这一剑令人绝望。

燕十三发出了一声嘶吼,剑狠狠刺出。

剑指苍穹,剑刺苍穹。

这一剑刺出的对象居然是苍穹。

愣住,呆住,惊住,痴住了。

燕十三的对手明明是柳随风,为什么要刺苍穹呢?

而柳随风此刻也做出了一个奇怪的动作。

柳随风一飞冲天而起,俯冲而下。

他居然刺在大地上。

一人刺苍穹,一人刺大地。

他们两人仿佛根本已经不将彼此当做对手,他们一人的对手是广袤苍穹,一人的对手是无垠大地。

他们太狂了,狂的以苍穹,大地为对手。

难道这两人疯了吗?

这个念头忍不住浮现在众人的脑海。

苍穹发生了一声轰隆,大地出现了一声震荡。

随后天上出现了光。

血色的光。

一片血色的光。

血光是剑,血剑。

天上坠下的剑光。

大地出现了剑。

地面刺出的剑。

不是宝剑,而是剑气。

一大片剑气冲天而起,刺向高天。

高天上的剑光对大地冲出的剑气。

剑与剑碰撞交锋,而柳随风在这剑气剑光之中两人又进行了碰撞,最后的碰撞。

柳随风左手掌剑,右手手刀。

刀剑同挥击燕十三。

燕十三人剑合一,一剑飞刺柳随风。

两人在漫天遍地的剑气中交锋,人也消失在那漫天遍地的剑气之中,无人能瞧见那交锋中的情景。11

第三十九章、不死

倒下。

剑光消散,纵横的剑气还没有消失,四周还是剑意,可已经能瞧得见。

瞧见了鲜血,也瞧见了人。

倒下的人。

倒下的不止一个人,而是两个。

曾贵为天下第一杀手,但厌恶杀人脱离了杀手行业的燕十三倒在了地上,一身血污,生死未卜。

在长安一战惊艳天下的柳随风也在这一战中倒下,潇洒风雅都不在了,看上去极其狼狈,生死也未卜。

一片寂静,两口插在地上的剑在风中吟唱着动听的旋律,似乎在哀鸣,似乎在呼喊。

难道这一剑的结果居然声双死?

忽然一道snn声响起来了。

snn声一响起,吴其荣立刻就动了。

吴其荣一个闪身便落在了柳随风身侧,一把就要抓住柳随风,可这个时候出现了一口刀、一把剑。

刀光一闪而至,剑光一刺便杀。

刀剑同时袭至。

刀霸道,剑缥缈,但都杀人夺命,但目标却非杀人夺命,而是两个字阻人。

吴其荣根本不理会这一刀一剑,即便刀是四大密探之一归海一刀的刀,即便剑是天字第一号密探段天涯的剑。

吴其荣只是抬起了双掌,归海一刀、段天涯立刻闻到了一种香气。

他们闻到了香气就发现剑势刀势居然被削弱了,随即一股轻柔的力量将他们睁开。

柳随风睁开眼便瞧见了一个胖子,柳随风露出了笑容,轻轻拍了拍身上的尘沙,望着胖子道:“你还没有死?”

小胖子不是别人,自然是惊涛书生吴其荣。

吴其荣勉强笑了笑,松了口气道:“至少现在还没有死,你呢?你似乎还没有死?”

柳随风笑了笑,望了一眼燕十三,道:“你替我去看一看他,他应该也没有死。”

吴其荣没有迟疑,一跨步就走到了燕十三面前。

他准备扶起燕十三,忽然感觉到燕十三身上那股可怕的煞气,因此他的动作也停下了,他知晓燕十三已经清醒了。

燕十三既然清醒了,那么他就没有必要进行多余的动作了。

燕十三果然清醒了,而且立刻睁开了眼睛。

燕十三全身上下都被鲜血染红了,可整个人还是很精神,眼神还是很冷冽,如隆冬之夜的白月光。

柳随风冲着燕十三微微一笑,轻声叹道:“那是不是夺命十五剑?”

“是的。”燕十三冷冷道:“可惜夺命十五剑也还杀不了你。”

柳随风也笑了笑道:“很可惜,那不是我想要见到的夺命十五剑,当然更可惜的是现如今的你还控制不了夺命十五剑,这夺命十五剑也已经超出了夺命十三剑这套剑法了。”

燕十三不否认。

燕十三盯着柳随风,问:“刚才你用的是刀还是剑?”

柳随风微微一笑:“我心为刀便是刀,我意为剑便是剑,因此我不分刀剑。”

燕十三冷冷道:“你那是什么招式?昔日你与上官金虹一战似乎并未使用过?”

柳随风淡淡道:“当日一战我倒是想使用,但来不及使用,而且也使用不了,不过这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如今你已经败了,而我已经胜了。”

“是的,我已经败了。”

燕十三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居然还是说不出的冷静,不仅是冷静,而且还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冷淡。

燕十三这样的剑客本应当对胜负看得很重,可如今燕十三却显得一点也不看重。

但燕十三很快又接着道:今日我虽然已经败了,可也仅仅只是今日败了,并不代表我来日会败。

柳随风居然也承认:“若非你以自身鲜血饲养那夺命十五剑,你未必会败,若你能掌控这夺命十五剑,这普天之下又有几人能击败你。”

燕十三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

他笑起来的时候如千里冰雪中的一点春,令人说不出的心动。

“要击败你的不是剑,而是人,一名剑客倘若控制不住自己的剑招,那即便击败对手又有什么意义呢?”燕十三轻声叹道:“不过今日我却也明白了一件事。”

“什么事?”

燕十三扫了一眼四周,四周有不少人,可也只是不少人而已,而没有那个人。

燕十三道:“谢晓峰不会来了,因为谢晓峰从来没有打算来此。”

“你的意思是这一切都是慕容秋荻的主意?”

燕十三耸了耸肩道:“慕容秋荻的本意或许就是希望我能领悟出夺命十五剑的真谛,而后再和谢晓峰一战高下,如今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柳随风也不能不承认。

今日未一战以前燕十三已经在夺命十五剑的门槛上了,而今日一战,燕十三已经彻底领悟出了夺命十五剑。

领悟出了夺命十五剑的燕十三,谢晓峰是否能胜呢?

这个答案没有人知晓,可夺命十五剑的可怕,柳随风却是心知肚明呢?

那一刻面对那一剑的时候,柳随风忽然感觉一股力量在吞噬他的整个人包括灵魂,这股可怕的力量简直已经超出了他人的想象。

这夺命十五剑还是在饮了血以后,刺上苍穹的夺命十五剑,若这一剑是朝着他刺来,柳随风想象不出自己是否能挡得下。

是否能挡得下夺命十五剑如今已经只是未知了,现如今的燕十三十分虚弱,已经根本难以再一次施展夺命十五剑了,柳随风也无疑再和燕十三一战了,而且此时此刻也战不成了。

铁胆神侯朱无视出现了。

铁胆神侯朱无视和吴其荣是一同出现了。

朱无视出现也使得千寻镇的争斗步入了终局。

这一次的争斗再继续下去也已经没有任何必要了。

归海一刀、段天涯等人的目的便是为了杨公宝藏,而如今朱无视已经掌控了杨公宝藏,因此争斗也就没有必要了。

柳随风并未见过朱无视,对朱无视颇为好奇。

朱无视的确是个风采照人的人,无论什么人瞧见朱无视也都会情不自禁生出一种莫名的好感,柳随风也不例外,不过朱无视并未多瞧柳随风,似乎根本没有瞧柳随风,而是对着两位义子段天涯、归海一刀点头。11

第一章、龙五

江湖上有过这样一番话——行踪常在云霄外,天下英豪他第一。

这句话是来形容一个人——龙五。

江湖上提起这个人,一般尊称为龙五公子。

龙五公子原来叫什么,没有人知道,据传龙五公子被尊称为龙五公子,是因为龙五公子出生于一个神秘强大的世家,龙五在家族中排行第五,因此被尊称为龙五公子。

其实这些也不太重要,重要的是龙五公子的确是个了不起的人,江湖传言龙五无所不知无所不能无所不晓,只要能得到龙五公子的许诺,那么那件事就一定成功了。

迄今为止江湖中还在流传着这样的话语,只不过能见到龙五公子的人实在寥寥无几,他如天外神龙,不是什么人想见就能见到的,不过毕竟还是有人能见到他,龙五也有时候会主动见一些人。

传言龙五没有朋友,也没有仇人,可事实上龙五不但有朋友,而且也有仇人。

龙五的朋友虽然不多,但也有几个,每个都很可怕。

龙五的仇人虽然不多,但也有几个,每个都很非凡。

有时候龙五会去主动见朋友,有时候龙五也会去见仇人。

而有时候龙五也会去见不是朋友,也不是仇人的人,但这个人很有用。

龙五这次要见的人不是朋友,也不是仇人,对于龙五来说也根本不算是非常有用的人,但这人龙五不能不见,因为一个人。

——苏梦枕。

苏梦枕是什么人,即便是身在大隋的江湖人也很少不知晓苏梦枕是什么人。

苏梦枕是大宋京师汴梁第一大帮派金风细雨楼的楼主,是一个叱咤风云的大人物。

可对于龙五来说,苏梦枕却只不过是朋友而已,而且还是一个许久没有见过面的老朋友。

也正是因为如此,龙五才破例见了那个人。

他要见的人自然不是苏梦枕。

他若要见苏梦枕只好前往汴梁,因为苏梦枕此时此刻绝对不可能出现在大隋,他要见的那个人是苏梦枕推荐过来的人,这是一个非常可怕的人。

至少这个人的剑是绝对可怕的人。

又是一名剑客。

龙五很不喜欢剑客,特别是自从遇上她以后,她就厌恶剑客了,可没有法子,毕竟这个人是苏梦枕介绍来的人。

这个人见龙五的地方在一间屋子,屋子的四面窗户都是紧闭着的,天气非常的暖和,阳光普照,可龙五穿着厚厚的棉袍,双脚前还摆放着一个巨大的火炉,而且龙五全身都在流汗。

这样温暖的天气,穿如此多的衣服,还烤火,不流汗才奇怪。

可奇怪就奇怪在龙五流出来的汗是冷汗。

冰冷刺骨的汗。

冷汗自龙五的面上额头上滑落在地上,屋中的温度也开始骤然下降,龙五的面色也变的更加苍白,下意识紧了紧穿在身上的棉袍。

那人瞧见这一幕就发现龙五有病,而且病得非常眼中,或许已经一点也不逊色于苏梦枕了。

但他还有一种感觉,龙五虽然有病,但极其可怕,一点也不逊色于苏梦枕的可怕,或许比起苏梦枕还要可怕。

苏梦枕的黄昏细雨红袖刀法艳颤江湖,汴梁京师乃至于整个大宋武林上下没有任何人不忌惮三分,可苏梦枕这个人给人一种阴寒冷厉的感觉,令人可以感觉得到的可怕。

可龙五不一样。

龙五给人的感觉不是可怕,而是苍白疲惫与病态,令人完全感觉不到可怕,而令人完全感觉不到可怕的人才是真正可怕的人物。

那人深吸了口气,又长长吐了口气。

他深吸气的时候神情凝重,但吐气以后又轻松了下来。

龙五将那人的情绪变化都瞧在眼中,因此待那人长长吐出口气以后,露出了淡淡的笑意:“你不但武功不错,为人冷静,而且脑子也转得快,看来这也是你无法无天在大宋纵横漂泊,居然能活下来的原因。”

龙五的每一个字都说得不快,甚至每一个字都因为龙五身体虚弱的原因停顿了一下,因此显得说不出的没有威慑力。

可听见这一番话,那人的面色又下意识凝重,甚至下意识露出了一抹杀机,可他的杀机刚刚浮现的时候,他就感觉到屋中出现了一股杀机。

屋中除开龙五以外,还有三个人。

可他完全瞧不出那杀机是从那个人身上发出来的,那股杀机一直都存在,那股压力一直都存在,可他完全寻不到那个发出杀机的人。

他在江湖上出道已经有了十多个念头,击败过不少人,杀过不少人,和不少高手为敌,极少遇上这种事情。

他见龙五之前就已经明白这一次要见的是个非同寻常的人物,可见到龙五以后,发觉龙五比他想象中还要更深不可测。

可他还是冷静得住。

“龙五公子也知晓在下?”

龙五瞥了一眼那人斜插在后背上那口剑尖朝天的剑,轻笑道:“江湖上能用一口如此长的长剑的人,普天之下恐怕也没有几个了。”

他的剑的确很长。

江湖上几乎没有人的剑比他的剑更长。

这是实话。

他的这口剑简直就不能算是剑,而算是一口长枪。

他身高六尺三,可他的剑长七尺三。

七尺三的长剑,江湖上又有几个人用这样的长剑呢?

因此几乎每次他亮出这样的一口长剑时,那么江湖上就会想起一个名字,一个令江湖上下不少人都恨欲狂,杀之欲后快的人。

龙五微笑望着那人道:“我知晓你在大宋的名声不但不算好,而且算得上是很坏了,因此你来到大隋对于你来说并不算坏事,而且还是重新开始的好事,你既然是苏梦枕的朋友,也便是我的朋友,你这一次来见我是为什么?我若能做到必定会全力帮你。”

对待朋友,龙五一向很直接,从不拖拉,很快就步入了正题。

他也一向不是个喜欢客套的人,很欣赏龙五的这种作风,更感动龙五没有将他当作江湖败类,但多年江湖风霜的他还是仍旧冷静得近乎于冷酷。

他道:“我没什么请龙五公子帮忙的,我只是想从龙五公子这里知晓一个人。”

“一个人?”龙五有些诧异:‘什么人?’

“柳五公子。”

龙五身躯一阵,一双苍白虚弱的眼睛忽然发出绚烂夺目的光彩,盯着那人一字一句道:“权力帮三巨头之一的柳五公子?”

“不错。”

龙五皱眉道:“他什么时候来大隋了?”

那人淡淡道:“柳五公子自然不是以柳五公子的名头出现在大隋的,否则柳五公子的名头很快很早就被人拆穿了,他是以令一个名字来到大隋了。”

“什么名字?”

“柳随风。”

龙五长长吸了口气,又长长吐了口气。

“柳随风就是柳五公子?”

“是的。”

龙五:“你为什么要找柳随风?”

那人道:“带走他或者杀了他。”

他淡淡说出这句话,说得很平淡,但语气中尽是杀伐,居然还带着一种淡淡的仇恨。

第二章、孙青霞

那人离去的时候,屋中四个人都没有动。

这四个人之中除开拥着火炉狐裘,面色苍白如死人的龙五以外,每个人的身上都散发着不可一世的强者气焰。

立在大门口的是个带着斗笠,负手而立的男子。

这个男子身强体健,立在门前简直如一堵墙,身上更流露出一种骁勇彪悍的气质,当然最可怕的还是这个人身上的那一股子邪气与杀气,而最奇怪的便是这个人的手。

这人负手而立,但双手都藏匿在衣袖中,包裹得严严实实,倘若有人能瞧见他的手,那么或多或少能瞧出一点不同。

至少左手有些许不同。

这个人的左手有七根手指。

他便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七杀手杜七。

七杀手杜七以风光捉影,一手七杀傲视杀手界,为人睥睨桀骜,可在三湘龙五面前,却也只不过是个毕恭毕敬的小卒子而已,而且还是说三个人中颇为不起眼的存在。

而屋中最起眼也最可怕的居然还是一个老人。

这个老人穿着一身宽大的蓝色布袍,这个是看上去高大如巨人,魁梧如天神的老人。

这个老人须发尽白,可立在哪里就能令人生出一种不可撼动的气势。

这个人在龙五面前的态度比起七杀手杜七面对龙五的态度还要恭敬,甚至用恭敬来形容都已经是奢侈了,这个人面对龙五的时候,简直说不出的虔诚,虔诚的给人感觉他面对的仿佛根本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尊灵验非凡的神灵。

因此无论什么也都很难相信他就是昔年威震天下,傲视江湖,以一柄九十三斤重大铁锤,横扫南七北六十三省,打尽了天下绿林豪杰,会遍了天下武林高手,身经大小百战,从未败过一次的“狮王”蓝天猛。

面对这个人即便是刚才离开的那个人都感觉非常可怕,可令那人感觉最可怕的还不是这个人,而是第三个在屋中看上去可有可无的人。

这个人立在龙五身侧,距离龙五最近。

这个人只是做出一些端茶递水的活儿,无论什么人瞧见这个人,都会他只不过是个寻常不过的奴仆而已,可那人认为这人才是三个人中最可怕的一个,甚至足以有资格成为龙五对手的人。

他原本想试探一下传闻中百年奇才的龙五是不是通晓武功,可因为那个人的存在,他不敢出手。

他也很难想象不敢这个词汇居然也会出现在他的脑海,但他也不能不承认他那个时候的确不敢,因此他退。

那个人退出去以后,杜七还是笔直立在大门口,一双眼睛锋锐如鹰,但视线始终落在龙五四周,任何人都能看得出只要龙五有任何命令,杜七都会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狮王蓝天猛也毕恭毕敬立在龙五面前,他魁梧高大彪悍勇健,但这一刻他在龙五面前完全就是一尊只会眨眼的木泥雕塑,完全不动。

唯一一个动的人不是龙五,而是那个为龙五倒茶的青衣白衫,双鬓已经斑白的中年人。

中年人为龙五斟满了一杯热茶。

茶很热,而且很烫。

龙五捧着热茶一口饮下。

滚烫的热茶入了龙五的咽喉,居然冒出了非常冷的白气,四周也出现了一阵冷风与冷雾。

龙五长长吐了口气,苍白的面色露出了一抹血色,龙五满意回头瞥了中年人一眼,微笑道:“据说他是大宋近年了不起的天才剑客?”

中年人木讷,沉默。

可龙五开口以后,中年人便回应了。

中年人道:“孙青霞成名于江湖已经有十几个年头了,十几年前他就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高手了,这十几年剑孙青霞越来越离经叛道,在江湖上的名头也越来越不好,可一身剑法却越来越孤寂越来越出尘越来越狂傲且离经叛道,大宋江湖用剑高手很多,但能及得上他的也只有九现神龙戚少商等寥寥几人而已日”

龙五笑了起来。

他一笑又忍不住开始咳嗽,一咳嗽便很难听下来。

龙五一连咳嗽了七八声才听了下来。

龙五望着中年人玩味道:“九现神龙戚少商可是灭绝王楚相玉、关七关木旦、韦青青青等人都非常看重的出类拔萃高手,看来孙青霞出手,柳随风或许真有可能死在孙青霞手下。”

“未必。”

“未必?”

“是的。”中年人淡淡道:“第一,孙青霞找到了柳随风未必会杀了柳随风,第二孙青霞即便找上了柳随风,也未必能杀得了柳随风。”

“你认为孙青霞杀不了柳随风?”

中年人冷冽一笑:“孙青霞固然是人中之龙,可柳五公子又怎么是浪得虚名之辈,若他如此好杀,当年萧秋水也不会惨败在柳随风手下,使得神州结义从此溃不成军,一盘散沙了。”

龙五沉默了一会儿,终于也点了点头。

“不错,如若柳随风正是柳五公子,那以孙青霞的本事的确未必能杀得了柳随风。”龙五道:“只不过为什么孙青霞这样一个浪迹江湖四海为家的浪子侠客为什么突然找上柳随风呢?难不成是因为孙青霞前些日子和萧秋水相交之事?”

“应当没有这种可能。”中年人道:“不过或许和一个人有干系。”

“什么人?”

“孙摇红。”

龙五面色一变,一双眼睛甚至露出了赤红的光,盯着中年人:“你的意思是当年神枪会惨案难道和柳随风有什么干系?”

中年人还是心如止水,言语无波:“当年能覆灭一言堂的人实在没有几个,而且还能神不知鬼不觉做到这件事情的人就更少了,可无论如何算这其中一个人都有柳随风。”

龙五又懒洋洋笑了起来。

他用手锤了锤了脖颈,轻声叹道:“看来这位叱咤风云,纵横天下的权力帮第三巨头柳五公子可真是遇上麻烦了,大麻烦了。”

事实上的确如此。

无论什么人招惹上了孙青霞,都等同于遇上了麻烦,而且还是超级大麻烦,而更何况柳随风招惹的何止是一个孙青霞呢?

第三章、陆小凤

孙青霞要找到柳随风,如若找到柳随风而柳随风不说,那么他要杀了柳随风。

他找柳随风乃至于要杀柳随风,都是为了一个人。

孙青霞这一辈子已经和许多女人有过纠缠,他也和许多女人睡过觉。

孙青霞这一生除开剑以外唯一爱的便是女人。

女人可以令孙青霞感觉人生有激情有活力,而剑能令孙青霞感觉他自己还活着,无论剑也好,女人也罢,对于孙青霞来说都是不可或缺的。

可孙青霞为的这个女人却不是那种陪他有一夕之欢睡觉的女人,他为的这个女人在他眼中算得上是世上最纯洁的女人了,为了这个女人他不惜成为杀人魔头。

这个女人叫孙摇红。

他非找到这个女人不可,如若柳随风杀了这个女人,他就要杀了柳随风。

为了这个女人,他不愿千里迢迢从大宋来到了大隋,为了这个女人他先寻到了苏梦枕,而后又找到了龙五,目的便是为了知晓柳随风的下落。

无论苏梦者也好、龙五也罢,他们两人都是江湖上极其有权势极其有本事的人,都可以帮他们打听到柳随风的下落。

为了寻上柳随风,寻到柳随风,他已经做出了太多以往从未做过的事情了,而他一定要找到柳随风,一定要找到孙摇红,否则便杀了柳随风,要了柳随风的性命。

这一趟他没有给自己第三种选择,因此他出现在龙五面前的时候,全身上下都是杀气,他走在道路上的时候,身上都有一种令人发冷发寒的杀意,任何人都不敢靠近三尺。

陆小凤是江湖上最喜欢多管闲事的人,陆小凤也是江湖上遇上麻烦事情稀奇古怪事情最多的人,不少人都得出了一致结论:无论什么人和陆小凤呆在一起的时间都不应当太长,否则就会引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对于这一点,即便是武当木道人也都同意。

木道人几乎算得上超出于江湖,乃至于超脱于世外的人物,可这样的人物都认为是这种结论,那么其他人就更悲惨了。

也正是如此,陆小凤几乎大部分时候很忙,有时候忙的天昏地暗,不过陆小凤总是能有法子让自己在忙碌的时候放松下来,譬如此时此刻他便可以坐在抱天揽玉阁的顶楼喝上一杯上等的翠绿春,而暂时不去思忖那令人烦恼的事情。

陆小凤喝酒的时候不喜欢被他人打搅,他喝酒的时候也一向很少有人能打搅得了他。

此刻翠绿春就在嘴边,按照道理来说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止他喝下这一杯美酒,可偏偏发生了意外。

意外这种事情一般不会常常出现,可陆小凤身上偏偏是常常发生意外的人,这次陆小凤身边也发生了意外。

陆小凤要饮下这杯翠绿春的时候,偏偏出现了一口剑。

准确来说先出现了一点黑点。

黑点在眼前闪现的一刹那,剑便戳至了。

这一剑刺穿了翠绿春,戳至陆小凤的咽喉。

酒杯四碎,酒水四溅,剑戳至。

好快的剑!

陆小凤的反应幸好捕快,他在酒杯四溅的一刹那,人便动了。

而这一刹那,酒水四溅,剑斜斜戳至了陆小凤脖颈。

因为陆小凤在那电光火石间往前便宜了两寸,因此这一剑错开了陆小凤的咽喉,从陆小凤的脖颈前刺了过去。

这一剑没有杀了陆小凤,甚至根本没有伤掉陆小凤,可陆小凤还是可以感到那从脖颈上划过的刺骨剑风以及剑上那森寒如飞瀑的剑意。

陆小凤这一生面对过不少剑客,也有许多有名的剑客朋友,如西门吹雪、叶孤城,如此可怕的剑手,陆小凤这一生也没有遇上多少,来人出剑之快,剑术造诣之可怕,实在已经算得上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境界了。

这个时候一般人恐怕都已经瘫软在地上,不要说起身,说话都没有力气了,但陆小凤这一生面对这种事情没有上百次也有几十次了,因此陆小凤不但还能说话,还能微笑。

陆小凤捏着破碎的酒杯,这破碎的酒杯抵住那人刺过来的剑锋,陆小凤微笑望着那名身材修长消瘦,提着一口比身长还要长的长剑的青年人:“孙青霞?”

剑客点头:“陆小凤?”

陆小凤点头,慢慢退了两步,放下了手中碎裂的酒壶,望着握着剑的孙青霞诧异道:“虽然我曾听说过你的名字,但没有想到居然在这里见到你,按照道理来说你不应当出现在这里,毕竟你在大宋的事情还没有处理完。”

孙青霞冷冷道:“按照道理来说我的确不应当出现在这里,我们也的确吧应当见面,只可惜我们还是见面了。”

陆小凤耸了耸肩,苦笑道:“更可惜的是刚才你还用剑险些要了我的命。”

孙青霞冷冷道:“你若不是陆小凤,那一剑必然会要了你的命,可你是陆小凤,那一剑必定要不了你的命,你的灵犀一指还没有出手,天下间又有什么人能要得了你的命。”

陆小凤苦笑了一声:“我的灵犀一指也未必能挡得下你的朝天剑。”

孙青霞冷冷道:“若接不下那代表你不是陆小凤。”

陆小凤不反驳了。

江湖上人人都知晓陆小凤的灵犀一指是天上地下万无一失的绝技,因此陆小凤即便反驳也没有任何意义,何况比起这件事陆小凤更好奇孙青霞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要对他出剑。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孙青霞等的便是陆小凤这句话,他将一块木刻令牌抛给陆小凤:“龙五让我来找你,他说这块令牌可以请你帮我做一件事。”

陆小凤只是看了木牌一眼便收起了木牌,立刻问:“你要找什么人?”

他的声音还是和刚才一样,但态度已经明显已经表示乐意帮忙。

孙青霞有些惊讶,但很快便藏起了这份惊讶:“我要找的人是柳随风。”

“柳随风?”

陆小凤听见这个名字几乎跳了起来,随后真的跳起来了。

孙青霞也有些诧异,但还是立刻点头:“不错,就是柳随风。”

陆小凤苦笑了一声,以一种很玩味又很无赖的眼神道:“你若要找别人我或许没有法子帮你,但若是找这个人,那我只能告诉你你很快就能见到他了。”

“很快?”

陆小凤说的更直接:“他很快就会出现在这里。”

“为什么?”孙青霞继续追问。

“因为他是个混蛋。”

他是个混蛋?这算什么回答?孙青霞皱起了眉。

第四章、魔师宫

陆小凤骂柳随风是个混蛋。

孙青霞观察到陆小凤骂柳随风是个混蛋的时候,眼神中的痛恨极少,反而无奈极多,担心不少。

柳随风到底做出了什么混蛋事情呢?

孙青霞有些好奇了。

他本来就是找柳随风的,目的就是找到柳随风,如今已经得知了柳随风的消息,孙青霞放松了下来,反而对柳随风这个人开始好奇起来了。

孙青霞问:“柳随风做了怎样的混蛋事?”

陆小凤的回答令孙青霞吓了一跳,不仅吓了一跳,甚至有种拔剑的冲动。

他的朝天剑原本是指着陆小凤咽喉的,但如今朝天剑已经收了起来。

朝天剑没有收入剑鞘,朝天剑根本没有剑鞘,朝天剑的剑鞘是古琴,孙青霞将朝天剑收进了古琴,而后又将古琴背在身上,因此孙青霞要再一次拔出朝天剑是有些困难的,可听见陆小凤的回答,孙青霞有拔剑的冲动。

——他想拔出朝天剑,斩下柳随风的人头。

陆小凤的回答非常简单直接:“因为他夺走了一个女人。”

孙青霞平生只有两件嗜好——剑和女人。

无论为剑也好,为了女人也罢,孙青霞经历了太多的事情,以至于现如今江湖上都传扬着孙青霞是个色魔**,可孙青霞不是色魔也不是**,孙青霞喜欢女人,喜欢不同的女人,可他从不强迫任何一个女人,因此他很厌恶那些强迫女人的色魔**,每次见到都会杀之而后快。

如今突然听见柳随风夺走了一个女人,孙青霞已经露出了杀意。

陆小凤可以感觉得到孙青霞身上的杀意,心中有些诧异。

陆小凤虽然不是大宋人士,可也知晓孙青霞在宋国的名头实在恶劣,一点也不逊色于萧十一郎半分,可观孙青霞的为人作风以及眉宇间流露出来的冷气傲气,看上去实在不像是**色魔狂魔,难不成孙青霞也和萧十一郎在江湖上恶名昭彰也是他人诬陷缘故?

不过陆小凤没有继续思忖下去了,而是开口轻声叹息道起来。

“男人喜欢女人,这本就是天经地义非常正常不过的事情,不过一个真正的男人是不应当强迫占有令一个女人的!可柳随风偏偏走出了这种混蛋的事情。”陆小凤:‘而柳随风的运气也不是很好,这次柳随风夺走的这个女人是个柳随风没有资格招惹的女人。’

孙青霞两条剑眉已经紧皱了起来:“这个女人是谁?”

陆小凤道:“这个女人叫靳冰云,一个不久以前才现身江湖的名字,不过这个女人却牵扯到了一个江湖上下无论任何人任何势力都不能不忌惮三分畏惧三分尊敬三分的强大组织以及一个几乎算得上是无敌于天下的人。”

“无敌于天下的人?”孙青霞冷冷一笑:“这个世上真有无敌于天下的人?”

陆小凤笑了笑:“世上是不是真有无敌于天下的人我不知道,可这个人几乎是无敌于天下,三十八年前,此人便以一口三八戟几乎横扫了天下,若非此人在威名极盛的时候退隐江湖二十年,现如今的武林恐怕又是另一番局面了。”

“魔师宫?”孙青霞的神色也已经大变了,盯着陆小凤:“你说的难道是魔师宫主人,与魔门阴后、邪王并列为魔门三大顶尖高手的魔师庞斑?”

“除开他还有谁?”陆小凤心驰神往道:“据传他是魔门有史以来唯一一个能有资格挑战邪帝向雨田的绝代天才,也是天下间少有纵横江湖迄今不见败绩的绝代强者。”

孙青霞深吸了口气,他一向是个很快能冷静下来的人,可这一刻孙青霞也难以一时之间快速控制自己恢复平静,但他深吸了几口气还是冷静下来,再次望向陆小凤的时候,眼神又恢复了刚才的沉冷平静:“靳冰云这个女子为什么会牵扯到霸绝天下的魔师庞斑呢?”

陆小凤苦笑了一声:“这其中详情如何我便不得而知了,江湖传言柳随风忽然劫走了靳冰云,而魔师宫发现以后便立刻派遣高手追杀柳随风,而最终这件事情也牵扯到了我。”

“牵扯到了你?”

陆小凤苦笑了一声道:“负责追杀柳随风的人是魔师庞斑一个非常欣赏的后生晚辈,叫甄素善,她喜欢别人称她为甄夫人,甄素善接手这件事以后第一时间便寻上了我,希望我能帮他寻出柳随风,因此这件事便牵扯到了我。”

孙青霞嘴角勾起了一抹迷人的笑意:“陆小凤难道是如此轻易任人摆布的?”

陆小凤耸了耸肩:“她给了我一个没有法子拒绝的理由,因此我便出现在这里,我不出现在这里不行。”

孙青霞又道:“柳随风一定会出现在抱天揽月楼,难道柳随风不知道抱天揽月楼设下了重重陷阱?”

陆小凤摇头:“柳随风会不会出现在抱天揽月楼我不知道,可柳随风一旦出现在抱天揽月楼以后,的确是插翅难飞了!”

陆小凤深吸了口气,叹道:“虽然迄今为止我还没有瞧见甄素善,可我在江湖上行走十多年,在江湖上瞧见的各种奇人毒人不可数计,可若论手腕心机城府,能比得上这位甄夫人的实在没有几个,甄夫人一旦现身,那么柳随风必定凶多吉少了。”

“你明知如此,为什么还要帮助甄素善?”

陆小凤沉默盯着酒樽,过了半晌才慢慢道:“或许我和柳随风一样,都是个超级大混蛋吧。”

孙青霞原本还想说些什么,但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今天的事情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他没有想到能如此快的寻到柳随风,他更没有想到柳随风身上居然发生了如此离奇有趣的事情,他更没有想到抱天揽月楼居然是一场精心设计好的伏杀。

现如今孙青霞也很好奇——柳随风到底会不会步入这个甄素善精心设计好的陷阱?柳随风步入好了这个陷阱中以后能否逃出生天?甄素善又设计了怎样的陷阱等待柳随风呢?

此际,孙青霞是好奇,而不是担心。

孙青霞不担心柳随风会死,至少现在不担心。

——柳随风如果如此轻而易举被杀,那么柳随风也不配叫柳随风了。

第五章、随风行动

这次行动的名字叫随风,随风行动。

因为对付的人叫柳随风,而且也应为对手性格也如风一般变幻莫测,因此他们也需要变幻莫测才能应付,因此这次行动的名字叫随风行动。

随风行动对于她来说根本不算是一次任务。

她从不将任何一次行动当作任务,每次参加亦或者执掌某次行动的时候,她都会将行动当作狩猎。

不少人认为狩猎的对象应当是牲畜与野兽,可她不这样人——她认为人才是这个世上最好的猎物,只有狩猎人,才能算得上真正的狩猎。

她的这个观点颇有些惊世骇俗,而且也不符合人情,自然得到了不少人的反驳反对,可没有用处,她本就是一个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人,除非你能解除她的权力,驱除她参与这次行动,否则无论什么人都没有法子限制改变她。

即便是她一向非常尊敬的魔师庞斑来了也一样。

策划这次行动的人是她,负责这次行动的人也是她,因此任何人都必须服从她的命令,否则就只有死。

这次行动进行以前,她就已经下达了命令。

当然有人会不服气,她用最简单最直接的方式令这两人永远服气了——死亡。

一个人死了,那么这个人就不能不服气了,即便她还可能会不甘心。

她行事作风一向如此,简单干脆利落果断,也正是如此她一直成功,极少失败,可这次随风行动是否能成功呢?她不知道,这一次行动她一点把握也没有。

在负责这次行动以前,她专程去见了魔师庞斑,又请来了鹰飞、方夜羽这两个同门,随后又将与鹰飞交情颇深,且和柳随风有过交锋的跋锋寒也请来了,他做这些事情的目的都是为了了解柳随风。

从这些人手上收集得到的讯息极少,只有一点非常有用:“这是个绝对不能小觑的可怕对手。”

她对付的一向都是非常可怕的对手,不过这次的对手似乎比以往还要可怕一些,可她还是相信自己会胜,原因无他,因为她是甄素善。

她叫甄素善这个名字就已经足够了。

更何况他也已经准备好了陆小凤这枚棋子了。

陆小凤不是一枚很好用的棋子,但陆小凤很有用,非常有用。

甄素善甚至怀疑倘若不是有陆小凤这枚棋子,她或许也不可能如此快见到柳随风,可她也很清楚陆小凤绝不会对付柳随风,至少绝不会协助她对付柳随风。

但这些事情对于她来说一点也不重要,他只需要陆小凤邀请柳随风出现在抱天揽月楼。

只要陆小凤做成了这一点,就足够了。

而且他相信陆小凤一定能做成这一点,他更相信陆小凤在邀请柳随风的时候,必定也将她们的消息泄露出去了。

因此这次的随风行动不是偷袭。

她们掌控到了对手的讯息,对手也掌控了她们的讯息,因此这是一场消息均等的狩猎,谁是猎人,谁是猎物,没有人知晓。

不过甄素善相信猎人一定是自己,而猎物必定是柳随风,或许除开柳随风以外还会有一些有趣的猎物。

甄素善的判断和柳随风的推断如出一辙。

柳随风在准备赴约以前就已经知晓他已经被人盯上了,他更清楚抱天揽月楼的这次酒宴其实就是一场狩猎,一场不到最后没有人知晓谁是猎人谁是猎物的狩猎。

柳随风不担心,也不害怕。

柳随风甚至有一丝丝小小的兴奋。

这种事情在其他人看来非常危险,但在他看来却非常有趣,他本就是一个可以随时随地将自己性命拿来冒险的人,更何况这本就是一次非常值得的冒险。

柳随风、陆小凤约见的时间是正午。

柳随风是辰时起床的,他起床以后便开始在院子中晒太阳,他根本没有调查抱天揽月楼哪里的情况,他认为调查也没有用,他相信无论如何调查,哪里必然寻不出任何蛛丝马迹,因此他认为与其将时间浪费在这种注定不可能成功的事情上,不如养精蓄锐,等待决战时候到来。

快到正午的时候,柳随风带上了刀也佩戴上了剑,走出门了。

他居住的地方是一个非常华贵的屋子,他在走出这间屋子以前,无论什么人都想不到他会居住在这里,不过柳随风走出屋子以后,柳随风就明白他已经被人盯上了。

他完全没有发现盯上他的人是什么人,可他知晓这一路上他都被盯上了,不仅仅是被盯上了,而且还有人传送消息。

柳随风一点也不紧张,一点也不介意,他很悠闲很从容很自在的来到了抱天揽月楼。

他的神情动作,举手投足,无论如何看来都只是一个前来赴约吃饭的寻常人而已,而绝对没有任何人想得出这场赴约几乎要赌上生死。

柳随风走到抱天揽月楼楼下的时候便瞧见了陆小凤,他发现陆小凤的身边居然还有一个人,一个有几分熟悉的人,但柳随风还是一点也不迟疑的对陆小凤打了打招呼。

陆小凤也早就瞧见了柳随风,也对柳随风打招呼。

两人打招呼的方式都只是微笑,但什么都没有说,随即柳随风便走进了抱天揽月楼。

立在陆小凤身侧的自然是孙青霞。

孙青霞是第一次瞧见柳随风,孙青霞瞧见柳随风的时候也很难想象这个柳随风便是令大宋群雄忌惮不已的柳五公子。

柳随风的气质看上去实在不太像了。

可孙青霞知晓这个人便是柳五公子柳随风,便是他要寻找的柳随风。

陆小凤收回了视线,望向孙青霞。

“你已经见到柳随风?”陆小凤说了一句废话,可孙青霞似乎认为这一点也不是废话。

孙青霞点头:“我的确已经见到了柳随风,他和我印象中的柳随风不一样,但我相信他就是柳随风,只可惜不止有柳随风。”

“不止?”

“自然不止。”孙青霞道:“柳随风没有出现以前,四周一切都很正常很寻常,可柳随风出现以后,至少出现了三个非常有趣的人,这三个有趣的人都不约而同来到了抱天揽月楼。”

陆小凤望着孙青霞露出了一抹赞赏之色,他望着抱天揽月楼的牌匾轻轻叹息道:“或许不是三个,而是四个。”

第六章、杀人

抱天揽月楼是一件大酒楼。

酒楼一共有三次,布局大气华丽,无论美酒、佳肴还是服务都是第一流的,这里来来往往的客人自然也就不少,无论你是什么人,只要你能付得起银子,都能进入抱天揽月楼用餐。

柳随风走进抱天揽月楼的时候,大堂已经人满为患了。

他刚才已经瞧见了陆小凤,但并没有去找陆小凤的意思。

陆小凤虽然是个名人,他对陆小凤虽然也很好奇,也很想瞧一瞧世上是不是真没有人可以灌醉得了陆小凤,只可惜他今天不是来喝酒吃饭和人聊天,即便要做这些事情也要等能活下来以后说。

柳随风递出了一锭银子,随随便便在大堂寻了一个靠近窗户的位置坐了下来,点了四个平日颇为喜欢的四个小菜以及抱天揽月楼颇为有名的翠绿春一壶,店小二收到以后立刻下去通知厨房赶紧做茶,柳随风倒了杯茶水小小抿了口。

茶水还没有来得及咽下咽喉,两个人忽然一左一右走到了柳随风面前。

柳随风根本不认得这两个人,可这两人似乎认得柳随风。

他们一左一右走到柳随风面前,也没有开口问柳随风一句话,便在柳随风身前坐了下来。

柳随风继续喝茶,仿佛根本没有瞧见身前多了两个人,可那两个人似乎非常愤怒柳随风的轻视,其中一个魁梧彪悍的大汉忽然抽出了他的武器狠狠看在了方桌上。

他的武器斜插在腰间,是一口势大力沉的斧头。

这个人的力气很大,挥出斧头,方桌便成了一堆木柴。

声音非常响亮,不少人都能听见。

一些人回了头,其中不少人准备开口大骂,可他们瞧见那个彪悍魁梧提着斧头的大汉,他们一个字一句话也骂不出来,他们都闭上了嘴,其中不少人居然悄悄离开了抱天揽月楼。

可柳随风居然还是一点反应也没有,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前的方桌已经成为一堆木柴了,继续端着那杯茶水将剩下的茶水一饮而下。

茶水刚刚饮下,一道寒光闪过。

一口剑忽然出现,一出现便狠狠戳进柳随风的眉心。

出手的是第二个人。

这第二个人非常阴沉阴狠阴狠阴毒,给人感觉如毒蛇。

这个人以一种非常阴森阴冷的眼睛盯着柳随风,那个提着巨斧的大汉挥动斧头的时候,这个人还是看戏般的望着柳随风,而柳随风喝下第二口茶水的时候,这个人就动了。

这个人全身上下看上去都没有武器,可这人一抬手,手心便出现了一口软剑。

软剑出现在这人手中,他便将软剑戳进了柳随风的眉心。

一剑刺出,一剑夺命,绝不留情。

柳随风似乎也根本没有想到有人才一见面就对他下死手,居然从始至终没有任何反抗的动作,甚至于还是做出喝茶的动作。

柳随风将茶杯中的茶水饮下,那口剑就戳至柳随风眉心了。

柳随风即便此时要反击也来不及了。

但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那人出手阴狠毒辣,一击夺命,要柳随风的命。

可那一剑戳至柳随风眉心的时候居然停了下来,没有任何预兆的停了下来。

发现这一幕的那个提着斧头的男人也很奇怪,没有任何人比他更了解他的这个伙伴,一旦决定杀人是绝对不留任何余地的,一旦决定杀人,即便是天涯海角也都要杀死不可,可勾魂剑为什么不勾魂了呢?

男人很奇怪,他忍不住望勾魂剑。

他一望勾魂剑,全身就一颤,随即心头一冷。

他发现勾魂剑脖颈上忽然多了一道很细很长的红线。

这条红线的材质不一般,是鲜血而成的红线,而能制造这种红线的方式必定是非常快而可怕的招式。

勾魂剑施展出最引以为傲夺命杀人剑招的时候,居然被人所杀了,杀勾魂见的人是谁,难道是柳随风?

斧头客盯着柳随风。

他原本嚣张狂妄霸道不可一世。

但这一次是冷沉、忌惮、畏惧、惊慌、恐惧。

他忽然发现了一件很错的事情——他们忘记调查这个对手了。

他们得到的资料是这个对手不过是一个初出茅庐小有名气的武林人士而已,没有任何靠山背景,本事也不如何,可事实是这个青年人远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简单。

柳随风这个时候似乎才注意到提着斧头的大汉。

他笑了起来。

柳随风笑起来给人一种很温和很舒服的感觉。

他的笑容令人情不自禁放下戒心,提着斧头的大汉这一刻也忍不住放下了戒心,可也在那一刹那,大汉又更凝重很忌惮的盯着柳随风。

柳随风似乎根本没有瞧见,微笑道:“我一向是个很公平很公道的人,你们既然是来杀我的,那么我就给你们一次杀我的机会,你们若杀不了我,那么我便杀了你,现在你可以出手了。”

大汉提着斧头,手臂青筋暴露,左手指着倒起不起的同伴:“他是你杀的?”

柳随风淡淡道:‘我已经说过了,我一向是个很公平的人,现在你是不是可以出手了?’

大汉全身都在流汗,他忽然感觉他们实在不应当来,不应当参加这次行动,可如今后悔已经没有任何用处了,他双手握住斧柄狠狠斫下。

这一击他要为自己劈开一条生路。

他这一击已经发挥出了他的潜力,无论力量、速度还是时机都恰到好处,简直都无可挑剔了。

柳随风也很欣赏大汉的这一记出手,因此柳随风逃出了胸口的兵器。。

他胸口藏着一口短剑。

他伸手握住了短剑,挥出了短剑。

寒星一闪,剑便挥出。

一剑斜斜挥出,斩断了大汉的脑袋。

柳随风收起了剑,大汉那完美至极的一斧才劈下。

大汉的这一击虽然非常完美,只可惜比起柳随风的出手来说实在太慢了,慢太多了。

人头砰砰砰在地上翻滚,鲜血也咕噜噜洒落一地。

一片寂静,随即喧哗,随即尖叫,但很快又寂寂无声。

这段时间柳随风从隔壁桌子倒了一杯茶喝。

</br>

</br>

第七章、浪子花错

勾魂剑陈刚、夺命斧吴烈是东北一带颇为有名的杀手,他们算得上是颇为厉害的角色,只可惜他们遇上了柳随风,更可惜的是他们要杀柳随风,因此柳随风只有要了他们的命。

柳随风要勾魂剑、夺命斧两人的命也不仅仅只是要这两人的命,他要整个抱天揽月楼一片清净,这里的人太多了,如果不杀几个人,不用击中残酷冷酷绝情可怕的手法杀几个人,这个地方怎么可能安静下来?清净下来呢?

勾魂剑死的不算凄惨,但夺命斧的脑袋噗通噗通滚落在地上,鲜血如喷泉般的自脖颈处喷出,这一幕便有些惨烈可怕了。

因此很快整个抱天揽月楼便已经没有几个人了。

他们大部分人都是来喝酒吃饭消遣的,没有那个人愿意消遣掉自己的命,没有离开的都是胆子大且有些本事的人,当然这其中还有一些心怀叵测的人。

方桌已经被砍坏了,但椅子没有坏,柳随风抬手抓起了一杯酒,一个酒杯,便自顾自在窗前自饮自酌起来,似乎根本不在意眼前的尸体,似乎也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

可这个时候忽然响起了一阵掌声。

掌声很大很响亮,拍掌的人也很用力。

这个鼓掌的人是从二楼走下来的。

抱天揽月楼一共有三层,这个人便是来自于第二层的客人。

这个客人的年纪也很年轻,笑起来的时候更令人感觉一种说不出的亲切,不过这个人的眼睛确实淡碧绿色的,眼光也带着一种幽蓝的颜色,这种眼神的人一看就不是中原人,可这个人却抄着一口非常纯正递到的中原口音。

“好快的出手,好果断的杀手手法。”这人走到柳随风身前赞叹道:“你真是个天生杀人狂。”

前面一句话算得上是赞赏,可后面一句话绝对算不上赞誉。

柳随风却一点也不生气,仔细打量了碧眼青年人一眼,嘴角勾起了一抹玩味笑意:“你用刀?”

这也是询问。

柳随风忽然问出这句话。

青年人的身上没有刀,没有人任何武器,可柳随风却问青年人用刀?

这是莫名其妙的问话,可青年人听见这句话面色居然开始凝重起来了,一双碧绿的眼眸居然发出了一种凌冽的寒芒,虽然转瞬即逝,又恢复到了轻松悠闲的气质:“你认为我用刀?”

“你不但用刀,而且应当用一口快而奇特的刀。”柳随风道:“这种刀这普天之下大概只有你一个人可以用。”

“是什么刀?”

柳随风忽然拿起一根筷子隔空对青年人胸膛戳了戳:“尖锐的尖刀,江湖上称是仙人掌针的尖刀。”

“仙人掌针的尖刀?”青年人笑了起来,笑得非常玩味:“世上怎么可能有人用这样古怪的刀?”

“的确应当没有人。”柳随风道:“这个人也基本上不算是人了。”

“哦?”

“一个人倘若被江湖上四十九个门派掌门,二十八个帮派高手以及七个顶尖杀手组织追杀了整整三年,这个人还算不算是人呢?”柳随风盯着青年:“你现在还算不算是人呢?”

青年人摸了摸下巴。

他的下巴有些胡渣,可他的面庞还是如美玉一般的光滑晶莹润泽,他看起来仍旧年轻而邪气,再加上那双时不时闪过邪气的眸子,他看上去就更邪魅了。

他笑起来的时候简直就如夜明珠的光,令人心醉。

此刻青年人笑了起来,可一双眼睛忽然变的有些俏皮,甚至算得上古灵精怪,他轻轻叹息了口气:“我还能感觉到疼痛,一个人如果还能感觉到疼痛,那证明他还算是个人,而并不是鬼,因此我还算是个人。”

柳随风盯着青年道:“因此六年前,以一口仙人掌针的尖刀,在三年剑刺杀江湖豪客武林名家门派掌门一流高手共计四十一人,被人追杀了三年的浪子花错还没有死?”

花错眨了眨眼,笑了笑,又耸了耸肩:“我现在似乎还活着。”

浪子花错,江湖上一个非常有名气的人物。

近十年来,江湖上崛起了不少非常有名非常可怕的人物,这其中有不少顶尖的刀客,其中浪子花错便是这顶尖刀客之一。

浪子花错能在江湖上成名,而在成名期间,江湖上下几乎没有几个人的锋芒能遮掩住浪子花错,其中最为重要的一个原因便是浪子花错刀法有成以后,四处掀起决战,曾和江湖上不少顶尖高手决斗厮杀,而他的出刀一向无情,出刀也一向没有什么分寸,也导致于不少江湖上第一流的高手都死在了他的倒下。

而在他成名于江湖第三个年头,江湖上诸多门派掌门武林世家江湖杀手等都对花错进行了一场可怕的追杀,这场追杀几乎席卷了半个武林,持续了整整三年。

花错也便在这三年间销声匿迹,绝迹于江湖。

不少人认为花错已经死了,可现如今花错又再一次重现江湖了。

柳随风给花错倒了杯酒,自己也喝了一杯。

他一边喝酒,一边盯着花错道:“江湖上不少人都认为你已经死了,按照常理来说你的确没有活下来的机会,可现如今看来你不但好好活下来了,而且一身武学造诣还更上一层楼了。”

“你怎么知道我的武学造诣更上一层楼了?”

柳随风淡淡道:“去过魔师宫的人如果武学造诣还退步了,那么这个人也不配活下来。”

“你认为我去过魔师宫?”

柳随风盯着花错:“你若没有去过魔师宫,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你既然出现在这里了,又怎么可能没有出现过魔师宫呢?更何况你的身上已经带上了一股无奈的杀气,只不过如今这种无奈的杀气已经变成了一种强烈的战斗意志了,如今的你想要和我一战。”

花错端着酒杯,原本要将杯中的酒水咽下咽喉,可这杯酒在柳随风这句话落下之后无论如何也难以再咽下去了。

过了许久,花错才慢慢饮下了酒,也慢慢凝视着柳随风:“你能在这短短时间内瞧出了这些,证明你的确有过人之处,这一趟我原本不想来的,如今看来我来的没错,你的确是值得我出手。”

花错说完这句话便拿出了她的刀。

他的刀一直都在,只不过在后腰。

花错握住了他的刀,拿出了他的刀。

一口如仙人掌针般的尖刀。

天下间未必只有一口这样的刀,但世上却只有花错才用上这口刀。

花错拿出这口刀的时候,四周的气氛也变的肃杀起来,血腥起来了,可柳随风还是自顾自喝下了酒。

柳随风左手提着酒壶,右手握住酒杯,一口饮下的时候本是花错出手杀柳随风的机会,可花错根本没有瞧一眼。

花错一直盯着柳随风,似乎等待柳随风先出手。

柳随风没有先出手,反而一杯酒饮下以后开口:“我喝了几杯酒?”

</br>

</br>

第八章、心乱的刀客

孙青霞、陆小凤在听,在看。

他们原本在三楼,可柳随风杀了勾魂剑、夺命斧以后,他们就来到了二楼,三楼虽然能瞧得更远,但不能瞧得更仔细。

柳随风能杀掉这两人,他们不感觉奇怪。

这两人的本事虽然很高,可绝对不可能是柳随风的对手。

柳随风杀掉这两人,他们也不认为是很诧异的事情,他们知晓柳随风是在将不相干的人引出去。

随后花错便出现了。

他们没有认出花错,即便是陆小凤也没有认出花错,不过他们看出了花错是个极不好招惹的人,他们更看得出花错是来招惹柳随风的。

随后他们知晓了花错便是浪子花错,因此他们更玩味的盯着柳随风,想看一看柳随风如何应付花错。

可柳随风似乎根本没有半点应付花错的意思,柳随风似乎根本不知晓这个抱天揽月楼已经是四面埋伏了,居然还要引得花错出手,但柳随风说出的最后一句话令孙青霞、陆小凤愣住了:我喝了几杯酒?

这算是什么问题,柳随风为什么要问出这个问题呢?

花错也愣住了。

花错望着笑眯眯的柳随风,淡淡道:“你为什么要问这个?”

柳随风轻轻叹了口气道:“你会反问,那么代表你也不肯定我喝了几杯酒。”

“那又如何?”花错道:“我不是来和你喝酒的。”

柳随风并不理会,淡淡道:“高手对决,任何一丁点细节都不能出错,任何一丁点的变化都将影响一场决战的胜负,可你连我喝了多少杯酒都没有注意到,那么也只能证明一件事:你的心已经乱了,一个人的心已经乱了,那么刀法又剩下几成呢?”

花错冷冽一笑:“我的心乱了?”

“不专心,不用心,那不是等同于心乱?”柳随风冷冷道:“你的心若没有乱,又何必喝下我送给你的那杯酒呢?那可是一杯绝对不能喝下的酒。”

花错面色顿时变了。

难道那杯酒下了毒?柳随风难道在那杯酒中下了毒?

这个念头第一时间出现在花错的脑海,也在第一时间出现在了陆小凤、孙青霞的脑海,可陆小凤、孙青霞第一时间又出现了一个念头:“错了,花错错了,酒中没有毒。”

按照道理来说陆小凤、孙青霞即便有狗鼻子,也不可能知晓柳随风酒中有没有毒,可他们此时此刻不能不知晓,因为当花错面色大变的那一刹那,他们注意到了柳随风的手。

柳随风手里忽然多了一口短剑。

花错面色一变,在这电光火石之间的功夫,柳随风的手心多了一口剑。

剑出现在他手上的时候,酒杯已经不见了。

酒杯不是真的不见了,而是激射而出去,化作了一道白光打向花错的脸。

花错要拔刀,来不及拔刀,只能一闪身避开了酒杯。

可花错也只来得及避开酒杯,却来不及避开那口短剑。

花错避开酒杯的那一刹那,短剑已经指着花错的咽喉了。

若是平时,花错必然可以避开这一剑,可如今花错避不开这一剑,因为花错被分心,心已经乱了。

柳随风不假思索收起了剑,又回到原本的椅子上坐下来,盯着花错道:“你的心已经乱了,我说酒中有赌的时候,如若是平日的你绝对不可能迟疑的,因为你在喝下我那杯酒的时候就已经确定酒杯中有没有毒,可那一刹那你犹豫了,而那一刹那间的迟疑便给了一个我杀你的绝佳机会,所以你败了。”

花错全身上下都是杀气与战意,可那也只是在刚刚柳随风没有出手以前,而如今花错身上已经没有一丝一毫的杀气与战意了,他盯着柳随风:“为什么不杀我?”

柳随风淡淡道:“杀你浪费我的精神与体力,何况我本不必杀你,我又为何杀你?我的敌人不是你。”

花错咧嘴一笑:“我既然来了,便是你的敌人,这一点由不得你选择,也由不得我选择。”

柳随风眯起了眼,眼中射出了一道寒光:“因此你还是要对我出刀?”

花错淡淡道:“我一向自为自己挥刀,可今日我没有选择,我只能破例。”

柳随风又深深看了花错一眼,叹息道:“很好,看来你还是要杀了我,我也还是要杀了你,既然如此那么你来杀我吧。”

柳随风说完这句话以后,局面又一次发生变化了。

柳随风做出了一个动作。

他的右手握着短剑,左手提着酒壶。

他忽然抛起酒壶,右手挥剑。

这一剑没有投掷出去射杀花错,这一剑是狠狠挥出的。

这一剑狠狠刺在了酒壶的壶壁上。

剑尖刺中了酒壶。

酒壶碎裂成数十碎片。

酒水也四射四溅。

碎片飞溅开来,飞旋开来。

飞旋的碎片漫天遍地般的射向了花错。

原本柳随风用剑击酒壶的动作,每个人都感觉莫名其妙,但这一刻已经明白了——原来柳随风要用酒壶碎片为暗器对付花错。

碎片大大小小不同,射出的方位角度也不同,但目标是一样的。

碎片都是射向花错,都是要花错的命。

花错笔直而立,不动如山。

柳随风挥剑的时候,花错也没有动。

碎片杀至的时候,花错也没有动。

花错眼中只有一个柳随风。

他死死盯着柳随风,望着柳随风的任何一个动作。

他盯着柳随风最主要是盯着两点,柳随风手中的那口剑,以及腰间的那口刀。

在花错得到的资料中,柳随风用的应当是一口三尺四寸的长剑,为什么柳随风腰间是一口三尺四寸左右的刀呢?

花错不明白,他认为这其中有古怪,因此她迟迟没有出刀。

可最终他不能不出刀了,破空而至的暗器已经来了。

这些暗器虽然只是酒壶碎片虽然只是酒水,可被柳随风灌注内力的情况之下,也足以杀人。

花错一直在等柳随风的变招,可花错已经等不了了。

他没有时间继续等下去了,如若再等下去便是死。

他不想死,因此也只有出刀。

他挥出了刀。

仙人掌针的尖刀。

</br>

</br>

第九章、仙人掌针的尖刀

江湖上有各种各样的奇门兵器,每一种奇门兵器都可怕至极。

奇门兵器之所以可怕,在于他很少出现,在于他的奇,在于江湖人对于他的不了解,因此他才奇,他才可怕,他才无敌。

仙人掌针的尖刀也是一样。

花错以前没有人用这样的刀,这样尖,这样细,这样锋锐的刀。

花错以后,也没有人用这样的刀。

江湖中见过仙人掌针尖刀的人也没有几个,而且大部分见过这口刀的人都已经死了,因此这口刀是一口绝对奇,绝对可怕的刀,也是一口绝对没有几个人能了解的刀。

即便是拥有天下第一武器的萧泪血来了,也绝对不了解这口刀。

一个人的兵器的特性不被人了解,这个人就已经占据了极大的优势,高手对决,这份优势便更大了。

如今花错拔出了他的刀,柳随风也便第一次瞧见了仙人掌针的尖刀。

这口刀的确很尖、很细、很锋锐。

这口刀并不长,不过两尺七寸左右,这口刀很细,刀身不过拇指大笑宽,远远比不上刀柄。

这口刀很尖锐,尖锐的如针尖,这口刀也很锋锐,刀锋简直就如刺眼的烈阳,仿佛一触碰便不能不被杀,不能不见血。

刀一出鞘,人就不见了。

花错没有拔刀之前,就像是个倚马斜桥的花花公子,事实上花错也的确就是这样一个倚马斜桥的花花公子。

他在没有休息刀以前,便非常得到女人的喜欢。

无论什么年纪的女人都喜欢他。

他在女人中间特别受欢迎,许多女人为了见他一面,甚至不惜一切代价,可他却不是个非常贪恋女人的男人,因此他常常拒绝那些个女人,可后来有女人寻到了他的缺点,他就没有法子拒绝了。

他能觉金银财宝,他能拒绝权力,他能拒绝各种在常人眼中看来有趣的稀罕物件,可她没有法子拒绝一件事——刀。

和刀有关系的事情,他都没有法子拒绝。

他没有法子拒绝宝刀,没有法子拒绝刀谱,更没有法子拒绝那些非常辛密的刀客传说。

花错甚至认为上天让他生下来的目的便是让他成为世上最顶尖最出类拔萃的刀客,也正是如此他发誓要修炼一口无敌于天下的刀法,他要成为一个天下无敌的人。

自此以后他便修习刀法,

他在刀法上面的确是天赋异禀,再加上各种武学秘籍以及勤学苦练之下,他的刀法造诣终于有成。

可他的刀法造诣也只是有成,而并非大成。

在大成之前他常常败,而且败过了许多次,甚至大败。

可每次大败都没有让他放弃,反而更加激起了他的斗志。

他学刀更家刻苦了,为了学刀他甚至可以付出一切代价,乃至于性命。

刀对花错来说已经不仅仅是刀,而是人生之中最重要的寄托。

最终他的刀法达成,刀法自成一格,就连刀也自成一格。

随后他在三年间以自成一格的刀法,独门的仙人掌针的尖刀三年尖刺杀武林豪客江湖高手门派掌门等共计四十一人于刀下,他便成为了几乎半个江湖追杀的对象。

他带着他的仙人掌针尖刀成名于江湖了,自此以后他也不再是花花公子般的浪子花错了,而是刀客花错。

可他在没有出刀以前还是浪子。

那个一掷千金,浪迹天涯四海为家的浪子。

可在拔出刀以后,花错就不是花错了,甚至于花错也美誉了。

他一挥出刀,他的人就不见了。

只能瞧见刀。

仙人掌针的尖刀。

漫天遍地的针,铺天盖地的刀。

只有这样的刀,尖锐的刀。

他的刀实在太快实在太急实在太可怕的,快到他的人都瞧不见了,只有刀,而没有人。

漫天遍地的刀杀向柳随风。

柳随风的对手是花错,可从柳随风的视角中也瞧不见人了,只能瞧见漫天遍地的刀以及一道若隐若现的残影。

柳随风也不能不承认花错的刀很快,花错修炼出了快刀,极快的快刀。

不但是快,而且角度方位的变幻自如。

一口刀可以在一瞬间改变至少七八个方位。

这漫天遍地的刀席卷袭杀而至。

柳随风不动声色,他知晓这漫天遍地的刀光之中只有一口刀,只有一个人。

可想要挡下这样的一刀就必须看穿这口刀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什么角度挥出。

除此之外还必须来得及出刀,正好挡下这一刀。

无论前者还是后者之中的任何一点缺失都挡不下这一刀,而挡不下便是死。

柳随风很清楚这一点,可柳随风有自信能挡下。

他的手中有一口剑。

——短剑。

这口短剑不过巴掌大小。

他握着剑。

他的腰间还有一口刀。

一口藏在刀鞘中的刀。

没有人知晓这口刀是什么样子,而柳随风根本没有拔刀的意思。

难不成柳随风要用手中不过两三寸长的短剑,去挡下花错的仙人掌针的尖刀吗?

陆小凤、孙青霞望着柳随风。

他们发现柳随风似乎真准备用那口短剑去挡花错的那口仙人掌针的尖刀。

这口剑实在太短了,短得只要花错来得及变化出刀的方位便可以避开这一剑,只要避开了那柳随风就必死无疑。

这一刹那,陆小凤孙青霞也下意识为柳随风担心起来了。

可一瞬间,孙青霞又变得非常冷静。

他相信柳随风绝对不可能如此轻易死的,他相信柳随风绝对有把握。

因为柳随风是袖里日月柳五公子。

柳五公子又怎么可能是如此轻易好杀的呢?

陆小凤不知晓近年成名于江湖的柳随风有这样的身份,因此他还是有些担心。

他担心的不仅仅是柳随风挡不下花错的刀,他还担心一件事:那个迟迟没有出手的人会不会在这个时候出手呢?

高手对决突然出手,这岂非是最好得手的机会?

这才是陆小凤最担心的事情。

柳随风挥出了剑。

漫天遍地,铺天盖地的仙人掌针的尖刀劈至的时候,柳随风挥出了剑。

短剑。

仙人掌针尖刀已经足够短了不过两尺七寸。

可柳随风的剑却更短,不过两三寸。

这样的短剑如何能挡得下变幻莫测,飘忽不定,快而凌厉,狠辣可怕的仙人掌针的尖刀呢?

不知道,刀剑没有决胜之前,没有任何人知晓结果如何。

</br>

</br>

第十章、人间地狱

花错不认为柳随风能凭借区区三寸的短剑能挡得下他的刀。

他的刀不但快,而且飘渺莫测。

不仅是飘渺莫测,而且变化万千。

刀在他的手中就如同他的手一般,刀的变化不在于他的手的变化,而在于心。

刀之变化全在于一心。

只要他想刀法刀势进行改变,只需要心神一动,便可以发生变化,而且瞬间发生变化,这种情况之下柳随风又如何能挡下他的刀呢?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有些佩服柳随风。

他佩服柳随风敢招惹魔师宫,他佩服柳随风无论什么时候都冷静镇定,他更佩服柳随风能瞧得出他的心有些乱。

事实上他的心也的确有些乱。

在见柳随风以前,他思忖了许多事情,他甚至思忖到底要不要对柳随风出刀,因此那一刻他甚至根本没有能注意到柳随风到底喝了多少杯酒,可当他握住刀的时候,一切都不一样了。

只要他握住了刀,那么他什么都不在乎了,那个时候他的人已经不是人,刀也已经不是刀了。

在这种境地之中,花错自信天下无敌,自信没有任何人可以战胜他,柳随风也一样。

他在这种心境下挥出了刀,拔出了他的仙人掌针的尖刀,对柳随风挥出了刀。

柳随风的剑又如何能挡下这样的刀呢?

花错不认为柳随风能挡下,绝对挡不下。

而事实呢?

短剑穿云破月般的刺出。

这一剑刺出的方位时机角度都非常精准。

花错的刀如果不发生变化,这一剑必定能刺中刀。

只要这一剑刺中了刀,花错的刀法便被破了。

只可惜花错的刀不是不变的,花错的刀随时都能发生变化,千百种变化。

花错心念一动,刀法立刻发生了变化。

没有千百种变化,只有三种变化。

第一种变化避开了柳随风刺出的短剑,第二种变化改变了刺杀柳随风的方位,第三种变化便戳进柳随风的胸膛。

第三种变化是花错最不愿意做出的变化,可这种变化却也是不能不做出的变化。

因此花错还是做出了第三种变化,只不过在第三种变化的一刹那,花错挣扎了一下,但也只是挣扎了一下。

他没有迟疑。

当他面对柳随风的时候,他就没有想过迟疑。

他必须全力以赴进行一场刺杀。

这场刺杀即便杀不了柳随风,也必须全力以赴,因此他狠狠挥出了刀,他要柳随风的命。

三种变化无懈可击,因此看上去简直没有任何变化一般,可这种变化却使得花错避开了柳随风精准手法刺至的剑。

刀与剑错开。

剑继续狠狠飞刺而出,但没有了目标,而刀呢?

刀的目标还是柳随风,很快的戳向了柳随风。

刀光一闪,仙人掌针的尖刀刺进了柳随风咽喉。

可在这一刹那间,花错的面色变了,忽然发生了变化,惨白的变化。

花错这一生之中也不知道杀了多少个人,他很清楚一口刀刺进人身体的感觉,一口刀刺进每个身体部位都有不同的感觉,有时候只需要几分力便可以杀死人,有时候需要七八分力才可以杀死人。

可当刀刺进柳随风身体的时候,花错得到了一个结论——柳随风避开了刀锋。

刚才那一刺看上去是刺进了柳随风的身体,划断了柳随风咽喉。

可那一刀柳随风避开了。

那一刀没有刺穿柳随风咽喉,更没有划断柳随风的咽喉。

花错知晓这种感觉,他非常肯定自己的感觉,因此在这一刹那间花错甚至来不及思忖,身影一闪,便闪电而退,狠狠撞击在木柱上,将整个抱天揽月楼撞击得晃动不安才停下。

他在后退的时候还挥出了刀。

他挥出了漫天遍地的刀光,防止柳随风截杀而至。

他的夺命一刀已经失手了,柳随风不应当不进行攻杀击杀反杀。

刀光挥出变成了刀墙。

刀墙没有人破坏,柳随风居然没有对他挥出一剑,任何一剑。

而花错在挥出刀光的时候,瞧见了另一件可怕的事情。

他忽然发现柳随风刺出的短剑离开了柳随风的手。

短剑如流星破空而出,狠狠戳向而二楼。

孙青霞、陆小凤比任何人都瞧得更清楚。

他们清楚瞧见那口短剑冲出了柳随风手心,以更快的速度刺向了他们身侧的方位。

难道这一剑是要杀他们?

这个念头在他们脑海中一闪。

他们很快就瞧见了一口如毒蛇般的剑。

这口如毒蛇般的剑刺中了短剑,也夺下了短剑。

一只柔美纤细的手握住了短剑,一只手还提着一口软软的长剑。

女人如仙般的立在了陆小凤、孙青霞身侧,嘴角带着恬静的笑容,忽然女子对着楼下挥了挥手。

这个挥手动作出现,抱天揽月楼的地面忽然裂开。

一瞬间便冲出了八口刀,八个大汉。

刀先出现,大汉在出现。

八口刀,八个截然不同的方位,杀向同一个人。

狗头刀、雁翎刀、鱼鳞紫金刀、鸳鸯刀、朴刀、方外戒刀、鬼头刀以及宽而长的金龙刀。

八口刀八个截然不同的方位角度,不约而同挥下。

刚猛、阴柔、飘渺、冷冽、炙热、阴毒、大气、鬼气。

八种截然不同的刀法。

但都是杀人的刀法。

柳随风一瞬间就面临了额八个人八口刀,这个时候柳随风才刚刚落地,八口刀便杀至了,柳随风一刹那间便被这八口刀围杀了。

八个人没有说一句话,但他们的目的已经非常明显了,他们便是要杀了柳随风。

柳随风长身而立,望见这八个突然冒出来的人,他没有任何畏惧,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抱天揽月楼上上下下都传出柳随风叹气声。

在叹气声中柳随风拔出了刀。

刀以一种非常轻柔的动作拔出刀鞘,但挥出的分外刚猛。

轻柔的拔刀,刚猛的挥刀。

刀光一闪,刀便优雅入了鞘。

轻柔拔刀、刚猛挥刀,优雅收刀。

刀入了鞘,也结束了这一切。

刀优雅入鞘以后,眼前已经成了人间地狱。

八个人八口刀变成了八个人和八口刀。

八个倒地不起的人,八口躺在血泊中的刀。

鲜血汇集,变成了血泊。

柳随风立在血泊中,轻轻叹息,仿佛感叹这个世上为何有如此多的仇杀。

</br>

</br>

第十一章、甄夫人

拔刀、出刀、收刀。

人便死。

死了八个人。

八个人一瞬间死。

一瞬间之中这些人是这样死的:第一个人被割断了咽喉;第二个人戳穿了心脏、第三个人刺进了肝脏要血、第四个人戳进了小腹、第五个人斩断了腰肢、第六个人戳进了后背、七个人划进了手臂、第八个人斩在了后颈。

这些人中刀便死,他们死的原因不同,被杀的部位不同,但他们都死了。

他们死后流了大量的血,以至于柳随风立身在了血泊之中,他那白色的布鞋也被鲜血染红了,他在轻轻叹息,也不知道是叹息鞋子被鲜血染红了,还是叹息这些人的惨死亦或者叹息自己出手太狠了。

没有人知道,除开柳随风以外,又有什么人知晓柳随风在此时此刻思忖的一些什么事情呢?但有一点是每个人都知道,也是每个人都相信的——柳随风的刀法造诣足以列入第一流的水准。

这八个人都不是庸手,他们每个人出刀都有属于自己的风格,每个人的出刀都绝对的可怕绝对的要命,他们在刀法上至少沉浸了几十年的功夫,可这些人全被被杀,被柳随风一刀一招所杀,如此以来这岂非证明柳随风刀法上的造诣的可怕。

但这不是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是柳随风轻柔拔刀以后的刚猛挥刀。

那一刀太快,只瞧见刀光,而根本没有瞧见刀。

那倒是是什么样的刀,用的什么样的刀法,没有人瞧见。

刀已经入了鞘。

此时此刻每个人都只能瞧见正在不停叹息的柳随风。

叹息本不是什么令人恐惧害怕的事情,叹息更多的时候令人生出怜悯,因为叹息大部分的时候是无奈的,可此时此刻柳随风的叹息却令在场每个活下来的人都生出一阵阵寒意。

这种叹息声简直就是恶魔的眼泪,恶魔又怎么可能有眼泪呢?

恶魔即便有眼泪,也是惋惜杀少了人的眼泪。

可柳随风在幽幽叹息,轻轻叹息。

那女子半个身子都靠在扶手上,在这寂静的抱天揽月楼中响起了这个女人轻柔恬静的嗓音:“你杀了他们,还叹息什么呢?难不成你后悔杀他们了?”

轻柔恬静的声音,可这声音之中流露出了一种淡淡的好奇。

这样美好的声音实在不应当出现在这样一个充满了血腥杀戮的地方,可她出现以后却令人感觉非常正常,而不是格格不入,似乎这种声音应当出现在腥风血雨以后一样。

“他们的确是一群该死的人,只不过他们不应当这样死掉的。”柳随风说的很认真,认真中甚至令人感觉一种淡淡的伤感。

那女子又笑了,笑着对着柳随风眨了眨眼睛。

这是一个气质很温柔弯月的女子,她眉如远山,眼如秋水,身材窈窕,但面色有些苍白,似乎已经生了很久的重病一般,可她的美丽却如水仙花一般,令人心醉动容。

这的确是个无论什么人都很难拒绝的美丽女子。

女子咳嗽了起来。

她咳嗽的很克制,似乎根本不希望别人知晓她的身体不好。

她咳嗽的时候还是保持着优雅的仪态,似乎根本不愿意让人瞧见自己身上的半点缺陷,因此她从始至终都非常优雅,仪态完美。

轻轻咳嗽以后,女子冲着柳随风露出了一个歉意的笑容,继续以那种恬静轻柔的声音问道:“在你看来,他们应当如何死才算死得其所呢?”

柳随风淡淡一笑,仰头望着那美丽且气质高贵典雅的女子:“至少他们应当明白自己是为什么而死的。”

“你认为他们不明白?”

柳随风笑了笑:“他们若明白了,那么他们就不应当那么拼命了。”

“哦?”

“世上又有几个人在知晓自己是棋子,而且必须牺牲掉的棋子,还会不顾一切去牺牲呢?”

“因此你认为他们是这样的棋子?”

“难道不是吗?”柳随风微笑望着面前的女子:“你认为他们不是?”

女子又笑了笑,甜甜一笑。

女子笑起来的时候很清雅,但一点也不甜。

但如今女子笑起来的时候很甜,不仅很甜,而且还带上了一种说不出的狂野,说不出的肆无忌惮。

倘若刚刚说这个女子是一株安静盛开的水仙花,即便静静立在哪里,每个人都能感受得到她的美丽,但此时此刻这个女子表现出来的气质已经不是水仙花了,而是罂栗花。

每个人都知晓危险,但没有法子拒绝的罂栗花。

这个女人身上流露出了一种令人明明知晓深渊,但也心甘情愿跌进去气质。

女子止住了笑容,柔柔软软道:“至少在我看来,他们的牺牲都是有价值的,至少他们的死让我知晓了阁下不但剑法一流,刀法也是一流,心机手段城府韬略都是一流,我喜欢和一流的人交手,更喜欢杀你这样一流的人,当然若能征服你这样一流的人,更是我求之不得的事情。”

柳随风微微一笑:“因此你准备如何对付我这个一流的人呢?”

女子叹了口气,望向花错道:“花公子,你已经不必出手了,现在你出手也没有任何意义了,你杀不了他的,不仅你杀不了他,我们两人联手也未必能杀得了他。”

花错不说话,只是提着刀静静立在柳随风面前。

柳随风保持着温和的笑容,望着那个美丽冷静理性的女子。

女子已经望向了柳随风道:“现在我可以肯定要杀你必定需要付出极其沉重的代价,而即便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也未必杀得了你,因此我暂时不想杀你了。”

“我相信你的话。”柳随风道:“可你并不想放过我?”

“至少现在放你离开,我不会甘心,你也不会相信。”女子忽然指着陆小凤道:“陆大侠已经为阁下准备了一桌上好的酒宴,如今酒菜已经备好了,我们人都已经到齐了,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不一边吃一边谈呢?即便我们彼此要杀掉对方,吃饱了再杀人不是更好吗?”

柳随风开始有些欣赏面前这个女人了——有胆色有魄力够狠辣也够聪明。

无论什么女人具备了这个女人其中一点就足够了,何况这个女人四点都具备了,那就不能不可怕了。

陆小凤望着面前这个女人,忽然道:‘姑娘就是甄夫人?’

女人点了点头:“小女子甄素善,你可以称我夫人,我并不介意。”

“夫人。”

柳随风微笑称呼,随即望向陆小凤:“陆小凤,我的性命可交给你了。”

说完这句话柳随风便上楼了。

甄素善笑容更愉快了,简直笑如春花,美艳动人。

</br>

</br>

第十二章、三分天下

他们看上去都已经不将自己的性命看作性命了,亦或者说他们都不在乎自己的性命了。

这是头疼的事情。

头疼的人自然不是不在乎性命的人。

——一个人倘若性命都不在乎了,那么世上还有什么事情能令这个人头疼的。

头疼的是在乎性命的人。

这个人大概是四个人中唯一还算在乎性命的人,他不是别人,正是陆小凤。

如果没有陆小凤,抱天揽月楼大概不会促成今日的见面,正是有了陆小凤这个人,今日抱天揽月楼的盛宴才出现。

酒宴绝对是上等的酒宴,设在三楼的雅间。

宴席自然不是陆小凤设好的,而是甄素善设计好的,无论美酒还是菜肴都是一等一的,至少都是抱天揽月楼第一流的。

甄素善笑吟吟介绍:‘这里的菜肴即便比不上扬州的天香楼、长安的长安居,洛阳的琼华楼,但也想去不来太,而这里的酒特别有名。’

甄素善说话间便将一坛酒碰到了八仙桌上。

柳随风瞥了一眼那坛明显没有拍开泥封的美酒,故意冷冷淡淡道:“我曾喝过汴梁的温柔乡,也曾饮过杀手锏的崩大碗,还曾喝过关外的猛虎醉,又畅饮过太原的千里香,还喝过洛阳琼华楼的美人笑,更喝过有名的泸州大曲,绍兴的女儿红,天下间有名的没有我虽然喝得不算很多,但也绝对不算很好。”

柳随风说道这里的时候,甄素善、陆小凤、孙青霞的眼睛都已经开始放光,他们也都开始有些服气了。

陆小凤特别好酒,几乎到了无酒不欢的地步,他喜欢和擅长喝酒喜欢喝酒的人一起喝酒,如今柳随风的这一番话已经证明柳随风的确是个擅长喝酒的人,而且柳随风也绝对是个走过许多个地方的人。

什么汴梁的温柔乡以及杀手锏的崩大碗,可不是任何地方都能喝的道的美酒。

陆小凤很好奇,很欣赏柳随风,如果不是时机不允许,陆小凤会立刻和柳随风谈论那些即便是他也很少能喝得到的美酒。

可孙青霞不一样。

孙青霞和陆小凤虽然同样惊讶,可他明显感觉到了柳随风的眼神。

柳随风说起杀手锏的崩大碗的时候,明显瞧了他一眼。

孙青霞当时就涌现了一股杀意,一股戾气:难道柳随风知晓他曾呆在杀手锏过,亦或者柳随风已经知晓了他到底是什么人?

想到这里,孙青霞有些发冷。

身在宋国的不少江湖人士都知晓孙青霞有一口剑,剑长七尺三寸。

孙青霞也知晓自己的这股特征很引人注目,因此他的剑从不随意展现出来,他的剑藏在一个极少有人知道的地方。

他的剑在身上,可藏在一口古琴之中,因此没有人注意得到。

如今他背负着古琴。

这种情况知晓柳随风怎么可能注意到他的身份呢?倘若柳随风不知晓他的身份,那刚才的一席话是试探还是无心之举呢?

此时此刻还有一个人的心头也有一种非常奇特的变化。

这个人就是甄素善。

甄素善没有主意杀手锏的崩大碗。

甄素善还没有去过大宋,但她才华横溢,博古通今,知晓崩大碗。

如若她的视线没有被柳随风吸引,或许已经注意到了孙青霞的变化,继而会判断出柳随风比他想象中还要不寻常,只可惜她也被柳随风一句话吸引了。

吸引甄素善的也是一种酒。

绍兴的女儿红。

女儿红是一种酒,一种很常见的酒。

不少家庭诞生了女儿以后,都会在女儿诞生的那一天埋下一坛酒,等女儿出嫁以后再挖出来与人共饮。

而女儿在没有出嫁以前夭折了,那么女儿红就不叫女儿红,而叫陈年花雕。

无论女儿红也好,花雕也罢,都是非常有名有韵味的酒。

各地都有女儿红,各地都有花雕。

绍兴的女儿红、花雕虽然也非常有名,可这毕竟只是一种酒而已。

绍兴最有名的酒应当是醉秦歌,可为什么柳随风会提起绍兴女儿红呢?

难道,甄素善想到了一件事,心神有些不宁,笑容也有些僵硬住了,可一瞬间她恢复了自如正常,笑吟吟轻拍着身前的美酒道:“这坛酒是三十年份的泸州大曲,不过收藏这坛酒的人为这坛酒取了一个非常有趣的名字,诸位或许听说过。”

“什么名字?”陆小凤好奇望着甄素善。

甄素善笑吟吟道:“三分天下。”

陆小凤笑容止住,人一下就跳了起来,死死盯着那坛子美酒,深吸了口气道:“是三分天下而不是两分天下亦或者四分天下?”

甄素善点头:“三分天下,这种事情我不会判断出错,而且这坛酒还是那个人的女儿亲手交给我的,这种事情我怎么可能出错呢?”

陆小凤又深深吸了口气,眼中闪过了一抹炙热之色。

孙青霞有些不明白,诧异望着陆小凤,忍不住问道:“这到底是一坛什么样的酒?”

柳随风的神色也变得颇为凝重,淡淡道:“什么样的酒并不重要,只要的是这是一坛什么人收藏的酒,又是给谁来喝得酒。”

“这是什么人收藏的酒?”孙青霞忍不住继续问。

柳随风淡淡道:“江湖上谁的权力最大?”

孙青霞一瞬间冒出了个名字:“上官金虹?这难道是天下第一大帮金钱帮主上官金虹收藏的美酒。”

“除开他以外,还有谁能有这么大的面子令四条眉毛的陆小凤都神色大变。”

陆小凤苦笑了一声,望向柳随风叹道:“据我所知上官金虹一共也只收藏了九坛这样的美酒,而目的便是能与心中的绝代天骄能把酒言欢共论天下。”

柳随风冷冷道:“这并不奇怪,上官金虹眼中算得上英雄枭雄的人物虽然不多,可魔师庞斑绝对算得上其中之一。”

“不错。”陆小凤道:“其实上官金虹最愿意瞧见的是小李飞刀李寻欢,只可惜他们之间或许永远也不可能相见了。”

自小李飞刀封刀退隐江湖以后,上官金虹在江湖上几乎已经没有任何人能制得住了。

如今李寻欢退隐江湖二十年,上官金虹仍旧称霸江湖二十载,而且迄今为止又有什么人还能制得住上官金虹?

想到这里,陆小凤忍不住流露出了忧愁之色。

可柳随风并不机会这件事。

柳随风一抬手便将那坛三分天下吸入手中。

柳随风拍开酒坛上的泥封,轻叹道:“这坛酒的味道或许不算好,可三分天下这个名字也足以令人一生难忘了,看来你的确带来了一坛好酒。”

甄素善浅浅一笑:“昔日魔师、上官金虹以及绝代奇侠韦青青青共饮此酒,已成江湖上的一代佳话,今日陆大侠、柳先生、孙大侠共饮此酒,也将成一段传说。”

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完全将她自己排除开外,十分恭维柳随风、陆小凤、孙青霞。

可这句话才刚刚落下,屋中忽然出现了一股极其冷冽刺骨的杀气。

杀机出现刹那,一个人蓦然出了手。

一出手便要夺命。

夺下甄素善的命。

</br>

</br>

第十三章、我的目标不是你,而是这个江湖

最有理由杀甄素善的人是柳随风。

柳随风若杀了甄素善,没有任何人感觉意外。

因为甄素善要杀柳随风,而且策划对付过柳随风,要杀柳随风,如今虽然没有杀了,但甄素善和柳随风的仇恨已经结下了,因此甄素善杀柳随风,柳随风杀甄素善,这都不会是奇怪的事情。

更何况他们在今日抱天揽月楼一起坐下喝酒以前就已经说过吃饱喝足以后出手厮杀对方。

可柳随风没有出手杀甄素善。

柳随风虽然出手了,可也只是拍开了泥封。

陆小凤也没有出手。

陆小凤和甄素善无冤无仇,没有必要出手。

出手的人是孙青霞。

孙青霞不应当出手的,因为孙青霞也应当没有什么理由对甄素善出手了。

可孙青霞却出手了。

孙青霞忽然出手。

他出手之前,杀气已经出手了。

杀气忽然弥漫,四周忽然如隆冬,冷冽杀气刺骨摄魂。

杀气出现那一刹那,孙青霞便出了手。

孙青霞身上有剑——朝天剑。

七尺三寸的朝天剑插在古琴中。

孙青霞没有拔出朝天剑,但孙青霞却抓起了剑。

木筷。

桌上有许多东西,碗、蝶、菜肴、木筒、竹筷。

孙青霞抓住了一根竹筷。

竹筷在他手上便成了剑。

一口绝对能杀人的剑。

他将竹筷如剑刺出,狠狠刺出。

竹筷发出淡淡的青光,激射出了剑气。

木筷没有至,剑气已杀至。

甄素善感受到杀意的刹那,剑气便袭杀而至了。

这一刹那甄素善已经入了死劫,步入了死地。

甄素善微微张开嘴,露出了小小惊讶,小小诧异。

她似乎很诧异孙青霞为什么忽然对她出手,她似乎还沉浸在疑惑与不可思议中,因此甄素善根本没有反手,只是呆呆的望着孙青霞,以及那口即将要戳进他眉心的剑气以及那根木筷。

剑气戳至眉心。

这道剑气足以要了甄素善的命,只要孙青霞想要甄素善的命。

此刻甄素善根本没有做出任何反击的动作。

可这个时候突然出现了一道刀光。

刀光是从门外发出来的。

刀光一闪便截住了剑气。

刀光剑气碰撞。

刀光消失,剑气消弭。

这一击刀光破了剑气,也破了孙青霞的绝杀杀局。

刀光自然不会无缘无故出现,这道刀光也是一个高手发出的刀。

出刀的人是花错。

花错没有进屋,一直立在门口,一直在等,也一直在守候。

他在最关键时候发出了刀,救下了甄素善的命。

死里逃生的甄素善呆呆望着孙青霞,望着那根指着眉心的木筷,过了半晌,才一字一句道:“你要杀我,你为什么要杀我?”

刚才她几乎已经死了,居然还问要杀她的孙青霞为什么要杀她?

此时此刻的甄素善看上去似乎很单纯很天真。

这一刻陆小凤甚至都忍不住认为甄素善单纯天真。

倘若陆小凤不曾见识甄素善的手段。

孙青霞也愣住了,他没有想到甄素善居然会这样问自己,居然一开口问出了这样一句话。

此时此刻如若甄素善出手杀了他,孙青霞也不会在乎,也不会奇怪,可如今甄素善居然如此心平气和的问。

孙青霞和当今世上许多女人都有交集,可他一向不知道如何处理女人的问题,一时之间他居然没有说出半句话。

甄素善却还是锲而不舍道:“你为什么要杀我,我得罪了你?孙青霞孙大侠?”

孙青霞眼中又发出了光,一种幽蓝色如野兽般的光。

孙青霞盯着甄素善,眼神忽然变得非常冷,而且带着一种冷冽得杀气。

“你怎么知道我叫孙青霞?我似乎并没有告诉你我是谁?”

甄素善更诧异了:“你是因为此事才杀我?”

孙青霞冷冷道:“难道还不够,你知道我叫孙青霞,那么你应当知晓我到底是什么人?”

甄素善笑了起来。

她不笑得时候,是一种病美人,而她一笑就便的非常靓丽灿烂,给人感觉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别样的光彩光芒。

孙青霞瞧见过许多女人,也在这一刹那间为甄素善流露出来的光彩所惊诧。

孙青霞更惊讶,此时此刻甄素善居然还能笑得出来。

甄素善很快就止住了笑容,瞪大眼睛盯着孙青霞道:“你真要我说出来?”

“你说。”孙青霞说得一点也不迟疑。

甄素善点头,很快说了,而且说的很大声。

甄素善一字一句道:“你叫孙青霞,是大宋江湖上颇负盛名的剑客,武林后起之秀之中,若论剑术修为也只有九现神龙戚少商等寥寥几人能比得上了,据传你曾得到了独战天下燕狂徒的赞誉,不过你最有名的不是你在剑术上面独到的造诣,你最有名的是你的性情,江湖上每个人都认为你桀骜不驯,任意妄为,不受控制,因此才反出了神枪会,离开神枪会以后,你又陆陆续续和天下间许多有名有才有权有武的女人产生了关键,据传你曾强奸了至少六七个女人,因此江湖上又称呼你为yin~魔,迄今为止大宋武林要杀你的门派势力至少已经达到了四十个。”

甄素善冲着孙青霞眨了眨眼睛:“不知道我说得对不对?”

孙青霞从始至终都很平静很冷淡,他的一双眼睛还是很冷很静的望着甄素善,等待甄素善说完,孙青霞才点头:“不错,可我并没有告诉你我就是孙青霞。”

“你的确没有告诉我,但我知晓。”甄素善道:“你第一次踏入抱天揽月楼的时候,我就知道你就是孙青霞,你第一次出现在大隋境内的时候,我就知晓孙青霞已经入了我们大隋。”

孙青霞面色变了变。

这种事情他没有想到,他没有想到自己一入大隋就被盯上了。

盯上自己的人除开甄素善,还有什么人呢?这些人为什么要盯上自己呢?

孙青霞忽然发现自己有些小瞧大隋江湖人士了,也有些小瞧自己了。

可甄素善为什么要盯着自己呢?

孙青霞忍不住望了甄素善一眼。

甄素善浅浅一笑,玩味望着孙青霞:“你是不是在想我为什么要盯着你?其实我盯着的不仅仅是你,譬如九现神龙戚少商、譬如游侠纳兰,又如落魄王孙方柔激,也有九命杀手柳焚馀,还有试剑山庄庄主司徒十二,长笑帮帮主曾百水、黑衣我是谁、白衣方振眉等等江湖上的名人都在我眼中,也都在我的观察调查之中。”

孙青霞望着面前这个笑吟吟的女人,忽然有种看不透的感觉,冷声道:“你为什么要注意这些人?”

甄素善浅笑摇头:“我不是要注意这些人,而是这些人本就是我要击败击溃击倒的人,除此之外你们宋国第一大帮权力帮帮主李沉舟,金风细雨楼楼主苏梦枕,乃至于迷天盟盟主关七关木旦等等这些人都是我要击败的人,我相信自己也必定能击败这些人。”

此时此刻,每个人都神色动容。

甚至于包括立在门口的浪子花错。

他们完全看得出甄素善的确是个非同凡响的女人,可他们无论谁也想不到甄素善居然有如此野心,如此雄心壮志。

这一刻他们才发现他们似乎还是小瞧了这个女人。

亦或者说小瞧了魔师庞斑。

魔师庞斑应承慈航静斋言静庵退隐江湖二十年,随后有消失江湖十多年,这些年来魔师庞斑到底在进行什么样的计划,训练出了怎样可怕的弟子呢?

甄素善如此,那其他两名弟子呢?

特别是庞斑嫡传弟子方夜羽呢?又如何呢?

想到这里,柳随风忍不住露出了兴奋的笑容。

柳随风望着甄素善,他发现这个女人的目标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江湖,一个天下。

</br>

</br>

第十四章、一场酒宴

甄素善望着孙青霞:“如今你已经明白了我为什么知晓你是孙青霞了,那么现在你是不是明白你不应当杀我了?”

这已经是非常清楚的事情了,不过甄素善还是问了孙青霞这句废话。

孙青霞本不愿意回应这种事情,他也很不希望别人知晓他就是孙青霞,可现如今孙青霞也没有法子了,甄素善、陆小凤、柳随风以及立在门口的花错都已经知晓他就是孙青霞了,而这一刻他也只有点头:“至少现如今我的确没有理由应当杀了你。”

甄素善笑了笑。

她本就是个很风雅的女人,她笑起来的时候,眉宇间更会流露出一种女人少有的野性与狠辣的劲儿,令人感觉既刺激又心惊。

她冲着孙青霞一笑,孙青霞都有几分魂不附体,甄素善道:“如果有一天你真要杀我了,我希望你不要再突如其来出手了,即便你要杀了我,我希望你能在杀我之前通知我一声,死亡本就是很伤感的事情,不明不白的去死那么就更伤感也更无奈了。”

孙青霞闭上了嘴,紧紧闭上了嘴巴,此时此刻孙青霞根本不知道如何回应思维思想和其他正常人截然不同的甄素善。

幸好这个时候甄素善的视线也已经没有落在他的身上,而是落在了柳随风的时候。

无论任何人都必须承认,今日这里的主角只有一个人——柳随风。

这里的每个人几乎都是为了柳随风而来的。

柳随风如果不开口说话,如果不做出某些事情,那么每个人都会有些失望。

此际,柳随风正在做一件事情——喝酒。

虽然未必人人都会喝酒,但人人都能喝酒。

柳随风在孙青霞、甄素善几乎生死相搏出了个生死的时候便就一直喝酒,似乎无论孙青霞死还是甄素善死,对于他来说远远没有美酒更有趣,更有滋味。

孙青霞、甄素善结束了争斗,结束了谈话,柳随风也已经喝了三杯酒,而陆小凤也不落下风的饮下了一杯酒。

甄素善的实现落在柳随风身上的时候,柳随风正好将第三杯酒一饮而下。

柳随风扫过甄素善、孙青霞、陆小凤:“你们忙完了没有,杀够了没有,说完了没有,如何还没有,请继续下去,如果结束了,那么就步入下一个主题吧。”

甄素善拖着腮帮看着柳随风,浅笑道:“下一个主题就是喝酒,这坛三分天下得来不易,不应当浪费。”

柳随风点头:“美酒难得,能寻到我们这群喝酒的人更难得,现在我们的确应当喝酒,愉快的喝酒。”

甄素善同意。

孙青霞没有意见。

陆小凤双手赞成。

因此接下来的气氛就变得有些奇怪甚至古怪。

柳随风、甄素善、孙青霞、陆小凤四人都只是喝酒,也都只是谈论美酒,谈论风花雪月,天下大事,而不谈论其他任何事情。

陆小凤谈论起昔年和陆小凤相遇在苏州锦鲤湖上畅饮三天三夜的趣事,甄素善也谈起了昔日在魔师宫与方夜羽、鹰飞以及里赤媚、由蚩敌等人把酒言欢,谈天说地,道古论今之往昔,而孙青霞则谈论起了在连云寨与九现神龙戚少商以剑、酒相交之趣事,而柳随风也谈论起了昔年汴梁城中那轰动天下的大对决,关七关木旦几乎以一人之力横扫了汴梁群雄的豪情事迹。

甚至于这段时间立在门口护卫的浪子花错也举起酒碗谈论起了昔年与彭十三豆那一战的惨败。

此时此刻,无论什么人来到这间厢房,瞧见此时此刻把酒言欢,高谈阔论的人,无论如何也都是不可能思忖得出这群人根本不是朋友,而且下一刻就可能生死相向的死敌。

而他们此时此刻看上去像极了相交多年的知己朋友。

如果这一刻是永远,相信这天下间大部分人都愿意将生命与回忆停顿在这一刻,只可惜一刻便是一刻,永远便是永远。

一刻永远不可能等于永远,正如美丽不可永恒一般。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美酒、佳肴、美人、英雄、知己。

这一刻对于他们来说已经是全部具备了。

这一刻孙青霞、陆小凤、柳随风、甄素善以及浪子花错也的确是愉快极了高兴极了,也幸福极了。

这种情绪是不可能作假的,他们也没有必要作假。

甚至这次酒宴到这里的时候,孙青霞情不自禁对柳随风颇为欣赏,他认为柳随风潇洒悠闲从容的气质,自成一格,无人可比。

孙青霞也认为甄素善雄心勃勃,志比天高,才华横溢,当属于第一流的人物。

孙青霞也认为陆小凤眼界极高,见识极广,性情极好,是最适合当朋友的人。

而甄素善、柳随风、陆小凤乃至于浪子花错,此时此刻对于其他人又何尝不是一种非常奇妙奇妙的感觉与情绪呢?

只可惜这种奇妙的感觉奇妙的情绪,这种奇妙的心境当那坛名为三分天下的美酒饮尽之后,他们又回归到了以往的立场。

而这个时候甄素善只是甄素善。

陆小凤只是陆小凤。

柳随风只是柳随风。

孙青霞只是孙青霞。

而花错也只是浪子花错而已。

他们该是朋友,便是朋友;该是仇敌,便是仇敌。

他们之间的关系没有任何更改,也不可能因为这顿酒宴而更改。

柳随风将锅中的最后一块牛肉夹起咽下,放下了竹筷,随后有白布擦了擦被油迹沾染的双手,微笑扫过甄素善、孙青霞、陆小凤三个人。

“我已经吃饱了,因此即便我现在死了,也是个饱死鬼,而不是个饿死鬼,饱死鬼总比饿死鬼好。”

“的确如此。”甄素善微笑道:‘不过当鬼并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毕竟无论饱死鬼还是饿死鬼,似乎都不能享受这人间美食,享受人间欢乐了。’

“的确如此。”柳随风叹了口气道:“因此世上每个人都不愿意当鬼,我也一样如此,只不过当人被迫入到了绝境的时候,那么人也就只能成鬼了。”

柳随风微笑望着甄素善:“现在我们之间的处境是不是已经到了绝境呢?”

“还没有,至少现在在我看来还没有到绝境。”甄素善指着已经杯盘狼藉的八仙桌:‘如果已经到了不可转圜的绝境,我们如今也不可能坐在一起吃饭喝酒吃肉了,不是吗?’

“有理。”柳随风望着甄素善道:“那么现在我们应当如何呢?”

柳随风笑容灿烂望着甄素善。

甄素善的笑容很优雅恬静。

可此时此刻四周已经有了一股可怕的压力。

一种可怕的杀气。

浪子花错叹了口气,他谈起的时候真像是一个无家浪子,随后他握住了刀,便成为了一个不是花错的花错的浪子了。

花错握住了刀,他的慵懒优雅都不见了,只有一种淡淡的锋锐。

这个时候任何人都应当明白,决战的时候到了。

第十五章、靳冰云

花错杀过人。

人命在花错的眼中不过尔尔,简直不值一提。

可有些人有时候花错也不会杀人的。

花错固然杀人,但他杀人也极其有原则。

用花错的话来说:“做什么事情都可以没有原则,但杀人这种事情不能不没有原则。”

——他将杀人当做最神圣的事情。

平日他有三不杀:老弱妇孺不杀、英雄豪杰不杀、无深仇大恨者不杀!

柳随风击败了花错,这点花错发自内心承认,可花错并不想杀柳随风,只不过此时此刻倘若甄素善开口,花错必定出手杀了柳随风抑或者让柳随风杀了他。

世上有些事情是没有法子的,花错杀柳随风这件事情也没有法子。

花错握住了刀,随时开杀。

以往每次要杀人的时候,花错都是兴奋喜悦刺激,可这次要杀人了,花错没有这些情绪,此时此刻花错只有一种淡淡的无奈——他从未想过居然会以这种情绪杀人,可他不得不杀。

只是甄素善什么时候决定杀柳随风呢?

花错不知道,因此花错只好等。

孙青霞、陆小凤也在等。

陆小凤不仅在等,而且在思忖。

——柳随风、甄素善一旦动手,孙青霞会如何呢?孙青霞会不会协助甄素善杀了柳随风还是孙青霞会对甄素善出手先保护住柳随风呢?

这种事情都有可能。

刚才交谈中,陆小凤明显发现柳随风不认识孙青霞,至少不太认识,因此孙青霞无论做出什么选择都可能。

那么甄素善呢?甄素善是不是一定要出手呢?

不过这不是陆小凤最好奇的事情:陆小凤最好奇一件事:为什么柳随风要冒天下之大不韪掳走那个叫靳冰云的女人呢?这个靳冰云和甄素善和魔师宫之间又存在什么样的关系呢?这个女人对魔师庞班到底多么重要呢?这个女人又是来自于何门何派呢?这些事情都是一个谜。

一个陆小凤非常想知晓的谜题。

只不过如今没有任何人能料想到接下来的局面会从什么时候开始,走向什么样的方向。

此时此刻即便甄素善也不知道。

这次的行动叫随风行动,目的就是为了对付柳随风。

如今柳随风已经在眼前了,她也已经试探出了柳随风的实力,但此时此刻应不应当出手呢?可此时此刻出手能不能拿下柳随风呢?这些事情甄素善没有把握。

甄素善做事情一向都非常有把握,无论什么事情她都可以做到极其有把握,可这件事情如今她的胜算不超过六成,甚至可能五成也没有。

随风行动这次行动出现了太多的变数了,而最大的变数就是柳随风这个人。

甄素善深吸了口气。

她一向是个当机立断的女人。

在和柳随风一起把酒言欢的时候,甄素善至少动了九次杀机,这其中至少思忖了十三种或许可能对付得了柳随风的法子,这其中便有下毒暗算。

她是暗算高手,她也是下毒行家,她手上也有一旦吸入便全身瘫软无力,任人宰割的毒药,她可以随时神不知鬼不觉的出手。

但甄素善都没有出手。

无他,没有把握。

在柳随风面前,甄素善一点把握也没有,因此甄素善迟疑了。

甄素善深深深深的吸了口气,她做出了决断。

——做出一个决定不是简单的事情,甄素善做出这个决断脑海中已经进行了千般思绪,虽然现实中也不过一刹那

甄素善这个时候便已经做出了决断。

她望着柳随风微笑道:“人在江湖,最痛苦最可怕的事情不是生死相斗,而是明明可以避免生死搏杀,偏偏搏杀个生死分明,遗憾万分。”

“不错。”柳随风点头:‘这的确是最遗憾的事情。’

甄素善望着柳随风,笑容更加愉快了:“因此我们之间即便要相斗,即便要搏杀,那也应当至少明白我们之间为什么要搏杀,否则即便我们死了,大概也都死不瞑目。”

柳随风笑了起来,笑得有些玩味:“难道我们之间的恩仇还不明显吗?”

甄素善淡淡道:“有些事情看上去明显,但实际上并不算明显,何况现如今难道我们缺少这么一丁点时间吗?”

柳随风耸了耸肩:“的确不缺,既然如此那么我们现在大概可以开始了。”

甄素善点头:“你先问还是我先问?”

“你问。”

甄素善点头说了一声多谢,随即便开口问。

柳随风也很客气很诚恳的做出了回答。

以下便是甄素善、柳随风的问答。

甄素善:“听闻阁下在二十年前劫走了一个女子?”

“不错。”

甄素善:“这个女子是不是叫靳冰云?”

“她说自己叫靳冰云,大概是靳冰云。”柳随风:“我是从十恶庄主谈应手手上截获了她。”

甄素善点头:“那么大概就没错了,你劫走的的确是靳冰云,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阁下要劫走靳冰云?”

“两点原因,第一,靳冰云很年轻美貌,我行走讲话多年,走过五湖四海,近十个帝国,如靳冰云这般风华绝代的佳人一共也不过见了区区数位而已。”

“第二点原因是什么?”

“十恶庄主谈应手虽然是黑帮十大高手之一,但是江湖上有名的败类禽兽,靳冰云这样一位风华绝代的女子落在了谈应手手上,但凡还算得上个江湖人都不忍瞧见这一幕发生,若非谈应手武功太高,逃跑速度太快,我连谈应手也宰了。”

甄素善微笑道:“现如今事情已经很清楚了,阁下劫走靳冰云姑娘的确是情有可原,只不过靳冰云姑娘是我们魔师宫的贵客,而并非是谈应手的玩物,如今是否可以请阁下交出靳冰云姑娘。”

“不能。”

“为什么?”

柳随风笑了笑:“我一向是怜香惜玉贪花好色的人,虽然我很倾慕靳冰云,但并没有强留她的意思。”

甄素善皱眉道:“因此靳冰云已经离开了?”

柳随风道:“是的。”

甄素善道:“但魔师宫并未受到靳冰云出现在魔师宫的消息。”

“这和我有什么干系?”

甄素善淡淡道:“靳冰云若离开了,必定会前往魔师宫,如今靳冰云还没有抵达魔师宫,便只有一种可能,靳冰云还在阁下的手中,还请阁下交出靳冰云,我们也好免去刀兵相见。”

柳随风叹了口气。

重重叹了口气。

他在叹气的时候,四周的杀气已浓,杀机已重。

甄素善原本面上还保持着笑容,可此时此刻面色已经开始变得颇为苍白,一双眼睛中也流露出了一种很阴冷很凄厉的神光,这一刻柳随风甚至感觉自己已经是个死人了。

可柳随风还在拍手,鼓掌。

柳随风一连拍手了四次,终于停了下来。

柳随风望着靳冰云道:“不错,靳冰云的确在我手上,我也可以将靳冰云交给你们,但我有一个条件。”

甄素善露出了浅浅笑容:“请讲。”

柳随风道:“为什么魔师庞班一定要见靳冰云,靳冰云一定要前往魔师宫做客呢?”

甄素善面色变了,盯着柳随风那玩味的面孔,忽然深深吸了口气道:“阁下知道?”

柳随风笑了笑:“我已见过靳冰云了。”

甄素善叹了口气:“很好。”

很好这两个字落下,雅室便掀起了腥风血雨了。

第十六章、天罗地网

世上有些事情就是秘密,绝对不能让其他任何人知晓,而这个秘密一旦泄露,便是杀身之祸,便是腥风血雨。

柳随风知晓了一个不能知晓的秘密。

甄素善已经笑不出来了,很好两个字落下以后,便是腥风血雨。

其实也不是腥风血雨,而是刀光剑影。

先是刀光。

很好两个字落下,便出现了刀光。

刀光如明月,多情而飘渺,冷冽而森寒。

刀光一闪而入,杀至柳随风后背。

伴随刀光还有一道声音:看刀。

出刀的人是花错。

花错早就决定要杀柳随风了,虽然花错根本不愿意杀柳随风,可这一刻甄素善的命令下达,花错还是出手了。

但花错毕竟是刀客,而不是杀手。

花错有花错的骄傲,因此他在出刀以前也喊了一声看刀。

话音还没有落下,刀光已至,死亡也便翩然而至。

他的刀比声音还快,这一刀简直就是死亡。

刀光出现刹那,便是剑影。

孙青霞身上有一口朝天剑,但发剑的不是孙青霞,发剑的是甄素善。

甄素善身上看不剑。

但她身上有剑。

剑在她的腰带上。

她拔出腰带,便拔出了剑。

腰带拔出,迎风一抖,便成了一口笔直的剑。

剑光一闪,剑便刺出。

刺出之前是一口剑,可刺出以后便是三十七口剑。

不多不少三十七口剑。

甄素善的出手一向不留余地,甄素善的出击也一向讲究无懈可击,因此她出手的时机一向把控的非常好,角度力量速度更无懈可击。

这一次出手,她便使用出了绝活。

一口剑变成了三十七口剑。

每一口剑斗士要命的剑。

柳随风若挡不下,那就是死。

此际,柳随风面对的情况便是一口刀斩颈而至,身前则是三十七口封锁住全身上下前进之路的剑。

快如闪电的剑封住了他的前路,夺命的刀则封住了他的退路。

这一刻的柳随风没有法子进,也没有发法子退了。

刀、剑几乎同时斩杀而至。

在这千钧一发之时,柳随风忽然消失不见了。

柳随风不能进不能退,可柳随风一个腾身腾空而起,如离弦之箭朝着天空射了出去。

这一刹那甄素善、花错的目标就不见了。

刀落空,剑也击空。

陆小凤、孙青霞真为柳随风捏了一把冷汗,但随即他们两人瞧见了甄素善的脸。

他们发现甄素善不但没有失望绝望,更没有愤怒,反而面上露出了笑容,一抹非常浅非常淡的笑容。

笑容出现那一刹那间,情况又发生了变化。

上方是屋顶。

柳随风跃上屋顶。

忽然屋顶塌陷了下来。

四口刀、两口剑、一把斧头猛然击下。

七把兵器不约而同挥下,在屋顶坍塌破碎的一刹那出击,在柳随风即将冲破屋顶的那一刹那出现。

这一瞬间,柳随风简直就是一条鱼。

自投罗网的鱼。

甄素善笑了起来,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孙青霞、陆小凤都升起了一阵寒意。

他们虽然早知晓甄素善的布局绝不会如此简单,可没有想到甄素善的算计居然如此可怕?难不成柳随风就这样死了吗?

没有鲜血。

按照道理来说四口刀、两口剑。一把斧头突袭之下砍在人的身上,必然或有鲜血,可为什么没有鲜血呢?

木屑木头纷纷扬扬落下,但没有落下鲜血。

但很快落下了鲜血,在陆小凤、孙青霞抬起头的那一刹那。

他们瞧见了一口剑。

柳随风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口剑。

柳随风一飞冲天而起,手中的剑也在一飞冲天冲出屋顶的那一刹那挥出了剑。

短剑划出了一道非常精彩的弧线,凄厉的弧线。

随即一声凄厉的哀嚎声响起。

鲜血飞溅落下,尸体也狠狠砸在了宴席上。

一共落下了七个人,其中有六个人落下以后成为了尸体。

那个提着斧头的大汉没有死,但他的那口斧头已经被剑斩断了。

柳随风冲出了屋顶,消失在了甄素善、花错的实现中。

原本花错在为柳随风遗憾,甄素善正在得意的笑,可结果却出乎他们的意料之外。

甄素善的笑容僵硬住了,那一刹那她便追了出去。

甄素善从不认为失败是多么可怕的事情,每次失败以后,他脑海第一个念头不是逃避,而是如何补救。

当她知晓埋伏被柳随风识破的时候,甄素善立刻想到了不久。

因此柳随风冲出屋顶的那一刹那,甄素善也一个推门望月式自窗户跃上了屋顶,追击追杀而去。

花错也反应也不慢,也立刻冲出了抱天揽月楼,落在了屋顶上,与甄素善一同袭杀柳随风。

花错、甄素善与柳随风小时的时间,间隔不了半个呼吸。

随即陆小凤、孙青霞便听见了一道非常尖锐的口哨声,立时间两人就感觉整个抱天揽月楼仿佛都在移动。

陆小凤望着孙青霞,轻叹道:“甄夫人在抱天揽月楼可真是布下了天罗地网,柳随风恐怕是真的在劫难逃了。”

“真的吗?”孙青霞盯着陆小凤冷冷道:‘这位甄夫人固然可怕,但柳随风却也未必会落在甄夫人的罗网之中,或许恰恰相反。’

“哦?”陆小凤有些诧异:“难道你认为柳随风能反败为胜?”

“我不知道。”孙青霞眼中一闪而过的迷离之色:‘我只知道倘若柳随风真如此轻而易举对付,那么柳随风就不可能活到现在了。’

——如若柳随风真如此好对付,那么柳五公子又如何会令天下英豪烦恼不已,又如何会令神州奇侠萧秋水一败涂地呢?

孙青霞绝不相信柳随风会这样败了,他甚至怀疑柳随风毕竟也在秘密策划着什么阴谋,或许当甄素善发动的时候,柳随风的计划也已经发动了。

如今甄素善或许已经落入罗网了。

只不过孙青霞有一点想不明白,这里不是大宋,如今的柳五公子柳随风手下也没有人手,柳随风又将如何对付魔师庞班座下三大弟子之一的甄素善呢?

孙青霞忽然感觉一种说不出的刺激,随即孙青霞身影一闪,掠上了抱天揽月楼屋顶之上,他也想见识一下柳随风到底有什么本事对付甄素善。

陆小凤摇了摇头,他提起一个酒壶也冲上了屋顶。

他的想法和孙青霞一样:柳随风绝不会如此好对付。

而他能得出这种结论的原因很简单:柳随风连上官金虹那样的绝代枭雄都可以应付得了,何况是甄素善呢?他不相信柳随风如此轻易败,正如刚才他也不相信柳随风会如此轻易死在甄素善的谋划之下一样。

第十七章、屠杀

柳随风是个绝对不好对付的人,对付柳随风一定要千万小心。

甄素善临行之前,魔师庞班如此交代。

那个时候甄素善有些不服气,可甄素善完全没有注意到庞斑说出那句话的时候,眼中闪过的一抹复杂的神色。

甄素善比起鹰飞、方夜羽两人来说,最大的优点便是从不轻视对手,无论面对任何对手,她都会狮子搏兔,使用出全部的力气本事。

庞斑对于柳随风的评价,甄素善很不服气,可甄素善也放在心上了,因此甄素善对于柳随风便更加忌惮了,因此准备也比以往更加充分。

她是个为了达到目的而不择手段的女人,因此为了试探柳随风的本事,她可以牺牲一部分的人手。

她本以为对柳随风已经颇为了解,可在柳随风以剑击杀了埋伏在屋顶的七名属下时候,甄素善忽然发现她对柳随风基本上不太了解。

亦或者说她对柳随风的了解实在太表面了。

甄素善在追击过程之中也在回忆对柳随风的掌控。

甄素善发现了一件很恐怖的事情:她对柳随风的了解实在太多了,柳随风的性情,柳随风的武功,柳随风的行事作风,柳随风的日常习惯,这些她都有收集到了非常完美详细的资料,她对柳随风的了解几乎已经达到了事无巨细的地步。

可换而言之,倘若柳随风就是要她如此了解自己呢?那么她对柳随风的了解是不是便是柳随风故意设下的圈套,倘若真是如此,那么她对付柳随风的行动,是不是便是柳随风对付自己的行动呢?

想到这里,甄素善忽然生出了一阵阵寒意。

在准备这场对付柳随风计划之前,她已经派遣了三百二十一名人手调查柳随风道的日常起居习惯等等,而她收集到的大部分消息都是从这些人手上归纳总结得到了,倘若这都是柳随风的算计,那么也只能柳随风这个人实在太可怕了。

——一个才在江湖上成名不过一年时间的人,怎么可能如此老道如此心机呢?

甄素善难以置信,不敢相信。

其实不仅仅是甄素善,孙青霞、陆小凤也难以置信。

屋顶上是有埋伏的,四周也都存在埋伏。

这些人手都是甄素善为了截杀柳随风埋伏好的人手。

其中不少人的埋伏倘若这些人不现身,根本不可能被人注意到。

此时此刻在柳随风、孙青霞、甄素善三人看来,柳随风简直就陷入了四面埋伏天罗地网之中了。

可事实上他们瞧见的过程却是屠杀。

——一个人对于一群人的屠杀。

陆小凤、孙青霞、甄素善经常瞧见的一幕是,那些埋伏的杀手还没有出现,柳随风便射出剑气,发出指风,挥出拳脚,拔出短刀要了这些等待猎物的猎人。

他们看上去完全不像是猎人,而是被人埋伏的猎物。

他们在埋伏柳随风,可看上去简直就是被柳随风埋伏了。

他们的举手投足,他们的一举一动居然全部都在柳随风的盘旋之中,因此他们其中不少人甚至根本没有来得及出手便被杀了。

到处都是剑光、剑气、刀光、血光。

柳随风杀人杀的非常轻松写意,非常自然甚至非常优雅。

这不仅仅是一场屠杀,而且给人感觉简直就是演戏,仿佛是一群人之间互相默契配合的演戏。

而唯一不同的便是,配合柳随风演戏的人基本上都已经死了。

望着这一幕,行走江湖多年的陆小凤、孙青霞也都不禁震撼,甚至瞠目结舌,而甄素善则是呆若木鸡。

甄素善原本要追击上去的,可柳随风以短剑格杀了还没有起身的第一批人,甄素善便没有与花错一同追击下去了,只是非常冷静淡漠的盯着这场单方面的屠杀。

柳随风杀到第十七个人的时候,甄素善发出了撤退的命令。

蛰伏在四周没有出手的人,已经准备出手的人,包括花错都已经撤退回来了。

甄素善命令下达的非常果决,一点也不迟疑。

她是眼睁睁瞧着柳随风消失在了她的视线中,根本没有进行任何一次追击了。

花错浑身鲜血来到甄素善面前,狠狠瞪着甄素善,任何人都看得出花错需要甄素善一个解释。

刚才的交锋之中,若非花错出手截杀柳随风,这场屠杀还会更彻底一些,这场交锋之中花错展现出来的刀法造诣的确极其可怕,可柳随风更可怕。

柳随风居然三次差点夺走了花错的刀。

刀便是刀客的性命,一个人居然三次差点夺走花错这样一流刀客的刀,这个人到底可怕到了什么程度。

而这点还不是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便是柳随风居然从始至终没有动用腰间的刀。

昔日柳随风在长安一战之中,以剑成名于江湖,后来又在与燕十三一战之中展现出了非常高明的剑术造诣,因此柳随风已经成为了江湖上公认的剑术高手。

但今日柳随风是带着一口刀来的。

可没有谁瞧见过柳随风的刀,柳随风虽然拔出过刀。

刚才的屠杀之中,柳随风从始至终都只是动用剑,而没有动用刀。

而且用的居然是短剑。

换而言之他们这些人还没有逼迫出柳随风的极限。

面对花错的愤怒,甄素善很平静很冷酷:“再追击下去也是死,我们的布局已经完全被柳随风看穿了,亦或者说我们被柳随风早就算计好了,再追击下去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甄素善最后又补充了一句:“我们这次的行动已经彻底失败了,柳随风不愧是柳随风,果真是不愧可以成上官金虹手下逃出生天的人。”

说道最后,甄素善一点也不掩饰对柳随风的欣赏,也一点不掩饰对柳随风的杀意。

孙青霞、陆小凤望着甄素善也都有些心惊。

他很难想象到底是怎样的经历才能造就这样一个可怕的女人。

花错是经历过刚才血战屠杀的人,他也明白的确如甄素善所说一样。

花错沉声道:“接下来你准备如何做?”

甄素善轻轻舔了一下剑身,露出了一个嗜血的神色:“我已经好久没有遇上这样有趣的猎物了,自然不可能放过,不过这件事已经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了,你可以回魔师宫复命了,你要的必定能得到。”

话音落下,甄素善便消失不见了。

任何人都看得出甄素善绝对不可能善罢甘休的。

第十八章、神枪会惨案

孙青霞、陆小凤他们在花错、柳随风、甄素善离开以后,反而在一处茶肆坐了下来,他们谈论的还是柳随风、甄素善。

陆小凤说:“你要找的柳随风已经出现了,为什么不告诉他你是来找他的?”

孙青霞淡淡一笑,望着陆小凤:“你呢?这件事情明明和你一点干系也没有,你又为什么要牵扯这件事情中来呢?倘若你不愿意协助甄素善,我相信你在江湖上的名头以及武林中的朋友,即便甄素善是魔师宫传人,相信也不敢把你怎么办。”

陆小凤玩味望着孙青霞:“你不去关心柳随风的生死,却在这里好奇我的事情的,是不是有些本末倒置了?”

孙青霞笑了笑:“我不关心柳随风的生死是因为我相信柳随风是很难死的,至少现如今甄素善还不可能杀掉柳随风,而我好奇你的事情是因为我怀疑你在这件事情之中扮演着一个甄素善、柳随风都不知晓的角色,或许这才是这件事情的关键。”

陆小凤不说话,只是望着孙青霞。

孙青霞继续推演道:“虽然我对于这件事情知晓的并不算多,可也瞧出了几点非常令人疑惑的地方。”

“第一,一向没有劫财劫色习惯的柳随风,为什么突然要劫走靳冰云呢?即便靳冰云是国色天香,柳随风一贯性情也不应当劫走靳冰云。”

“第二,靳冰云的出生、家世、师承、来历,这些在江湖上几乎都没有,她几乎就是一个没有过去的女人,可一个没有过去的神秘女人为什么要前往魔师宫呢?”孙青霞:“为什么甄素善认为若没有柳随风的阻拦,靳冰云一定会前往魔师宫做客呢?”

“第三,靳冰云和庞斑之间到底存在什么样的关系呢?为什么甄素善怀疑柳随风可能知晓靳冰云与庞斑之间的关系,因此便直接翻脸对柳随风出手呢?我看得出甄素善不愿意结上柳随风这个大敌,可甄素善最终还是出手了。”

“第四,你陆小凤虽然在江湖上一向以打抱不平,好多管闲事而闻名,可如今甄素善柳随风这件事却一向不太符合你要管的闲时范畴之内,可你为什么要介入这件事情,又为什么要协助甄素善寻到柳随风呢?你在这件事情之中又扮演什么样的角色呢?”

“这四件事,每一件都非常奇怪,甚至非常诡异。”孙青霞笑着道:“可我相信这四件事情之中若能解开其中一件事,那么其他几件事情或许便能迎刃而解了。”

陆小凤微笑指着他自己:“因此你决定找上了我?”

孙青霞道:“最上面的三件事情,除开柳随风抑或者甄素善,我大概寻不出答案,而他们也绝不可能将这些事情告诉我,至于第四件事,我大概有些机会。”

陆小凤笑容很温和,可话语很冷淡:“但我又为什么要告诉你这其中的原因呢?”

孙青霞对于陆小凤的态度似乎一点也不奇怪。

孙青霞很心平气和的听陆小凤说完,随即才开口:“你能坐在这里和我喝茶,这也代表着你也非常好奇我一个大宋的江湖人,为什么不远千里来到大隋寻一个柳随风。”

陆小凤不否认。

孙青霞继续道:‘如今你既然对我的事情非常好奇,我也对于你的事情非常好奇,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不互相交易,满足彼此的好奇心呢?或许我们也可以解开困扰我们的谜题。’

陆小凤没有任何惊讶,孙青霞的回应似乎也在陆小凤的意料之中,

孙青霞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陆小凤甚至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孙青霞那略微冰冷的面庞上也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孙青霞继续说道:“为了表示我的诚意,我可以告诉你此行的一些目的:你应当知晓我昔年是山东神枪会的人,山东神枪会在我们宋国是个颇为强大的帮派,特别是在东北一代,少有势力可以和我们抗衡,不过数年前神枪会却发生过一件轰动江湖的大师,这也一直被我们当做神枪会之耻。”

陆小凤露出了凝重之色:“你说的难道是神枪会势力仅次于一贯堂的一言堂被灭门的事情?”

“不错,山东神枪会一共分六堂,一言堂是除开一贯堂以外,神枪会实力最强的一支,可在三年前神枪会却被人覆灭了,而我怀疑这个人极有可能是柳随风。”

陆小凤几乎跳了起来。

他可真吓了一跳。

一言堂堂主山君孙疆可是江湖上非常不好招惹的人物,一言堂也是兵强马壮,有公孙扬眉等一众高手,倘若柳随风真是覆灭山东神枪会一言堂的人,那么柳随风在大宋可以算得上叱咤风云的人物了。

陆小凤皱眉道:“因此你找柳随风是为了报仇雪恨?”

孙青霞冷冷到:“报仇雪恨这种事情即便要做,也不是我这个被逐出了神枪会的人来做,何况我若真要报仇雪恨,刚才已经出手了,我或许会杀柳随风,只不过并不会现在出手,我此番来大宋找柳随风,最重要是因为一个女人。”

“什么人?”

“孙摇红,他算得上是我表妹,他也是孙疆的女儿。”

陆小凤明白了孙青霞的意思:“因此你是为了找孙摇红而来找柳随风,换而言之柳随风极有可能藏起了孙摇红?”

“不错。”孙青霞道:“一言堂上上下下几乎所有人都被一口刀一把剑所杀,但唯独孙疆的女儿孙摇红逃出生天了,迄今为止没有任何下落,因此我只有找柳随风。”

此际,陆小凤终于已经明白了孙青霞的目的了。

可陆小凤还有疑惑:‘为什么柳随风要突然灭掉一言堂,这岂非是和山东神枪会为敌?’

孙青霞不屑一笑:‘这个世上又有什么事情是他柳随风不敢做的,倘若他愿意,即便是我们大宋天子赵佶的脑袋,他也未必不能在诸葛正我与元十三限的面前砍下来。’

这一番话算得上是极其嚣狂,可陆小凤第一个念头不是不信,而是下意识认为如此。

柳随风的确是个无法无天的人物。

孙青霞望着陆小凤道:“我已经告诉了你我的目的了,现在轮到你了。”

陆小凤喝了口茶,沉默了半晌,才开口:“慈航静斋。”

孙青霞原本也在喝茶,可听见这四个字,茶杯直接被捏碎了。

孙青霞等大眼睛盯着陆小凤,眼神中明显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色。

此际无论什么人换做是孙青霞,也不会好多少的。

慈航静斋这可是一个接近于神话的名字。

第十九章、慈航静斋

江湖上门派大大小小加起来已经达到了上千个。

有些门派历史悠久古老,譬如常常被人提起的七大门派:少林、武当、华山、南海、昆仑、峨嵋、点苍。

这些门派在江湖中的势力虽然不算很大,可却是公认的七大门派,门派弟子遍及天下,高手如云似雨,即便是已经稳坐天下第一大帮派交椅的金钱帮帮主上官金虹也不能不忌惮三分,尊敬三分。

而除开这些古老而历史悠久的门派以外,江湖上又以势力来分,又分为八帮十会。

除此之外又有诸多武林世家还有不少隐士门派等等。

这些便构造了一个龙蛇混杂,深不可测的江湖。

可这些这个多如繁星,灿若星海的江湖之中,有两个门派在江湖上绝对算得上是独一无二的,它们每一次现身于江湖,都将给江湖掀起一番腥风血雨。

它们是公认的第一流的超级大门派,而且他们的影响力也远远不止局限于江湖。

而慈航静斋便是这样一个超级大门派,一个天下江湖人眼中的武林圣地。

无论什么人提起慈航静斋这个名字,都不能不流露出三分尊敬之色,即便是慈航静斋的宿敌魔门提起慈航静斋也不能不尊敬三分。

慈航静斋创建多少年月,已经没有人知晓了,可这近几百年来,慈航静斋也已经不知道多少次抚平的江湖风波,也已经不知道多少次改变了天下混乱的局面,是的天下重新归一,百姓能再一次安居乐业。

可以说江湖之中唯一可以号召武林群雄的门派,也便只有慈航静斋了。

慈航静斋是江湖人眼中公认的武林圣地,地位绝对不逊色于创建三百余年而屹立不倒的天下第一武林世家无争山庄半分。

孙青霞并非大隋的江湖人士,可对于慈航静斋这么名字也已是如雷贯耳,如今听闻陆小凤插手甄素善、柳随风的争斗居然和慈航静斋有关,这实在令孙青霞震惊不已,匪夷所思。

陆小凤对孙青霞表情一点也不惊诧,如若孙青霞一点也不差异,那么陆小凤才会感觉惊讶。

他原本不想开口,但如今既然已经开口了,陆小凤也便不再遮掩了:“近四十年前魔师庞班横空出世,以一手三八戟几乎横扫了大半个江湖,纵横天下从无敌手,江湖人称魔师庞班,魔门上下也将魔师、阴后、邪王三人并列为魔门仅次于邪帝向雨田的不是高手,当年魔门可以算的是叱咤风云,即便是慈航静斋、小林寺,净念禅宗以及无争山庄、神剑山庄等也都逊色三分,忌惮三分。”

孙青霞也清楚四十年前那段大隋腥风血雨的江湖历史。

四十年前,大宋也诞生了一个不可一世的绝代强者独战天下眼眶图,大宋也几乎在燕狂徒一个人的威风之下,唯有绝代奇侠韦青青青勉强可以抗衡之,除此之外即便是所谓当时号称第一大帮派的血河派也难以比得上。

四十年前绝对是武林之中一个无与伦比辉煌的时代,可也几乎是几个人的时代。

孙青霞忍不住轻叹道:“当年魔师庞班的确隐隐有天下无敌之趣事,如今被誉为道门第一奇人的宁道奇当年也难以比得上魔师庞班。”

“自然比不上。”陆小凤道:“当年能比得上魔师庞班的高手,并非没有,但也绝对不多,而魔师庞班当年雄心勃勃,不但要成为魔门第一人,挑战魔门第一人的邪帝向雨田,而且也要击败天下高手,达成一个古往今来只有传说中才能达到的神话境地。”

孙青霞神往道:“可魔师庞斑却在锋芒最盛的时候遇上了慈航静斋的传人言静庵,居然两人对坐了十一日十一夜以后,魔师庞班便为言静庵退隐江湖二十年,自此以后魔师庞班便深居于魔师宫,极少在江湖上行走了。”

“的确如此。”陆小凤流露出了尊敬之色,轻叹道:‘若非言静庵前辈,如今大隋的江湖也不知道会混乱成何等模样,那一代的慈航静斋三位传人为武林为天下的确居功至伟。’

三位传人,孙青霞对于陆小凤这一席话并不奇怪。

当年魔门有席卷天下之趋势,几乎可以算得上是魔涨道消。

魔门不但高手如云,而且也诞生了三位足以领袖论群的魔门三大高手,阴后祝玉妍、邪王石之轩以及魔师庞斑,而正道虽然也诞生了不少高手,可相对于魔门来说,却还逊色许多。

更何况当年不可一世的青龙会居然又有再现江湖之趋势,武林之中风云涌动。

而慈航静斋三位传人的横空出世,几乎逆转了当年的局面。

当代慈航静斋斋主梵清惠横空出世以后,便与阴后祝玉妍成为了宿命对手,两人以天下英雄豪杰为棋子,进行了多番博弈,不分伯仲。

而碧秀心、言静庵则分别牵制了魔门两大有翻云覆雨之能的奇才邪王石之轩以及魔师庞班,这也才平衡了黑白两道之局势,而这段时间青龙会、魔门、慈航静斋为首的白道势力,最终改变了天下的局势,而才有了如今的大隋帝国的创立。

孙青霞虽然只是听人提起过当年大隋的那段波澜诡谲的江湖,可也知晓当年慈航静斋三位传人的横空出世的确改变了当时的江湖以及天下局面。

陆小凤继续道:‘当年不少人都非常奇怪,魔门之中一向杀机极盛,野心极大的魔师庞班愿意答应言静庵前辈退隐江湖,不问世事,可一直以来江湖上却没有任何人能有正确的答案,虽然不少人认为魔师庞班如昔年的邪王石之轩倾慕碧秀心仙子一般,倾慕于言静庵仙子,因此做出了天下间最浪漫的决定为红颜退隐江湖二十年,可到底如何,却始终不得而知。’

孙青霞灼灼望着陆小凤:‘但如今陆大侠似乎已经知道了答案?’

陆小凤笑了笑:“对于当年之时众说纷纭,即便是我那位曾经历过这段风云往事的好友木道人也难以道出原因,不过我却在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了些许关于靳冰云的消息。”

“什么消息?”

陆小凤道:“曾有人瞧见靳冰云与言静庵仙子一起在太湖泛舟,更曾有人瞧见言静庵仙子与靳冰云出现在五台山之上谈论佛经。”

孙青霞皱眉道:“你的意思是身份神秘的靳冰云极有可能是慈航静斋传人?”

“不仅如此。”陆小凤轻叹道:“我怀疑当年魔师庞班答应言静庵退隐江湖二十年,并非那么简单,这其中或许牵扯到了靳冰云,原本我对这件事很怀疑,可甄素善对柳随风的那种态度,无疑加深了我对这件事的怀疑,这其中必然有一个大秘密,或许足以影响到整个江湖的秘密。”

孙青霞也相信有这个可能。

——慈航静斋历代传人行事,极少为了私利,而每次行动几乎都与天下息息相关。

如若当年言静庵和魔师庞班的确达成了什么协议,那么这其中的秘密便显得十分重要了。

可这其中到底存在什么秘密呢?

第二十章、魔师庞班

柳随风一路风驰电掣,窜进了一个破旧不堪的小巷。

小巷四通八达,弯弯绕绕,可柳随风行走如风,而且没有片刻迟疑,他穿过小巷,最终在小巷最末端的一处宅院停了下来。

这间宅院没有任何牌匾,宅院的大门也是紧闭的,柳随风如大鸟一跃而起,便窜入了宅院中。

从柳随风窜出抱天揽月楼,到屋顶上的厮杀以及到逃窜,柳随风的动作都行云流水,似乎在入小巷以前便已经如此安排好了一般。

这是一处非常普通的院子。

事实上柳随风也是在三天前来抵达这间院子,又花费了一些钱财暂时租赁下这个院子。

柳随风并未在院子内外进行任何的布置,因此院子还是原本的模样——一看便是一幅寻常农家的院子。

院内还养有鸡鸭!

院内也有一处菜园子,还种植者一些水仙花,以及两颗槐树以及一颗桃树。

柳随风窜进院子以后,又冷眼将院子扫过了一圈。

院子内没有任何人迹,屋子也是大门紧闭,完全瞧不见人。

柳随风放松放心了下来,这才推开大门走进了大堂。

大堂推开,光线便入了大堂,随即便能瞧见惊心动魄的一幕。

这一幕之所以惊心动魄,是因为大堂内坐着一个女人。

女人一身明黄色的衣裙,头上插着一根金钗,长发垂肩,看上去仿佛已经久不食人间烟火了。

这个女人虽然只是坐在一张陈旧的木椅上,可那种风华绝代足以令天下男人全部俯首称臣。

大门打开,这个绝色美人便用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眸盯着柳随风,柳随风已经和这个女人相处了不止一次,见过了不止一次,可即便如此,还是忍不住心中一颤。

他不能不承认,这的确是个世上极难有人可以抵挡的女子。

“你回来了?”

女子声音清澈清亮,语调平静温和。

柳随风点头:“回来了。”

他随随便便寻了一把椅子坐在女子的身侧,又露出了平日三分慵懒的气质:“这一趟我见识了魔师庞班三大弟子之一的甄素善手段,果真不是浪得虚名,她险些将我留下了。”

女子瞧了柳随风一眼:“如若她真是险些将你留下了,那么你也不会如此从容淡然了。”

柳随风对着女人眨了眨眼道:“或许是因为我想在你面前留下几分英雄气概,故意装作轻松自如呢?”

“你不会。”

“哦?”

女人凝视着柳随风道:“你又不喜欢我,又怎么可能为了一个你不喜欢的女人委曲求全自己呢?这似乎并不符合你柳五公子的行事作风。”

柳五公子,这是一个秘密。

可如今这个黄衫女子居然知晓柳随风这个极少有人知晓的秘密,而从柳随风的神情变化之中可以看出,柳随风似乎对于黄衫女子知晓这个秘密一点也不诧异。

柳随风甚至露出了几分无奈的笑容,轻轻叹了口气道:“你错了,像你这样钟天地之灵慧的女子,世上又有几个男人不心动喜欢呢?我柳随风自然也不离开,只不过我也只是喜欢你而已,通俗来说我也只是乐意于得到你的身体,而并没有想过爱上你这个人。”

这句话实在非常直接,而且非常的无情。

这对于任何女人来说简直能算得上是一种羞辱,可这女子居然没有半点的愤怒恼怒讥诮,而是非常自然,非常的心情平和。

世上女人都在意的事情,在这个女人眼中仿佛不过尔尔。

女子看着柳随风,居然笑了出来:“这是我们相处这些日子以来,你对我说过最诚实的一句话。”

柳随风笑了笑:“承蒙赞誉,只不过现如今我已经无心感动了,这次甄素善截杀失败,而他又当机立断没有给我擒拿下他的机会,那么我们必然迎来甄素善更强烈的报复。”

女子淡淡道:“甄素善的目的并非在于你,他也不愿意得罪你这样的强敌,他的目的在于我,如果你交出了我。”

女子的话语还没有说完,便被柳随风打断:“如果可以交出你,大概在我为你摆脱十恶庄主谈应手以后便不会理会你了,又何必等到现在?”

女人也承认柳随风说的的确是事实。

女人望着柳随风道:“那么你接下来准备如何?现如今魔师宫还仅仅只是出动了一个甄素善,此番甄素善势力,那么魔师宫左右两大护花柳摇枝、花解语甚至魔师庞班座下第一高手,被誉为塞外三大巨匠之一的人妖里赤媚也极有可能会出手,到时候你想要金蝉脱壳,机会便是渺茫了。”

柳随风玩味一笑:“柳摇枝也好、花解语也罢,他们虽然都是多年前便已经跟随庞斑成名的高手,但他们也只不过是江湖上第一流的高手而已,我并不惧怕,至于人妖里赤媚,一向忠诚于魔师庞班,魔师庞班也一向将方夜羽的人物交托给里赤媚,因此除非方夜羽也介入这件事情,里赤媚必然难以出手,而魔师庞班三大弟子方夜羽、鹰飞、甄素善,他们之间交情匪浅,可他们却也同样是非常自负非常骄傲的人,特别是甄素善,他可以算得上是谋略心机上面都可以稳压方夜羽、鹰飞一筹的人,你认为甄素善乐意方夜羽鹰飞介入这件事吗?”

“因此你认为这件事还是你和甄素善的事?”

柳随风淡淡道:“至少短时间内还是我与甄素善两人之间的博弈,而且我还有一个怀疑。”

“什么怀疑?”

柳随风望着女子道:“任何人都没有法子否认,你的确是个令天下间无论什么人都很难可以把持得住的女人,我见过的佳人不少,可能和你相提并论的也只有毁诺诚的息红泪、阴山公主薛初晴、飞鱼山庄叶梦色以及六分半堂雷纯等寥寥几人而已,而能艳压你的,也不过一个赵师容而已,你的美貌气质可以算得上是天下无双,而你的特殊身份,按照道理来说魔师庞班不可能如此轻易放弃你,可他对你似乎并不太重视。”

女子淡淡道:“因此你的意思是?”

柳随风微笑道:“你对庞斑来说的确是个非常重要的人,但绝对没有你我以及息红泪想象中的那么重要,至少在魔师庞班眼中看来绝非是非得到不可,否则他派遣对付我的人绝非是甄素善一人,至少也应当加上一个强望生、由蚩敌,或许可能还要加上一个人妖里赤媚。”

女子也感觉似乎的确如此。

女子如死水一般的心境忽然荡漾起了一阵阵涟漪:“因此你的意思是?”

柳随风道:“我的意思是庞斑虽然非常在乎你靳冰云,但并非非得到不可,亦或者说庞斑并不太在乎你这个未逢一面的绝代佳人,而更在乎你那位昔年令庞斑心甘情愿退隐江湖二十年的美人师尊,亦或者说即便过去了二十年,魔师庞班对你师尊仍旧没有法子忘情。”

柳随风深吸了口气,叹道:“天下武学也不过分为有情无情而已,而天道无情,一直以来武学最高境界也便是无情,可古往今来世上却没有几个人能做到无情,能如邪帝向雨田一般做到天下苍生皆如蝼蚁一般无情境界,固然值得佩服,可如庞斑、邪王一般可无情但宁愿有情,又何尝不值得人叹服呢?如今我可真是越来越想见一见那位多年前赐予我师尊平生以来第一惨败而又令他赞不绝口的庞斑是何等风华绝代的人物。”

第二十一章、魔门往事

有些事情在不知道的人眼中看来,简直根本就是一个难以解开不能理解的谜题,可知晓详情的人看来这所谓的谜题只不过是非常简单的事情,只不过是其他人想来太过于复杂了。

当年魔门三大高手,都是可以领袖群伦,无敌于天下的绝代人物,魔师庞班一身武学修为傲视江湖,以一手三八戟横扫了大半个江湖,甚至要挑战魔门第一人邪帝向雨田,成为天下间最至高无上的高手,一时之间魔师庞班声势天下无二,几乎成就了魔吞天下的局面。

而邪王石之轩一横空出世,便以绝世的武学天赋,惊艳天下,曾承受白道四大顶尖高手追杀,居然还能从容脱身,而且武学造诣更上一层楼,而最为惊叹的事邪王石之轩的韬略。

邪王石之轩是花间派掌门,而花间派原本便是极其古老的纵横家,后来纵横家与其它的诸子百家一般融合一起,便成为了现如今的魔门。

在魔师庞班武横天下的时代,邪王石之轩凭借一番谋略,硬生生将偌大个天下搅动的天翻地覆,甚至掀起了无数场超级大动乱,即便在大隋创建以后,邪王石之轩也经略西域,令强大不可一世的突厥分裂为东西两大突厥,迄今为止还没有恢复元气。

邪王是天下人对石之轩的尊称,也是不能不服气的赞叹。

而阴后祝玉妍几乎做到了魔门前无古人能做到的事情。

魔门分两派六道。

而阴后祝玉妍横空出世以后,几乎重整了两派六道,成了一个统一的魔门,若非邪帝向雨田还在世,若非魔师庞班以及邪王石之轩这两大魔门英才,祝玉妍不但已经成为两派六道的领袖,而且也必然成为魔门有史以来第一位魔主——魔门之主。

可即便如此在阴后祝玉妍的统辖之下,魔门上下前所未有的团结,做出了不少极其惊艳的大事,甚至曾一度势力可以和慈航静斋、神剑山庄、无争山庄、孔雀山庄等白道势力抗衡的地步。

那个时候几乎便是魔涨道消的时代,若非青龙会再度现世,若非慈航静斋诞生了三位惊才绝艳的传人,魔门或许已经变幻了这偌大的天下命运了。

言静庵便是那个风云动荡,腥风血雨,天下大乱的时代,慈航静斋走出的三位传人之一。

当年言静庵与魔师庞班相遇,两人对坐十一日十一夜,这十一天时间,两人谈天说地,到古论今,谈论天下武学,也品味天下苍生,而且也谈论儿女私情,道天下志向,十一日十一夜间,两人完全敞开心扉,对于彼此不设下任何防备,进行任何的暗算。

如此之下,魔师庞班终究拜倒在了慈航静斋仙子言静庵的石榴裙下,而言静庵也义无反顾的爱上了魔师庞班。

可无论言静庵也好,魔师庞班也罢,他们都是有各自志向各自理想的人,他们虽然都清楚对方爱上了自己,可他们却并没有走在一起,他们的身上有太多人的心愿寄托了。

如此情形之下,魔师庞班便提出可以答应言静庵一个请求,而言静庵请求魔师庞班退隐江湖二十年,魔师庞班没有任何迟疑便答应了这个请求,而庞斑也对言静庵提出一个要求:他要言静庵协助他修炼魔门至高无上的道心种魔大法,达到可以比肩邪帝向雨田的修为境界。

而言静庵也答应了。

言静庵用二十年的时间培养了靳冰云这名得意弟子,这名弟子既是言静庵对魔师庞班履行的承诺,也是言静庵为了对付魔师庞班最可怕的利器。

这也便是若非有柳随风的阻拦,靳冰云必定前往魔师宫!这也才是为什么魔师庞班非要得到靳冰云不可的原因所在。

可现如今的情形却发生了变化。

在魔师庞班眼中,靳冰云似乎根本没有那么重要,否则不应当紧紧派遣甄素善处理这件事。

柳随风在这件事情之中原本不应当扮演任何角色的,只不过柳随风是少数几个知晓这其中事情的人,而且柳随风在见到靳冰云之前,又受到了两封来自于大宋的书信,其中一封居然来自于毁诺诚。

因此柳随风便插手了这件事,劫下了靳冰云,成为了魔师宫的敌人。

柳随风对庞斑是佩服的,庞斑也的确是个值得佩服的人。

可佩服是佩服,但挑战却是挑战。

柳随风初入江湖,在还没有遇上李沉舟、赵师容之前便想过要登上魔师宫,见识一下魔师庞班的无上武学造诣。只不过柳随风很清楚他的斤两,因此迄今为止没有登上魔师宫。

但机缘巧合之下,柳随风还是和魔师宫进行了碰撞。

柳随风深吸了口气,收起了那些多余且无用的感叹。

柳随风望着靳冰云沉声道:“现如今局面已经演变到了现如今这种局面了,看来我们应当换一种方式了。”

靳冰云和柳随风虽然不过相处了二十来天,可靳冰云也知晓这个在大宋叱咤风云,在大隋也掀风起浪的柳五公子的确是个非同寻常的人物。

因此听见柳随风这一席话,靳冰云也忍不住心中一跳。

“你准备如何做?”

柳随风淡淡一笑:“这是一场狩猎的游戏,猎人与猎物,可谁是猎人,谁是猎物呢?没有人知晓!或许我们是最终的猎人呢?”

靳冰云有些明白了:“你准备反击甄素善?”

柳随风笑了笑:“甄素善只不过是猎人之下的一条猎狗而已,算不上是猎人,如今既然要玩,那么便玩一个大的。”

靳冰云深吸了口气,沉声道:“如若你掌控着权力帮的势力,或许可以和旁瓣斗一斗,但如今你身在大隋,绝非是庞斑的对手。”

“是吗?”柳随风笑容有些诡异而玩味,他的眼中甚至闪过了一抹嗜血的味道:“只可惜这场游戏已经开始了,既然游戏已经开始了,那么便没有任何人知晓胜负了,但靳冰云,你是冷眼旁观,还是参与这场游戏呢?”

靳冰云望着双手交叉放在胸前,一脸玩味望着她的柳随风。

靳冰云忽然感觉自己瞧见了一个魔鬼在招手。

她是慈航静斋的传人。

她所行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天下,为了江湖。

但这一刻靳冰云忽然生出了一种她从未有过的冲动:为什么不放肆一下呢?

柳随风望着靳冰云那眼中闪过的俏皮眼神,他就知晓目的已经达到了,接下来必定是非常有趣的一段时光。

第二十二章、黑榜高手

武林之中有不少排名,二十年前,江湖上最有名的排名便是江湖百晓生为两河两广一代江湖豪杰排列的。

如今天下第一大帮金钱帮主上官金虹便是兵器谱上排行第二的高手。

可武林之中除开百晓生兵器谱上,还有各种各样的排名,譬如江湖奇人榜,榜上之人俱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且有着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本事的绝代高手,如今武林之中名头极其响亮的帝王谷主人小王孙以及天道人蓝天锤、屠龙仙子以及人中凤凰叶秋白、不死神龙龙布诗等都是这上面有名的奇人。

又有无双谱。

无双谱上记载了武林之中风华绝代的女子。

又有记载天下武学典籍的奇功绝艺榜,据传这幅榜单是天下第一智者曲金发所做。

武林中人为武林中人的排名实在不少,倘若要说下去即便三天三夜也难以说得清楚,不过被公认的排名其实并不算多。

如百晓生创立的兵器谱,又如曲金发所写的奇功绝艺榜,还有江湖奇人榜,除此之外便是黑榜了

创立黑榜的人并非是今人,而是数百年前的一名黑道泰斗常胜所创立,榜上为当代黑道中最强的十人,全都是深不可测的高手,无不是横行天下无敌手的大宗师。

几百年过去了,黑榜高手迄今为止也仍旧是十人,这一点自武阀常胜之后,从未有过变化。

而且但凡能名列黑榜的高手,必然是江湖上了不得的大人物。

而且黑榜高手也常常发生变化,其中变化最为剧烈的便是十多年前的一次剧变。

黑榜发生如此剧烈的变化,全部都是因为一个人的横空出世。

此人横空出世以后,便颠覆了整个黑榜排名。

先击杀了黑帮高手红玄佛,而晋身黑榜顶尖高手。

历来晋身黑榜的高手,都会遭到他人的挑战,可唯独此人击败红玄佛以后,无论是黑榜之中的高手,还是黑榜之外的高手,都无一个人挑战此人在黑榜之中的地位。

而随后此人更击败了黑帮顶尖霸主左手刀封寒、乾罗山城城主乾罗以及盗霸赤尊信三人,稳定黑榜第一高手的宝座,而此人也得到魔师庞班极高的评价,认为他便是江湖上少数几个能与自己一决高下的无上高手。

这人不是别人,正式黑榜排行第一的高手——覆雨剑浪翻云。

一个出道江湖不过二十多载,但已经几乎无敌于天下的天才人物。

除开浪翻云以外,黑榜之中其他九位高手也无不适名动一时的翘楚,都曾名动天下过。

无论是赤尊信还是乾罗抑或者厉若海,还是范良极,还是封寒,抑或者烈震北还是展羽都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

而相对于前面这八人,黑榜排行第九以及第十的十恶庄主谈应手、逍遥门主莫意闲虽然也算得上是高手,可至少逊色一两筹。

关于这点能跻身黑榜的谈应手、莫意闲心知肚明,也正是如此谈应手、莫意闲的出手比起其他人来说不但多了几分狠辣可怕,而且多了几分阴险,使得即便有人觊觎黑榜高手席位,也不敢与他们交锋。

更何况谈应手、莫意闲朋比为奸,互为援手,更使得他们在黑榜中的地位虽然稳居最后,但也不可撼动。

不过最近这段时间谈应手、莫意闲两人做出了令江湖上下都为之震撼的事情。

十恶庄主谈应手、逍遥门主莫意闲都是叱咤一方的风云人物,虽然他们恶名昭彰,可江湖上也没有几个人能奈何得了他们,可便在一年前,谈应手、莫意闲两人居然不约而同投奔了魔师宫,成为了魔师庞班的手下棋子,这一点实在令人不可思议。

要知晓黑榜上名列的高手,无不是江湖上一等一傲气霸气的人物,而且黑榜上的诸多高手,如赤尊信、乾罗抑或者厉若海,他们能跻身黑榜的缘由便是他们曾先后向魔师庞斑发起挑战,甚至可以说黑榜之上几乎大半高手最大的心愿便是能击败魔师庞班,可莫意闲、谈应手居然投奔了魔师庞班。

这件事几乎轰动了天下,不少人甚至都怀疑退隐江湖已经快三十年的魔师庞班是不是又有席卷江湖,掀起血雨腥风的想法了?三十多年前,魔师庞班横行天下几乎无人可以阻,而现如今江湖上又有什么人可以阻碍魔师庞班呢?如今天下第一大帮金钱帮主上官金虹能吗?

谈应手从来没有想过他会落到这个地步,他虽然想过会败,可从未想过自己居然会败给一个年轻人手上,而且居然败得如此诡异。

他最引以为傲的便是阴谋诡计,毒辣心肠,可那一次惨败偏偏正式摆在阴谋诡计之下。

柳随风,谈应手迄今为止都记得这个名字。

这一辈子恐怕也忘记不了这个名字了。

因为这个人赐予了他平生以来最不可思议之败。

如若是败给毒医烈震北、木道人、巴山顾道人、邪灵厉若海等这些高手手上,谈应手一点也不在乎,一点也不在意,可他偏偏是败给了柳随风这个人手上,因此他非常在意。

现如今他可以算得上是最想杀柳随风的人了,比起甄素善还要想杀柳随风。

他杀柳随风不仅仅是报仇,而且也是戴罪立功。

无论如何靳冰云都是在他手上弄丢的,如今庞斑虽然没有做出任何处罚,可谈应手很着急。

而只要杀柳随风,那他便能戴罪立功,或许不但没有罪责,而且还能得到魔师的赏赐。

想到这里谈应手便很着急躁很恼火。

这些日子谈应手一直在回忆那一日和柳随风的交手,迄今为止他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他明明瞧见柳随风中了剧毒,为什么柳随风偏偏功力全在呢?难道柳随风是百毒不侵的体质吗?可体质能模仿,那中毒的神色状态又怎么可以模仿呢?

这些谈应手实在不明白,可不管如何他也已经下定决心杀柳随风。

而且一场浩浩荡荡追杀柳随风的行动也已经开始了。

指挥这次行动的人是甄素善。

谈应手不太满意一个女人指挥自己,但也清楚他没有发言权,至少现在没有。

谈应手深吸了口气,喝光了杯中美酒。

柳随风忽然消失了,他也忽然没有了目标,不过近几日网罗了一批不错的女子,可以消遣一番。

想到这里,谈应手的性情就变得不错了。

谈应手放下酒杯,转身就走向了后院。

可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了一道刀光。

刀光如月华轻飘飘洒落下来。

刀光明亮如月,带着一种淡淡的蓝,流露出一种淡淡的忧郁。

这一道刀光看上去绝不是用来杀人,也绝对杀不死人,可瞧见这一刀的时候,谈应手整个人都炸了。

谈应手的确炸了,整个人都爆炸开来了。

第二十三章、追命的剑夺命的刀

谈应手身高六尺七寸,高大雄壮,魁梧如山岳。

他穿着锦袍,看上去又说不出的富贵逼人。

他的手臂粗壮,双手宽大厚重。

他立在一个地方简直就是一座铁塔,一块山石而立,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定,说不出的沉稳,说不出的坚不可摧。

可那道带着淡淡忧郁刀光席卷向谈应手的时候,谈应手整个人炸开了。

谈应手真的爆炸了。

以谈应手为中心,发生了一场超级巨大的爆炸。

爆炸的余波将铺设石块的地面也炸出了一个大坑。

爆炸的光亮,将只有一轮月华照耀的夜色也炸得仿佛如白昼一般。

这一刹那的情景便是亮如白昼,响声震天撼地,飓风嘶吼呼啸,而谈应手便在这爆炸之中消失不见了。

谈应手自然不是真正消失了,而是逃走了。

谈应手瞧见那道偏蓝且带着淡淡忧郁气质刀光的时候,他本能感觉绝对的挡不下这一刀,因此他立刻当机立断鼓动内力,制造了一场可怕的大爆炸,而他则金蝉脱壳逃出生天,落在了屋顶上。

他立在屋顶上的时候还能瞧见那道忧郁偏蓝的刀光。

他不仅瞧见了刀光,而且也瞧见了一个人。

出刀的人。

谈应手震惊不已。

他没有想到出道的居然是柳随风。

柳随风居然回来了,而且用刀杀他。

这一刹那谈应手忽然心神一震,生出了一种说不出的不安。

他也不清楚为什么会出现这种不安,但当他抬起手的时候他就明白了这种不安是从何而来的。

谈应手瞧见了月光洒落下来。

高天悬月,月光便自月中洒落下来,柔柔的月光。

月光洒落下来,便成了一道剑光。

夺命的剑光。

这一剑从天上来。

从天上来的一剑要夺走人世间的一条命。

谈应手瞧见了这一剑,便明白了为什么忽然感觉到了危机。

危机便是这一剑。

谈应手瞧见这一剑的时候就知晓没有法子避开这一剑的。

他往左闪避,必然会被剑锋所杀,往右闪避必然会剑气所刺,往上必然会被剑尖所斩。

此时此刻他的进退道路都被封死了。

可谈应手一点也不恐惧,一点也不慌张。

谈应手忽然身子一沉。

他立在屋顶上,因此他身子一沉,便坠入了屋中。

剑是从天上来的,而谈应手这一坠落,便令从天上而来的那一剑暂时刺不找。

谈应手需要的便是这一剑刺不着。

谈应手下坠,但也不仅仅是加速下坠。

他在下坠过程之中也抬起了手。

他的独门武器是一根铁萧,可他毕生功夫大部分都耗费在双掌之上了,他的双手比寻常人大厚且重。

他这双掌下也不知道葬了多少江湖豪杰,英雄好汉。

而这一刻他便动了双掌。

谈应手擅长掌法,他这一生也不知道修炼了多少种掌法,可自创的掌法却只有两种:一种便是毒掌,还有一种便是势掌。

此时此刻他用的便是势掌。

他一抬手,手心就爆射出了光,刺眼的光。

随即四周追下的瓦片木头全部都漂浮而起,如利箭激射而出。

随后便是两道破空掌劲。

势掌最可怕的地方便是夺对手之势。只要占据了大势,那便百战不败。

此时此刻谈应手施展出势掌,却并非是要杀掉对手,而是要阻一阻对手,而是要拖延一下时间。

谈应手遇上第一道刀光的时候,他就很清楚自己遇上了埋伏袭杀了,这种情况之下自然是要暂避锋芒,等人手到齐以后便反攻,因此谈应手退。

为了以防万一,因此他撤退的无懈可击,也绝对的安全。

谈应手下坠,他也为自己的判断而得意,可忽然谈应手脑海冒出了一个念头:“既然出现了第二个人,会不会出现第三个人呢?”

想到这里,谈应手忽然生出了一阵寒意。

寒意不是来自于头顶,而是来自于身下。

谈应手一低头,余光便瞧见了一个人。

——一个谈应手恨不得千刀万剐,五马分尸的人。

柳随风。

柳随风居然在屋中了,居然提前一步在屋中了。

难不成柳随风早已经知晓他会坠下?

谈应手升起了一阵寒意。

柳随风一个人提着一口刀立在大堂中。

此刻谈应手正在坠下。

而柳随风一抬手,刀光一闪。

刀光一闪,刀光便斩向了谈应手。

这一刀温柔如梦,这一刀也令人如坠美梦。

刀挥出,人便入了梦,美梦。

面对这一刀,谈应手施展出全力反抗。

他将功力替身到了极限,双手狠狠击出。

双掌击破了刀光,击碎了刀光,刀光消散。

可谈应手没有任何得意,反而说不出的绝望。

他击碎的是道光,击中的是刀。

可刀呢?

刀非常从容出现在谈应手的身前。

一刀温柔。

温柔一刀。

温柔的一刀在谈应手身前划过。

这一刀原本要割断谈应手的咽喉,了断谈应手的性命,可谈应手的反应还是很快。

可这一刀还是中了。

这一刀温柔的刺中了谈应手的手,也便带走了谈应手的手。

左手飞出了谈应手的手背,鲜血也自谈应手手心如喷泉飞溅了出去。

谈应手下沉落地,一飞冲天而起,冲出了大堂,再一次出现在了月光之下。

此时此刻谈应手已经不想反击了,他只想逃,只想逃出生天。

他拼尽全力,终于逃出生天了。

天下刺下的那一剑在谈应手冲出去的一瞬间落下了。

剑光消失,靳冰云提着剑立在柳随风身侧。

柳随风提着刀,白如月光的刀。

柳随风轻轻叹了口气,流露出了遗憾之色:“可惜,可惜!”

靳冰云冷冷道:‘现在不是可惜的时候,我们已经被围困了。’

柳随风淡淡一笑:“只是围困而已,但并不能杀我们,不过我们也是时候离开了。”

声音落下,柳随风便动了,靳冰云也便动了。

两人化作两道光影,从正门冲了出去。

他们冲出屋子的一刹那,天上立刻出现了箭矢。

箭矢如雨。

这些射出来的箭矢大部分都射向了屋子的两扇窗户。

几乎在柳随风,靳冰云从正门冲出的时候,两扇窗户各自飞出了一道白光。

这两道白光则是柳随风在从正门冲出的时候的杰作。

这两道白光吸引了大部分火力,也这导致柳随风、靳冰云冲出的时候,几乎没有任何阻拦。

几个腾身之间便跃上了屋顶,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br>

</br>

第二十四章、逍遥门主

柳随风、靳冰云跃上屋顶,消失在了黑暗之中,他们在一处小巷停了下来。

他们立在被高大建筑物遮挡的部位,这也导致于他们完全坠入了阴暗之中,完全和黑暗融为一体。

柳随风、靳冰云在小巷停顿了十一息,这十一息时间之中一共冲过去了三批十七个人,个个身手不凡,但都不算是高手。

柳随风深吸了口气,黑暗中望着靳冰云。

靳冰云虽然瞧不见柳随风,但可以感觉柳随风那冷冽寒光的视线,随即声音响起,冰冷淡漠的声音。

“我们这一趟的目的是杀了谈应手,但如今只要了谈应手的一只手,如今谈应手还没有死。”

靳冰云冷冷道:“但我们的行踪已经被泄露了。”

“我们的行踪的确被泄露了,而正是因为我们的行踪被泄露了,因此他们绝对想不到我们还敢在这个时候再进行反杀。”

靳冰云深吸了口气,心也加速跳了起来:“你想再杀回去?”

柳随风玩味一笑:“有何不可呢?现在他们到处都在找我们,想要除掉我们,人手必然分散,而我们这个时候出手反击,便是他们最没有防备的时候,这也便是杀人最好的时机,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不把握这个机会呢?难不成你害怕了。”

靳冰云清楚跟着柳随风行事的时候,就知晓她已经遇上了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疯子,如今柳随风只是更疯狂而已。

靳冰云不说话,只是握住了剑柄。

这个动作很轻微,声音很小,可柳随风还是听见了。

柳随风嘴角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柳随风一向认为世上最刺激的事情便是拿性命来赌博冒险,而最浪漫的事情便是在拿性命冒险的时候,身侧还有一个女人陪伴。

如今柳随风也不能不承认,他现在越来越欣赏身侧这个叫靳冰云的女人了,实在有趣极了,有味极了。

夜幕掩护之下,柳随风、靳冰云施展轻功贴墙而行,在月光的照耀下,也只能瞧见两道阴影而已,若不仔细瞧,甚至会令人感觉不过是风吹树影而已。

一只血淋淋的手躺在桌上。

谈应手捂着手臂,盯着这只血淋淋的手。

房间中已经点了灯。

灯火通明。

明亮的灯火照亮着谈应手惨白的面孔以及惊惧的神色。

他已经死里逃生了,可如今他还是在那凶险袭杀之中不可自拔。

良久,谈应手才深深吸了口气。

屋中已经有人咳嗽。

这个咳嗽的人声音洪亮,面色红润。

这人自然不是谈应手,但也算得上是谈应手的朋友知己。

他不是别人正是逍遥门主莫意闲。

莫意闲坐在一张太师椅上,给人的感觉简直就是一堆肉塞进了一张椅子上,他实在太肥胖了。

他的眼睛原本也不小,可因为脸上的肥肉,因此他看上去眼睛很小,而且给人感觉五官仿佛都挤在一起,不过他却是红光满面,看上去颇为和气。

如若不说他便是黑榜之中作恶多端无恶不作的逍遥门主莫意闲,绝对不会有人相信。

莫意闲是个无论什么时候都能吃得开的人,他也很喜欢吃,即便此时此刻他非常同情这个臭味相投的知己谈应手,可他还是在大口吃喝。

桌上摆满了食物、瓜果、酒水、点心。

莫意闲正在大口大口的吃喝。

谈应手对于莫意闲的习惯已经习惯了,也并不太在意,更何况此时此刻他也已经没有法子在意了,此际他满脑子都是柳随风的影子。

此时此刻他心里最想杀的人就是柳随风,他要杀了柳随风,为了杀柳随风他甚至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可谈应手却也难以否认,他对柳随风居然有一点点小小畏惧与忌惮。

刚才那两刀给他的印象实在太深了。

他几乎是避不开的刀。

除开刀以外还有一口剑。

那口夺命的剑也要命。

可这出剑的人是谁呢?谈应手不知道。

现在他不但吃不下,甚至坐也坐不安。

柳随风能刺杀第一次,那便可以刺杀第二次。

可谈应手不明白,为什么柳随风要出手杀自己呢?

谈应手深吸了口气,他深吸气的时候忽然就感觉到断臂的剧烈痛处,面庞也狰狞起来了。

莫意闲抹掉了沾在嘴上的糕点,他尽量让自己的神情郑重凝重一些,望着谈应手,沉声道:“我们两兄弟还没有找柳随风报仇,他却找上了我们,这家伙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谈应手冷哼一声,一双眼中射出了森森绿光:“他若活得耐烦,又怎么可能出道以后尽是做出活得不耐烦的事情?可迄今为止还没有任何人能杀得了他。”

这是事实。

谈应手最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可也不能不承认。

谈应手深吸口气,他尽量让自身更冷静更理智一些,如今他总算明白对付柳随风这样的人必须冷静理智,否则一旦犯下错误,柳随风变将毫不犹豫袭杀。

“莫意闲,我们这次的对手可并不好对付,天下第一杀手燕十三都折戟在了柳随风手下了,如果我们不慎重一些谨慎一些,不但没有法子杀了他,反而会被他所杀。”谈应手满脸阴沉:“他简直就是一个疯子,而且还是个聪明的疯子。”

莫意闲也收起了心中那淡淡的轻视,可还是有些轻视。

他相信谈应手的话,也瞧见了谈应手吃过的亏,因此他不敢轻视柳随风,可他毕竟没有见识过柳随风的本事,因此还是轻视,只不过表现得并不太重。

“这次刺杀你的不是柳随风一个人,而是两个,那个出手的女人一手剑法空灵飘渺,据我所知也只有巴山顾道人的七七四十九手回风舞柳剑才能比得上。”

谈应手冷声道:“那不是回风舞柳剑,我虽然没有见过顾道人施展回风舞柳剑,但瞧见过他的巴山弟子柳色青施展过回风舞柳剑,而且这个出剑的人极有可能是靳冰云。”

“靳冰云?”

谈应手点头:“武林中剑法种类繁多,即便是五色帆船主人紫衣侯也未必能精通所有剑法,不过空灵清绝的剑法特性,武林之中却根本没有几门这样的剑法,也没有几个门派可以做到这样的剑法,可有一个门派的剑法特性却一向如此。”

莫意闲深吸了口气:“慈航静斋。”

“不错。”谈应手冷笑道:“关于靳冰云的身份其他人不知,我们如何不知,靳冰云就是言静庵的嫡传弟子,她也便是魔师修炼道心种魔大法的关键,否则小小一个女子如何能惊动我们。”

“但如今这两人已经联手了。”莫意闲有些迟疑道:“据我所知这个靳冰云在武学上的天赋可一点也不逊色于慈航静斋上一代的传人。”

“刚才她展现出来的本事,的确非同小可。”谈应手望着莫意闲,露出了一抹阴冷的笑意:“不过不管如何,杀了就死。”

莫意闲楞了一下,随即点头:“不错,杀了就是。”

杀了就是这句话没有说完,莫意闲,谈应手就开杀了。

两人不约而同出手,朝着两个方向出手。

第二十五章、一道刀光

【不错,杀了就是。】

这句话还没有说完,谈应手,莫意闲不约而同出手了。

他们出手的方位不一样。

谈应手朝着左侧窗户出手。

窗户是紧闭着的,隐约有风透过窗户缝隙吹进屋中。

谈应手便突然对着这窗户出手。

他一出手,手心就冒出了黑蓝色的光。

这一次他施展出的还是掌法,只不过不是势掌,而是毒掌。

他的掌挥出的时候,便化作了剧毒。

这一掌即便击中不了对手也不要紧,只要对手中了掌风也会死在这一掌之下。

这一掌极其阴柔,可也极其的狠辣可怕。

比起势掌还要可怕,还要放不慎防。

谈应手可不管外面的是什么人,即便是天王老子,此时此刻他也照杀不误。

莫意闲也出售了,他出手的方位是屋顶。

莫意闲正上方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通风口。

莫意闲便对着那通风口出手了。

莫意闲肥胖得简直就如一座肉山,可他的出手却非常的灵活。

他不动的时候,没有任何人能想象得出他居然有如此矫健的身手,他一动,整个人简直就如同变成了一条海蛇,如大海中行动的海蛇。

莫意闲只是朝着上空抬了抬手,他便已经出手了。

在他人眼中看来,莫意闲只是轻轻晃动了一下。

可这轻轻的晃动却已经足以要人的命了。

他这次出手不是普通的出手,而是杀手锏。

他的杀手锏是一口扇子。

扇子是他的武器,也是他的暗器。

他抬手的这一刹那,便拿出了扇子,发出了扇子中的暗器。

他放下手的时候,扇子便又入了肥大的衣袖中去了,因此看上去简直没有出手。

可他抬手这个动作出现以后,屋中便发出了一阵尖锐的破空声。

三枚瞧不见的暗器,以一种不可思议,奇快绝伦的速度破空而起,穿过了通风口。

通风口外响起了一声闷哼之声。

而且同时谈应手的毒掌也已经轰碎了窗户,而且趴的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自窗户掉了下去。

谈应手、莫意闲两人都不由神色一喜。

以他们多年的经验可以感觉得出他们突然的出手必然击中了对手。

他们的出手无论什么人都不能轻易接的,一旦中了,即便不死,也会重创。

可莫意闲、谈应手却在迟疑要不要出去瞧一瞧。

可也便在这个时候窗户以及屋顶的通风口忽然同时响起了两道尖锐的声音。

窗户前的尖锐声音响起那一刹那,便可以瞧见一道乳白色的光如流星一般的射进了屋中。

而屋顶上则出现了一道青光。

青光破空砸向莫意闲。

谈应手向后推开三四步,右手狠狠一抓。

什么都没有抓到,谈应手只是感觉一道气劲划过手臂。

刚才乳白色的光,居然是破空杀至的剑气。

莫意闲的胆子比起谈应手要小一些,莫意闲瞧见破空而来的青光,向后一退直接闪避开了。

青光砸在地上变成了一枚铜钱。

两处地方发出的两道破空声,一道居然是剑气,一道居然是铜钱。

这一点莫意闲也好,谈应手也罢都没有想到。

谈应手、莫意闲严阵以待,等待对手的出手暗算袭杀。

可剑气与铜钱飞入屋中以后,他们便没有听见任何声音。

破碎的窗户前根本没有瞧见任何身影,通风口上也没有任何变化。

莫意闲、谈应手凝重了半晌,迟迟没有瞧见有人出手,他们也都认为对手已经走了?

可这种念头刚在他们脑海中闪过,大门口响起了敲门声,

非常客气的敲门声。

敲门声很正常,很有规律,这个敲门的人似乎很耐心。

叩门声一共响起了六次。

六次以后,声音也便戛然而止了。

谈应手、莫意闲神情凝重,眼带杀光。

谈应手笔直而立,全身上下都已经做出了防守姿态。

莫意闲原本是坐着的,但此时此刻也已经站立起身了,宽大衣袖中的那口铁扇子也紧紧握在手中。

刚才他还对面对的对手不以为然,可现如今莫意闲除了凝重还是凝重,除了小心还是小心,极其的凝重与小心。

可一片寂静。

天地间只有夜风习习,而其他任何声音都没有,甚至于鸟虫之声也没有。

但这种寂静并未持续太长的时间。

一道声音在这极度寂静之中响起来了。

一道醇厚平和的声音。

“我可以进来坐一坐吗?”

谈应手听到这道声音,长松了口气。

他一直怀疑来人极有可能是柳随风,可这道声音并非柳随风的声音,但随即谈应手又心中一凝:“不是柳随风,未必不是柳随风的人。”

想到这里谈应手再一次凝重起来了。

可这个时候门口的人已经在轻轻叹气。

那人轻叹道:“我想问你们一些事情,不是来要性命的,更何况十恶庄主与逍遥门主同在,偌大个江湖上还有什么人你们应付不了呢?”

谈应手、莫意闲对视一眼,谈应手深吸了口气,阴恻恻道:“阁下既然想进来坐坐那便进来吧,又何必问我们两兄弟呢?”

那人又笑了笑:“我一向是个守规矩的人,主人家若不愿意我们进来,那么我们自然也不敢冒昧。”

“因此我们若请你们走,你们也必然会走?”

“我必然会走,但他会不会走,那我就不知道了。”

谈应手深吸了口气,刚才的交谈之中他故意施展内力试探门口的那个人,可那个人到底如何,他一点也试探不出。

谈应手忽然感觉最近运气实在不太好,总是遇上难缠的人物,可这种事情偏偏不能不面对。

谈应手很快就做出了决断:“请进。”

他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莫意闲、谈应手已经准备迎敌。

声音落下,大门也便被推开了。

门口果然立着两个人。

这两人也不是柳随风、靳冰云。

谈应手、莫意闲瞧见这两人也愣住了,他们只认得这两人中的一个人,那个人正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四条眉毛的陆小凤。

陆小凤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呢?

谈应手、莫意闲也在这一刻放松了下来。

江湖上谁不知道陆小凤从不做背后伤人的事情。

因此他们很放心。

只可惜他们实在不应当太过于放心。

陆小凤不会,却不代表别人不会。

他瞧见了陆小凤,并不代表这四周只有一个陆小凤。

谈应手、莫意闲在最放心的时候,一刀刀光穿窗而入,非常优雅非常温柔的割断了谈应手的咽喉。

屋中多了一个死人,也多了一个活人。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不仅陆小凤来不及反应,谈应手自己也来不及反应。

谈应手瞧见了那道刀光,谈应手立刻后侧、腾身、格挡。

可这些动作还在他脑海中闪过,根本来不及做出来,他的咽喉就被割断了。

屋中便多了一个人,一个提着刀的刀客。

第二十六章、刀光三闪

刀光一闪,人就已经死了。

柳随风提着刀,刀上流着血。

他轻笑着扫过屋中人,他的笑容洒脱中带着一种优雅,甚至流露出一种说不出的傲气。

无论什么人瞧他的笑容,也很难能看得出刚才他已经杀了一个人。

杀得风轻云淡,而所杀的居然是一等一的高手——十恶庄主谈应手。

谈应手做梦也没有想到他会这样死掉,莫意闲也没有想到。

他想不到谈应手便这样死了。

柳随风冲着莫意闲笑了笑道:“我叫柳随风,你记住了吗?”

这是什么意思?

莫意闲不明白,但这个时候又见刀光。

轻柔如梦的刀光。

刀光又一闪。

莫意闲全身紧绷,紧攥手心的折扇便怦然张开,随即十三道黑光急射而出,戳向刀光。

刀光黑光碰撞,刀光吞没了黑光。

黑光继续袭杀柳随风。

此际已经能瞧见柳随风的那张脸。

柳随风的脸并不好看,他并不是个很英俊的男人,可此时此刻无论什么人瞧见柳随风的脸都会想到两个词——诡异、奸诈。

莫意闲也想到了这两个字。

这两个字出现在脑海,他就发现身上多了一件东西。

一口剑。

一口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发出,但已经刺穿了胸膛的剑。

剑从后背刺进,身前刺出。

剑带着血花刺出。

这一剑便要了莫意闲的命。

莫意闲拼死回过头,他无论如何也要瞧一瞧到底是什么人杀了他。

他瞧见了一张美丽清冷的面孔。

一个女人提着剑很安静很自然的立在莫意闲面前。

莫意闲瞧见了,因此他惊艳,随即便死。

他死的并不痛苦,他在临死之前流露出来的是遗憾:遗憾这一生阅美无数,可偏偏没有拥有过这样的美人。

柳随风已经收起了刀,望着还提着带血常见的靳冰云,轻笑道:“我们配合的很不错。”

靳冰云静静望着柳随风:“我没有想到你居然还是出手了?”

柳随风淡淡道:“有陆小凤、孙青霞吸引谈应手、莫意闲的注意力,这种情况之下,我们怎么能不出手呢?这可是杀他们的最好机会。”

靳冰云淡淡道:“你的确成功了,但你实在不应当杀了他们的。”

柳随风摇头:“你错了,我是必须要杀了他们,因为他们本就是江湖上人人得而诛之,但没有几个人能杀得了的人,更何况我杀不杀他们,魔师宫对不对付我都没有任何的干系,因此我杀不杀他们又有什么干系呢?”

靳冰云不说话了。

柳随风却在继续开口。

但柳随风说话的对象已经变了。

屋中除开靳冰云以外,还有陆小凤、孙青霞两个人。

陆小凤、孙青霞从始至终都只是看着,并没有任何阻拦。

他们对于柳随风的再一次出现,虽然有些惊诧,但也只是惊诧而已,但并没有阻止柳随风。

他们一直表现的很安静,安静的简直令人快忽视他们了,只不过他们却不是那种可以令人忽视的人。

柳随风也没有忽视这两人。

柳随风微笑望着陆小凤、孙青霞道:“无论什么人做什么事情都有目的,你们明明不应当出现在这里,可现如今偏偏出现在这里了,那么你们出现在这里自然也有你们的目的,你们想知道什么,我相信无论我也好,靳冰云也罢,大概都能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答复。”

“为什么?”陆小凤微笑道:“为什么你认为你们能给我们一个满意的答复。”

柳随风笑了笑道:“因为我是柳随风,也因为你们一个是陆小凤,一个是山东神枪会的孙青霞。”

这算是什么话。

可陆小凤也好、孙青霞也罢,都没有对柳随风的话有任何反驳。

陆小凤甚至很快便开口问了:“刚才谈应手、莫意闲的对话你们都已经听见了。”

柳随风点头:“自然听见了,他们说的都是实话。”

陆小凤深吸了口气:“也便是说靳冰云姑娘的确是慈航静斋言静庵仙子的弟子?”

柳随风点头:“千真万确,而且魔师庞班要得到靳冰云,便是为了修习魔门至高无上唯有邪帝向雨田才修炼成功的道心种魔大法。”

陆小凤苦笑了一声:“因此你夺走了靳冰云姑娘,甄素善等人就寻上了你,甚至要杀你。”

柳随风还是很平静很淡然:‘如若他们这都不杀我,那我只能说他们的脾气实在很好,不过我相信你最想知道的是为什么靳冰云要上魔师宫协助魔师庞班修炼道心种魔大法。’

陆小凤不否认。

柳随风继续道:‘这是当年言静庵请魔师庞班退隐江湖二十年提出的条件,言静庵仙子已经阻止魔师庞班横行江湖这么多年,倘若现如今的大隋江湖还是阻止不了魔师庞班,那这个江湖被庞斑踏碎也便就踏碎了,实在不值得一提。’

柳随风说的极其冷淡也极其的冷酷。

陆小凤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应当说什么,此时此刻他甚至根本不知道应当做什么。

他原本就是为了探寻靳冰云的身世而来,如今已经知晓了真相,陆小凤反而迷茫了。

可这个时候靳冰云却开口了:“陆大侠,可否麻烦你为我做一件事?”

陆小凤楞了一下,随即笑道:“靳冰云姑娘想要在下做什么?”

靳冰云淡淡道:“希望陆大侠不要再继续插手这件事了,这件事发展到现如今的状况已经和陆大侠没有什么关系了,如今这件事只不过是我与庞斑之事。”

柳随风没有理会陆小凤,而是望向孙青霞。

柳随风望着孙青霞道:“你在江湖上的名声一直不算好,不但不算好,而且坏极了,不过你的确是个重情重义的人。”

孙青霞冷冷一笑:“我们都没有见过,你就能知道?”

柳随风微微一笑,笑容有些玩味:“你认为这个世上有几件事情是我柳随风不知道的?还是认为一言堂的覆灭只不过是个小小的意外。”

孙青霞身上忽然涌现出了一股惊人的杀气。

这一刹那孙青霞仿佛化作了一头上古洪荒凶兽。

可柳随风一点也不在意。

柳随风很平静很冷淡:“看来我推断的果真没错,你果真是为了一言堂覆灭而来,不过我们初次见面的时候,你并没有对我出手,这也代表你虽然是为了早已经覆灭的一言堂而来,但至少最主要的目的并非为了报仇而来,而是为了其他事情。”

柳随风继续很悠然很理智说道:“一言堂上上下下一共一百七十三个人,我杀了大概六十七个,还活下来的人却只有一个,因此不出意外你应当是为了那个人而来。”

孙青霞的面色已经铁青,他盯着从始至终都风轻云淡的柳随风,一字一句道:“孙摇红在那里?”

“你想知道?”柳随风笑容灿烂:“那可要问一问我的刀哦。”

一句颇为玩味的话语落下,刀光一闪。

这已经是刀光第三次闪动。

前面两次分别带走了谈应手、莫意闲的性命,而这一次是不是也将带走孙青霞的命呢?

第二十七章、狂人

刀光一闪。

刀已至。

孙青霞抬手,剑便出手。

他手上没有剑,可抬手的时候,手上便有了剑。

手便是剑。

手指便是剑尖。

剑刺出。

手剑挡住了刀。

孙青霞向后退了三步,每一步都留下了一个深深的脚印。

柳随风提着刀轻盈旋身而退。

可他却不仅仅是退。

他退的时候,身上发出了光。

刀光。

刀光不是从刀上发出来的,而是全身上下。

瞬间便有十七刀刀光袭杀孙青霞。

孙青霞冷笑一声,他身影疾闪,便避开了那十七刀破空刀光,随即孙青霞便定住,一定住便抬起了手。

他朝着半空挥出了一记拳头。

这一记拳头挥出的实在莫名其妙,因为孙青霞前方什么也没有。

柳随风提着刀也已经飞退了去,距离孙青霞也足有两丈有余,可孙青霞偏偏在这种时候挥出了一记拳头。

出手的实在有些莫名其妙。

可孙青霞的拳头一挥出,地面就开始剧烈晃动。

以孙青霞拳头为中心涌现出了一股可怕的起劲余波,四周的器具几乎在这一瞬间撕成碎片。

座椅板凳这些东西都在这一刹那成为了木块。

这种变化实在有些莫名奇妙,可柳随风却流露出了一抹淡淡笑意,他已经收起了刀,微笑拍手王者孙青霞,叹息道:“你居然能瞧见这看不见的刀,实在了不起,看来你的确有资格知晓孙摇红的下落。”

孙青霞面上一点表情也没有,其他人也完全瞧不出他心里到底是什么想法。

孙青霞只是静静望着柳随风。

柳随风一点点收起了面上的笑容,淡淡道:“我并没有杀她,也没有必要杀她,如今她在一个非常安全的地方,你若想去找他,可以去这里。”

柳随风将一个香囊丢给孙青霞。

孙青霞只是瞥见香囊一眼,便瞧出这是孙摇红的香囊。

香囊打开,便瞧见了一行清秀的自己。

孙青霞瞧见上面的文字,转身离开了。

他离开的时候心中有许多疑惑,这些疑惑都没有法子解开,但这个时候孙青霞准备离开,而且想要立刻赶去那个地方。

孙青霞离开的实在很匆忙,实在很快。

可孙青霞推开大门的时候,外面漆黑的庭院中已经立身着一群人。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女人。

——甄素善。

甄素善立在大门口。

大门推开,每个人都瞧见了甄素善。

陆小凤面色也顿时变了,可他瞧见柳随风、靳冰云,又变得很奇怪。

无论柳随风也好,靳冰云也罢,似乎一点也不奇怪甄素善回来,甚至于柳随风瞧见甄素善以后,还抬起手对甄素善打招呼。

柳随风简直如同其瞧见许久没有见过面的老朋友一般,对甄素善挥了挥手,微笑道:“你终于来了。”

他话语的意思似乎是已经等的不耐烦了。

而甄素善的反应也很奇怪。

甄素善的回应不是愤怒,而是微笑,话语居然是:“你果然来了。”

一个说你终于来了,一个说你果然来了。

难不成这两个人已经约好了?

陆小凤下意识望向靳冰云。

靳冰云还是并未流露出什么表情,很平静,似乎也认为这只不过是非常正常不过的事情。

陆小凤苦笑了一声,现如今他实在不太理解靳冰云、柳随风到底要做什么了。

陆小凤一向是个很聪明的人,他也自认为自己很聪明,江湖上很多复杂诡异的事情,他都能一手解决,可现如今陆小凤感觉自己简直就是个超级大笨蛋,超级大蠢蛋,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明白。

此际,柳随风望着甄素善,神色玩味:“你知道我会来?”

甄素善摇了摇头:“我并不确定你会来,不过你一向是个不安常理出牌的人,因此你第一次刺杀谈应手失败了,也极有可能会来第二次。”

柳随风道:“因此你一直在等我?”

甄素善道:“不错,虽然我也不能肯定你会不会来,但你还是来了。”

甄素善望着柳随风轻轻叹息道:‘你来对于我来说应当是非常高兴的事情,因为我终于再一次面对我的猎物了,可你这头猎物却让我很奇怪,甚至让我怀疑猎物到底是我还是你呢?’

柳随风冲着甄素善眨了眨眼睛:“那现在呢?你是不是得出了答案?”

甄素善摇了摇头:“虽然有了一些眉目,但还是得不出答案,但有一点我大概可以肯定了。”

“那一点?”

甄素善望着柳随风一字一句道:“我自认为我一直在等你,但实际上你也一直在等我,你一直在等我进来,因此迄今为止你还没有离开。”

柳随风又笑了起来。

他这次笑得颇为风雅:“或许我是知晓走不了了,因此选择不走呢?”

“其实我原本也有这种想法。”柳随风:“可刚才你完全可以利用孙青霞陪你杀出去,可你偏偏连这种轻而易举可以办到的事情都放弃了,因此我只能肯定你不走了,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不走了,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这是甄素善的心里话,虽然她很少会说出心里话,但这次的确是心里话。

甄素善从出生到现在,还从未对一个人如此好奇如此惊叹过。

她一向是个聪明绝顶的人,无论什么事情,她基本上都可以轻而易举达成,可面对柳随风这个对手,甄素善却一时之间难以应付。

她甚至感觉自己面对的根本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魔鬼。

柳随风终于收起了面上的笑容,望着甄素善淡淡道:“其实到了现在你应当明白了,我其实根本不想走的,我若想走那便走了。”

“你不想走,那想干什么?”

柳随风指着谈应手、莫意闲的尸体,淡淡道:‘第一个目的自然是要这两个人的名,所谓黑榜十大高手,这两人实在没有资格名列其中,至于第二个原因自然是要见你。’

“见我,见我干什么?”

柳随风微微一笑,说出了一个令人惊诧但却也在情理之中的答案:“魔师庞斑魔威天下名满天下,江湖上下又有什么人不想瞧一瞧她的风采呢?我柳随风自然也不例外。”

愣住。

甄素善、陆小凤都愣住。

随即。

甄素善一字一句,慢慢道:‘你、要、见、我、师、尊?’

柳随风答:“是,还有她。”

他伸手指向靳冰云。

靳冰云静如止水,神情无波。

此际,甄素善、陆小凤脑海不约而同冒出了两个词——疯子、狂人。

第二十八章、心阵

他简直就是个疯子,是个狂人。

靳冰云第一次见到柳随风的时候,便已经有了这种感觉。

疯子并不可怕,狂人也并不可怕。

无论疯子的疯也好,狂人的狂也罢,都是弱点,都是缺陷,都是破绽,可柳随风的疯与狂和其他人的疯与狂不一样。

柳随风虽然疯,虽然狂可疯狂之中带有着一种其他人比不上的理智与理性。

每一步在其他人眼中极其疯狂的举措,但都是通过各种计算之中得到的最正确的判断,只是实行起来便会令人感觉到疯与狂。

而柳随风最可怕的地方便是他的疯狂会引起他人的疯狂。

靳冰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愿意听从柳随风那一次又一次疯狂的想法,进行了一场疯狂加疯狂的决断,进行了一场场无比癫狂的行动。

以往遇上柳随风之前,靳冰云从未想过他会做这种疯狂的事情,遇上了柳随风以后,她将来也很难想象自己以前居然做过这种疯狂的事情。

靳冰云一向是个情绪颇为内敛的人,她的喜怒哀乐都藏匿在心中,可遇上柳随风以后,她自己都感觉已经快控制不住情绪了,而且最可怕的是她感觉自己并未想过控制情绪。

譬如柳随风说要杀十恶庄主谈应手,她脑海中的第一个念头不是思忖应不应当去,而是杀不杀得了。

换而言之,在她看来,谈应手是该杀该死的。

而后他便与柳随风一同施行了刺杀行动。

刺杀失败,只是要了谈应手的一只手,柳随风决定杀个回马枪回去再进行刺杀。

靳冰云当时脑海浮现的念头,不是能不能逃出生天,而是能不能成功。

在行动过程中,靳冰云几次露出了复杂的情绪,她发现自己似乎在不知不觉间发生了变化,也变得居然有一种说不出的疯狂了。

而便在这个时候柳随风提出了最终的目的——魔师宫。

柳随风要前往魔师宫。

柳随风道出了真正的目的。

此时此刻靳冰云流露出来的也不是惊讶,而是理所当然,似乎她认为柳随风一定会与魔师庞班打个照面。

在某种程度上来说,靳冰云和柳随风之间已经形成了一种难以用言语形容的默契。

这种默契不但已经非常深刻,而且这种默契之中带上了一种如火山喷涌般的疯与狂。

可陆小凤、甄素善呢?

他们愣住了,震惊住了,呆住了。

他们想过柳随风是怀有一些目的,可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柳随风居然是打这个盘算。

难道柳随风不知晓魔师宫是武林禁地,江湖上无论什么人擅闯了魔师宫,除非魔师庞班的允许,几乎无人可以离开魔师宫吗?

难不成柳随风不知道魔师庞班一身武学造诣惊天动地,魔师宫高手如云似雨,前往魔师宫就是羊入虎口吗?

这一刹那间,许多疑问出现在了陆小凤、甄素善脑海。

他们的心也在这一刹那间乱了。

他们实在不理解柳随风,也难以了解靳冰云。

他们忽然生出了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他们和这两人简直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至少他们无法清楚这两个人的思想。

特别是甄素善。

甄素善已经将柳随风当做平生以来狩猎最危险最可怕的猎物。

这场狩猎行动已经展开了。

可这个时候却瞧见猎物居然非常轻描淡写,非常自然而然的入了猎人的网中,这算是什么回事?

甄素善怔住了,也呆住了。

甄素善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着柳随风,可什么都瞧不出。

柳随风只是微笑,一种非常无伤非常自然的笑容。

她望靳冰云。

也什么都瞧不出,靳冰云如一尊冰雪雕塑,身上除开那种清冷飘渺的仙气以外,什么也看不出。

现今形成了现如今的局面,甄素善是应当高兴,应当开心的。

毕竟不管如何她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她此行的目的便是将靳冰云带回魔师宫。

可这一刻甄素善难以生出半点兴奋与喜悦,反而说不出的迷惘与沉默,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也变得浑浊而不稳,一双简直比星月还璀璨明亮的眸子灼灼的盯着柳随风。

可她是什么都瞧不出来的。

柳随风以一种非常温和的语气,非常平静的态度微笑说道:“甄夫人对在下一直穷追不舍,不过是想将靳冰云送往魔师宫,既然如此,那么我又何必自找麻烦,得罪魔师宫呢?更何况魔师庞班风采盖世,我也想一睹魔师风采,既然如此,那么在下变往魔师宫一趟,如何?”

“因此你决定和我们回魔师宫?”

柳随风点头:“我若不去魔师宫,我相信真夫人也不乐意,既然如此,那么我便随你去魔师宫一趟。”

甄素善眼中一闪而过冷冽寒光,冷声道:“可我为什么要带你回魔师宫,杀了你岂非最简单不好?”

柳随风笑了笑。

他拍了拍腰间上的那口刀道:“试问这偌大个江湖,又有几个人能有本事要得了我柳随风的命呢?甄夫人虽然是天之骄女,可想要我柳随风的性命却不是容易的事情,否则此时此刻你也不会在这个和我浪费时间了,而是要掉我的项上人头了。”

柳随风很不客气指出甄素善根本没有把握杀自己。

甄素善不能不承认。

此时此刻他的确没有把握杀死柳随风。

她设下了埋伏,四周都是她的人手,可即便如此她也没有把握杀了柳随风,而且她也不敢轻易动手,因为她存在顾忌。

她的顾忌就是靳冰云。

靳冰云此时此刻的态度,显然已经准备和柳随风共进退了。

此时此刻若拿不下柳随风,那想要让靳冰云前往魔师宫,那就更困难了,因此她不能不思忖,而不能不迟疑。

除此之外她也在怀疑,难道柳随风没有其他的底牌吗?

柳随风在击杀谈应手、莫意闲以后,明显可以离开,可柳随风并未选择离开,这其中难道没有其他原因?

甄素善担心这两点,因此迟迟没有出手,更何况这里还有一个陆小凤。

陆小凤在她出手以后是敌是友呢?

甄素善已经觉察到了,虽然她看上去占据了绝对的优势绝对的主动,可其实已经陷入了劣势。

劣势不在于势力的对阵,而在于心理的博弈。

柳随风在她的心上设下了心阵,一个她没有法子破的阵。

她在心上面已经败给了柳随风。

甄素善不服气,可也不能不服气。

这个柳随风的确是个非常棘手的人物。

此刻一片寂静。

寂静得简直如同死寂。

柳随风微笑而立,望着甄素善,等待答案,也等待审判,等待决战。

甄素善神色变幻不定,也在作出决断。

她的决断也决定下一刻的战与和,生与死。

第二十九章、柳随风的师承

决断难下,特别是关于生死的决断。

此刻甄素善要做出的决断便是生死的决断。

她一旦做出了决断,便决定了生死。

但谁生,谁死呢?

不知道。

可有一点她是知晓的,定然有人会死。

这个人或许是她,或许是靳冰云,或许是柳随风,或许是她带来的一杆子属下。

不知道,没有人知道。

可江湖上又有几个人能在面对柳随风的时候,自言可确保不死呢?没有人,即便是曾击败过柳随风的上官金虹也没有这个把握。

柳随风用剑,是有名的剑客。

可甄素善遇上柳随风以后,柳随风居然不用剑了,而用刀。

柳随风身上有一口快刀,一口短剑。

短剑杀人极多,快刀杀人极快。

无论刀法还是剑法,柳随风都展现出了惊人的水准,除开刀与剑以外,柳随风还存在什么绝技呢?

这些甄素善也不知道。

甄素善忽然发现不知不觉她已经陷入了柳随风设下的心阵。

心阵设下以后,她没有法子破阵,反而在这迷阵之中,这也导致她如今迟疑不已。

甄素善重重叹了口气。

她的叹气声很柔,但也很重。

她叹气的时候,给人感觉仿佛是一场美梦。

可她叹气过后却令人感觉美梦已经苏醒,残酷的现实已经出现。

甄素善看着柳随风,她对柳随风说道:“我没有法子了,我没有法子对你下杀手了。”

柳随风笑了笑:“因此你的答案是什么呢?”

甄素善很郑重的说:“我其实很想杀了你,可现在我根本没有把握杀掉你,因此我只有不杀你,只有答应你的提议,这是对于我来说最好的结果,可我还是很疑惑。”

柳随风又笑了笑,笑得更愉快了,他道:“你很奇怪为什么我愿意前往魔师宫?”

“是的。”甄素善指着靳冰云,望着柳随风:“她虽然是世上少有的绝代佳人,可在我的记忆中上官小仙的风华绝代,并不逊色于靳冰云,可你连上官小仙也都能视之如草芥,冷酷无情,很难想象你回对他多情专情至此。”

柳随风点头同意:‘我也很难相信我会对一个女人用情如此之深,因此我入魔师宫自然不是为了她,我入魔师宫只不过是想见一见名满天下的魔师庞班,倘若能瞧见魔师庞班那气吞山河魔吞天下的武学造诣就再好不过了。’

甄素善神色大变:“你要找魔师决斗?”

“不敢。”柳随风:“我自认暂时还没有这个本事,只不过我迟早都会找上他,因此如今只不过是早一些而已。”

他说的很平静。

可柳随风说出这一席话之中的时候,任何人都可以听得出这一席话之中蕴含着一个秘密,一旦极其深沉的往事,也正是如此,柳随风才会寻上魔师。

柳随风望着甄素善:“如今你想知道的问题我已经回答你了,现在你的答案是什么?”

甄素善淡淡道:“我没有拒绝你的理由。”

这句话落地也代表着双方已经达成了协定。

——甄素善愿意带靳冰云、柳随风前往魔师宫。

但甄素善还是补充了一句:“不过这并不代表我不会在路上杀了你,事实上你是我出道以来最想除掉的人,因此我或许会在路上对你下杀手。”

柳随风很冷淡:“你若能杀得了我,那也只能证明我实在没有资格去见魔师庞斑了。”

他的话语之中完全不在乎生死,也带着一种极大的自信,乃至于自负。

陆小凤都已经准备出手了,可最终还是没有出手。

事实上他想出手,只要靳冰云说出一句要他出手的话,他必定会出手。

靳冰云也好,柳随风也罢,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可他不是别人,他是陆小凤,是四条眉毛,多管闲事的陆小凤,这种事情遇上了,他又如何能不管呢?

何况这件事牵扯到了慈航静斋。

陆小凤一向敬重慈航静斋为天下为江湖的大义,因此慈航静斋的事情他不能不理会。

可这一刻陆小凤却寻不到什么理由理会这件事情。

靳冰云愿意前往魔师宫,柳随风也甘心赴约魔师宫,甄素善也没有对靳冰云、柳随风打打杀杀。

此时此刻原本应当针锋相对的两方势力,在柳随风靳冰云杀死了莫意闲、谈应手以后,居然非常和气,非常和平。

在这种情况之下,陆小凤又如何能出手呢?怎么出手呢?

难不成此时此刻他要对甄素善大打出手吗?

陆小凤苦笑。

他只能苦笑着离开。

陆小凤头一次发现多管闲事似乎也是很困难的事情,他没有法子多管闲事了,他只能眼睁睁瞧见靳冰云、柳随风在甄素善的地盘住下,也只能无可奈何的离开。

沉沉夜色,陆小凤走在长街上。

忽然陆小凤生出了一阵寒意。

寒意出现的一刹那,他下意识抬起头。

他走在长街,长街一片漆黑。

他望向黑暗中。

可他感觉黑暗中有一道声音,随即他就听见了脚步声。

一个融入黑暗的人走出了黑暗,走到了陆小凤面前。

孙青霞。

孙青霞居然没有走。

孙青霞似乎在等他。

陆小凤望着孙青霞,孙青霞却已开口。

孙青霞一定就开口:“柳随风呢?”

他没有参与刚才的事情,他离开了,因此不知晓刚才发生了什么。

陆小凤知道,也说出。

“谈应手、莫意闲被杀以后,甄素善来了,而靳冰云、柳随风决定随着甄素善前往魔师宫。”

孙青霞不意外,至少陆小凤完全瞧不出意外。

“你不惊讶?”

陆小凤很惊讶。

孙青霞冷冷道:“我不必惊讶,因为柳随风应当前往魔师宫。”

陆小凤心忽然跳的很快,他感觉自己仿佛接触到了一件极其机密的事情。

“为什么?”

孙青霞冷冷道:“你知不知道柳随风的师尊是谁?”

“是谁?”陆小凤当然不知道。

孙青霞冷冷问:“你可叱咤风云的唐老太太?”

陆小凤深吸了口气:“唐门之主唐老太太?”

“不错。”孙青霞又道:“那你可知晓唐老太太有个弟弟?”

陆小凤下意识冒出了一个名字:“唐老公公?”

“不错。”孙青霞冷冷道:“你既然知晓唐老公公,那应当明白为什么柳随风一定要前往魔师宫了。”

陆小凤明白了,可还是问:“柳随风是唐老公公的弟子?”

“除开唐老公公,世上又有几个人能教授出柳随风这样的高手。”孙青霞沉默了一下:“或许即便唐老公公也没有想到自己能教授出柳随风这样的传人。”

唐老太太是天下间最神秘的家族最可怕的势力唐门之主,那唐老公公呢?唐老公公又有怎样的传奇呢?

第三十章、唐门辛密

唐老公公自然是个人。

人分为了不起的人,平庸之人,而唐老公公自然算得上是了不起的人。

如若唐老公公没有遇上唐老太太,亦或者说唐老太太与唐老公公不是出生在同一个家族,亦或者说唐老太太和唐老公公意见一致,那么唐老公公如今在江湖上的名气,绝对不会逊色于唐老太太多少,不过若真是如此,那么世上或许便不会有柳随风这样惊才绝艳的人物了。

唐老公公是唐老太太的弟子,也是神秘家族唐门的掌舵人,至少当年唐老太爷在世的时候如此。

可唐老太爷去世以后,唐老公公和唐老太太为了唐门至高无上的权威产生了争执,进行了争夺。

唐老太太是个权力心极重的人,她绝不允许任何人分享她的权力,即便是她的亲弟弟也一样,何况唐老公公和唐老太太对于唐门未来的规划不一样,也正是如此唐老太太最终在权力争夺大获全胜以后,将唐老公公逐出了唐门,同时也驱除了一批与唐老太太意见不一的唐门高手。

也正是如此也导致于唐门弟子遍及天下,唐门高手也遍及天下。

唐老公公在权力争夺之中虽然落败,可唐老公公却不是个窝囊的人,他的本事虽然比不上唐老太太,可因为远离了权利争夺,反而使得他在武道之上有了更加惊人更加高深莫测的成就。

他脱离唐门以后便创立了各种各样奇门暗器以及各种各样的武学招式,他甚至设计出了不少克制唐门的招式。

年轻的时候,唐老公公甚至想过杀回唐门,与唐老太太在决雌雄,可唐门在唐老太太的带领之下蒸蒸日上,唐老公公也不忍心唐门在他手上支离破碎,因此对于这争夺唐门大权,唐老公公更加心灰意冷。

因此唐老公公将全部的时间精力都用在武功暗器的创造上。

渐渐他成为了天下间最赫赫有名的奇人异人了。

不管是宋国、隋国、吐蕃、突厥、还是战国七雄之地都知晓唐老公公的名头。

而唐老公公为了验证暗器武学上的效果,也四处挑战天下高手。

他苦心钻研二十年,终于在四十年前开始验证武学暗器,挑战天下高手,他从极远的秦国开始寻找高手,随后陆陆续续走过吐蕃、突厥、高丽等国,后来入宋,最后入隋。

这期间他挑战了不可数计有资格和他交锋的高手,这期间虽然有胜有败,可唐老公公的本事却也在这些交锋之中更加可怕,直到入了大隋以后碰上了魔门有史以来除开邪帝向雨田以外第一天才魔师庞班。

唐老公公与魔师庞班在不老峰交战。

两人激战了三天三夜,这期间唐老公公使用出了几乎所有的本事,而魔师庞班也几乎施展出了浑身解数,而最终结果便是唐老公公惨败而归,而且身上落下了一身极其严重的伤势,武学功体也几乎半废。

自此以后唐老公公便放弃了争雄之心,随后便开始寻找衣钵传承弟子。

唐老公公原本想要找唐门弟子为接班人。

虽然他被逐出唐门,可无论什么时候还是心向唐门。

可奈何缘分不够,而最终遇上了柳随风,随后便收下了柳随风细心传授一身武学造诣。

柳随风也算得上天赋异禀,学会了唐老公公的一身本事,而且居然还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甚至在唐老公公传授之中,创造出了不少极其高深的武学,令唐老公公极其惊叹。

最令唐老公公叹服的是柳随风有一颗大忍之心,能忍受得住名利诱惑,能忍受得住寂寞。

唐老公公甚至不知道什么是柳随风忍受不了的。

唐老公公认为如若柳随风想要成名,十三岁便足以成名于江湖了,那个时候柳随风的武学造诣已经更高了,可那个时候柳随风没有想过成名,心境之沉稳简直就是一个暮年老人,古井无波。

随后柳随风武学造诣大成以后,柳随风更如昔年的唐老公公一般游历天下,走遍了天下,在天下间历练,得到了不少名人前辈的赏识。

可柳随风仍旧籍籍无名。

在这期间柳随风以柳五公子之名协助权力帮成就了大宋第一大帮派的超级霸业,击溃了当时第一大帮派的天下社,可柳随风仍旧耐住了寂寞,还是没有扬名。

一直到如今,柳随风再一次入了大隋,成了如今江湖上人人皆知的柳随风。

世上没有任何人知晓柳随风的想法,没有人知晓柳随风到底想要做什么,可知晓柳随风的人都清楚柳随风必定是个风华绝代,惊艳绝伦的人物。

而知晓柳随风和唐老公公关系的人,必然很清楚一件事。

柳随风生性冷酷,甚至可以说天性薄凉,可对于唐老公公却视之如亲人,因此柳随风曾发誓为唐老公公寻魔师庞班一战,而且也必定一战。

如今唐老公公已经回归了唐门,江湖上不少人都知晓唐老公公手下了一个天才弟子,唐老公公对这个天才弟子也非常满意,可迄今为止却极少有人知晓这人是谁。

孙青霞能知晓这件事全是因为唐方。

唐方是唐老太太最得意的传人,也是唯一的传人。

而唐老公公也一向非常喜欢唐老太太这个丫头。

孙青霞和唐方交情不浅,曾听唐方提起过此生最想击败的对手便是柳随风。

但那个时候孙青霞还不知晓柳随风便是那个时候已经名满天下,黑白正邪乃至于京师势力都畏惧忌惮的柳五公子。

此时此刻孙青霞道出了真相。

陆小凤震撼住了,也明白了。

陆小凤一直不明白柳随风为什么要前往魔师宫,但现如今陆小凤明白了,柳随风的确有理由前往魔师宫。

除此之外陆小凤也终于清楚了江湖上无数人好奇但不知晓的柳随风师承,但如今陆小凤也知晓了。

也正是因为知晓了,陆小凤更震撼了。

唐门擅长暗器、机关、毒药。

柳随风是唐老公公嫡传弟子也是唯一弟子,可迄今为止柳随风还从未施展过这些方面的本事,那是不是如今的柳随风一直在隐藏实力呢?

而柳随风的势力到底有多么深不可测呢?

陆小凤苦笑,他发现对柳随风了解越深,便感觉柳随风这个人更可怕。

孙青霞望着陆小凤,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柳随风其实便是权力帮第三巨头柳五公子。

这句话孙青霞终究还是没有说。

第三十一章、无形罗网

陆小凤冷、静。

很快便冷静下来。

思绪也整理了下来。

随即陆小凤望向了孙青霞:“昔年唐老公公在不老峰一战,败给了庞斑,而柳随风是唐老公公弟子,必然要找上庞斑,但现如今的柳随风有能力击败庞斑吗?”

“没有。”孙青霞不假思索:“庞斑一身武学造诣,即便世上第一强人天下第一狂人燕狂徒来了也未必击败得了,即便是帝王谷主人萧王孙横空出世也未必拿得下,即便是绝代天骄人中之龙海天孤燕再现尘寰,也未必能制服得了,更何况区区一个柳随风?”

陆小凤道:“为什么,你没有见识过柳随风的武功。”

孙青霞冷冷道:“可我知道庞斑,更层拜见过唐老公公,因此我清楚,唐老公公自己也曾言庞斑是当今世上绝无仅有的天才奇才,世上几乎没有人可以比得上他。”

“可柳随风还是入了魔师宫。”

孙青霞沉声道:“这也是我最不明白的地方,按照道理来说,柳随风实在不应当入了魔师宫,可柳随风偏偏还是入了魔师宫,可有一点可以肯定,柳随风绝不是那种白白送死的人,而我这次回来便是劝你。”

“劝我?”

孙青霞道:“不管如何你总算是帮过我,因此我必须劝说你不要卷入这件事情中去,这件事情既然有了柳随风介入,那么事情绝非是简单的事情,这其中必然已经蕴含了柳随风的设计布局,而柳随风一旦定下了设计布局,即便是天王老子也没有法子保证能平安脱身。”

陆小凤和孙青霞相处时间不长,可也知晓孙青霞是个极冷极傲极其自负的人,可陆小凤居然对柳随风如此高的评价,陆小凤实在很惊讶。

他听得出孙青霞对柳随风不但是凝重,而且是忌惮,甚至还有一种淡淡的畏惧。

这个柳随风到底是什么人,居然令胆大妄为,肆无忌惮的朝天剑孙青霞如此忌惮?

陆小凤自然不清楚,可若陆小凤明白柳随风真正的身份,那就不能不明白了。

当年天下社可以算得上如日方中,江湖上下没有任何人能击败他们。

天下社两位会主【横扫天狼】姜任庭、【威震神州】姜端平两兄弟武学造诣深不可测,更掌控号称天下第一奇书的忘情天书,傲视群雄,无与伦比。

他们以及天下社被誉为世上无人可击败,无人可挫败的第一帮派。

可柳随风横空出世,协助权力帮主李沉舟,运筹帷幄之中,最终使得天下社全军覆没。

而后在对峙萧秋水的神州结义联盟,更是令神州结义兄弟死的死,伤的伤,降的降,令萧秋水如丧家之犬,无处藏身。

又如柳随风对峙朱大天王,更曾一度打击了朱大天王的联盟,极少了不少可怕顶尖的高手。

而后对阵天欲宫第一军师决胜千里艾千略,更是接二连三击溃了天欲宫的围杀,使得权力帮在天下帮派之中杀出重围,成为公认的天下第一帮派。

这期间柳五公子的名头也响彻天下,而最可怕的便是这些战役,柳随风几乎都只是展现谋略,而极少展现成过人的武功,甚至根本没有几个人见过柳随风真容。

可即便如此,柳随风却也已经令天下豪杰苦不堪言,想要杀柳随风而后快。

如若陆小凤知晓了这些事情,便不会诧异孙青霞对于柳随风如此高的评价了。

孙青霞说完了以后便离开了,这一次他是真正要走了。

其实孙青霞也很好奇柳随风到底进行什么样的谋划,施行什么样的阴谋。

昔年他曾前往京师汴梁,遇上过京师第一帮派金风细雨楼楼主苏梦枕,而苏梦枕便对柳随风颇为推崇,研究过柳随风不少纵横江湖的杀计。

苏梦枕曾和当时化名公孙侄的孙青霞说过:柳五公子是不可一世的奇才,李沉舟若要进军京师汴梁,那么金风细雨楼、六分半堂以及迷天盟势必要和柳随风对上,而他对阵柳随风却一点把握也没有。

要知晓苏梦枕以弱冠之年执掌金风细雨楼,金风细雨楼在苏梦枕的执掌之下,居然压过了六分半堂总堂主雷损,成为了京师第一大帮派。

苏梦枕可以算得上天纵奇才,江湖上下无论什么人提起来都赞不绝口,可居然对于柳随风也有如此高的评价。

孙青霞实在很想亲眼见识柳随风的本事。

以前他听说过柳随风,可也仅仅只是听闻柳随风在江湖上叱咤风云的事迹,可并未亲眼瞧见。

这次是个机会,可孙青霞却不能不走。

相比起这件事情来说,孙摇红在何处是他更在乎的。

因此他必须离开。

人生在世必定会有一些遗憾,如今这也只不过是一个不可避免的遗憾而已。

孙青霞连夜离开,他要前往那个地方见孙摇红,他要知晓一言堂覆灭的全部真相。

陆小凤依靠着墙壁,望着前方的黑暗。

他的眼前不仅仅是黑暗,他甚至感觉前方道路也是黑暗。

这一刻陆小凤也迟疑了,到底要不要继续追踪下去,或许若继续探索下去,那便步入了柳随风的陷阱,还是就此放弃,脱身离去呢?

陆小凤迟疑不定。

而此刻甄素善很烦恼。

一想起柳随风,甄素善就说不出的烦恼。

她从未想过有人居然可以令他如此烦恼。

能令她烦恼的人,她的做法向来不是杀了便是征服了。

可如今面对柳随风,她忽然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

她非常不喜欢这种感觉,但此时此刻,她没有法子改变这种局面。

她有一种感觉,现如今的局面虽然全部在她的掌控之中,可事实上似乎已经完全落入了柳随风的掌控之中了。

柳随风准备干什么,到底有什么图谋呢?

想到这里,甄素善就很烦恼,非常的烦恼,而且还是一种没有任何法子的烦恼。

甄素善想发泄,而且已经发泄。

甄素善发泄的方式而一般人不一样。

她的发泄便是研究柳随风。

她将所有的经历,通过所有的渠道手段研究柳随风这个人。

她要将柳随风研究通透。

因此她做出了一件以前绝对不会去做的事情。

她写下了两封信,以最快的方式交到了两个人的手上。

第三十二章、鹰飞

鹰飞不是个外号,而是一个人的名字。

他的名字就叫鹰飞。

或许是因为他父亲在他一出生的时候,便对于他给予了希望,希望他能如雄鹰一般高飞于苍穹之上,因此起名为鹰飞。

或许是因为他本身就是个有雄心庄主且才华横溢不甘寂寞的人,因此为自己改名为鹰飞。

可不管如何他便是鹰飞。

他是个迄今为止在江湖上没有什么名气,但却是一个无论什么人瞧见以后,都不能不承认未来必然是非常有名气的人。

因为他是鹰飞。

仅此而已,便已经足够了。

鹰飞这一生之中杀人无数,朋友却极少,但有两个人却算得上是他真正的朋友,他最好的朋友知己便是方夜羽。

原因无他,若没有方夜羽或许便不会有现如今的鹰飞,若没有方夜羽,他便不可能见到正邪黑白两道都为之仰视的魔师庞班,自然不会得到魔师庞班的认可,传授了一些武功绝技,而他便在这些绝学教诲之中,领悟了一套属于自身的武功。

他可以算得上是庞斑的弟子,但他绝不承认自己是庞斑的弟子,他很敬重庞斑,但他要击败庞斑。

庞斑也很清楚,因此更欣赏鹰飞了。

除开方夜羽意外,鹰飞还有一个朋友。

他和这个朋友一连交锋了五次。

五次都没有分出胜负,但险些分出了生死。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击杀了突厥武尊毕玄大弟子颜回风,而成为名震突厥的突厥第一青年高手跋锋寒。

鹰飞原本以为这一生除开方夜羽以外,不可能再有其他朋友了,因为他对自己非常了解,他很清楚自己是个冷酷无情且非常自私的人,他这样的人是不可能有太多的朋友的。

可机缘巧合之下认识了跋锋寒,他和跋锋寒不打不相识,成为了朋友。

鹰飞已经离开了魔师宫。

他离开魔师宫的原因是要击败魔师庞班。

但鹰飞很清楚如今他击败不了庞斑,因此他只有挑战其他江湖上的高手。

他要以战养战,将自身提升到一个最巅峰境界,而后回到魔师宫,用他那自创的双钩绝技,击败庞斑。

这段时日,他入了突厥,极少了不少成名高手,甚至还和魔门的魔帅赵德言交手了。

他虽然没有胜,但也没有败。

他一路东行,入了中土。

中土武林被誉为最不可测之地,也誉为天下英雄高手不可不入,不可不争之地,不如大隋大宋,便无法自称英雄。

鹰飞入中土,他要横扫天下高手,成就昔年魔师庞班的威风,而后回归魔师宫挑战庞斑。

鹰飞一共进行了不过七战。

七次决战的都是江湖上第一流且极其有名的高手,七战全胜。

而他在这个时候遇上了他的朋友——跋锋寒。

跋锋寒落败在柳随风手上的消息,鹰飞也已经在江湖上听到了。

迄今为止长安一战,跋锋寒、玉箫道人以及铁戟温侯吕凤先等都成为柳随风一战成名的陪衬。

鹰飞一直都不太相信跋锋寒居然败给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柳随风,如今再一次瞧见跋锋寒,鹰飞终于不能不相信跋锋寒败给了柳随风,这是跋锋寒亲口所言,绝对没有任何的虚假。

可跋锋寒如何败给柳随风的呢?

鹰飞还没有来得及听说。

因为鹰飞遇上跋锋寒的时候,跋锋寒正在和人交手。

跋锋寒交锋的对象也是一个高手,这个人在江湖上成名不过三年,但已经是公认的一流刀客了。

跋锋寒的武器是刀与剑。

刀剑上的造诣都很高明,可面对那个刀客,跋锋寒一时之间还拿不下。

对手只是用一口刀。

只不过这口刀在这个人施展开来,简直不是一口刀,而是一个人。

跋锋寒和这个人交锋的时候,感觉仿佛是在和两个人交锋。

这是一种很奇妙但非常真实的感觉。

刀客施展出来的是一种妙至毫巅,但也险至毫巅的刀法。

每一刀的挥出,都给人感觉一种如生死之间走过。

或许这一刀是生,下一刀便是死。

跋锋寒左手刀,右手剑。

刀剑同时施展,一时之间居然还拿不下这个人。

鹰飞肃穆而立,冷眼旁观。

他看上去没有任何出手的意思,可他立在那里对于刀客来说本就是一种莫大的威胁,刀客也感觉到了这可怕的威胁。

刀客忽然在急攻之时,蓦然而退,反手挥出一记刀光,飞纵而退。

跋锋寒也没有追击,而是微笑望着鹰飞。

鹰飞冷冷望着跋锋寒,冷冷道:“你不去杀了他?”

跋锋寒拍了拍鹰飞的肩膀,无视鹰飞的冷酷:“杀他的机会不是没有,但和你喝酒的机会却并不多。”

鹰飞嘴角也勾起了一抹笑意。

鹰飞声音还是很生硬,很冷淡:“我本以为入中原便能听见你横扫天下的消息,可不想你却遭遇了一次惨败。”

跋锋寒眉头皱了皱,挑了挑,随即笑了笑:“看来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啊!不错我的确败了。”

鹰飞冷冷道:“为什么不赢回来?”

跋锋寒叹道:“一直以来我都没有把握,但如今我已经有了至少六成的把握了,因此我要找上他。”

跋锋寒玩味一笑:“因此我才碰上你。”

鹰飞不明白,皱眉道:“碰上我,这是什么意思?”

跋锋寒望着鹰飞,深吸了口气道:“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鹰飞当然不知道。

跋锋寒也知道鹰飞不知道,继续说道:“不久前我曾去了一个地方,一个你一定很想去的地方。”

鹰飞皱眉,他不喜欢卖关子。

“你去了什么地方?”

“怒蛟帮。”

鹰飞眼中射出了寒光,全身上下都露出了可怕的杀气。

“你去怒蛟帮见上官鹰?”

跋锋寒笑了笑:“怒蛟帮青年一代第一高手便是刚才与我交锋的戚长征,我即便要见也不是见上官鹰,而是戚长征,只不过我去怒蛟帮却不是要见戚长征或者上官鹰,我要见的便是你一直想见,但却没有见过的人。”

鹰飞缓缓吐出了一个名字:“覆雨剑浪翻云。”

这的确是个鹰飞一直想见,但还没有机会一见的人。

覆雨剑浪翻云不过四十出头,可已经是个传奇,一个江湖上任何人都不能不承认的传奇人物。

他也是少数几个被庞斑当做可以一战对手的人,也是庞斑迄今为止最希望决战的对手。

鹰飞自然想见浪翻云,但一直没有机会。

“你为什么要见浪翻云?”

跋锋寒笑了笑:“自然不是挑战浪翻云,以我现在的本事还没有把握击败浪翻云,我这次见浪翻云全部都是因为一个人。”

“柳随风?”鹰飞脑海冒出了这个名字。

跋锋寒点头:“不错,就是柳随风,除开他以外,这个世上又有什么人能指挥得动我跋锋寒呢?”

“为什么?”

跋锋寒一字一句缓缓道:“柳随风邀请浪翻云前往魔师宫做客。”

一席话简直如闷雷炸在鹰飞的脑门上,鹰飞顿时愣住,呆滞住了,什么话也都说不出来了。

甄素善写了两封信,一封信便是是送到了鹰飞的手中。

跋锋寒、鹰飞相见不久,鹰飞收到了信,便也回了信。

第三十三章、图穷匕见

甄素善发了两封信。

一封信发给了鹰飞,可最先给甄素善回信的人不是鹰飞,而是方夜羽。

方夜羽回信的方式不是用笔写下信件内容,而是出现在了甄素善面前。

甄素善、靳冰云、柳随风一天也没有耽搁。

甄素善虽然迄今为止还是没有弄清楚柳随风的意图,但一直防备柳随风,而防备柳随风的最好方式便是抓紧前往魔师宫。

甄素善相信这个世上绝对没有任何人可以在魔师宫作乱,柳随风也不例外。

这一路上都非常平静,并没有出现什么意外。

直到抵达了风雷镇。

这个时候柳随风、甄素善、靳冰云已经行走了六天了,此时此刻距离魔师宫也已经不过三天左右的路程了。

而甄素善一入风雷镇便瞧见了方夜羽。

准确来说甄素善入了风雷镇,并没有瞧见方夜羽,而是先瞧见了一口枪。

长枪如龙,银龙自城楼上俯冲而下。

甄素善瞧见这口俯冲而下,气势威猛霸道的唱腔,甄素善根本没有任何闪避,她也根本不用闪避,因为这一枪的对象根本不是他,而是柳随风。

靳冰云骑着马,与柳随风并肩而行。

靳冰云皱了皱眉,一只手按住了剑。

她的剑白如雪,晶莹剔透,简直就是一口冰雪而成的剑。

她要拔剑。

可剑没有拔出鞘。

她的手背多了一只手,大手。

柳随风左手按在了靳冰云手臂,对着靳冰云摇头。

而这一刹那间,长枪已袭杀而至。

柳随风没有时间拔刀,可刀冲出了刀鞘。

刀一出鞘,便发出了刀光。

刀光一闪,天地都是灿灿刀光。

刀光一闪而逝,而枪芒也在这一闪而逝之间没有了。

刀光不见,刀已回鞘。

枪芒不见,可长枪依旧在,在一个人的手中。

柳随风面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

一个英伟不凡的青年人。

青年人提着长枪,笔直而立,全身上下流露出一种烈焰朝阳般的蓬勃气势,一双眼睛如闪电一般的望着柳随风。

柳随风笔直坐在马背上,盯着这个提着长枪的青年,嘴角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很好,你也来了。”

“你知道我是谁?”

青年人死死盯着柳随风。

柳随风青年人的对话有些奇怪。

柳随风的话语似乎认识这个青年,而青年似乎根本不认识柳随风,至少和柳随风的关系并不熟悉。

可接下来两人的关系便很清明了。

柳随风冷冷道:“我不需要知道你是谁,我只需要知道你手中的枪便可以了。”

青年人不说话,死死握住长枪。

这口枪很长,枪尖有枪樱,红色的枪樱。

这口枪看上去和江湖上其他各种各样的枪没有什么不同,可至少有一点不同,那便是枪尖。

枪尖上刻下了一个字:厉。

江湖上下姓厉的人虽然不多,可也不少。

可会在枪上刻下这个字的人却并不多,而能被刻下这个字的枪也只有一口,

虽然这只不过是一个字,可这个字却流露出了主人的气魄:睥睨天下,不屑苍生。

刻下这个字的人很傲气很冷冽很自负。

柳随风盯着青年人一字一句道:“这不是丈二红枪,但你毕竟是哪个人的弟子,因此我知道你。”

那个人,这一刻甄素善也明白了过来。

她也望见了那口枪,脑海浮现了一个人。

——邪灵厉若海。

邪灵厉若海是黑榜之上极其有名的高手。

厉若海的长枪便是丈二红枪。

江湖上认为能真正将枪法造诣修炼达成的高手一共也不过两人,而其中一人便是厉若海,虽然厉若海的名头相对于另一人来说逊色了不少,可厉若海的确是江湖上公认的绝世高手。

厉若海这一生调教门人不少,可弟子只有一位。

这人而且还判出了邪异门,成为了白道武林青年一代顶尖高手。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已经闯荡江湖不过两三年,便已经成名的风行烈。

这人便是风行烈。

风行烈提着枪,盯着柳随风:“你是什么目的,到底想干什么?”

柳随风笑了笑:“你既然会出现在这里,我想做什么你不是已经很清楚很明白了吗?又何必问我呢?,现在我只想问你一句:厉若海是否已经启程了?”

风行烈不说话,可柳随风已经笑了起来,他望向了城楼上。

“阁下难道不出来见一见倾国倾城的两位佳人吗?”

声音落下,甄素善便瞧见了方夜羽。

柳随风也第一次瞧见了方夜羽。

方夜羽一身蓝色长袍,看上去像是风度翩翩的世家子。

他看上去很潇洒,甚至有些瘦弱,一点也不像是江湖人。

如若他的肩膀上不是背负着四十年前就已经名满天下的一对短戟,那么大概没有任何人会将他当做江湖人。

而倘若有人能瞧出这两口短戟,那么就不能不对他刮目相看了。

这两口短戟正是昔年魔师庞斑纵横天下,甚至可以说横扫天下的神兵利器——三八戟,

如今这三八戟已经传到了他的弟子方夜羽手中。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庞斑的嫡传弟子方夜羽,或许也可以称得上是庞斑唯一的传人。

方夜羽如飞鸟一般的落在了甄素善面前。

甄素善瞧见方夜羽实在有些惊诧,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方夜羽指着柳随风,轻叹道:“这就要问一问柳先生了。”

甄素善不明白。

柳随风望着方夜羽却开口了:“三八戟,你就是魔师的弟子方夜羽。”

方夜羽点头:“阁下便是唐老公公的弟子柳随风?”

这是个秘密,一个极少有人知晓的秘密。

即便权力帮上下也没有几个人知晓这个秘密。

可如今这个秘密却被方夜羽轻而易举说出来了。

这个秘密说出来的一瞬间,至少有三个人愣住了。

其中一个便是甄素善,还有一个就是风行烈,而另一个便是靳冰云。

唐老公公虽然如今在江湖上没有什么名气了,但他们都是师承渊源的人,因此自然知晓这个名字。

他们都不可思议的盯着柳随风。

柳随风很心平气和,很从容。

柳随风轻轻叹了口气道:“多年那一战,家师至今难忘,我也毕生难忘,因此特意前往魔师宫拜见魔师。”

方夜羽笑了笑:“可你似乎并不是想一个人拜见师尊。”

“哦?”

方夜羽道:“据我所知,你至少已经请动了两个足以与家师一战的高手前往了魔师宫。”

柳随风不说话。

方夜羽指向风行烈:“其中一人便是邪异门门主厉若海,还有一人便是怒蛟帮首席剑客覆雨剑浪翻云,除此之外或许还有其他人,不知阁下可否指教。”

第三十四章、孤高绝世的庞斑

甄素善在惊诧中整理了此时此刻得到的全部讯息,也基本上已经明白了柳随风的用心。

她一开始就怀疑柳随风,她相信柳随风这种人不会老老实实前往魔师宫,如今她虽然不能明白柳随风的全部想法,但基本上也已经知晓了一些——邪灵厉若海、覆雨剑浪翻云。

柳随风请来了这两位不世高手前往魔师宫,这代表什么呢?柳随风又有什么大动作呢?

越思忖下去,甄素善发现柳随风愈来愈深不可测。

柳随风风轻云淡,脸上带着很和气很平和的笑容。

无论方夜羽也好,风行烈也罢抑或者甄素善、靳冰云,他们完全瞧不出柳随风有半点机密被泄露的慌张,似乎认为这一切暴露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柳随风望着方夜羽:“不是两个,而是三个,或许是四个。”

“请指教。”

柳随风一点也不客气:“我邀请的都是黑榜上的高手,覆雨剑浪翻云是黑榜第一高手,他也是迄今为止你们师尊认为为数不多可以和他一战的高手,除此之外邪异门门主厉若海也被你们师尊认可,而除此之外还有两个黑道巨擘,我相信你们应当不会陌生。”

方夜羽神色微变,沉吟道:“阁下所说的可是盗霸赤尊信以及毒手乾罗。”

“不错。”柳随风望着方夜羽,眼中闪过了一抹赞赏之色:“毒手乾罗是和魔师庞班同一个时代的高手,当年他才华横溢,武功盖世,当年你们师尊也是如日方中,当年傲气冲霄的毒手乾罗想要挑战魔师庞班,可最终在抵达魔师宫前以后,他迟疑了,这一迟疑便是近四十年的时光。”

方夜羽点头:“这件事我也曾听师尊提起过,当年乾罗算得上是师尊最为期待的高手,只可惜乾罗未至,如今四十年过去,师尊的武学造诣一日千里,而乾罗虽然有所精进,但绝对比不上我师尊。”

柳随风淡淡道:“他自然是及不上的,四十年前他因为思忖到倘若败给你师尊以后,往昔拥有的名气,荣耀、权力甚至性命都将顷刻之间化为乌有,因此乾罗才望魔师宫而退却了,他不敢与你师尊一战,因为他不敢败,而且也败不起。”

“但现在似乎不一样了?”

柳随风淡淡道:“如今当然不一样了,昔年怒蛟帮一战,毒手乾罗率领乾罗山城门人弟子乘着怒蛟帮人心分崩离析,老一辈与青年一代矛盾剧烈,袭杀怒蛟帮,倒也的确将怒蛟帮杀个片甲不留,以至于一向傲气且自负的戚长征这怒蛟帮青年第一高手也丧失了傲气,若非覆雨剑浪翻云横空出世,以一己之力改变了局面,击败了乾罗,那么世上或许没有怒蛟帮了。”

这是事实,也是一场足以影响长江以南黑道格局的大战。

这一战卷入了黑榜十大高手之中四大高手,分别是覆雨剑浪翻云、盗霸赤尊信、毒手乾罗以及左手刀封寒。

盗霸赤尊信、毒手乾罗、左手刀封寒这三位黑榜上赫赫有名的高手,全部都与覆雨剑浪翻云一战,而浪翻云皆战而胜之,自此以后黑榜第一高手的地位,便已经没有任何人可以撼动,也是自此以后长江以南黑道势力中三雄争霸的局面也便不存。

这是一次影响江湖格局的大决战,即便时隔数年,如今江湖上提起也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方夜羽自然知晓:“柳兄的意思是乾罗因为败给了覆雨剑浪翻云,因此他经历了平生以来第一次惨败,便已经不害怕失败,敢于一败。”

“不错。”柳随风淡淡道:“乾罗平生以来最想做但也最不敢做的事情便是与庞斑一战,如今他已经败给了覆雨剑浪翻云,也击破了多年存在心底的心魔,心境与修为都已经达到了一个更高深的境界,故而这一次邀请他必然不会拒绝。”

方夜羽也同意,但随即问道:“阁下能请得动乾罗,我并不意外,但阁下又如何能请得动盗霸赤尊信呢?阁下应当知道盗霸赤尊信与师尊之间的关系?”

柳随风淡淡道:“盗霸你严格算来,应当也算得上是魔门旁支,与你师尊庞斑一般,只不过他们分属于的门派属于两支对立且厮杀的门派,因此赤尊信和旁瓣一直以来都势同水火,从他们出道至今,争斗一直没有断绝过,甚至有一段时间赤尊信最想杀的人便是庞斑,你的师尊也是如此。”

“既然阁下知晓这其中详情,那么你又如何能说服赤尊信前往魔师宫呢?”

柳随风笑了笑:‘这其实是个非常简单的问题,当年我师尊唐老公公和旁瓣在不老峰一战,虽然折戟沉沙,惨败而回,但师尊却也不能不承认,甚至不能不称赞庞斑不愧魔师之名,当年那一战师尊虽然惨败而回,但他认为庞斑的确是胜得堂堂正正,而他也的确败得光明正大,没有任何怨言。’

柳随风负手而立,扫过在场每个人,淡淡道:“江湖上人人都知晓庞斑是江湖上武学造诣已经达到登峰造极的天才,也知晓庞斑是魔门最核心的人物,可也正是如此,却也忘记了庞斑虽然是魔门中人,虽然行事肆无忌惮,几乎令整个江湖都天下大乱,血流成河,堆尸如山,可庞斑却绝对算得上一个顶天立地的英雄好汉,从他出道至今,从来没有以多胜少,阴谋暗算过他人,反而常常被人以众欺寡,他常常以寡敌众。”

“这一点我这样的晚辈都心知肚明,何况盗霸赤尊信呢?”柳随风望着方夜羽:“你认为赤尊信单刀赴会,入了魔师宫,阁下师尊会集合魔师宫上下所有人之力留下庞斑吗?”

方夜羽沉默不语。

柳随风淡淡道:“倘若庞斑真是如此认为,那也不可能得到江湖上下黑白正邪两道的认可与尊崇了,倘若庞斑真是如此性情,那也不可能达到现如今这等傲视群雄的绝世武学了。”

柳随风补充道:“因为他是庞斑,因此赤尊信绝不担心这方面的事情,更何况赤尊信也已经打算了解两个门派之间的恩怨了,因此他前往魔师宫,自然也不可避免。”

此际甄素善也好、方夜羽也罢,他们的情绪都说不出的复杂。

他们忽然发现了一件值得高兴,但也值得恐惧的事情。

他们忽然发现柳随风对师尊的了解远比世上大部分人都要多。

而且最令他们不能不凝重,也不能不佩服的是柳随风从始至终对于庞斑的评价都极其公正,而不带任何的偏见与歧视。

他们甚至感觉柳随风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只不过是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说出对庞斑的印象,而并非是一个仇人的角度。

想到这里,甄素善也好,方夜羽也罢,都情不自禁生出了一阵阵寒意。

而这个时候柳随风又深深叹了口气。

柳随风望着方夜羽,也看着甄素善,沉声道:“或许你的师尊如今已经在等候我们了。”

</br>

</br>

第三十五章、布局

方夜羽、甄素善、靳冰云以及风行烈四人都心头一震。

方夜羽深吸了口气,凝视柳随风:“柳兄这番话的意思是?”

柳随风说的很直接:“我已经请人将一封信送往魔师宫了,其实不用请也一样,他必定已经知晓了,毕竟他是庞斑啊。”

世上没有几个人敢踏足魔师宫。

不是因为踏足了魔师宫,便有去无回,而是因为世上没有几个人敢无缘无故闯进魔师宫,没有人愿意招惹魔师宫的人,更没有人愿意面对人妖里赤媚以及魔师庞班这一众顶尖高手。

可有些事情即便是不愿意,但有些人还是会去做。

在他们眼中有些事情甚至比他们的生命还要更重要,而柳随风便寻到了一个这样奇怪的江湖人。

柳随风一直认为中原一点红实在不适合在江湖上行走。

他甚至认为中原一点红已经不适合成为一名杀手了,可中原一点红却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杀手,也是江湖上极其有信用的人。

这个人宁愿用性命来偿还他人的人情,而不愿意欠人一丁点东西。

中原一点红并不欠柳随风东西。

自凤城一战以后,柳随风、中原一点红就两不相欠了。

但柳随风却遇上了中原一点红,正好在遇上了靳冰云这件事情以后遇上了中原一点红。

柳随风有个计划,这是个关于魔师宫的计划,因此他请中原一点红出手。

中原一点红出手便是杀人,因为中原一点红是杀手。

可柳随风这次请中原一点红出手却是送信。

送信的地点便是魔师宫,送信给的人便是庞斑。

这是非常刺激非常危险的人物,柳随风给了中原一点红五万两银子。

中原一点红的身家绝不对不止五万两银子,中原一点红如今杀人金额已经达到了十万两,而这次任务的危险不逊色于杀人。

可中原一点红只是迟疑了一下,便答应了下来。

中原一点红不知道柳随风有什么目的,他便前往了魔师宫,快马加鞭将他的话带到。

除非中原一点红死,柳随风相信中原一点红一定会将自己的话带到的。

这一点柳随风完全相信。

这一路上中原一点红并未遇上任何阻拦,来到了魔师宫。

接待中原一点红的是魔师宫的左右两大护法,也是魔师宫的长老,他们是花解语以及柳摇枝。

中原一点红讲述了此行的目的,花解语、柳摇枝听了也不惊讶,静静等中原一点红说完,而后便请中原一点红离开了魔师宫,而花解语、柳摇枝便将话带给了魔师庞班。

那个时候庞斑和里赤媚盘膝而坐在一间练功的石室中。

得知这个消息的里赤媚皱了皱眉,那张阴柔且俊美的面孔闪过了一抹阴冷戾气。

而庞斑则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睛原本一直是紧闭着的,突然睁开眼睛,柳摇枝、花解语以及里赤媚便感觉屋中忽然生出了一种非凡的光彩,但一刹那间这种感觉就不见了。

他们再一次瞧见庞斑的时候,发现庞斑眼神虽然深邃浩瀚,但已经没有刚才那种摄人心魄的神秘气势了。

庞斑露出了非常满意的笑容,微笑望着里赤媚,轻声叹道:“他果然还是出手了,只不过比起我意料之中还要早上一些。”

里赤媚跟在庞斑身侧多年,昔年便随着庞斑南征北战,击败了不可数计的强敌,他本身也是个最顶尖的高手。

对于庞斑的许多事情,他知晓的比任何人都清楚。

因此里赤媚对于庞斑这句话并不奇怪。

里赤媚阴柔俊美的面庞上露出了一抹玩味笑意:“我一直都看不透这个柳随风,他行走江湖到底是为了什么?”

庞斑轻轻一笑:“这也是我非常好奇的,他先故意隐藏名字,以柳五公子这个名字与李沉舟等其余六人结义,组成了权力七雄,而后协助李沉舟成就了大宋第一大帮派权力帮的霸业,而后几次谋划更令大宋武林风云变幻,成就了屹立不倒的地位,就这方面而来,当时三十岁以下的江湖俊杰之中,几乎没有什么人能及得上他,然而他却并不显示自己的名头,而后居然有以柳随风的身份,在大隋武林扬名立万,他实在是个难以读懂的人物。”

里赤媚淡淡一笑:“可不管如何他毕竟是唐老公公最得意的弟子,因此他还是来找你了。”

庞斑点头:“近些年来江湖上诞生了不少风华绝代的人物,且不说其他地方的武林,便是我们大隋这座江湖便有陆小凤、楚留香、西门吹雪、叶孤城、谢晓峰等天之骄子,而大宋武林也是人才济济,我一直想见识一下他们是否名副其实,如今终于有机会一见了,我倒想看一看这个柳随风到底为我准备了怎样的礼物,又是怎样的惊喜。”

里赤媚也露出了神往的神色。

这种事情若是放在别人的身上,自然是一种挑战,一种威胁,可倘若这种事情出现在魔师庞班的身上,里赤媚指挥感觉这是一件颇为有趣的事情。

里赤媚相信这个世上绝对没有任何人能击败庞斑、

这几乎已经成为里赤媚最深刻的信念。

里赤媚甚至于相信即便是魔门第一人邪帝向雨田来了,也未必能击败庞斑。

可里赤媚也知晓庞斑这一生还是有一个最大的破绽,迄今为止也没有法子改变或者改善的破绽。

倘若柳随风利用这个破绽对付庞斑呢?

里赤媚面色微变,可随即变笑了起来。

即便庞斑身怀破绽,那又如何,又岂是区区一个柳随风能对付得了的呢?

而庞斑呢?

庞斑的想法和里赤媚是截然不同的。

庞斑已经快有三十个年头没有在江湖上行走过了。

他不行走江湖不是因为不敢行走江湖,也不是因为与言静庵的约定,事实上十年前,他与言静庵的二十年之约便已经过去了。

他不行走江湖的最大原因便是迄今为止江湖上还没有出现一个令他真正想要交锋的对手。

虽然武林之中诞生了的确不少风华绝代的高手。

甚至于庞斑也不能不承认,其中某些人的惊才绝艳甚至已经超越了当年出道时候的他了。

可这些人也只是未来有资格和他一战而已,而能令他认为值得一战,且令他想要一战的,迄今为止却还是没有几个。

覆雨剑浪翻云算得上一个,可也仅此而已。

因此他一直没有离开魔师宫,但他一直关注着江湖,也留心着昔日的对手。

当年他和唐老公公在不老峰三天三夜之战,他虽然击败了唐老公公,可庞斑对于唐老公公也是很佩服的,那几乎算得上他平生以来战斗得最为辛苦的一战。

如今唐老公公最得意的弟子横空出世,并且前来魔师宫。

庞斑没有大意,而是欣喜,但欣喜之余还有重视。

他不认为柳随风只是个傲气有余,谋略不足的青年。

如若唐老公公的弟子只是这样的人,那可真不配是唐老公公的弟子。

现在他便要冷眼旁观,瞧一瞧柳随风到底布下了什么棋局,不管是什么局,他都可冷眼视之。

</br>

</br>

第三十六章、智者的推断

世上无论什么事情,只要能够寻到了一个因,那寻到结果就不太困难。

柳随风的一系列行为看上去不但非常古怪,而且非常疯狂,甚至于令人感觉柳随风做出的这些事情根本就不是人应该做出的事情,倘若能清楚柳随风行事的原因,那么目的就并不难得知了。

方夜羽、甄素善都是聪明绝顶的人,他们往往可以通过一件事而可以联想到许多事情,做出非常正确的判断。

当方夜羽、甄素善相遇以后,再加上鹰飞传来的消息以及各方面的情报,他们对于柳随风的行为终于做出了判断。

以下便是甄素善综合了各方面的讯息与方夜羽进行的交谈与判断。

甄素善道:“一直以来我们都以为柳随风根本不知晓靳冰云的身份,而机缘巧合之下从谈应手的手上带走了靳冰云,而事实上极有可能便是柳随风知晓了靳冰云的身份以后,便开始进行了布局设计,因此带走了靳冰云,使得我们的视线最终落在了他的身上。”

方夜羽提出的疑问:“因此你认为柳随风劫走靳冰云之前便已经知晓了靳冰云是慈航静斋长老言静庵弟子以及靳冰云与师尊之间关系,因此才进行的一步又一步的行动。”

甄素善点头:“纵观柳随风这些时日的行动,不出意外,基本上应当如此,否则便没有法子解释柳随风机缘巧合之下劫走靳冰云以后做出的那一系列事情。”

方夜羽没有反驳,只是说:“你可以继续说下去。”

甄素善继续说下去:“靳冰云被柳随风劫持以后,我们的关注点自然也就落在了柳随风的身上,为了找回靳冰云,我们自然会出动人手,而这段时间柳随风便开始暗中联系了覆雨剑浪翻云、乾罗山城的乾罗以及盗霸赤尊信还有邪异门的厉若海,请他们一同上魔师宫。”

“柳随风这样做的理由是什么?”

甄素善说:“第一,昔年唐老公公不但败给了魔师,而且几乎重创,那一战以后,唐老公公便没有了往昔的风采,而柳随风是唐老公公的弟子,这笔仇柳随风自然记得,不能不报。”

方夜羽也认可。

甄素善又道:“魔师庞斑是江湖上公认的高手,也是白道武林最想击败杀死的对象,倘若柳随风杀了魔师,那么柳随风必然成为了名满天下的大人物,成为了江湖上下所有人崇拜的对象。”

关于这点方夜羽不同意。

方夜羽道:“我不认为以柳随风现如今的本事可以对付师尊,倘若柳随风现如今的本事可以对付师尊,那么也就不必请覆雨剑浪翻云、邪灵厉若海、盗霸赤尊信以及毒手乾罗来到魔师宫了,何况即便这些人杀了师尊,那名头也不应当在柳随风身上,因此这一方面的推断并不合理。”

甄素善也不生气,盯着方夜羽道:“那么在你看来,又是如何?”

方夜羽道:“你的推断基本上没有错,只不过柳随风行走江湖的作风一向是亦正亦邪,非正非邪,何况柳随风自长安一战以后,他便和上官金虹扯上了千丝万缕的关系,更不必讨好白道武林,更何况柳随风原本就是权力帮第三巨头柳五公子,他本就是已经名满天下的大人物,既然如此他又何必成名呢?他已经成名了,至少在大宋武林,根本寻不出几个人的名气比他还要大。”

方夜羽道:“因此在我看来柳随风策划这一些的目的,的确是为了对付师尊,但原因或许也仅仅是因为了报其师尊昔年败给我师尊之仇而已。”

甄素善玩味一笑:“你认为这件事情如此简单?”

方夜羽摇头:“自然不是如此简单,当年唐老公公和师尊一战,师尊也曾提起过,那是非常公平的江湖对决,而柳随风既然是唐老公公的弟子,那么应当比任何人都清楚这其中的事情,可既然柳随风清楚了这其中的事情,那为什么柳随风又假借他人之手对付师尊呢?这不符合唐老公公一贯性情,唐老公公若知晓他的传人如此报仇,必定也不会高兴。”

“可柳随风偏偏就做出了这种事情。”

“因此这也是我百事不得其解的地方。”方夜羽皱眉道:“毒手乾罗、盗霸赤尊信、邪灵厉若海以及覆雨剑浪翻云,他们都是黑榜上第一等的高手,也是江湖上顶尖高手,他们也的确有资格杀了我师尊,可这样做对于柳随风来说又有什么意义呢?在我看来似乎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可柳随风为什么做出这样没有任何意义的事情呢?”甄素善提出了疑问。

方夜羽苦笑摇了摇头:“并不清楚,但或许我们可以从结果推断出过程,倘若如此即便击杀了师尊,那么也不算为唐老公公一雪前耻了,那么我们是不是又可以从反方面推断,柳随风弄出如此大的阵仗,其实并非为了除掉师尊呢?而是怀揣着其他的原因与目的呢?”

甄素善心头一震,仿佛有一道闪电在脑海闪过。

甄素善沉默了半晌。脑海中已经闪过了万千思绪,皱眉道:“可如此一来,柳随风的目的到底是为什么呢?他又为什么促成了黑榜高手围杀魔师宫的局面呢?”

“这正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方夜羽道:“可有一点可以肯定,如此即便杀了师尊,对于柳随风来说也不算是为他的师尊报仇了,因此柳随风的目的极有可能并非杀掉师尊,而是怀揣有其他的目的,一个我们至今为止难以想明白的目的。”

甄素善莞尔一笑,望着方夜羽眉头紧锁:“看来他令你感觉头疼了。”

方夜羽笑了笑,放松了下来:“不管如何他毕竟是名满天下正邪黑白两道都忌惮畏惧的柳五公子啊,如若他不是如此令人头疼,那大概也就不算是柳五公子了,但可以预料得出此次魔师宫必然非常热闹,必然非常有趣。”

这当然是必然的事情。

黑榜十大高手中最强的四位都齐聚于魔师宫,这种局面如何能不有趣呢?

可有趣是有趣,但苦恼是苦恼。

柳随风的目的仍旧令人难以揣度。

没有人可以揣度得出。

</br>

</br>

第三十七章、一口刀的秘密

夜凉如水,可人心呢?人心是不是也凉如水呢?

靳冰云不知道,她推开了房间的大门,不是她的房间,而是柳随风的房间。

她推开房间便瞧见了一口刀。

柳随风在灯下拭刀。

刀如明月般清澈明亮。

这口刀并不长,连同刀柄也不过三尺两寸而已。

柳随风用一块黑布擦拭着这口刀。

他擦拭的很小心,很仔细,似乎深怕一用力气便会令这口刀破碎。

除此之外靳冰云还发现了很奇怪的一件事。

柳随风擦拭这口刀的时候,眼中会流露出一种非常复杂的情绪,这种情绪很奇怪,靳冰云以前从未从柳随风眼中瞧见过。

靳冰云也忍不住仔细望着这口刀。

在她看来,这的确是一口好刀。

可这口刀除开好以外,实在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至少靳冰云瞧不出特别的地方。

慢慢靳冰云收回了视线,但没有立在,只是立在窗前,静静望着柳随风的身影。

她发现柳随风的身上流露出了一种说不出的惆怅与孤寂,此时此刻的柳随风给人感觉仿佛就是个被人遗弃的孩童一般。

这是一种很奇怪,但很真实的感觉。

刀柄到刀尖都已经擦拭了一遍,柳随风缓缓将刀收回了刀鞘。

此时柳随风身上的那种惆怅与孤寂才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淡淡的慵懒。

这一瞬间仿佛柳随风已经从一个人变成了另一个人,一个截然不同性情的人。

柳随风的面貌虽然没有变化,可气质发生了非常明显的变化。

靳冰云深吸了口气,望着抬起头凝视自己的柳随风,忽然道:“在我的记忆中你很少用刀,无论你是柳五公子时期还是柳随风时期,你都极少用刀。”

柳随风笑了笑,笑得很慵懒很随性,回答的很干脆:“十三岁以后,我几乎就不用刀了,我不喜欢用刀,我喜欢用剑,而且在此之后,我一直用剑,我在刀上面天赋虽然很好,但我在剑上面的天赋更佳。”

靳冰云盯着柳随风身前桌上的那口刀,道:“可如今你却用上了刀。”

“我也不想用刀,可这次我不能不用刀,而且也不能不用这口刀。”柳随风轻轻拍了拍刀柄,眼中又流露出了一种复杂的神色。

靳冰云也望着那口刀。

那口刀入了刀鞘以后,看上去只不过是一口寻常不过的刀。

这口刀看上去一点也不华丽,一点也不好看。

不过这口刀看上去却很古老,至少有十几年的岁月了。

靳冰云收回视线,落在柳随风身上:“为什么?”

柳随风握着刀鞘,将刀竖起放在木桌上,轻声叹道:“你可知晓昔年唐老公公除开暗器以外,还有一样功夫极其有名极其可怕?”

靳冰云一下子就明白了,而且忍不住多瞧了几眼这口刀。

“这难道是那口百战宝刀?”

柳随风点头笑了笑:“难得现在的江湖人还能记得这口刀,不说这口刀便是与他那件护身报价百战铁衣齐名的百战宝刀,江湖上不少人都知晓师尊他老人家暗器上的造诣可怕至极,甚至几乎算得上绝世无双,但不少人忘记了他在刀法上也几乎算得上独步天下,当年他与庞斑在不老峰一战,大部分时候施展出来的都是刀法,而不是施展暗器上的功夫,否则当年那一次败,他也不会那么凄惨。”

当年不老峰一战,的确是轰动天下,但那一战却没有人躬逢其会,亲眼目睹。

“因此你用这口刀是为了对付庞斑?”

柳随风没有正面回应这个问题:“师傅他老人家的一身本事,无论暗器功夫还是刀法上面的功夫我虽然不说全部学会,但至少也学会了个七七八八,和庞斑一战以后,师尊虽然惨败,以至于功体几乎都半废了,可师尊却在武道之上做出了突破,在刀法上面又有了更为深刻的体悟,而这些他也都全部传授给了我,只是无奈我在剑法上面的天分胜过刀法,因此虽然修习了他传授的刀法绝学,甚至自创了刀法,但一直用刀,但并非用剑。”

柳随风眼中闪过了一道冷光:“只不过这次面对魔师庞班,我却不能不用刀了,至少我要将师尊的刀法绝技展现给庞斑瞧一瞧,否则我又怎么配当他老人家的弟子呢?”

靳冰云总算已经明白为什么自从与柳随风相遇以后,柳随风一直用刀,而并非用剑,原来这才是其中的原因。

剑是柳随风的天赋,而刀则是唐老公公的传承。

此番面对魔师庞班这个对手,柳随风自然要用刀,因为他是唐老公公的弟子,忽而柳随风一直用刀,而并没有用剑。

柳随风身上有一口长刀,一口短剑。

长刀与短剑上的造诣,靳冰云都已经亲眼瞧见了,而长剑上的造诣呢?比起刀法来说又如何呢?

她和柳随风相处的越久,发现柳随风身上的秘密就越多。

柳随风这个人就如同一个漩涡,将人不经意间拖入其中,等发现的时候就已经来不及了。

靳冰云还没有达到这个地步,但也已经不远了。

柳随风没有再谈论这个问题了,而是望着深夜造访的靳冰云道:“这么晚了,你还来见我,有什么事吗?”

靳冰云点头:“我只是想知道这一次的行动,你有没有把握?”

柳随风沉默了一会儿,道:“我若说有十成把握,你自然也不会相信,如今我只能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了,我也希望击败的是真正的魔师庞斑。”

靳冰云已经明白了柳随风,也不再说了。

现如今的布局都已经定下了,至于结果如何,也就只能等到那个时候才能见证分晓了。

柳随风望着靳冰云离开以后,视线又落在了刀锋上了。

他已经许久没有用这口刀了,如今再一次用这口刀,依旧没有感觉出半点的陌生,反而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与亲切,或许是因为他从小惯于用这口刀的原因吧。

只是面对魔师庞班,他是否能将这口刀与刀法的威力发挥到极致,柳随风也没有把握。

不过这种事情柳随风已经没有去思忖了。

他只希望不要辜负这口刀,他也希望魔师庞班不要令他失望。

</br>

</br>

第三十八章、魔师宫前

柳随风提着一口刀。

他已经很久不用刀,但这次必须要提刀。

他是唐老公公的弟子,他这次面对的是唐老公公生平唯一大敌强敌宿敌,因此他要提起唐老公公那口百战宝刀,面对唐老公公那位平生宿敌庞斑。

他是以唐老公公弟子出战,而并非以柳随风这个名字出战,这一点是截然不同的。

江湖上不少人都知道魔师宫在什么位置,可江湖人对于魔师宫的印象非常模糊,因为几乎没有什么人敢踏足魔师宫,更没有几个人敢冒犯庞斑,且不说庞斑,便是魔师宫左右两大护法柳摇枝与花解语,都很少有人敢冒犯。

因此江湖上即便不少人都知晓魔师宫在那里,但没有人敢轻易踏足过。

魔师宫没有什么严密的防守,甚至可以说根本没有什么防守,穿过一片密林,在一处山腰上便能瞧见魔师宫了。

在这期间,无论什么人走过,都很难能瞧见人,这四周根本没有安插有任何守卫,而原因也只是因为不必而已。

仅仅魔师宫这三个字,也足以令天下江湖人士不敢逾越雷池半步。

魔师宫并不气派,也不豪奢。

魔师宫看上去很粗犷,建筑的风格粗犷,大部分的建筑都是有石块堆积而成,还有少部分是用古木铸就而成,并没有任何特别的装饰,但魔师宫却也有特别的地方。

至少有两个地方非常特别。

登上魔师宫有一条山道。

山道一共有九十九个石阶,盘旋而上,转了四个弯口。

可这个山道给人的感觉仿佛是一气呵成。

石阶的打造看上去很是粗糙,并不公正匀称。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而且这条九十九个石阶的山道不是用刀斧铸就而成,而且也没有动用任何一个工匠,而是魔师庞班以三八戟,一戟而成的杰作。

这个杰作看成鬼斧神工,这绝非是内力深厚以及武学高深便能做得到的。

这是魔师宫的一奇,除此之外还有一块大石头。

这块大石头大概有两三丈高,宽也足有一丈三尺,厚也足有一丈。

这块石头立在山脚下,并非四四方方,而是非常不规则的形状。

石头半个身子几乎都打进了泥地中,而上面刻下了三个字——魔师宫。

三个字都是铁画银钩,霸气睥睨,只是瞧上一眼,便会被那种舍我其谁的气魄所震撼。

这三个字也并非用笔墨而成,而是三八戟写下。

每个字都足有将近两尺深,这简直是个常人难以想象的瑰丽杰作。

柳随风、甄素善、方夜羽、风行烈、靳冰云这一路上并未遇上任何的风波,非常顺利的抵达了魔师宫。

但他们还没有机会瞧见魔师宫那两大奇景,在魔师宫外的林木前停下了脚步。

他们自然是想快些进入魔师宫的,可奈何不能不停下。

甄素善、方夜羽进进出出魔师宫也已经不知道多少次了,魔师宫树林前甚至整个魔师宫基本上没有什么范围的事情,他们一向心知肚明,可这次他们回到魔师宫,树林前的山道上居然出现了一群他们从未见过的人。

十三名骑士笔直坐立在肩膀上,杀气腾腾,他们每个人的眼中都流露出一种随时可杀人的冲动与欲望。

这十三人山上都带着一口刀。

但每一口刀都不相同。

有非常小巧的鸳鸯刀,也有非常沉重的鬼头刀,也有以轻灵著称的雁翎刀,还是非常气派的鱼鳞紫金刀,各种各样的刀都有。

甄素善、方夜羽不记得魔师宫有过这样一群人,可这些人身上流露出那种可踏碎江河的气势,显而易见不是庸庸碌碌之辈,可这群人是什么人呢?

这群人的身上并没有展现出任何一点可以证明身份的标示。

这群人阻挡住了前方的道路,这也导致于甄素善一行人也不能不停下。

甄素善、方夜羽对视一战,随即赶马上前要开口一问,但他们的马儿才前进了两三步,十三骑整整齐齐,杀气腾腾的健马,忽然裂开了一个大口子。

一匹漆黑如墨的宝马,一个高瘦潇洒,看上去大概四十出头的英俊男人缓缓走出了人群。

这个男人身穿蓝色的披风长袍,手中提着一口漆黑的长矛,全身上下都流露出了一种张扬霸道彪悍勇健的气质,一双漆黑的眸子只见漆黑如墨,而完全瞧不见任何眼白,他看上去简直就是一个来自于深渊地狱的魔或者神。

他一出现,所有人的视线都情不自禁落在这个人的身上,每个人都情不自禁被此人吸引,柳随风也一样。

这人冷眼扫过每个人。

他的视线扫过的人都会生出一种被电触的感觉,最终他的视线落在了柳随风的身上,准确来说落在了柳随风那口刀上。

一瞬间,这个人的气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原本这个人很沉浸,很寂静,简直就如一座等待吞没一切的深渊漩涡,虽然能感觉到这个人的可怕,但还是有给人逃避闪躲的希望。

可他瞧见那口刀的一刹那,这个仿佛如深渊一般的人忽然仿佛被烈焰点燃,一瞬间变成了一片火海,一座火山,全身上下都流露出一种无与伦比的侵略性与弑杀的欲望。

每个人都可以感觉得出那种近乎于排山倒海而来的杀气与压迫。

而首当其冲的柳随风感触的最深。

柳随风甚至可以感觉得出手臂上那一阵阵的刺痛。

这个人的眼睛仿佛已经发出了一道道近乎于实质化的杀气,令人刺痛。

柳随风已经许久没有感觉到如此可怕的压力了,特别是自从与燕十三一战以后,他便没有过这种感觉了,现如今他有了这种感觉。

甄素善、方夜羽原本准备冲上前去,可这个时候他们忽然发现柳随风纵马上前掠过了他们,走到了那个人的身前,与那个如魔神一般的人对峙。

甄素善也好、方夜羽也罢,他们下意识停止了动作。

当那个男人出现的时候,他们脑海便闪现了一道身影,特别是瞧见那口长矛的时候,他们就更加肯定了那个人。

柳随风纵马上前,停在那个魔神般男人身前大概两丈处。

两个立在马上的人,对峙,也对视。

柳随风先开口了:“你来了。”

那个看上去不过四十的中年男人嘴角勾起了一抹冷酷的笑意,冷冷道:“唐老公公的弟子?”

“是。”柳随风补充:“柳随风。”

那人点头:“很好,我就是乾罗。”

乾罗。

乾罗山城的主人,黑榜之中成名最早也屹立最久的高手终于也来了。

第三十九章、乾罗

柳随风对乾罗点头:“我知道你是乾罗,因为是我邀请你来魔师宫了,我相信若非我的邀请,你未必会来魔师宫。”

“不错。”乾罗冷冷道:“那么你可还记得你的邀请?”

柳随风微微一笑,轻轻拍了拍腰间那口百战宝刀:“我以性命邀请你来魔师宫瞧一场好戏,如今我的性命就在这里,但不知道你是否有本事拿走呢?”

乾罗手臂用力,那口漆黑的长矛上忽然爆射出灿灿金芒,简直就如一轮太阳在手。

乾罗眯着眼盯着柳随风,眼中射出闪电般的寒光,冷冽一笑:“你认为我没有这个本事?”

“我不知道。”柳随风微笑道:“我只知道本事从来都不是说出来的,而是打出来的,只有打出来的本事才叫真正的本事。”

乾罗凝视柳随风半晌,忽然哈哈一笑:“不错,很不错。”

一句话,五个字,落下。

乾罗忽然动了。

健马飞奔,如一道黑色的闪电。

而这道黑色的闪电之上却有一轮太阳。

闪电般的太阳冲向了柳随风。

柳随风稳坐在健马上,他一只手按住刀柄,不动如山,冷静得近乎于无情。

他知晓期待已久的一战终于来临了。

这次的决战和以往的决战都不用,这次他是以唐老公公弟子身份一战。

柳随风不动如山,可他胯下的健马却已经支撑不住那可怕的威视,面对那风驰电掣而来的黑色闪电,健马发出了一声颤抖的嘶鸣,随即瘫软倒在了地上。

柳随风原本坐在健马上,如今也只能立在山地上。

一个人,一口刀,笔直而立。

他的身上瞧不出任何的锋芒,没有展现出任何气势,而这个时候他也已经失去了坐骑。

而他的对手呢?

他的对手简直如天神下凡,身上流露出一种不可一世,谁与争锋的气势,对手如天上太阳坠下。

灿灿的金光在健马冲杀而至的刹那,瞬间将柳随风淹没了。

柳随风彻底淹没在了这灿灿金光之中,消失了,不见了。

每个人都瞪大眼睛望着这一幕,这一刻每个人脑海都忍不住浮现一个念头:“柳随风难道就这样败了?”

他们感觉倘若柳随风就这样败了,其实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因为面对威势滔天,雄霸江湖已经快五十个年头的乾罗,败并不算可耻,也不算奇怪。

可柳随风败了,会不会死呢?

此际,就连最信任最相信柳随风本事的靳冰云也浮现了这样一个念头。

念头在他们脑海一瞬间闪过,而现实中,他们瞧见那灿灿金芒之中出现了变化。

一道银丝般的光忽然冲出了灿灿金芒。

这道光很白,很细微。

可这道光却挣脱了金光的束缚,冲出了那灿灿金芒。

随即白光越来也亮,越来越大,刺穿了金芒,甚至吞没的金芒。

随即便听见了一声铿锵之声。

白光与金芒似乎进行了碰撞。

白光不见,金芒消失。

只有两个人。

乾罗笔直坐在健马上,他已经挥出了那口漆黑的长矛。

这口长矛狠狠戳向柳随风咽喉。

但这一口长矛没有杀死柳随风。

柳随风手上多了一口刀。

这口刀挡住了长矛的袭杀。

刀架住了长矛。

柳随风提着刀立在半空中。

乾罗坐在健马上。

两人仿佛已经静止了一般。

可在这静止之中,乾罗胯下的那匹健马却开始软了。

先是四个蹄子软下来,随后整个身子软了下来,最后噗通一生也如柳随风那匹胯下健马一般倒在了地上。

不仅是倒下,而且是鼻孔眼睛都已在流血,嘴上还吐着白沫。

可乾罗的身形还是没有变化。

乾罗原本坐在马上,健马倒下了,但乾罗还是没有任何的变化,他的整个身子也如柳随风一般停滞在了半空之中。

但这也只是一刹那。

一刹那间。

柳随风提刀后撤。

一瞬间乾罗提着长矛坠地。

柳随风一退便退去了十七八步。

每一次双脚落地,都留下了一个非常深的坑,非常明显的坑。

而乾罗一落地便停了下来。

可他落地的时候,地上直接出现了一个大坑,以他为中心,地面开始迅猛下陷。

柳随风提着刀撞击到一根大树,才停下。

此时此刻柳随风看上去非常的狼狈,狼狈极了,而乾罗看上去很霸气很睥睨。

这一击碰撞的结果,看上去是乾罗大获全胜了,可事实上呢?

乾罗提着长矛,如雕塑而立,全身上下每一寸肌肤都流露出一种爆炸性的力量,但这一刻乾罗忽然有一种想哭的感觉。

他感觉全身上下每一寸肌肤都被强行灌入了一种难以一时之间化解的可怕力量。

他感觉身体很痛,前所未有的胀痛。

这种胀痛他虽然可以忍受,表面上不动声色,可这种痛楚却令他几乎动弹不得。

事实上他不是不想后退如柳随风一般狼狈的卸去身上的力道,而是根本卸不去身上的力道。

此时此刻他只能以功体,用内力,消耗时间,卸去身上那种奇怪的力道。

而此时此刻柳随风呢?

柳随风看上去非常狼狈,事实上他也非常不好受。

刚才乾罗只是挥出了一记长矛,可那一记长矛之中却蕴含了十八重力道,这力道一重叠加一重,如惊涛骇浪一般席卷而至,因此他一直后退,狼狈而退,直到退无可退。

他后退了十八步,但还是只能卸去十七重力道,还有一重力道却是撞击到了那根大树才卸去。

可这重力道卸去的方式却是用身体化解。

柳随风很清楚这一次碰撞他的左肩右腰都已经受伤。

可也仅仅只是受伤。

柳随风深吸了口气,压制了伤势。

他在原地停顿了十个呼吸,随即便再一次动了。

他往前踏出了一步,但这一步却瞬间跨出了他后退十七步的距离。

这并不快的一步,却几乎在一瞬间贴近了乾罗。

人至,刀出,刀落。

一刀击出,干净利落。

没有刀风,没有刀光,也没有刀气,甚至于刀意,刀势都没有,只有一口刀。

冷静果断的一刀。

这一刀看上去朴实无华,可这一刀的杀伤力却已经大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

乾罗瞧见这一刀,就知晓避不开这一刀了。

至少他这一刻没有法子避开这一刀。

第四十章、高下

乾罗知道避不开这一刀。

若在平日平时,他至少可以用七种身法避开这一刀,而后展开极其凌厉的反攻反杀,可如今他避不开这一刀。

这一刀最可怕的地方在于出手的时机。

这也是柳随风最可怕的力道。

柳随风在挥刀的时候,正好是乾罗化解身体中力道的时候,这个时候刀已经杀至了。

乾罗来不及做出闪避的动作,当乾罗可以做出闪避动作的时候,也没有法子闪避开这一刀了。

因此这一刀劈下的时候,乾罗避不开,因此这变成了一个避不开的刀。

避不开便不去避。

这一向是乾罗的原则,而且乾罗也一向不喜欢回避。

乾罗握紧长矛,长矛寒光一闪,携带万千金芒戳向了那口刀。

那一刀没有刀风、没有刀光、没有刀意,也没有刀势,甚至于连刀法的变化也没有,只有一口刀,挥下的刀。

柳随风速度很快,可这一刀挥出的不是很快。

乾罗避不开的原因只是因为柳随风杀至的速度太快了,而不是刀挥出的速度太快了。

因此面对柳随风这一刀,乾罗瞧出了刀挥出的方向角度速度,因此乾罗才敢戳出长矛,刺出长矛,而不是横挥长矛。

若没有法子判断出这一刀挥出的角度,那么这一戳必然极有可能不中,不中那便是死。

但乾罗看出了这一刀挥出的角度,因此乾罗戳出了长矛,而不是横扫而出。

乾罗的判断没错。

携带万千灿灿金芒,简直如一轮太阳杀至的长矛击中的刀锋。

三尺多长的刀与将近九尺长的长矛碰撞。

但这碰撞的结果却是刀进,矛退,人也退。

这一刀其实没有任何特点,只有一个特点——力量。

这一刀已经将力量发挥到了极致,这是力量达到了极致的一刀。

因此即便长矛很长,即便乾罗一击的力道很霸道,可面对这一刀也只能退,连人带着长矛而退。

乾罗是飞退,飞纵而退。

而柳随风则提刀而进。

飞进。

一人飞退,一人飞进。

后退的人也在反攻。

长矛再一次出手,闪电便的出手,因此一刹那间天地间都是金色的闪电,每一道闪电都狠狠袭杀柳随风。

柳随风仿佛被天罚了一般。

而柳随风呢?

柳随风快如疾风,刀快也如风。

漫天遍地的刀光,惊天动地的刀气,以及铺天盖地的刀。

而柳随风的人便消失在了漫天遍地的刀光刀气以及刀中了,完全瞧不见了柳随风的人。

刀光过出,寸草不生。

长矛横扫,一片死寂。

此时此刻柳随风、乾罗都已经不见了。

只有刀与长矛。

刀挥出万千刀光,生出了万千刀气,变成了千万口刀。

而长矛也变化成了万千闪电。

刀与长矛彼此攻杀,彼此攻伐。

只有攻而没有守。

这是一颤速度与速度的碰撞,也是一场招式变化与招式变化的对垒。

柳随风挥出了十三招,一共三百七十九刀。

满天刀光不见,变成了一口刀。

这口刀原本就只有三尺长,可刀上爆射刀光,因此这一刀变成了一丈三尺的长刀。

一刀劈下,劈如灿灿金芒之中,击中了长矛,击退了乾罗。

这一刀最终在乾罗的胸前停了下来。

柳随风提着刀,虎口留着血,刀锋却指着乾罗的胸前。

这一刀再进一寸,乾罗就是死。

乾罗也提着长矛,长矛指着柳随风,他只要再出半招,柳随风也必死无疑。

只可惜这半招乾罗没有法子施展了。

柳随风的刀必定先能杀了乾罗,因此这一战乾罗败了。

柳随风不假思索的收起了刀,望着乾罗,表现的很平静,也很冷淡,柳随风淡淡道:“看来你并没有法子取下我的小命。”

乾罗虽然败了,可面色仍旧不变,他似乎是一个无论遇上什么样打击的人,仍旧可神情自若。

“我还是轻看了你。”乾罗冷冷道:“我并不应该对你先出手的,至少不应该在你全身上下没有流露出破绽的时候出手,那否则我未必会败。”

柳随风淡淡道:“一个人倘若连对手都轻视了,那自然应当败,你轻视了我,因此你败了,但幸好你也只是败,还没有死,因此你有机会参与接下来魔师宫的好戏。”

乾罗不是个不服气的人。

他一向认为胜便是胜,败就是败了。

胜了就应当高兴,败了也应当认,而不管什么原因。

今日他虽然不是败在武功上,但毕竟也还是败了,因此他认为。

柳随风走到方夜羽面前:“现在事情已经解决了,劳烦带路。”

方夜羽点了点头,但没有急着带路,而是望着柳随风问道:“你为什么要和乾罗一战?”

柳随风淡淡道:“因为我本来就要和他一战。”

方夜羽什么也没有说了,因为说什么都没有任何必要了。

穿过密林,便可以瞧见魔师宫了,也能瞧见那块刻着魔师宫三个字的巨石。

巨石前立着两个人,正是魔师宫左右两位护法柳摇枝、花解语。

柳摇枝、花解语都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高手。

不过两人年纪看上去并不算很大。

柳摇枝看上去也不过四十出头的样子,潇洒飘逸,若非眼角闪过的那一抹阴毒之色,甚至会令人情不自禁生出好感。

至于花解语看上去简直不过二十出头,全身上下却给人一种成熟得滴水的感觉,这是个让人一眼瞧见便会想到床的女人。

柳摇枝、花解语非常热情的接待来人,非常的彬彬有礼。

不过他们的视线大部分的时候都在柳随风身上,一点也不掩饰对柳随风的好奇与古怪。

当甄素善、方夜羽介绍到靳冰云的时候,柳摇枝、花解语也不约而同落在了靳冰云的身上。

两人眼中甚至不约而同闪过了惊艳之色。

花解语上上下下打量着靳冰云,深吸了口气道:“像,实在太像了。”

风行烈忍不住问道:“像什么?”

柳摇枝眼中闪过了一抹复杂神色,轻叹道:“言静庵仙子。”

第四十一章、花解语

江湖上下人人都将魔师宫视作禁地,可抵达魔师宫以后,魔师宫上下所有人的表现虽然不能算得上和善,但也并非凶神恶煞。

此番前来魔师宫的柳随风、靳冰云、风行烈以及乾罗,都并未感受到威胁,负责接待的柳摇枝、花解语也表现的颇为客气,一时之间所呈现出来的几乎就是宾主尽欢。

靳冰云、风行烈以及乾罗带来的那一众人马都已经安排下居所了,唯独柳随风一人被柳摇枝、花解语留了下来。

甄素善、方夜羽此际也已经离开了,偌大的魔师宫前只有柳随风、柳摇枝、花解语三个人。

柳摇枝、花解语微笑望着柳随风,而柳随风也微笑而立,完全瞧不出任何的慌张,一派从容。

花解语一双桃花眸非常好奇的在柳随风身上打算,原本众人还在的时候,花解语还很矜持,众人离开以后,花解语的眼神便开始肆无忌惮了。

她望着柳随风简直如同瞧见了一件非常稀罕的玩意儿。

事实上她还真认为柳随风是个稀罕的玩意儿,她跟随魔师庞斑也已经快有三十个年头了,这些年间魔师庞班虽说并未在江湖上掀起腥风血雨,可这些年来却也从来没有任何人敢算计魔师,可柳随风倒是好,居然敢光明正大堂而皇之算计魔师,居然还敢堂堂正正造访魔师宫。

这个人是疯了,还是天生的狂人呢?

花解语对柳随风一点也不掩饰的露出了好奇之色。

而柳摇枝呢?

潇洒气派的柳摇枝对柳随风也一样好奇,但他好奇的表现和花解语不一样。

花解语此刻算得上肆无忌惮,甚至有一口气将柳随风连着骨头咽下的气势,可柳摇枝更多的是一种玩味,也是一种淡淡的佩服。

江湖上如柳随风这等胆大包天的人物,实在没有几个了。

如今柳随风出现在魔师宫,居然还能如此镇定自若,柳摇枝也不能不尊敬。

在他看来,柳随风已经算得上是江湖上难得的人物了。

柳随风一直默默承受着两人很肆无忌惮的打量,神色从容平静,可这种事情还是有一个极限,过了这个极限柳随风便开口了:“虽说我自认在江湖上算得上是个人物,而且颇为讨男儿和女人的喜欢,只不过你们即便再欣赏我,也不必留下我单独打量吧。”

这一番话说的颇为俏皮,花解语噗嗤一声便忍不住笑了出来,随即一个闪身,一只手便搭在了柳随风的肩膀上。

柳随风立刻便感觉到一种浓郁的香气,随即耳畔便传来一阵热气:“你认为我应当如何欣赏你呢?难不成在床上?”

这个女人一开口便是调戏,很赤裸裸的调戏。

柳随风笑了笑,笑得颇为风雅:“和美丽的女人进行交流最好的方式自然是在床上,不过前提是加上两个字。”

“那两个字?”

“单独。”柳随风一本正经道:“倘若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在床上交流,身侧还出现了一个一本正经的男人,这实在会令人大倒胃口,当然若出现了一个还算长得不错的女人,男人自然是乐意的,可女人自然也不太高兴,因此还是单独这两个字好。”

花解语又娇笑了起来,笑得更加愉快也更加玩味了。

花解语穿着一身淡红色束胸长裙,非常淑女且优雅,可她一笑,全身上下都在抖动,流露出了一种摄人心魄的美丽与诱惑,展现出了一种难以言喻的艳丽风采。

这是在是个颇为勾魂的女人。

可柳摇枝此刻的面色有些不太好了。

柳摇枝冷哼了一声,又瞪了花解语一眼。

柳摇枝不瞪倒是好,可一瞪,花解语一只手便贴在了柳随风腰间,但最终还是向后退开了一步,收起了面上的笑意。

柳摇枝面上没有什么变化,可心中却已经无奈的叹了口气。

他想责骂花解语,可偏偏话语到了嘴边,却什么都说不出,当年若非他犯下了错误,他们两人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柳摇枝吸了口气,将一切话都压进了肚子。

柳摇枝看着柳随风:“阁下的确是个风华绝代的人物,但我们单独留下阁下却是魔师的吩咐。”

“哦?”柳随风眼中一闪而过的异色,玩味一笑:“我已经见靳冰云送到魔师宫了,魔师难道不准备先见一见他吗?”

柳摇枝微微一笑:“原本若没有阁下参与,自然是如此,可这件事情阁下既然参与进来了,那么魔师自然要先见一见你了,否则必然会留下不少遗憾。”

柳随风又笑了笑,伸出手,说了一声请带路。

柳随风从未见过魔师庞斑。

可他已经不止一次从唐老公公以及其他不少顶尖江湖高手口中听见了魔师庞斑这个名字,这个人的确算得上是风华绝代。

现如今已经来到了魔师宫,柳随风心里也未尝不有些期待见一见这位正邪黑白两道人人忌惮也人人尊敬的无上高手。

魔师庞班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到底又是何等的风华绝代呢?

终于,柳随风在一件小小的石室,见到了魔师庞班。

他最先见到的不是庞斑,而是一个白衣如雪,阴柔俊美,但瞧不清年岁的男子。

这个男子白衣如雪,立在一根柳树下。

这只是非常寻常不过的场景,可却给柳随风一种仿佛如诗如画般的感觉。

那人负手而立,回过头瞥了柳随风一眼,阅人无数的柳随风生出了一种说不出的惊艳,甚至流露出了一种非凡的惊颤。

他这一刻甚至于生出了一种感觉:倘若这是一个女子,或许世上大部分女子在他的眼中也不过的尘埃而已。

柳随风还发现柳摇枝也好,花解语也好,面对这个白衣如雪的男子,眼神中都多了一份发自肺腑的尊敬,特别是花解语更是流露出了一种令人惊诧的娇憨之态,这种神情绝非是做作,而是一种自然而然的流露。

柳随风也不禁对这个男人点了点头,微微拱手施礼:“见过先生。”

白衣男子轻笑折下了一根柳枝,望着柳随风:“你知道我?”

柳随风笑了笑:“据闻魔师庞班坐下有个风华绝代可以比肩邪异门门主昔年天下第一美男子厉若海般的人物,这人便是里赤媚先生,而阁下便是里赤媚。”

白衣男子又笑了笑。

这一笑局面就发生变化。

变化很微妙,但也很剧烈。

柳随风也在这一变中按住了刀。

第四十二章、里赤媚

这一瞬间的变化非常微妙,但也剧烈。

微妙的原因是因为这变化是在很小。

所谓的变化便是里赤媚忽然松开了手。

每个人都有双手,里赤媚的左手是放在后背的,因此左手张开还是握紧,柳随风瞧不见。

但右手就不一样了。

里赤媚的双手原本都是放在身后,可在瞧见柳随风那一刹那,里赤媚做出了一个折柳的动作,手中多了一根柳枝。

里赤媚松开了手,便是松开了手中的柳枝。

柳枝不过两尺七寸长,柳枝上有不少柳叶。

里赤媚松开了柳枝。

这只不过是个非常微小的动作。

动作微笑到若不注意看,根本瞧不见。

但柳随风瞧见了,柳随风瞧见这一身白衣无双,气质阴柔男子的时候,柳随风便一只很注意,心神一直很集中。

他瞧见这个白衣男子的时候,脑海就浮现出了江湖号称人妖里赤媚的资料,因此他很小心很谨慎很慎重,也随时准备出手。

里赤媚不但是庞斑坐下第一高手,昔日没有加入魔师宫之前,本就已经是叱咤风云的人物了,三十年前在江湖上便与年怜丹、并称为域外三大宗匠,是江湖上有名的高手。

而且据传近些年来人妖里赤媚在武学造诣上更上一层楼,居然学会了秘传域外数千年无人精通的奇功,据说一身武学造诣与庞斑已经极其接近了,是江湖上宗师级别的高手,但从来没有人亲眼目睹过。

——或许曾有人亲眼目睹,但那些人已经死了。

如今柳随风有了这个机缘,瞧见了里赤媚在武学上的独到造诣。

里赤媚轻轻松开了手。

柳枝跌落坠下。

这只不过是个微笑的变化,可这微笑变化之中却产生了一种剧烈的惊变,这种惊变几乎一瞬间便决定了生死。

柳枝跌落坠下,可在这过程之中发生了变化。

片片柳叶离开了柳枝,在半空中飞旋。

一道道绿光破空而起,四面八方而奔,四射飞杀而至。

这些柳叶居然变成了一道道暗器。

而且还是每一刀都能杀人夺命的暗器。

这种变化一瞬间而成,柳叶也在这一瞬间四面八方袭杀向了柳随风。

柳随风注意到这重变化的时候,柳叶已经四面八方袭杀而至了,各种角度都显得极其刁钻,但也极其可怕。

柳随风幸好注意到了,也瞧见了,因此柳随风才没有败,也才没有死。

柳随风一抬手,刀便在手心。

刀出鞘,刀斩下。

刀光惊艳,刀势凄艳。

一刀之下仿佛如落日残阳,令人生出一种说不出的冷艳凄凉萧瑟之感。

柳叶触碰到刀光便极其不甘心止住,发出了一声声尖锐的破空声,随即片片柳叶纷纷扬扬飘落在地上。

但杀机却并没有解除。

柳随风一刀击退了柳叶,可柳枝呢?

柳枝还在。

柳枝化作了一口剑。

一口夺命的剑袭杀而至。

里赤媚食指中指捏着柳枝,柳枝便成了一口夺命的剑,要夺走柳随风的命。

柳随风已经出刀,根本来不及再出刀。

不过柳随风还是出了剑。

他的身上有一口短剑。

但柳随风已经来不及拔出这口短剑。

但柳随风还是有剑。

他以手为剑,施展出掌剑。

掌剑击退柳枝,击中了里赤媚的手。

里赤媚后撤退到原地,柳随风笔直而立,收刀收手,长身而立。

修为高深如柳摇枝、花解语两人若不是注意到了这电光火石之间的交锋,甚至根本感觉不到里赤媚、柳随风两人曾交锋过。

柳枝寸寸碎裂掉落在地上,柳叶纷纷扬扬也坠落在柳随风、里赤媚中间。

两人刚才进行了一场颇为惊心动魄的交锋,可无论从谁的脸上也瞧不出这一战的惊心动魄,甚至根本看不出两人进行过一战。而且两人交锋一击以后,无论谁也没有再进行拼杀的意思,只是彼此对视。

里赤媚又笑了起来。

柳随风虽然惊心里赤媚一笑杀人的性情与可怕至极的武学造诣,可也不能不承认里赤媚实在阴柔俊美,他的笑容的确难有人可以抵挡。

里赤媚笑容很轻很柔,更吝啬,一笑便止住了。

里赤媚盯着柳随风,一双凤眼之中闪过了一抹欣赏之色:“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对你出手?”

柳随风摇头:“并不知道。”

里赤媚又问:“你已经知道我会对你出手?”

柳随风仍旧摇头:“也不知道。”

里赤媚笑了笑,声音更温和了:“你既然不知道,可你偏偏挡下我的突然袭杀?”

柳随风微微一笑:“如若是突然袭杀,我未必当得下,可在我眼中阁下的袭杀并非是突然袭杀,而是出手。”

“哦,难不成你见到我的时候,便对我有了防备?”

柳随风点了点头,但又摇了摇头:“我不是对你有防备,而是我无论对任何人都有防备,在我眼中任何人都是敌人,而并非是朋友,因此你的突袭在我眼中根本不算偷袭,只能算得上出手。”

里赤媚笑容止住,并且又深深瞧了柳随风一眼,随即还拍了拍手,叹服道:“如今我似乎有些明白为什么你小小年纪便能在江湖上创下如此工业,立下如此名气,又为何能得到魔师的尊敬,原来你一直以来的对手从来不是某个人,而是这座江湖,这个天下,一个江湖人能有你这样的野心这样的心性,无论闯下多么大的名头,都是理所当然的。”

柳随风笑了笑,点了点头,算是感谢了里赤媚的赞赏。

柳摇枝、花解语又忍不住多瞧了柳随风一眼,他们也露出了惊诧之色。

他们实在很惊诧也有些震撼——一个出道江湖的人,居然将整个江湖都当作对手,这样的人近千年江湖上也没有几个,而这样的人注定可怕。

里赤媚微微停顿了一下,又继续道:“我对你出手是要看一看你的本事,我知晓你是个谋略过人的人,可只是谋略过人还是没有资格见到魔师,而倘若你连我的突袭也挡不下,那么你也活该死在这里。”

柳随风点头,看不出任何喜怒:“什么样本事的人应当做什么样的事情,看来我已经通过了阁下的考验。”

里赤媚点头:“你的确有资格见魔师,但你真要见他吗?”

里赤媚只想那间大门紧闭着的石室。

柳随风也望向了石室,眼中一闪而过的炽热之色,随即用一种很冷淡的语调道:“一个男人喜欢上了一个女人,为这个女人奋斗来了财富,随后订下了婚约,最终拜天拜地拜父母,娶进家门了,即将要送入洞房了?你说这个男人应当放弃吗?”

里赤媚楞了一下,随即拍手笑道:“的确不应当,也没有理由,看来我也的确没有理由阻止你了,请。”

里赤媚大笑让开了道路,做出了一个请的动作。

柳随风不假思索,走向了石室。

第四十三章、终见魔师

心已经不可控制的加速跳动了。

柳随风推开石室大门的时候,发现了一件他也没有想到的事情——他居然开始有些紧张了。

紧张,这个词眼居然会出现在他的身上,柳随风从未想过。

昔日他在李沉舟的支持之下,统辖权力帮运筹帷幄和当时号称天下第一大帮派的天下社决战,那个时候他以权力帮上下乃至于李沉舟、赵师容、陶百窗、恭文羽、商天良等一众颇为亲近的人为其子,那个时候他也没有紧张过。

而后他又曾统辖双翅一杀五凤凰以及八大天王其中的四人对付萧秋水的神州结义联盟,将不少权力帮弟子当做牺牲品,那个时候他也没有任何眨眼,冷酷以对。

可现如今推开这一扇石门,柳随风发现自己已经不可控制的紧张起来了。

是紧张还是害怕呢?

柳随风问他自己。

他很快得出了答案。

他是一个懂得自省也懂得自问的人。

他也是个绝对不会欺骗自己的人,因此他知晓答案是什么——是紧张。

他紧张了。

他对庞斑这个名字印象实在太深刻了,如果追根溯源,甚至可以谈论起前世,而印象最为深刻的还是从师尊唐老公公口中屡次的提起,而后又先后在李沉舟、关七、燕狂徒、是非成败天下一的张一蛮、元十三限、诸葛正我、上官金虹等人口中提起听见魔师庞斑这个名字。

在不知不觉间,他对庞斑已经有了一种发自肺腑的忌惮与凝重。

而最为重要的原因是因为在乎。

不错,便是在乎。

倘若不在乎,那么就不会紧张,如若在乎,那便就不能不有情绪。

昔日在权力帮运筹帷幄,他可以冷静淡漠,不仅仅是因他天生冷酷,而且还是因为他很清楚在乎的人不会有危险。

他可以指挥权力帮高手对付萧秋水的神州结义联盟,甚至可以牺牲一部分人,只是因为这些人的生死在他眼中都不算什么,因此他可以做到冷酷无情,杀人不眨眼。

可倘若手中的棋子是赵师容抑或者李沉舟,那么便要另当别论了。

柳随风明白他在乎庞斑,因此紧张。

而他在乎庞斑的原因是什么呢?唐老公公。

他是唐老公公的关门弟子,也是唯一的弟子。

唐老公公的脾气十分不好,而且非常古怪,可唐老公公对他却视如己出,赞不绝口,而他也但唐老公公如师如父,而唐老公公和庞斑之间的恩怨他也记忆在心,这也导致于他在乎庞斑这个人,他想击败庞斑这个人。

那个时候他的心中便有了击败庞斑这个执念,因此他便在乎起了庞斑。

这也导致于现如今柳随风推开石室大门,还没有见到庞斑的时候,就开始心跳加速,说不出的紧张起来了。

柳随风明白的起末,通晓了原委,心跳加速的局面没有得到遏制,但也没有再提升加快了,而柳随风这一刻居然笑了起来。

柳随风甚至思忖到了一个颇为有趣的问题:倘若他不在乎唐老公公,不在意庞斑,那么这一趟是不是没有任何意义了?是的!倘若他对这个世上的一切人一切事情都冷眼旁观,冷漠视之,那么他时不时已经超出了这个世界了?是的!

他想到了这样两个有趣的问题,但也自己回答了这两个有趣而冷酷的问题。

因此他又得出了一个结论:人生在世倘若什么都不在乎,那么这个人也未免太过于无趣了,这样无趣的人是否还算是人呢?不算是人,而庞斑呢?如今的庞斑是否算得上是人呢?

柳随风不知道,但这一刻他已经很好奇要见到庞斑了。

柳随风虽然在思忖,思忖的速度很快,电光火石之间他已经在脑海中闪过了千百种念头。

可现实之中,至少在他人的眼中,如里赤媚、柳摇枝、花解语这些人眼中,柳随风没有停下脚步。

在他们眼中看到的是柳随风推开石室大门,走进了石室。

石室大门没有关上,只是推开,柳随风只是走进了石室大门。

他们根本不知道柳随风的想法,根本瞧不见柳随风的表情,更不可能知晓这一刻柳随风的心是多么的乱,多么的复杂。

可并非没有人知晓,至少屋中有人知晓。

屋中只有一个人,这个人就是庞斑。

庞斑没有瞧柳随风,根本没有看柳随风一眼。

庞斑的眼睛是合上的,柳随风没有进入之前,庞斑的眼睛就是和尚的,柳随风推开石室大门以后,庞斑的眼睛仍旧紧紧合上。

他从始至终都没有瞧柳随风,但他自然知晓柳随风来了。

他没有用眼,他甚至没有用耳,而是有心。

他的心就是眼睛,就是耳朵,就是触觉,也就是嗅觉。

他有心听见了柳随风走进了他冥思苦想修习的石室,他有心感受到了柳随风那种推门时候不安的跳动,他用心知晓了柳随风和里赤媚那短暂却生死胜负一瞬间的激烈交锋。

这些他都知晓。

柳随风的情绪他都清楚。

正是因为清楚,才诧异,正是因为诧异,庞斑才开口。

他开口,可也只有柳随风听见,其他人听不见。

修为高深如里里赤媚也听不见,更不要说花解语、柳摇枝了。

他的开口不是用嘴巴说话,而是用心神。

柳随风进入这间石室以后,庞斑就用心神连接了柳随风的心神,庞斑也便开口了。

而在这个时候的前一刻,柳随风也已经从脑海中那万千思绪之中寻到了正确的答案,也争夺了思绪的束缚,回归到了清明,回到了正常。

他正打量这间石室。

这间石室显然是庞斑用来修炼的地方。

可石室并非四面八方都密封着的,恰恰相反,石室有许多扇窗户,一共有四面窗户,除此之外还有大大小小至少九个孔。

因此石室的光线很明亮,石室几乎没有任何地方是阴暗瞧不见的角落。

而柳随风也很快就瞧见了魔师庞班。

他第一次见到了魔师庞班。

魔师庞班坐在光线最明亮的地方,穿着一身艳丽火红的锦袍。

可柳随风瞧见庞斑的时候却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黑且暗。

黑且暗。

黑暗。

柳随风瞧见庞斑的时候,他感觉的便是黑暗。

庞斑明明坐在光线最明亮的地方,全身上下几乎每个部位都能瞧见得非常清楚,可柳随风偏偏生出了一种黑暗的感觉。

他甚至浮现了一种奇怪的错觉,庞斑就是黑暗,即便出现在光线最明亮的地方,即便是在大太阳底下,也是一片黑暗。

一种可以吞没一切光明的黑暗。

这种黑暗如深渊似漩涡一般,将任何人吞并淹没。

柳随风生出了这样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而最奇怪的是他根本不感觉奇怪,甚至说不出的正常,仿佛黑暗这种气质本来就应当是属于魔师庞班的。

而在这个时候他的心里发出了一道声音,庞斑的声音。

这一刹那,柳随风几乎要跳了起来。

他一向是个冷静的人,可听见这道低沉而磁性声音事,柳随风真忍不住要跳了起来。

“你的心跳为什么如此快?可以告诉我原因吗?”

这是庞斑用心对柳随风心说出的第一句话,一句几乎令柳随风要跳起来的话。

第四十四章、杀人先还情

柳随风惊,且吓了一跳。

心如何能说话,心如何能听见人说话?

可他听见了庞斑说话,用心听见了。

庞斑眼睛是合上的,人也是如雕塑盘膝坐着的,看上去仿佛一点生气也没有,简直就是一个死人。

可这个时候庞斑的心传来了话。

应当如何回应呢?

柳随风没有思忖这个问题,他居然也在莫名其妙之间也可以说话了——用心。

庞斑对他说话在于心,而他也用心和庞斑对话。

因此修为高深如里赤媚也听不见他们之间的对话,里赤媚、柳摇枝、花解语感受到的只是一种静,一种死,一种寂。

“你是个强敌,我在乎你这个强敌,也没有把握击败你这个强敌,因此我心跳的很快。”

这是柳随风用心说出来的话。

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也不知道庞斑能不能听见,可他还是说了,他说了便在等,等庞斑回话。

庞斑能听见,而且很快便回了话。

庞斑回话的时候,柳随风才肯定他和庞斑之间已经存在了一种微妙的联系,这也才导致于两人能以心对话。

这种微妙的联系如何出现,柳随风不知道,也没有去思忖。

此时,此刻,柳随风只是用心与庞斑对话,只是对话,仅此而已。

“你是为了唐老公公而来?”

“是。”柳随风心说:“当年不老峰一战,你败了我师尊,自此以后师尊便再没有在江湖上行走过,他的功体也在那一战几乎全废,因此我们之间有仇,不共戴天之仇。”

庞斑笑:“师仇徒报,天经地义,可你以如今的本事能有机会为你师尊报仇吗?”

“没有,绝对没有机会。”柳随风很肯定:“我曾先后见过关七关木旦,也曾瞧见宋国第一高手,天下第一狂人燕狂徒,甚至曾和绝代奇侠韦青青青也有过一面之缘,我曾向他们询问过你,也曾让他们比较过你,他们得出的答案都是一样:没有把握。”

“没有把握?”

“强如燕狂徒也一样收起了狂态,认为在没有与你对决之前,并不清楚是否可以击败你,而他却有把握在一百三十招内彻底击败我,因此我不如你,我很清楚。”

庞斑轻轻叹息了口气:“能当得下燕狂徒一百三十招,这个天下也没有几个人,你既然已经明白,为什么还要来魔师宫。”

“为了唐老公公。”柳随风道:“他是我的师尊,也是我的亲人,我为了他不能不找上你,也必须找上你。”

庞斑心发出了一种玩味的笑意:“因此你宁愿此时此刻前来找我送死?”

柳随风道:“自然不是送死,我虽然要击败你,如果有机会,我毫不怀疑会杀了你,但我这次来绝不是送死的。”

庞斑道:“你认为有把握可以败我,抑或者认为有把握可以从我的手底下离开魔师宫?”

“没有把握。”柳随风回答的非常干脆利落:“我与里赤媚一战最多也只不过是六成把握,这还是在我动用剑而不用刀的情况之下,而与你一战我最多只有一成机会可以赢下你,不过我还是要来魔师宫。”

“为什么?”庞斑很奇怪。

“唐老公公。”柳随风道:“我已经说过,我们之间无冤无仇,唯一的关联便是我的师尊唐老公公,没有他便没有今日的柳随风,没有他柳随风似乎还在这个世上也不知道,因此我必须为他报仇,我必须找上你。”

“但你现在找上我了?”

庞斑心里是很奇怪的。

他承认柳随风在性情,智谋、武功上,都已经不逊色于当年出道的自己,甚至比当年出道的自己还要更强一些,可如今的柳随风却并非是他的对手。

柳随风的天赋不错,武功更高,智谋更高,可在他眼前还不足以看,真正能被他瞧在眼中,天下十国之中也不过十几人而已。

柳随风若不明白这个道理,柳随风来了,庞斑不奇怪。

可柳随风明白不如他,可柳随风还来了,庞斑就奇怪了。

难不成柳随风已经生无可恋,心甘情愿一死。

庞斑实在不明白。

“是的,我还是找上你了。”柳随风用心说道:“昔年不老峰一战,阁下可还记得?”

“记得。”庞斑:“那是我平生以来遇上过最惊险的三次决战之一,那也是我平生以来第一次惊险之战,至今难忘。”

柳随风道:“那魔师可还记得那一战的订约吗?”

“订约?”庞斑有些明白了。

柳随风深吸了口气,望着庞斑:“不老峰那一战是一场生死对决,生者胜,败者亡,因此那一战无论是家师,还是阁下施展出来的武学无不是招招式式取人性命,招招式式不留余地,因此那一站拼杀的结果才如此惨烈,那一战家师败给了魔师,而且功体几乎在那一战全废,因此阁下与家师结下了不共戴天的仇怨,但家师却也欠下阁下一个天大的恩情——性命之恩。”

“因此你的意思是?”

柳随风淡淡道:“我自然是要击败魔师为家师报仇,但家师欠下阁下之情,身为弟子也不能不偿还,也必须偿还,因此此时此刻今时今日我才会出现在魔师宫,而目的便是要偿还欠阁下的恩情,杀人先还情,欠命先还命,我做事一向公道,无论杀人也好,还是其他任何事情也罢。”

庞斑的心已经不再说话了。

庞斑也睁开了眼。

庞斑坐在光线极其明亮的地方,却给人感觉如一片黑暗,可庞斑睁开眼睛的时候,柳随风仿佛瞧见了色彩斑斓的光。

五光十色,美丽极了,辉煌极了,璀璨极了。

庞斑慢慢站起身。

庞斑盘膝而坐的时候,柳随风感觉庞斑是深渊,是漩涡,是浩瀚汪洋,而庞斑站起身来的时候,他感觉庞斑就是一座山,顶天立地的山,仿佛便是上古神山不周山。

庞斑终于开口了,不是用心开口,而是用嘴开口,盯着柳随风一字一句道:“因此你是为了还情而来?”

柳随风对庞斑拱手:“当日一战,家师即便死在阁下手上,也是理所当然,天经地义的,但阁下却放过了家师,因此我也不能不感谢阁下当日的不杀之恩,因此也不能不偿还昔日的恩情,恩情若偿还了,必然便是仇,报仇先还情,我先还情。”

第四十五章、唐老公公的气魄

门外,院中。

里赤媚、柳摇枝、花解语,一直都在。

他们一直都在留心,一直都在听,可他们也只听见了一句对话。

庞斑的声音,随后便是柳随风的声音。

这句话令他们莫名其妙,大惊失色,震撼不已,瞠目结舌,半晌没有回过神来,也没有缓过神来。

柳随风设下了如此棋局,布下了如此阵势,邀请来了如此多高手,居然不是为了杀魔师而来,而是为了还情而来?

三个人都感觉有些天方夜谭,不可思议。

他们都感觉不可能,可柳随风的声音却很平静很自然,神情也很冷淡很从容。

这是实话,的确是实话。

杀人先还情,要命先还命。

柳随风一向是个不讲究原则的人,甚至可以说他根本没有原则,可有些事情他必须要做,也不能不做,有些时候他比任何人都要讲究原则。

如今柳随风便是如此,他很讲究原则,至少在这个方面他非常讲究原则。

柳随风这一生最尊敬的人便是唐老公公、

他也一直认为倘若没有唐老公公的收养,江湖上也不可能有如今的柳随风。

唐老公公是他的师尊,也是他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

他生性冷酷无情,但对唐老公公却难以无情,而唐老公公的许多教诲,柳随风都记在心中,

从幼年到青年时,唐老公公提起最多的一共也就是两个人,一个便是执掌唐门权柄者唐老太太,还有一个便是魔师庞班。

对于唐老太太这个姐姐,唐老公公情绪复杂,心中有些抱怨,但还是释怀。而对于魔师庞班,唐老公公发自内心佩服,但也不太服气,可也感激。

唐老公公认为当年败给庞斑,的确败得心服口服,因为那一战他的确败了,可唐老公公也恨庞斑,因为庞斑在那一战中几乎毁掉了他的功体,而最终使得他再也没有到江湖上行走了。

可唐老公公也感激魔师庞斑,因为那一战本就是生死对决,生者胜,败者亡。可那一战庞斑没有杀他,因此他也不能不感激庞斑。

唐老公公对庞斑的情绪复杂,柳随风常年跟随在唐老公公身侧,耳濡目染之下,也明白唐老公公对庞斑的想法。

因此他也心里也暗暗有了盘旋。

他必定要为了唐老公公找上庞斑,但要对付庞斑之前必须先偿还人情,偿还人情以后才能对付庞斑。

可庞斑横空出世以后,这个江湖上下又有什么事情是庞斑做不到的呢?又如何能偿还庞斑的人情呢?

这是非常困难的事情,柳随风也一时之间想不出,何况他也没有太多的时间思忖这些事情,他在那段时间太忙了,也有太多的事情要处理了。

他下山以后遇上了赵师容,后来遇上了李沉舟,随后又经历了一系列江湖大事,后来在金风细雨楼楼主苏梦枕的邀请之下,入了大宋京师汴梁城,有遭遇了横空出世的迷天盟盟主关七关木旦,见证了关木旦横扫天下英雄的传奇,回归到江湖以后又遭遇上了天欲宫,朱大天王,随后前往战国之地,在秦国又遇上了剑圣曹秋道等等一众人。

他游历天下行走天下,走遍天下,遇上了太多的事情,经历了太多的人,以至于他根本没有太多的时间思忖魔师庞班的事情。

可他还是一直注意庞斑,一直留心庞斑,他甚至请赵师容也为他注意庞斑,请阴山公主薛初晴留心庞斑。

直到他独自一人以柳随风的名头入大隋,他入长安挑战天下第一大帮帮主,也是被江湖人公认为第一高手的上官金虹,那个时候他才正式踏入了大隋江湖。

可即便那个时候,他也没有法子偿还庞斑的人情。

因为他根本想象不出庞斑有什么东西是得不到的,他也根本不知道庞斑还需要什么,他甚至认为庞斑已经无欲无求了。

直到遇上了靳冰云。

因为庞斑的缘故,柳随风很早就开始研究慈航静斋了。

慈航静斋是公认的武林圣地,和江湖乃至于天下的局势都息息相关,甚至可以说慈航静斋传人一旦出世,必定影响江湖乃至于天下的局势。

上一代慈航静斋传人便是如此。

上一代慈航静斋传人个个都惊才绝艳,个个也都风华绝代,当然也芳华绝代。

柳随风知晓这一些,他知道言静庵和庞斑之间的关系,他很清楚庞斑为了言静庵退隐江湖二十年,遇上靳冰云以后,他便开始继续了解庞斑,因为那个时候他已经知晓靳冰云和言静庵的师徒关系,可靳冰云为什么要前往魔师宫呢?

柳随风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他前世就已经知晓魔师庞斑这个人了,可在这个世界成长长大以后,柳随风发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他前世的记忆随着他的成长渐渐消失了,以至于前世的许多事情如今他变得很模糊甚至非常模糊。

因此对于前世的事情他记得不太多了。

最终在机缘巧合以及多方打探之下,柳随风渐渐明白了靳冰云庞斑的关系。

靳冰云入魔师宫便是履行当年庞斑与言静庵的约定,协助庞斑修炼道心种魔大法。

柳随风明白了这其中的原因,因此也便定下了计划。

他定下了一个可以偿还魔师庞班恩情的计划,因此才便有了接下来一系列的事情。

杀人先还情,要命先还命。

柳随风因唐老公公的仇而找上了庞斑,但也因唐老公公的恩必须还庞斑的恩。

甄素善也好、方夜羽也罢,几乎所有人,甚至也几乎快包括靳冰云都怀疑也都认为柳随风是为了对付庞斑而来。

可他们真的错了,柳随风的确要对付庞斑,可不是现在。

至少他要在对付庞斑之前,先偿还昔年庞斑对唐老公公的不杀之情,而后才报唐老公公一败之仇。

恩是恩,仇是仇,岂可混淆在一起?

这种事情当然没有人可以想得到,庞斑也想不到。

任何人都想不到。

他们不明白也不理解唐老公公居然是如此恩怨分明如此理智的人,他们低估了唐老公公的气魄,因此柳随风的目的他们自然不知晓。

此刻柳随风道出了目的,他们才清楚,才明白。

可柳随风又要如何还情呢?

以魔师庞班的本事,还需要一个小小的柳随风偿还恩情吗?

第四十六章、天下不可敌之人

敬重、佩服、尊敬。

庞斑一向敬重唐老公公。

当年与唐老公公那一战,他不能不承认唐老公公是个顶尖高手,那一战也是他平生以来最惊险的决战之一。

也正是如此他敬重唐老公公,而且可惜唐老公公这样一个绝代高手没有法子再交锋了。

他也佩服唐老公公的才智与傲气。

唐老公公出生他们,可以算得上唐门之中暗器造诣除开唐老太太第一人,被逐出唐门多年,更是创造出了不少极其非凡可怕的暗器杀法。

可当年那一战唐老公公先动用的并非是暗器,而是一口刀。

百战宝刀。

唐老公公有武者的气魄与霸气,用那口刀与他对决大战,最终不敌三八戟,唐老公公也非常坦然承认,随后才动用暗器绝学,那一战精彩激烈可怕刺激,那一战也是的他对唐老公公佩服。

而如今呢?庞斑对唐老公公更尊敬了。

武林之中从来不缺少可怕至极的高手,可缺少的是那种不仅是高手,而且还能恩怨分明的高手。

庞斑欣赏这种人,也尊敬这种人。

他认为唐老公公值得尊敬值得佩服。

唐老公公无疑是个高手,而且还是个败得起的高手,更重要的是恩怨分明,江湖上这样的高手又有几个人呢?

这种人实在不多,庞斑如今真的佩服、敬重、尊敬庞斑。

除此之外他也敬重柳随风。

柳随风不过二十五上下,论年纪论武功论阅历论谋略论见识,等等方面都逊色他不止一筹,可柳随风却值得他佩服,因为柳随风继承了唐老公公的性情。

因此庞斑也很欣赏柳随风,很欣慰唐老公公有这样一位优秀的传人,可庞斑也很好奇,现如今的他虽然不能算得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也算得上是傲视群雄,这普天之下又有什么事情是他做不成的,又有什么是他得不到的。

柳随风又能如何偿还他人情呢?

因此他很好奇,庞斑微笑望着柳随风,很愉快,但也带着几分玩味。

而柳随风呢?

柳随风冷、且静而且傲。

但柳随风却在笑。

微笑。

一个常常笑的人,应当是傲不起来的,可这一刻无论什么人瞧见柳随风都能感觉得出柳随风的傲。

这种傲不是傲在面上,而是发自内心的傲。

这是一种对自己极其自信的人,才能流露出来的傲气,非凡绝伦无与伦比的傲气。

庞斑一向认为人不能没有傲气,一个没有傲气的人,那就没有个性,即便武学造诣再高,即便本事再强,也失去了味道。

因此他一向很欣赏燕狂徒、关七这样的超级高手,而对于同样也是超级高手的萧王孙、宁道奇等人显得不太在意。

当然他最想一战的高手还是邪帝向雨田,他一直想和这位魔门第一人会一会,他曾会过,可那个时候他自认不及,但如今呢?如今是不是可以及得上呢?

庞斑的思绪也已经扯远了,可很快拉了回来。

柳随风轻轻咳嗽了一声,拉回了庞斑的思绪。

柳随风也便在这个时候开口了。

“偿还阁下的恩情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因为在我看来这个世上几乎没有什么事情是你做不到的,也没有什么事情是你不敢做,也没有什么事情是你想要做的,你是个千峰之峰上,看尽天下繁华,寂寞如雪,孤独淡漠的人物,你可以算得上真正的寂寞高手,这个世上的世上有趣有味的事情虽然太多,可对于你来说却也都只不过眨眼弹指一挥间,掀不起什么波澜,因此你令我很烦恼,很无奈。”

庞斑笑了笑:“看的太多,经历的太多,阅历太多,得到的太多,失去的也太多,忘记的更太多,太多的太多便堆积起了我这种人,其实有时候我也忘记了自己需要什么,我甚至曾怀疑我自己为什么还要活在这个世上,你不了解我很正常,因为有时候我也怀疑我自己还算不算是个人。”

他说的很洒脱,也很淡然。

此时此刻柳随风、庞斑的对话不是用心,而是说出来的。

因此外面的里赤媚、柳摇枝、花解语都能听见两人的对话,而且可以听见的一清二楚。

柳随风笑了笑:“你的确是一个已经达到精神驾驭物质,无七情六欲,达到武学至高境界的人物,我甚至有时候怀疑你根本算不算是人,也思忖一个算不算是人的人是否有人可以击败,昔年我认为邪帝向雨田是可能击败你的,因为他自从修炼成了道心种魔大法以后,再凭借他的天赋,他也已经入了那种不是人的行列,可现如今我却认为即便是邪帝向雨田来了,也未必是可以击败你的。”

“为什么?”

柳随风轻声叹了口气:“因为武学造诣达到你们这种境界的高手,杀死对方已经是一种很可笑很乏味的事情,在你们看来,你们根本不是敌手,而是知己,攀登探索至高无上武学境界的知己而已,而且你们这种人也根本不太在乎生死了,甚至于对于你们来说生死也是一种很可笑很乏味的事情。”

庞斑眼中露出了一种很愉快的笑意,而且拍了拍手,叹道:‘你算得上是这些年来最了解的几个人之一了,当年我答应言静庵退隐江湖二十年以后,曾想过再一次席卷江湖,击败天下高手,可后来我却感觉这件事情实在太过于乏味无聊了,以至于我也懒得动身离开魔师宫,以至于到了今日,这原本是我昔年一直想做的事情,可如今却感觉无趣之极。’

柳随风淡淡道:“这也只不过是你已经达到了令一重境界了,因此我也认为世上几乎没有任何人能击败你,但后来我却还是想到了一个人,她或许能击败你。”

“他是谁?”庞斑眼中露出了兴致。

柳随风望着庞斑一字一句道:“言静庵,我相信倘若世上若还有一个人可以击败你,那便是非她不可,这个世上除开她以外,还有什么人能击败你呢?”

庞斑沉默了,不说话了。

过了许久许久,庞斑才长长叹了口气,说了三个字,言静庵!

这三个字说的很缓慢,每一个字仿佛都带上了一种别样的情绪。

说完这三个字,庞斑似乎也已经将七情六欲喜怒哀乐都投入进去了,而这一刹那,柳随风甚至感觉庞斑已经是个空,什么都不存在了。

这是一种很奇怪很微妙的感觉。

柳随风也轻轻叹息了口气:言静庵也的确是个奇女子啊!

第四十七章、慧剑斩情丝?

长久,许久,很久。

庞斑轻轻叹息了口气:“三十多年前,她便击败了我一次,如今这个世上若还有人可以击败我,那也只有她了。”

柳随风有些佩服庞斑。

一个近乎于无敌于天下的人敢承认自己败是多么困难的事情,可庞斑却承认的很坦然很自然。

柳随风也轻轻叹息了口气道:“言静庵仙子能击败阁下,是因为她也已经败给了阁下,因此她才能击败阁下。”

“哦?”庞斑微微一笑。

柳随风道:“据传当年阁下与言静庵仙子相遇以后,对坐了十一日十一夜,这十一天之中你们谈天说地道古论今,问诗词歌赋,道诸子百家,说江湖豪杰,论古往今来枭雄,谈论天下武学,又言古往今来之道,你们十一日十一夜之中,简直无所不谈无所不论,甚至于连七情六欲儿女之情也可以大大方方谈论,而这期间你们必然是敞开心扉,彼此交心,否则也不可能谈论下去。”

庞斑承认:“那的确是本座毕生难忘的日子。”

柳随风继续道:“他们必然也互相欣赏,互相佩服,否则也不可能能连续交谈十一日十一夜。”

庞斑点头:“静庵也的确是个天下间难道的奇女子,我很佩服她。”

能令魔师庞班都感觉佩服,这是多么不容易的事情啊,也足以证明言静庵的风华绝代,冠盖天下。

柳随风继续道:“阁下与言静庵仙子的一番交谈,最终结果便是江湖皆知的阁下愿意为言静庵退隐江湖二十年,而事实上那次交谈,阁下会做出这样的决断却是将心输给了言静庵。”

庞斑依旧不否认:“我从未见过哪个女子能有她那般令我心动。”

柳随风淡淡道:“可那次坐而论道,言静庵仙子却也已将心输给了你。”

“为什么?”

柳随风淡淡道:“若非她先拿出自己的心输给了你,又如何能走进魔师庞班的心底呢?倘若不能走进你的心底,又如何能令在如日方中之时甘心为她许下退隐江湖二十年的承诺呢?因此她必然是爱上了你,而你必然也是爱上了她。”

庞斑沉默,默然。

良久,许久,庞斑才点头:“不错。”

“可你们并没有在一起?”柳随风道:‘慈航静斋历代传人都追寻天道,可历代慈航静斋传人并非绝情绝意,她们的情是极致的情,她们的爱是极致的爱,否则当年碧秀心也不会甘心嫁给了邪王石之轩,否则如今的天刀宋缺也不会迄今为止对于当代斋主梵清惠念念不忘了,因此我相信言静庵仙子也能愿意为了阁下离开慈航静斋,陪伴阁下走遍五湖四海,走遍天下山河。’

庞斑已经没有法子说话了。

庞斑长身而立,望向窗外。

这一刻的庞斑给人的感觉已经不是极致的暗,而是七情六欲。

柳随风望着庞斑的背影,他瞧见的已经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段情,一些情绪。

许久,良久。

庞斑才再一次缓缓转过身,轻轻笑道:“当年她的确是愿意的,我也的确是欢喜了,只可惜我与她却始终是有缘无份。”

“为什么?”

庞斑淡淡道:“当年的我还有雄霸天下之志向,我很清楚倘若我和静庵在一起了,那么我的雄心壮志便会被磨灭,便会不成,这不是我希望瞧见的,我也不能这样做,毕竟我是蒙赤行的弟子,我身上还是师尊的报复。”

柳随风轻轻叹息:“因此当年你舍弃了言静庵,而甘心答应为他做一件事,而她也为你做一件事,而了断彼此之间的情缘。”

“不错,而这件事便是江湖上都知晓的我退隐江湖二十年,而他为我做的事情便是为我培养一名传人帮助我修炼道心种魔大法,斩断与她的情缘。”

柳随风轻轻叹了口气,望着魔师庞班道:“不知道魔师是否注意到了,你提起言静庵仙子的时候,终会流露出一种自己也没有法子控制,抑或者不想控制的情绪,而谈论到其他事情的事情,你便会无情无欲?”

庞斑微微一笑道:“你想说什么?”

柳随风淡淡道:“言静庵仙子其实应当算得上是你唯一的破绽,而且还是你没有法子解决的破绽,即便你杀了言静庵仙子,你对他的情还是在,还是斩不断。”

“不错。”庞斑望着柳随风,等待柳随风继续说下去。

柳随风道:“你与言静庵仙子约定本意是为了斩断情缘,而休息道心种魔大法本意也的确如此,靳冰云出现在魔师宫也的确如此,但不知道魔师是否想过,为什么一定要斩断情缘呢?难道这样就能斩断情缘了吗?”

庞斑又沉默了。

过去庞斑是极少沉默的。

他是个非常果断非常冷静的人,做什么事情都雷厉风行,而且极少出错,可如今的庞斑和过去简直就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特别是提起言静庵的时候。

又是沉默额半晌,庞斑再一次开口了。

庞斑望着柳随风:“你说的还情难道就是指这件事?”

柳随风点头:“我相信这一只都是困扰阁下而阁下没有法子摆脱的事情,这也是少数几件我可以有机会还情的事情,这自然是我的机会。”

“你认为你可以做到帮我斩断这段情?”

柳随风摇头:“我没有法子帮助魔师斩断这段情,但却能帮助魔师明白。”

“明白什么?”

柳随风淡淡道:“明白为什么要斩断这段情,要不要斩断这段情?如若魔师能明白这其中原因,那么自然便能决定是否斩断这段情,要不要斩断这段情,慧剑斩情丝这种事情无论任何人都没有法子帮忙,除开这个人自己心甘情愿愿意。”

庞斑望着柳随风,随即做出了一个柳随风也没有想到的动作。

庞斑居然对柳随风拱手施礼,躬身,沉声肃立道:“请指教。”

这一幕自然也被里赤媚、柳摇枝、花解语瞧见了,三个人的面上也流露出了古怪的神色。

但他们都没有说话,也都在静静的听,好奇的听,等待柳随风的回答。

这一刻他们也不能不佩服柳随风,至少他们没有法子与庞斑如此交心的交谈。

而柳随风此时此刻的冷静从容也更是难得。

第四十八章、武道巅峰

请指教只不过是一句话。

可这句话不同人口中说出来,分量不一样。

如今庞斑说出了这句话,柳随风心头一震,一沉,神色一凝,也一沉,深吸了口气,又常常吐了口气。

这一刹那,柳随风感觉天地也寂静下来了,万事万物也都消失了。

这一刻世上一切都已经不存在。

他生出了一种非常奇异的感觉,他感觉他和庞斑已经身处在了一个独立的空间,一个一切都消失,万事万物都不见,时间空间也都不存在的空间,只有彼此的世界。

这一刻是不是灵魂与灵魂之间的对话呢?

柳随风忍不住笑了笑,断了脑海中的这个念头。

他回归现实。

柳随风认为人一定要回归现实,必须要认清楚现实。

这一刻柳随风也认清楚了现实,看清楚了庞斑,凝视着庞斑。

他开口了。

这一次的开口和刚才的开口不一样,但也一样重要。

刚才的开口是说出此行的目的,一种任何人都不可能想象得到,包括庞斑也想想不到的目的,而如今的开口呢?也是一种目的,任何人都难以痴心妄想可以的达成的目的,甚至庞斑也不能。

可柳随风能达到吗?

他的答案是不知道,可有些事情他必须去做,因为不去做就永远不知道,因此他便去做了,只能去做了。

“魔师喜欢上了言静庵,为什么要斩断这段情?”

庞斑沉默了一阵:“我们这一脉虽然也属于魔门,但和魔门其他两派六道并不一样,我们不求争霸于江湖,也对执掌天下没有兴趣,至于改变这天下千百年来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格局也不太在意,我们这一脉所求的便是参悟天道的秘密,不仅是我,我的师尊蒙赤行以及更上的一代宗主,无不以参悟天道之谜而奋斗。”

庞斑眼中闪过了一抹追忆之色,轻声叹道:“昔年师尊蒙赤行与傅鹰决战与杭州,那一战师尊败北,从事将武道转向于天道之上,随后余生更将自身武学造诣提升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境界,他将一身境界体悟以及武学经验都传授于我,并且寄予厚望,认为我必定是世上最有可能超越于他,达到那个至高无上武道境界的人,这些年来我从不敢忘记师尊寄托。”

柳随风轻叹了口气,道:“江湖上有不少传言,昔年魔师庞斑原因心甘情愿为言静庵仙子退隐江湖二十年,其中原因固然有已心慕言静庵仙子,而还有一重原因便是不愿意放弃逐鹿天下,称霸江湖的雄心壮志,但如今看来那些人的判断的确错了,魔师当年会放弃言静庵仙子,其中大部分原因应当是阁下师尊蒙赤行前辈吧。”

庞斑露出了一抹笑意,轻叹道:“不可否认,若非师尊,说不出我也已静庵双宿双飞,不理会天下间一切凡尘俗世,做一对逍遥红尘的眷侣,可也不可否认即便没有师尊,我未必会答应与静庵退隐江湖,我庞斑是个有野心且有天赋的人,我认为我必定是世上那个第一个可以勘破武道极致之人,如此我又如何能放弃呢?”

柳随风理解庞斑,也知晓庞斑的心思。

柳随风曾在大秦见过了至高无上的武道高手曹秋道,也曾在大宋见过了世间第一狂人燕狂徒,也曾与他们进行过交谈,他知晓这样一级别高手的心思,明白他们在武道之上的坚持与痴迷。

因此他理解庞斑。

柳随风道:“因此无论过去魔师拒绝言静庵,还是如今靳冰云入魔师宫,其目的都是为了慧剑斩情丝,而慧剑斩情丝的目的则是要达到那个古往今来从未有人达到过的至高无上武道境界?”

“不错。”庞斑道:“我这一生除此之外已无他求了,这个红尘俗世诱惑千万,对于我来说都已经无挂于心了,这算得上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执念了。”

庞斑盯着柳随风:“阁下认为我如何能断情,是否应当断情?”

柳随风笑了笑,并未回应这个问题,反而道:“断世上七情六欲,是否真能达到那个至高无上的武学境界?”

“没有人知晓。”庞斑沉吟了一下:“或许也只有修炼成魔门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道心种魔大法的邪帝向雨田才知晓,只可惜邪帝向雨田如天外神龙,即便是昔年青龙会横空出世也没有法子逼迫他现身于江湖,这件事情如今也只是一个谜题了。”

庞斑眼中神光闪烁:“可不管如何,我必须尝试,我也只能尝试。”

柳随风淡淡道:“古往今来能达到武道巅峰者屈指可数,即便是我们眼中那些已经达到武道巅峰的人,也未必真的已经抵达了武道巅峰,不过魔师有一句话却不说,必须尝试,若不尝试便不可能知晓答案,可想要断情那就不能不问魔师您了。”

“问我?”

柳随风直视庞斑:“阁下一心斩断与言静庵的情缘,可魔师认为自己是否真已经决定放下了言静庵呢?”

庞斑盯着柳随风:“你认为呢?”

柳随风淡淡道:“我认为没有,阁下若真能放下言静庵,又何必还提起斩断情缘呢?阁下若真放下了,便不用斩断情缘了,而关键是阁下放不下,阁下既然放不下,那又如何能斩断。”

庞斑笑了笑,承认:“我的确放不下,如若你见到了静庵,我相信也必定不可能放下,我这一生阅人无数,见过佳人也无数,出彩者如碧秀心、梵清惠、阴后、日后等,可在我心中却没有任何人可以及得上她,甚至我会有一种可笑的感觉,她的出现似乎就是为了制衡我而来的,而她也的确制住我,迄今为止我也没有法子放弃她忘记她。”

庞斑微微停顿了一下,望着柳随风:“我知晓自己放不下她,因此我不能不用其他的法子令我自己放下她,否则我也不会与她定下昔年之约,也不会有如今的靳冰云呢?现如今你又将这个原本属于我非常苦恼的问题交给我了。”

柳随风笑了笑:‘我想这个苦恼的问题交给魔师,只是想知晓魔师庞斑是否真能放得下言静庵仙子,如今我已经得到答案了,得到答案,自然便有了解法了。’

“哦?”

柳随风道:“以阁下的武学造诣已经可以算得上是问鼎巅峰了,道心种魔大法固然非凡绝伦,他隶属的天魔策更是公认四大奇书之一,可以阁下这身武学修为应当已不屑于道心种魔大法,而阁下要修炼道心种魔大法的原因只不过是借此能忘记言静庵。”

“的确如此。”

柳随风又道:“阁下从始至终的目的便是慧剑斩情丝,斩断世上的一切七情六欲,达到了一种近乎于无情无欲的神的境界,从而以无情心境而参悟武道极致。”

庞斑点头,赞叹道:“我的武道便是无情之道。”

柳随风又道:“那么我问一句魔师忘记不了言静庵,对武道又有何等影响呢?”

庞斑沉默了,心头一震。

沉默许久,没有开口。

柳随风也没有说话,只是望着庞斑,等待庞斑的答案。

这是一个非常关键的答案,也只有得到这个答案,柳随风才能知晓接下来一步应当如何走,是否还可以走。

可庞斑的答案又是什么呢?

第四十九章、情关难破

声音响彻魔师宫上下。

甄素善、方夜羽得知鹰飞的消息,他们前去迎接鹰飞。

鹰飞不是一个人来的,她还带来了一个人——突厥第一青年高手跋锋寒。

四人见面,他们都是青年一辈最杰出的人物,他们交谈的很愉快,可还没有太多太深入的交谈,便听见了响彻魔师宫的声音。

一句话,三个字——忘不了!

忘不了这三个字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三个字。

人这一生有许多人许多事是忘不了的。

可甄素善、方夜羽、鹰飞面色都变了。

这三个字不重要,重要的是说出这三个字的人。

说出这三个字的这道声音,他们也忘记不了,这个人他们也不可能忘记。

这个人正是他们此生最佩服也最想击败的人——魔师庞班。

石室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庞斑会说出这三个字?

甄素善、方夜羽、鹰飞不约而同动了,他们没有说话,更没有解释什么,便朝着魔师宫后院那间石室而去,跋锋寒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也紧随而去。

除此之外还有人。

风行烈、乾罗。

风行烈也好、乾罗也好,都被安排下去了。

他们被当做魔师宫的贵客。

魔师宫在世人眼中是最不可测也最不可侵扰的禁地,可魔师宫认为是贵客的人,绝不怠慢。

他们休息的地方布置非常好,至少他们非常满意。

乾罗与风行烈坐在一起喝茶。

乾罗很好奇风行烈,当然对风行烈的好奇都是因为一个人——邪异门门主厉若海。

昔日怒蛟帮一战以后,他也见过浪翻云。

浪翻云认为邪异门门主厉若海是不逊色于他的顶尖高手。

乾罗很震惊震撼,但也相信浪翻云的判断。

但他一直没有得到验证,如今瞧见了风行烈,他便想起了风行烈的师尊厉若海。

他也不能不承认,他们这一辈人似乎没有哪个人能看穿厉若海。

他曾见过厉若海,那已经是快三十年前的事情了,那一次见面,他甚至有些自惭形愧。

他本是个高大雄伟英俊的男人,他的身上还有一种吸引女人的特性,许多女人甚至都愿意为他肝脑涂地,不惜一死。可瞧见厉若海以后,乾罗不能不承认若论外貌气质他的确不如厉若海,他甚至认为这普天之下若论长相气质可以及得上厉若海的也只有那个所谓的天刀宋缺了,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人可以相提并论。

厉若海被称为天下第一美男子也不为过,而且据他所知,当年倾慕于厉若海的奇女子不在少数,其中便有风华绝代的双修府谷凝清。

可乾罗对厉若海的了解也仅限于此。

而厉若海自创立邪异门以后便不再过问江湖上的事情。

厉若海没有妻子,甚至于连日常的朋友也没有,只是收下了风行烈这样一个弟子,而全身心都投入在武道之中。

厉若海现如今的武学修为达到了何等境界,乾罗也不清楚。

因此他对风行烈很好奇,很想知晓厉若海的事。

他和风行烈闲聊。

风行烈对于毒手乾罗也非常好奇。

而毒手乾罗不久前与柳随风一战,他也更好奇。

甚至震撼。

他震撼毒手乾罗居然惜败给了柳随风,因此他也乐意和乾罗交谈。

他们谈论到了乾罗与柳随风那一战。

风行烈发表了自己的观点:“前辈和柳随风那一战,前辈似乎并未用出权力,而柳随风也似乎也没有施展全部能为,这一战试探多余厮杀,这是为何?”

乾罗露出了一抹赞赏之色,微微一笑道:“你可知晓柳随风为什么能邀请我来到魔师宫吗?”

风行烈迟疑了一下,说出了推断:“因为前辈早有和魔师庞班一较高下的打算了。”

乾罗不否认:‘这是其中之一,但还有一点却是。’

乾罗说道这里忽然停顿了下来,因为这个时候想起了那道声音:忘不了。

乾罗也好、风行烈面色微变,随即他们二人不假思索,顺着声音而去。

他们抵达石室院子前的时候,甄素善、方夜羽、鹰飞、跋锋寒也已经在了,他们这些人都抵达的时候,自然也瞧见院中柳树下的里赤媚、柳摇枝、花解语,当然也看见了屋中的庞斑、柳随风。

庞斑、柳随风相对而立。

柳随风神情自若,面上带着淡淡的微笑。

而庞斑身上却已经带着一种淡淡惆怅的气质,但这个人却如一片黑暗,立在阳光下的黑暗,晦涩至极。

此刻的庞斑和他们印象中的庞斑不一样。

在他们印象中,庞斑是个睥睨天下,无论面对什么事情都风轻云淡,静若止水的人。

如今的庞斑身上仍旧有那种盖压群雄,睥睨天下的气质,可庞斑的身上却多了一股子愁。

不止是愁,而且还是情。

任何人都很难想象,魔师庞班居然会如此愁,如此情。

来人很多,挤在院中,可没有声音。

每个人都静静望着这一幕,呆呆望着庞斑与柳随风。

他们是后来的人,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可他们能感觉得出里赤媚、柳摇枝、花解语身上的气质。

这三人虽然没有说话,可身上却流露出了一种不可妄入雷池半步的气势,无论什么人入了雷池,这三人必定杀无赦。

甚至于甄素善、方夜羽、鹰飞也不例外。

甄素善、方夜羽、鹰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们是魔师宫的人,而且他们相信里赤媚,因此他们身上也流露出了一样的气势,阻止任何人踏入。

他们每个人都望着屋中,看着魔师庞班,也盯着柳随风。

他们充斥着好奇,但一言不发,呆呆望着这一幕。

寂静,一片寂静,也不知道寂静了多久,这片即将还是被打破了。

一道深深的叹息声打破了寂静。

叹息的人是庞斑。

庞斑望着柳随风:“我终究是无法忘记她,终究还是没有法子勘破情关!”

柳随风淡淡道:“以魔师的天赋天资,无论做什么事情都不太困难,魔师勘破不了情关,并非是真勘破不了,而是不想勘破,魔师不想勘破,那自然便过不了情关!”

柳随风深深吸了口气道:“既然过不了,又何必强迫自己过情关呢?即便强迫过了这情关,心中岂非又留下了执念,如此这算不算过了情关呢?”

庞斑望向柳随风,轻声问道:“阁下认为呢?”

柳随风笑了笑:“我认为不重要,不过或许一个人可以给出答案。”

“谁?”

柳随风深吸了口气;‘她应该来了。’

她,她是谁?

这一刻柳随风已经望向了屋外。

他向了甄素善、

甄素善发现柳随风望向了自己,可她知晓柳随风望得不是自己,而是自己这个方向,因此他也转身往后望去。

她还没有望见,便已经听见了声音。

箫声。

第五十章、不破情关

箫。

箫声。

箫声悦耳,恍如。

可人更美,人更仙。

一个人缓缓走了过来,她一身黄衫长裙,腰系白色绫罗,头上插着一根玉簪,如瀑长发垂肩,她莲步款款,悠然而来,如仙。

仙子下凡尘,令人忘忧,亦令人忘情。

痴了。

不少人瞧见她都已经痴了。

因为她美,因为她仙,因为她那种脱俗气质,令人望而轻叹。

甄素善是个女子,出色的女人。

她的长相气质都无可挑剔,甚至算得上倾国倾城,甚至于她面上那一抹苍白的病色,亦更令增添那绝色的风华,可这一刻她瞧见这个女子也痴了,也叹服。

她甚至浮现世上怎会有如此美如此出尘如此仙气的女子。

她一向对任何人都不服气,可这一刻很服气。

花解语也一样。

花解语的美貌并不算非常出众,可花解语很艳。

这种艳不仅令人眼前一亮的艳,而且还是那种令人心头一痒的艳,令人情欲大动的美,这个世上比她还美的女人有,比她气质更好的女人也有,可比起她还要艳丽的女子却美丽。

她这种艳最勾魂。

她也认为世上没有哪个女人比她更艳更有女人味了,因此她一向颇为自负,颇为自傲。

可如今,花解语很服气。

她发现了一件不能不服气的事情。

她的确很艳,艳丽的足以勾走男人的魂魄,可面前这个奏箫的女子很仙,仙得令人生不出半点的嫉妒,生不出半点的好胜,也生不出半点的比试。

这是一种令人不得不自惭形愧的仙,无地自容的除尘。

她的冲击对女人就已经如此强烈,对男人更强烈。

男人都是喜欢占有的生物,可这一刻望着眼前这个女人,即便好色如鹰飞、柳随风、乾罗这般的人,也都生出一种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情绪。

这种美居然已经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圣洁气质。

庞斑也已经痴了。

庞斑痴痴望着这个女人,听着耳畔的箫乐,轻轻柔柔近乎于呢喃道:“静庵。”

他的声音很小,可每个人都听见了,在场每个人都是高手,每个人都心头一震,心头一颤。

他们望着庞斑,也忍不住盯着那个女人。

他们不认为那个女人是慈航静斋的言静庵仙子,因为他们直到那个女人不是。

可这个出尘圣洁仙气的黄衫女子却是慈航静斋传人,当代最杰出的传人之一,她和言静庵仙子也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她叫靳冰云。

言静庵的弟子,一个为了履行昔年之约而来到魔师宫的慈航静斋传人。

庞斑闭上了眼睛,全身心都已经放松了下来,听着这一曲箫声。

箫声悦耳,如,闭眼聆听仿佛如了仙界。

只可惜庞斑心有杂念,准确来说心有一念,心有一人。

因此她听不进去,他脑海中全部都是一个人,全部都是那十一日十一夜的坐而论道,箫声已毕,庞斑仍旧沉浸在那过往的思绪中,他的脑海中仍旧是哪个迄今为止割舍不下的人。

有人说时间能冲淡一起,可在这长达三十多年的时光之中,那个人的身影还是没有任何的冲淡,那个人还在,还在他的心中,他的脑海。

他本以为那个人已经渐渐淡了,而且很快便要消失了。

可这一刻他瞧见了那人的弟子,他知晓那个人已经淡不了了,消失不了了。

言静庵啊言静庵,你将我此生害得好苦啊!

言静庵的言静庵,此生若没有遇上你,我这一生又何其遗憾啊!

庞斑在心中轻叹道。

他睁开了眼睛,望向了柳随风,扫过了所有人,最终望向了靳冰云。

靳冰云出现以后,所有人都下意识给靳冰云让开了一条道路,他们没有想过让开,但下意识让开了,即便修为高深如里赤媚也一样。

因此靳冰云立在石室大门口的位置,距离庞斑,柳随风也不过八九尺的距离。

庞斑望着靳冰云,对视。

庞斑的眼神中有光,一种追忆的光。

他看的是靳冰云,可任何人都知晓他看的不是靳冰云,而是一个远在慈航静斋的人,一个他这一辈子也忘记不了的人——言静庵。

蓦然,庞斑笑了笑,轻声道:‘你是静庵的弟子?’

靳冰云点头:“见过魔师。”

庞斑轻声叹道:“你师尊可还好?”

“承蒙魔师挂念,师尊常常静坐参禅,心如止水,一切安好。”

庞斑又笑了笑,笑的很轻很柔,很洒脱。

他又望向那远方,轻叹道:“那后山的桃花应当又开了吧?”

所有人都一愣,靳冰云也一样。

没有人能想得出魔师居然会突然问出这句话。

靳冰云也勾起了回忆,轻声道:“桃花可以泡茶,师尊很喜欢。”

庞斑眼中闪过了一抹欢悦之色,点头道:“她喜欢就好,喜欢就好。”

随即庞斑便不去望靳冰云了,视线再一次落在柳随风身上。

他随后做出了一个任何人都没有想到,而且大惊失色的动作。

庞斑居然对着柳随风躬身行礼。

柳随风神色微变,但没有拒绝,坦然受之。

庞斑微笑望着柳随风道:“如今我可以给你答案了,忘不了,无法忘,不想忘,难以忘。”

柳随风也笑了起来:“因此魔师还是勘破不了情关,抑或者根本不愿意勘破?”

庞斑叹了口气:“我这一生逍遥于世,天生淡漠,冷酷绝情,万事万物都不随于心,即便是当年我师尊坐化也仅仅只能在我心底留下淡淡涟漪,我甚至认为我或许根本不算是个人,因为我的心根本从未有过太多的波动,我对这个人世间根本也没有太多的眷念,可后来我遇上了静庵,我才发现原来我还算得上是个人,原来这个世上除开武道以外还有令我感兴趣的事情。”

“因此遇上言静庵仙子对于魔师来说是不幸还是幸?或许没有言静庵仙子,阁下已经参悟了武道巅峰了。”

“遇上她是我的幸运,也是我的不幸。”庞斑道:“倘若没有她,我或许已经参悟了天道,达到了武道巅峰,可若没有她,我这一生也太过于无趣了,因此我忘记不了她,也根本不想忘她,而我强迫忘了她,固然可以忘了他,可我却又生出了执念,执念就是破绽,那我还是存在破绽。”

柳随风笑容更灿烂了:“因此魔师的选择呢?”

庞斑潇洒一笑:“情关难以勘破,不想勘破,又何必勘破?大道五十,天衍四九,遁去为一,就连大道都不全,何况人呢?人若全了,那反而不美了,既然如此,那就让静庵留在我心底陪伴我走做过这漫漫武道吧。”

柳随风眼中已露出了佩服之色,忽然也对庞斑微微鞠躬行礼。

庞斑也坦然受之。

他望向慈航静斋方向,虽然过去了三十多年,他还是没有忘记那个人,但他已经不想忘记了。

他自傲自负,勘破不了情关就抵达不了武道巅峰吗?他不信不服,他要带着情关,闯入那难测的天道。

这就是庞斑的答案,庞斑的选择。

他已经不求勘破了,因为她不愿意勘破了。

抑或者说他已经明白了,也已经悟透了。

不过他又对柳随风忽然躬身行礼,问:“我还有一事请教。”

第五十一章、汴梁京师的旷世之战

柳随风面对庞斑的再一次行礼,仍旧坦然受之。

柳随风平静道:“请讲。”

“阁下昔日曾经历汴梁城那场惊天动地的大决战。”

柳随风眼中一闪而过惊诧之色,但也点头,轻叹道:“他的确是我平生以来见识过最精彩绝伦的大决战,我没有经历过独战天下燕狂徒在武夷山之上和天下群雄的那场决战,可汴梁城关七独战群雄那一战,我认为已经不下于燕狂徒当年之战了。”

庞斑微微一笑,负手而立叹息道:‘对于那一战我也略有耳闻,但具体如何,我却并不清楚:据传那一战是关七一人独占汴梁京师的天下群雄,而且击溃了汴梁所有顶尖高手,而且据说关七与那些高手激战之前还是半疯半癫半痴半傻半狂半愚的状态。’

“的确如此。”柳随风也闪过了一抹追忆之色:“不仅如此,当日关七那一战之前,双手被铁链铨住,身上也被人下了各种毒药,禁术,咒术、蛊术以及禁制,他也的确半疯半癫半痴半傻半狂半愚,可即便如此却也没有任何人能奈何得了他。”

“可否仔细讲讲。”

柳随风叹了口气道:‘那一战关七先以一人之力应付金风细雨楼楼主苏梦枕、王小石、白愁飞、六分半堂总堂主雷损、低首神龙狄飞惊五大高手,而在激斗之中解开了禁锢,关七便得有六七分清醒,增加了七八分狂态,生出了八九分战意,生出出了十分睥睨天下的豪情。”

“随后更在大吼一句我命由我不由天天命由我不由天之后,以一人之力应付了除开雷损、王小石、白愁飞、苏梦枕、狄飞惊以外,在加上黑光上人詹别野、朝天一棍米苍穹、惊涛书生吴惊涛、戚少商、无情、笑脸刑总朱月明、神枪血剑小侯爷方应看、九现神龙戚少商、朝天剑孙青霞、铁树开花、杨无邪、罗睡觉、天下第七等等诸多高手,这一战之中,关七先用这些人的成名绝技随心所欲应付这些人的袭杀,而后更施展出了旷古绝今的先天破体无形剑气击溃了那些围杀袭杀他的一流高手,最后潇洒离开了汴梁京师,留下了无尽传说。’

对于当年汴梁城中决战,流苏风虽然尽量用非常简单的言语谈论了汴梁京师关七独占天下群雄的决战,可即便如此众人还能听得出那一战实在惊心动魄,震古烁今,也能听得出当年那一战关七到底展现出了何等非凡可怕的威风,才能杀出重围。

那一战关七的豪情实在令人不能不佩服。那一战关七展现出来战神般的气质实在不能不令人崇拜,那一战关七展现出来的武学也实在不能不为人顶礼膜拜。

那一战之后,关七成为公认天下无敌手的超级高手,江湖上不少人为人,偌大个大宋大概也只有绝代奇侠韦青青青以及四十年前将大宋武林杀个片甲不留腥风血雨的独战天下燕狂徒才可一战。

庞斑深吸了口气,眼中一闪而过的战意,但很快收敛了起来,微笑看着柳随风:‘当年那一战阁下又扮演什么角色?’

其他人也一脸好奇望着柳随风。

原本江湖上的人对于柳随风的感觉只不过是神秘。

柳随风有着一身非常神秘的武功剑术,可关于他的过去却没有半点痕迹,可柳随风出现在江湖上的时间越上,暴露的东西越多,就越令人感觉悚然,越让人感觉柳随风的可怕恐怖。

如今庞斑提起柳随风居然也似乎介入了那一战,似乎在那一战中扮演了非凡角色,更令人对柳随风生出了好奇。

可柳随风笑了笑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望着庞斑道:“魔师想知晓的大概是关七关木旦在那一战之中为何能突破所有的剧毒、禁制、蛊术、咒术,而且以一人之力,应对并且横扫了当时汴梁京师所有高手的原因吧?”

庞斑笑了笑,也耸了耸肩:“不可否认,但我对你在那一战中扮演的角色也很好奇。”

柳随风轻叹道:“每个人都有一些秘密,我也一样,不过关七那一战可以突破群雄,武学造诣居然越战越可怕,越战越无敌的原因,我却可以告诉你。”

庞斑聆听。

柳随风道:‘当年那一战之前还是那一战之后,关七眼中脑中心中从始至终都装着一个人,这个人叫小白,是关七一生的挚爱,也是关七为何会半疯半癫半痴半傻半狂半愚的原因所在,他心中有情,心有挂念,他想要见到小白,因此一次又一次的突破了枷锁,提升武功,最终达到了一种任何人都难以想象的武学境界,击溃了汴梁京师围攻他所有高手,离开了汴梁京师。’

庞斑沉默了下来。

过了半晌道:“因此他从始至终都有情。”

柳随风笑了笑:“关七和魔师不是同一种人,对于关七来说无论是迷天盟的事业还是那一身震古烁今的武学造诣,对于他来说都比不上一个小白,而魔师不一样,魔师固然忘记不了言静庵仙子,可言静庵仙子终究还是比不上武道天道的探索,不过你们有一点却可以相通。”

“都有破绽?”

“不错,但也可以说都有情。”柳随风淡淡道:“七情六欲是一种破绽也是一种力量,一种难以用言语来形容的力量,这或许也是一种道,譬如浪翻云一般,他便应当是悟透了情道,达到了一种古往今来没有任何人能想象的另类境界。”

庞斑点了点头:‘我明白阁下的意思了,如今我已经不在执着是否勘破情关了,因为我本就不想勘破情关,我还是我,还是庞斑,因此你也算得上代替你恩师还了我人情了。’

柳随风微笑点头:“多谢,因此家师和魔师也算得上不欠了。”

“的确不欠了。”庞斑道:“现如今你已经还了你师尊欠我的情,现在应当算仇了,你准备如何报这笔仇?”

柳随风笑了笑,拍了拍腰间上的刀:“我出道江湖虽然用过刀,但很少,我喜欢剑,我一直用剑,但我这次带来了刀。”

庞斑瞥了一眼柳随风腰间那口不过三尺的刀,淡淡道:“百战宝刀?”

“是。”

“你为什么要带刀,为什么要用刀?”

柳随风道:“因为我是唐老公公的弟子。”

很平静的语气说出来的一句话,可任何人都能从这句话之中听见了一种发自内心的骄傲。

好大的骄傲,一种近乎于无敌无我无天无地的骄傲。

庞斑也神色肃然,盯着柳随风,露出了尊敬之色,可也生出了杀伐气焰。

</br>

</br>

第五十二章、最后的算计

庞斑望着刀。

那口悬在柳随风腰间,那口熟悉而陌生的刀。

那口刀他只瞧见过一次,但也足以刻骨铭心,因此熟悉。

那口刀他已经有近四十年没有见过了,因此陌生。

他盯着那口刀瞧了半晌,再望着柳随风的人,轻轻叹了口气:“我明白你的意思,可你不应当带这口刀来,你若带你的剑来,你的机会或许会大一些。”

柳随风微微一笑:“可我必须带这口刀,自不老峰一战败给你以后,师尊便一直苦悟刀法,昔年可以用自创出来的绝世刀法击败你那驰骋天下的三八戟,如今魔师虽然不用三八戟,师尊虽然也没有法子和阁下一战,但我来了,我带来了他的刀,也带来了他的刀法。”

庞斑道:“因此你已要对我出刀?”

“是的。”柳随风道:“情已经还了,现在就是仇了,我不能不对你出刀。”

庞斑玩味一笑:“你认为你出刀以后还能活下来吗?”

“能。”柳随风回答的非常肯定。

庞斑又笑了起来:“你很自负。”

柳随风摇头:“我不是自负,而是有自知之明,我很清楚以我现如今的武学造诣要击败你最多不过一成的机会,也正是我清楚这一点因此我才做了另外的算计。”

庞斑忽然扫过毒手乾罗,又望向柳随风:“这次你邀请来了不少足以和我抗衡的高手。”

柳随风微微一笑道:“覆雨剑浪翻云先击杀红玄佛,成为了名列黑榜之上的高手,而后又败左手刀封寒,击退盗霸赤尊信,毒手乾罗,成为黑榜之上名列第一的高手,最有趣的是他是世上唯一一个唯能极于情,故能极于剑的高手,因此他也成为你认可最想一战的旷世高手。”

“不错。”庞斑叹道:“他虽然不过不惑之年,但他的确有资格与我一战分高下,江湖上下奇才不少,但他却算得上是奇才之中万中无一的存在。”

柳随风又道:“邪异门门主邪灵厉若海虽然在黑榜诸多高手之中名声不显,可他却得到霸王枪主人一枪擎天王万武赞誉,又承蒙浪翻云认可为知己,被誉为是难得一见的可怕对手,他曾是江湖上公认的天下第一美男子,可他这一生却只有武,专心于武,魔师认为他是否有资格与阁下一战?”

风行烈也露出了激动的神色,忍不住望向了魔师,等待答案。

他是厉若海的弟子,他判出邪异门之前,也本以为师尊虽然盖世天才,但也绝非压倒天下,可当他用燎原枪法横扫了江湖大半高手之时才明白师尊比世人评价的还要高,还要可怕。

如今面对这眼前这个魔门三杰之一魔师庞斑,他也很想知晓庞斑对师尊厉若海的评价。

庞斑眼中一闪而过精芒,轻声道:“厉若海的确是不可一世之人杰,当年在我威名最盛的时候,他便曾要对我出手,最终止住了念头,可我知晓他总有一日要和我一战,如今他果然来了,这些年的苦修,专注于武,我相信他也必定能有资格于我一战。”

乾罗听见这句话神色微变,但也意料之中。

能得到浪翻云如此高评价的厉若海自然不是泛泛之辈。

柳随风继续道:“盗霸赤尊信也是横行黑榜多年的高手,而且赤尊信所属的师门和魔师所属的师门历来就是仇敌,赤尊信也非泛泛之辈,他这一趟来魔师宫,我相信魔师也应当会招呼他一下。”

“自然会。”庞斑望向院中的毒手乾罗道:“还有乾兄,也是我不得不一战的高手。”

柳随风微笑望着魔师庞班:“不知道我请来的这四大高手,魔师可还满意?”

庞斑淡淡道:“你认为我应当满意?”

“自然应当满意。”柳随风一点点收起面上的笑意,沉声道:“据我所知江湖上四大奇书长生诀、天魔策、战神图录、慈航剑典之中武学天道至高无上境界便是破碎虚空,或许阁下与这些高手一战,便能达到那武学至高无上境界,破碎虚空,因此你应当感谢我,即便不是如此,能寻来如此多值得阁下一战的对手,阁下也应当感谢我。”

庞斑不能不点头,不能不承认:“的确如此,我是应当感谢你,你想我如何感谢你?”

柳随风轻轻拍了拍腰间上的那口刀——百战宝刀。

柳随风道:‘当年师尊与阁下交锋一共实战了一百三十九招自创的刀法,二十年前他更将自创的刀法增至了三百六十九招,但十年前三百六十九招刀法却被他融合成了十七招,而五年前这十七招刀法最终被他融合成了一招,我想请魔师全力以赴接我这一刀。’

庞斑眼中魔光闪烁:“你未必挡得下我一招。”

柳随风笑了笑:“倘若魔师一招都挡不下,那么也证明我也实在应当死了,既然如此又有什么好说的呢?如若能挡下这一招抑或者我一招勉强可以胜得过魔师半式,这也是我的荣幸,也不枉费我请来这些高手与魔师一战。”

时至今日,柳随风的底牌全部都显现出来了。

时至今日,众人也终于知晓了柳随风的目的了。

柳随风的确是为了魔师庞斑而来,而且是为了师尊唐老公公而来到魔师宫。

他先还了庞斑未杀唐老公公的恩情,协助魔师庞斑打开心结摆脱心魔,而后再谈论昔年的恩怨,了解师尊唐老公公的心愿。

他带来了唐老公公的百战宝刀,也带来了唐老公公的刀法。

一口刀,一式刀招,一个人。

柳随风此时此刻图穷匕见,对上了魔师庞斑。

他要对庞斑出刀,他也要让庞斑全力以赴接下这一刀。

这一招对决以后,柳随风或许便永远不存在了,或许柳随风能挡下这一刀,但结果如何没有人知晓。

任何人都不知晓,可每个人都看得出柳随风心意已决,也没个人都看得出柳随风的布局一下。

现在只需要一个答案——魔师庞斑的答案,是否愿意接下这一刀。

在场众人,无论欣赏柳随风的,厌恶柳随风还是中立态度的。

此时此刻都佩服柳随风。

他们佩服柳随风的勇气,佩服柳随风魄力。

试问当今世上又有几个人敢如柳随风一般敢对魔师庞班出刀呢?

柳随风手按着刀柄,他深吸了口气:‘这一次这一刻终于来了,他也终于面对了庞斑。’

可那一刀是否可以胜呢?

那一刀之后他会不会死呢?

柳随风不知道,一点也不知道,可他在乎了,此时此刻他只有眼前这个对手了。

他布下了一切准备,便是为了这一刻,这一刻终于来临了。

第五十三章、一刀之约

“你一定要出刀?”

一片寂静之中响起了庞斑的声音。

柳随风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庞斑:“如若魔师遇上了傅鹰,会不会出招?”

傅鹰是一个人,一个和蒙赤行同一个时代的高手。

而蒙赤行当年和傅鹰在杭州一战,蒙赤行折戟沉沙败给了傅鹰,那是蒙赤行平生以来第一次惨败,而后蒙赤行也曾寻过傅鹰,可奈何傅鹰却已经销声匿迹于江湖,有传言傅鹰已经破碎虚空离开了,但是否如是没有人知晓。

蒙赤行是庞斑的恩师,倘若庞斑遇上傅鹰,会不会代替师尊出手呢?

庞斑点头道:“看来你已不能不出手,我也已不能不出招了。”

柳随风淡淡道:“世上有些事情原本就是不可避免的,既然不可避免又何必思忖其他,倘若时间事事都可以避免,那么人生在世岂非太过于无趣了?”

柳随风望着庞斑眼中闪过了精芒,轻声叹道:“今日与阁下一战,倘若不死,我相信我的武学造诣必然更上一层楼,今日若死了,那也代表我柳随风已没有资格活下这个江湖上了,既然如此,那么我便痛痛快快豪赌一场,岂不痛快?”

庞斑拍手笑了起来:“以命做赌,你倒是豪气,我很喜欢,不过今日却不是你我一战之日。”

“哦?”

庞斑道:“现如今你的精神最多不过恢复了七分,心神损耗又极大,此时此刻你若和我交锋,即便可以施展唐老公公的绝世刀法,但也未必是你全部的实力,一天,我给你一天时间修养,我相信你足够恢复实力,明日你这个时候来,我在这里等你。”

柳随风沉默了一下,点头道:“好。”

随后柳随风、庞斑也便没有再说什么了。

柳随风在甄素善的领路之下离开了石室小院。

里赤媚、柳摇枝、花解语、风行烈等等人也都离开了,但有个人却被留了下来,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乾罗。

乾罗也很意外庞斑会留下自己,但他也没有迟疑。

他虽然一直将庞斑当做对手敌人,可他也一直很佩服庞斑这个对手,他很清楚庞斑固然可怕不可一世,但庞斑却从来都是堂堂正正光明磊落,因此他一点也不害怕,很从容。

庞斑、乾罗对坐在石室。

石室中的陈设非常简单,两个蒲团,一张矮桌,一个茶壶几个茶杯而已。

这里甚至连床也没有,四面都是白壁。

庞斑、乾罗对坐在矮桌前,两人在喝茶。

“乾兄居然在魔师宫前败给了柳随风,这点我没有预料到。”庞斑道:“昔年乾兄虽然在怒蛟帮与浪翻云一战败北,可因祸得福之下武学造诣得以再进一步,按照道理来说现如今江湖上的高手也没有几个能当你的对手了。”

乾罗微微一笑:“可我的确败了。”

他说着便很不客气一口气喝下了茶水。

他不喜欢喝茶,但这里只有茶,因此他只有将就一下。

“但败给柳随风,我却是败得心服口服,他的确是武林之中少有的怪杰,天下间少有的奇才,我相信未来他必定是个不逊于你或者浪翻云的奇才。”

“哦?”

乾罗轻声叹道:“说实在话,迄今为止我也不知道柳随风的极限在那里,他和人交锋大部分时候都只是斗智不斗力,极少展现出他真正的能为,而面对上官金虹那一战的时候,才略微展现出了锋芒,而上官金虹却是公认天下最顶尖的高手,无论阁下也好,我也罢,相信都没有把握可以击败。”

庞斑点头:“他的确是个人才,可这并不是我留下乾兄的原因,我想知晓的并非是这件事。”

乾罗忽然冲着庞斑眨了眨眼睛,轻笑道:“这是我和柳随风之间的约定,和你却没有什么干系,不过我这一趟的确是想看一看当年我惧怕不敢一战的对手到底达到了什么样的境界了,是否能击败浪翻云、赤尊信、厉若海,如若有机会我或许会在你背后插上几道,你应当知晓我一向很擅长这种事情。”

庞斑也轻声一笑:“看来我应当在解决浪翻云、厉若海、赤尊信之前先解决阁下了。”

乾罗深以为然道:“的确应当如此,因此看来我应当要小心在小心了。”

两人又不约而同笑了起来。

他们的相处看上去一点也不像是对手,而是两位老友。

而事实上呢?在他们眼中知己难得,对手也是难得。

以往乾罗还没有资格与庞斑共做,但现如今的乾罗不但武学造诣提升了,气质也已经达到了一种非凡的地步。庞斑也不能不欣赏此时此刻的乾罗。

如今的乾罗的确已经有了宗师风范了。

柳随风倒是一点宗师风范也没有。

甄素善前面引路,柳随风、靳冰云走在后头。

柳随风面对甄素善、靳冰云的时候,完全瞧不出面对庞斑的霸气与从容,反而带着几分轻佻。

“靳冰云姑娘,我已经协助你脱离苦海,很快便能返回慈航静斋了,你说应当怎么感谢我呢?”

靳冰云瞥了柳随风一眼,淡淡道:“这似乎本就是我们约定好的,难道柳公子忘记了。”

柳随风笑了笑:“约定好了的,但也未必一定能完成,既然完成了,仙子难道不能给一些奖励吗?”

靳冰云看了柳随风一眼,有些好奇好笑。

在柳随风面前,靳冰云已经越来越难以表现的静如止水的淡然心境了。

可靳冰云也不能不承认柳随风处理了魔师宫的难题,她也的确松了口气,她也很欣喜可以返回慈航静斋,回到师尊言静庵身侧了,也可以瞧见师妹秦梦瑶了。

柳随风微微收起了笑意,忽然对甄素善说道:“我可不可以情甄夫人答应在下一个请求?”

甄素善原本脚步就不快,此刻更慢了下来,会有那略带病色的面庞望着柳随风:“我似乎不欠你什么?”

她的眼中一闪而过狡黠与好奇。

柳随风的确是个令人好奇的男人。

柳随风轻笑了一声,叹道:“明日在下若不行死在魔师手下,希望甄夫人在安葬在下的时候,能够体面一些。”

甄素善步子立刻停了下来:“我为什么要安葬你?”

柳随风思忖了一下,笑道:‘不管如何,我毕竟算得上是甄夫人的猎物嘛!’

甄素善扑哧笑了起来。

这个人,她真没有什么法子。

靳冰云没有说话,可望着柳随风也闪过了一抹忧虑之色。

明日一战的确是莫测惊险之战。

第五十四章、柳随风的可怕之处

刀还是那口刀,人也还是那个人。

刀名百战宝刀,人叫柳随风。

一口刀,一个人已经来到了魔师宫。

他要挑战被誉为已经登上武学巅峰的魔师庞班。

这一战他没有胜算,可这一战却势在必行。

甄素善、方夜羽这一路上和柳随风相处了多事,他们和柳随风的关系并不亲近,可也算得上很了解。

在他们看来柳随风是个冷静理智聪明果断且实力深不可测的人,无数次事情都证明他们的这个观点是绝对正确的,绝对无误的,可经过了今日这石室之会,他们仿佛已经不认得柳随风了。

在他们眼中柳随风已经变成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可人还是那个人,还是柳随风,但已经变成了一个他们完全不认识的柳随风了。

这不是令人愉快的事情,这也不是令人想要接受的事情,可偏偏就是事实。

柳随风啊柳随风,你的身上到底藏有多少秘密呢?明日一战柳随风你是否真有把握呢?

甄素善也好、方夜羽对庞斑是绝对信任的,也是绝对自信的,可这一刻他们的心忽然非常乱。

——他们将柳随风当做一个可怕的对手,可如今这个对手可怕的程度似乎已经超出了她们的想象,可他们的心乱仅仅是如此吗?

他们不知道。

甄素善、方夜羽极少有不知晓的时候,可这一次他们真的不知道,他们的心太乱了。

幸好这个时候鹰飞、跋锋寒出现了。

鹰飞也得到魔师庞班传授武功。

鹰飞是个骄傲的人,他最大心愿便是击败他最佩服的庞斑,因此他自创了武功,以双钩为武器。

在江湖上走过一趟的他,还是一样的骄傲,只不过少了几分天下无敌的气势,因为他已经见识了不少足以比肩他的高手,甚至还有一些高手远胜过他,但即便如此他的傲气不改,他的心愿不改。

他对柳随风的了解其实也不必方夜羽、甄素善多,可他却有一个方夜羽、甄素善比不上的优势——他有一个好朋友跋锋寒。

当年长安一战之前,跋锋寒已经是江湖上非常有名的高手,甚至是武尊毕玄要追杀的对象,入了中土以后也击败了不少天下间顶尖的高手。

跋锋寒入长安城是为了挑战天下第一大帮帮主上官金虹。

上官金虹给了跋锋寒这个机会,但前提条件是击败柳随风。

但跋锋寒最终败给了柳随风。

可以说长安一战,跋锋寒的名气都已经成为了衬托柳随风的存在。

可也正是如此,跋锋寒比江湖上大部分人都要了解柳随风。

鹰飞从跋锋寒口中听说了柳随风。

鹰飞原本是不相信跋锋寒会败给柳随风的,可后来也不得不承认柳随风的本事,在石室之前他也亲眼见证了庞斑和柳随风对话。

柳随风在那段时间没有实战武功,可流露出来的气质气魄却也足以令天下间任何一个人不能不忌惮不能不佩服。

能在庞斑的气势之下神情自若,谈笑风生,这样的一个人该是多么的可怕,这样的一个人无论击败什么人都不是奇怪的事情。

跋锋寒、鹰飞的出现,便已经该打了方夜羽、甄素善的疑惑,他们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更了解柳随风。

当然最了解柳随风的人是跋锋寒。

原因无他,跋锋寒败给了柳随风。

世人认为败军之将不足言勇,可败军之将最有资格言勇,因为只有败过的人才知道败到哪里,因为只有败过的人才会想要反败为胜,击溃击败过自己的对手。

跋锋寒一样。

跋锋寒昔日他最想击败的对手就是突厥武尊毕玄,那个被突厥人当做神祇崇拜的男人,而后他无论去哪里,无论挑战什么人,都是为了达到武尊毕玄那个高度,挑战武尊毕玄。

可自从折戟沉沙败给了柳随风以后。

跋锋寒最想击败的人就是柳随风。

他将柳随风当做生平最可怕的劲敌。

世上最了解一个人的人不是,这个人的朋友,而是敌人,而是对手。

跋锋寒研究柳随风,比任何人都研究的深,因此他比大部分人都要了解柳随风。

或许他了解的只是柳随风,而并非柳随风的另外一个身份柳五公子,可也已经能够独领风骚了。

“你们已经在江湖上行走过了,应当也清楚我入长安城气势汹汹挑战上官金虹,最终折戟沉沙败给了柳随风,虽然那是一次惨败,但我败得心服口服。”跋锋寒道:“迄今为止柳随风在江湖上出手了许多次,可真正展现出他武功的次数并不多,大部分的时候,他是斗智不斗力,亦或者说斗智而少斗力。”

甄素善一下子提起了兴致,问道:“怎么说?”

“且不说其他决战,便是我出现的长安一战之中,柳随风先后和玉箫道人、铁戟温侯吕凤先、我以及上官金虹交手。”

“面对玉箫道人,柳随风曾实战出大宋国师黑光上人詹别野的成名绝技天下一般黑,击败了玉箫道人,那一战柳随风虽然动用了剑,可根本没有展现出多少本事。”

“而面对铁戟温侯吕凤先,柳随风先令已经成为醉鬼行尸走肉的吕凤先变成了真正的铁戟温侯吕凤先,而后才和吕凤先一战,而那一战之中柳随风实战出了权力帮第二巨头流云水袖赵师容的五展梅剑法。”

“而在与我一战之中,柳随风展现出来的则是剑法之凶狠攻伐,而最终运用智谋击溃了我。”

跋锋寒轻叹了口气:‘在这三战之中柳随风虽然都展现出了一些武学功法,可大部分的时候用的都是谋,而且他与我们的交战对于他来说似乎根本不是决战,而是。’

甄素善打断了跋锋寒,一字一句道:‘而是一场游戏?’

跋锋寒苦笑了一声,叹道:‘不是,他将这些决战都当作了一场场有趣的游戏而已,而直到面对上官金虹的时候,柳随风才展现出了他的本事,实战出了属于他真正的剑法。’

“上官金虹可是曾和大宋第一高手燕狂徒能一战的狂人,而这一战之中柳随风才算露了底,现了行,可那一战中柳随风实战出来的剑法剑招,见识超出了他人的想象,他的剑招实战出来给人感觉仿佛不是剑招,而是道,剑道。”跋锋寒:“那一战柳随风虽然败给了上官金虹,可那一战过程之精彩之惊心动魄,足以令人毕生难忘。”

甄素善若有所思,望着跋锋寒:“因此你的意思是?”

跋锋寒望着甄素善一字一句道:“柳随风最可怕的地方就是一次又一次超出我们的想象,因此我们才感觉他陌生,抑或者说柳随风最可怕的地方在于他让我们认为柳随风是什么样子的,而他一旦真正出手,那柳随风便会颠覆我们对他的影响,而这才是柳随风最可怕的地方,这也才是世上极少有人能击败柳随风的原因。”

跋锋寒扫过甄素善、鹰飞、方夜羽,道:“我可以保证他绝对不是任何人的猎物,而你们若将他当作猎物,抑或者魔师也轻视他们,都可能付出极其惨重的代价。”

声音落下,一片寂静。

但忽然有掌声响起,掌声中伴随了一道阴柔愉快的声音:“不错。”

</br>

</br>

第五十五章、江山代代人才出

阴柔的声音落下,便是一道鬼魅的身影。

他们或许只是瞧见了一道影子,白色的影子,随即他们的眼前便出现了一个人,一个白衣胜雪,阴柔轻笑,负手而立的人。

这个人自然不是别人,正是江湖人称人妖的里赤媚。

世上除开里赤媚以外,江湖上大概没有几个人能有如此快的速度了。

现如今被公认天下第一轻功高手的楚留香,倘若遇上了里赤媚天魅凝阴的奇功,速度也未必能比里赤媚更快,轻功也未必能比里赤媚更好。

这种场景甄素善、方夜羽、鹰飞已经不止瞧见了一次了,可还是有些惊心震撼。

甄素善望着突然造访的里赤媚,露出了一抹惊讶之色:“里老师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

魔师宫上下所有的长者,甄素善。鹰飞、方夜羽三人基本上都以老师称呼之,除开花解语。

花解语不太服气,曾问甄素善,鹰飞、方夜羽。

方夜羽、鹰飞给不出答案,而甄素善却说:因为花姐姐太年轻了,称你老师我感觉太老了。

如此一来才使得花解语笑靥如花。

里赤媚打心眼里喜欢这三位魔师宫的后起之秀,他也认为这三位后起之秀若行走江湖,未来必定可以令江湖掀起一番不逊色于昔年他和魔师庞斑的风云。

里赤媚对甄素善颇为和气,甚至有些和蔼可亲,虽然他看上去并不老,而且还英俊至极,即便他身上那种出自骨子里的阴柔之气,也不妨碍他人认可他绝对算得上天下间极其卓越的美男子。

里赤媚在甄素善身侧坐了下来,取下烈火上烧烤的烤肉,随即才开口:“刚才我已见过魔师了,他对柳随风的评价和小跋基本上是如出一辙,这是一个任何人都不可轻视的人物,谁轻视了他,都会付出惨重的代价。”

跋锋寒冷峻刚毅的面庞上露出了一抹尴尬的笑容,苦笑望着里赤媚:“前辈,你能否不要称呼我小跋,这似乎有些……”

里赤媚瞪了跋锋寒一眼,道:‘怎么,你要老夫称你为老跋,你说你有这个资格吗?小鹰,你来说。’

鹰飞原本在一侧坏笑,可听见里赤媚叫上了他,也苦起了脸,有些无奈。

他是一个很冷酷很无情很果断很杀气的人,可遇上里赤媚里老师,他也没有法子,只能无奈苦笑。

不仅他是如此,方夜羽、甄素善也一样。

其中原因自然是里赤媚武功真的非同寻常的高,还有必不可少的原因是因为他们真的佩服欣赏亲近里赤媚。

虽然里赤媚在魔师宫以外人眼中是个可怕至极的魔头,但在他们眼中却是长者,值得尊敬亲近的长者。

里赤媚瞧了一眼有些尴尬的两人,也没有再打趣了。

里赤媚略微收敛起了面上的笑意,一双眼睛如利剑般的扫过他非常欣赏的四个后生晚辈道:“魔师叫我来瞧一瞧你们,顺便叫我叮嘱一下你们:“这个柳随风是个非常的角色,你们都是有着雄心壮志,睥睨天下的人物,可若想睥睨天下,傲视群雄,那么柳随风便是你们不能不击败的人,或许你们击败了柳随风,那么你们便可以傲视天下了”。”

甄素善、方夜羽、鹰飞、跋锋寒都失去了笑意,神色大变。

方夜羽肃然道:“师尊对柳随风的评价居然如此之高?”

里赤媚也露出了一抹叹息之色,缓缓站起身望着天上那高挂的明月,幽幽道:“三十年前魔师前认为这个三十年来是江湖上最精彩最可怕的时代,这个时代将会出现不可数计的高手,涌现一山还比一山高的绝代强者,没有任何人能绝对的独占鳌头,你们若想众星捧月,除开倚靠你们的天赋以外,你们还必须寻一个绝对有资格与你们一战的对手,而柳随风则绝对有这个资格,他是个有资格稳定武道巅峰甚至权力巅峰的绝代天骄。”

里赤媚说完这句话便离开了,留下一脸震惊的四个人。

魔师庞斑对柳随风的评价不仅是高,而且非常高了,高到超出了她们的想象,令他们每个人都震惊不已,震撼不已。

煮酒论英雄。

他们不是英雄,可他们是比英雄更非凡更可怕的枭雄。

而且还是成名于多年的绝世枭雄。

他们自然不是别人,一个是正邪黑白两道都为之敬畏的魔师庞班。

一个是称霸黑道武林已经有了四十个年头的乾罗山城城主。

如今他们在魔师宫,在后院凉亭之中喝酒。

他们本就是不可一世的枭雄,可他们讨论的却不是英雄,而是个人,一个令他们都惊叹的后生晚辈——柳随风。

世上不少人都认为女人是一种奇怪的生物,因为无论什么人都不知晓她们的喜怒哀乐,也不知晓他们下一刻会做出什么。

可枭雄呢?霸主呢?他们的思想行为也是任何人揣测不出的。

譬如此时此刻的魔师庞班与毒手乾罗。

又有什么人能思忖出他们的想法呢?

此刻他们正在非常愉快的饮酒畅谈,论天下大事,论江湖兴衰,指点这个即将风云变化的江湖。

酒能添男人的好奇,更能涨枭雄霸气。

三杯酒饮下,毒手乾罗深吸了口气,望着天上那轮冰冷的弦月,大笑了起来:“柳随风这个小子是英雄、枭雄、人杰、还是魔头?”

庞斑摇了摇头:“这小子想的什么,即便是一手抚养他并且传授他一身旷世绝学的唐老公公都不知晓,我又如何能知晓,不过他却算得上是一个搅动天下风云的人物,未来必定也是个能够颠倒乾坤的人物,他必定成为天下群雄要击败的对象。”

乾罗微微一笑:“包括你那三个弟子?”

“自然。”庞斑玩味一笑,眼中闪过了一抹刺激的神色:“他够聪明,武学天赋够高,为人也够冷静,而且亦正亦邪,更有野心,江湖上比他武学天赋高的人不是没有,譬如万梅山庄的西门吹雪,又如白云城主叶孤城,神剑山庄的谢晓峰也不错,可这些人太专注于武了,他们是痴人,难以搅动风云?江湖上比他还要聪明的人也有,譬如被誉为足以与上官金虹抗衡的公子羽、又如三湘龙五、还有陆小凤、楚留香,呵呵,只可惜他们不够邪不够厉,江湖上比柳随风更有野心的人也有,只可惜没有他有本事。”

乾罗又饮下一杯酒,望着庞斑:“看来你认为他必然是一个可以领袖群伦的风云人物。”

“他若想领袖群伦,自然可以领袖群伦,不过看他现如今的所作所为,似乎根本没有这个想法。”庞斑:“不过不管如何,他已经被我选中成了我三个徒弟的试炼石。”

乾罗问了个尖锐的问题:“如若你那三个徒儿都不如柳随风呢?”

“那也是他们这辈人的人,和我们这些老头子又有什么干系?”庞斑笑道:“江山代代人才出,各领风骚数百年,柳随风若独领风骚,我又还在这个人世间,那么便见识一下的风华绝代,也让他见识一下我的魔威滔天,如此才算有趣。”

乾罗也被庞斑流露出来的豪气感染,又饮下了一杯酒,望着天上月道:‘但柳随风是否能搅动风云,都要看能不能从名满天下的魔师庞班手中活下来。’

庞斑淡淡一笑,饮下了杯中美酒。

“这一战我不会手下留情,他也不屑于我手下留情。”庞斑道:“他既然能从与燕狂徒交锋且不分伯仲的上官金虹手下逃生,那没有法子从我手下逃出生天,那也只能证明他时运不济,不适合这个江湖,这个江湖永远只属于有本事有远见的强者。”

“不管如何明日一战都值得期待,唐老公公苦修四十年创造出来的一刀,到底是何等的惊才绝艳?三十年未曾亲自出手的魔师庞班又何等的冠绝天下。”

庞斑微微一笑,并不言语,但他的眼中也已流露出了对明日一战的期待。

时至今日他也分不清明日他的对手是柳随风还是唐老公公了。

</br>

</br>

第五十六章、决战前夕

他叫柳随风,又曾被人称呼柳五公子。

无论柳随风也好,柳五公子也罢,都只是他的一种身份而已,甚至于现如今唐老公公的弟子也只是他的一种身份。

他这短短不过二十五载寒暑,已经拥有了太多种身份了,而这些身份其中任何一种放眼江湖都是出类拔萃的翘楚人物。

可他到底有多么大的本事,有多少实力呢?不知道。

权力帮帮主李沉舟曾和结义的权力七雄中的其余五位轻叹道:“老五的本事太大,如果他的野心还大一些,我或许未必能容纳得下他,如果他的野心还大一些,我与他相斗,我也未必能败得了他。”

当年李沉舟说出这一席话的时候,正好是柳随风统帅权力帮上下的八大天王、双翅一杀五凤凰、十九人魔、四大护法与当时号称天下第一大帮的天下社火拼以后。

而承蒙柳随风的伏笔,最终劫后余生的陶百窗、商天良、恭文羽、麦当豪、钱山谷,也深以为然。

那一战中柳随风展现出来的手腕也实在令他们胆寒,柳随风流露出来的冷酷无情辣手无情,更是令他们也胆战心惊。

身为权力七雄老二的陶百窗道:“喜好他不屑名利,不在乎钱财,甚至什么都不在乎,否则权力帮上下或许将陷入一场可怕的内乱。”

李沉舟眼中露出了庆幸也有遗憾:“江湖上每个人都认为我李沉舟最忌惮的对手无非是天欲宫宫主项飞梦、朱大天王、曾白水等一众枭雄人物,却不知道我这一生最看重的对手与朋友却都是柳随风。”

这一番评价实在不能不高了。

权力帮上下所有人包括李沉舟,他们都看不透柳随风,都不知晓柳随风的极限在那里,底线在那里,他们都不知道柳随风的武功到底是高是低,是深是浅。

权力帮总攻天下社是一场血战,可柳随风在那一场血战之中却极少施展出武功上的实力,以至于几乎没有人知晓他的本事到底有多么高。

就连赵师容也不清楚。

不过那一战中柳随风总算也露了一些底,施展出了一两手的唐门绝技,可也仅此而已。

今日江湖上对于柳随风留心在意的人实在不少,可柳随风对任何人来说仍旧还是一个谜,解不开的谜题。

柳随风也不希望任何人解开他这个谜,因此迄今为止他仍旧是个谜。

烛火摇晃,昏黄的光线下,柳随风坐在方桌前。

他在做一件事,瞧刀。

靳冰云已经不是第一次瞧见那口百战宝刀了,也不是第一次瞧见柳随风瞧刀了。

上一次柳随风是瞧刀也擦拭刀锋,但这次柳随风只是瞧着那口三尺长的百战宝刀。

靳冰云静悄悄的推开了屋门,随即又轻轻的关上了屋门。

孤男寡女,却没有半点令人感觉半分的暧昧气氛,而是流露出了一种寒气,杀气、阴气、冷气,窒息气氛。

靳冰云感觉呼吸都已经很难做到了,她望着柳随风的背影,盯着柳随风那口刀,半晌才移开了视线,而柳随风也收起了刀,转过身,一双明亮如皓月般的眼眸望着靳冰云,忽然笑着道:“你想不想瞧我的刀?”

这句话是询问,可没有给靳冰云拒绝。

瞧刀,这是一个动作,可瞧刀却也并非只是看刀,有时候瞧刀代表着必死,代表着瞧刀法。

柳随风口中的瞧刀是最后一种意思——瞧刀法。

只是瞧刀法,而并非比试。

宽敞的院子,四周寂静无人。

这是一处已经隔离开的地域,不但没有其他客人的打搅,甚至于连魔师宫上下所有人都不能妄入一步。

这是魔师庞班的命令。

庞斑是正邪黑白两道都忌惮的无上人物,可任何人都不能不承认庞斑是个真正的英雄好汉,至少绝不会占人便宜。

柳随风提起刀立在院中。

天上无星无月,院中一片漆黑。

柳随风提着刀,人已经融入了黑暗,可那口刀却如天上月一般的明亮。

只能瞧见刀,而不能瞧见人。

这一刹那,靳冰云发现柳随风的气息也都不见了。

他只能瞧见那口刀,很快靳冰云便瞧见了一套刀法。

刀法招式并不多,一共也不过五刀而已。

靳冰云从未瞧见柳随风施展过这五记刀法,昔日即便是在击杀十恶庄主谈应手、逍遥门主莫意闲的时候,柳随风虽然挥刀,但也没有施展出这种刀法。

而这种刀法的威力显然比起当日柳随风实战的刀法还要可怕,还要玄妙。

如若跋锋寒在这里必然能瞧得出柳随风实战出来的这五记刀法是天下间非常闻名的五瓣兰刀法。

江湖上不少人都知晓赵师容有傲视天下的两门绝技,一是五展梅剑法,还有便是五瓣兰刀法,如今柳随风施展出来的便是五瓣兰刀法。

昔日跋锋寒瞧见柳随风施展出五瓣兰刀法,但时隔一年,柳随风这套五瓣兰刀法变得更加可怕了。

而且最可怕的是这套刀法在施展的时候会让人感觉是剑法。

柳随风的刀法便是剑法,而剑法似乎也就是刀法。

而如今这套刀法似乎不是的刀法,而且也似乎不是剑法。

这是傲视天下的绝技,靳冰云瞧得出,可柳随风为什么要再她面前施展这套绝技呢?

靳冰云望着走过来的柳随风,皱眉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柳随风微微一笑道:“你瞧清楚没有?”

靳冰云点头。

柳随风轻叹道:‘昔年我与赵师容一同创立了五展梅剑法,五瓣兰刀法,其实五展梅剑法不仅仅是剑法,也是刀法,五瓣兰刀法也不仅仅是刀法,也是剑法,而五展梅剑法与五瓣兰刀法也可以同时施展,而如此威力便会更大,只不过迄今为止还没有任何人逼迫赵师容同时施展五瓣兰刀法与五展梅剑法,不过五展梅剑法也好,五瓣兰刀法也罢,我们创造之处便明白这其中有一些缺陷需要补足,但这补足的功夫无论我也好她也好,都很清楚需要慢慢来。’

靳冰云明白了柳随风意思:“与庞斑一战,你没有半点把握可以活下来?”

柳随风笑了笑道:“如今我已经将改善的五瓣兰刀法在你面前施展了一遍,我相信以你的天资必然已经瞧清楚了,因此我希望你若有闲暇之日可前往权力帮一趟,将这刀法传授给她。”

靳冰云没有回应,只是重复问:“你没有把握?”

柳随风笑了笑,抬头望天,一片漆黑的苍穹。

他深深吸了口气道:“江湖上下又有什么人面对魔师庞班有绝对的把握呢?我不想留下任何遗憾。”

柳随风转过身走入了屋中。

靳冰云望着柳随风的背影,她忽然感觉柳随风好孤独好寂寞好遥远。

也不知为何,这一刻她的心忽然荡起了涟漪。

</br>

</br>

第五十七章、等待是如此无聊

她从未瞧见过这个男人居然会有这样的神情,如此的凝重,如此的孤寂,如此的淡漠。

在她的记忆中,无论面对任何十万火急的事情,这个男人都可风轻云淡,应付自如,但这一刻她真已经感觉这个男人已经开始紧张了,这个男人对于现如今之事一点把握也没有了,甚至有了一种说不出的恐慌,忌惮,但没有害怕。

或许有害怕,害怕有朝一日见不到那个已牢牢刻在她心底的那个女人。

这还是柳随风吗?这还是她认识的柳随风吗?靳冰云不敢相信,可不能不相信。

她瞧见了极少有人能瞧见的柳随风另外一面,一个极其虚弱甚至有些软弱的一面。

心如止水,但已经没有法子心如止水了。

她的心荡漾起了涟漪。

柳随风没有涟漪,他一入屋中就熄灭了灯,随即躺在床上睡觉了。

一般人这种时候已经不可能躺下睡着了,但柳随风还能睡得着,也知晓必须要睡下睡好。

一场决战倘若精神体力上欠缺,即便败了,也是心不甘情不愿的败,柳随风不希望得到这样的败,他认为即便要败,也要败个不留遗憾,心服口服。

因此柳随风一入屋子便躺下睡着了,他以莫大的毅力强迫自己躺下睡觉。

此时也不过戌时三刻。

但也已经足是入睡的时候了。

而庞斑呢?

庞斑没有睡。

乾罗已经离开了,庞斑一个人坐在石室中。

他在喝酒。

矮桌上原本没有酒,酒是他让柳摇枝送过来的。

他忽然有些想喝酒了,因为他想起了那个女人。

这些年来,他一直克制禁止自己思忖那个女人,但与柳随风一席谈话,他明白了,他领悟通透了。

天道无情,人非天道岂能无情?有情又如何?难道有情不能登上那武道巅峰吗?

他可以勘破情关,但他已经不愿意勘破情关了,他要在他的心中永远留下那个女子的位置影子以及往昔那段愉快的记忆。

——静庵啊静庵,此时此刻你又在想什么呢?我们是否还有再见之日呢?

思念如潮水,席卷了庞斑的脑海。

这一刻庞斑醉了。

不是酒醉人,而心醉了。

人醉了人,醉了心,可庞斑笑了,开怀大笑。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愉快这样高兴了。

石室,庞斑大醉一场,随即大睡一场,这一日庞斑放下了执念,武学境界又登上了一重新的境界。

柳随风不知道,即便知晓也也不在乎,更何况他已经入眠。

辰时。

柳随风是在辰时起床的。

他起来的已经算得上是很晚了,他是被人叫起来的,叫他的人是魔师宫准备早点的下人们。

今日的气氛有些沉默,乃至于死寂,给人似乎都有些凝重,而柳随风仍旧从容自若,面上仍旧带着那令人如沐春风的笑意。

辰时用过早点以后,柳随风请甄素善带他参观一下魔师宫,甄素善自然没有拒绝,这期间甄素善也试探,也光明正大询问,可根本不知晓此时此刻柳随风的心境与心迹。

而后柳随风便与靳冰云在花间漫步,很快便已经到了正午。

柳随风、甄素善、鹰飞、方夜羽、靳冰云、乾罗、风行烈、跋锋寒等等一众人在大堂用餐,气氛还是非常沉默,甚至有一种说不出的死寂。

但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任何人询问即将到来的决战了。

他们都不约而同不想打搅柳随风,因此这期间话语也少了许多,和柳随风有着恩仇纠缠的跋锋寒也少有言语,两人在这中间也只不过对视了几眼。

吃过午饭以后,柳随风便躺下睡觉了。

他要养足精神体力,进行接下来的一战。

无论什么人都很难从他的表情之中瞧见对于接下来决战的半点紧张,甚至给人感觉他非常从容,说不出的从容。

可这种从容是外在的表现,还是发自内心呢?没有人知道,柳随风知道吗?或许柳随风也不知道。

等待。

每个人这一生都需要或多或少的等待,此时此刻魔师宫上下所有人都在等待,等待这场决战的到来。

庞斑、柳随风的决战。

这场决战只有一招。

可这一招或许便决定生与死。

每个人都很期待,毕竟已经快有三十年没有真正出手的魔师庞班终于再一出手了,而他的对手正是江湖上如日方中的青年高手柳随风?

这一战的结果如何呢?

不少人认为庞斑必定会胜,因为庞斑是庞斑。

可也有人认为这一战柳随风或许能创造奇迹,可这或许似乎有些软弱无力,没有任何底气。

时光从不理会人的变化,时光从来都是任性而来,任性而走的。

终于决战的时候到了。

石室。

庞斑坐在石室之中,石室的大门是大开着的。

庞斑坐在石室中光线最明亮的地方,可任何人瞧见庞斑,都会瞧见晦涩的黑暗,纯粹的黑与暗。

他们甚至几乎都瞧不出庞斑的容颜,只能瞧见那阳光之下的黑暗。

庞斑盘膝而坐,坐在大门前,他望着院中随风而动的柳丝,他捧着一杯茶水。

茶水已经凉了,但庞斑仍旧没有饮下,时间快到了,柳随风人还没有来,但庞斑不着急,他仍旧在等。

他一向是个非常有耐心的人,这些年来他的耐心更好了,他的心也更静了。

昨日一场大醉不但没有影响他的实力,他的心境又达到了一个更高的境界,他的实力或许变得更加可怕更加深不可测了。

如今的他只是有些好奇。

他好奇唐老公公四十年来创造出了怎样的刀法,他期待柳随风能给他一个不错的惊喜,惊吓也可以。

他不希望他的对手太过于令他失望了。

他不想失望,也不愿意失望,可柳随风会让他失望吗?

烈日已经不再炽热,而是一种说不出的温暖,风吹过,带来一阵阵凉意。

凉风令每个人都感觉说不出的愉快,可他们每个人都在等,等那个主角登上。

终于,柳随风出现了。

柳随风步履轻快走进了院子,带上了那口刀,百战宝刀。

这一刻正是申时三刻。

柳随风出现以后,每个人都窒息了。

他们瞧见了一个截然不同的柳随风,一个在他们眼中不认识的柳随风。

</br>

</br>

第五十八章、魔威刀威

柳随风变成了一个他们完全不认识的人,除开跋锋寒。

此刻的柳随风只有一个字——冷。

冰冷的人,森冷的刀,冷冽的心,冷酷的杀机。

这一刻的柳随风看上去根本已经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机器——杀人机器。

亦或者说不是杀人机器,这一刻的柳随风是个纯粹的武者,没有七情六欲,没有喜怒哀乐,什么都没有,一切都没有的人。

这个人和他们瞧见的柳随风截然不同,完全不同。

因此他们第一刹那瞧见柳随风的时候,差点认为这个人不是柳随风,可事实上呢?这个人就是柳随风,一个他们完全陌生的柳随风。

唯有跋锋寒不一样。

跋锋寒对于这个柳随风有些陌生,但更多的是熟悉,昔日他和柳随风才长安交锋决斗的时候,柳随风便是如此,绝对的冷酷,绝对的无情。

只不过如今的柳随风似乎根本已经没有了七情六欲,什么都没有了。

这一刻的柳随风似乎根本就是一口刀,杀人夺命的刀。

他看上去像刀更像人,不过他还是一个人,一个比刀要可怕的人,致命的人。

庞斑望着柳随风很满意,非常满意。

他笑了起来,他一笑便站起身来,一站起身便走出了石室。

而他一跨步,那种气吞山河的气势便展现出来了。

他往前踏出第一步的时候,所有人都感觉大地在震动,他走出第二步的时候空气仿佛被挤压撕裂,而他走出第三步的时候,每个人都感觉一座山峰从头顶上碾压下来了,而他走出第四步的时候,不少人都仿佛听见了碎裂的声音,他们仿佛瞧见了自己的死亡。

这一刻,四周的人都退,包括乾罗、里赤媚、柳摇枝、花解语。

没有任何人愿意承受这种可怕的压力,也没有人敢承受这样可怕的压力。

魔师庞班还没有出手,可那股可怕的压力已经令人彻底窒息,彻底无言了。

三十年没有真正出手的庞斑,这一举手投足就令任何人不敢怀疑庞斑的可怕。

这三十年来江湖上诞生了不可数计的英雄,也死去了不少的天骄俊才,但魔师庞班仍旧是魔师庞班,天上地下独一无二,无人可以取代。

乾罗遥望着庞斑那雄霸天下的风姿,心中轻叹道:“或许也只有覆雨剑浪翻云才有机会制服他吧。”

乾罗真有些服气了,在这绝对可怕的力量面前,他不能不服气。

里赤媚不太服气,但佩服。

里赤媚是在场众人之中唯一一个最接近庞斑的人,他是傲视天下,独步武林的高手,他望着魔师庞斑此刻展现出来的气势,他赞叹的同时还有一股战意。

一个真正的强者面对更强的人时,流露出来的往往是挑战。

里赤媚很想和此时此刻庞斑一战,他想击败庞斑,但这一刻他还是压制了这股念头。

他很清楚,这一刻他不是主角,而庞斑的对手是另一个人,那个面对庞斑那可怕至极威视,仍旧不动如山的人——柳随风。

柳随风真的不动如山。

他的身材并不魁梧,他的气势也不磅礴,他也并不算很高,他看上去根本不想是一座山,而像是一块石头,一块深深镶嵌在大地中的时候,无论如何风吹雨打,无论天地如何变化,也难以撼动他,也难以改变他。

此时此刻的柳随风给人一种这样的念头。

倘若说庞斑是可以呼风唤雨的魔神,那么柳随风便在魔神威风之下无法反抗的大地,可魔神即便在可怕,又如何能撼动广袤无边的大地呢?如若说庞斑是浩瀚汹涌的大海,而柳随风便是大海上的一叶扁舟。

大海翻腾,掀起了惊涛骇浪,一叶扁舟看上去随时都要吞没,可终究漂浮在海上,屹立不倒。

此时此刻在每个人眼中看来,柳随风在魔师庞班的气势之下,根本没有任何反抗能力,可每个人也都看得出柳随风仍旧屹立不倒,不卑不亢。

这若是面对其他人,根本不算是什么本事,可面对魔师庞班,那也不能不令在场所有人佩服,可他们也很清楚若柳随风仅仅如此,那么柳随风也只有败,甚至可能便是死。

庞斑已经走出了石室,立在了院中。

他和柳随风相聚丈三,而两人四周出现了一片宽阔的空间,所有人都已经退避在院子四周,贴着墙壁。

柳随风停下脚步以后,便没有任何动作了,承受着庞斑那滔天的威势,但庞斑停下脚步,柳随风忽然动了。

柳随风往前走出了三步。

这三步也给人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

第一步踏出的时候,每个人忽然感觉大地忽然碎裂开了。

不是那种地震般的震荡,而是一种碎裂,这种感觉并不危险,也不会给人一种压力。

而第二步的时候,每个人感觉到了一阵风。

腥风。

风中仿佛已经蕴含了非常浓烈浓重的血腥气,可怕至极的血腥气。,这一刹那每个人感觉仿佛被鲜血覆盖了一般。

而第三步的时候,众人忽然生出了一种奇妙的感觉。

他们感觉大地上仿佛出现了一口口刀。

刀尖朝上。

成千上万口刀。

这大地变成了刀山刀海,这天地仿佛已经化作了一个刀界——充斥着刀的世界。

一种霸道、锋锐、凌厉、肃杀的气息,充斥着院中。

每个人都可以感觉得出这股可怕的气息,每个人都感觉仿佛置身在刀海之中一般,寸步难行。

庞斑也有这种感觉,他的面色微微一变,随即露出了更加玩味的笑意。

他感觉非常有趣,他也生出了好奇。

柳随风出现以后,就一直能令他感觉好奇,他想知晓柳随风到底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他望着柳随风,忽然再一次动了。

庞斑又走了一步。

这一步不是往前走,而是往后走。

这一刹那,庞斑又变了,这一个庞斑变成了云。

遮天盖地的黑云。

这一刹那,天地间仿佛没有了光。

这个世界仿佛变成了一个没有光的世界,只有黑暗,永恒的黑暗。

柳随风长身而立,神色不变,仰头望着那盖世魔君,轻声道:“我来了。”

三个字,很坚定的三个字,也很肃杀。

这三个字如三口刀,无形无影的刀,袭向了庞斑。

天地间充斥着杀伐气焰。

第五十九章、人刀一体

他们还没有出手,但他们已经出手了。

他们没有出手,只不过是还没有动用兵器,施展内力在,碰撞交锋,可他们却也已经出手了。

他们出手便是相见的时候,两人相见的时候便发出了他们的招,他们的眼神、气势、步履、动作、言语,都是他们发出的招,他们已经在进行了一场虽然不见刀光剑影,但仍旧令人惊心动魄,甚至魄散魂飞的交锋。

此际,柳随风道出了话:我来了。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如三口无形的刀,插进了庞斑的胸口。

庞斑望着柳随风,凝视着这个他颇为欣赏的青年人:“你带上了你的刀,是否已经准备出刀?”

柳随风冷冽一笑,双眉一挑,仿佛发出了一刀:“你呢?你又是否准备好迎接我这一刀。”

庞斑抬起了手。

他掌心朝上,对着柳随风伸出了手,说了一个字:‘请。’

这个字落下以后,两人之间也不需要任何言语了,他们只需要出手了。

柳随风也没有说一个字了,也不必说任何一个字了,柳随风闭上了嘴,这一刹那间,那四周可怕的杀气也都在这一瞬间不见了,这一刹那间柳随风的身上已经没有任何的杀机杀气杀意,但这一刻柳随风也不见了。

柳随风的手按住了刀。

那口昔年驰名天下的百战宝刀。

当柳随风按住这口百战宝刀的时候,柳随风这个人就发生了变化,柳随风这个就已经不见了,百战宝刀也已经不见了。

百战宝刀还是百战宝刀,可百战宝刀上多了一个人。

柳随风还是柳随风,可柳随风身上却多了一口刀。

这一刻柳随风便是百战宝刀,百战宝刀便是柳随风,亦或者说柳随风和百战宝刀变成了一口刀,一种不是百战宝刀的宝刀,一口比百战宝刀还要更可怕的刀。

柳随风成了一口刀,一口难以揣度,难以预测的刀。

古往今来,江湖上都有不少关于武学境界的传说,其中口口相传最多的便是人刀合一,人剑合一,人刀想通,人剑相连。

可这些都只不过是一种境界,而事实上人仍旧是人,刀依旧是刀,剑也仍旧是见。

这种所谓的境界在武者眼中便是武学招式羚羊挂角,无迹可寻,随心所欲的表现。

可江湖上极少人做到人刀合一,人剑合一。

甚至不少武林名宿怀疑,人与刀真能合二为一吗?这是不是就是一个武人痴心妄想求而不得的谎言呢?

没有人知晓,极少有人真正能验证。

但这一刻,在场每个人的眼中都已经瞧不见了柳随风这个人,也都看不见了那口刀,这一刻柳随风与百战宝刀仿佛真已经合二为一,变成了一口刀。

一口有灵魂的刀,一口上天入地我无敌的魔刀。

此时此刻柳随风全身上下都给人一种摄人心魄的压力,此时此刻柳随风全身上下每一处都流转着刀光,刀势,刀意,刀风,刀气,他身上那种锋锐即便是相隔极远的人,都可以感觉得到。

——这难道便是唐老公公苦修四十年创造出来的刀法?

这刀法不是刀法,也不是人刀合一,而是人刀一体,不分彼此。

这一刹那间,众人也不知道应当如何称呼柳随风,他们感觉柳随风变成了一口刀,一口兵器,而绝非是一个人。

但很可怕,很令人望而生畏。

没有那种震天撼地的压力,只有一口刀。

庞斑长身而立,眼中已经闪过了惊叹之色,但他还是神情从容,不动如山。

他在等,他在等待柳随风出手,出刀。

他想知道唐老公公到底创立了什么样的绝式。

众人也在等。

此时此刻的柳随风无疑是非常有威势的,可有威势还不够。

一门武学一个人要证明自己最好的方式只有一种——击溃对手。

柳随风的对手是魔师庞班,柳随风要击溃的便是庞斑,但柳随风能击溃庞斑呢?

柳随风施展的刀法能打败庞斑吗?

没有人知晓,所有人都在等,等柳随风出手。

柳随风出手了。

柳随风拔出了刀。

百战宝刀在他腰间,他拔出了百战宝刀。

他拔出百战宝刀的时候,他身上的锋锐也便全部展现出来了。

他的身上开始发光,灿灿白光,夺目刀光。

刀光冲天而起。

百战宝刀不过三尺有余,可刀光却已有了一丈八尺。

刀光还在涨。

刀光不是从百战宝刀身上发出来的,而是柳随风身上发出来的。

这一刻刀已经非刀,人也已经非人。

人是刀,刀是人。

这一刹那柳随风和刀已经成为了一个整体,一口刀一口仿佛如天外而来的刀横空于世。

刀七尺一寸,刀光足有二丈有七。

拔刀出鞘,刀势便成,刀便出。

柳随风双脚一踏,人腾空而起,旋身,朝着庞斑撞击而下。

他是朝着庞斑撞击而下,可这一刻的柳随风已经非柳随风,而是一口刀。

天刀。

他撞击向庞斑,那口长七尺一寸,刀光二丈有七的刀呼啸斩下。

一刀斩下,一刀夺命,要夺掉庞斑的命。

真正的人刀合一,真正的人刀一体。

这一刀的威势惊天动地,这一刀的锋芒不可直视。

每个人都可以感觉得出这一刀的可怕。

刀风足以伤人,刀气足以杀人,刀光足以斩人,刀势足以斫人,刀意足以灭人。

这一刀挥出,更是展现出了一种天上地下我无敌的气势。

一刀击下,任何人都生出一种难以抵挡的感觉。

这一刀已是刀法的巅峰,这一刀已是刀的精髓,可这一刀是否能斩得了庞斑呢?是否能击败庞斑呢?

没有人知道。

可在场每个人都很尊敬。

他们尊敬自创出这一刀的唐老公公。

千锤百炼,将所有的刀法招式都融入于这一刀之中,锻造出人是刀,刀就是人,人刀一体的招式。

唐老公公不愧是奇才,绝世奇才。

这一刀面对的对象是庞斑。

柳随风又能否击败庞斑呢?这一刀已经出手,胜负也将分晓。

庞斑不动如山,他望着这一刀,也忍不住赞叹,他也不能不承认唐老公公的确是奇才。

古往今来关于兵器与武者的说法便有很多,其中最重要的两派,以人控兵,随心所欲与兵指点人,达到天人合一!

当然也有人提出兵器与人不分彼此,不分轻重,和谐统一。

可世上几乎没有人能做到将人与兵器合二为一,铸就一种绝世的刀法,这种绝世的刀法非兵器主导,也非人主导。

人与兵器一起,那谁主导又有什么区别,又怎么能分得清楚呢?

这种理论许多人思忖过,但极少有人能做到,可唐老公公却做到了,此刻更展现出惊天动地的可怕威力。

面对这一刀,庞斑是欣赏的,是佩服的。

面对值得欣赏佩服的人佩服的招式,庞斑只有一种回报。

——出手。

这一刻庞斑出手了。

三十多年没有真正出手的庞斑,施展出了他的身后。

魔师庞班终于再一次动手了。

第六十章、击碎空间的一拳

庞斑是蒙赤行传人,蒙赤行传授了庞斑一身不可思议的武学造诣,再加上庞斑的体悟,在武功上的境地已经达到了一种不可思议的地步,以至于庞斑横空出世便睥睨群雄,傲视江湖,成为了武林之中最翘楚的存在。

当年庞斑横空出世,以一对三八戟,横扫了大半个江湖,纵横天下,罕逢敌手。

他是魔门继邪帝向雨田之后,最杰出之人。

魔门上下其实并非没有人可以和他相提并论,无论阴后也好,邪王也罢,都有资格和他们相提并论,他们三人被称为魔门三杰,各有长短,可有一点阴后也好、邪王也罢,都及不上庞斑,庞斑可以专心致志,不被外物所侵扰,以至于他在武学上的境地已经超越了阴后,邪王,成为了除开邪帝向雨田以外,魔门最可怕的人。

如今的魔师庞班已经不用那横扫江湖的三八戟了。

多年前他便已将昔年师尊蒙赤行为他打造的三八戟传授给了最得意的弟子方夜羽了。

现如今他已经不用武器了。

他不需要武器,抑或者他自身便是武器。

面对柳随风的出手,庞斑很兴奋很高兴。

柳随风发出了一刀。

这是以往庞斑从未瞧见过的刀法,也从未瞧见过的刀。

人刀合一,人刀一体。

面对这一刀,庞斑出了手。

时隔三十年,他终于第一次真正的出手了。

他伸出了手,挥出了手。

抬手,手成拳,击出了一拳。

一拳击出,击向了柳随风,也击向了刀。

柳随风就是刀,刀也就是柳随风。

人与刀不分彼此,也难分彼此。

刀光绚烂,这一刀仿佛天外而来,这一刀仿佛就是天刀。

庞斑抬起手,出拳,这一拳击在天刀上。

每个人都瞪大眼睛盯着这一幕,每个人都不愿意错过这场惊心动魄的决战,因此他们瞧的很清楚,看的也格外的明白。

可正是因为他们瞧见得实在太清楚了,也使得他们非常不明白。

柳随风挥出了刀,人与刀都挥出。

刀七尺,刀光足有三丈。

这一刀如天上而来的刀,天刀,是天罚。

这一刀极快。

快的瞧不见了人,也瞧不见了刀,只有刀光。

一记绚烂,凄艳到了极端的刀挥下,狠狠击向了庞斑。

这一刀快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这一刀挥下,给人的感觉即便是一座高山,也都可夷为平地。

可庞斑的出手呢?

慢!

所有人都感觉庞斑的出手很慢,非常慢,简直就是慢到了极点。

伸手,抬手,握拳,击拳。

每一个动作,每一个人都能瞧见的非常清楚,甚至这其中出拳的细节也都瞧见的非常清楚。

这一拳挥出的实在太慢了,如此慢的一拳又如何能当得下如此快的一刀呢?

这一拳实在太慢了,令人感觉这一拳根本不不可能挡下那一刀。

可事实上呢?这一拳却挡下了那一刀。

拳击入了刀光,击中了那口百战宝刀,击飞了柳随风。

这本是不可能的事情,可这不可能的事情却出现在了每个人的眼前。

因此每个人都将柳随风、庞斑的对决瞧见的一清二楚,可偏偏不明白,实在不明白,即便修为高深如里赤媚也不太明白。

但里赤媚却明白一些。

庞斑这一拳看上去虽然非常慢,但实际上速度绝对不逊色于柳随风挥下的那一记快刀,甚至可能比那一刀还要快。

只是快到了一个极致才给人感觉慢而已。

也正是因为这一拳很快,才能裆下那一刀,否则如此慢的一拳怎么可能来得及挡下那一刀呢?

里赤媚只能隐隐瞧出这些事情,可为什么那一拳如此慢实际上如此快,里赤媚瞧不清楚。

而唯一能知晓真相的人只有柳随风了。

柳随风瞧见的情景也是一样的,那一拳实在很慢,庞斑出拳的每个细节,他都能瞧见的很清楚,但他感觉到的东西和寻常人有一点是不一样的。

这一拳虽然很慢,可这一拳击出的时候,他忽然有一种感觉:这一拳似乎已经击破了空间。

这一拳击破了空间,因此穿越了空间。

故而这一拳看上去就很慢,非常非常的慢。

可实际上呢?因为这一拳击穿了空间,因此便非常的快,因此就以一种快到不可思议的速度击中了刀。

空间就是距离,打破了距离,那边就是极限的速度,故而这一拳便也就可怕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

可怕的一拳,也便成了近乎于无敌的一拳。

柳随风有些震撼,他没有想过庞斑随随便便击出的一拳居然如此可怕,居然已经击破了空间,跨越了空间。

而庞斑呢?庞斑何尝不是震撼呢?

柳随风施展出来的这招刀法就已经令他惊艳了。

他在出拳以前便看准了这一刀,看清楚了这一刀,正是因为看准了看清楚了,庞斑才出拳。

这看上去随随便便的一拳却带上了一种力量——破解的力量。

这一拳便是针对柳随风那一刀发出的拳,这一拳的目的便是破解柳随风这一刀。

这一拳窜入了刀光,如庞斑意料之中那般并未被刀光绞碎,反而击中了那口刀,那口百战宝刀。

宝刀与拳头碰撞。

百战宝刀随着唐老公公身经百战,这是一口削铁如泥的宝刀。

庞斑的拳是血肉之躯。

可这一刀却斩不断这一拳,甚至于伤不了这一拳。

刀与拳碰撞,拳毫发无损,刀连同柳随风都被这一拳击退,击去。

这一切都在庞斑的预料之中,这一切庞斑都不奇怪。

他是看准了看清楚了才出的拳,这情形他绝对不意外,一点也不意外。

可这个时候却偏偏出现了意外。

这个意外是庞斑没有想到的,也是庞斑从来没有预料过的。

拳击飞了柳随风的人,也击飞了那口百战宝刀。

按照道理来说,柳随风的这一招被破了,柳随风这个人也败了,此时此刻柳随风根本没有法子进行第二次的攻杀了。

可这一瞬间庞斑感觉到了一股可怕而奇特的力量。

这天地间还有一股力量碾压而至。

这股力量瞧不见,这股力量还是刀。

不是那口百战宝刀,而是刀势。

那一拳的确破了百战宝刀破了柳随风,可没有短柳随风的刀势。

刀势还在,无形无影之间如排山倒海一般袭杀而至。

因此几乎每个人瞧见柳随风连人带刀被击飞出去的那一刹那,他们都感觉到了一股压力。

这股压力如飓风呼啸而至,每个人都感觉得出,甚至于每个人都感觉肩膀上仿佛被压了一口巨石一样,难以动弹。

这股压力突然出现,一出现就令人窒息。

他们不清楚这股压力是什么,可这股压力出现一刹那,他们脑海都不约而同浮现了一个字——刀。

一拳击破了刀光、刀风、刀气、刀锋、刀意、可刀势还在,刀势不止,刀势杀至。

庞斑没有预料,预料不到,想象不出。

柳随风虽然被击退,但攻杀未止,已至。

第六十一章、无形刀势

刀。

刀大体可以分为刀柄,刀身、刀锋、刀尖、刀柄。

武者挥刀,也可以分为刀气、刀风、刀光、刀锋、刀势、刀意。

绝世刀客,刀气、刀风、刀光、刀锋、刀势、刀意都可以杀人,甚至于刀布刀鞘也都可以杀人。

可一口刀挥出,大体上都是刀光先现,刀风骤起,刀气纵横,随后便是刀势、刀锋、刀意!

可对于一些顶尖刀客来说,有时候并不遵循这个道理,有时候刀光闪现刹那,刀锋已经斩断了那个人的脑袋。

有时候刀风骤起刹那,刀气已杀人。

有时候刀意先至,刀势后行。

一名顶尖的刀客,即便用同样的一招,但刀气、刀风。刀光、刀锋、刀势、刀意等等也并非按照既定的顺序而至,这其中千变万化难以捉摸,这也才使得武学达到了一种令人痴迷,无穷无尽的地步。

庞斑一拳击破了柳随风的刀气、刀风、刀光、击飞了刀锋,击断了刀意,可刀势却仍旧存在。

刀势是最后扑杀而至。

一般的刀法都是刀势先迫压而至,随即便是刀锋杀至。

可唐老公公自创的这一招刀法却是刀势后至。

前面的刀气、刀风。刀光、刀风、刀意都只不过是为了积累刀势,将刀势达到了一个避无可避,无坚不摧的地步。

一刀而下,便是力破千军,千军万马都不可抵挡。

刀势瞧不见,无形。

可刀势却存在。

庞斑可以清楚感觉这无形刀势的存在,他可以感觉得到那股无孔不入,铺天盖地而下的那股恐怖的压力。

柳随风提着刀,击飞了出去,可刀势还无形之间最后袭杀而至。

这才是这一刀的精髓,这也才是这一刀最可怕的地方。

此际,庞斑已经开始佩服唐老公公了。

当年与唐老公公那一战,已便是他近四十年来最惊险莫测的一战,他看得出唐老公公的武学天资虽然及不上自己,可唐老公公对于武学上的创新变化却是江湖上任何一个人都很难及得上的。

唐老公公用四十年的功夫苦修一刀,苦创一刀。

这一刀的确是惊天地泣鬼神。

庞斑佩服唐老公公,发自内心的佩服。

对于最佩服的对手,庞斑一向以最强的姿态击溃,过去如此,现今如此。

每个人都瞧见柳随风被击飞了出去,每个人都认为柳随风已经败了。

那股刀势不是每个人都感觉得出,这刀势只有一个人可以感觉得出,只有庞斑。

因为这刀势便是朝着庞斑而去,它的力量没有任何分卸开来。

因此每个人都认为柳随风已经败了,现在他们只是在思忖柳随风会不会死?

他们瞧不出庞斑那一拳存在什么名堂,但那一拳之可怕,他们绝对相信,他们在思忖柳随风能不能在那一拳之下不死,而此时此刻柳随风很难看,非常难看。

柳随风被那一拳连人带刀击飞了出去。

他全身都是鲜血。

握刀的手是鲜血。

手臂是鲜血。

嘴巴在流血。

鼻孔也在流血。

甚至于眼睛都在流血。

此时此刻的柳随风已经成了一个血人。

那口银晃晃的百战宝刀在柳随风击飞而退的时候,成了一口血刀。

柳随风鲜血而成的血刀。

每个人都被柳随风的惨状吸引,而极少有人还去注意魔师庞班。

他们认为这一战庞斑已经大获全胜了,他们更关心柳随风的死活,可这个时候庞斑却再一次出手了。

庞斑抬起了双手。

刚才庞斑只是出了一拳,而这次庞斑双手都已经抬起来了。

双手成掌,狠狠往前一推。

轰隆一声随即响起。

这一推令人忽然生出虚空被挪移动了七八尺,甚至会给人一种空间都被这一推退碎了。

一股恐怖的力量弥漫涌现,每个人的面色也都不由为之苍白,最明显的是院子四周的墙壁。

这一刹那间全部坍塌倒下了。

不明白,没有人明白,为什么庞斑在这个时候还发出如此可怕的一掌,难不成庞斑感觉到了柳随风的威胁,飞杀死柳随风不可。

随后令他们更不明白的事情发生了。

庞斑在退。

一步一步的后退。

庞斑后退第一步,在地上留下了一个非常深的脚印,这一步落下,土石飞溅而起。

庞斑后退第二步,第二步没有落在地面上,而是踏在虚空中。

随即庞斑又后退了第三步,第三步也还是踏在半空中,这也导致庞斑整个人停滞在了半空中。

可这个时候出现了很奇怪的事情——庞斑的手。

庞斑的手很修长宽大,手指也很粗壮。

这一瞬间庞斑的左手与右手都留下了一刀血痕。

血痕很浅,但可以瞧见,已经流出了鲜血。

随后庞斑又后退了两步。

这两步都落在半空中,可地面却出现了两个脚印,虽然不深,但也不浅。

庞斑的动作实在很奇怪,没有任何人瞧得出有人攻杀庞斑,可庞斑居然在后退,不停的后退,最终退出了五步,立在石室前,才停下。

而这个时候庞斑的双手居然也已经留下了血痕。

血痕很浅,但似乎是刀痕。

他们忍不住望向柳随风,难道这是柳随风的手笔。

柳随风撞飞了墙壁,仍旧在退,最终应当狠狠砸在地上,不过这个时候出现了一只柔小细滑的手。

这只手揽住了柳随风的腰,抱住了柳随风的身体,随着柳随风坠落在了地上。

柳随风全身都是鲜血,而且还在不停流血。

这个人原本干净脱俗,气质如仙,可这一刻那一身淡黄色的衣裙也都染上了血污,看上去很脏乱。

可这一刻这个人仍旧很仙很美。

有些女人本就是这样,无论什么情况无论处在何种环境,他们仍旧是万千瞩目的对象,仍旧光彩照人,令人只能叹服。

靳冰云就是。

靳冰云接住了柳随风,这这中间不停飞旋卸去那一拳的可怕力道,最终退出了四丈九尺三寸,才停下。

落下的时候,靳冰云蹒跚后退了几步,才止住了身形。

而这一刻柳随风几乎完全的靠在了靳冰云身上,虽然他还提着刀,可任何人都看得出这一拳过后,柳随风已经没有半点力气了。

这一战的胜负这一刻已经再明显也不过了。

第六十二章、无奈一败

庞斑伤,柳随风也伤。

两个受伤的人,可柳随风是重创,此刻他已经成了一个血人。

而庞斑呢?庞斑手上出现了两道血痕,很淡很淡的血痕,是轻伤,很轻很轻的伤。

这一战的胜负已经显而易见了,柳随风并没有死,但似乎差不多已经死了。

柳随风提着刀,半个身子几乎都倚靠在了靳冰云身上。

靳冰云穿着一身黄色的衣裙,如今沾染上了柳随风的血,成为了血衣。

柳随风立不稳,用了很大气力才立稳站住。

他站立的笔直,可给人感觉仿佛一阵风就可以吹倒。

他的鲜血还在从他的手上、手臂上、嘴巴、鼻子、眼睛、全身上下流出,可他不在乎。

他盯着庞斑,眼中只有庞斑。

庞斑立的很稳,稳如泰山。

他的手上有两道血痕,但鲜血也止住了。

庞斑长身而立,微笑望着柳随风,眼中透露出了欣赏之色。

柳随风盯着庞斑,表现的很凝重,甚至非常沉重,可半晌柳随风忽然一笑。

他一笑,肃杀的气氛就不在了,这一笑仿佛千里冰封忽然融化,一种淡淡的柔已在流转。

但这种笑很快就止住了。

柳随风望着庞斑,轻轻叹息了声:“我还是败了。”

庞斑低头望着手,已经受伤的手,轻声道:“你败给了,可你的刀法没有败,如果是唐老公公施展这一刀,我未必还能站在这里。”

“可胜就是胜,败也就是败。”柳随风道:“既然败了,无论如何败的,都没有关系,都只是败,胜也一样,幸好我只是败,而并没有死,因此我还有机会,只不过下一次我若再挑战你,那我用的就已经不是刀,而是剑。”

柳随风最后又补充了一句:‘我擅长剑。’

“我期待你的剑。”庞斑看了一眼百战宝刀:“你的刀能给我带来如此大的惊喜,剑必定也一样。”

柳随风笑了笑。

笑了笑便没有了,没有了的意思就是倒下的意思。

柳随风一笑以后就倒下了。

人倒下了,刀也落下了。

刀落在了地上,人没有落在地上,落在了一个人怀中。

靳冰云的怀中。

靳冰云瞧见柳随风倒下,她没有任何时间思忖,她下意识便搂住了柳随风,接住了柳随风,因此最终便是她抱住了柳随风,拖住了柳随风,而且还提起了柳随风的那口刀。

靳冰云呆立了半晌,但随即便是离开,立刻离开。

庞斑、柳随风只是过了一招。

这一招的时间很短暂,可这一招却比不少武林高手的对决还要精彩得多,交锋结束以后,不少人都不明白柳随风的刀,也不太清楚庞斑的拳,但这一战的结果却已出现了——庞斑胜、柳随风败。

这和众人预料中并没有什么差别,无他,柳随风、庞斑虽然都算得上江湖上少有的奇才,可他们一个太年轻了,一个江湖经验实在太老道了,经历的事情也实在太多了,两人的这次交锋柳随风败自然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而唯一的悬念也只不过是柳随风会不会死而已。

柳随风不死,最终没有死。

柳随风虽然重创,但毕竟没有死。

可柳随风为什么没有死呢?是庞斑手下留情了,还是柳随风真能在庞斑的全力一击之下而不死呢?

这一点只有庞斑知道。

而庞斑的答案是后者。

他面对值得尊敬的对手都会全力以赴,他从不喜欢留手。

今日他面对的是柳随风,可在他看来这确是四十年前和唐老公公战斗的延续,而柳随风这一刀也值得他全力出手,因此他全力出了手。

他也不知道柳随风会不会死,最终柳随风还是活了下来。

柳随风受伤不轻,但庞斑也能瞧得出柳随风不会死,未来江湖上必定有柳随风这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绝世人物。

近些年来,江湖上的确诞生了不少人才。

庞斑有些心动了。

他甚至在思忖要不要再一次横空出世,踏足江湖,再一次横扫这个人才济济,天骄纵横的江湖呢?

关于庞斑的这些念头,自然没有人知晓。

倘若知晓了,大概都会目瞪口呆,或兴奋或恐惧吧。

柳随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倒下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的。

他倒下的时候很自然,醒来的时候很头疼。

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屋中只有一盏灯。

昏黄的灯光下有一个人。

柳随风只能瞧见这个人的轮廓,可仅仅是轮廓,都已可令人生出了一种说不出的惊艳。

瞧见这个人的背影,柳随风立刻浮现了一道身影——靳冰云。

除开靳冰云以外,还有谁能令人如此惊艳呢?

随即他便想起来自己是倒在靳冰云身上的,不出意外也应当是靳冰云带他回来了的。

他第一时间便理清楚了脑海中的思绪,对于昏迷以后的事情做出了推断,他对靳冰云有一份感激,也有好感,只不过这些柳随风都没有表现出来。

他开了口,声音有些沙哑的开了口。

“给我倒杯水。”

这句话很不客气,可也很自然。

靳冰云不知道柳随风醒来了,听见声音以后还是愣了一下,但随即下意识便去倒水,给柳随风端上了水。

柳随风原本直挺挺的躺在床上的,但很快便靠在了枕头上,半个身子都靠在了床头,他坐起身来了。

靳冰云望着柳随风这非常剧烈的动作,有些担心。

她瞧见柳随风动的时候,不停抽搐,她的心也在噗通噗通的跳动,但柳随风终究还是坐好了,随后便饮下了水。

柳随风喝得很快,甚至很豪气,给人感觉仿佛如喝酒一样。

一饮而下。

柳随风长长吸了口气,又长长吐了出来,随即便看着靳冰云:“我的运气似乎很不错,我居然还能活下来。”

“应当说你的刀法很不错,所以你才能活下来。”

柳随风笑了笑,他用手抓了抓后背,缓解瘙痒。

“魔师不愧是威震江湖四十年,而仍旧如日方中的魔师庞斑,我施展出了师尊的绝学,可仍旧只能挡下他一招。”柳随风道:“即便我用了最擅长的剑招,未必能挡得下他十三招。”

靳冰云有些惊讶,有些好奇,有些震撼。

“你有把握可以挡下他十三招。”

柳随风淡淡一笑,眉宇间露出了一抹傲气:“我自创了十三剑,我相信可以挡下他十三招,当然不可能硬碰硬,否则我最多只能挡下他三招。”

靳冰云实在有些惊讶。

白天柳随风、庞斑一战,他自认为对柳随风的实力已经已经算得上了解了,可如今柳随风又颠覆了她的印象。

不过这个时候,柳随风并未再探讨这个暂时不可能证实的话题,而是问道:“今日魔师宫可来了什么客人?”

靳冰云点头:“怒蛟帮青年一代第一高手戚长征抵达了魔师宫。”

柳随风笑了笑,刚要开口,这个时候已经传来了敲门声以及问候声:“柳兄在吗?”

第六十三章、你可以试一试

陌生的声音,陌生的人。

柳随风对这道声音其实也不算陌生,对这个人也其实也不算陌生,他们之间有过一面之缘。

昔日不败顽童古三通设下布局,引出铁胆神侯诸葛正我,将四大密探之中的天字第一号段天涯、地字第一号归海一刀以及高林奕剑大师傅采林的大弟子傅君婥等一众人都席卷入一间小镇以及一间破旧的客栈。

柳随风便在那件小小客栈瞧见了那个人。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段天涯、归海一刀请来的帮手戚长征。

当日柳随风在小镇上也进行了一场不可避免的决战,这场决战使得柳随风在江湖上的名头更上一层楼。

这场决战便是如今江湖上不少人津津乐道的柳随风与天下第一杀手燕十三的决战,而这一战柳随风击败了燕十三,使得柳随风在这一战以后,江湖上的名头变得极高。

来人是戚长征。

柳随风并未和戚长征交锋,仅仅和戚长征有过一面之缘,不过对于柳随风来说,已经足够了。

——只要是他认为重要且需要值得注意的人事物,只要一眼柳随风便能记下。

戚长征自然也就是这样的人。

屋门推开,柳随风便瞧见了戚长征。

戚长征背负着刀,走进了屋中。

他的步履虎虎生风,气势十足,可走进屋中望见柳随风、靳冰云以后,还是有些拘谨。

他甚至感觉自己仿佛不应当出现在这里,至少不应当在这种时候出现。

但柳随风已经开口了。

柳随风扫过戚长征一圈,眼中一闪而过的精芒,随即便笑了起来:“没想到数月不见,戚兄的功夫又上了一层境界,看来假以时日,江湖上下大概已没有几个人能和阁下抗衡了。”

戚长征笑了笑,可心头一震。

他忽然感觉在这个柳随风面前,自己似乎根本难以存在什么秘密。

他原本就是个不擅长言语的人,这一刻他更不知道应当说什么,但幸好柳随风是个擅长说话的人,而且他也知晓如何和各种人说话。

柳随风和戚长征说话的方式直接而简短。

他的话语简直就如一口直来直去的剑,一出剑,戚长征便出了刀,刀剑碰撞,正面交击。

“魔师宫不是任何人想来就能来的地方,你既然能来到魔师宫且保持不死,看来怒蛟帮首席剑客黑榜第一高手浪翻云也应当快到了吧。”

戚长征声音很低沉,也很锋锐,正如他背负的那口刀一般。

出鞘便锋锐逼人。

“原本今日就应当到了,不过浪大叔在路上碰上了一个熟人,因此迟了一些。”戚长征看着柳随风:“柳兄知不知道这人是谁?”

柳随风微微一笑:“乾罗山城城主乾罗已经抵达了魔师宫,覆雨剑浪翻云这一路往魔师宫而来,在路上大概也只能遇上邪异门门主邪灵厉若海以及尊信门门主盗霸赤尊信了,他们这两人都是黑榜上非常有名气的高手,如若是浪大侠遇上他们,必定会又许多话题能谈。”

戚长征深吸了口气,整个人如一口出鞘的刀,盯死了柳随风。

戚长征一瞬间站立起身,全身上下充斥着一种可怕的杀气。

靳冰云也起身。

戚长征起身的一刹那,靳冰云半个身躯遮挡住了柳随风。

她没有杀意,没有流露出杀意,可戚长征可以感觉到一股可怕的压力。

戚长征眼中闪过了一抹诧异。

不久前他已经见过邪异门门主厉若海的弟子风行烈,知晓了这个和柳随风关系匪浅的女子是慈航静斋的靳冰云,可他也没有想到慈航静斋的传人居然和柳随风之间的关系如此亲近。

但戚长征不管了。

他从来都是个一旦下定决心做什么事情,就什么都不管的人。

戚长征盯着柳随风,身上的杀气非但没有减弱,反而更凌厉更可怕了。

“你鼓动黑榜四大高手前来魔师宫,到底怀揣着什么目的?今日你若不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你很难能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

靳冰云发出了一抹杀意,手也下意识要握住了剑。

靳冰云也不知道为何,这一刻居然涌现出了一种愤怒,静如止水的心似乎也掀起了止歇不住的涟漪。

杀气对杀气。

刀气对剑气。

屋中一刹那无比肃杀。

可柳随风一笑,屋中的肃杀之气已经不见了。

柳随风居然还能笑,而且笑的一点也不勉强,甚至还十分愉快。

柳随风开怀大笑。

他笑了半晌才止住,他止住的时候便开始喘气,他一喘气那已经原本要愈合的伤口便开始崩裂,特别是嘴上流出了鲜血。

鲜血顺着嘴巴落在了手上。

柳随风很快很干净利落的擦掉了嘴边的鲜血,玩味般盯着想要拔刀但又不愿意拔刀的戚长征。

他说话的时候根本没有经过头脑。

他知晓柳随风手上的,但说话威胁柳随风的时候,根本没有想过柳随风受过伤,可柳随风这一喘气一流血,戚长征想起了。

他的杀气淡了,原本要拔刀的信念也若了。

可这一刹那,戚长征感觉屋中的杀气更浓了,这股杀气并非柳随风流露出来的杀气,柳随风从始至终根本没有杀气。

杀气是从仿若不食人间烟火般仙子的靳冰云身上发出来,

杀气此刻更浓更森冷更可怕了。

靳冰云也没有注意到,她居然一瞬间会出现杀心,而且杀心很重。

可这个时候靳冰云感觉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

她本能要挣脱,但这个念头传到手臂上形成动作以前,她脑海又发出了一道停止的讯息。

她知晓那个人是柳随风。

因此这一刹那,靳冰云的杀气淡了,甚至消失了,靳冰云整个人也都开始僵硬住了,而柳随风的声音便在这个时候想起了。

“今天我和魔师庞斑打了一架,运气不错,侥幸不死,但受了重伤。”柳随风叹道:“我的确打不过魔师,如今也重创,不过对付你我大概还是能做得到。”

柳随风轻叹放在床头的百战宝刀。

刀声做龙吟。

柳随风声音也如战鼓:“你可以试一试。”

这一刹那间,戚长征感觉到了寒气,杀气,戾气。

这一刹那,他感觉柳随风仿佛变成了另一个人,绝对冷酷,绝对不是人的人。

近乎于魔。

他一向是个颇为豪气,天不怕地不怕的人,但这一刻他居然有些退缩沮丧了。

第六十四章、夜色暧昧

柳随风根本不应当在这个时候挑衅戚长征。

柳随风很强,深不可测,但戚长征不弱。

戚长征原本就不弱,他自创的刀法险至毫巅,也妙到毫巅,而后又加上与浪翻云齐名的黑榜高手左手刀封寒指点,一手刀法造诣更上一层楼。

他算得上是近些年来江湖上最出类拔萃的高手之一,他的武功或许已经不逊色于跋锋寒等人了。

最为重要的是戚长征没有受伤,精神体力全部都在巅峰状态,而更可怕的是柳随风有伤,而且重创。

他伤得很深,很重。

虽然庞斑只是击出了一拳,那一拳若是其他人,或许已经死了,柳随风虽然没有死,但也是重创。

现如今柳随风还可以出手,但一身本事绝对发挥不出两成。

柳随风若能施展出五成实力,还有机会和戚长征一战,但两成实力,柳随风又如何能与戚长征抗衡呢?

这一战非败不可,可柳随风为什么要进行这非败不可的决战呢?这种不明智的事情,柳随风是不应当做出来的,可偏偏做出来了。

此刻柳随风看上去很凌厉很肃杀很锋锐很森寒很可怕。

他看上去甚至有那么一点控制不住情绪的冲动。

一个冲动的人,无论做什么事情都不奇怪,可柳随风这种人能做出冲动的事情吗?能。柳随风会为这种挑衅威胁冲动吗?不会。

自然是不会的,柳随风若会为这种威胁挑衅而冲动,那么柳随风多年前就已经死了。

这是一场注定打不起来的决战。

戚长征绝对没有怕硬欺软的习惯,他也绝对不想乘人之危,柳随风说出这席话的时候,戚长征便已经没有出手的念头了,虽然他也有一种拔刀的冲动。

不过在柳随风看来,戚长征终究还是可能出手,但柳随风知晓戚长征绝对出手不成,原因不是因为身侧的靳冰云,至少原因不仅仅是因为靳冰云,还因为一个人。

一个立在屋外的人。

这个人没有进入屋中,柳随风甚至根本不知晓这是什么人,是男是女,可柳随风相信有这个人在,这一场决斗是打不起来的。

因此柳随风很自信很霸气很睥睨,他要以重创之躯对付戚长征。

屋门被推开了,这个人闯进了屋中。

这个人提着两口戟。

短戟。

这两口短戟有一个名字——三八戟。

这个人也有一个名字——方夜羽。

他正是魔师庞班的嫡传弟子方夜羽,也是魔师宫中后起之秀的佼佼者。

方夜羽走进屋中,就已经表明了态度:“柳先生是魔师宫邀请的客人,无论什么人要在魔师宫动柳先生,都要先问在下答不答应,戚兄也是我们魔师宫的客人,但无论谁也一样。”

他已很温和的语气表达了态度,任何人都听得出他绝不是在开玩笑,而魔师宫自庞斑以下,似乎也没有任何人喜欢开玩笑。

戚长征原本是有理由有可能出手的,但这一刻一点理由也没有了。

柳随风也放下了刀,又舒舒服服的靠着床头,枕着玉枕,轻叹道:“看来我们这一战似乎只有改日了,但不管如何,有句话我必须要告诉你,我一向不喜欢被人威胁,如果有人威胁我,那么他只有两种结果——第一他成功了,第二他死了。”

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声音从容,言语气质中都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潇洒飘逸,可也没有人怀疑他说出的这句话。

事实上柳随风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每个人都很凝重,戚长征甚至生出了一阵寒意。

昔日与段天涯一起的时候,戚长征就知晓柳随风是个不能随便招惹的人物,如今只不过是更明白这个道理而已。

可他还是有话要说,有话要问。

他死死盯着柳随风,冷而低沉的说道:“抱歉,但有些事我还是要问。”

“你可以问,我也可以答。”柳随风道:“可你不应当威胁我,我这一生最不喜欢被人威胁,你若不威胁我,我已经给你答案了,只可惜你威胁我了。”

戚长征沉默了半晌,忽然又道:“抱歉。”

柳随风已经挥手:“不用抱歉,有些事情抱歉也没有用,今天我也已经没有心思解答你的疑惑了,明天你再来,现在你可以选择出刀杀了我,或者立刻离开。”

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嘴里已经在吐血,鼻孔也在流血。

靳冰云走到柳随风面前,用纱巾擦拭。

任何人都看得出柳随风的身体状况实在不太好,甚至很虚弱,戚长征很直爽甚至有时候鲁莽,可并不笨,但他没有出手,他对着柳随风拱手施礼,转身离开。

他不能不离开,他出手也得不到答案,出手或许便是死。

方夜羽也很快离开了,离开之前留下了一瓶药——疗伤圣药,这瓶药是庞斑派方夜羽送过来的。

所有人都走,只有柳随风、靳冰云。

随即柳随风便倒下,整个身子都软倒了下来。

他身上的血流得更多了。

刚才戚长征走进屋的时候,柳随风就感觉全身如刀刺般的疼,如今更甚了,只不过刚才柳随风一直在忍着,如今也终于不用忍了。

靳冰云换了一身衣裳,可她很快又不能不换衣裳了。

她的手臂上又沾染了柳随风的鲜血。

柳随风面目狰狞,极其痛苦,但一个字也没有交出来。

这种局面只是持续了很短暂的时间,但这短暂时间柳随风流了不少血,但总算止住了。

柳随风深吸了口气。

他的面色已经非常苍白了,但一双眼睛很亮且有神,在夜色中仿佛如明镜似明月,盯着靳冰云。

靳冰云也不知道为何,下意识要闪避开柳随风的视线。

望着这闪避的动作,柳随风露出了笑意,此际他半个身子几乎都靠在靳冰云的大腿上。

柳随风只能仰着头望着靳冰云。

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方式,他们两人之间也从未如此亲密过。

这种亲密自然而然出现,出现的时候,两人才觉察到。

柳随风看得出靳冰云这一刻的心很乱。

这一刻也非常适合夺走女人的放心。

虽然这一刻未必能夺走靳冰云的芳心,但也足以令眼前这个仙子的心湖搅动得天翻地覆,从而在心中留下了一个强烈的印象。

可柳随风没有这种选择。

对于女人,柳随风一向欣赏,喜欢,甚至有一种占有欲望,但这一刻柳随风并未做这种事情。

柳随风步入了正题。

“不出意外三天内,盗霸赤尊信、覆雨剑浪翻云,邪灵厉若海他们都将抵达魔师宫,盗霸赤尊信的本事是否足以挑战庞斑,我并不清楚,但浪翻云、厉若海都是足以与庞斑一战的高手,到时候这一战不能错过,对于我们这些人的武学造诣都有极大的帮助。”柳随风叹道:“也不枉费我费尽心机将他们请到魔师宫。”

第六十七章、大日子

“你准备如何给唐老公公报仇?”

浪翻云微笑问。

“报仇必先还情,还情以后才报仇,我已经偿还了恩情,但报仇这种事情还需要诸位出手。”柳随风很直接。

“你要利用我们杀了庞斑?”

“你们有机会杀了庞斑,而且你们也想和庞斑一战,最重要的是你们与庞斑是否一战,没有任何人勉强你们。”柳随风:“你们来到魔师宫,我的目的就已经成了,不过我还必须提醒你们一件事。”

“请讲。”

柳随风:“庞斑已经闯过了困扰他一生的关卡,如今的庞斑即便与向雨田一战也未必没有把握,因此你们若要和庞斑一战,必须小心,或许这一战的结果就是死。”

“你这是激将法还是提醒呢?”浪翻云含笑看着柳随风。

柳随风耸了耸肩,他张口要笑,但牵动了伤势,又忍不住咳嗽了几声:“是激将法也好,是提醒也罢,都看你们自己,不过倘若你们能如此轻易被他人的言辞情绪影响,那么我劝说你们也不要和庞斑一战了,因为那样你们非败不可。”

说完,他对浪翻云、厉若海施礼,随即就和靳冰云转身走向了密林,穿过密林前往了魔师宫。

他离开的非常从容非常果断。

浪翻云、厉若海盯着柳随风、靳冰云的身影,他们盯了半晌,瞧了半晌,没有说话。而这段时间密林中窜出了两个人。

厉若海、浪翻云瞧见这两人都皱起了眉头。

这两人如猎豹一般冲出了密林,他们的速度极快,快如疾风。

他们几乎一瞬间冲到了厉若海、浪翻云面前,眼中流露出非常激动兴奋的神色,除此之外还有一丁点的担忧。

魔师宫中能瞧见厉若海、浪翻云如此激动如此兴奋的只有两个人——戚长征、风行烈。

戚长征出生于怒蛟帮,自浪翻云击溃了毒手乾罗、盗霸赤尊信以后,戚长征对于浪翻云就已经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而风行烈对于厉若海更是崇拜至极。

风行烈本就是厉若海的弟子,也是唯一弟子。

风行烈视厉若海为师尊而且也如父亲一般。

他们瞧见浪翻云、厉若海自然非常兴奋,可也有一丝担忧。

厉若海、浪翻云自然不可能无缘无故来到魔师宫,魔师庞斑自然也不可能让厉若海、浪翻云随随便便离开,这期间到底会产生多少惊心动魄的争斗,结局如何?他们也不知道,一点都不知道,因此他们担心。

倘若厉若海、浪翻云面对的是普天之下除开魔师庞斑以外的任何人,他们都不担心,但这一刻他们非常担心。

厉若海、浪翻云瞧见戚长征、风行烈,第一时间是皱眉。

他们不希望在这个地方瞧见戚长征、风行烈,可偏偏在这个地方瞧见了。

他们能在这个地方瞧见风行烈、戚长征也不太惊讶,因为这两人本就知晓一些事情,更何况还有柳随风这个迄今为止他们都捉摸不透的人。

“不用说了,前面领路。”

风行烈有不少话语要说,戚长征也一样,可厉若海根本没有给风行烈、戚长征说一句话的机会,便开口了。

他一开口,风行烈、戚长征便情绪平静了下来,随即便在前方领路。

柳随风、靳冰云在路上碰上了风行烈、戚长征,但他们擦肩而过,柳随风、靳冰云没有停下脚步,风行烈、戚长征也一样,不过柳随风、靳冰云穿过密林后却停下了脚步。

他们瞧见了方夜羽、甄素善。

方夜羽一袭白衣胜雪,甄素善身着淡蓝色的束腰长裙,更显三分仙气,两人行走在一起,简直就如神仙眷侣。

“你们好。”柳随风冲着方夜羽、甄素善挥了挥手。

甄素善也笑着挥了挥手:“你们好,可我们却不好。”

柳随风诧异道:“你们为什么不好?难不成夜羽兄欺负了你,如若真是如此,那么甄夫人应当找鹰飞、跋锋寒为你报仇雪恨。”

方夜羽苦笑了一声。

他和柳随风一路前来魔师宫,再到魔师宫,他们已经相处了不少时间。

他原本以为柳随风是个颇难相处的人,可等到接触柳随风以后,他才发现或许柳随风算得上是天下间最容易相处的人了,和柳随风在一起完全可以非常的轻松,而且还是那种非常自然的轻松。

柳随风身上带着一种玩世不恭的气质,再加上时而流露出来的幽默风趣,更令人情不自禁的亲近。

因此即便柳随风卖了你,你也还是非常轻松自然。

这种玩笑话,方夜羽早已经见怪不怪了。

甄素善也一样。

她笑了笑,一双桃花眼在柳随风、靳冰云身上来回扫过,伸出纤纤细手指着柳随风:“欺负我的不是他,而是你,你明知道我喜欢你,可你为什么还要背着我喜欢别的女人?难道我比不上她漂亮吗?”

她说着又狠狠瞪了靳冰云一眼,很不服气,很愤怒,而且还有三分的幽怨。

柳随风楞了一下,但随即耸了耸肩,叹息了口气:“你不应当怪我,你若要怪就怪魔师。”

“为什么?”

柳随风:“魔师警告过我,如果我敢打你的主意,他就打断我的狗腿子,为了狗腿子,我也要远离你。”

甄素善听到这里,也忍不住扑哧笑了起来,千娇百媚的瞧了柳随风一眼:“你这人可真是有趣,不过刚才你是不是去见厉若海、浪翻云了?”

柳随风点头,他和甄素善似乎完全忘记刚才开的玩笑了:“他们已经来了,现如今只差一个盗霸赤尊信了。”

甄素善道:“赤尊信也一定会今天到,柳老师刚刚传来了消息。”

柳随风看了甄素善、方夜羽一眼:“因此你们是去迎接浪翻云、厉若海?”

“自然。”甄素善道:“你去不去?”

柳随风道:“我是个病人。”

他们说话的时候,又有几道身影从他们身侧经过,其中两人赫然是人妖里赤媚以及毒手乾罗。

甄素善、方夜羽也不再和柳随风浪费时间,随即朝着树林外而去。

今天对于魔师宫来说,是个热闹的日子,也是个大日子。

第六十八章、前辈高人

浪翻云、厉若海的到来,意味着什么,只要是稍微聪明一丁点的人都很清楚——大战。

一场大战即将到来了。

即便没有大战,也必定掀起一场巨大的风波。

这场风波能巨大到什么地步,没有人知道,但必定非常可怕。

浪翻云厉若海都是黑榜上的绝顶高手,他们也都有心挑战魔师庞班,如今他们抵达了魔师宫。

而庞斑呢?庞斑也一直很欣赏浪翻云、厉若海,也有心想瞧一瞧这两人的本事,如今这两人出现了,庞斑会不会手痒和这两人交锋了?

没有人知晓。

可这一刻已经有了风云骤起的气象了。

风行烈、戚长征走在前头,他们牵着马。——厉若海、浪翻云的马。

他们很少会为别人牵马,他们都是江湖上的一时豪杰,可他们心甘情愿为两人牵马。

他们牵着马穿过树林。

厉若海、浪翻云走在后头。

他们的视线落在彼此身上,一直在交谈,可余光却始终没有离开风行烈、戚长征。

他们交谈的什么,风行烈、戚长征不知道,甚至风行烈、戚长征根本不知道厉若海、浪翻云在交谈,因为他们根本没有回头,而且怀揣心思。

他们担心魔师宫,担心庞斑。

他们担心庞斑是担心庞斑对厉若海、浪翻云出手,实际上他们是担心厉若海、浪翻云。

而此时此刻厉若海、浪翻云小声交谈的对象却是风行烈、戚长征。

他们完全不担心自身抵达魔师宫以后遭遇什么样的事情,有什么样的后果,他们谈论到了风行烈、戚长征。

“你教授的这个徒弟已经走上了一条和我们截然不同的道路了,看来你当初设计将他逐出邪异门的选择是正确的。”

厉若海凌厉的眼神中也露出了一抹温和之色。

“邪异门上下良莠不齐,他长时间呆在邪异门,必然会受到影响,而身为我厉若海的弟子本应当在江湖上历练,他若被人杀了,我便为他报仇,他若杀了别人,那也只是他的事情。”厉若海道:“燎原枪法本就是在厮杀之中才能展现出威能。”

浪翻云笑了笑:“这十多年来,你又暗中出手了几次?”

厉若海瞥了浪翻云一眼:“你认为呢?”

浪翻云摇了摇头:“不清楚,不过近十年来江湖上出现了有六次血案,这些人基本上都是死在枪法之下,相信是你的手笔,这些人死的一次比一次干净利落,如今你的燎原枪法已经大成了。”

厉若海没有谈论这个话题,视线落在戚长征身上:“戚长征是你们怒蛟帮青年一代第一高手,如今他的功夫虽然已经很不错了,可比起你来说,还是天壤之别,你难道没有传授他的意思?”

浪翻云摇了摇头,双手托着后脑勺,嘴里还叼着一根杂草:,看上去显得格外洒脱不羁:“我用剑,他用刀,而且他不是我的剑法,虽然传授给他,能令他短时间内得到极大的提升,但后面他的武功必然停滞不前,与其如此,不如让他自行在江湖上闯荡,江湖中最顶尖的高手可不是名师传授出来的,而是杀出来的。”

厉若海深以为然:“这十几年间江湖上的确出现了不少顶尖高手,其中有些人的天赋的确令我们堪称惊艳,特别是西门吹雪,他的天资之高更是达到了难以想象的地步。”

浪翻云有些好奇道:“你见过他?”

“见过一面。”厉若海道:“昔日他曾瞧见他出剑,他的剑法造诣不但自成一格,而且已接近巅峰,若论剑法,江湖上能比得上他的可没有几个,即便是你的这一手覆雨剑法,也未必能胜得过他。”

浪翻云笑了笑:“本就如此,我却瞧见了叶孤城,他是近些年来江湖上可以比肩西门吹雪的绝世剑客,我曾瞧见他出剑,虽然用的不是那旷世名招天外飞仙,但那一剑还是令人惊艳,这个江湖可是代代人才出。”

“神剑山庄的谢晓峰、三湘龙五、傅红雪、小李飞刀传人也开、萧十一郎、鹰飞、甄素善、方夜羽,这个江湖可以算得上人才济济啊。”厉若海又看了风行烈一眼:“他在江湖上虽然极其出彩,可还不够出彩。”

浪翻云笑了笑:“群星璀璨,天骄云集,有谁能冠绝天下,力压群雄,这一时之间还真难以定论,我们这些不恋江湖的人瞧着便是,只不过我们刚才遇见的那个柳随风却是可能冠压群雄的人物。”

厉若海眼中闪过了一抹精芒:“你看不透他?”

浪翻云点头:“他是个心思深沉的人,甚至冷酷且不折手段,只不过他似乎也是任意而行,不恋权利,这个人我实在看不透。”

厉若海点头道:“我也是如此,刚才我本想试探他的本事,不过他对我根本没有任何抵抗,那个时候我杀他简直是易如反掌。”

浪翻云微微一笑:“可他相信你不会杀他,因此他对你才完全没有任何的抵抗,不过身负重伤。”

厉若海一闪而过精芒:“刚才的交谈之中流露出来的讯息,对他出手的人极有可能是庞斑。”

浪翻云神色微微有些凝重:“能与庞斑交手而不死,他的确是非凡人物。”

厉若海冷冷一笑:“你可不要忘记,昔日他在长安一战之中和上官金虹一战也是败而不死,而上官金虹也是和燕狂徒一战的高手。”

浪翻云耸了耸肩:“所以才说他是非常人,只不过眼下我们似乎不应当考虑这些事情,我们应当思忖是否能活着抵达魔师宫。”

他说的漫不经心,可局面很令人触目惊心。

风行烈、戚长征感触最深。

他们牵着马儿走在前头,已经穿越了密林。

密林的前方就是魔师宫,可密林的正前方出现了人。

四个人。

毒手乾罗、人妖里赤媚、甄素善、方夜羽。

他们没有流露出任何气息,可这四个人立在那里,风行烈、戚长征感觉到了一股铺天盖地的压力席卷而下,而最可怕的是这股压力居然避不开,击破不了,只能承受。

戚长征、风行烈面色都变了,难道魔师宫要出手了?

两人一下子就露出了杀机。

戚长征握住了刀。风行烈提起了枪。

第六十九章、最危险的人

他们不怕。

他们一眼瞧见这四个人就知晓四个人就是毒手乾罗、里赤媚、甄素善、方夜羽。

最阴柔也最英俊当然也最可怕的便是里赤媚。

里赤媚立在所有人的最前方,即便是一向自负自傲的毒手乾罗也比里赤媚略退半步。

甄素善、方夜羽则站在更后面一点,距离毒手乾罗约有一步。

提着兵器的只有两个人。

毒手乾罗成名武器暗金长矛捏在手中,此际毒手乾罗更有一种气吞天下的气概。

他的气势的确非凡可怕,可比起方夜羽来说还略逊一筹。

方夜羽的武功虽然比不上毒手乾罗,方夜羽虽然平日温文尔雅,可方夜羽却是年少气盛,气势也盛。

平日谁也瞧不出来,但当方夜羽准备动手的时候就能瞧得出来了,更何况方夜羽提着的两口兵器。

兵器的名字叫三八戟。

是短戟。

名字不出众,可兵器可怕,恐怖。

这兵器曾给偌大个江湖都涂上了一层阴影。

原因无他,一个人庞斑。

这是昔年庞斑横扫江湖的兵器,如今庞斑传授给了方夜羽这个嫡传弟子。

方夜羽气势如奔雷,三八戟更添了霸道的气焰,使得方夜羽气势更盛,甚至压倒了气吞山河如虎的毒手乾罗。

可这些人中最可怕的不是毒手乾罗,也不是方夜羽,而是优雅风雅绝俗,笑容满面的里赤媚。

昔年里赤媚和毒手乾罗交锋便可以不分上下,而现如今里赤媚更修炼成了西域千年来没有任何人能修炼成功的绝世奇功——天魅凝阴,一身武学境界仅逊色庞斑一筹而已,绝对是世上最顶尖的高手。

他虽然在笑,可他的笑令每个人都不禁生出一阵寒意。

里赤媚是四个人武功最高,也是最可怕,但最危险的却也不是里赤媚。

武功最高最可怕,并不代表最危险。

有时候最危险的极有可能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平凡人,因为平凡所以不会对那人有什么防备,故而才最危险。

但这个最危险的人不平凡,一点也不平凡。

她是天之骄女,无论和什么人站在一起,固然有人可以和她平起平坐,并驾齐驱,但也绝对没有任何人可以压得过她的光芒,令她黯然失色。

这个人就是甄素善。

平心而论,甄素善的武功或许算得上四个人中最弱的,比起方夜羽还要逊色一筹,可甄素善的确是四个人中最可怕的。

甄素善可怕的地方当然不在武功,也不在于那倾国倾城的容颜,而在于心。

甄素善的心有三个特点:第一毒。

甄素善的心很毒,当她下定决心要除掉某个人的时候,她便可以不惜一切代价,她不但可以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他甚至可以杀敌一千,自损一万,因此任何人被她盯上了,都是极其可怕的事情。

第二个特点就是心冷。

心冷也意味着甄素善随时随地都可以保持冷酷冷静。

冷酷也好冷静也罢,都代表一个词——理智。

非常理智,极度的理智。

曾经有人在甄素善面前杀了她的奶妈,那个时候甄素善不过七岁,可那个时候甄素善居然可以不哭不流泪,非常冷静非常冷酷的瞧见那个人一刀一刀割下奶妈的肉,听着奶妈的哀嚎,最终死掉。

那个奶妈是甄素善非常亲密亲近的人,可甄素善仍旧可以冷眼旁观,冷漠理智以对。

而当甄素善脱身以后,便也非常冷静非常理智的将那些捉拿残杀奶妈的山贼一个个捆绑起来。

她在那些山贼面前用了三天时间,将这些人的亲人一个个杀掉,而后放进锅里煮熟,递进这些人的嘴里。

而后又用了十九天的时间,将这些山贼一个个杀掉。

这些山贼最初破口大骂,痛哭流泪求饶,可当她最后要杀掉这些人的时候,这些人眼中根本已经没有怨恨了,有的只是感激。

这些山贼感激甄素善杀了他们,让他们不要如此痛苦活在这个世界上。

第三个特点就是七窍玲珑。

世上若真有七窍玲珑心,甄素善或许便是七窍玲珑心。

她很聪明,也很有心机。

她随时随地都可以思忖出非常完美的法子对付某些人,做成某些事情。

她是个聪明的女人,她不但有远谋,而且还有急智。

昔日里赤媚将甄素善带到魔师宫,庞斑就是瞧中了甄素善这一点,才传授了甄素善一身本事,收甄素善为弟子。

里赤媚也曾对其他人说过:只要这个丫头能活过二十八岁,这个江湖上当没有任何人是她的对手。

这四人无疑都是非常可怕的人。

风行烈、戚长征都非常忌惮,非常凝重。

风行烈提起了枪,戚长征握住了刀。

他们随时一战,凝重应对。

可他们不怕。

他们看得出里赤媚、毒手乾罗、甄素善、方夜羽都是很可怕的人物,虽然这些人的年纪相差很大。

可他们不怕这些人。

他们只忌惮一个人。

偌大个魔师宫一共有十多位可以独当一面的高手,但他们只忌惮庞斑。

风行烈、戚长征蓄势待发,准备一战的时候,他们则在思忖庞斑是不是来了,庞斑在什么地方。

他们只忌惮庞斑,他们也只认为庞斑值得他们忌惮。

他们在找庞斑,可没有找到庞斑。

不过他们找到了两个人。

两个看客。

这两个看客坐在大太阳底下。

一个人坐在藤椅上,整个身子都靠在藤椅上。

这人他们刚才见过,正是柳随风。

还有一个人立着,一个气质脱俗的女人。

这个人他们也见过。

靳冰云。

他们只是瞧见了这两个人。

两个很奇怪的人。

每个人都很凝重,唯独这两个人很轻松很自在。

这两人应当已经走了,可为什么又回来呢?

他们不知道,也没有想要知晓。

厉若海、浪翻云对视一眼,随即错开了视线。

随即浪翻云便望向正前方,而厉若海则往左走了几步,在一株大树靠了下来。

他仿佛已经决心不参与这场争斗了。

但这场争斗不是由他们来决定,而是他们的对头。

里赤媚、乾罗、甄素善、方夜羽。

他们四人才是决定是不是要一战的人。

这一刻的对峙还在继续,气氛更显肃杀。

第七十章、交击

他们也有四个人。

他们分别是戚长征、风行烈、厉若海、浪翻云。

戚长征、风行烈的本事及不上方夜羽、甄素善,智谋也比不上,狠辣更比不上。

但他们是高手。

厉若海、浪翻云,他们是庞斑都非常重视且期待的高手。

他们面对的是乾罗、里赤媚。

他们的对峙不落下风。

即便就这样对峙下去,他们也仍旧可以立身不败之地。

气氛更加肃杀。

天地也更加沉寂。

在这肃杀气氛中却有两个人显得非常不和谐。

他们不是戚长征、风行烈、厉若海、浪翻云,也不是里赤媚、乾罗、方夜羽、甄素善,而是在远处小山坡上坐在藤椅上的柳随风,以及站立着的靳冰云。

他们都静静的,温和的,盯着这场随时要展开的厮杀。

他们甚至谈笑。

随意的谈,潇洒的笑。

他们这两人和此时此刻的气氛显得格格不入,可他们自顾自,根本没有理会。

柳随风指点江山。

他指点的不是江山,而是眼前这场随时都要掀起风云的决战。

“风行烈、戚长征的本事不差,戚长征的刀法已经有了左手刀封寒的三分精髓,再加上他本身的体悟,已经非常不凡,而风行烈则是厉若海的得意弟子,只可惜他们两个加起来也比不上方夜羽、甄素善。”柳随风一锤定音。

靳冰云诧异,似乎也有些不服气:“为什么?你有什么凭据?”

靳冰云不是个喜欢说话询问的女人,可这些时日与柳随风的相处,她也不知不觉染上了柳随风的一些特性。

至少她会向柳随风问。

“第一,方夜羽、甄素善是庞斑的弟子,他们在师承招式方面不会逊色于风行烈、戚长征多少,第二他们比风行烈、戚长征更狠,他们可以对对手下狠手,也可以对自己下狠手,因此他们和方夜羽、甄素善搏杀,必定败北甚至阵亡。”

靳冰云也似乎认同了这个答案:“但里赤媚、乾罗未必能记得上厉若海、浪翻云。”

柳随风点头:“里赤媚或许有几乎与厉若海、浪翻云其中任何人一战而分高下,但乾罗的本事要逊色里赤媚一筹,他们两人联手未必齐心,因此这两人要占据下风,只不过浪翻云等人未必能挡得下这四人的出手。”

“哦?”

柳随风叹了口气:“因为除开厉若海以外,他们的心都有些太软,而且还有一个魔师庞班,浪翻云应当在等待庞斑。”

此际,浪翻云背靠大树,完全没有参战的意图。

四对四的格局,似乎已经演变成了三对四。

柳随风忽然冲着靳冰云一笑:“其实我到希望方夜羽、甄素善为我杀了风行烈。”

“为什么?”靳冰云:“难道你期待魔师宫发生一场大战,你也好乘机报仇?”

柳随风摇摇头:“这倒不是,而是最近这些时日我发现风行烈这小子对你居然有觊觎之心,我平生以来最厌恶之中癞蛤蟆吃天鹅肉了,何况还是名花有主的天鹅。”

靳冰云瞥了柳随风一眼,面颊起了绯红。

柳随风有一种销魂之意。

那一眼可真是千娇百媚,勾魂夺魄啊。

可也就在这销魂之中,激战开始了。

对峙一直在继续,但对峙的格局打破了。

打破这对峙格局的是厉若海。

厉若海提起丈二红枪,长身而立。

他一身白衣胜雪,冷峻面庞上闪过了一面冷冽的寒光。

刹那间仿佛冰雪忽然覆盖了打的。

厉若海手腕一阵,丈二红枪便起了变化。

枪上忽然出现了星火,星火暴涨,变成了太阳。

一轮太阳在手。

厉若海往前踏出一步。

一步越过了风行烈、戚长征。

风行烈、戚长征还没有任何感觉,便被厉若海那无可匹敌的气势压飞到了两侧,连着健马。

厉若海一人一枪,朝着里赤媚、乾罗、方夜羽、甄素善杀去。

他如一轮坠下的太阳,威能可怕,难以捉摸。

里赤媚、乾罗、方夜羽、甄素善都变了颜色。

他们当然清楚厉若海的可怕,也清楚燎原枪法的霸道威猛。

他们也在第一时间做出了动作。

甄素善一抬手,一口剑便从衣袖中滑出。

剑出人飞,化作一道光,杀气腾腾。

方夜羽叹了口气,拔出插在身后的三八戟。

三八戟上流转着紫光,仿佛雷电翻腾。

方夜羽腾空而起,双戟狠狠劈下。

这一击颇有力劈山河的气概。

乾罗没有做出任何动作,他身影一闪,暗金长矛在烈阳之下化作一道黑光冲杀。

里赤媚的速度更快。

其他人施展武功的时候,他的人就已经横移而至,展开了搏杀。

四人不约而同,一同出手。

他们气势汹汹,杀气腾腾,仿佛已经下定决心要将对手碾碎齑粉。

可他们攻杀的目标不同,而且大大超出了浪翻云等人的意料之外。

毒手乾罗发出暗金长矛,施展成名的惊天矛法,可他对付的人不是如烈阳飞坠而下的厉若海,而是厉若海身后的戚长征。

乾罗几乎与厉若海擦身而过,暗金长矛已袭至戚长征身前。

里赤媚速度最快,他的速度比厉若海还要快,虽然厉若海是现出手,可他却对风行烈扑杀而去。

风行烈根本瞧不见人,只是感觉到一股阴风而至,不寒而栗。

方夜羽对上了厉若海。

双戟挥下,对象就是厉若海。

甄素善的对象不是厉若海,而是浪翻云。

甄素善狠狠对浪翻云杀去,人剑合一,化作流星一闪,袭杀向了浪翻云。

柳随风望着这一幕已经拍手大笑了起来,回头看着同样有些惊讶的靳冰云道:“你认为这一战的结果如何?”

靳冰云低下头:“你不出手?”

柳随风指了指受伤的胸膛:“你认为我还能出手吗?”

靳冰云愣住了,她几乎忘记柳随风手上的事情。

靳冰云身形一动,但一只手立刻被柳随风抓住,微笑道:“好好看戏吧。”

靳冰云惊疑,但终究还是没有出手相助。

交锋倒是交锋了,可却是出乎意料的交锋,但避无可避。

只有激战。

第七十一章、宿命对手

暗金长矛袭杀而至。

没有招式的变化,根本不用招式的变化。

这一击戚长征避不开。

这一击是纯粹的速度与力量。

一个人的速度与力量可以提升到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步,但世上真正能将速度与力量提升到极致的人,根本没有几个。

人身上的力量许多人一辈子都难以施展出十分之一,而真正的高手却懂得如何运用自身的力量。

毒手乾罗自然是高手。

他这些年来的武学境界虽然提升缓慢,可四十年来他苦修的惊天矛法便是将速度与力量提升到极限的一门武学。

世上极少有人比乾罗更了解人的身体构造了,也正是如此乾罗懂得如何施展出自身的力量。

这一击便是速度与力量的结合,纯粹的一击。

戚长征避不开。

戚长征瞧见那道黑光破空而至的时候,就知晓已经避不开了。

他不避。

刀斜插在后背。

他立刻拔出了刀。

刀光一闪,劈山开石的一刀狠狠劈下。

这一刀是攻招,而事实上戚长征只会用攻招。

他的招式一向都是侵略如火,攻如猛虎。

但这一刀却只是为了守。

刀砍在了长矛上,可戚长征立刻感觉到一股恐怖的力道席卷而至,一刹那他难以握住刀,刀便被扫飞了出去,人也被狠狠扫飞了出去。

一根古树狠狠摇晃。

戚长征撞击到了古木,这才砸在地上。

人落地,那口暗金长矛袭杀而下。

戚长征败。

风行烈的对手是里赤媚。

可他根本瞧不见里赤媚。

他知晓他的对手是里赤媚,可他根本看不见里赤媚了。

甚至于身影也都瞧不见。

快,快到了极致。

天魅凝阴本就是西域千年以来没有任何人能修炼成功的绝学,这门绝学便是将速度提升到了一个极限。

里赤媚一动,速度便提升到了一个极限。

风行烈只能感觉四周出现了一阵阴冷的人,可里赤媚的人呢?他根本瞧不见。

风行烈不去瞧,甚至干脆闭上了眼睛。

可风行烈在将闭上眼还没有闭上眼睛的那一刹,他瞧见了里赤媚出现在正前方,正用双龙吐珠狠狠插向了他的双眸。

风行烈立刻反应。

他握紧长枪,长枪横扫,燎原枪法便横扫击出。

一击破空,石破天惊。

任何人中了这一击,都很难可以抵挡。

这一击的结果的确是倒。

可不是里赤媚倒,而是风行烈倒。

风行烈挥出这一击的时候,就感觉到了不妙。

他感觉到了背后出现了一阵阴冷的风。

这个时候风行烈就沉了下去。

随即风行烈感觉脖颈上一痛,人便倒下了。

里赤媚立在风行烈的身后,负手而立,地上是风行烈,瘫软在地上的风行烈。

里赤媚轻轻叹了口气,望向了厉若海、方夜羽。

厉若海一击如烈日坠下,

方夜羽也同样以霸道的招式对付厉若海的霸道。

长枪与三八戟碰撞。

铿锵一声,三八戟瞬间脱离了方夜羽的手,方夜羽也飞了出去。

他飞出去的姿势很优美,他和戚长征完全不一样,他轻飘飘如飞鸟跃了出去,随即稳稳落在了地上面,拔起插在地上的三八戟。

这一击交锋厉若海明显大获全胜,可也只是胜,而根本没有擒下方夜羽。

而另一侧的交锋也开始了。

甄素善人剑合一,如飒沓流星袭杀浪翻云。

浪翻云懒洋洋靠在一株大树,望着袭杀来的甄素善已至,浪翻云他懒洋洋站直,忽然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对不起。

话音落下,覆雨剑出鞘。

寒光一闪。

剑已挥下。

这一剑快,快到了难以形容。

可这一剑出手的对象居然不是甄素善。

这一剑居然砍在了那古木上。

大树一瞬间被斩断。

大树伏倒而下,甄素善这一击的对象原本是浪翻云,可变成了大树,一株狠狠压下来的大树。

这一刹那间甄素善就遇险了,里赤媚面色一变,身影一闪便要朝着甄素善扑过去。

他的速度极快,前去援手必然来得及。

可他身影一闪,人却止在了原地。

甄素善瞧见负压而下的大树,面色微微一变,随即改变剑势,一剑狠狠击在了树干上,人借助树的力道向后腾飞而去。

里赤媚微笑点了点头,很是欣慰。

浪翻云眼睁睁瞧着甄素善脱离险阻,他没有对甄素善出手。

可浪翻云出了手。

浪翻云再一次挥动覆雨剑,朝着高天出手。

他对天发了一剑。

剑气冲破云霄,直冲九天。

剑光璀璨,如一道流星而过。

只不过这道流星的目标不是大地,而是苍穹。

浪翻云这一击实在有些莫名其妙,可厉若海、里赤媚、乾罗已露出了欣赏赞叹之色。

浪翻云朝天发出了一剑,可这一剑却是斜斜戳上高天。

剑光穿过了重重林木,剑气撕裂了不可数计树叶。

随着这一剑,林木上口出现了一个肉眼可见的大窟窿米,阳光便自大窟窿中射下,照亮着林间。

树叶狂乱飞舞,天地一片寂静。

光线很强烈,也很炽热,但这一刹那间,他们感受到的不是炽热,而是阴暗。

每个人都感觉这片树林更加阴暗了,虽然此时此刻光线非常明亮。

但没有人意外,都认为很正常。

浪翻云朝天发出那一剑的时候,所有人的视线也随着浪翻云那一剑朝着苍穹望去。

他们瞧见了那个大窟窿,也瞧见光线直射而下的树冠上立着一个人。

一个仿佛轻如羽毛,却又给人感觉如深渊般莫测,如泰山一般沉重的人。

这个人立在树冠上,天地也都显得极其的晦涩,极其的黑暗。

这人静静立在那里,那种君临天下,睥睨苍生的气势,每个人都可以感受得出。

他自然不可能是别人,魔师宫的主人魔师庞班。

魔师庞班俯瞰四方,凝视下方出剑的浪翻云。

他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随即抬起了手,成拳。

一拳击在虚空上。

这一击看上去很随意,很无聊,很没有威力。

但这一拳击出,每个人都感觉到了威力,也瞧见了威力。

浪翻云、庞斑居然在这种情况之下交锋了。

第七十二章、认可的对手

有些威力可以感受得到,但未必能瞧得见。

有些威力,感受不到,也瞧不见,只有他酿成结果以后,你才能知晓。

庞斑立身树冠,高天之上下击打在虚空的这一拳,看上去没有任何威力,可每个人都能感受得到这威力,也瞧见了这可怕的威能。

一拳击下刹那,在场每个人都忽然感觉有一股力量在心脏出撕扯,这种感觉还没有消失,众人又感觉后背仿佛已经背负了一座山岳,非常沉重,压得人几乎都难以立直身躯。

这种感觉才在脑海中一闪未过,随即便能感觉难以呼吸,一时之间整个人都忽然有一种窒息的感觉。

鼻孔、嘴巴明明可以呼吸,可这一瞬间每个人都生出了一种不可呼吸的感觉,风行烈、戚长征深深吸了口气,能够呼吸进去空气,但偏偏吐不出空气,仿佛冥冥之中有一种神秘的力量禁锢了人类的这种本事了。

这些感觉都是在那一拳击下的刹那出现在众人脑海中的。

可这种感觉持续的并不算很长,准确来说很快就消失了。

这种感觉几乎是电光火石之间便消失了。

可这电光火石之间出现的感觉却令人生出度日如年的错觉,他们仿佛在那奇特的世界呆了上万年之久。

但接下来他们瞧见了一种不可思议的景象。

庞斑对着虚空击下一拳。

这一拳看上去寻常不过,简简单单,可这一拳击出以后,一种不可思议的景象出现了。

庞斑立身在一根参天大树之上,可这一拳击出以后,庞斑脚下的那根参天大树一寸又一寸的碎裂,很快那个被剑气冲出了一个大窟窿的树林,立刻被树木碎片覆盖。

这个参天大树从树冠到树桩居然都一寸寸碎裂坠下。

很难想象得出这一拳之中到底蕴含了多么可怕多么神奇的力量。

这一拳的对手是一剑。

浪翻云对着高天发出了一击剑气。

剑光冲霄而起,对着庞斑而去。

两股力量在半空中碰撞,随即在场所有人都感觉耳朵一阵失聪,半晌才能听见声音。

庞斑依旧屹立在树冠之上,只不过那根树冠已经不存在了。

他落在了另外一根大树的树冠之上。

浪翻云持剑而立,仰头望天,望着高天之上的庞斑。

他的眼睛在发光,射出了两道刺眼的光。

庞斑负手而立,正微笑,似乎很欣赏眼前这个对手。

两人的碰撞实在是声势浩大,两人的武学境界也实在达到了一种令人匪夷所思的地步了。

在场众人很难想象武学造诣居然可以达到这种可怕的境界。

柳随风轻轻拍了拍袖口,随即站立起身了。

他在这万籁俱寂之时站立起身了。

靳冰云皱眉道:“你要干什么?”

柳随风指了指庞斑,又望了望浪翻云,微笑道:“他们都在等待我这个主角登场,你说我能却之不恭吗?”

话音落下,柳随风便朝着树林边界走了过去。

一行人交锋的地方就在树林边界,如今交锋已经开始了,也已经结束了,柳随风也便走了过去。

靳冰云一闪而过担忧之色,但也很快跟着柳随风走到了树林中。

他们两人掠过了风行烈、戚长征、甄素善、方夜羽、里赤媚等等所有人,走到了浪翻云面前。

柳随风对着浪翻云点了点头,随即望着立在树冠上的庞斑,微笑道:“魔师,这次的对手你可还满意?”

他在气氛最窒息最沉重的时候,说出了非常不合时宜的话,可庞斑居然微笑点头:“非常满意。”

柳随风耸了耸肩,又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厉若海道:“魔师既然非常满意,为什么不下来见一见要杀你的两个强敌呢?这种机会可是千载难逢的。”

里赤媚、甄素善、方夜羽、风行烈等人都神色大变。

甚至这一刻风行烈、戚长征望着柳随风都已经流露出了敌意——他们怀疑柳随风故意激起庞斑与厉若海、浪翻云之间的矛盾,从而为自己师尊唐老公公报仇。

因此他们两人甚至露出了杀意。

甄素善、方夜羽则是诧异,但他们完全不认为柳随风是这方面的意思。

这一席话很敏感,可庞斑听见这一席话以后居然真的落下来,立在了浪翻云的面前。

浪翻云、庞斑两人相距九尺,对视,对立。他们不远处是同样前来求战的邪异门门主邪灵厉若海。

厉若海提枪而立,如天神下凡,霸气睥睨。

可庞斑只是望着浪翻云,而且很快对浪翻云点了点头:“二十年前我就已经注意到了阁下,但当初我并不认为阁下有资格与我一战,我当初最认可的对手是厉若海。”

浪翻云笑了笑,不生气也不郁闷,而是好奇问道:“这是什么原因?”

庞斑回头望厉若海:“我一向认为学武之人应当专心致志,心无旁骛,一个人这一生之中能将一身心血专攻一处,这是极其不容易的事情,更何况厉兄本就是天下间少有的奇才,因为他是这种人,我才非常期待他武功大成能与我一战,迄今为止我亦没有改变这种想法,他的确是个有机会击败我的强敌。”

“但你不一样!当年我虽然知晓你的名气,认可你的剑法,可我认为你这一生的包袱太多,而且又太过于多情,情义这些东西都是剑的负担,因此我并不将你当做我的对手。”

“那么你什么时候将我看成你的对手?”

庞斑很坦诚:“阁下的妻子纪惜惜亡故之后,我本以为阁下会心灰意冷,弃剑沉沦,我甚至怀疑黑榜高手之中你未必还能稳列其中,而结果却令我不得不惊叹:你居然能极于情而极于剑,成就了一番与世上武者截然不同的剑道道路,而自此我才将你当做我的对手,因此我一直在等你来找我,既然你不来找我,总有一日我也会找上你。”

庞斑一字一句道:“因为我期待与你一战,你本就是我这一生最期待一战的对手,如今你终于来了。”

第七十三章、等待

浪翻云很想笑,可偏偏已经笑不出来了,不但笑不出来,一向极少争强好胜的他居然生出了一种强烈的拔剑冲动。

以往他都是需要拔剑的时候才拔剑,可现如今明明不需要拔剑,可他偏偏有了一种拔剑的主动。

他想主动拔剑,他的对手是庞斑。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只不过柳随风一席话打断了浪翻云的情绪,也破坏了这一刻的气氛。

柳随风说话之前咳嗽了两声。

他忍不住要咳嗽,他的伤还没有好,而且还有一些重,但这些都不妨碍他谈笑风生般开口。

“我很期待你们拼个你死我活,最好全部死了才好,那么我在武林中的排名就会靠前一些,也不用为师尊报仇了,只可惜有些话我偏偏不能不说,有些事我偏偏不能不做。”柳随风拍了拍胸膛,很无奈道:“看来做一个像我这样的人也是非常不容易的。”

他一开口,所有人都望着他。

在场任何人都不可否认柳随风绝对是个不容忽视的人,或许稍微轻忽了一下,便将付出非常惨重的代价。

庞斑不在意柳随风的言外之意,但他很欣赏柳随风,愿意听柳随风的高见:“你想说什么?”

柳随风望了一眼浪翻云,又瞧了一眼厉若海,道:“你们三人好不容易相遇,实在应当痛痛快快一战,只可惜你们三人各怀心事,而这一战最有可能的结果便是生死。”

“不错,那又如何呢?”庞斑微笑道:“你认为我们害怕?”

“你们自然不害怕,你们若害怕就不可能此时此刻相遇了。”柳随风微笑道:“你们这一战极有可能会解开一个困扰了天下人数千年的秘密:武人是否能真的破碎虚空,抵达另一个世界。”

每个人的神色都变了,每个人的眼中都闪过了一种很奇异的光彩,柳随风仍旧优哉游哉的说道:“这对于武人来说的确是最有趣的,可这有趣的背后也代表着你们极有可能在决战以后消失离开了这个世界,那么你们在此之前是否应当将你们想做成的事情都了解呢?”

这一番话语使得厉若海、浪翻云、庞斑都沉默了。

浪翻云看了一眼戚长征,而厉若海瞥了一眼风行烈,至于庞斑则遥望远方,眼中闪过了一抹柔和的光。

但很快庞斑微笑着开了口。

他不是对柳随风开口,而是对浪翻云、厉若海开口:“看来我们这一战要改一下时间了。”

浪翻云微笑道:“魔师也有未了心事?”

庞斑点点头:“原本是没有的,可柳随风到来以后我便有了心事,不管如何我都还想见她一面。”

浪翻云小心翼翼问:“言静庵仙子?”

“是的。”庞斑叹息道:“我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见过他。”

说完这句话以后,庞斑身上的压迫的气势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温和。

庞斑这一次出手的目的自然并非现如今这个样子的,可如今庞斑已经无心一战了,他很快就离开了。

战意最高昂的厉若海此时此刻战意也消失了大半。

他也是人,他也有心愿心事未了。

有些事情他原本就想要做的,但一直没有机会,可这一趟他也已经不能不做了。

浪翻云也何尝不是如此呢?

怒蛟帮经过上一次的大难,已经稳定了下来,可怒蛟帮还有不少人事物他在乎,还有一些事情他要去做,但没有去做,这一趟他也准备去做了。

三人相顾无言,可他们都明白彼此的心意,他们之间注定一战,可绝非是现在。

散了。

厉若海、浪翻云被邀请进了魔师宫做客,而所有人便都散了。

方夜羽、甄素善临走之前又深深瞧了柳随风一眼,眼中闪过了一抹莫名的味道。

如今他们已经越来越看不懂柳随风的心思了。

柳随风到底想要做一些什么呢?

他们都很聪明,可也不懂柳随风的想法。

柳随风的想法一向是很难有人猜测的出的。

其实按照道理来说,柳随风应当在与庞斑交锋以后就走了。

可柳随风偏偏留下来了。

这样可以解释柳随风想看一看庞斑与厉若海、浪翻云、乾罗以及赤尊信的精彩对决,可现如今柳随风却劝说了厉若海、浪翻云、庞斑暂时不要交锋,而这又是什么意思?柳随风又有什么打算呢?

他们想不懂。

其实即便是和柳随风关系最亲密的赵师容也是很难能猜测出柳随风的想法的。

柳随风行事天马行空,完全不能按照常理来度之。

但这一次柳随风的想法是很简单的。

其实柳随风许多时候他的目的都很简单,可也正是因为太简单了,以至于许多聪明人根本没有往那方面去思忖,而事实便是如此。

这一次柳随风的目的只有一个——等人。

柳随风还没有走,只是因为他要等人。

他这一次要等两个人,第一个人已经等到了,就是毒手乾罗。

而第二个人还在路上,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黑榜高手盗霸赤尊信,柳随风要等的人就是他。

柳随风还没有走,只不过是因为赤尊信还没有来。

赤尊信出现以后,柳随风便要离开了。

这个目的很简单,可又有什么人会思忖到这样简单的目的呢?即便思忖到了,也只不过是在脑海中一闪而过而已。

他已经无意参与庞斑、厉若海、浪翻云、乾罗、赤尊信之间的争锋了,虽然厉若海、浪翻云、乾罗、赤尊信这些人之所以会出现在魔师宫,或多或少都是因为他的缘故。

他们的目的并不在于此处,他需要等待赤尊信到来,因此才在魔师宫。

而他为什么要等待赤尊信,其中也关系到了一个人。

一个消息。

一个从遥远的大宋传来的消息。

每个人的身上都有一根无形的线,只有极少数人可以斩断那根线,而斩不断抑或者不想斩断那口线的人,变回因为线头另外一端发生的事情而做出各种各样的应变。

柳随风的身上也有一根线,而这根线的源头其实也是一个势力。

——权力帮。

世上只有两个势力能牵扯到柳随风的行动,其中一股势力便是权力帮。

其实这两股势力只不过是两个人而已。

两个柳随风在意的人,因此此时此刻此际,柳随风在等,等赤尊信到来。

第七十四章、一个承诺

白清儿赶了三天三夜的路,就是为了完成师尊祝玉妍交代的任务,她终于还是找到了盗霸赤尊信。

赤尊信望着赶至的白清儿一点也不意外,只是淡淡道:“阴后派你来的?”

白清儿点头,只说来意:“师尊不愿意瞧见阁下与魔师宫正面撄锋。”

赤尊信洒然一笑:“阴后是不希望我与魔师宫正面撄锋还是担心我赤尊信技不如人死在庞斑的手下呢?”

白清儿笑了笑:“盗霸的本事江湖上谁人不知,只是魔师宫毕竟是魔师的地盘,因此还请前辈三思而后行。”

“我不如庞斑。”赤尊信很直接:“多年前我见过庞斑,也瞧见过庞斑和人交手,我便知晓自己是不如他的,我不如他在武学上有天分,而却也不如他专注,他这一生唯有武道,其他都是小事,而我不一样,如此长此以往至今日,我若还能击败庞斑,那只能证明上天对我实在太过于眷顾了,如若我与庞斑交手,十之八九死的人一定是我。”

白清儿流露出了一抹诧异的神色,略微沉吟了一下道:“前辈如此认为,又何必前往魔师宫呢?”

“两个原因,第一,我想见一见庞斑,看一看我和他到底存在了多么大的差距。”赤尊信:“当然第二点原因才是我不能不去魔师宫的原因。”

“可否前辈告知?”

“一个承诺,一个我昔年许下了但不能不兑换的承诺。”赤尊信坦然道:“我这一生违背了不少承诺,也从不将承诺当一回事,可这个人的承诺我不敢违背,也不愿意未必,因此我要前往魔师宫,我要去找那个人。”

“他是谁?”

“他是谁你不用知晓,知晓了也无用。”赤尊信说:“你回去转告你的师尊,赤尊信必定能活着离开魔师宫。”

白清儿知晓说什么也没有用处了,只能告辞离开。

赤尊信继续赶路,朝着魔师宫而去。

柳随风一直在等,等赤尊信的到来,赤尊信终于来了。

赤尊信被请入了魔师宫做客,见到了庞斑、也见到了浪翻云,见到了厉若海,也见到了乾罗。

赤尊信见到这些人以后,视线只是落在了庞斑的身上。

他和庞斑一见面就做出了其他人不敢做的事情。

他一见到庞斑就出了手。

他出的的确是手。

一只手成掌推出。

可在这一掌击中庞斑的过程之中,众人至少瞧见了十三种兵器的痕迹。

有刀、枪、剑、戟、棍、棒、斧、勾、分水峨嵋刺、长矛、流星锤、飞环以及铁爪。

这些兵器的痕迹一闪而逝,最终变成了一只手。

一只集十三种兵器于一体的手。

攻势如猛虎,气吞山河,霸道阴狠毒辣刁钻至极。

庞斑轻轻一笑,他随手一抓,抓起了一根木棍。

木棍劈下,很简单的一记力劈华山。

木棍直接劈飞了赤尊信。

赤尊信飞出三丈六尺,止住身形。

他的手在颤抖,手臂在流血。

赤尊信深深看了庞斑一眼:“很好,我果真不是你的对手。”

庞斑盯着赤尊信:“你来见我就是为了验证这件事?”

赤尊信坦然道:“我很想知晓我和你之间到底存在多少差距,我知晓我击败不了你,但我也想知道是否能有机会败你。”

“你认为你没有机会?”

“不是,我有机会,但不是现在。”

“哦?”

赤尊信道:“我最大的天赋便是任何兵器在我手上,我都能立刻精通,如勤学苦练了数十年一般,这也是我面对对手最大的长处,也是最大的自信,面对不同的人我可以用不同的兵器不同的招式击败,兵器之间可以互相克制,即便互相克制不了,我也可以制造出一种克制对手的兵器,我来施展必定有胜算。”

“我同意,我也知道。”庞斑道:“你认为你能用兵器来克制我的武功?”

“至少这是我击败你的法门之一,可不是现在,现在我还没有称手的兵器,我击败不了你。”赤尊信:“我们改日一战,如今我要走了。”

“来了就要走?”庞斑微笑道:“你似乎忘记了我们之间的师门之仇?”

“没有忘记。”赤尊信道:“因此我才要走,必须要走,我在这里多留下一天,我的命就危险一分,现在我要走了。”

他说完就真的走了。

庞斑望着赤尊信的身影,眼中一闪而过的复杂神色,但终究没有出手。

赤尊信走了、乾罗也走了。

乾罗走的不必赤尊信慢,几乎是和赤尊信同时离开的。

很快柳随风、靳冰云也慢慢站起身来。

他居然也告辞了。

柳随风走的很快,只是比赤尊信、乾罗慢上一些而已。

这个时候不由开始怀疑柳随风、赤尊信、乾罗之间的关系了,甚至不少人认为柳随风还没有离开魔师宫变为因为等待赤尊信到来。

这是非常普遍存在的怀疑,但没有人有时间追问。

魔师宫还有两个强劲的高手厉若海、浪翻云。

但这些对于柳随风来说都不重要了,他要等待的人已经来了。

赤尊信、乾罗一同离开了魔师宫。

他们走了两三里路,在一间无人的草庐停了下来。

赤尊信皱眉道:“人呢?”

乾罗微笑道:“你不是已经瞧见了?”

赤尊信皱眉道:“他没有来。”

乾罗叹了口气道:“他若来了,以他的性子不会和庞斑,他若和庞斑一战,庞斑是死是活那就还真不清楚了。”

赤尊信皱眉道:‘他没有来,谁来了?’

乾罗叹道:“你在魔师宫大堂中瞧见了谁,就是谁。”

赤尊信一闪而过异色,一字一句道:“柳随风?”

乾罗一脸正色道:“不,你错了,不是柳随风,柳随风还没有这个资本请得动那个人,应当说柳五公子。”

“权力帮那个最神秘莫测的三巨头柳五公子?”

“是的。”乾罗道:“柳五公子就是柳随风,也就是你刚才说的柳随风,可这一次他的身份不是柳随风,而是柳五公子。”

赤尊信沉默了下来,许久才道:“看来宋国发生了大事情了。”

</br>

</br>

第七十五章、绝世狂徒

水落石出其实也意味着图穷匕见。

任何事情都有图穷匕见的时候,这个时候结果有时候令人惊喜,有时候令人惊吓,而有时候令人瞠目结舌,不知所措。

乾罗、赤尊信来到了魔师宫,他们在等柳随风。

等柳随风。

等到了柳随风。

柳随风骑着马,伴随着轻轻的咳嗽,出现在草庐前。

他在坐在马上的时候,就已经微笑和院中的赤尊信、乾罗打招呼,随即又是一阵咳嗽;目光极锐的赤尊信、乾罗可以瞧见柳随风咳出了一团血。

靳冰云也在柳随风身侧,与柳随风出双入对走进了草庐。

才跨入院门,柳随风就冲着赤尊信投掷了一物。

赤尊信入了手,是一块黑色的石子。

石子上只有一个字——燕。

赤尊信瞧见这个字面色顿时变了,望着柳随风的眼神也变了。

他盯着柳随风时,眼中原本有三分狂傲三分霸道三分忌惮,但这一切都没有了,此刻眼中只有疑惑。

“你不用疑惑,也不用怀疑,你只需要知晓我给你的东西是真的就好,只要这东西是真的,那么你就应当为我做一件事。”柳随风道:“除非你想违背昔日许下的承诺。”

“不敢。”赤尊信冷冷道:“只是这东西为什么在你的手上,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靳冰云面色微变。

不敢。

她很难想象这个词汇居然会出现在赤尊信的嘴边,到底是什么人能令赤尊信说出这样一番话。

她又忍不住望向柳随风。

柳随风在离开魔师宫前就已经对他说了:“今日会发生一些非常有趣,非常出乎意料的事情,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现如今靳冰云就已经有些出乎意料了。

柳随风偏着头似乎在认真思忖赤尊信这个问题,过了半晌,柳随风才道:“我该怎么回答你呢?就这样说吧,如果有一天,我能凭借本事杀了他。那我一定会杀了他,如果有一天他能被我杀了,他也一定会很高兴的,但如果有一天我出手了又杀不了他,他大概会看我的表现是否给我一个机会继续杀他,这种事情实在有些复杂,我很难回答你。”

很古怪很不通的逻辑。

这句话其他任何人听见了,如靳冰云听见了都感觉很疑惑——这个世上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人呢?

但赤尊信点头。

“这的确是他的性情,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是他不敢做的,也没有什么事情是他做不出来的,他上天入地,天上地下唯我独尊,四十年前如此,现如今也仍旧如此,只可惜我一直无缘再见他一面了。”

他的声音中流露出了一种淡淡的伤感与惆怅。

不仅赤尊信,乾罗也是如此。

乾罗笑了笑道:“这的确是个奇人,也的确是个妙人,天上地下独一无二。”

柳随风也点头附和:“倘若他不是这样一个人,又怎么会被天下人认为他是天下第一强人、武林第一异人、江湖第一奇人、世间第一狂人呢?古往今来这个江湖没有任何人能有如此多第一的称号,也没有哪个江湖人能如他一般被天下人如此认同。”

此时此刻此际。

靳冰云明白了。

她终于明白了柳随风、赤尊信、乾罗口中谈论的是什么人。

这普天之下的确只有这样一个人。

他不是别人,正是天上地下,独一无二,也是独战天下,令黑白两道俯首称臣,纵横天下,号令七海,迄今为止仍旧屹立不倒被大宋上下所有高手尊称为天下第一人的燕狂徒。

这个天下也不知道出现了多少强人狂人,可古往今来无论那一个都没有他强,也没有他狂。

他便是古今唯一的绝世狂人,绝世狂徒——燕狂徒。

燕狂徒昔年纵横天下,走遍天下,赤尊信、乾罗和燕狂徒之间存在关系,靳冰云是不意外的,可柳随风和燕狂徒之间怎么可能有关系呢?

她知晓柳随风是权力帮的柳五公子,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更难以认为柳随风和燕狂徒有关系。

要知晓燕狂徒就是昔年权力帮的创始人,而李沉舟横空出世以后便成为了权力帮帮主,随后燕狂徒再一次现世,李沉舟甚至还出手派遣门下高手对付过燕狂徒,柳随风也是权力帮的人,如此一来柳随风和燕狂徒怎么可能有关系呢?即便有关系,那也应当是深仇大恨,可现如今柳随风居然是以燕狂徒的关系请来了赤尊信、乾罗。

而目的居然是要请赤尊信、乾罗协助他做成一件事。

靳冰云实在很难看得出柳随风、燕狂徒之间是什么关系。

——其实不止是靳冰云,事实上世上没有任何一个人仅仅这些资料看得出柳随风、燕狂徒的关系。

无论柳随风也好、燕狂徒也罢,他们都不是循规蹈矩,甚至可以说离经叛道的人。

想要知晓这样两个人之间的关系,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

柳随风望着赤尊信、乾罗:“看来你们已经相信了我的身份了,事实上你们不相信我的身份也没有关系,我既然拿出了这块石头,那么你们就必须为我做一件事。”

“不错。”赤尊信道:“这是我欠的,我必须要还,你要我为做什么?最好是杀人,因为杀人最简单。”

乾罗也笑了笑:“我只有一个问题。”

“请问。”

“我有没有机会见到他?”乾罗流露出了尊敬之色。

赤尊信也是如此。

柳随风沉吟了一下道:“你们或许有机会见到他,他现在就在宋国,和多年前一样,他一向喜欢热闹,甚至以制造热闹。”

赤尊信闪过了一抹精芒:“你要我们去大宋?”

“不错。”柳随风道:“我希望你们去大宋京师汴梁城见一个人,见到他以后,你们就能有了答案。”

“什么人?”

“迷天盟盟主关七。”柳随风道:“我相信你们对这个名字应当不会太陌生。”

当然不陌生,关七于汴梁城那惊天动地的一战,江湖上又有什么人能忘记呢?

赤尊信、乾罗都感觉到了大宋武林极有可能有翻天覆地的变化了。

“柳五公子,你呢?你难道不回去?”

柳随风笑了笑:“现如今我还不是柳五公子,我还是柳随风,如今还不值得我回去。”

很温和的一句话,但温和之中也有一种傲气霸气,一种近乎于狂妄的自负。

</br>

</br>

第七十六章、我的猎物

甄素善早上了柳随风,距离柳随风离开已经过去了两天。

对于甄素善的到来,柳随风有些奇怪。

他和甄素善一直处在一种敌对关系的状态,甄素善对她的态度也一向不是很好,甚至一度将他当成猎物,柳随风不明白甄素善为什么找上他,而且还是单独。

这个时候柳随风已经和靳冰云分道扬镳了,而毒手乾罗、盗霸赤尊信也已经离开了,只有柳随风一个人,在一处客栈中休息。

甄素善将客栈里外都扫过了一遍,发现并没有和柳随风有关系的人,柳随风的确只是独自一人,这个时候柳随风已经倒了一杯酒递给了她。

甄素善一点也不迟疑的接过酒,坐在了柳随风的对面。

“你不好奇我为什么来找你?”

“好奇。”柳随风:“我很好奇厉若海、浪翻云与你师尊是否交手了?”

“你认为他们是不是交手了?”

“或许交手了,但应当没有激战。”

“为什么?”

柳随风:“如若一番激战,那么你必然不可能出现在这里,他们是江湖上最顶尖的高手,这种高手对决,千载难逢,但凡是习武之人都不愿意错过。”

“你错了,但也对了。”甄素善:“他们的确没有交手,可即便他们交手了,我也仍旧会不去瞧他们的交锋而来见你。”

“为什么?”柳随风调侃道:“难不成甄夫人对我情根深种,不能自拔?”

甄素善咽下了酒。

她本来就有一种病美人式的苍白,可一饮下酒,面颊上便多了血色,也多了一种艳媚。

她瞥了柳随风一眼。

这一眼部娇媚,也不艳丽,而是一种凌厉与跃跃欲试。

“我这样的女人和你这样的男人一样,爱上一个人都是非常困难的事情,不过和一个人滚床单对于我们来说不是什么难事。”甄素善:“我没有爱上你,不过我对你产生了兴致。”

“什么兴致?”

“杀你的性质,击败你的兴致,睡你的兴致。”

这种话简直不是女人应当说出口的,可甄素善很平静的说了出来,说出来的声音是从容、得意以及一种说不出的侵略性。

她的眼神很挑衅,而且仿佛在盯着一只猎物。

柳随风笑了笑,笑得很从容:“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甄素善道:“一场狩猎需要一个优秀的猎人,也需要一个优秀的猎物,你是我看中的猎物,我看中了你,因此我要对你狩猎。”

“你不害怕狩猎的结果是我是猎人,而你是猎物?”

“不怕,怕也没有用处。”甄素善忽然拉住柳随风的手,紧接着面颊就靠在柳随风的手臂上。

柳随风第一时间准备挣扎暴起,甚至已要辣手摧花,只要甄素善有任何一个令他感觉受到威胁的动作,他不介意杀死这个他其实很欣赏的女人。

但没有。

甄素善的动作虽然在禁区边缘,但没有触碰到禁区。

“你若能征服得了,我便当你的女人,你若被我征服了,那我便杀掉你。”甄素善道:“这便是我要来找你的原因,柳随风,我看上你了。”

说完这句话甄素善就松开了柳随风的手。

一点也不迟疑,更一点都不留恋。

“我知道了。”柳随风:‘如今你的话已经说完了,现在是不是可以离开了。’

“还没有说完。”甄素善:“我还有一句话要告诉你。”

“什么话?”

“我们之间的游戏已经开始了,而且将你当做猎物对手的人也不止我一个。”

“鹰飞还是方夜羽?”

“他们都是。”甄素善道:“你能离开魔师宫,这一点就不可避免了,因此我只能祝你好运。”

柳随风望着甄素善离开以后,又饮下了一杯酒。

他在魔师宫不下了几个局,计划成功了,非常顺利的成功了,但魔师庞班也为他设下了一个难题。

这个难题就是踏脚石。

他要让甄素善、方夜羽、鹰飞三人与他之间,看一看谁才是踏脚石,谁能在谁的身上成就巅峰的地位。

对于这个阳谋,柳随风只是笑了笑。

他这一生得罪了不少人,做过了太多的事情,并不介意再招惹几个麻烦——麻烦太多了,以至于在他看来麻烦也不过如此。

而眼下他最烦恼的并非是这件事情。

赤尊信、乾罗已经启程赶往宋国了,他担心那里会发生一些出乎他意料的事情,他只希望那边的变化一切顺利,如果不顺利那么或许他也便要转身前往宋国了。

如今大隋的江湖他还没有体味够,现在还不想离开。

不过这件事也只是让柳随风有些烦恼而已,而令他最烦恼的根本不是这件事,而是另外一件事。

这件事在他眼中看来才算得上是真正的麻烦事情。

在柳随风眼中,世上大大小小的事情都不算是麻烦的事情,只有一种事情才算得上是麻烦事。

——牵扯到女人的事情。

他一向认为任何事情只要牵扯到了女人,那都是非常麻烦的事情,他在遇上赵师容以后甚至还有了一个偏激的观念:女人其实才是麻烦的根源。

而在他结识了关七以后,他更认为女人是霍乱天下的根源。

他认为这个世上似乎没有任何人可以逃脱的了女人这一关,也便是所谓的情关。

越聪明的女人越可怕。

柳随风希望他认识的那些个女人愚笨一些,只可惜这种女人很少,因此他一直都颇为麻烦,这次也一样。

他一直都抱有这样的想法,可有人认为男人是天下间最麻烦的,也认为男人才是天下动乱的根源,甚至那人还认为世上若没有男人,那么天下便就太平了。

这个女人和柳随风的关联完全相反,但和柳随风之间却有太多太多的相似之处了。

长安一战已经过去了将近一年的时间,柳随风在年初的时候再一次入了长安城,这一趟入长安城长安城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呢?柳随风不知道,完全不知道,但这一趟是不可避免的。

但他只是经过长安城。

</br>

</br>

第一章、长安

今晨,司马超群吃了一只烧鸡,五个荷包蛋以及一块小牛肉,开始了他崭新的一天。

如今长安城的局面还是金钱帮一家独大,虽然有李阀抗衡,但也只是在官面上的,而武林势力金钱帮还是说一不二,李阀虽然能在暗中施一些绊子,但绝对不敢和金钱帮正面作对。

上官金虹、李寻欢的二十年之约已经过去,金钱帮上下本应当厉兵秣马,称霸江湖,甚至一统江湖,可金钱帮上下居然一点动静也没有。

上官金虹最得力的爱将也是战将杀将荆无命寸步不离上官金虹,没有半点出手的意思。

上官金虹一儿一女。

上官飞倒是锐气十足,考虑要做一些大事情,可在往凤城一趟以后,也偃旗息鼓,止戈止锋。

倒是上官小仙颇为活跃,这一年来极少呆在长安城,四处行走闲逛,但极少以上官小仙这个身份露面,据传上官小仙曾去见过巨鲲帮的帮主云玉真,两人有过一番密谈,但不知道是否为实,而据确切消息,上官小仙这一年多以来关注得最多的居然是长安一战成名的柳随风。

这些事情司马超群通过大镖局在江湖上的人脉关系网全部一五一十传给了李阀二公子李世民,江湖上的事情一向由李世民负责,不过前一段时间这些事情传给了身在长安城的李秀宁。

其实对于司马超群来说,这些都是可有可无的事情。

他相信即便没有李阀的协助,大镖局在江湖上仍旧可以屹立不倒,只不过雄狮堂仍旧是大镖局的死对头。

不过司马超群不惧怕雄狮堂的朱猛,一直都不怕。

特别是长安一战他与卓东来袒露心迹以后,两人的合作更加密切了,大镖局上下也成了一个绝对的整体。

司马超群在那一次动乱之中明白了一件事——即便是世人传颂的大英雄,也不能不做一些黑暗的事情,越光明的地方越有黑暗,若没有黑暗的协助,光明也不可能长久。

他明白了这个道理,因此对于卓东来的行为便更理解了,他对卓东来只提出了一个要求,但凡一些大事无论哪个方面的,至少要对他打一个招呼,若有必要他也要出手。

卓东来答应了,他们的合作更加紧密了。

大镖局在两人的统辖之下蒸蒸日上。

如今司马超群、卓东来最头疼的不是金钱帮。

金钱帮的势力虽然强大,可大镖局基本上只做镖局生意,和司马超群的帮派之间没有明显的冲突。

他们也没有太过于头疼雄狮堂的朱猛。

朱猛可怕,可畏,但朱猛还没有法子立刻威胁他们。

他们和朱猛的冲突还在,但还没有分出胜负的时候。

眼下司马超群、卓东来认为需要处理的是河朔中原到关东这条线路上的三十九路加入大镖局的绿林豪杰,这些人大部分都臣服于大镖局,愿意以大镖局马首是瞻,可还有一些人心怀叵测,这些人加入大镖局的目的正是为了将成就霸主。

想要成就霸主就不能不击败司马超群、卓东来。

司马超群、卓东来很清楚,因此他们认为这才是他们眼下要处理的事情。

这一年多以来,司马超群、卓东来都在小心翼翼处理这件事情。

有件事司马超群、卓东来都感觉很奇怪,昔日长安一战之时应朱猛邀约取下杨坚人头的萧泪血居然又出现在长安,而且出现在大镖局。

司马超群、卓东来很戒备萧泪血,但萧泪血什么事情都没有做便离开了。

迄今为止他们也都想不懂萧泪血到底有什么目的。

除开这件事情以外,长安城发生的大部分的事情都在他们的掌控之中,没有太多的意外。

辰时,卓东来在大堂见司马超群。

卓东来极少在司马超群用餐的时候见司马超群。

卓东来平日也最讨厌有人打搅他吃饭,他不介意打搅任何人,但不想打搅司马超群。

上一次打搅司马超群用餐已经是三个月之前的事情了。

司马超群瞧见卓东来也很奇怪,他看得出卓东来的呼吸有些快,显然是有些急事。

但司马超群没有问,只是等待卓东来开口。

卓东来静静立了一会儿,等呼吸完全稳定了下来,才开口。

卓东来微笑道:“我们的一个老朋友来长安城了。”

“老朋友?”司马超群也笑:“我们的老朋友不少,这个老朋友是什么人?”

卓东来道:“一个逼迫上官金虹动用子母龙凤环的人。”

“柳随风。”司马超群一下子立起身来,立得笔直,大笑道:“这个人在江湖上可是搅动了不小的风云,凤城、孔雀山庄、魔师宫,许多地方都瞧见了他的身影,他似乎杀了不少的人。”

卓东来笑了笑:“我粗略估算了一下,离开长安以后,他至少杀了一百三十个人,其中有不少都是高手。”

“可他这次来长安了,他为什么来长安,难不成他要挑战上官金虹?”

“应当不是。”卓东来:“如若他要挑战上官金虹就必须做好去死的准备,上官金虹不会给他第三次机会了,而且武功上的差距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弥补的,但不管如何他已经到了长安城,正居住在城南的千金客栈。”

司马超群笑了笑:“不知道上官金虹的得知到这个消息会如何呢?”

他将最后一个荷包蛋咽下,擦掉了嘴角上的油质。

卓东来望着司马超群:“你似乎要见他?”

司马超群点头:“他既然是我们的老朋友,我们自然要见一见他,你难道不是已经有了这个准备吗?”

他盯着卓东来。

卓东来穿得很厚实,一身紫,手中还提着一根长鞭。

卓东来笑了笑:“一直以来我都有一种感觉,这个人出现在什么地方,什么地方就不太平,如今他出现在了长安,长安想必也不会太平。”

司马超群哈哈一笑,搂着着东来的肩膀:“我也有这种感觉,因此我才着急想见一见他。”

有这种感觉的不只有他们两个。

第二章、千金客栈

上官小仙提起了剑,眉开眼笑,兴冲冲的。

她的身边是冷酷冷静冷血冷杀的荆无命。

一个绝对无情的人。

他的眼睛是死灰色的,绝对没有感情绝对没有情绪,绝对可怕。

可他不是没有感情的人,当上官小仙拉着他肩膀的时候,他就不能不皱眉了:“荆叔叔,你陪我去见一个人。”

荆无命眼中射出了一抹如毒蛇般的寒光,声音冷冽而不带任何情绪:“柳随风?”

“是了,这个家伙终于舍得来长安看我了。”

荆无命冷冷道:“他是来看大小姐的?”

上官小仙理所当然:“除了看我,还有什么原因,他若不是看我的,那么我就让荆叔叔砍断他的手脚。”

荆无命不说话了,可面颊上闪过了一抹笑意。

他还是很冷,但有了一些温度。

他再次开口,声音仍旧冷冽:“大小姐什么时候去见他?”

“现在。”上官小仙望着才刚刚升起的太阳:“去晚了,那就没有礼物了。”

上官小仙不给荆无命反驳的机会,拉着荆无命就走,因此荆无命也只好走了。

没有法子,遇上上官小仙,荆无命一点法子也没有,正如昔年遇上林仙儿一般,什么法子也有。

——或者说他根本不想有其他的法子。

上官金虹、荆无命不是两个人,而是一群人,声势浩大。

柳随风昨夜才抵达长安城,在千金客栈睡了下来。

他睡得很晚,而且也认为没有什么太重要的事情,因此他起来的很晚,直白一点来说他直到辰时还没有起来,而且也没有要起床的意思。

他仍旧躺在床上,仍旧呼呼大睡。

可忽然一阵非常剧烈的响声。

柳随风睁开了眼睛,眼珠子几乎都要掉下来了。

他大仙大门上忽然被砍得有些千疮百孔了,不少兵器砍在门上,砍入了屋中。

兵器各种各样,有非常尖锐锋利的长枪,也有非常霸道的斧头,更有刀剑等兵器,一共九把兵器,都砍破了门,砍进了屋。

这些人没有进屋,但他们的兵器已经砍进了屋中。

很快大门被一脚推开的。

踢开大门的是个女人。

这个女人踢开大门一刹那便化作了一道绿光冲到了床前。

也就是在柳随风睁开眼睛的一刹那,女人便出现在床前,一口剑就架在了柳随风胸前。

柳随风身上盖着一床被子,这口剑就砍在被子上,闪烁着冷冽的寒光。

柳随风没有瞧剑,他瞧着女人,瞧见了一张娇艳如花,笑靥倾城的容颜,柳随风发出了呻吟,轻轻叹了口气。

一刹那,原本紧绷状态的柳随风瞬间轻松了下来,声音也懒洋洋的。

“我错了,对不起。”

女人眨巴着眼睛,很俏皮,声音很娇柔:‘你哪里错了?’

“我应当写信告诉你我来长安城了,我更应当告诉你,我已经准备对我们的父亲提亲了。”

女人笑得更愉快了,她的剑也很愉快:“真的吗?”

问出这三个字的时候,那口剑也发生了变化。

剑上发出了剑气,剑气直接斩断了被子,柳随风可以感觉出剑上的寒意。

可柳随风还是一副很无奈很抱歉的模样:“你不喜欢这个理由?那么我换一个理由,大镖局的大当家司马超群邀请我喝酒,因此我来了。”

“我也不喜欢这个理由。”女人抬起剑,在柳随风面上扫来扫去。

柳随风很无可奈何,望着女人:“那么你喜欢什么理由,我可以为你编一个。”

“我喜欢说实话的人。”

柳随风点了点头,随即轻轻拂开放在胸前的剑,也懒洋洋坐直靠在床上,道:“有人请我来长安城,于是我就不能不来了。”

“什么人请你来长安城?”

柳随风刚要回应,可忽然头顶上出现了破空声。

头顶上是屋顶,屋顶上有瓦片,可有几片瓦片被掀开了,一个大孔出现在屋顶。

一片暗器从屋顶上破空而下。

原本懒洋洋的柳随风一瞬间变了。

他的身手忽然说不出的矫健。

暗器袭下之前,柳随风便一个腾转挪移,避开了暗器的袭杀,而且他用被子当武器,将被子飞旋起来,被子就如同一个漩涡将所有的暗器都沾在了被子上,随后叮叮砰砰的洒落一地。

只瞧见暗器,而瞧不见人。

柳随风也只是接了暗器,并未去追人。

柳随风望着屋顶上的那个大洞,轻叹了口气:“她来的居然比我还找一些。”

随随便便且如此大阵势闯入柳随风屋中的自然不是别人,正是上官小仙。

可那个在屋顶上发出暗器的人又是谁呢?

上官小仙望着柳随风,但柳随风没有回应,也没有做出任何回应的意思,柳随风似乎完全忘记了刚才被上官小仙威胁的事情,似乎也忘记了刚才的花言巧语。

柳随风还是盖着被子,还是看着上官小仙:“你能不能先出去,我要穿衣服了?”

“我不出去可不可以?”

“可以,我们之间的关系你为我脱衣服都可以,还有什么是不可以的呢?”

柳随风随即便掀开了被子,穿起了衣服。

上官小仙没有走,甚至于面上一丁点变化也没有,他瞧着柳随风将衣服一件一件穿上。

柳随风也在上官小仙面上一件一件穿上了衣服,也没有任何脸红,这种事情他们仿佛都已经习惯了。

门口的荆无命有些不习惯,甚至有些杀机,但他终究还是没有出手。

“我在外面等你。”

柳随风穿上了衣服,上官小仙反而离开了,只是留下了这样一句话,插在大门口的各种兵器也在上官小仙离开的一刹那全部抽了出来。

这些人毕恭毕敬跟着上官小仙下了路。

柳随风朝着门口望了一眼,这一眼他就瞧见了荆无命,看见了荆无命那死灰色的眸子。

这双眼睛极少有人敢对视凝视,柳随风瞧了一眼,对荆无命点了点头,随即便继续整理仪容。

荆无命没有停留,也走下了楼。

此际耳畔传来了健马飞奔的声音。

司马超群、卓东来也来了。

千金客栈一瞬间就热闹起来了。

第三章、危险的盒子

司马超群、卓东来抵达千金客栈就见到了荆无命。

他们在客栈大门前就瞧见了二楼的荆无命。

只是一个背影。

只是背影已经足够了,荆无命这样的人实在太独特了,寻遍天下也大概寻不出第二个来,司马超群、卓东来知晓荆无命来了,或许上官小仙也来了。

这一年多以来上官小仙似乎从未放弃打探过柳随风的事情,如今柳随风来到了长安,上官小仙怎么可能不来呢?

倘若上官小仙不来,荆无命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正面推论,反向佐证,上官小仙都应该来了。

大镖局、金钱帮之间是有冲突的,至少表面上在李阀的支持下,冲突不算少,虽然没有什么实质利益的冲突,但不管如何光明正大出现在千金客栈,这也是不太好的事情。

司马超群望向卓东来。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处,司马超群对自己一向看得清,对卓东来也一向看得准,他很清楚自己的长处是江湖上下各方面各人物对他那种发自肺腑的信任以及那一身力盖山河的武功,而卓东来的长处在于无论什么时候都能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卓东来摇摇头,司马超群就没有离开的念头。

他就立在千金客栈大门前,仿佛忽然石化了一般。

长安城不认识卓东来的人不少,不认识上官金虹的人更多,他们虽然很有名气,可不常常路面,但司马超群不一样。

司马超群是大镖局的门面,是长安城不少人心目中的英雄,司马超群才抵达千金客栈便被不少人认出来了。

千金客栈算得上是个不错的客栈,虽然比不上琼花居,养心楼以及妙音客栈,但在长安城也算得上不错的,柳随风一向不亏待自己,这也导致不少也都围堵在千金客栈门口。

他们都非常好奇,非常新鲜的望着司马超群。

司马超群实在有些厌烦应付这种场面,可奈何人在江湖身不由已,一个人想要在江湖上成名且掌控大权便不能不做一些平日不愿意做的事情,司马超群明白这个道理,因此他也非常客气对人打招呼。

他擅长这种事情,他处理这种事情一向能赢得他人的佩服。

司马超群、卓东来虽然应付那些好奇心很重的人,但视线一直盯着楼上,他们推断的没有错,很快他们就瞧见上官小仙。

他们发现上官小仙居然提着一口剑从客房中走了出来。

剑出鞘了,握在手中。

难不成上官小仙对柳随风下了杀手?

不过剑上并没有鲜血。

忽然,司马超群、卓东来感觉上官小仙冲着他们笑了笑,而下一刻上官小仙、荆无命就飞步落在了他们的面前。

上官小仙笑得甜如蜜糖:“两位当家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司马超群笑了笑,立刻作答道:“听闻昔年一战长安成名的柳随风柳公子再次驾临长安城了,我们想过来瞧一瞧,看一看是否可以请他往大镖局做客?”

这句话说的很诚恳,没有半点拐弯抹角的意思。

上官小仙扫过卓东来。司马超群,眨着眼睛,样子很俏皮,甚至还有一些天真:“他时不时欠你们银子了,如果是我倒是可以提他还,毕竟我和他。”

说道这里,上官小仙低下头捏了捏衣角,一幅情窦初开的模样。

卓东来、司马超群也不禁有些相信了,但这个时候响起了一道爽朗的声音。

“小仙你倒是可以放心,我一向不喜欢欠别人的东西,因此我不用为我还钱,如果你的钱多得没有地方花了,我倒是乐意为你花一点,毕竟我们之间的关系实在不用多说了。”

说话的时候,柳随风在楼上,话音落下,柳随风也已经落在了上官小仙、荆无命身侧了。

柳随风满脸笑意望着卓东来,司马超群:“两位是特意请我往大镖局做客的?”

司马超群点头:“不错,不知阁下是否有空?”

“有空。”柳随风:“不过还需要你们等一等。”

“等什么?”

柳随风悠然一笑:“我在等一样东西,这样东西送到了,我便有空了。”

“是什么东西?”这句话是上官小仙问的。

柳随风耸了耸肩:“不清楚,我若清楚了也就不必等这件东西了。”

柳随风说出这番话以后,自然每个人也只能陪着柳随风等了。

他们不仅仅是等,至少柳随风不仅仅是等。

他在等的时候又点了一桌子早点,辰时已经过半,如今已经不太算是早点了,可对于柳随风来说的确是的。

两碗馄饨、十个饺子、两个油葱饼还有一碗粥,两个茶叶蛋、

柳随风吃完这些东西的时候,东西终于送上门来的。

送东西的人是个小厮。

这个小厮三十四五上下,很斯文,甚至有些怯懦胆小,在门口犹豫了半天,迟疑了半天才走进千金客栈。

走入千金客栈以后,又迟疑了半天才开口问柳随风在什么地方,最后才将东西交到柳随风手中。

柳随风大量了小厮一圈,皱眉道:“你可还记得将东西交给你的人是什么长相?”

小厮苦思了半天,道:“是个老太太,没有太特别的地方。”

柳随风又问道:“这个老太太手上有没有提着篮子?”

小厮摇头:“没有。”

柳随风又问道:“这个老太太是不是穿着红色的绣花鞋?”

“小人没有注意。”

柳随风点头,挥手示意小厮下去,小厮立刻快步离开。

他进来的时候很迟疑,离开的倒是很快,快步如飞。

这期间柳随风忍不住多瞧了那个小厮一眼,但随即就听见上官小仙的声音:‘这盒子中装的是什么?’

柳随风耸了耸肩:“不知道,不过很快就知道了。”

随后柳随风就做出了一个非常奇怪的动作。

他居然将盒子抛在半空中,随即拿起一根木筷击穿了木盒。

木盒直接被击穿,分成了两半。

盒子内的东西也在这个时候显现出来了。

一道红光忽然冲盒子中飞了出来。

红光一闪便窜在了地上,这个时候才瞧清原来是一条红色的毒蛇。

除开毒蛇以外,地上还掉落了一根手指以及一块布。

布被手指的鲜血染红了。

眼前这一幕实在有些诡异,在场众人无不诧异,只有柳随风除外。

柳随风甚至露出了笑意。

第四章、一个可以威胁上官金虹的人

掉落东西很危险也很森怖。

一条毒性极可怕的毒蛇、一块染血的布条、一根断掉的食指。

赤红的毒蛇在一击不中刹那便已如闪电般逃离了,断掉的食指上并未留下太多明显的特征,这根手指很修长,上面没有任何茧子,虽然未必是大富大贵的人,但定然是操劳极少的人,这根手指的主人是谁呢?未知。

而最神秘的是那口被鲜血染红的布。

布上染了不少鲜血,但上面却画了一头猫头鹰,准确来说是猫头鹰的脑袋,猫头鹰那双眼睛是用红色的鲜血刻画上去的,因此也是的这口猫头鹰看上去有一种说不出的邪气,令人瞧上一眼都会不寒而栗。

这些东西实在有些莫名其妙,有些可怕,但最莫名其妙的还是柳随风的反应,柳随风收到盒子的第一时间居然是将盒子抛飞用木筷打开盒子,难不成柳随风知晓盒子中装着一些很危险的东西?

上官小仙、荆无命、司马超群、卓东来望着柳随风。

柳随风笑了笑,笑得很潇洒,也有几分玩味。

他拿着那块染血的红布,盯着红布上的猫头鹰瞧了半晌,随即将红布递给上官小仙,微笑道:“你能看出什么?”

上官小仙很仔细将布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这块布只有一个地方有。”

“什么地方?”

“千千坊。”上官小仙:“千千坊的布独一无二,因为千千坊的老板一向只自己做这种布,除开儿子以外,没有其他任何帮手,因此这种布的产量也不算高,基本上都只是卖给了老熟人。”

“很好。”柳随风说:“请带路。”

“我为什么样帮你?”

柳随风已经一把拉住了上官小仙的手:“因为长安城很快会发生一件有趣的事情,或许会出现一个威胁你父亲的人。”

这是柳随风拉走上官小仙之前留下来的花,一番令荆无命、司马超群、卓东来都有些惊讶的话。

他们很怀疑——江湖上真还有人能威胁到金钱帮主上官金虹吗?他们认为不可能,这种事情应当不可能出现。

至少他们一时之间思忖不出这普天之下有几个人能威胁上官金虹,又会威胁上官金虹。

上官小仙在随着柳随风离开之前已经给荆无命下达了命令,荆无命先行离开,这也才是荆无命为什么没有追踪上去也有阻挡柳随风的原因。

荆无命走远,司马超群冲着卓东来笑了笑:“看来你的推断果真不错,柳随风一来到长安,长安就要发生大事情了。”

“有些人天生就是这种人,风四娘是那种无论出现在何时何地都会闹起风云的人,而柳随风也是,只不过这一趟和以往有一点不同。”

“哪里不同?”

“以前是柳随风被卷入麻烦,这一次是柳随风有意参与麻烦,柳随风会出现在长安城,似乎也正是因为麻烦,只不过到底是什么人请柳随风参与进这麻烦呢?”

上官小仙极少骑马,她大部分时候都喜欢坐马车,即便没有也可以乘轿,无论坐车还是乘轿,上官小仙的目的都只有一个养精蓄锐以及分析思忖。

一个天才之所以能被称为天才是因为她比常人更高的天赋造诣,可一个天才要想成为真正的人才为他人忌惮的奇才,光有天分是不够的,还需要懂得如何利用时间。

天才不可怕,可怕的是天才有自知之明。

上官小仙便是这样的天才。

柳随风也喜欢坐车乘轿,但他的目的是为了享受。

他喜欢享受,能享受的时候绝不劳作,绝不委屈自己。

上官小仙这次是乘马而来的,原因是因为上官小仙很想快点见到柳随风,不过柳随风坚持要坐车而去,至于理由,柳随风给了一个很暧昧的理由:我们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独处了。

这个理由上官小仙似乎也接受了,一辆绿色的马车很快在金钱帮势力的运作之下出现在了千金客栈。

两人上了车,马车启程。

车上,他们的交谈远飞他们马车下说得那么柔情蜜意,而是很生硬很直接很无情。

上官小仙发问,柳随风作答。

有问必答。

以下是上官小仙与柳随风的问答。

上官小仙:“送来盒子的是什么人?”

“你已经见过了。”

“见过了?我怎么不知道我已经见过了。”

“因为他太不起眼了,以至于你根本没有注意到,世上许多可怕的人都是不起眼了。”

“你是说那个怯懦的小厮?”

“他只是看上去怯懦而已,但事实上他杀人都不眨眼,干净利落得超出你的想象,许多人一辈子或许也比不上她一年杀的人多。”

“你知道她是什么人?”

“不太清楚,而且也没有绝对的把握,现在我也不能断定她是什么人。”

“你来长安城是不是因为她?”

“不是,但有人请我来长安解决一些麻烦的事情,是不是他,我不知道。”

“那么你知道一些什么?”

柳随风笑着道:“我唯一可以肯定是千千坊必定留下了线索,如果那个人真是那个人的话,那应当会留下。”

上官小仙还是不知道那个人是谁,可上官小仙还是问出了不少消息,除开柳随风以外,至少还有两个人来到或者将要来到长安城,这两个人必然都非常可怕,而且以柳随风的口吻足以影响长安城的局面,可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呢?

不知道。

这已经是个颇为重要的消息了,也是个引人泥足深陷的消息。

马车在千千坊停了下来。

上官小仙十三四岁的时候就已经走遍了长安城大大小小的个个地方,个个角度,许多生活在长安城一辈子都不知道的事情不知道的地方,上官小仙都如数家珍。

千千坊这个地方不甚出名,可上官小仙颇为熟悉,因为她曾几次三番来这里购置布匹,布匹的价格是寻常地方的五到十倍,不过物超所值。

千千坊的老板是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姓吴,叫吴起财,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温婉的妻子,据说还有一个儿子,但一直在洛阳做事,极少回到千千坊。

可上官小仙、柳随风瞧开千千坊的大门,老板她就不认识了。

第五章、公孙大娘

千千坊的老板上官小仙不认识了。

这个老板自然不是那个吴老板,也不是吴老板那个性情温婉的妻子,而是个满头青丝都已经剃光了的尼姑。

尼姑固然成了布匹店的老板,这实在是令人瞠目结舌的事情。

上官小仙发誓从未见过这个尼姑,不过这个尼姑颇为秀气,也颇为英气。

秀气的原因是因为这个尼姑五官轮廓都流露出秀气这个词,而英气的原因则是因为一口剑。

尼姑的身上居然带着一口剑。

剑是杀气,无论什么人身上有了一口剑,这个你即便再秀气也英气起来了。

上官小仙瞪着尼姑问道:“你是谁?”

尼姑微笑稽首:“我是今天千千坊的老板,你可以称呼我尼姑,也可以称呼我其他任何名字都可以,但你只能称呼我六娘。”

柳随风笑了笑:“你似乎还没有过我的门?”

“当然没有,我不是你的妻子,也不是你的妾,如果你想娶我,可以问一问我们的大姐。”

柳随风收起了笑意,立刻道:‘六娘,你有什么消息能告诉我的吗?’

尼姑满意点了点头,整个人更和气了:“大娘要我在这里等你,顺便状告你一件事。”

“你说。”

尼姑:“那个人的确已经启程来长安城了,你如果下定决心要对付那个人了,那必定要小心一些,他可是世上无论什么人都可以杀也都能杀得死的人,你也不例外。”

柳随风点头:“只有这件事?”

“事情只有一件,但你可以问,大娘说我可以回答你三个问题。”

柳随风便问了:“大娘是否已经来到了长安?”

尼姑噗嗤一笑,摇头叹道:“你不应当浪费这个问题,你已经见到了他,又何必问我。”

“只不过是确认一下而已。”柳随风道:“第二个问题:那个人为什么突然来到长安?”

“不知道。”尼姑:“不过我们得到资料与金钱帮并没有什么干系,不过或许金钱帮会插手这件事。”

“你们一共来了几个人?”

“三个。”尼姑:“出了我、大娘以外还有五娘,不过她不是为了这件事而来的。”

柳随风点头。

尼姑做出了抬手的动作:“我已经回答了你,现在你们可以走了。”

柳随风没有任何离开的动作,微笑道:‘你难道不请我坐一坐,喝一口茶?’

尼姑道:“你真是来喝茶的?”

柳随风:“不是喝茶又能干什么呢?”

话音才刚刚落下,上官小仙就动了。

上官小仙一动就掠过了尼姑,冲进了屋中。

尼姑微微皱眉,但没有动作,还是安安静静立在柳随风面前。

上官小仙快速在屋中扫过一圈,又回到原本的位置,尼姑这才开口:“大娘不在这里,她还有一些事情要做,因此你们不必白费心机了。”

柳随风、上官小仙没有留下来的理由了,只能离开。

车上,上官小仙看着柳随风:“现在你总应当可以说那个大娘是什么人了吧?”

柳随风点头:“我只知道他们这些人称她为公孙大娘。”

“公孙大娘?”上官小仙思忖了一下:“我从未在江湖上听过这号人。”

“你当然没有听过。”柳随风:“她和柳随风这个名字一样,以前在江湖上籍籍无名。”

上官小仙聪明过人,一下明白过来了。

“你的意思她可以轻而易举成名,但不愿意成名,因此才成为了一个籍籍无名的人?”上官小仙:“而事实上她在江湖上做出了一些还很有名气的事情?”

柳随风忽然不说话了,只是盯着上官小仙,过了半晌,柳随风才叹息道:“我忽然发现一件事情,如果一个人的身边有了你这样一个人,如果不杀了你或者成为你的丈夫,那必定是非常危险的事情。”

上官小仙嫣然一笑,面颊贴在柳随风的肩膀,拉着柳随风的手,甜甜道:“因此你准备对我这个黄花大闺女下手了?”

“有这个打算。”柳随风:“不过长安城我一时之间还真没有这个胆量。”

柳随风没有推开上官小仙,而是立刻步入了正题:“公孙大娘不需要名,他需要的只不过是钱与权而已,她得到了想要得到的东西,她已经满足了。”

上官小仙有些佩服:“一个人能满足是很不容易的事情。”

“她本身虽然没有名气,但在她在江湖上几个化名你应当知晓的。”

柳随风随即说出了几个化名。

【女屠户】、【桃花蜂】、【五毒娘子】、【销魂婆婆】、【熊姥姥】。

听见第一个名字,上官小仙的面色就已经有些变了,而听见后面的名字,上官小仙面色发生了明显的话。

上官小仙深深吸了口气:“她虽然是个不爱出名的人,可在江湖上的确很有名,这些化名中的任何一个都足以引起江湖人的恐慌,而且这些人居然都是一个人,实在可怕。”

“她本就是个可怕的人。”柳随风道:“而且我还知道她的武功更好,非常高,有时候我也不想招惹她。”

“不想还是不敢?”

“不想也不敢。”柳随风轻笑着要解释,可这个时候马车居然一阵剧烈的晃动,也止住了柳随风、上官小仙的交谈。

拉开车布,一道潇洒的身影从一个小巷冲了出来,正好撞上那飞驰而走的马车。

赶车的车夫原本也以为那个青年人被撞飞了出去,可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健马在撞击那个人之前居然前蹄飞了起来,整个身躯就后仰,这也导致马车一阵晃动,而那个人便从街道走进了令一个巷口,很快消失不见了。

马车中的柳随风、上官小仙都从车窗瞧见了这一幕。

上官小仙赞叹道:“好俊的功夫,只不过长安城什么时候来了如此非凡的人物,我为什么不知道。”

柳随风淡淡一笑:“因为他不想让人知晓,那么你变不知晓,不过不管如何我们已经知晓了,那么接下来就麻烦上官大小姐了。”

上官小仙眼中一闪而逝精光,盯着柳随风:“你要如何报答我?”

“陪你一个晚上,床上床下都可以。”

第六章、不寻自见

追踪也好,追杀也罢,上官小仙都已经行动了。

她贪图安逸,喜欢享受,但行事果断,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不折手段,也可以牺牲一切,因此迄今为止她都是成功的,一直都很成功。

她已经决定追踪那个潇洒的剑手。

那是个不平凡的剑手,至少长安城中若论功夫比这剑手还要好的,最多也不过二十个人,或许还不到二十个,可对于这个人她偏偏一无所知。

这是上官小仙不愿意瞧见的事情,因此不管有没有柳随风的话,他都决定追踪了,动用金钱帮的人手以及情报网络进行追踪,但在此之前他将柳随风送到了千金客栈。

柳随风有理由,他的理由很简单,非常理直气壮:风雨降至,他要休息,因此上官小仙送柳随风入了千金客栈。

小巷。

穿过一条小巷,走进了令一条小巷。

小巷复杂的如同迷宫一般,这个人的行走也如迷宫一般,他走进了一条死胡同,随后一跃而起,飞入了一间草庐院中。

落下,遇杀。

杀招是一口刀。

寻常不过的刀,刀出便有了气吞山河的气势。

一刀击下便要人粉身碎骨,尸骨无存。

这一刀是霸道,也只有霸道。

霸道就已经足够了。

剑手立定脚步,刀已杀至。

剑手抬手,剑入手,青光一闪,随即消失。

这一闪之间剑挡住了刀,剑回了鞘。

一个提着白森森长刀,披头散发,气势极其霸气的大汉立在剑手面前,哈哈一笑道:“好,不愧是我向某人的兄弟。”

剑手有些无奈看了刀客一眼,叹气道:“大哥,下次你能不能换一种方式来招呼我?”

“不能。”刀客理直气壮道:“因为我只擅长这种方式。”

随即刀客皱起眉来:“你不应当在这个时候来我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剑手面上笑意也消失了:“我发现了一个本不应当出现但偏偏出现了的人。”

刀客皱眉。

他不皱眉的时候就杀气腾腾,一皱眉给人感觉仿佛如地狱修罗一般,给人一种恐怖的压力与煞气。

“你是初次抵达隋国,看来那个人应当是宋国的江湖人士。”

“是。”剑手道:“我原本也不清楚此人是谁,不过昔日在长笑帮瞧见此人和帮主曾白水坐而论道,不过刚才我听见不少人称他为柳随风。”

“仅一年多来在大隋江湖名声鹊起的柳随风?”

“不错。”剑手道:“他是个可怕的人物。”

刀客冷哼一声:“长笑帮虽然在宋国武林算不上第一大帮,可也是江湖上一等一的大势力,与试剑山庄、风云镖局齐名,而长笑帮帮主曾白水又算得上天下一等一的高手,即便是面对司徒十二、风云无敌手龙放啸也未必能比得上,大宋武林可以稳压曾白水一筹的也只有迷天盟关七关木旦这一级别的高手了,能和他平起平坐的自然不是籍籍无名之辈,看来我们这一次的行动或许已经被泄露了。”

“泄露了?”剑手神色凝重起来:“大哥的意思是说这个柳随风极有可能是哪个人派遣来的人?”

“不可能,那人虽然是不逊色于曾白水的人物,可还没有法子指挥得动柳随风,不过这个柳随风极有可能是因为这件事而来的。”刀客声音更低沉,眼中更闪过了阴狠的光:“何况江湖传言这个柳随风还有其他的身份。”

剑手略微迟疑了一下,问道:“既然如此,那么我们是不是要改变计划?”

“不能,也不用。”刀客道:“接下来我会密切注意这个叫柳随风的人,你还是按照原来的计划行动吧。”

剑手有些不安,但终究还是没有反驳刀客的话。

他很尊敬这名刀客,若没有这位刀客,他的小命或许早已经不在了。

千金客栈,柳随风推开屋门就瞧见了那个怯懦的年轻。

先前送信时还非常怯懦的年轻人居然堂而皇之坐在了柳随风屋中,喝着茶水。

屋门即便被推开了,这个年轻人居然也没有瞧柳随风一眼,似乎根本不将柳随风看在眼中。

柳随风望见这个年轻人居然也一点都不惊讶,而且第一时间柳随风做出了一个很奇怪的动作。

柳随风居然低下了头。

他低头居然是盯着年轻人的鞋子看。

这个年轻人穿着绣花鞋,红色的绣花鞋。

鞋子上绣着的不是鸳鸯,而是一头绿眼睛的猫头鹰。

柳随风瞧见这古怪的鞋子,长长吐了口气,又深深吸了口气,道:“你出现的比我预料中要找一些,看来情形已经到了非常紧急的局面了。”

“或许我只是想见你一面呢?”

年轻人转过头,一张略陋的面庞看着柳随风。

这个人长相实在有些逊色,可一双眼睛很灵动,灵动之中带着一种娇柔与艳丽。

一个男人很难有这样的眼睛。

柳随风望着这张面孔立刻拍了拍脑袋,苦笑道:“你可不可以换一张脸,你太丑了,我真有些不习惯。”

“这样可以吗?”

话音落下,男人撕掉了脸上的那张丑脸,一张颇为风雅书生面孔出现在柳随风视野中。

不仅面孔看上去风雅,一刹那青年人的气质也风雅起来了。

柳随风却又拍了拍脑袋:“我不想对着一个男人的脸遐思万千?”

那人千娇百媚横了柳随风一眼,娇嗔道:“你的要求可真多。”

话虽如此,但面孔也在一瞬间就变了。

变成了一张女子的面孔,非常清秀。

柳随风这才长长吐了口气,虽然柳随风知晓这不是这个女人本来的面目,但也没有再继续下去了。

“你不是那种喜欢为了男人要死要活的人,更不是花痴,我也不是花痴,我们之间有着同样的特性,颇为无情。”柳随风道:“因此不是发生了紧急的事情,你当然不可能如此快见我。”

她拍了拍手,笑得很愉快。

“不错,果然还是你了解我,的确发生了一些事情。”

“什么事?”

“向问天已经抵达长安城了。”

女子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已经没有任何笑意了。

一刹那,空气中的气氛都似乎凝滞了。

第七章、日月神教

“日月神教光明右使,外号天王老子的向问天?”

柳随风深吸了口气,问。

“除开他以外还能有谁?”公孙大娘:“我会如此找传递消息给你,正是这个原因。”

柳随风眉头皱得有些厉害,沉声道:“日月神教自从前任教主任我行无故失踪以后,日月神教便一直以来有光明左使东方不败执掌,如今已经过去了近二十年,东方不败在日月神教一众长老支持之下,也已经成为日月神教教主,只不过这个向问天一直以来都要寻到任我行,以至于长年累月都行走在江湖上,在江湖上的名气不但很大,而且很恶。”

“不仅如此,他和东方不败一向不对付,他也一向认为任我行的消失和东方不败有着莫大的关系。”公孙大娘笑吟吟道:“可奈何一直没有证据,而且东方不败的确是人中龙凤,日月神教几乎都掌控在东方不败手里,他根本无法抗衡,再加上东方不败对任我行之女任盈盈视如己出,任盈盈在日月神教的地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被尊称为圣姑,因此迄今为止向问天迟迟没有发动。”

柳随风冷冷道:“可你向问天偏偏在这种时候出现在这种地方,实在有些不应该。”

“还有一点很奇怪。”公孙大娘:“向问天居然不是一个人,他的身边还有一个身手不错的剑手,如果我得到的资料没错,他应当是君子剑岳不群的大弟子令狐冲,令狐冲自从被岳不群逐出门户以后,在江湖上消失了一段时间,如今居然也来到了隋国。”

柳随风忽然响起不久前遇上的那个身手不错的剑客,道:“或许就在刚才我遇上了令狐冲,据传这个令狐冲忽然武学造诣突飞猛进,若论剑术修为甚至于连岳不群都不是对手,而此人又不肯吐露剑术的来源,而后又因为此人与淫贼万里独行田伯光关系匪浅,最终被岳不群逐出门户了。”

公孙大娘眼中闪过了一抹戾气,冷哼道:“这位君子剑还真是袒护他这位宝贝徒弟,按照他一贯风范,应当诛杀令狐冲以正效尤,可他只是将令狐冲逐出门户,反而留住了令狐冲一条小命。”

柳随风笑了笑:“也不知道是他对师门情谊看太重还是因为自暴自弃,居然与向问天这种人为伍,原本他若在江湖上做出即将惩奸除恶的事情,岳不群或许可以继续收他入门户,而今,黑黑,岳大掌门这华山北派掌门可真是有些憋屈啊。”

柳随风说道这里,便不再谈论下去了,言归正传道:“你故意引来上官小仙,以方面我们的单独相见,只不过如今我和她在路上遇上了令狐冲,现如今她已经开始着手调查这件事了,看来这件事被泄露已经不远了。”

公孙大娘盯着柳随风:‘你准备亲口告诉上官小仙?’

“这件事情迟早都瞒不住,不过我也不准备暴露的太早,但现如今关键的是向问天、令狐冲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长安城?”

“除开东方不败还有什么原因?”公孙大娘冷冷道:“可想而知东方不败离开黑木崖的消息已经被泄露了,否则向问天、令狐冲又如何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长安城?”

“未必如此。”柳随风道:“除非向问天、令狐冲还有其他帮手,以他们两人的本事要拿下东方不败最多也不过三成把握,除非令狐冲、向问天这段时间武学造诣突飞猛进。”

“那么你认为这两人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出现在长安城呢?”

公孙大娘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柳随风突然站立起身来,轻叹道:“看来我终究还是要去见那个我一点也不想去见的人了。”

柳随风什么都没有再说下去了,立刻离开了千金客栈,朝着上官府而去。

有些事情不明情况之前是很复杂的,可若理清楚这其中的脉络,那么就非常简单了,正如柳随风。

柳随风本没有打算如此早回到长安,他也认为不是回到长安的时候。

长安城中无论金钱帮也好还是大镖局也罢抑或者李阀,和他之间的关系虽然不是敌,但也绝非是友,甚至敌意多余友意,这个时候出现在长安是非常不妙的事情。

可世上却总是有些事情不能不做。

柳随风收到了公孙大娘的消息。

公孙大娘和柳随风相识于三年前。

昔年柳随风入隋以后不久就遇上了公孙大娘,随后一段时间和公孙大娘发生了一些有趣的事情,甚至有一次险些葬身大海了,不过最终他们还是活了下来。

他们之间的关系很奇特。

公孙大娘传来了一个非常奇怪的消息——东方不败忽然离开了黑木崖,直奔长安城而来。

这个动作实在有些奇怪。

日月神教经过两年前的一场内乱,才刚刚恢复元气,如今东方不败却突然离开黑木崖,来到长安,这到底是什么缘故呢?

也是因此,柳随风也便赶到了长安城,最终才发生了这样一系列的事情。

东方不败在宋国是个举足轻重的重要人物,曾经神秘莫测但蕴底又极其深厚的天欲宫曾拉拢过东方不败,但最终也没有成功,而白道势力如试剑山庄、风云镖局、四大世家也都争相拉拢过东方不败,但也没有传出任何风声。

江湖中人对于日月神教这偏安一隅的苗疆势力,都保持着敬而远之,不去招惹触碰的态度,这样成就了日月神教以及东方不败一种非常特殊的地位。

若非两年前因为杨莲亭在日月神教席卷而起的内乱,日月神教在江湖上仍旧是非常独特的势力。

而那一次内乱之中,杨莲亭损耗了不少日月神教的精英高手,但最终被教主东方不败下手清除,而那一次清除行动之中有将近三百人被牵连所杀,而随后日月神教面对了其他势力的觊觎,但都被东方不败一一化解,日月神教仍旧屹立不倒。

这两年来日月神教如日方中,东方不败也在痛定思痛以后励精图治,使得日月神教在江湖上的地位蒸蒸日上,可为什么东方不败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在长安城呢?

而如今更有趣的事情发生了:向问天、令狐冲也在这种时候出现在了长安城。

柳随风认为这种事情应当问一问上官金虹。

因此柳随风前往了上官府。

第八章、权力之斗

柳随风抵达上官府就瞧见了一个凌厉阴冷的人。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荆无命。

荆无命立在府门前,金钱帮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荆无命仿佛已经成了看家护院的人物。

荆无命看着柳随风,冷冷道:“你来了。”

声音语气,一点也不意外。

柳随风笑了笑。

他不是空手来的,他提着一坛好酒。

柳随风将酒丢给荆无命,笑问道:“你知道我要来?”

“你一定会来了。”荆无命:“帮主正在等你。”

柳随风又问:“上官帮主为什么要等我?”

荆无命冷冷道:“你跟我来。”

说完,荆无命提着酒往府内走,柳随风没有法子也只有随着荆无命往府内走去。

柳随风、荆无命一前一后来到了春色满园。

春色满园是一处别院,上官金虹就立在一处凉亭之中,如今的景致颇为萧瑟,甚至根本没有什么精致,但上官金虹却已是最好的景致。

上官金虹笔直而坐,正在对弈。

他的身前没有人,他也没有对手。

准确来说,左手与右手。

左手的对手是右手,右手的对手是左手。

亦或者说左手与右手互相博弈,甚至可以说上官金虹与自己进行搏杀。

柳随风、荆无命抵达凉亭的时候,棋局已经步入了非常惊险可怕的地步了,如果下棋的不是上官金虹一个人,每一步都将步入陷阱,难以逃生,也正是因为下棋的是上官金虹一个人,因此棋局就更加惊险了。

不过左手与右手的博弈却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棋路。

左手主攻伐,攻城略地,犹如探囊取物。

右手主守,每退守之时,尽蕴反击之机,守稳了,让对方攻竭了,他来一招反包围,往往毁敌于弹指间。

两只手都是一个人下的,可是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这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在一个的指挥下落子,已经生出了一种说不出的惊心动魄,波云诡谲,难以揣度。

下棋的人如何有感,并不清楚,观棋的柳随风忽生出置身于两军对阵之状态,这一番攻守交锋实在精彩,更是激烈,也极是危险。

观棋良久,柳随风忽然道:“攻守之演变已达到了极致,只可惜攻者不胜,守者也难赢。”

上官金虹停下落子,抬头第一次望着柳随风,微笑道:“为何?”

“攻守之势全操纵于一心,无论是攻之极致,还是守之极限,胜负也不过是阁下心中愿意哪一方胜,那哪一方便胜而已。”

“哦?”

柳随风解释道:“世上任何人都有七情六欲,情绪这种东西会在下棋的时候不知不觉影响到自身,而那个时候落子自然会生出非常微妙的变化,这种变化即便是自身都注意不到,而等注意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那个时候胜负便已经分晓了。”

上官金虹投子盯着桌上残局,轻轻叹息道:“看来无论是对弈下棋,还是将军搏杀,最关键的都不是搏杀的对手,而是棋局。”

“棋局内无论如何风云涌动,而规则变了,那么胜负也便会发生变化,故而可以败中求胜,亦能胜中尝败,因此胜也好,败也罢,都将是未知之事。”柳随风道:“故而世人虽然常常说人定胜天,但若不洞悉天,却难以胜天。”

上官金虹微微一笑,忽然对柳随风以稽首:“我有一事请教。”

“上官帮主请说。”

上官金虹:“无论天下还是江湖,权力之争都不可避免,但据我所知近五十年来,江湖上发生的大规模权力争斗之中最精彩的对决应当属权力帮与天下社的对峙。”

“当年权力帮在江湖上虽然势力强大,特别是在权力七雄结义以后,权力帮的势力便更大了,可到底还是不如当时的第一大帮派天下社,天下社在【横扫天狼】姜任庭、【威震神州】姜端平两兄弟的号令之下,天下社几乎算得上是天下无敌,以权力帮与天下社的交锋,为何能击败强盛不可一世的天下社,而且近乎无损呢?”

柳随风笑了笑。

柳随风不意外上官金虹知晓他柳五公子这个身份,也不太意外上官金虹会问出这个问题。

柳随风略微沉吟了一下道:“如今江湖中有不少人将这一战认为是最不可思议的决战,而这一战以后权力帮便占据了第一大帮派的名头,对于这一战江湖人也有不少分析揣测,可始终不得要领。”

“我亦是如此。”上官金虹道:“我曾推演过这一战,按照道理而言,天下社即便会被覆灭于权力帮,权力帮损耗亦当不轻。”

“的确如此,且不说天下社其他精英高手,便是姜端平、姜任庭两兄弟都是世上最顶尖的高手,当年除开燕狂徒、韦青青青等少数几人可以稳压这两人一筹,任何人都没有把握可以击败两人中的任何一人,他们也的确是才华横溢,智勇双全之人,只可惜他们有一个最大的破绽。”

“什么破绽?”

“他们都是非常有野心,更极有报复的人,社主横扫天狼姜任庭雄心勃勃,才华横溢,智谋、武功都算得上当世第一流,可他对权力的欲望太过于强烈,这一点原本没有什么事,可奈何他的弟弟姜端平也同样是个才华谋略、武功都非常可怕的人物,对于权力也颇为看重,在权力帮对付天下社之前这两人就已经互相猜忌,甚至于一度形同陌路。”

“的确如此。”上官金虹微笑道:“但据我所知权力帮对付天下社以后,姜任庭、姜端平立刻联手起来,同心协力抵挡权力帮,最终一同战死。”

这是江湖上人所共知的事实,可也是江湖人非常疑惑的地方,那一战姜任庭、姜端平拼死搏杀,可最终结果却是惨烈,权力帮上下虽然重创了不少人,但实力却还是保存了下来。

柳随风道出了缘由:“姜任庭、姜端平的确一同战死的,只不过他们在同心协力合作之时权力帮曾三度后侧,最终使得姜任庭开始怀疑执掌天下社杀伐的姜端平,而姜端平也发现权力帮在袭杀天下社之事,大部分时候所对付的都是他带来的人马,而姜任庭的人马损耗极好,如此一来两个原本存在猜忌的人便又矛盾重重。”

上官金虹明白了:“也正是如此,姜任庭、姜端平又开始各自怀疑各自内斗,最终被权力帮吞没?”

“不错。”柳随风道:“权力之争自古如此,权力之斗虽然变幻莫测,但也不外乎那一点谋略而已,天下社虽败,可并非败给了权力帮,而是败给了他们自己。”

上官金虹盯着柳随风忽然问出了一个尖锐的问题:“阁下协助李沉舟覆灭权力帮以后,三次脱离权力帮,不理会权力帮大大小小的事情,是否也是因为被李沉舟所猜忌呢?”

第九章、白云城主

“自古以来功高震主之人都没有什么好下场,这种前车之鉴我自然要引以为戒,脱离权力帮自然是我最好的选择。”

上官金虹听见柳随风的这一番回答,笑着道:“不过最重要的原因还是阁下对权力看得并不太重,否则以你在权力帮的威信地位,与李沉舟平起平坐也不是什么难事。”

柳随风笑了笑,他不想再探讨这个问题,他也不是因为这件事情而来了。

上官金虹也没有继续研究这件事了,而是从荆无命那里拿过了酒,但没有倒酒,而是放在石桌上。

上官金虹看着柳随风道:“我大概知道你此番来此的来意。”

“还请帮主指点。”

上官金虹轻轻拍打着酒坛,一边说道:“你此番入长安城大概是因为日月神教教主东方不败,东方不败忽然离开黑木崖,一路来至长安,你对东方不败此举颇为怀疑。”

“不错。”柳随风:“昔年我倒是见过东方不败一面,东方不败虽然行事浪荡甚至有些颠倒无常,可他的确是个雄心勃勃的人,否则他和罗刹教教主玉罗刹的争锋也不可能不落下风,甚至有时候还可略占上风,玉罗刹可是江湖上少见的枭雄,这一趟东行无论如何看来都不太明智。”

“的确不太明智,甚至有些愚蠢。”上官金虹:“不过你若知晓他东行的目的,那么就不太奇怪了。”

“什么目的?”

“他此番东行是因为一个对手。”上官金虹道:“而这个对手不是别人,正是现如今江湖中声望极高,名气极大的白云城主叶孤城。”

柳随风脑海仿佛被一道闪电劈中,半晌也难以回过神来。

上官金虹看了一眼柳随风那呆若木鸡的神情,微微一笑,拍开泥封,饮了一口酒。

“东方不败此番入长安的目的是为了与叶孤城一战?”

“不错。”上官金虹道:“这一战三年前就已经定下了,三年前日月神教发生了一场大动乱,当年叶孤城也在黑木崖,最终出手协助东方不败平定了那场内乱,而后便有了三年之约,如此东方不败才为何突然离开黑木崖,来到了长安城。”

“如若真是如此,那么一切都可以解释得通了。”柳随风望着上官金虹笑道:“但有一点我不太明白?”

上官金虹洞悉一切:“你不明白为什么我对这件事知晓得如此清楚,而反而你一无所知?”

柳随风点头:‘这本应当是非常隐秘的事情。’

“这本来就是非常隐秘的事情,但对于我来说不能算是机密。”上官金虹道:“你知不知道这次决战的地点在那里?”

柳随风当然不知道,但柳随风已经反应过来了:“帮主难道是东方不败、叶孤城一战的公众人。”

上官金虹露出了一抹赞赏之色。

柳随风很快离开了上官府。

上官小仙也回到了府中,柳随风根本没有和上官小仙任何见面,离开以后便再次找到了公孙大娘,说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公孙大娘也对于这个答案颇为惊讶,也感觉非常不可思议。

公孙大娘沉吟了一下道:“向问天一向看东方不败不顺眼,认为任我行的失踪就是东方不败的手笔,因此他此行跟着东方不败来到长安城的目的或许便是等叶孤城、东方不败一战之后,便对东方不败进行击杀,如若东方不败死在叶孤城手下了,那么这场袭杀便没有任何必要了。”

柳随风点头:‘如今想来也只有这种可能了,现如今事情的来龙去脉我们已经基本上弄清楚了,接下来就要看你的选择了。’

选择?这是什么意思?

公孙大娘冲着柳随风眨了眨眼,颇为娇憨道:“你认为我应当如何选择?”

柳随风玩味望着如今姿色平庸的公孙大娘,轻笑道:“以你现今的模样对我卖弄风情显然没有任何诱惑力,如若你一丝不挂躺在我的床上对我进行诱惑,那么我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真的吗?”

“真的。”

“那好。”公孙大娘说了一声那好,忽然寒光一闪,一口短剑如毒蛇一般刺向了柳随风咽喉。

这一击快狠准,出手干脆利落,绝对已入了一流高手的水准。

按照道理来说这突然一击,色授魂与的柳随风避不开,可柳随风往后退了半步,就避开了这一击。

一击失手,公孙大娘也不再出手,一双眼睛颇狠且凌厉的盯着柳随风。

柳随风笑了笑:“现如今你与其找我的麻烦,不如查探一下向问天、令狐冲,也可以打探一下东方不败、叶孤城,否则你的买卖算计可能就要落空了。”

“你这个混乱,老娘改日再来找你算账。”

说吧,公孙大娘窜出了窗户,不过走之前还不忘射出了一击梅花镖。

身为唐老公公的弟子,这样的暗器柳随风闭着眼睛都可以接。

柳随风一拂袖便击坠了飞镖,望着已经走远的公孙大娘,喃喃自语道:“明明是个比我大不了几岁的丫头片子,还自称老娘,呵呵,只可惜瞧不见床上风情了。”

柳随风喜欢女人,只要是漂亮的女人,他都喜欢。

他实在是个好色的男人,这些时日他已经很久没有过女人了,他也不可避免涌现出了一种欲望。

许多人控制不住自己的欲望,柳随风可以控制得住,不过柳随风一向认为这种事情不需要控制,因此他想要找到一个美丽的女人,一度春宵。

他希望这个女人是公孙大娘,原因无他,公孙大娘是个国色天香的女人,只可惜这个女人一直都喜欢带着面具,这个女人也一直对他若即若离。

他想要得到这样的女人,可从不喜欢强迫,因此现如今他只能暂时忍受下去。

柳随风躺在床上,他将收集得到的讯息全部一一整理了一遍,忽然他想到了东方不败:现如今东方不败是否已经抵达长安城了呢?

他又想起了叶孤城?叶孤城是不是也来到了长安城呢?

第十章、轰动

人在这一生所做之事不过吃喝玩乐而已。

吃喝玩乐和吃喝玩乐是不一样的。

这一点的区别主要是看人了。

富人的吃喝玩乐和穷人的吃喝玩乐不一样。

有权人的吃喝玩乐和无权的人吃喝玩乐也不一样。

也正是因为不一样,因此才有了各种各样的界限,这些界限之中有些可以跨越,而有些不可跨越,不可跨越的界限便成为了鸿沟,成为了一个阶级抑或者一个势力与另一个势力或阶级的等级划分。

这个天下间有不少人是理想主义者,他们希望所谓的公平公正平等,这些人之中有些是朝堂中齐家治国平天下的掌权人士,还有一些是江湖上的草莽英雄。

当然这天下间更多的都是遵循秩序与规则的人。

唯有极少数人可以重新制定秩序与规矩。

还有一种人那就是随波逐流。

这个世上也不过是分为这四种人而已。

这是柳随风对天下人的划分,当时他划分天下人的时候,二哥陶百窗就在他的身侧。

陶百窗是权力七雄之一,看上去高高胖胖和和气气的,甚至有几分窝囊废的感觉,可陶百窗的确是个很有智慧很有想法很有远见的人,柳随风对陶百窗也一向颇为佩服。

陶百窗也对柳随风颇为重视,因此也好奇问了一句:“那么五弟,你属于那种人?”

柳随风笑了笑:“做纯粹理想主义者最终只能鸡飞蛋打,不得好死,失望乃至于绝望;做制定规则秩序的人有太过于辛苦且危险,而随波逐流的人也太过于水中浮萍,被人遏制,至于第四种人更只不过是一群抬头看不见天的愚者。”

“因此你那种人都不是?”

“我没有想过做那种人,我只是任意而为,任性而性,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陶百窗拍手大笑道:“我知道你是那种人了。”

“那种人?”

“天上地下,唯我独尊。”

柳随风愣了一下,随后也笑了起来。

他搂着陶百窗的肩膀笑道:“这种话你可不要对李大说,否则他若想不开,那么我们之间不免要掀起一番惊涛骇浪。”

陶百窗笑着点头。

当日陶百窗只是一句笑谈,可也已经道出了柳随风的性情——天上地下,唯我独尊,这种人根本就已经超出了四种人之外了。

而柳随风历来的形式也的确是这四种人。

长安城因为柳随风到来开始风云涌动,虽然事实上柳随风到来只不过是一个引子,引出了叶孤城、东方不败之间的决斗。

柳随风认为现如今这个消息虽然还没有泄露出去,但迟早都将被泄露,只不过这泄露的时间似乎有些早,不但有些早,而且非常的早。

柳随风上午见上官小仙、公孙大娘以及上官金虹,正午休息了一个时辰,下午在长安城的热闹集市闲逛了一圈,到了晚上回到千金客栈时候,叶孤城、东方不败决战于长安城的消息便不胫而走,在江湖上传播开了。

知晓这个消息的人并不多,但也不算少,柳随风知晓的便有几个,可到底是什么人将这个消息泄露出去的呢?

不管这个消息是什么人泄露出去的,长安城也都如那人所愿意瞧见的那般引起了轰动。

叶孤城和其他的江湖高手不一样,他出生自南海飞仙岛,江湖人称白云城主,据传和当今天子关系匪浅,是远亲。

许多其他成名的江湖人在江湖上的成名都有一连串的成名事迹,最终才公认成为江湖上的大人物,可叶孤城不一样。

叶孤城的成名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一鸣惊人。

叶孤城第一战的对手是少林南支的天峰方丈。

天峰方丈是少林大悲禅师的师弟,一身武学造诣也实在是臻至登峰造极境界,八年前叶孤城挑战天峰方丈,用了两招三剑。

第一招两剑,天峰方丈用威震江湖三百年的少林神拳挡下了第一招,可第二招天峰方丈没有法子抵挡了,因为这招是公认天下无双的剑法。

这一招天峰方丈挡不下,因此败。

此战以后,叶孤城又离开江湖,回到了飞仙岛。

叶孤城第二次现身于江湖已经是第二年夏,过去了整整七个月时间。

此次叶孤城现身江湖便与江湖上最神秘莫测的高手五色帆船的主人紫衣侯一战,这一战战于渤海之上,胜负如何无人知晓,随后叶孤城便找上了武当最德高望重的木道人。

木道人昔年被誉为武当第一剑客,如今也是公认的武当第一剑,叶孤城找上木道人论剑,木道人瞧见了叶孤城的天外飞仙甘拜下风,并且认为天外飞仙是天下无双的剑法。

自此以后叶孤城就已成名于江湖,并且成为江湖中最巅峰的人物。

叶孤城不但出手次数不是很多,出现在江湖的时间也不是很长,真如飞仙一般的人物,可叶孤城在江湖上的名头之大,不逊色于任何一个顶尖高手。

而武林之中不少人见过叶孤城的风姿,改其他兵器而习剑法,甚至也模仿叶孤城的风格,一袭白衣如雪,行走江湖。

当然也有一些人该剑为修炼其他兵器。

他们自认为即便苦修剑上功夫一辈子也无法超越叶孤城,因此想要从其他兵器上展现才华。

有件事是江湖中公认的:叶孤城、西门吹雪或许还不足以算得上江湖中剑术造诣最高的人,但他们却是五十年来对江湖影响最深远的人之一,他们的出现使得剑再一次压倒了刀,成为武林中最主流的兵器。

这一点几乎没有人反驳。

叶孤城是江湖上的名人,但凡与叶孤城有关的事情都会引来诸多人的兴致,更何况是决战呢?

消息泄露以后,柳随风可以想象得出为了瞧叶孤城一眼,不知道多少江湖人士会涌入长安城,毕竟叶孤城的剑法可不是想见就能见的。

相对于叶孤城来说,东方不败的名头逊色了不少,不管如何东方不败都并非是大隋人士,不过东方不败在中原的名头也不太弱。

武林中人或多或少都听过东方不败这个名字,也至少知晓一些江湖传言中关于东方不败的事迹,真假莫辨。

东方不败可以算得上江湖上传言最多的人,各种各样的传言都有。

第十一章、月悬于天

东方不败。

这个名字传入大隋以后就被人记住了,其中一大部分原因是因为日出东方唯我不败!

一个自负认为绝不会败的人,自然会被江湖人记住,何况东方不败这个名字本就是令人印象深刻的名字。

除此之外还伴随着不少关于东方不败的留言。

流传最广的一条流言便是东方不败囚禁了日月神教第一任教主任我行,夺取了日月神教大权,才执掌了日月神教。

当然这条传言之中也说东方不败并非囚禁了任我行,而是击杀了任我行。

除此之外还有一则传言流传也极广,甚至不逊色于第一则传言:曾有一段时间东方不败喜欢穿女子,甚至以女装视人,不少人认为东方不败或许是修炼了葵花宝典上的武功,而葵花宝典这门武功最关键也最重要的便是挥刀自宫,这也导致不少人怀疑东方不败根本不算是个男人,而是个太监。

只不过三年前那场日月神教的权力争斗,东方不败一改娇柔,杀伐果断,冷酷无情,血洗了不少日月神教叛逆,再一次恢复了昔日的杀伐果断,雄才大略,这才令江湖人对这方面的流言减弱了许多。

甚至一些人认为东方不败先前女装视人以及娇柔态度其实只不过是借助杨莲亭等人之手,清除任我行在日月神教的亲信而已,而最终大破大立,日月神教留存下来的人,都是忠心耿耿于东方不败的亲信。

除开这两个流传最广的传言以外,还有不少关于东方不败的传言,譬如武功,样貌、身世、与罗刹教主玉罗刹的争斗、与天欲宫、刀柄会等等之间的交锋,这一切的一切也使得东方不败更加的神秘莫测,也引起了不少人的好奇。

东方不败、叶孤城一战传出,那么也将势必轰动于江湖。

柳随风该吃吃该喝喝,没有收到任何影响,唯一不同的大概还是柳随风好奇到底是什么人泄露这件事的。

柳随风以一种冷眼旁观的态度面对长安城即将掀起的一场狂风骤雨,可柳随风没有想到这场狂风骤雨即将席卷长安城之前,先已经找上了他。

月悬长空。

无星,只有月。

这是苍穹下唯一的光。

至少是柳随风能瞧见的唯一的光。

柳随风身在长安城,繁华的长安城。

他躺在千金客栈的屋顶上。

繁花似锦的长安城也只有灯光点点,无他,夜已太深了,更鼓都已经打过了,已是三更。

长安城繁花似锦,夜晚也热闹,可如此深深的夜也没有法子热闹,长安城不但已经不热闹,而且给人感觉一种说不出的寂寥,更有一种说不出的寂寞。

或许是因为白日太过于热闹,也显得深夜太过于寂寞。

夜已深深,柳随风本不应当躺在屋顶上看星星,望月亮的。

他不喜欢星星,也不想独自看月亮。

今日只有月亮,而无星。

他本不应当登上千金客栈的屋顶的,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不由自主的躺在了屋顶上,望着天上的月。

这天地间或许有一种冥冥之中的意志,令人会做出一些平日没有想过,更不会去做的事情,正如此时此刻的柳随风一般。

一片寂静,也一片漆黑,只有长空悬月。

非常安静,安静的可以听见风声,鸟鸣声。

在这种安静的环境中,柳随风忽然浮现了一个念头:此刻若有人能为他吹奏一曲,那该是多么愉快的事情啊。

一刹那间他想起了许多红颜知己,可惜这些红颜知己一个也没有来。

不过他思忖这些的时候,有一种感觉也越来越剧烈,一种心慌甚至有些不安的感觉。

柳随风总认为今天会发生一些大事,可无论如何看,都没有发生任何大事的预兆,可柳随风偏偏有了这种感觉。

柳随风甚至控制不住他的心跳。

他的心跳动的很快。

这种感觉很可怕,可以往并非没有过这种感觉。

昔日柳随风应金风细雨楼楼主苏梦枕邀请前往汴梁城在那个月夜晚出现了这种感觉,而那个夜晚的确发生了一件非常可怕非常剧烈非常惊险的事情。

那个夜晚迷天盟盟主横空出世,独占了现身汴梁的所有高手,以一人之力独占群雄,不但不落下风,而且竟然形成了碾压之势,最终施展出先天破体无形剑气,以睥睨天下无人可挡姿态,从容冲出了汴梁城。

那一战迄今还未江湖人津津乐道。

“难不成今夜会发生那一夜汴梁发生的事情吗?”

这种奇妙的感觉忽然出现在了柳随风脑海。

柳随风的神情也不由凝重起来。

他深吸了口气,又长长吐出,他希望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而且也认为担心应当是多余的。

当日关七横空出世,现身了太多的高手了,如九现神龙戚少商、朝天剑孙青霞、王小石、白愁飞、低首神龙狄飞惊、金风细雨楼楼主苏梦枕,又有黑光上人詹别野,天下第七、罗睡觉、惊涛书生吴其荣、笑脸刑总朱月明、金风细雨楼军师杨无邪、无情、米苍穹等诸多高手。

长安城虽然热闹繁华,而且有上官金虹这个天下第一大帮帮主,或许算得上是天下间武学造诣最高深莫测几人的上官金虹坐镇,又有荆无命、司马超群、卓东来等一众顶尖高手,或许可能叶孤城、东方不败也都会出现,可无论如何算也都不应当出现那一日的大战。

这个结论是柳随风经过手头上资料做出缜密的推断,可也不知道为什么那种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了,而且居然也越来越控制不住了。

柳随风原本是躺在屋顶上的,但也坐了起来。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感觉这样更安全。

柳随风心中有些好笑:以他现今的武功,这个江湖中又有几个人能给予他威胁呢?

他不认为有几个人能有这个本事。

忽然,柳随风全身一颤。

他感觉暗夜中有人在凝视他,那一刹那他甚至感觉那个人仿佛流露出了非常可怕的杀机。

四周一片黑暗,什么都瞧不见,到底是什么人,到底想要干什么?

柳随风忽然感觉四面八方都是敌人,都是要诛杀他的对手。

这一夜,他居然感觉比昔日在汴梁还要危险。

昔日关七虽然危险可怕,虽然是不可一世的战胜,但并非冲着他而来,可这一次危险似乎是冲着他而来的。

——难道东方不败此行长安不是为了叶孤城而来,而是来杀他呢?

这个念头忽然出现在脑海,那种不安就更强烈了。

此时危机已袭来。

第十二章、月下一刀

不安,说不出的不安。

四周一片寂静,可不安愈加强烈,一种深深的危机感涌入了柳随风的脑中。

忽然,一道声音响起。

简短的两个字——看刀。

声音不是从左、右、前、后,也不是下方,而是天上,声音是从天上传来。

难道出刀的人在天上?

无星有月,月悬于空,四周虽然一片黑暗,但在朦胧月华照耀下,还是可以瞧见。

柳随风抬头望天,天上有月,而无刀。

声音是从天上传来,可居然没有刀,难道这个说出刀的人根本就未出刀?

这个念头没有出现在柳随风脑海,柳随风已经感觉危机逼近,死神也逼近。

柳随风原本立在屋顶上,可忽然柳随风向后退了四步。

不多不少,正好四步。

第四步落下,一口刀从正前方划下。

一口融入黑暗的刀。

这口刀挥出的时候根本瞧不见,因为这一刀根本就是黑暗。

柳随风没有瞧见这口刀,可他感觉到了这口刀。

这一刀没有刀光,也没有刀风,这是悄无声息的一刀,甚至于刀意也都彻底隐藏了,可柳随风还是瞧见了这一刀。

他不是用眼睛瞧的,而是用心瞧得。

他瞧见的很快,闪避的动作也很快,因此他避开了这一记快刀。

那人有些惊讶。

他对他的刀法一向非常自信,甚至不仅是自信,而且自傲,更有些许自负,他相信即便是小李飞刀李寻欢横空出世施展出小李飞刀的绝技,但也未必能挡下得了他这一刀。

他自信乃至于自负,可他并不盲目,他知晓对手柳随风是个了不起的人,是个可怕至极的人物,因此他在黑暗中施展出了一种隐藏于黑暗中的刀法。

这一刀悄无声息接近柳随风,要格杀掉柳随风。

可他也是个骄傲的人,他不屑于暗箭伤人,因此他还是说出了两个字看刀。

可因为他出手没有绝对的把握,但这件事他必须去做,因此他用内力改变的声音的方位,从而出刀。

他算计了对手。

无论那个武者,身上最难以防备的地方都是身后,因此如若偷袭身后自然是最有利的,可如果对手第一时间判定对手是在身后出刀,那么防守之下,偷袭的优势反而不存在了。

因此他反其道而行之,正面出手,以令对手判断出错,只要对手判断出错了,那么他便就胜了。

从这一点上面来说,他不但不鲁莽,而且还很聪明。

他的出刀不仅是刀法,而且还蕴含了智慧。

他将一切都几乎算计到了,除了一点——柳随风判断出刀的方位是正前方。

柳随风后退四步,便避开了他的刀锋。

这一点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不多不少,正好四步,退出的这四步正好将他的刀锋,刀势,刀意全都避开了。

这一刀击空了,自然也不可能杀人了。

这是巧合,还是刻意为之呢?如果是后者,那么就太可怕了。

他提着刀,一刀击空,但他的心并未乱。

他已立在屋顶,可他立身的位置在光与暗的界限,他几乎隐匿在黑暗中,他随时可以进攻,防守,因此这一刻他还是非常的冷静。

人冷如冰,眼寒如刀。

眼神如刀般盯着柳随风。

柳随风长身而立,看着那藏匿在黑暗中的人,愉快赞叹道:“好刀法,只可惜。”

“只可惜什么?”他本不打算说话,可刀法一向是他最为自傲的,因此他又忍不住问。

声音低沉中又带着三分尖锐,除此之外还有三分舍我其谁的桀骜。

柳随风微微一笑:“刀法虽好,只可惜如若刀法杀不了人,那么也只能无用,现在你的刀似乎还没有杀得了我。”

“似乎是的。”他盯着柳随风,阴冷笑:“但接下来就不一定了。”

话音落下,他再一次动了刀。

刚才出刀,他还非常冷且静,可这次出刀不同。

他出刀的时候带上了淡淡的愤且怒。

他的刀中有了情绪。

一个刀客出手的时候最好不应当有任何情绪,因为这样会使得刀法出现破绽,情绪就是破绽。

可他不一样。

他在越有情绪的时候,越适合修炼刀法,他将情绪融入了刀法之中,居然还将刀法的威力提升数倍而不止。

这一刻他有了情绪,因此他挥出的刀更毒更快更凌厉更果断。

他的刀就是一场赌。

一刀赌命。

刀下生,刀下死。

这一刀赌下的是什么人的命?没有人知道,没有人能想象得出。

但这一刀却是奔着赌命而去的。

快刀如风,刀斩风况,刀快斩风,斩风快刀!

——一刀击出,颇有天上地下舍我其谁的气派。

这一刀不是漆黑的,刚才那一刀完全融入了黑暗,可这一刀完全冲出了黑暗。

刀挥出,刀光骤起,刀白,刀亮,甚至闪耀。

一刀击出,这天地间仿佛出现了又一轮明月。

一刀狠狠斩向了柳随风。

这个用刀的人仿佛再也掩饰不住他的骄傲,因此用一种明刀伤人杀人的方式要击溃击败对手。

可刀斩至柳随风的时候,刀发生了变化。

一刀变成十三口刀。

十三把刀居然从十三个不同的范围击下。

只有一点相同快而致命。

十三刀都很快,都很致命。

这十三刀之中只有一口刀是真的,可这十三刀都可以杀人。

刀固然只有一口,但刀气、刀风亦可以杀人。

对于刀法高手来说甚至于刀柄刀布刀穗都可以杀人。

而这一刀最妙也最可怕的地方便是两个字——锁定。

这一刀锁定了柳随风。

这一刀已经不允许柳随风闪避。

这一刀是避不开的一刀。

无论柳随风上下左右前后闪避,都避不开这一刀。,

这一刀锁死了柳随风,这一刀就是逼迫柳随风不得不一战。

唯有一战。

柳随风从不怕战,也从不恋战。

甚至有时候有人会认为柳随风不喜战。

那些人如此认为自然是有原因的,那些人中也包括李沉舟。

李沉舟的判断是有道理的:李沉舟认为昔日柳随风在权力帮成为宋国第一大帮过程之中遇上了不可数计高手好手的阻拦阻挡,可柳随风基本上极少想过出手,即便是面对一些顶尖高手,也能不出手就不出手,这种人怎么可能好战呢?

可身为柳随风最亲密最近的女人赵师容却不这样想。

赵师容认为柳随风好战,而且非常好战。

柳随风不出手是因为对手不被他当做对手,而对手一旦被柳随风当做了对手,那么柳随风出手比谁都要狠,都要凌厉,都要疯狂,都要可怕,都要霸道,都要狂妄。

那个时候的出手,柳随风甚至有一种天上地下我无敌的气概。

只可惜迄今为止赵师容都没有法子证明这一点。

而现如今呢?

望着那飞来一刀,柳随风似乎还是没有任何变化,可还是有变化。

他的眼已经亮了起来。

不止一般的亮,而是非常的明亮闪亮,不仅耀眼,而且刺眼,非常刺眼。

第十三章、断弦三刀

眼睛是一个人的灵魂,有时候一个人想要做什么事情,眼睛会在第一时间展现出情绪,而聪明人懂得隐藏这些情绪,可即便再聪明的人也不可能完全隐藏这些情绪,最多只能用眼神之中增加的情绪来掩盖真正的情绪变化。

此刻,柳随风的眼睛只是在发光,发出耀眼乃至于刺眼的光。

光实在非常刺眼,简直就如两轮明月出现在夜空之中。

这代表着什么呢?

月下那不可避免的一刀已袭至。

此际,柳随风才动了手。

柳随风挥动双手,衣袖发出了两道剑气。

剑气如长江,如神龙。

剑气破刀光。

一声剧烈轰击如雷霆响彻天地,漫天刀光剑气都不见,但还有一口刀。

刀斩下,斩胸。

只可惜这一刀斩不下,这一刀的刀锋前出现了一只手。

柳随风的手。

柳随风以食指中指挡住了刀。

他的食指中指发着光,流转的剑气。

他的手指仿佛已经不是手指,而是剑。

以指为剑,指是剑,剑亦是指。

此际若有人瞧见这一幕必定很难相信,手指居然可以挡住剑,可这便是事实,一个不容置喙的事实。

手指轻轻一震,数到剑气袭出。

刀客提刀后撤,一路急退。

他不是踏步而退,而是被一股力量送退,这也导致发生了一件事。

——屋顶上的瓦片也在这一时间滑落在地上。

一连串叮叮砰砰当当的声音响起。

夜深深,人都已经入睡,繁华热闹的长安城也几乎一片黑暗,可两人的这一击交锋发出的巨大响声,以至于千金客栈被噪音缠绕,这个四周不少人也都惊醒了过来。

这些人大喊大叫大吵大骂。

可无论柳随风也好,刀客也罢,都没有理会,更瞧也没有瞧那些人一眼。

刀客一退,又融入了黑暗。

黑暗与刀客再一次融为一体。

瞧不见刀客,柳随风只能瞧见一片黑暗的前路。

可柳随风已笑,大笑。

笑声压下了四周所有的声音,只有柳随风的大笑声。

其实柳随风的声音不大,可柳随风笑声响起的时候,每个人忽然都生出了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一种不敢争锋的感觉。

他们听见了柳随风的话,便更不敢高语了。

“断弦三刀名不虚传,据传与你齐名的浪子花错也败在了你的断弦三刀之下,原本我不相信,可现在我也不能不相信了。”柳随风盯着那人:“你已发出了一刀,你还有两刀。”

那人盯着柳随风,虽然融入了黑暗,可柳随风还是可以感觉得出那人的凌厉:“你认为我用的是彭十三豆的断弦三刀?”

柳随风淡淡一笑:“不是我认为,而是你本就是彭十三豆,你用的本就是断弦三刀,我曾想过见识你的刀法,也想过瞧一瞧和你与花错齐名的丁宁本事,只是一直没有机会遇上,而且据我所知你已往北而行,现如今不出意外应当已在关外了,可如今你偏偏出现在了长安城,我没有想到。”

那人深吸了口气,瞳孔也忍不住收缩了一下。

他以往在江湖上听过了不知多少次柳随风的名头,也知道了不知多少柳随风的事迹,可真正见到柳随风本人的时候,他才发现柳随风居然比传闻中还要可怕。

江湖传闻大都夸张,可对于柳随风似乎非但没有夸张而且小觑了。

“不错,我就是彭十三豆。”彭十三豆承认了。

他本就是个光明磊落的人。

柳随风点头,居然没有流露出什么情绪,柳随风盯着彭十三豆:“你是来杀我的?”

“是。”彭十三豆:“我不能不杀你。”

“好,你来杀我吧。”柳随风淡淡道,而且他对着彭十三豆挥了挥手,示意可以动手了。

彭十三豆又愣住了。

他极少发呆,极少出神,可这已经是今日第二次了。

这个柳随风的确和他遇上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彭十三豆深吸了口气,盯着柳随风,沉声道:“你不问一问我为什么要杀你。”

“不必,不用,不需要。”柳随风轻笑一声:“我杀人,人杀我,天经地义,天公地道,人在江湖,若没有身在刀锋的觉悟,那么就不配入这座江湖,我既然踏入了这个江湖,那便有资格觉悟。”

彭十三豆望着柳随风已经露出了一抹佩服之色:“好个人在江湖,身在刀锋,你的确算得上是个人物,只可惜你千不该万不该做负心薄情之事,更不应当抛妻弃子,最不应当让我遇上这种事,因此我非杀你不可。”

柳随风点头:“好,你可以动手了。”

很冷淡,很平静。

柳随风不问,什么都不问。

平日柳随风必定会问,可今日柳随风说不出的烦躁,说不出的不安,甚至说不出的恼怒,他甚至有一种发狂发怒的感觉。

这一刻柳随风什么都不想问,他只想痛痛快快一战。

他这一刻已经有了一种一战天下的野心。

其实不止是他,彭十三豆也一样。

倘若在平日彭十三豆必定会在等柳随风承认以后再出手,今夜他来千金客栈之前,也是抱着这种想法,可彭十三豆也不知道为何,出现在千金客栈以后,也生出了一种说不出的狂躁,涌现出了一种要拔剑的冲动,这也导致他瞧见柳随风就挥出了月下一刀,随即便再出一刀。

这一刻他也没有想问了,他只想出刀,只想痛痛快快一战。

他一向喜战,一向好战,可今日彭十三豆比平日更好战。

彭十三豆也已经发现了这一点,可他没有想到控制,也认为不需要控制。

柳随风请他出手,彭十三豆便要出手,也想出手。

彭十三豆深吸了口气,再一次拔出了刀。

近些年来江湖上不仅出现了一些非常有名的剑客,也诞生了不少非常有本事的刀客。

近十年来江湖上成名的刀客不少,而浪子花错、丁宁以及彭十三豆都是其中之一,特别是花错、丁宁、彭十三豆被誉为崛起的青年刀客中的俊杰。

虽然在他们之后也崛起了不少刀客,如傅红雪、萧四无等,可名头还比不上他们,甚至不少人认为这些人的武功也及不上他们。

彭十三豆在江湖上非常有名,甚至一些用刀之人称呼彭十三豆为彭大先生。

江湖中一些人恭维彭十三豆的断弦三刀世上没有任何人可以接下。

而事实上呢?

事实上断弦三刀只有一个人曾接下。

可这绝非是耻辱,而是荣幸。

因为接下断弦三刀中前面两刀的正式江湖中名气极大,本事极高,人品好,声望极隆的公子羽。

而断弦三刀的第三刀还没有人可以接下。

如今柳随风已经接下了断弦三刀中的第一刀,还有两刀。

彭十三豆拔出了刀。

他要进行搏杀。

第十四章、温和一刀

第一刀的威力,柳随风已见识了。

名不虚传这是柳随风对第一刀的评价。

可彭十三豆不满意这个评价,也不满意柳随风的应付方式。

柳随风接下这一刀的方式居然是用剑气挡,而根本没有出剑。

彭十三豆非常愤怒,他的武功在愤怒之中发挥得本就更强更凌厉,他心里虽然非常愤怒,可出刀却非常的冷静。

多年交战的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面对高手最不可缺少的就是冷静,人可以愤怒,但出刀必须冷静。

不冷静就是死。

冷静便有可以以弱胜强,以寡敌众,击溃对手。

愤怒好战的情绪之下,挥动的是一口极冷静的刀。

彭十三豆出刀。

出刀,刀光暴涨三尺七寸,刀原本就有三尺九寸。

一刀挥出,这口刀居然已达近八尺,这简直不是一口刀,而是一口枪,一口矛,一口长戟。

可这绝非是这一刀最可怕的地方。

这一刀最可怕的地方便是没有威力,没有任何威力。

这一刀给人的感觉就是没有任何威力,非常温和,非常亲切。

人与人之间亲切可以成为朋友,人与刀之间的亲切呢?那结果是什么呢?自然一个结果——死亡。

断弦三刀的第二刀居然不是惊天地泣鬼神的刀,而是一种任何人都感觉非常亲切的刀。

柳随风也感觉到了这一刀的亲切,非常的亲切,甚至亲切到想要将脖子往这一刀的脖子上送。

柳随风也几乎有了这种冲动,可这个时候柳随风脑海中也冒出了一种刀法——八大刀王其中一个人的刀法。

萧白。

这个名字很平凡,他的刀法也给人感觉很平凡。

可他却是宋国八大刀王之一。

他的武功或许不算非常高,可刀法绝对可怕。

他修炼的是一种名为七十一家亲的刀法。

这个刀法的名字看上去没有任何威力,没有任何杀气,事实上死在这种刀法下的人也是这种感觉。

这刀法只有一个特点:温和。

它可以温和地夺走你的性命、砍下了你的首级,还可以仍让你没有发觉是怎么一回事。

柳随风应苏梦枕之约,前往汴梁城,在群雄斗关七之前,曾和神枪血剑小侯爷方应看产生过冲突,便曾领教了方应看坐下八大刀王的刀法,其中萧白的七十一家亲刀法,柳随风印象非常深刻。

彭十三豆这断弦三刀的第二刀和七十一家亲刀法有些相似之处,但有一点不同。

七十一家亲刀法并不快,虽然不快,但很温和,因此可以轻易砍下对手的脑袋,但在顶尖高手看来,这刀法实在不算非常好。

而彭十三豆的断弦三刀很快,第二刀极快。

温和只是那一瞬间的感觉,但这种温和的感觉涌现的时候,这一刀便斩下了对手的脑袋。

昔日浪子花错根本还没有令彭十三豆施展出第二刀,迄今为止能领略着第二刀且不死的只有两个人,其中一个便是公子羽,还有一个就是丁宁。

可现如今还加上一个人了。

——柳随风。

柳随风因为见识过这样温和的刀法,因此他也在这种温和感觉出现的时候,他也快速出了他的手。

他还是没有拔剑,只是出了他的手。

他伸出了他的手,他伸出手的时候,衣袖也便一甩。

这一甩,剑气便涌出。

剑气如长江,似青龙出海。

柳随风以袖为剑,杀向那一刀。

刀斩风快,一刀斩飞了袖片,但没有破柳随风这一刀。

刀势不止,再斩,

衣袖斩碎,柳随风的手便自衣袖中伸出。

他的手施展出来的不是掌剑,而是拳。

拳剑。

以拳对着刀身狠狠一击,剑气顺着剑涌入刀身。

彭十三豆迫退,柳随风便破了这一刀。

刀招被破解了,柳随风没有停步。

原本柳随风一直在守,可这次柳随风已在攻。

强攻猛攻。

柳随风踏出一步,人就出现在彭十三豆身前,随即出手。

他手成拳。

一拳击下,如巨石坠下。

彭十三豆挥刀挡拳。

刀在半空,拳未袭身。

拳变成掌,成了掌剑。

掌剑凌厉可怕,斜切彭十三豆咽喉。

彭十三豆眼神一凛,面色一变,刀法悠变。

刀招横劈,砍向掌剑。

刀光灿灿如一轮骄阳,四周也瞬间明亮如白昼。

刀、掌相聚不过一尺七寸。

掌又瞬间变化。

掌变成爪,一爪下压,斜扣彭十三豆左肩。

此刻彭十三豆的刀法也已经没有法子再变了,而柳随风一爪扣下,柳随风必定重创。

可明明不可变的招式却又发生了变化。

柳随风手臂一阵,刀柄便脱离了手臂。

那口三尺九的宝刀在身前飞旋。

飞旋的不快,亦不慢。

这样的速度正好挡住了柳随风的鹰爪。

鹰爪最终只能击在刀身上。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在这电光火石之间,柳随风、彭十三豆已经过了数招,在生死之间徘徊了几次,可在他人眼中看来,柳随风只不过以爪击,而彭十三豆以刀格挡而已。

他们出招实在太快,变招也实在太快,以至于根本来不及瞧清楚。

彭十三豆接到后撤。

此际,他对柳随风已有些佩服了,仅仅这一手本事,柳随风也合该名满天下了。

可彭十三豆不服气,他还要击败柳随风。

他要发出断弦三刀中的第三刀。

但他来不及发出。

爪、刀碰撞,柳随风、彭十三豆各自后撤,可在后退过程中,柳随风抬起左手,以食指中指发出了两道指风。

指风破空袭杀。

彭十三豆本欲施展第三刀,可他听见了尖锐破空声,反手挥刀。

三片刀光劫下。

两片刀光抵消了两记指风,可第三刀刀光劈向了柳随风。

但这一记刀光没有击杀柳随风。

甚至根本没有触碰到柳随风,刀光在中途无声无息消失了。

彭十三豆没有流露出任何惊讶。

这本来就不值得惊讶。

他这一刀本就不是杀柳随风,他这一刀是要挡下第三道指风。

第三道指风融入黑夜,无声无息无形。

根本听不到,看不到,可彭十三豆感觉到了第三道指风,因此挥出了第三刀。

第三刀抵消了第三刀指风。

此际彭十三豆已经立身在了屋顶末端,即将坠下,可彭十三豆止住。

而柳随风飘逸落在了屋顶正上方,居高临下俯瞰柳随风。

彭十三豆战意更浓,杀机更重。

这一刹那,彭十三豆发出了他的第三刀,断弦三刀中的第三刀。

这一刀见识的人不多,见识过且没有死的根本没有。

他发出了这一刀。

第十五章、三大刀客

柳随风、彭十三豆原本交锋的时候还有些克制,但交锋在这种时候,这种境况之下,没有法子克制了。

他们的交锋虽然不能算得上惊天动地,可动静极大。

不但千金客栈的客人们被吵醒了,甚至于周边的灯光也亮了起来。

起初还有人大喊大叫,可他们瞧见听见千金客栈屋顶上那可怕的交锋,他们便闭上了嘴。

不敢,不能!

他们害怕,他们不想惹麻烦,更不希望自己的亲人在血泊中哭号,因此这些人在短暂呆滞以后便选择了退。

可不是所有人都选择了退,一群人不但不选择退,而且选择了进。

这群人极少,可无不都是胆识过人,武功高强之辈。

明月高悬,月下屋顶坐着一人。

这人没有在千金客栈的屋顶,可这人距离千金客栈的屋顶亦是非常的近,这人就再千金客栈对面的屋顶。

这人坐在屋顶,摇晃双脚,拖着腮帮,笑吟吟,得意洋洋盯着这场决战。

她高兴极了,得意极了,甚至也兴奋极了。

她似乎是那种不因国破家亡而哭泣,反而兴奋刺激的女人。

但很快这个女人身边出现了一道身影。

这人如蝙蝠一般忽然落在了这个女人的身侧。

这是一个黑色的人。

可这个人明明穿着一身黄蓝相见的劲装,手中的剑桥也是略白的,肌肤也是白皙的,手指也是白皙修长的,可任何人第一眼瞧见这人,都感觉仿佛是一个黑色的人。

甚至给人感觉是一头黑色的猎豹。

这个人也盯着那场精彩的交锋对决,可很快已盯着坐在屋顶,一脸愉快的女子。

“我已经见过花错了。”那人冲着女子说了第一句话。

声音很爽朗很年轻。

女子抬头。

夜色太深,光线太暗了,其实丁宁也瞧不清楚这个女子的长相,可心里却忽然一惊。

惊艳的惊。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惊艳,或许这个女人即便在黑夜中也会令人感觉惊艳。

女人愉快一笑,拍手温柔说道:“江湖中近十年来崛起了三位非常有名的刀客,分别是你、花错、彭十三豆,你们一向都是浪迹天涯,四海为家,居无定所的,如今你们这三人居然起居于长安,不得不说,应当算是我的功劳。”

那人笑了笑:“这的确是你的杰作,可你不应当欺骗彭十三豆,柳随风和你根本没有干系,你也根本没有怀上柳随风的孩子。”

“你怎么知道我和柳随风没有干系,你怎么知道我没有怀上柳随风的孩子,你怎么知道柳随风没有抛妻弃子背信弃义?”女子柔柔道:“为什么你们男人总是怀疑我们这些苦命的女人呢?”

她前面说的步步紧逼,可后面却已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可怜兮兮,仿佛已受了非常大的危机一样。

那人也感觉自己仿佛有些十恶不赦。

他也不禁感叹,这的确是个令人神志错乱的女人。

他深吸了口气,盯着女子,冷冷道:“因为你不是别人,你是甄素善,是魔师庞斑的弟子,你和柳随风认识满打满算也不过两个月而已。”

这个女人居然是甄素善。

而这个男人呢?这个男人自然不是别人,是丁宁。

与花错、彭十三豆的刀客自然是丁宁。

他就是丁宁,他是三位刀客之中年纪最年轻的一个。

女人止住了啜泣,又笑了起来,笑吟吟盯着丁宁,丁宁忽然感觉天地一瞬间明亮温暖了起来,丁宁尽量不去看这个女人,这个女人的魅力实在太大了。

女人轻笑道:“你真以为彭十三豆没有怀疑我在欺骗他?你真以为彭十三豆真如此愚笨?还是因为你认为我实在聪明绝顶呢?”

甄素善没有给丁宁回答的机会,甄素善便说道:“事实上彭十三豆早已经怀疑我了,他和柳随风一战,只不过是他想和柳随风一战而已,毕竟近一年来柳随风在江湖上的名气实在太大了。”

柳随风的名气很大。

江湖上最快成名的方式表示挑战顶尖高手,并且击败顶尖高手。

柳随风有过这种事迹,可柳随风出道江湖的第一次大战就败了,可他败得是上官金虹,因此柳随风反而成名了。

随后一段时间,柳随风虽然在江湖上经历了一些事情,可有人怀疑柳随风的本事了,认为柳随风不过如此。

可在这个时候,柳随风却击败了被公认为天下第一杀手的燕十三,柳随风再一次成为江湖中炙手可热的人物,随后魔师宫一行,柳随风又活着走出了魔师宫,柳随风的名头又提升了一层。

这一年多以来,柳随风实在经历了不少事情,甚至柳随风曾一度名气如日方中,没有人及得上。

这样一个新崛起的高手,又有什么人都不见猎心喜呢?

丁宁也不得不承认,他也好奇柳随风这个人。

他好奇柳随风,不是因为柳随风的名气,而是因为一个人。

高渐飞。

高渐飞是近三年来崛起于江湖的剑客,虽然才崛起,但名头也不小了。

高渐飞最有名的不是武功,而是如稚子一般无邪的性情,以至于许多不愿意和人交朋友的人都和高渐飞成为了朋友,这其中就有跋锋寒。

丁宁和高渐飞也是朋友。

他们虽然不过见了几面,虽然没有共患难,但是朋友。

丁宁曾听高渐飞提起过柳随风。

高渐飞认为柳随风是个十分可怕的人,而且高渐飞曾言绝对不愿意再碰上柳随风了,至少不愿意成为柳随风的对手了。

因此,丁宁对柳随风产生了好奇。

他想知道柳随风是怎么样的人物。

但他并不想和柳随风一战。

但彭十三豆呢?彭十三豆是不是和他这种想法呢?

丁宁认为彭十三豆找上柳随风,极有可能和甄素善说的一样,彭十三豆就是想要找上柳随风。

可两人的这次交锋实在太鲁莽的,很冲动,甚至可以说非常冲动。

这到底是什么缘故呢。

甄素善忽然深吸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身心怦怦直跳,甚至连心神也镇定不下来,总感觉又什么危机要降临了,而且还是一种不可避免的危机。”

丁宁神色也一变,深吸了口气,盯着甄素善道:“我也有同样的感觉,难道是因为这两人的交锋。”

此际,彭十三豆再一次挥刀。

要发出第三刀。

甄素善盯着彭十三豆,也看柳随风:“或许吧。”

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两人,可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了。

第十六章、天上地下我无敌

断弦三刀的第二刀是亲和,亲和的令人几乎想要亲吻在刀锋上,那么第三刀呢?第三刀都是怎样的刀呢?

柳随风很期待,他不仅是期待,心头更涌现出了一种嗜血的欲望。

此际,彭十三豆比起柳随风也好不了多少。

此际,彭十三豆满脑子都已经被一决胜负这个词给囊括了。

甚至他想要一决生死。

这几乎违背了彭十三豆的初衷,彭十三豆本意是想见识一下柳随风的本事,可现如今完全变了,可这又到底是为什么呢?彭十三豆根本想不明白,甚至没有去思忖。

此刻,彭十三豆已经被一种战斗欲望充斥了。

他甚至有了一种战天斗地,斩鬼诛魔,天上地下我无敌的念头。

在这种不可思议的念头之下,彭十三豆发出了他的刀。

断弦三刀中的第三刀。

柳随风瞧见了这第三刀,他不得不认为第三刀的确比第二刀还要可怕,面对这一刀柳随风甚至也不得不动用剑了。

第三刀是没有刀光,刀气,刀风,刀芒,刀势的。

只有一口刀与刀意。

这一刀看上去并不可怕,甚至很寻常。

可这一刀却是绝对的可怕,这一刀挥出,柳随风立刻感觉到了一种惊天地泣鬼神的力量。

这种感觉不是眼睛、耳朵、嗅觉,而是心。

柳随风心头涌现出了这种感觉,他感觉这一刀惊天地。泣鬼神。甚至于感觉这一刀根本不可闪避。

这一刀居然可以攻心。

柳随风不能不惊讶。

世上的刀法,极少有能攻心的,可这一刀居然可以攻心,这简直是不可能的,可偏偏是事实。

柳随风可以明显感觉这一刀挥出的时候,心头惴惴不安。

但这一刀不快,甚至有些慢。

慢在高手对决之中本应当是缺点,可彭十三豆的确是刀法奇才,彭十三豆居然利用了刀法的慢。

这一刀虽然慢,可这很慢的一刀却使得四周化作了一片刀海。

换而言之,刀虽然是从正面斩下的,可这一刀挥出的时候,却令人感觉四面八方都是刀。

柳随风感觉自己自身在了一个刀的深吸。

柳随风运转功体,压制了心悸,拔出了剑。

当日他和靳冰云入魔师宫时用的是一口百战宝刀,如今他用上了剑,昔日对战上官金虹用的那口剑。

剑出鞘,剑光如一泓秋水。

随即秋水不见,只有闪电。

这一剑只有一个特点——快。

快到极致的一剑。

这是柳随风自创的十三招剑招之一。

这一剑只有一个字快。

快剑如电,剑如快风。

这一剑看上去就很快,剑划出的时候,一道闪电便从出剑的方位出现,剑击中了刀,这闪电还在,而且才慢慢消失。

这一剑留下了一个巨大的残影。

快是一种力量,但快不止是一种力量。

柳随风的这种快,和寻常的快不一样。

许多武者都认为天下武功唯快不破,事实上这也是许多武林宗师一辈子的心得,可柳随风的剑招之快却有一种快慢在其中。

柳随风出剑的时候就很快,而且还能一快,再快。

他的快不是一快到底,而是加速更快。

这种快在中途甚至发生变化,而且还可以夹杂一种慢在其中。

他的快是一种变化的快。

这种快只有一种好处——看不穿、捉摸不透。

当若两人交锋,一方看不穿对手的出招抑或者看错了对手的出招,那么结果便如何呢?必定南辕北辙,必定一败,甚至可以能一死。

柳随风这一剑就是快,快不是急,而是变化,而是令对手捉摸不透。

柳随风发出这一剑,彭十三豆立刻做出了判断,可随即彭十三豆发现判断出错,又做出了判断,再次变招,但最终判断还是出错了。

柳随风的剑一快再快,更快,而且还是无规律的快,捉摸不透的快。

快剑如电。

彭十三豆以莫大的毅力算准了柳随风出剑的方位以及方向。

可也只是大体。

这一剑斩在了刀锋上。

可这一剑斩的部位却是刀柄一下的刀锷部位。

这个部位最难以施展力道,而柳随风一剑站在这个部位。

最可怕的是柳随风将力道聚集在一个点,传入了刀身。

彭十三豆如遭雷击,一股恐怖的力量瞬间传入了身体。

彭十三豆立刻被这股力量再一次击退,狠狠坠落在院中。

可彭十三豆在最后一刹那,还是做出了动作。

他不是守,而是攻。

他还是将那惊天地,泣鬼神的一刀挥了出去。

这一刀不是用手挥出的,而是丢出去的。

一刀飞旋,斩下。

柳随风露出了一抹诧异,但瞬间后退十三部,也在屋顶边缘,可这一刀还是避不开,但对于柳随风来说已经足够了。

他后腿不是要闪避开这一刀,而是削弱这一刀的力量。

十三步已经足够了,柳随风狠狠刺出了剑。

刀飞旋半空,如一道圆月。

可柳随风非常精准的刺中了刀身,用力将这一刀击飞了出去。

但这一刀的力量实在可怕,柳随风强挡下这一刀的力道,却还是吐了口血。

刀回旋而至,插在了彭十三豆脚下。

柳随风仍旧稳稳立在屋顶之上,而彭十三豆已击落。

彭十三豆发出了断弦三刀却终究还是没有法子击败柳随风,这一战彭十三豆自然败了。

柳随风提着剑,看上去简直就如一阵魔神,似一尊战神。

忽然,柳随风转过头望向了甄素善方向,柳随风盯着甄素善道:“你也来了?”

甄素善点头:“你是我的猎物,我当然要来。”

柳随风点头:“很好。”

柳随风说了两个字,忽然挥出了一剑。

丁宁、甄素善都吓了一跳。

两人都做出了防备的姿态,可他们却发现柳随风居然对着高天刺出了一剑。

柳随风一剑刺天。

剑光刺上苍穹划破云霄。

难不成柳随风疯了,狂了,痴了,愚了,难道柳随风要与天一战?

可忽然也就再这个时候,一声长啸响彻了夜空。

长啸阵阵,如江河奔涌,气势磅礴。

同时一道极其狂妄霸气的声音响起:“天上地下我无敌,谁敢一战?”

第十七章、一个疯子般的强者

金钱帮。

上官金虹倚楼听风望月。

他望的不是月,听的也不是风,他瞧的是他可以预料到的景象。

一杯茶水塞进了上官金虹手心,上官金虹半晌也未动作,似乎痴了愚了,没有防备。

这个世上唯一能如此轻而易举接近上官金虹的,只有一个人——林仙儿。

林仙儿是个阴狠毒辣的女子,也曾是个祸乱天下的女子,当然曾经也一度颇有小小的荡乱,可如今的林仙儿只不过是上官金虹的气质。

虽然她的智谋狠辣,仍旧为上官金虹所称道。

林仙儿靠在上官金虹肩膀上,轻声叹息道:“他出来了?”

上官金虹点头:“辞别江湖将近二十载,他还是出现了。”

“可你很担心?”林仙儿:“他固然是横扫当世少有敌手的大宗师,你也不用如此担心,甚至根本不必担心。”

上官金虹温柔望了林仙儿一眼,轻轻拍了拍林仙儿的手臂:“我担心的不是这个人,而是这个人引起来的一系列变化,而且我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心里忽然生出了一种杀戮的欲望。”

林仙儿也闪过了一抹不安:“我也有些心神不定,难道这二十年间,那个人的武功居然达到那种地步了?”

“应当不是。”上官金虹:“这种力量不是武功,也是武功难以达到的,我怀疑长安城来了一个我们不知道的绝世高手,这个人或许简直与上天般的存在,今日长安城或许要陷入一场大混战了。”

林仙儿嫣然一笑,靠在上官金虹怀中:“龙争得再凶,虎斗得再猛,那又如何?也不过是为我们做嫁衣而已,现如今的金钱帮已经立身于不败之地,何必担忧。”

上官金虹笑了笑,遥望千金客栈方向,叹道:“我真的颇为好奇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变故啊。”

林仙儿淡淡道了一句:“不用好奇,荆无命很快就会传来消息了。”

——天上地下我无敌!

这句话很狂妄更霸道很睥睨,很不屑于天下群雄。

能说出这句话的人不是狂徒,便是疯子,或者傻子。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没有本事的人是绝对不可能说出这种话的,没有本事的人也说不出这种话的气魄。

这人是不是有本事的人呢?

是,绝对是。

柳随风一剑刺剑。

剑光破空,刹那着黑暗的天际也瞬间明亮了许多。

可在这光明之中,伴随着那仿佛如长河飞瀑的嘶吼之声,天在荡,地在震,天与地都发生了非常可怕的变化,仿佛末日降世。

而变化最剧烈的不是天、地,而是千金客栈。

千金客栈忽然在下坠,仿佛有一种恐怖至极的力量将千金客栈碾压而下。

一阵阵惊呼哀嚎之声,三层楼的千金客栈瞬间变成了废墟。

有人居然举手投足之间毁掉了千金客栈。

甄素善、丁宁乃至于彭十三豆瞧见了这惊人的一幕。

他们瞧见和他们平起平坐的柳随风在下坠,快速下坠。

下坠的当然不是柳随风,而是千金客栈。

千金客栈被人一瞬间破坏,使得千金客栈变成了一片废墟。

立身在屋顶上的柳随风,还在屋顶,可已经成了废墟中的屋顶。

那道天上地下我无敌,谁敢与我一战的声音充斥天地,不知道在何处,可很快那人便出现了。

彭十三豆亲眼见证了那个人的出现。

那个人居然在千金客栈的院子中。

准确来说在千金客栈院子底下出现。

这人一飞冲天而起,冲上高天之上。

这人披头散发,狂乱挥舞,口中发出一声声刺耳凄厉的嘶吼之声。

一股恐怖的气劲以这个人为中心爆射开来,方圆四周飓风大作,卷起沙尘无数。

柳随风也不知道应当说运气好还是运气插。

那人冲天而起,仿佛要越上高天之上,可飞坠的也很快,居然最终也落在了废墟之上,就落在距离柳随风不过两三丈远的地方。

这一刹那间发生的变化实在太剧烈了。

千金客栈一瞬间化为废墟,许多人根本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便被淹没在废墟中。

而同时一个叫道着上天入地我无敌的绝世狂人也在这一刹那间出世了。

柳随风提着剑,盯着那披头散发,一身实力深不可测的绝世狂人,他心中的杀气更重,战意更浓,他的心里也更加不安。

——难道今夜涌现在心底的不安全是这个人引发的?

柳随风深吸了口气,摇望那立身在月华之下的身影。

他完全瞧不清楚那个人,不但是长相,甚至高矮都瞧不清。

这个人的身上仿佛有一种奇妙的力量,禁止任何视线的窥视。

除此之外,柳随风还感觉得出这个人身上有一种近乎于毁灭性的力量,这股力量似乎非常不稳定,似乎随时都要爆炸,随时都要席卷起惊涛骇浪。

柳随风是第一次瞧人有过这种感觉。

——难不成这个人已经走火入魔了?

不仅柳随风如此,彭十三豆、丁宁、甄素善也同样有这种感觉。

他们感觉这个人失去了控制,乃至于失去了理智。

这个人或许根本不算是人了,即便是人,也只能算得上是个疯子。

这人忽然盘膝坐在废墟中,四周都是千金客栈废墟中逃出的旅客,四周都是哭吼悲嚎之声。

可这个人似乎根本没有听到,甚至这个人给人的感觉简直就是坐化了,这一刹那,这个人简直如石塑一般,没有任何动作,甚至于气息都停止了。

可也就在柳随风怀疑这个人是不是已经死了的时候,这人忽然对天发出了一声嘶吼之声,随即此人一手指天,大吼道:“我是谁,我为什么会出现在此?这里是哪里?啊!啊!啊!!”

这个人似乎真的已经疯了,傻了。

可柳随风感觉到了一种说不出的凝重。

柳随风注意到了一个非常惊悚的事情。

这人一手指向苍穹的时候,柳随风注意到天上的那道明月居然开始变得有些苍,有些绿了。

天上明月忽然在这一瞬间变化得给人感觉有一种说不出的邪气,妖气。

与此同时这个人身上那种非常不稳定的力量随着这一生嘶吼弥漫出来。

这股力量将至就如无形的手,硬生生要见柳随风推出去。

此时此刻在场人都愣住了。

他们都很好奇,那里出现这样一个疯子,而且还是实力强大到可怕的疯子?

第十八章、消失已久的人

“我是谁?”

这人在喃喃低语,可他的声音却传响在天地间。

但忽然,声音止住了。

一刹那天地寂静的仿佛如死寂了一般。

一切声音都止住了,甚至于连风声也都停顿了。

可也并非是死寂,还有杀机。

一股极其恐怖的杀机自这个疯子般的狂人身上流露出来,除此之外一道杀机忽然自天上而来。

柳随风抬头望天,忽然瞧见一口剑自天上而来。

天上居然挥下了一记剑。

这一剑自上而下刺出,刺的对象居然正是那疯子般的狂人。

剑出手的太快,人也变成了残影,看不清楚人,可柳随风知晓那个出剑的剑手是谁。

——荆无命。

除开荆无命,又有几个人身上有如此沉重的阴冷肃杀气。

可荆无命为什么会此时此刻出现在这里,为什么会对这个疯子出手呢?这个疯子到底是什么人?

柳随风脑海中有无数个问题,可心口却越来越沉闷,心底越来越不安,他总有一种感觉,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难道眼前发生的这件事还不是大事吗?

柳随风很不明白,可他当机立断,瞬间后撤腾空而起,落在了甄素善、丁宁身侧。

柳随风落下之前,甄素善、丁宁身侧居然又多了一个彭十三豆。

四人之间的关系复杂,他们之间有对手的关系,也有朋友的关系,还有仇人的关系,但此刻他们的关系是旁观者。

他们冷眼旁观盯着这场突如其来的争斗。

荆无命高天之上刺下一剑,一剑要取哪个疯子的性命。

可这一剑能取下这个疯子的性命吗?

荆无命的武功天下闻名,昔年荆无命便取代了嵩阳铁剑郭嵩阳在兵器谱上的地位,成为两河一代的顶尖高手,那个时候荆无命还不过二十七八的年纪,如今已过去多年,荆无命的剑法达到何种境界,却没有人知晓。

柳随风曾见识过荆无命的武功,荆无命的剑只追求快而刁钻,狠而决绝,不惜一切!

只有这三点,而这三点均已臻至巅峰,这普天之下没有任何人能挡得下荆无命三十剑。

不管这人是否能击败击杀得了荆无命,三十剑内,必定会分出胜负乃至于生死。

荆无命的剑法本就是拒绝,本就是断绝了一切后路,唯有击败除掉对手,才有退路,否则被对手杀死除掉。

这一剑比起柳随风昔日瞧见的剑法还要可怕。

那个疯子仍旧盘膝坐在废墟之中,全身上下流露出惊人的杀气,给人感觉仿佛置身在尸山血海之中一般,

可这个人居然仿佛根本不知晓自身已经被一个当世最顶尖的高手袭杀,这个疯子似乎已经心甘情愿去死了。

这个疯子是否可以挡得下这天上刺下的一剑呢?

结果是不知道。

不知道这个人是否能挡下这一剑,可夜空中出现了两个人。

这两人施展极快快极的身法,朝着那片废墟扑去。

半空中那个如怒狮般的大汉一声大吼拔出了刀。

刀是暗黑色的,可刀光居然是血色的。

刀光似乎根本不是刀光,而是鲜血。

一刀挥出,气势骇人。

这一刀不是杀那疯子,而是挡住荆无命那一剑。

这一刀实在可怕,也实在声势浩大,只可惜那人出手的太过于仓促,荆无命这一击伏杀也实在太过于狠辣冷静,且蓄势待发。

刀势虽然可怕,但挡不住这一剑,反而被剑击飞。

不过同时还有一口剑也已杀至。

这一剑轻灵变化,不拘一格,潇洒气派。

一剑击出,便生出一种孤高桀骜之气。

这一刀挡下了荆无命那一剑,可那个人也被荆无命的击退了出去,狠狠砸在废墟般的千金客栈,才稳住身形。

刀客,剑客都砸在了那个疯子般的人身前。

此际那个疯子身上的杀气更是,杀意暴涨。

这个疯子仿佛恢复了清醒。

出刀的大汉盯着疯子,眼中已经露出了狂喜神色,立刻就朝着那披头散发的疯子走去,同时喊道:教主。

可才说出了两个字,这个大汉就说不出来。

一只苍白的手捏住了大汉的咽喉。

这个大汉魁梧高大,看上去仿佛有万夫不当之勇,可在这个疯子面前却如婴儿一般无礼,只能任人摆布。

年轻剑客瞧见这一幕,也是面色大变,大吼了一声向大哥,随即便朝着那疯子扑了过去。

他扑过去的刹那便出了剑。

一连九剑,攻向了九个截然不同的方位。

这个剑客的招式实在精妙非常,只可惜出剑之时留有了三分余地,而糟糕的是这个剑客出剑时居然带着三分优柔寡断。

因此剑击至的时候,那个盘膝而坐的大汉已脱离了剑的范围。

那个疯子腾空而起,提着刀客的咽喉朝高天跃上而去。

这人仿佛要登上苍穹。

半空之中响起了这人如夜枭般的笑声,极其霸气极其睥睨。

而荆无命的动作很奇怪。

一剑击空以后,荆无命居然没有半分出手的动作,反而脚步一点,人便落在了柳随风、甄素善、丁宁、彭十三豆的身侧。

柳随风看着荆无命:“你的目的不在于杀人?”

荆无命冷冷一笑,凝视远方废墟中的乱局:“我为什么要杀他,杀他又有什么好处?”

“因此你刚才那绝杀一剑不是为了杀人,而是引出那两个人。”柳随风皱眉道:“他们是谁,那个疯子般的狂人又是谁?”

“你不知道?”

“能猜测出一些,可不太肯定。”

“你的猜测是正确的。”

柳随风笑了笑:“我没有说出我的猜测,你又怎么知晓?”

荆无命声音更冷:“如果你连这点都猜测不出,那么你就不配得到小姐的青睐。”

柳随风楞了一下,随即笑道:“我真不知道应当是高兴还是难过。”

甄素善一直在听,此刻终于忍不住了。

她忽然拉住了柳随风衣袖,望着远方已经纠缠的三人,道:“他们是谁?”

柳随风淡淡道:“如果不出意外,那两个刀客剑客应当就是日月神教右使,人称天王老子的向问天,至于那个年轻的剑客,应当就是令狐冲。”

柳随风留心荆无命的情绪变化,发现荆无命没有流露出任何讯息。

“那个疯子呢?他是谁?”

柳随风深吸了口气,缓缓道:“不出意外,他应当是日月神教前任教主任我行。”

“任我行?”

在场每个人都吓了一跳。

甄素善诧异道:‘任我行不是十七年前就消失了吗?’

“消失并不代表死掉,消失了的人也不代表不会出现,如今他只是出现了。”柳随风悠悠然道:“看来今夜越来越有趣了。”

柳随风说话的时候,又瞧见了四道黑影从远处冲了过来。

这四人的行动迅捷,身法矫健,动作极快,显而易见是高手。

任我行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柳随风认为这个问题应当问东方不败。

可东方不败呢?他是否已经来到了长安城呢?

第十九章、任我行

任我行,日月神教的创立者。

但十多年前就忽然销声匿迹于江湖。

江湖上对于任我行的传言有许多,有人认为任我行被日月神教现任教主东方不败所害,也有人认为任我行因为修炼吸星大法,走火入魔,还有人认为任我行已经参悟出了权力之斗,故而放下一切,归隐山林。

可销声匿迹将近二十年的任我行居然出现在了长安城。

任我行是日月神教教主,而日月神教又在宋国与大隋边界接壤地带,为什么任我行会出现在这里呢?

为什么任我行一出现就疯疯癫癫,痴痴傻傻呢?

这一切都是个迄今为止没有解开的谜题。

但任我行横空出世以后,在场又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金钱帮左护法夺命剑客荆无命突然出手对付任我行,从而引出了已潜入长安城的日月神教右使向问天以及叛出师门的华山北派大弟子令狐冲。

两人此时此刻突然出现在此地,显然是极其怪的。

可这个变化还没有结束,另一重变化便出现了。

有四道身影掠过无尽的黑暗,袭上了任我行。

这四个人黑衣黑巾,瞧不清楚面目长相,可这四人一出手就施展出了非常高明可怕的武功。

最先出手的一人年纪应当颇大了,举手投足都不算很灵活,他用的是一口剑。

他拔剑挥剑速度不快,可狠辣可怕,力道刚猛。

一击出手,便有不死不休的气势。

第二个出手的人用的是一种非常罕见的兵器。

毛笔。

这人用的不是判官笔,而是毛笔。

这毛笔,不是寻常人用来写字的毛笔。

这只毛笔足有三四尺长,制作的材质和寻常毛笔没有什么出手。

他的轻功很好,速度很快,出手的角度更是刁钻古怪。

他原本是攻向任我行正对面,可忽然便一个急转,便攻向了任我行的后背,这中间的招式变化,如羚羊挂角,没有任何痕迹可寻。

第三个出手的黑衣人用的是一口刀。

刀法一向刚猛霸气,有进无退,有敌无我。

可这人的刀法却缠绵悱恻,带着三分阴柔,三分诡变,暗藏三分杀机以及一分沉雄。

可有一样没有变化。

要命。

他的刀法就是要命,要任我行的姓名。

第四个人也出手了,但他的出手和前面三个人的出手不太一样,这个人出手的是暗器。

这个人居然是个暗器高手。

这人距离任我行四周两丈远便停下。

这人双手一抖,便有暗器激射而出。

这人的暗器也很奇怪。

他的暗器不是什么梅花镖、铁鸡爪,飞针、铜钱、石头、三叉爪等各种常见的暗器,甚至可以说他的暗器基本上没有几个暗器高手会用。

他的暗器居然是棋子。

黑白棋子。

他一出手便有无数棋子急射而出。

他的出手便是快狠准,暗器没有任何变化。

四个人出手的先后顺序虽然不一样,可招式暗器几乎同时间杀向任我行。

在这过程之中令狐冲已用剑迫使得任我行放下了向问天。

这个时候四人已经杀至。

向问天立刻提起他的刀朝着那四个人杀了过去。

令狐冲也出手对付那个刀法阴柔的黑衣人,可同事之间也注意任我行此时此刻的状态。

他害怕任我行再一次暴起伤人。

任我行盘膝坐在地上,乱舞狂发,发出一声声呻吟。

“我是谁,这里是哪里?”

渐渐,任我行已生出了狂态。

柳随风注意到任我行的身体发生了变化。

原本任我行虽然一身杀气腾腾,可身材似乎有些矮小,可这一刻任我行仿佛身体涨大了一样,居然一下子变的高大起来了。

任我行虽然还在喃喃自语自问自己是谁?可身上的杀伐气焰却非常浓烈,而这个时候四个黑衣人中的那位最先出手的剑客摆脱了向问天、令狐冲的纠缠,一剑朝着任我行的后背刺出。

向问天、令狐冲都来不及回防,只能提醒。

可向问天长身而立,痴痴呆呆,根本没有回避这一剑。

这一剑便刺在了任我行的后背。

向问天、令狐冲都一阵心沉,随即他们发现这一剑居然没有刺穿任我行的身体。

出剑的人也很奇怪。

他这一剑用了毕生功夫,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任我行是多么可怕的人呢,他一出手就用了全力。

他的武功虽然不算是更高,但刺进一个人的身体还是轻而易举的。

可这一剑刺在了任我行身上,仅刺穿了任我行的肌肤,而后变也再刺不进去了。

他感觉自身发出的力道被一种奇怪的力量化去。

他感觉到了不安,立刻向后退去。

可他已经没有法子退了,甚至于他连丢下剑的动作也做不出。

任我行随手一抓便捏住了剑,随后一甩便将那人抓至眼前。

任我行眼神如黑洞,痴痴呆呆的望着那人:‘我是谁,我到底是谁?’

声音中带着无尽的愤怒与疑惑。

那黑衣人不说话,全力挣扎。

可他的一身本事在任我行面前简直如蝼蚁一般。

任我行愈加疯狂,愈加暴戾。

忽然任我行发出一身惊天长啸,不可思议的一幕便出现了。

那个被任我行提在半空中的人居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渐渐变小。

这个人全身都在颤抖,全身都在收缩。

那人凄厉的嘶吼挣扎,可没有任何用处。

嘶吼声止住了,那人也坠落了。

那人落在废墟之中只剩下了一个皮囊,一个仿佛没有血肉的皮囊。

“吸星大法!”

四个围杀任我行中的刀客忽然大吼道。

那人眼中露出惊恐之色,反手一刀击退了令狐冲,立刻便要逃。

另外两人也一样。

任我行流露出了冷冽一笑,忽然一个闪身便出现在那刀客身后,一掌印在刀客的脑袋上,随即刀客也便与第一人一样的下场。

而另外两人也一样,都一一被任我行吸取了功力。

这一刻吸星大法的邪性魔性也表现的淋漓尽致。

任我行吸取了截杀的四个人功力以后,空洞的眼神便得明亮起来,眼中的迷茫之色也渐渐消失,可身上的杀气也愈来愈额浓烈。

忽然任我行发出了一声大笑:“哈哈哈,我想起来。我是任我行,天上地下我无敌的任我行。”

这一刻,一尊销声匿迹将近二十年的绝世强者终于再临江湖了。

第二十章、克制不住的杀意

任我行恢复了神志,恢复了一身修为,再一次展现出了绝世枭雄风范。

向问天瞧见这一幕几乎要泪流满面了,立刻跪倒在了任我行面前,此时任我行也认出了向问天。

他们都非常高兴,可这种高兴的局面却被打破了。

被一个人打破了。

夜空之中传来了一道温和的声音:“天上地下我无敌,嘿嘿,可笑至极,你若真是天上地下无敌,当年又如何败在了东方不败手下,囚禁至今呢?”

任我行眼神一凝,望向那个屋顶上笑吟吟而立的人。

这人自然不是别人,正是柳随风。

任我行眼中带着冷冽而肃杀的气息:“你是什么人?”

“柳随风。”柳随风脚步一点,便落在了任我行面前,他一落下便出了剑。

剑光一闪,剑便斩下。

任何人都没有想到一向擅长冷眼旁观的柳随风居然会在这个时候出手,而且还是对实力深不可测的任我行出手,而且一出手就如此可怕。

剑光一闪,剑就已至。

任我行冷哼一声,抬起手便抓住了剑,随即便一引要将柳随风拉到身前,同时运转吸星大法要吸取柳随风的功力。

可第二个动作、第三个动作,任我行都没有做出来。

任我行根本来不及做出第二个动作,就感觉剑上那恐怖的力道,以至于只能步步后撤,至于第三个动作更是没有法子做出,当任我行准备吸取柳随风内力的时候,一股剧痛便传入了手心。

一击结果居然是任我行被击退,柳随风悠然落在废墟之中。

柳随风提剑而立,望着神情诧异的任我行,微微一笑道:“这就是名满天下的吸星大法,呵呵,果真名不虚传啊!”

这句话是赞美,可语气一点也不像是赞美。

任我行心中一怒,他已下定决心要杀死眼前这个人,可当这个念头才出现在他的脑海,柳随风再一次动了。

柳随风身影一闪,瞬间刺出七七四十九剑。

这四十九剑都是刺向同一个方位。

一刹那间,任我行瞧见了一片剑光横扫而至。

任我行深吸了口气,腾空而起,先避开了那片剑光,双掌狠狠拍至柳随风脑门,柳随风勾起了一抹冷冽笑意。

他伸出了左手。

左手发出一道剑气瞬间刺进了任我行的手臂,在任我行手心留下了一个洞。

柳随风坠落在废墟之上,任我行半空飞旋也落在废墟上。

“这难道是昔年日月神教上任教主的本事吗?难怪你会败给东方不败。”柳随风轻轻叹了口气:“看来你果真还不配我出手。”

此际,柳随风居然做出了一个收剑的动作。

这个动作明显是轻视甚至是不屑。

此时此刻,柳随风的举动令甄素善惊讶极了。

她难以想象一向精明的柳随风会做出这种主动挑衅且没有好处的事情,难不成柳随风瞧出了什么端倪,抑或者知晓了什么他们不知晓的事情?

其实事实还真不是如此,柳随风会一战,而是本能的控制不住了杀意,他要发泄心中的杀意。

这个夜晚实在很奇怪,这个夜晚柳随风的杀意比起平日要强烈许多。

原本柳随风让认为令他生出变化的人应当是眼前的任我行,可交手过后柳随风发现应当不是任我行。

任我行的实力虽然很强,可还没有这个本事。

难道长安城来了一个比任我行还要可怕的人吗?

如此,柳随风就收起了剑,他已经准备后撤,准备离开了。

可任我行怎么可能让柳随风离开。

任我行平生以来最痛恨的人就是东方不败,不愿意提起的事便是被囚禁之事,这简直就是任我行的逆鳞,此刻柳随风触碰到了逆鳞,任我行怎么可能会让柳随风如此顺利的离开。

而且柳随风收剑的这个动作实在是激怒了他。

这一刻任我行对柳随风的恨甚至已经在东方不败之上,他已下定决心要杀死柳随风。

任我行从来是个行事果断的人。

他决定要杀柳随风,便什么都不管了,再一次出了手,动了招,要取柳随风的命。

这一次出手声势比刚才大,招式也更精妙可怕。

刚才任我行和柳随风交手,柳随风一直在攻,而任我行一直在守。

柳随风攻如烈火,任我行守如潮水。

虽然柳随风占尽了优势,但终究拿不下任我行。

任我行虽然几次反击,但也终究杀不了柳随风。

可任我行再一次出手不是先守而后攻。

而是攻。

任我行擅长攻,而不擅长守。

亦或者说任我行从不喜欢守,他只喜欢攻。

他的守招便是攻招,每一守招之中都蕴含有攻招,这一点在和柳随风交锋之中表现的非常淋漓尽致。

可这并非是任我行武功中最强最可怕的地方。

任我行最可怕的在于攻,只要稍不留神挡不住任我行第一招攻势,那么就会陷入任我行攻势之中,这个时候任我行几乎立身不败之地了。

任我行抬起了手。

他的手原本并不很大,可吸收了四人功力,精气神,以至于他的手看上去如磐石般坚固厚重。

柳随风一直注意任我行。

他对任我行虽然表面上不屑轻忽,可也知晓任我行是个可怕的高手,任我行抬手的刹那,柳随风就已经全身紧绷起来,做好了一战的准备。

抬手的动作很慢,可任我行的动作很快。

任我行抬起手,人就忽然逼至柳随风面前。

人至,掌至。

柳随风向左退三步,向后退三步。

避开了人,也避开了掌。

可剑避不开。

任我行手上没有剑,身上也没有剑,可任我行发出了剑。

柳随风避开掌的一刹那,任我行就发出了剑。

任我行狂舞长发。

长发一甩,便成了任我行的剑。

长发如剑,一口可软可硬的剑,卷至柳随风脖颈。

柳随风已无路可退,来不及退。

柳随风已难以拔剑,来不及拔剑。

但柳随风可攻。

柳随风抬起了手。

抬手便成了一口剑。

掌剑。

灿灿剑光爆射而起,一掌横扫而出。

柳随风再一次施展出了他昔日在长安一战之中施展过的掌剑。

掌剑对发剑。

柳随风接力后撤,不但挡下了任我行的发剑,而且也拉开了与任我行的间距。

可任我行又怎么可能是善罢甘休的人呢?

任我行一声嘶吼,瞬间逼至柳随风身前,双手成拳,同时对着柳随风击下。

一只拳头击向柳随风胸膛。

一只拳头打在柳随风小腹上。

这两拳根本没有施展出什么特别的招式,可时机把握的极好,柳随风也没有想到任我行居然可以追得上,出手居然如此快,如此果断。

此时此刻柳随风心中的杀气愈来愈重,愈来愈难以克制了。

他本来已经不想出手了,因为他心底的那种不安愈来愈强烈了,可任我行的步步紧逼,柳随风终于已经克制不住心中那股杀气了,这一瞬间柳随风决定不再忍了,他要狂战一场,他要大战一场。

因此柳随风再一次拔出了剑。

这一刻柳随风变了。

这一刻的柳随风也已经不是刚才那个带着三分幽默三分从容三分优雅以及一分无情的柳随风了。

这一刻的柳随风几乎已经不算是个人了,至少已经是个没有情绪,彻底冷酷无情的人。

此时此刻柳随风脑海只有两个字——杀、战。

白光一闪,长剑出鞘。

第二十一章、月下之斗

长相未变,气质变了,人也就变了。

柳随风还是柳随风,可柳随风也已经不是刚才的柳随风了。

杀机毕露。

凶、煞、冷、无情、绝情、无心,无欲。

此刻柳随风看上去已经不是一个人。

他的人性几乎都已经瞧不见了,只有剑。

这一刹那柳随风便是剑痴剑狂剑魔剑神。

柳随风提剑而立,他身上的凶、狂、冷、煞、杀气都全部流露出来了。

从刚才到现在柳随风都可以压制。

他一直压制心头的那股杀意战意,但任我行的出手令他不再压抑了。

他要一战。

战人、战鬼、战妖、战魔、战神、战佛、战天、战地。

狂战一切,独战天下。

这一刻他要战天斗地,甚至要灭天绝地。

这一刹那,柳随风已经变成了一尊战神,战天斗地的战神。

寒光一闪,长剑再出,再刺。

剑招没有变化,剑势也没有变化,剑威也没有变化。

可剑中已多了凶、煞、狂、冷、寒。

一剑出手,便要灭绝一切,便要击溃一切。

每个人都可以感觉得出柳随风身上的变化。

这种变化可以瞧得出,也可以听得出,更可以用心感觉得出。

望着柳随风,甄素善、丁宁、彭十三豆等人也都不约而同生出了一个念头——不败。

柳随风仿佛就是一尊顶天立地的不败战神。

他不败,无人可以击败。

彭十三豆、丁宁对视。

丁宁深吸了口气,一字一句道:“你眼中有杀意。”

彭十三豆冷冷道:“你也克制不住自己的杀意了。”

“是的。”丁宁又深吸了口气,他尽量克制,可身上的杀机却更甚,杀意更浓了:“我有一种感觉,这个四周有一种神秘的力量在影响我,我已有了一种杀人的冲动。”

丁宁眼中闪过了两道血光。

甄素善、彭十三豆以及冷眼旁观盯着柳随风出手的荆无命,都瞧见了。

甄素善也露出了一抹惊惧之色:“这股力量来自何况,发出这股力量的是人,还是什么?”

甄素善一向好斗,可她一向不喜欢动武,可即便是她这一刻也有一种拔剑的冲动。

这种念头虽然还可以压制得下去,但他感受已经越来越浓烈了。

丁宁、彭十三豆没有法子回答这个问题,甄素善望向荆无命。

甄素善有种感觉——荆无命是不应当出现在这里的,可荆无命偏偏出现在这里了,这是不是和那个神秘的力量有关呢?

甄素善没有失望,荆无命虽然你从始至终都没有瞧她,却也开口了,以一种喃喃的语气说道:“应该快来了吧。”

应该快来了吧?到底是什么应当快来了?是人还是什么?

这一刻夜空中闪过了一道流星。

不是流星,是剑。

剑如流星一闪。

柳随风对任我行再一次出剑。

一样的招式,但剑法之中却已流露出了一种目空一切,无视一切的力量。

他的剑更可怕了。

剑未至,任我行就生出了这种念头。

他立刻便动。

他立刻出手,可不是对剑出手,而是对人出手。

不是对柳随风出手,而是对向问天、令狐冲出手。

他已经恢复了神志,已经认出了向问天。

他不但认出了向问天,也认出了那四个被他杀死的人。

任我行杀这四个人的时候,还是神志昏迷,可那个时候他对这四个人生出了一种说不出的仇恨。

如今神志恢复,任我行更加清楚为什么要杀这四人了。

这四个人便是负责关押囚禁他的江南四友——黄钟公、黑白子、秃笔翁、丹青生。

这四人虽然穿上了夜行衣,可他还是瞧出来了。

与向问天一同到来的那个青年人,他不认识,以前也没有见过,但也清楚这个人应当是来协助他的。

因此这一刻他对向问天、令狐冲出手。

他忽然对着两人出手,两记破空掌力击中向问天、令狐冲。

掌力威力巨大,可用意不是杀人。

如若用意是啥人,向问天、令狐冲都已经死了。

这两掌将向问天、令狐冲都带飞了出去。

他这样做的原因很简单。

——他一向恩怨分明,这两人是来协助他的,因此他要将这两人送走。

这两人如若不走,极有可能被殃及池鱼。

柳随风出剑那一刹那,他就已经看出柳随风已经认真了,甚至已经到了一战痴狂,一战入魔的地步,这种情况之下向问天也好、令狐冲也罢,极有可能会因为这一战而被波及,甚至死掉。

这不是他愿意见到的。

其实任我行也不愿意和柳随风一战。

但这一刻他的心头也与柳随风一般,生出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凶、斗志、杀气、战意。

这一刻他也想要一战。

他将令狐冲、向问天送出去以后,也便什么都不管了。

他要大杀一场,他要杀个天翻地覆,脑个地动山摇,变个乾坤倒转。

长发狂舞。

任我行仰天大笑:来得好。

随即任我行便做出了一个动作。

他将身体卷了起来。

一刹那,以任我行为中心出现了一个漩涡。

飓风在漩涡呼啸。

任我行成了龙卷风的中心,纵天而起,朝剑杀去。

两人谁也没有守,只有攻,强攻。

他们以攻对攻,一交锋便已杀机毕露。战意压天,气吞山河了。

流星般的剑迫入漩涡之中,要斩碎漩涡。

漩涡也要吞没流星。

剑要刺穿漩涡,可漩涡之中有一种回旋拉扯的力量,使得柳随风难以成功。

漩涡也要吞并流星,可流星锋锐犀利,如一个点,一点光,无论漩涡如何撕扯,流星仍旧明亮如此,难以淹没。

柳随风、任我行半空僵持。

僵持半晌,柳随风也好、任我行也罢,被强大碰撞力道震退了出去。

柳随风震飞高天而去,而任我行下坠于地。

一人消失在高空之上,一人落在九地之下。

大地震碎无数,烟尘死起,根本也已经瞧不见坠落的任我行,也已经看不见了被击飞的柳随风。

可刹那一道黑光冲天而起,而月华之下,一道剑光如闪电劈下。

黑光划过之处,天地更暗了,仿佛已经吞没了天地间所有光的力量。

而闪电般剑光划过指出,这苍穹之上仿佛出现了一道划痕,这苍穹仿佛都被这一剑划破了。

两人的招式都蕴含了一种极其可怕极其玄妙的力量。

两人的招式更加霸道,威力更加巨大,他们的碰撞也更加激烈。

每一招都取人性命,每一击似乎都要毁灭一切。

他们已不是在交锋,而是在搏杀,以命搏杀。

所有人都被这一战吸引,没有几个人会注意到破旧长街上出现了一个人。

一个看上去很不起眼的人。

也没有几个人注意到,月华之下有一人踏风而行,飘摇而动。

也没有人注意到更远处的道路上,一辆白色马车优哉游哉的行事再道路上。

当然也没有人瞧见更远处的长街上忽然出现了一群壮汉。

他们提着足以照亮四周的火把,也朝着已化作废墟的千金客栈而来。

今夜注定是个不寻常的夜晚。

第二十二章、变

激战。

甄素善、荆无命、丁宁、彭十三豆、令狐冲、向问天目不转睛,凝视眼前决战。

他们身份、立场都不相同,可有一样是相同的。

——惊叹。

他们实在很惊叹,甚至很叹服。

这场交锋实在精彩,柳随风、任我行表现出来的实力实在可怕可惧,超出想象。

甄素善、彭十三豆、荆无命先后和柳随风交过手。

甄素善也曾瞧见柳随风对魔师庞班出手。

那个时候柳随风用的是刀,百战宝刀。

彭十三豆、荆无命面对的是剑。

柳随风的出剑。

柳随风与庞斑一战,甄素善瞧得很清楚,那一站柳随风打败乃至于重创。

甄素善与柳随风交手,那个时候柳随风用刀。

他们之间虽然决斗,但彼此谁也奈何不了谁,甚至谁也没有拿出搏杀的本事。

可这一次的出手呢?

甄素善亲眼见证了柳随风挡下了彭十三豆的断弦三刀,也瞧见了柳随风与任我行一战。

甄素善知晓柳随风很强,甚至可能比她想象中还要强上许多。

可如今柳随风的强不仅仅是强了,这种强已经达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了。

这种强实在可怕,实在近乎于睥睨。

这种感觉丁宁、荆无命、彭十三豆、令狐冲、向问天同样都有。

向问天感触最深。

向问天不了解柳随风,虽然知晓柳随风这个江湖上名气颇大的名字,可向问天了解任我行。

任我行的武功他更是佩服。

他这一生从未见过有哪个人比任我行的武学造诣更可怕

这些年来他一直苦修武学,武学在杀伐之中历练更为精进,而任我行再一次横空出世,武学造诣居然没有退步,比起以往还要更强了。

向问天很高兴甚至兴奋。

他相信以如今任我行的本事对抗东方不败应当并不困难。

也正是因为他看得出任我行的本事实在可怕,因此才震撼,惊愕。

柳随风一出手就可与任我行并驾齐驱,这个年纪不过三十的青年人到底有多么可怕?

他想象不出。

任我行就如一个黑洞漩涡,将一切的光、亮、一切的生机全部都吸纳入漩涡之中,转化为黑、暗的力量。

这一刻的任我行简直就是天上地下,为我独黑,以暗为尊。

可柳随风呢?

柳随风每一招每一式都用剑。

每一招剑势都是不相同的,不仅不相同,而且中间天差地别。

柳随风可以用快而刚猛的霸剑,也可以用缠绵悱恻的柔剑,也可以用变幻莫测的幻剑,更可以用刁钻古怪狠辣的邪剑。

他每一剑的变化都随心而出,随心而定,难以有任何的定论定性。

他的每一招每一式都是信手拈来,却有一种妙手偶得之的灵性。

这些剑招各不相同,但有一点相同:不灭。

即便在黑暗的苍穹之中,也没有法子摧毁剑的光华。

柳随风刺出的剑,仿佛是以生命发出的剑,燃烧的生命之光。

剑出,便赌上了一切。

两人的交锋给人感觉是一阴一阳,一刚一柔,一黑一白。

一人是无尽的黑暗,一人是普照的光明。

交锋对峙不仅精彩激烈,而且蕴含了一种奇特的道韵。

柳随风发出了九剑。

任我行也挡下了九剑。

他用了六种方式挡下了九剑,虽然挡下了,可也受伤不轻。

他挡下的方式是攻招。

柳随风也受伤,也不轻。

可他们越战越猛,越战越狂。

在场所有人都看得出,这两人的决战已经步入了僵局,但这僵持很快就会被打破。

而一旦打破,其中一人必定会败,甚至会死。

任我行、柳随风各自震退,但同时再一次发出了招。

任我行抬手朝身后轻轻一拍。

他人在半空,这一拍居然使得任我行停在半空中。

同时任我行脚下也发生了变化,可怕的变化。

他立在千金客栈的废墟上空。

此时千金客栈的废墟上忽然发出了嗡嗡的声音。

随即一个肉眼可见的庞然大物怦然形成。

这个庞然大物简直就是一头凶兽,但并非是一头凶兽。

这庞然大物其实就是木头石块组成的,一条栩栩如生的巨龙。

因此此刻任我行虽然立在半空,却给人感觉仿佛坐在一头巨龙之上。

巨龙张牙舞爪,随着任我行抬起手,也腾跃至上空。

此时此刻的任我行简直已经不是个人,而是一个驱龙人。

一头可怕的巨龙出现在高天之上。

柳随风露出了一抹笑意,他立在长街之上,遥望着半空的任我行,大笑道:“吸星大法,果真有些门道,但不知是否可挡下我这一剑。”

剑在手,手一动。

剑再一次发出耀眼的光。

此刻柳随风手心简直持着一轮太阳。

太阳在手,柳随风一声大吼,冲天而起,随即坠下。

一轮太阳坠下,一种可怕的力量朝着任我行杀去。

“来的好!”

任我行大吼一声,右手也抬起。

双手朝着高天一举。

那由废墟而组成的巨龙居然发出了一声嗷吼之声。

巨龙冲天而起,朝太阳而去。

两股强大的力量正面碰撞。

这一招必定是决定胜负的一战。

每个人都凝视着这一战,可在这交锋之中柳随风忽然做出了一个非常奇怪的动作。

柳随风扑向巨龙,可在中途居然改变了出剑的方位,一道剑气划破长空。

这道剑气并未击上任我行,而是偏离了任我行极远击飞了出去。

剑光一闪而逝。

这是一个小小的失误,可柳随风为什么会出现这小小的失误呢?

彭十三豆、甄素善、丁宁、荆无命有些奇怪,但他们很快被激烈的碰撞吸引。

太阳与巨龙的碰撞。

太阳不见,变成了一口剑。

巨龙也不见,无数木块纷纷扬扬如雨一般的落下,落在了地上。

柳随风飞身而退,在半空中几个飞旋才卸去了身上的力道。

任我行不动如山,立在废墟之上,口含鲜血。

可他眼中的光更刺眼更冷冽的盯着柳随风。

柳随风落在距离任我行三丈七尺远的长街之上,也看着任我行。

唯一不同的是任我行冷冽肃杀,而柳随风云淡风轻甚至还带着淡淡的笑意。

这一战的结果如何,谁胜谁负呢?

不知道,没有人能瞧得出。

第二十三章、东方不败

寂静。

这寂静的夜色之中酝酿着一种很奇特的味道。

任我行深吸了口气,冷冷道:“你不应当出手。”

柳随风淡淡道:“我为什么不出手?我出手与你又有什么干系,我只不过不希望我的对手死在暗算之下。”

暗算?

难道刚才居然有人暗算了任我行?

众人惊疑。

任我行又深吸了口气,才平静了心绪:“多谢。”

任我行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柳随风已转身一跃而起,落在了甄素善等人的身侧。

任我行说完也已经转身。

他负手而立,冷冷道:“东方不败,既然来了,何不现身?”

东方不败?难不成日月神教教主东方不败也已经来了?

众人惊疑,可柳随风相信东方不败来了。

刚才柳随风、任我行对决之时,他忽然感觉到一股力量击向任我行的后背,这股力量虽然并不算强大,可抓住了最好时机出手,出击的是最佳部位,那个时候任我行挡不下那一击。

柳随风瞧见了。

柳随风一向不在乎他人的性命,可也不愿意任我行就这样死掉。

因此他分散了一股力量击向任我行的身侧,为任我行挡下了那一击。

柳随风虽然挡下了那一击,可那一击出手的武器是什么,柳随风也不知道,不过如今看来应当是绣花针。

江湖上有许多稀奇古怪的兵器,有些人施展出来的兵器简直不合常理,可也绝对可怕。

日月神教东方不败的兵器就是绣花针。

如若武林之中有排名天下第一针,江湖上下当没有任何人可以与东方不败一争长短,可来的人真的是东方不败吗?

夜空之中,一道温和的声音响起。

“恭喜教主破关而出,吸星大法修炼达成。”

只能听见声音,而瞧不见人。

这个四周都是茫茫黑暗。

天上弦月以及四周那微弱的火光都难以照亮。

而声音忽左忽右,忽上忽下。

任我行冷哼一声,他也不知道东方不败在那里,可他听出了东方不败的声音。

随即他做了一件事。

他忽然一抬手击在了废墟上。

废墟立刻出现了火光。

烈火便熊熊在废墟上燃烧起来,很快这个四周都明亮如白昼一般。

任我行立在废墟前,一双比闪电还要凌厉的眸子冷冷扫过四周,冰寒阴毒的声音也随即响起:“这就是你恭迎我的发生吗?”

声音中带着可怕至极的杀机。

“呵呵,属下是担心教主一时心急,神功并未大成,因此想要试探一下,如今看来教主果真已是神功大成,江南四友死在教主手中,也实在不冤枉。”

声音忽强忽弱,上下左右传至。

此刻夜色也已经一片白昼,可东方不败人呢?却始终不见踪影,寻觅不得。

任我行杀机更重,可心中却是凝重。

当年他提拔东方不败为日月神教副教主之时,东方不败也还不过三十,那个时候东方不败就已经是当时少有的高手了,如今东方不败这传音功夫,更可以想象得出东方不败一身武学造诣达到了何等惊人的地步。

忽然,任我行冷冽一笑:“试探也已经试探了,为何不敢出来见我?难不成你已没有法子见人了?”

“呵呵,不是我不想见你,而是我有些担心。”

声音中真流露出了一种淡淡的担忧。

“你担心什么?”任我行冷笑道:“你担心修炼了葵花宝典,不能见人吗?”

葵花宝典是江湖传闻之中一种非常神秘可怕的武功,修炼到巅峰摘叶飞花都可以伤人于千米之外,虽然比不上四大奇书、忘情天书、四大神书,可也被誉为当今世上最顶尖的武学。

葵花宝典一直以来都是日月神教的镇教之宝,唯有历代教主可以习得。

任我行这一席话落下,一阵寂静。

躲藏在暗处的东方不败似乎一时之间不愿意言语。

但很快声音又一次响起。

“教主可真是算计精明,聪明绝顶。”东方不败:“只不过教主真希望我能现身?”

“你不敢?”

“不是不敢,而是害怕教主承受不起。”东方不败:“天无二日,人无二主,日月神教只能有一位教主,我若现身必定只能要了你的命,那么你还要我现身吗?”

声音温和而带着淡淡的笑意,可在这暗夜之中却已有了一种死亡气氛在弥漫。

任我行面不改色:“你若有本事杀得了我,尽管来杀,何必多言。”

“好!”东方不败叹息道:“那么我就满足教主的心愿。”

话音落下,脚步声便响起。

脚步声是从长街上响起。

任我行冷哼一声,一挥衣袖。

废墟中的一堆烈焰便随即朝着脚步声方向而去。

烈阳划过长街,也照亮了长街,更照亮长街上行走的那个人。

一个头戴高帽,身穿红袍,手持羽扇,风度翩翩的男人踏着悠闲从容的步履,走向任我行。

烈焰袭至。

那人也没有任何动作,更没有任何动作的变化,继续悠闲而行。

烈焰触碰那人,瞬间落在,留下了一地的焰火。

那人继续前行。

此刻所有人都望向了那个在五十步之外的人。

这人难道就是日月神教教主东方不败?

随即便得到了肯定。

那人一边行走,一边开口。

“来而不往非礼也,请。”

请字落下,那人忽然一挥羽扇。

随即继续前行。

东方不败只是做出了这个动作,可什么都没有发生,似乎刚才只不过是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而已。

可看任我行的神色,那绝非是开玩笑。

任我行居然立刻推出一掌。

他这一掌推出的很急很快,几乎在东方不败羽扇一挥的时候就出掌了。

一掌推出,随即就瞧见任我行后撤。

瞬间后撤三步。

一道血光从任我行的手背飘出,射在一根木柱上。

鲜血流下。

血光也现出了原形。

——一口银针。

刚才东方不败抬手便挥出了银针。

银针无声无息破空,瞬间而至。

任我行反应快速,立刻出手,以掌截银针,可挡不下。

银针刺穿了任我行的掌心,力道不止,最终扎进了木柱。

这电光火石之间,两人就已经交锋。

一交锋,东方不败就伤了任我行。

任我行本事有多么高,在场每个人都见识了,而这东方不败的本事似乎比任我行还要高。

任我行神色不变,可盯着那潇洒而来的熟悉身影,心已极其沉重了。

第二十四章、两代教主

一个是日月神教上任教主任我行,一个是现如今的日月神教教主东方不败。

无论前者还是后者都不愧为枭雄人物,如今这两个枭雄人物见了面,生出了杀机,似乎还要一战。

东方不败轻摇羽扇,望着任我行露出了淡淡笑意:“其实我实在不愿意见你,也实在不愿意见你横空出世,只可惜世事难以尽如人意,我们终究还是见面了。”

任我行面色很冷,眼神很寒,杀机很重:“当今你囚禁于我,并且想要从我手上逼问出吸星大法的秘密,如今你也是时候付出代价了。”

“呵呵,当然。”东方不败笑的很潇洒,甚至有些飘逸:“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只不过你似乎忘记了一件事:如今你有资格与我一战吗?”

东方不败潇洒而立,轻摇羽扇,身上更显露出一种压倒任我行气势的强势。

“有没有资格战了才知晓。”

任我行一抬手,一团烈焰自废墟之上冲天而起,杀至东方不败。

“不差。”

东方不败轻笑一手,他衣袖轻轻一挥,一股浩瀚力量立刻震退了烈焰,同时身影疾闪,一掌便印在了任我行胸膛。

任我行冷笑退出三步,随即便与东方不败对了一掌。

掌对掌。

两股可怕力量对击。

地面顿时崩裂,四周更是飞扬尘沙,已有飓风呼啸。

可任我行、东方不败并未各自震退。

任我行生出了一种任何人都能瞧得见的变化。

任我行全身居然被拉长,一股恐怖的吸力出现在任我行手中——吸星大法。

任我行居然施展吸星大法要吸取东方不败的功力。

吸星大法是一门非常神奇可怕邪气的武学,据传修炼到至高无上境界可以隔空吸取他人的内力。

此刻两人掌对掌,正是任我行吸取东方不败内力的良机。

可此时东方不败忽然做出了一个动作。

东方不败居然眨了眨眼。

他冲着任我行眨了眨眼,眨眼的动作很俏皮,很玩味。

任我行失神,刹那失神,随即感觉到一股可怕的危机,立刻推开东方不败,向左飙射而去。

东方不败如纸鸢飘飞而退。

他在半空一引,一口小小银针回到了东方不败手心。

“我让你三招,如今已是第一招,教主,你可要小心啊。”东方不败笑吟吟瞥了向问天一眼:“不过你可以肆无忌惮,毕竟有向右使为你收尸。”

话音还未落下,任我行大吼一声,冲天而起。

掌势如雷霆,俯冲而下。

这一击的力道已大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这一击简直充斥着毁灭性力量。

面对这一掌最好的方式是闪避,可闪避开这一掌,那接下来的招式击更难以闪避了,这一掌只不过是夺势,一旦被夺势,那边会生死未卜。

掌势如山,一击夺命。

东方不败是天下间最顶尖的高手,应当看得出这一掌的玄妙,可东方不败却选择了闪避。

东方不败这一闪避就是的他陷入了绝对的劣势之中,性命如风中残烛,可东方不败的表现却显得非常自在随性。

东方不败闪避之前居然还从容开口:“第二招。”

刚才东方不败自称要让任我行三招,难不成真是三招?

东方不败轻功身法极其奇特,可以从容任何一个方位任何一个角度瞬间加速,变成令一个方位令一个角度。

这一掌,寻常高手没有法子闪避,但东方不败有闪避的法子。

可东方不败毕竟是人,而任我行毕竟是世上第一流的高手。

东方不败一连避开了四掌,第五掌击下的时候,东方不败终于闪避不了了。

东方不败拍出双掌。

双掌对一掌。

结果东方不败击飞吐血,撞断了街道右侧的一株槐树,这才止住身形,砸落在地。

任我行那一掌中蕴含的力道比起第一掌还要可怕三倍而不止,即便是东方不败挡下了,也面色一阵苍白。

可东方不败却轻描淡写拍了拍红衣上的灰尘,用羽扇遮了遮嘴角的血迹,盯着任我行笑道:“近二十年不见,教主神功愈加可怕了,哎,看来今日一战我的确要死在教主手上了。”

任我行不说话,只是出手。

他很震惊。

震惊东方不败的本事。

他的每一次出手都可以要人性命,特别是刚才那一掌,即便杀不死东方不败,东方不败也应当重创。

东方不败看上去的确也伤的很重很凄惨,可东方不败此刻似乎没有任何事情一样。

还有,东方不败为什么要让他三招?

任我行不管了。

一个字——杀。

他本就是天上地下无所顾忌的狂人,此刻这天地之间那种强烈的杀意战斗意志更是影响了他。

他出手更猛烈更霸道,他也更睥睨了。

任我行一个疾闪,贴近东方不败,手中爆射出一道寒光。

寒光一闪,一口刀忽然出现在了任我行手中。

东方不败眼中一闪而过精芒,向后爆退。

任我行猛然前进,寒光又闪,刀再一次劈下。

东方不败再退,可这一次退东方不败发现了一个非常奇怪的事情,这寒光一闪之间,任我行手中的那口刀居然长了似乎一尺。

任我行继续追击,刀光一闪。

东方不败继续后侧。

他后退闪避的很快,也很精准。

可这种精准却出了错,因为任我行手心的那口刀居然暴涨了两尺。

这口原本应当只有两尺七寸的刀,此刻已经有四尺七寸。

这是一口可以暴涨的刀。

四周观战的人也一阵失神惊愕。

柳随风瞧得入神,却发现甄素善忽然拉了拉他的衣袖道:“这是气刀?”

柳随风摇头,但也点头:“是气刀,但也不是气刀。”

“何意?”

柳随风道:“气刀无形,但任我行手中的这口刀已有了实质的形体,而且比寻常的刀还要坚硬。”

“那么这是一口真正的刀?”

“不是,这是一口以气凝聚而成的刀。”柳随风叹了口气道:“但这口刀上却加了一种神秘的元素。”

“什么元素?”

“吸星大法。”柳随风道:“在吸星大法的加持之下,这口气刀不但与寻常宝刀无二,而且可以任凭任我行心意而动,暴涨或者猛缩。”

柳随风话音落下,任我行已再次挥刀。

这一次挥刀那口四尺七寸的刀居然猛缩,瞬间变回了一尺七寸。

四尺七寸长的刀瞬间变成了一尺七寸,这也使得东方不败的判断瞬间出错,东方不败的反应很快,但还是被这一刀击中,胸口留下了一道血痕,鲜血直流在拿红袍之上。

任我行冰冷一笑,再一次扑杀而去。

此刻那口刀在任我行手心可长可短,全在一心。

甄素善微微愣神,笑吟吟望着柳随风:“如若是你,能否破解任我行的刀?”

柳随风淡淡一笑:“你不用试探我,此刻也不应该试探我。”

“哦?”

柳随风叹道:“今日必定还会发生一件大事,四周的杀意越来越胜,四周的战意也越来越浓,我们都已经快控制不住自己了,难道不是吗?”

甄素善也不能不承认,望着眼前这场决斗她也有了一种拔剑的冲动。

第二十五章、葵花宝典

惊喜、意外。

东方不败有些惊喜,更有些意外。

任我行是世上极其罕见的天才,东方不败比任何人都清楚,昔年若非任我行沉迷于武学,当年他也未必可以夺下日月神教,因此无论任我行有了何等非凡的突破,东方不败也不会感觉诧异惊起的。

如今任我行凝气成刀,施展出了一种见风即涨即消的刀法,这种招式东方不败从未瞧见过,的确很惊艳,生出了惊喜。

他中了两道,便也明白了这是一种可长可缩的刀,而刀的长与缩全在与任我行的判断。

任我行猛攻如虎,步步紧逼,不给东方不败任何喘息的机会。

东方不败对任我行惊讶,任我行对东方不败何尝不是惊讶的。

东方不败的轻功超出了他的预料,不仅是预料,而且也是见所未见。

东方不败的轻功可以从一个方位瞬间改变到另一个方位,而且全然看不出施力,这也导致任我行几次出刀明明可以一举击杀东方不败,但最终偏偏没有法子功成。

任我行没有选择了,只有攻,他若攻不下杀不死东方不败,那么处境就会变得极其危险。

寒光一闪,刀光暴涨。

那口两尺一寸的刀,忽然暴涨了三尺。

东方不败距离任我行四尺外,这一刀却已有了五尺一寸。

东方不败身子立刻便动了,向后疾射。

可任我行的刀已挥下。

这一刀斩在了东方不败小腹,一道血花洒在空中,坠落在地上。

东方不败后退的虽然已经很快了,只可惜还是不够快,因此中了刀。

东方不败戛然止步,他立在丈外之地望着任我行。

东方不败完全没有任何愤怒、惊讶,也完全没有流露出任何痛苦的神色,如今的东方不败很淡然很从容很平静。

静的简直如同死了一般。

东方不败盯着任我行:“三招已过,教主,我欠你的恩已经还了,现在就只有仇了。”

任我行长身而立,嘴角勾起了一抹不屑之色:“仇?我有什么对不住你的地方?”

东方不败淡淡道:“你将葵花宝典交托给我,本就是对我的一种设计,这种事情教主又何必明知故问呢?”

任我行忽然大笑了起来,指着东方不败道:‘你果真修炼了葵花宝典,成为了不男不女的怪物?’

一刹那,所有人都忍不住望向东方不败。

在众人的记忆之中,日月神教教主东方不败有一段时间教内局面混乱,因为宠信杨莲亭,使得不少忠心耿耿之人惨死,而最终东方不败励精图治,重整了日月神教,而那段时间东方不败似乎不阴不阳,而且喜欢穿上了女装,难不成东方不败真变成了太监?

他们又忍不住盯着东方不败。

火光照耀之下,可以很清楚瞧见东方不败的面庞。

东方不败长相的确颇为阴柔,可眉宇间却流露出非凡的英气,举手投足之间都有一种大家风范与潇洒风雅的气派,完全瞧不出是个太监的影子。

东方不败的声音颇为清雅,虽然带着淡淡的柔,可也不是太监的那种尖细。

而东方不败此时此刻居然从容自若,明显也不是任我行所说的那个样子,难不成任我行的判断出错了?

此际,东方不败已开口。

“这要令教主失望了,我虽然修炼了葵花宝典,只可惜并未如教主所愿,今日我能有如今的武学成就,还多亏教主的算计,因此我还了你恩!”东方不败补充道:“我十七八年将你囚禁而不杀你,是还了你栽培我之恩!如今我让你三招是还你的算计。”

“但接下来我要杀你,却也是因为你对我的算计。”东方不败道:“任我行,接下来你可要小心了,只要你能杀了本教主,你便是日月神教教主,不能,那么你也就不必活了。”

东方不败见到任我行以后,都是一直以教主称呼任我行,而且还自称任我行的属下,可如今东方不败也已称任我行为任我行,称自己为本教主,显而易见此时此刻的任我行已经不准备留情了,此时此刻东方不败已准备全力出手了。

换而言之,这一刻的东方不败也已经是真正日出东方,唯我不败的东方不败了。

可这一战是号称日出东方,唯我不败的东方不败胜,还是昔年叱咤风云,群雄俯首的任我行胜呢?

没有人知晓,可这一刹那间,任我行再一次出手。

任我行抬手。

左手右手都抬起。

左手出现了一口剑,右手出现了一口刀。

刀光、剑光都一闪。

刀,一尺七寸。

剑,两尺三寸。

一闪之间,刀暴涨了五尺,剑长了六尺。

任我行、东方不败相距不过丈余,任我行根本不用前行,刀剑便袭杀而至。

东方不败没有什么动作,可人已轻飘飘而退,爆射而退。

刹那,东方不败便落在了一出屋顶之上。

任我行冷然一笑,立刻猛攻。

可攻至中途,任我行忽然面色一变,身躯突然下沉,仿佛感觉到了死亡。

任我行这个动作众人都感觉非常奇怪,可眼神极锐利的人瞧见那火光照耀的长街半空仿佛掠过了东西。

银针。

两口绣花针!

两口绣花针自黑暗中射出,奇袭任我行。

绣花针根本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因为速度太快,乃至于根本瞧不见,何况在如此夜色之中。

可任我行还是发现了,任我行一发现立刻下沉。

他当机立断,而且武功更高,因此避开了绣花针。

大部分人都不会将绣花针当做武器,可绣花针在东方不败手中就是可怕的武器。

任我行并未修炼葵花宝典,可也曾翻阅过葵花宝典,因此任我行知晓葵花宝典之中的武学,而且许多武学都以针来使用。

何况东方不败一出现和他交锋便用了绣花针,这一点任我行不能忘记。

因此任我行刹那放弃了进攻,而是闪避。

此时此刻他有些怀疑:难道东方不败没有挥刀自宫,便修炼成了葵花宝典?

这个念头在任我行脑海一闪而过,愤怒疑惑也一闪而过。

但一刹那,这种念头消失了。

任我行的确避开了东方不败袭杀而至的绣花针。

可也只是避开了第一击,而并未避开第二击。

这小小的两根绣花针后面忽然还有黑色的丝线。

丝线和黑暗几乎融为一体,瞧不见!

但在东方不败羽扇回掠那一刹那,被人瞧见了,也被任我行瞧见了。

这一刹那,任我行立刻全身紧绷起来,整个人仿佛都要炸了开来。

第二十六章、战战战

绣花针的用处自然是用来绣花或者缝补衣服的,当然有些医者没有银针,也可以用绣花针来为人针灸。

可绣花针基本上也只有两种用途而已,可在东方不败手中,绣花针就是一种武器,非常可怕的武器。

绣花针可怕的地方并不在于那一击疾射而出,倘若射出而收不回,那根本不能算得上是武器,只能算得上是暗器。

暗器虽然是武器,但只是武器一个非常偏门的分支。

绣花针是武器便是可以收回,正如风雨流星锤以及飞镰一般,可以收回,便才是武器。

绣花针当然也可以收回,只要绣花针穿上一根细线便足以收回了。

可绣花针本就非常轻、小、细,这种武器的威力本就很小,寻常人根本难以施展出威力来。

射出去如此,收回来就更没有威力了。

可对于修炼了葵花宝典的东方不败而言却似乎并非如此。

对于东方不败而言,绣花针发出去的时候有击碎巨石的威力,而收回来的时候威力不但不逊色,而且还多了刁钻诡诈。

羽扇回掠,绑在羽扇一端的细绳随即一拉,那两口绣花针也便回掠。

它们如鸳鸯一般,回收。

不过它们似乎是非常贪玩的鸳鸯。

回掠之前,居然冲着任我行招摇而去。

一根绣花针攻任我行上三路,一根绣花针击任我行下三路。

绣花针看上去是轻飘飘的,没有任何威力,可任我行能感觉到那其中蕴含的可怕力量,而最可怕的便是任我行反应过来的时候,绣花针已袭至眼前了。

任我行没有后撤,他忽然腾空而起,对着绣花针后方击了一掌。

他击的不是绣花针,而是那两根黑线。

黑线便是力量的源泉,只要切断了源泉,那么绣花针也只是绣花针了。

掌如天刀,凌厉非凡,斩断了细绳。

绣花针也在细绳斩断那一刹那,力量瞬间弱了下来,随即似乎要下坠。

任我行也放松了下来,可不想那下坠的绣花针忽然一摆,居然飞旋了起来。

绣花针飞旋而动,分别刺进任我行胸膛与手臂。

任我行及时以内功护体,但还是挡不住小小的绣花针,最终还是刺进了任我行的手臂与胸膛。

任我行还被震退了四步。

屋顶上传来了东方不败愉快的笑声:“真可惜,早知道我应当在针上下毒了,咦,不过现在反应过来也不晚。”

话音落下之时,东方不败抬起羽扇挥动。

刹那一阵嗤嗤的声音响起。

随即近二十根绣花针破空袭至任我行。

羽扇一抬手,绣花针几乎便袭至了。

此际东方不败和任我行间距已有两丈,可这距离对于东方不败来说似乎根本就是无距。

刚才是两根,现在是二十根。

这一击任我行能挡下吗?

任我行没有挡,而是退。

瞬间爆射而退。

他退到江南四友的尸体前。

他抓住了一口剑。

剑光飞舞,剑气纵横。

任我行将四周挥舞得密不透风,如一堵高墙。

银针触碰到剑墙,也被阻挡回掠。

二十根绣花针几乎一同回掠高天而起,最终又俯冲而下。

任我行动作不变,只是在守而并未在攻。

此际望着这极其精彩的对决,柳随风居然叹了口气。

甄素善时刻注意到柳随风的动作。

庞斑说过柳随风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见识也非一般人能记得上,她也将柳随风当做对手,因此也问道:“你叹什么气?”

柳随风叹道:“任我行上当了。”

“上当?”

“是的,准确来说,任我行害怕了。”

甄素善何等聪明,立刻明白过来了:“你的意思是任我行害怕那小小的绣花针上被涂上了毒药?因此不敢硬抗,害怕中毒?”

“不错!”柳随风道:“其实以任我行的功力,绣花针想要刺进他身体是何等困难,即便如此,他仍旧可以用内力压制毒性甚至迫出毒,可因为任我行害怕了,因此任我行此时此刻陷入了完全的守势,而无法攻。”

甄素善微笑道:“你还有一重意思是东方不败没有下毒在针上?”

“自然没有。”

“为什么?”甄素善道:‘你不是东方不败,又怎么能知道?’

柳随风淡淡道:“一名顶尖高手又怎会屑于下毒,宋国所谓的五绝之中的西毒欧阳锋是擅长用毒的宗师,可他这种人也只是用毒,而不会在兵器上下毒。”

“但总有例外。”甄素善道:“江湖上不少高手基本本事很高,可也喜欢下毒。”

“的确如此。”柳随风道:“可他们始终难以达到武学巅峰,而且如若真是如此,那么便要赌了。”

“赌?”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你不知道对手,便可以赌,如若赌对了,那么与他对阵便能有机会胜,而且很大机会。”

甄素善微笑道:“正如你与魔师一战?”

柳随风摇头:‘我与庞斑一战不算是赌,而是设计,我将自身立在了不败之地,才前去挑战他,事实证明我的刀招的确有机会胜过他,只可惜我内力不足,不过我若用剑,那就不会那么凄惨了,或许。’

甄素善玩味望着柳随风:“那么你为什么不继续试一试呢?”

柳随风刚要回应,忽然面色一变。

甄素善忽然感觉自己腰肢被人搂住,她下意识拔剑。

甄素善握住剑柄,出剑就要刺向那只手。

柳随风的手。

柳随风左手搂住甄素善的腰肢,右手握住了那口剑。

它们两人猛然下坠落在街道上。

此时,彭十三豆、丁宁、荆无命三人也纷纷反应过来,向左向右向上向下而去。

此刻他们原本立身的地方扎上了四五根绣花针。

这些绣花针都是任我行用剑削断黑绳,急射而至的。

柳随风瞧了一眼手心那一道浅浅血痕,松开了甄素善的手,摇头叹道:“可惜了。”

“可惜什么?”

柳随风道:“可惜我实在是个怜香惜玉的人,如果刚才我不救你,那么我未来会少不少麻烦。”

甄素善瞥了柳随风一眼,千娇百媚:“或许你只不过是个贪财好色之徒,故意占我便宜呢?”

柳随风要开口,可长街上传来了上官小仙的声音。

“他的确是个贪财好色之徒,几次三番要对我劫色,正是个混蛋王八蛋。”

柳随风苦笑一声:‘上官小仙居然也来了,看来真是热闹了。’

这个时候,柳随风才注意到,四周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其中那个踏月而行来的人最为耀眼。

这人如仙鹤立在一处最高的屋顶上,冷眼旁观,盯着眼前的决斗。

第二十七章、一个天上地下皆无敌的人

第二十七章、一个天上地下皆无敌的人

月白且亮,人白也亮。

唯一不同,更白,更亮。

这个人给人的感觉仿佛在发光发亮。

他在月下施展轻功,却给人仿佛踏月而来。

他一身白衣,气质出尘,可出尘的气质之中却有一种卷入红尘的肃杀与苍茫,当然更多的还是一种比剑还要锐利的剑气。

这是个剑客。

柳随风第一眼瞧见那个立在屋顶上白衣人就闪现的念头。

——这不仅是个剑客,而且还是个超级剑客。

剑客没有出手,只是静静立在一处屋顶之上,冷眼盯着废墟之上任我行、东方不败的争锋,可柳随风已有了这种感觉了。

这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身份是什么,而目的又是什么呢?不知道,一切都是未知。

但柳随风没有时间继续思忖下去了,因为一个人来了。

——上官小仙。

上官小仙是个聪明、狠毒、果断、绝情而且美丽且风华绝代的女人。

她有着天上地下所有女人都嫉妒羡慕的优点,她也有天下男人都忌惮的优势,这个女人仿佛一生下来便将给人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这个女人仿佛一生下来就注定成为男人的克星,江湖上不知道多少英豪,对这个女人没有任何法子,江湖上也不知道有多少难缠的女人,对这个女人都俯首帖耳甚至俯首称臣。

迄今,金钱帮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帮派,而有资格执掌未来金钱帮门户的上官小仙手下到底有多少实力,也没有任何人能知晓。

可无论如何,她都是江湖上公认最难缠的三个女人之一,而且比其他两个女人还要难缠。

上官小仙来了,此时此了出现在废墟之上,出现在这乱斗之中。她不但来了,而且还带来了一群勇士,这群大汉个个提着火把,他们手中的火光再加上废墟上燃烧的烈焰,使得这方圆四周三四里都照亮得仿佛如白昼一般,纤毫毕现。

柳随风有些头疼了。

世上极少有女人可以令柳随风头疼,可这个女人偏偏是其中之一。

上官小仙在笑。

她知晓她笑起来不仅好看,而且令人心软。

她是个女人,她自小就得到母亲的教诲:一个女人要学会利用身上的优点,女人举手投足都可以对付男人,甚至一个媚眼就可以令男人俯首称臣,既然如何又何必用其他复杂的法子呢?

上官小仙一向能吸取母亲正确的言语,收为己用,正如同她能从父亲上官金虹那里学习到韬略谋划一般。

现如今上官小仙固然不是天下间最可怕的人物,可未来她一旦集合上官金虹、林仙儿两位优点于一身,那这个江湖即便再诞生燕狂徒、魔师庞班、韦青青青、邪帝向雨田这样的高手,也未必能制服得了上官小仙。

她未来或许便将成为天下间最可怕的人物。

而如今她虽然不是,可也足够可怕了。

她的笑令柳随风有些受不了。

不仅柳随风受不了,甄素善这个女人也受不了,因此甄素善的眼中出现了一抹好奇一抹战意。

女人和女人之间的相处是很奇怪的,而优秀和优秀女人的相处,虽然也不同,可有一点相同:比较。

甄素善、上官小仙相见,便有了比较,比较的结果就是战意。

这战意也就代表认可,认可上官小仙实在是个非凡的人物。

丁宁、彭十三豆、荆无命也在第一时间落在了上官小仙的身前,特别是荆无命第一时间就落下了。

荆无命皱起了眉头,盯着上官小仙:“小姐,你怎会来此?”

上官小仙此时才将实现从柳随风的身上撤下来,冲着荆无命俏皮的眨了眨眼:“因为我想荆叔叔了,因此就来了。”

荆无命面无表情,盯着上官小仙,可心里也无奈。

没有法子,他这一生只对三个人没有法子,其中一个就是上官小仙。

上官小仙又俏皮一笑,笑嘻嘻道:“当然父亲的命令也是其中小小的原因,因此我就来了。”

荆无命诧异:“为什么?”

上官小仙深吸了口气道:“因为已经成为了现实了。”

荆无命面色大变:“难道是他?”

上官小仙深吸了口气道:‘除开他以外,这个世上又有几个人会能将人影响到如此境地呢?荆叔叔,现如今你是否也有一种拔剑的冲动呢?’

每个人的面色都或多或少的变了。

从一开始他们就生出了一种奇怪的感觉——杀戮暴戾战意。

这种感觉不知道为什么出现在他们的脑海,甚至几乎影响了他们,他们一直都很奇怪,可如今上官小仙居然揭示了答案,而这个答案居然是来自于一个人。

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为什么居然可以影响他们?这个人到底拥有何等可怕的实力?

不约而同,每个人都望向了上官小仙。

上官小仙则不管,她只是盯着柳随风。

她骑着马,坐在马背上,手肘也靠着马背托着腮帮,冲着柳随风眨眼:“你是不是想知道那个人是谁?”

柳随风笑了笑:“我是不是可以不想?”

“不可以。”

“为什么?”

“因为我不高兴。”上官小仙嘟着嘴道:“你难道不能顺从我一次吗?你难道不能对我好一些吗?”

这一刹那,柳随风可以感受到四周那投来的古怪眼神,柳随风也不能不承认上官小仙可爱起来也几乎无敌了。

柳随风苦笑了一声:“好,我想。”

上官小仙立刻就笑了起来,笑得可爱极了:“你既然想,那么我便告诉你,只不过你能将我抱下来吗?我动不了了。”

说完,上官小仙居然真躺在马背上了,似乎全身真不能动弹了。

此时此刻任我行、东方不败交战正酣,失去了斗志的任我行节节败退,而东方不败则步步紧逼,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血洒多少,可下方上官小仙、柳随风之间似乎在打情骂俏,形式了截然不同的反差。

柳随风的心跳顿时加速了一倍。

这是一种诱惑,很难可以抗拒的诱惑。

柳随风忽然一把拉住甄素善的手,摇头叹息道:“可以是可以,但我害怕她不高兴,我不希望他不高兴。”

可柳随风这句话还没有说完,甄素善挣脱开了柳随风的手,顺便退了柳随风一把,直接将柳随风退到上官小仙面前。

看上去原本动弹不得的上官小仙直接飞扑落在了柳随风身上。

上官小仙不重,很软,很想,而且给人一种说不出的甜蜜,柳随风几乎都要醉了。

与此同时柳随风还感觉到了几道杀机,其中一道就是荆无命。

上官小仙笑容愉快极了,也甜蜜极了。

上官小仙笑吟吟道:“哎呀,对不起,郎君,我让你暴露身份了。”

柳随风对着上官小仙的发丝深吸了口气,一阵幽香。

柳随风淡淡道:“塞翁司马,焉知非福?能抱一抱你,也足够了。”

上官小仙瞪了柳随风一眼,随即推开了柳随风,抬头望向那决斗的两道身影,轻声叹道:“其实我们的判断都出错了,东方不败并非为了叶孤城而来,叶孤城也非为了东方不败而至,他们会出现在这里,全然是因为一个人也来到长安城了,一个纵横天下无敌手,天上地下我无敌的人,他或许算得上是古往今来天上地下最可怕最无敌的人。”

上官小仙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神情变得非常尊重,也非常的期待。

柳随风皱眉道:“他是谁?”

上官小仙要开口,可这个时候立在屋顶上的白衣人有了动作。

第二十九章、战神

四尺三寸长的剑。

千锤大铁剑,三十三斤三两三钱。

这口剑是大镖局的大当家司马超群的武器,成名武器。

今日司马超群带上了这口剑。

司马超群平日给人的感觉是如沐春风,进退有度,威严霸气但又不失温和,他是天生的领袖。

可这一刻是肃杀,也是战意。

卓东来一身紫袍,没有兵器,至少看不出他带上了什么兵器。

刚才有人来过了,金钱帮的人。

金钱帮和大镖局的关系一向不是很好,大镖局一向是得到李阀支持的,金钱帮派遣人来实在是很古怪的事情,传来的事情更是震撼。

司马超群望着卓东来叹道:“他也来了。”

四个字,司马超群中间忽然深吸了两口气,才说出来,任何人都可以看得出此刻他的情绪格外激动。

卓东来也深吸了口气。

卓东来还是很冷静,可这份冷静还是多了一份激动:“横扫关外,一口长枪败尽关外英豪,被奉为天下第一枪的一枪擎天王万武王老爷子居然也来了,看来这件事的确是真的。”

“江湖上虽说有两位公认最顶尖的用枪高手,分别是一枪擎天王万武王老爷子,还有一位是邪灵厉若海,可真正被公认为天下第一枪的还是王老爷子,而王老爷子自从创立大王镖局以后,极少在外面走动,也没有任何人敢得罪王老爷子,但我们却是知晓王老爷子这平生以来最大的心愿便是要挑战一个人,一个昔年独战天下称霸天下无敌于天下的人,这个人令天下为之疯狂,令天下也为之混乱。”

司马超群一点也不吝啬溢美之词称赞王万武,也一点也不用忌惮语气谈论起那个人。

这一点卓东来是理解的,也是承认的。

紫气东来卓东来是个六亲不认的人,可他这一生之中却在乎两个人,其中一个便是司马超群,还有一个是司马超群。

昔年他和司马超群流浪江湖,行走四方,最终得到王老爷子的相助,甚至传授了一些武功,而后再加上他们的机缘,最终成就了现如今的基业。

他们在创立大镖局之前,其实也可以开宗立派,但他们会成立镖局,也是因为受到了王万武王老爷子的影响。

王老爷子,无论卓东来也好,司马超群也罢,都是极其尊重。

但凡是大王镖局的镖,司马超群、卓东来都会协助,通告四方绝对不允许任何人抢夺,否则就是杀无赦,每年司马超群、卓东来都会派人送去大王镖局礼物。

礼物不重,可每年如此。

他们知晓王老爷子的倔脾气,因此不敢送重礼,因此每次送的基本是酒之类的东西,但每次尽心准备,绝对不出现差错,而且若有时间他们甚至会前往大王镖局。

王万武无论对司马超群也好,卓东来也罢,都是非常重要的人。

卓东来望着司马超群道:“因此你也就不能不去了?”

司马超群望着卓东来,微笑道:‘你呢?你难道不想去吗?’

卓东来淡淡道:“我自然想去,可我想要见的是王老爷子,而不是那个人,如果可以我不希望招惹那个人,永远也都不希望。”

司马超群、卓东来没有言语了。

马匹已经备下了,他们转身便走,他们前往那个即将群雄汇集的地方。

金钱帮。

林仙儿提起了一口剑。

她用一块手绢擦拭着剑。

上官金虹不用剑,只是静静望着林仙儿。

他看着林仙儿的容颜,也看着那口剑。

静静的,很安静。

门口,上官飞在等。

他不能不等,他虽然已经很不耐烦了,可他还是必须等。

上官金虹要一个人等,那他也只有等了,即便他是上官金虹的儿子。

他实在很急,他急着拔剑,急着成为天上下举世无双的高手,他要一战成名,虽然他已经非常有名气了。

可他还要更有名。

有名必须要有耐心,现在他的耐心快要耗光了,此刻屋中终于已经开口了。

“你还要等多久?”林仙儿开的口,瞥了上官金虹一眼:“现在也是时候离开了,飞儿还在等你。”

上官金虹淡淡一笑:‘我在等你。’

“等我什么?”

上官金虹伸出了手:‘等你将手帕交给我。’

林仙儿身躯一颤,上官金虹已伸手抓住了那块手绢。

他小心翼翼将手绢放在怀中,轻声叹了口气道:“这一次我没有法子带你过去,因为这一战实在太危险了,这一战会发生什么,我也不清楚,我没有把握。”

“我明白。”

上官金虹又道:‘不过有了这块手绢我也就不担心了,我也必胜,因为我们还是在一起。’

上官金虹已不说了,他转过身从柜台上拿出了子母龙凤环,他走了。

林仙儿呆呆望着上官金虹离去的身影,良久才收回了视线。

她开始绣花,慢慢绣花。

绣花其实也是一种等,她在等上官金虹。

她的前半身极少等,都是让别人等,可后半身大部分时候在等。

她等她的女儿,等她的丈夫。

她在等的时候,才意识道,原来她有了一个家了。

她是个有了家的女人。

路上,上官飞忍不住问:“父亲,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上官金虹慢了一下脚步,但又很快前行,道:“你可还记得当年那个人来找为父之事吗?”

“自然记得。”上官飞有了得意之色:“当年父亲虽然没有败他,但他也没有胜。”

上官金虹笑了笑,叹道:“当年只能算我未败,这已经是个人荣耀了,他的确可以算得上当之无愧的第一人,单打独斗,这个世上还没有任何人击败得了他,而且他一向不喜欢单打独斗。”

“不喜欢?”

上官金虹闪过了一抹精芒,缓缓道:“他喜欢以寡敌众,以一敌百,敌千,敌万,他是真正的万人敌,他也是为父这一生之中武道之路上最佩服的人,如今他再一次来了,这一次我必定要令他满意而回。”

上官飞不说话了。

他可以想象得出那个人的豪情,他也可以想象得出那个人的风采,这样一个人或许根本已经不算是个人了。

他是战神,天上地下,举世无双,没有任何人可以模仿的战神。

这一战,上官飞十分期待。

此际,柳随风问上官小仙:“他是谁?”

上官小仙在笑,笑的非常古怪。

第三十章、第一狂人

“你笑什么?”

柳随风皱眉。

上官小仙笑得更愉快了,摇头道:“自然是笑你了。”

“笑我?”

“身为名震天下的柳随风,居然不知晓他是谁,难道不可笑吗?”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甄素善、彭十三豆、丁宁、荆无命等一时之间不明所以,忽然甄素善眼眸一亮,柳随风也刹那回过神来,他盯着上官小仙,面色已经有些发白,一字一句道:“难道是他?”

“他?”上官小仙居然反问:“他是谁?”

“一个狂人,一个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盖世无双的狂人,一个几乎令宋国武林近二十年几乎人才凋零的狂人,他出现了,是不是?”

柳随风灼灼盯着上官小仙。

上官小仙重重吸了口气:“不错,就是他,除开他,还有谁呢?”

“他时不时燕狂徒?”甄素善也忍不住脱口而出。

“当然是他。”上官小仙轻笑道:“除开独战天下燕狂徒以外,这个江湖还有几个人被拥有如此阵势呢?”

燕狂徒四十年前武夷山一战,天下各大门派高手全部围杀燕狂徒,而燕狂徒只不过孤身一人,杀出了重围,销声匿迹十多年才现身于江湖。

他现身于江湖之时,不但是武林人才凋零的时候,他的武功更高,本事更强了,江湖上下更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制服得了他。

他算得上古往今来以一人之力敌得过一个江湖的绝世强人盖世狂人,江湖人称独战天下。

他也的确是独战天下燕狂徒,天下第一狂人,世间第一强人,武林第一异人。

燕狂徒与权力帮关系匪浅,事实上当年燕狂徒并非仅以武功名震天下,而当年燕狂徒纵横黑白两道,创立了权力帮,长江三峡十二连环坞水道联盟等诸多江湖上极其可怕的组织,这些组织先后被称为天下第一门派,如今的权力帮更是在昔年燕狂徒的基业上建立而成。

柳随风身为权力帮第三巨头,自然不可能不知晓这其中的事情,更何况……

燕狂徒再一次重现江湖以后,虽然在江湖上做出了不少惊天动地的大事,和不少人照过面了,可这一次燕狂徒出现在长安,又是为什么呢?

这又是怎样的一场争锋呢?

等,等,等!

东方不败在等,叶孤城也在等。

他们在等他们心中至高无上的对手,一个横扫天下的强敌。

这个人很强,他们甚至也不知晓这个人有多么强,他们也不知道这一战是否能活下来,但他们来了。

为了那个人,他们不远千里,放下了手头上一切的事情来到了长安城,他们只为了那个人而来。

燕狂徒啊燕狂徒,你到底是怎样惊才绝艳的人物呢?

四周的杀戮气息越来越浓重,那种可怕的凶煞之气也越来越重了,这种气息影响了周边不少看戏的看客。

这些人实力不济,居然还观战,而结果便是自相残杀。

有一人拔出了刀砍向其他人,随即其他人也纷纷红了脸,便互相厮杀起来了。

有人劝说,可劝说不了。

厮杀在继续,地上已经是血流成河了。

叶孤城、东方不败、任我行都将这一幕瞧在眼中。

他们身不动,心不动,甚至眼也不懂。

他们彻底的冷,绝对的静,在这种冷与静之下,他们的心境绝对的清明,他们瞧见了刚才瞧不见的事情,他感觉到了——那个人快来了。

燕狂徒,那个天下第一狂徒,世上最可怕最无敌的人要来了。

健马飞驰而过。

两匹马,两个人。

司马超群、卓东来。

一口四尺三寸长的千锤大铁剑,一个威风霸气不可一世的人。

卓东来手上没有兵器,可他自然形成了一种气势,即便司马超群也压倒不下。

忽然卓东来、司马超群都面色一变。

两人不约而同加快健马的速度,飞掠过长街,但很快停了下来。

他们在一个行人面前停下了脚步。

这个行人在长街的人行道上仅仅行走着,卓东来、司马超群却挡住了这个人的道路。

这个人的年纪已经很不小了,已经是个老人了,可他身上那种刚猛威严好斗的气派,简直和年轻人没有什么区别。

这个人的后背上挎着一口大铁枪。

这口枪是枪中霸王。

——霸王枪。

这口霸王枪,也是枪中霸王。

这个握枪的人,也是天下第一枪客。

这个人更是卓东来、司马超群都真心感激,心悦诚服的人。

他当然不是别人,一枪擎天王万武。

关外大王镖局的主人王万武居然也已经来了。

司马超群、卓东来立刻下马,他们对王万武是发自内心的尊敬,可还没有等他开口,他们就瞧见了王万武那比剑还锋锐的实现以及那低沉雄浑的声音:“你们也是去哪个地方?”

司马超群点头:“是,他来了。”

王万武点头:“很好,那一起走吧,如果有机会以后再叙旧也不吃。”

“是。”

司马超群、卓东来点头。

随即,司马超群、卓东来牵着健马,他们一左一右在王万武身侧,走向已经不远处的千金客栈,已经成为废墟的千金客栈,而那里便是绝对的战场。

有声音,各种各样的声音,还有交锋争斗的声音,可柳随风耳畔是一片寂静,什么声音也听不见。

柳随风甚至连自己的呼吸声也听不见了,忽然,柳随风深深吸了口气,一双眼睛忽然变得非常的凌厉。

他挥动将身侧的甄素善送飞三尺,同时拔出了剑。

柳随风是忽然拔出的剑,剑光一闪如流星冲天而起。

这一剑是斩向道路上。

此刻四周已是灯火通明,街道任何一个地方都可以瞧见得非常清楚。

柳随风发出这一剑的时候,街道上根本没有人。

而这一剑发出的时候,街道上出现了一个人。

一个突然出现的人。

一个老人。

这个老人出现在街道上,缓缓前行,可柳随风偏偏就是在这个时候会出了一剑。

剑如闪电划出,森森剑气直袭那个老人。

老人似乎根本没有任何感觉,继续往前走。

不少人认为这个老人必死无疑的时候,那可怕的剑气居然在触及老人以后彻底消失不见了。

老人仍旧慢慢往前行走。

一步,两步,三步。

走的很正常,也没有发生变化,可第三步的时候,变化出现了。

一种非常激烈的变化,地动山摇般的变化。

大地忽然在这一刹那间仿佛承受了一股可怕的力量不但被撕扯,简直就要崩碎了。

而空间也在这一刹那间充斥着不可思议的压迫。

这压迫将人仿佛要碾碎。

柳随风不奇怪,他知道那个人来了,那个不世狂人燕狂徒终于再现人寰了。

第三十一章、独一无二的柳随风

对于江湖上大部分人来说,燕狂徒只不过是个名字,威震天下的名字,一个已经很久远的名字,甚至这个人只是传说。

这个人即便很强,可在江湖上大部分人眼中,那已经很遥远了。

可这个传说中的人,这个本应当距离他们很久远的人再现尘寰了,这一个出现在长安城,势必要再长安城掀起腥风血雨,长安城也因这个人的出现而风起云涌了。

第三步踏出,大地已在摇晃,苍穹也在变色,天地仿佛也都因这个人的出现到来而战栗颤抖。

这还是不是个人,这还算不算是个人?

异变在第三步踏出的一刹那发生了。

燕狂徒踏出第三步之前,他还只不过是个寻常的老人,只不过魁梧高大一些而已,可第三步踏出以后,燕狂徒就已经不是一个人了,而是一尊魔神。

上天入地我无敌的魔神。

一声低声的呢喃响彻每个人的耳畔,也印入了每个人的心中:“你们能否让我尽兴呢?”

尽兴这两个字已经流露出了那种不可思议的狂妄,眼前这诸多高手在燕狂徒的眼中也不过尽兴两个字而已,他居然不将眼前众人当作对手,而是玩物。

而事实上燕狂徒的每一个动作似乎都表现出这样的意思。

燕狂徒停下脚步,负手而立。

他仿佛根本没有出手的意思,他的身上没有刻意流露出任何气势,可那种睥睨天下,举世皆敌举世无敌的气势已自然而然的流露出来了。

而这一刹那四周的杀戮血腥凶煞戾气也变得更加浓烈,每个人都生出了一种强大的杀戮与战斗的欲望,他们都盯着燕狂徒,都生出一种出手杀了这个人的冲动。

杀了燕狂徒便会成为名震天下的人物,杀了燕狂徒必然轰动江湖,杀杀杀。

这种杀戮的信念已充斥每个人脑海了。

燕狂徒踏着互相厮杀江湖人士的鲜血而来,这些人在燕狂徒出现以后,便没有继续厮杀了。

他们一声嘶吼,如洪流一般冲向燕狂徒。

他们要杀死燕狂徒,他们要除掉燕狂徒。

杀杀杀!

柳随风立在长街屋檐下,冷眼旁观,不过也不是冷眼旁观,他一只手按住了上官小仙要拔出鞘的剑,一只手拉住了甄素善的手。

这两人都想出手,可柳随风按住了这两人。

上官小仙回身瞪着柳随风:“你干什么?害怕我会死?”

柳随风毫不客气:“我不想被你连累,现在不是出手的时候,而是看的时候。”

甄素善更直白:“你是不是爱上我了?”

柳随风也不客气:“不得不承认,我的确很想和你床上缠~绵一番,只可惜不是现在!”

甄素善、上官小仙还要开口,可她们已经没有法子开口了。

她们愣住了,怔住了,呆住了。

她们瞧见了不可思议的事情:那数十个朝着燕狂徒杀去的人,居然没有触碰到燕狂徒就被击飞败退,有些甚至身躯直接爆裂。

而燕狂徒呢?燕狂徒根本没有出手,燕狂徒只是静静立着,这些人便飞出炸碎死掉。

鲜血流出,汇聚。

燕狂徒四周的尸体堆积成了小山,鲜血汇集成了小河。

尸山血海的局面似乎已经逐渐形成了。

这一刻燕狂徒又往前踏出了一步。

燕狂徒只是踏出了一步,可这一步踏出的刹那,燕狂徒就出现在柳随风身前三尺处。

柳随风燕狂徒原本相距三丈两尺,可这一步便瞬间跨出了如此远的距离。

柳随风做出了一个动作。

他双臂一阵,将上官小仙、甄素善、彭十三豆、丁宁等一干人全部震退。

他没有退,他笔直而立,望着燕狂徒。

一瞬间柳随风拱手施礼,微微一笑:“我们又见面了。”

“听说你来隋国以后做了不少事情。”燕狂徒忽然道。

柳随风点头:“是,你知道?”

“我只知道两件事。”

“那两件事?”

“第一,你入长安,败给了上官金虹。”

柳随风神色不变:“第二件事呢?”

“前不久你败给了魔师宫的庞斑?”

柳随风点头:“不错。”

燕狂徒望着柳随风:“你已经败了两次,你认为自己还有资格挑战我吗?”

话音落下,每个人都怔住了。

这一席话流露出了不少含义。

第一燕狂徒、柳随风是相识的,而且关系绝对不浅;第二燕狂徒认为柳随风可以挑战自己,而且燕狂徒似乎给了柳随风机会;第三,如今燕狂徒似乎对柳随风不满意,非常不满意。

他不满意柳随风败,即便是败给了上官金虹、魔师庞班这样时间最顶尖最无敌的高手,但也还是令燕狂徒非常不满意。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燕狂徒对柳随风非常期待。

燕狂徒看上去只不过是个很魁梧高大的老人而立,这个老人头上戴着一顶斗笠,他的打扮很寻常,可他身上的气势令人承受不了,他那种可怕的压迫简直令人心碎。

每个瞧见燕狂徒的人都生出这样的感觉,即便是后起之秀的丁宁、甄素善、上官小仙等人,可柳随风却不动神色,面色也不变,很从容很自然。

柳随风仿佛一点也不曾受到影响。

柳随风很平静很自然回应:“你是公认世间少有甚至几乎算得上天下无敌的高手,你的本事每个人都清楚,昔日我请你出手的时候我就知晓了,你出道至今还从未败过一次,即便是以少敌众,以一敌百甚至敌千杀万,也没有败过,你的确是古往今来独一无二的奇人,你不愧是燕狂徒之名。”

柳随风微微停顿了一刹那,淡淡道:“可我也是世上独一无二的柳随风,天上地下又有什么人能稳胜得了我柳随风,我想击败任何人都有可能,即便是你燕狂徒也不例外,你难道认为我没有这个资格吗?”

柳随风望着燕狂徒。

他的眼神不凌厉,身上也没有什么气势,更没有流露出什么压迫。

可这一刻他的身上却已经有了一种足以和燕狂徒并驾齐驱的气魄。

这一刹那间,柳随风仿佛已经取下了那如沐春风飘逸潇洒的面目,展现出了他原本的强者姿态,这份强者姿态居然在燕狂徒面前不落下风。

燕狂徒大笑狂笑。

笑声震长天。

笑声毕,声音起。

“在绝对的武力面前,任何智谋都只能无用,今日我要看你是否能活着离开长安城?”

声音毕,手伸出。

燕狂徒抬起了手,一只手便对着柳随风按下。

他只是抬起了手,可这抬手的动作却令人感觉乾坤颠倒,风云变化。

而柳随风也感觉他面对了有史以来最强横的对手,一个最危险的敌人。

第三十二章、抬手之威

一个人能强大到什么地步?

每个人的脑海中都有一个对人极限的定义,可燕狂徒这个人天生就是要打破他人对极限的定义。

燕狂徒只是抬起了手,他便将他人对人的定义颠覆了。

亦或者说在他人眼中他也已经根本不算是个人。

宽大、厚重、粗糙、强壮、有力。

这便是燕狂徒的手。

他的手上还有些许皱纹,显得非常的沧桑。

可此时此刻瞧不见沧桑,也看不见苍老。

他的手只能给人一种感觉——力量。

一种可以搅动风云,令九天十地都为之震撼的力量。

此刻燕狂徒抬起了手,伸出了手。

人群之中,燕狂徒抬起了手。

他抬手的动作完全瞧不见真气的运转痕迹,那根本不是武功也不是内力,更不是什么招式,而是一种超越了武功的神秘力量,一种不可思议的力量。

当燕狂徒抬起手的那一刹那,在场每个人都生出了一种奇妙的感觉。

首当其冲的便是柳随风。

柳随风忽然感觉胸口一寒,瞬间仿佛已经置身于冰天雪地的世界。

甄素善感觉脑袋一闷,仿佛脑海被人突然塞进了一块千斤巨石。

上官小仙感觉胸口一热,仿佛置身于烈焰火海。

丁宁感觉全身上下如针扎,仿佛已经被万针穿身。

彭十三豆感觉自己仿佛被千百口刀同时切割,自己的身躯仿佛被切割成了成千上万。

距离较远一些的令狐冲、向问天也同样感觉到了一种奇妙的气息,一刹那间令狐冲发现他的头发居然快速脱落。

头发落下的时候居然快速枯萎。

而向问天忽然感觉全身说不出的疲惫,仿佛有人将他的精气神一点一点的抽离身体。

任我行立在长街之上,他也有一种奇妙的感觉。

他忽然感觉自己仿佛又一次被囚禁,囚禁在一个看不见的囚牢之中,被万千湖水倾盖。

屋顶上各自立着一人——东方不败、叶孤城。

他们冷而静,肃而杀。

他们不动如山,无声无息,可他们也被影响。

东方不败忽然感觉一股杀意被强行灌入脑袋,而叶孤城则忽然回忆起年幼时最温暖的画面,以至于肃杀一瞬间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温和。

这种变化是来自于每个人的心中,根本看不见瞧不见,可也有瞧得见的东西。

——烈火。

四周有人高举起火棒,他们大部分都是上官小仙带来了,还还有已经成为废墟的千金客栈也在熊熊燃烧。

可这些烈焰都随着燕狂徒随意一抬手便飞去入了高空。

火焰需要依靠东西的燃烧才能生成。

可被剥离的火焰根本没有东西可以燃烧,却飘在半空中,化作了一片火海。

炽热的温度如一轮太阳照耀在人的身上,令人仿佛置身如烘炉之中。

随即燕狂徒轻轻放下了手。

放下的很随便,很自然。

手很快就放下了,这放下的动作给人的感觉仿佛突然虚弱的没有任何气力了,因此只能放下手,垂下了手。

砰的一声,手变放下了。

而半空中的火海也在这一刹那间袭向了柳随风。

袭向了柳随风一个人。

火海原本足有十一二丈方圆,可在坠下的时候居然渐渐收缩,可温度也在持续增加,最终达到了一个非常恐怖的地步。

火焰狠狠涌向柳随风。

柳随风是首当其冲的人,可柳随风身后不远处的荆无命、丁宁、彭十三豆、甄素善、上官小仙也仍旧感觉汗流浃背,仿佛全身的水分都已经蒸发掉了。

而柳随风的衣服也在这一刹那间燃烧了起来。

这一刹那间柳随风就变成了一个火人。

火焰还没有接近柳随风便已经成为了一个火人。

这一幕简直不可思议,燕狂徒的出手简直就不像是人的出手,而是魔,是神,是妖,是邪,是鬼,而绝对不是人。

他一出手便瓦解了对武者的定义。

这种本事还是人力可以达到的吗?

而柳随风呢?

柳随风给人的感觉也不像是一个人了。

一个人很难有柳随风那样的忍耐力,承受力。

一个人绝对不可能被烈焰焚身而无动于衷。

柳随风是真的无动于衷,至少他没有动作。

不动如山。

身上燃烧起了熊熊烈焰,柳随风没有动作,火海袭至柳随风还是没有任何动作。

难不成柳随风已经绝望了吗?

不可能。

甄素善、上官小仙第一个认为不可能。

可柳随风到底在等什么呢?

思忖之间,柳随风已经出了手。

他会用刀,刀法很好。

他也会用剑,剑法更妙。

事实上十八般武器他都会使用,任何武器在他手中都是致命的凶器,可他偏爱剑。

如今他佩戴的便是剑。

这一刻他拔出了佩剑。

拔剑的动作和先前与彭十三豆、任我行的交锋并没有任何区别,速度也没有任何变化。

可这一次拔剑却给人的感觉截然不同。

这一次的拔剑给人一种力拔山兮气盖世,天上地下我无敌的气概。

一种绝对不可阻挡,阻挡不了的无敌气势。

剑出鞘,寒光一闪,随即他全身的火焰都忽然被吸入那一道寒光之中,形成了一点小小的火光。

剑刺出。

这一刹那就给人感觉是一个超级巨大的火球和一个小小的火光碰撞。

火球瞬间吞灭的火光,但随即火球瞬间崩碎。

火球不见,火光也不见。

只有一口持剑而立不动如山的,还有一个似乎从没有出手的天下第一狂人燕狂徒。

他们之间已经对拆了一招,可他们身上没有半点的杀气杀意,他们给人的感觉仿佛是刚才对峙一般。

但这一刻的对峙却已经给人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了。

柳随风提着剑,他那一身外袍已经被燃烧殆尽了,可他鲜红的内衣也便展现出来了。

他提着剑,剑光闪烁着衣服的光,这一刹那,他看上冷的不像是一个人。

他简直就是一尊踏着尸山血海而来的地狱修罗。

而燕狂徒呢?他简直就是一尊魔神。

天上地下我无敌,我命由我不由天的魔神。

柳随风剑指燕狂徒:“请指教。”

话音落下,柳随风便再一次出手了。

这一刹那间柳随风的气质便又变了。

他本是不动如山,但这一刻他动了。

他一动就不是山了,他一动就是电,闪电。

第三十三章、独战天下

手如电,人如电,身法是电,剑也是电。

柳随风一动便成了闪电。

他一动便化作了一道电光。

他跃上苍穹,俯冲而下。

这一刹那他便成了一道自苍穹坠下的闪电。

或许他不是闪电,而是天罚。

上天降下的天罚。

这道天罚降临在了燕狂徒身上。

闪电破空击下,戳至燕狂徒的头顶。

燕狂徒不动,他只是抬头,忽然扬天一声长啸。

啸声震撼九霄,响彻长安城。

声音是一种力量。

自古以来江湖上就有狮子吼,传音之术这样的功夫,可这也只不过是对声音的一种运用而已,这种力量虽然神秘,可并不算很强大,至少破坏力不是很强。

可燕狂徒的这一声长啸却让人颠覆了对声音的理解。

原来声音不仅是一种力量,而且还是一种破坏力极强的力量。

这种力量一旦施展起来,那几乎就令人毁灭。

可自古以来又有几个人能将声音的力量发挥出这种境界呢?

只有一个人。

燕狂徒。

燕狂徒长啸一声。

他的长啸便使得飓风忽然成型,出现在夜空之中。

飓风呼啸,一股强大的拉扯力,拉扯着人的身躯。

而飓风在空中发生了可怕的变化。

飓风居然变成了一口刀,一口肉眼可见的灰白色的刀。

这口刀破空击向闪电。

这一口以声音形成的刀击退了柳随风那闪电般的一剑。

刀威破空,划破了柳随风的左臂,鲜血随即洒落一地。

柳随风更是撞飞了一动屋舍这才止住了后腿的力量,这股力量实在可怕,可怕到了难以想象的地步。

任何人都很难想象得出身为江湖上顶尖高手的柳随风遇上了燕狂徒居然在一招之下便伤的如此重,而更令人感觉不可思议的还是燕狂徒。

燕狂徒仅仅发出了一声长啸,人未动,居然就有如此可怕的力量。

一击之后,燕狂徒忽然大啸:“柳随风,现如今我是越来越期待你的十三招剑法了,我倒想看一看你的剑术修为到底达到了什么地步,是不是真超越了那个神话?”

话音落下,燕狂徒忽然长啸一声,刹那半空之中便出现了飓风划破长空。

风刀!

长啸声卷起了飓风,飓风在半空居然形成了无数风刀,朝着柳随风再一次斩去。

风刀瞧不见,可每个人都能感受得出那可怕的力量。

柳随风落地便止住,风刀便袭杀。

柳随风不退,而进。

柳随风手臂一震,身法再一次飘渺起来。

这一次柳随风的出招不快,可如云似风,飘缈难测,捉摸不透。

柳随风依旧在攻,而并非手。

他化作了风,变成了云,袭杀燕狂徒。

他穿破了风刀,杀向燕狂徒。

燕狂徒冷哼一身,随即一抬手。

他抬手瞬间半空就出现了一个金色的巨手。

巨手遮天击下,砰的一声,击下了柳随风,大地也在这一刹那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手印,石块碎裂无数。

“一个还不够,你们也一起来吧。”

话音落下,燕狂徒再一次抬起了手。

他刚才抬起的是右手。

右手是施展出玄门大手印,这一次太抬起的是左手。

他左手抬起的时候,每个人都凝重戒备起来。

每个人都准备反击应敌。

他们不少人都下意识望向高天,可他们错了。

燕狂徒抬起左手,五道指风瞬间破空。

第一道指风袭杀彭十三豆。

第二道指风袭杀丁宁。

第三道指风对付甄素善、

第四道指风对付上官小仙。

第五道指风对付荆无命。

五道指风分别是红、黄、白、蓝、绿。

五道指风的力量都不同。

彭十三豆应付的指风刚猛霸道,仿佛如一力拔山兮气盖世的猛士。

丁宁应付的指风快如流风,变化如流水,仿佛是一纵横捭阖,执掌千军万马的绝代智将。

甄素善应付的指风潇洒风雅,翩翩有礼,仿佛如一世间罕见的君子,虽然看上去很好对付,但玄机却在其中,令人防不慎防。

而上官小仙对付的指风则是一个阴柔莫测的谋士,神出鬼没,难以捉摸。

至于荆无命应付的则仿佛是一个盖世君王,举手投足之间都令人不能不心悦诚服。

五道指风,五个截然不同的力量属性。

甄素善、彭十三豆、丁宁、上官小仙、荆无命一时之间被这五道指风困住。

玄门大手印高天击下,柳随风也被按下。

可柳随风凌空飞旋,施展一瞬千里的超卓轻功,一飞冲天而起,半空再一次挥剑。

一剑飞刺。

这一剑不快,不狠,不猛,不阴险,不刁钻,不毒辣。

可这一剑却有一个任何剑法都比不上的特性。

这一剑不可闪避。

这是避不开的剑。

这一剑刺出刹那便掌控了势。

剑势。

这是夺了剑势的一剑。

一剑飞刺燕狂徒。

这一刹那柳随风终于接近了燕狂徒。

燕狂徒长身而立,望着这一幕,燕狂徒居然只是露出了一抹欣赏之色。

燕狂徒再一次抬起了手。

右手。

他拇指、无名指、小指缩进拳头,食指、中指成剑。

燕狂徒施展出剑气。

剑气破空。

结果是剑气挡不下飞刺一剑,燕狂徒下陷一寸。

燕狂徒神色不变,第二次出手。

还是右手。

剩下三根手指伸出。

三根手指发出三道指风。

指风破空还是挡不下那一剑。

燕狂徒又下陷两寸。

燕狂徒第三次出手。

这次出手剑离燕狂徒不过半尺。

燕狂徒出的还是右手。

右手手指全部伸出,燕狂徒朝天举起手臂。

手成掌对高天拍下一掌。

这一掌没有任何气势,没有任何威力。

柳随风那一剑成功击在燕狂徒的掌心。

掌心留下了一道浅浅血痕,随即便是血雨。

天空出现了血雨。

柳随风的血。

一掌不可思议高天之上压下。

这一掌打在了柳随风后背。

柳随风在这一掌击下之前有了防备,运功抵挡,可还是吐血。

血坠下,变成了血雨。

柳随风一剑刺燕狂徒的手掌,随即借力飞退。

这一次对碰的结果是柳随风重伤,燕狂徒轻伤。

这的确是一尊天上地下少有的绝世魔神,一个真正的天下第一狂人。

燕狂徒冷冽一笑,他再一次有了动作:你们瞧得如此高兴,那么也一起来吧。

他以一对六还不够,他居然要将所有人都席卷进来。

这一次他又要独战天下了。

第三十四章、狂战

燕狂徒不是战一人,而是六人。

彭十三豆、丁宁、荆无命、甄素善、上官小仙。

他们五人都被燕狂徒发出的指风困住。

柳随风以妙至毫巅的剑法与燕狂徒抗衡,但一次又一次被击退。

他们都是江湖上的好手,甚至算得上顶尖高手。

燕狂徒以一对六,居然还占据上风。

可还不够。

他很狂,很傲,更是霸气,他要将所有人都席卷进这场交战之中。

燕狂徒大吼一声,吼声再一次响彻云霄。

飓风呼啸,一口风刀出现。

风刀划破长空,狠狠斩向令狐冲、向问天。

令狐冲也好、向问天也罢,他们都没有加入这一战的心思,可风刀带着奔雷掣电般的气势而至,令狐冲、向问天也不能不出手了。

令狐冲拔出了剑,一出手就施展出了非常精妙的独孤九剑。

燕狂徒流露出了一抹诧异。

昔年他曾和一名江湖上最顶尖的剑客交锋,那人自创出了一套和前人截然不同的剑法,更是曾一度横扫了江湖。

燕狂徒和此人一战,此人虽然屈居下风,可一身剑法修为就连非常自负的燕狂徒也不能不承认,若论剑法修为是及不上那个人,如今他又看到了那套剑法。

——独孤九剑。

难道这个青年人是哪个人的弟子?

燕狂徒心念一转,发出了一声轻哼。

令狐冲以独孤九剑抗衡风刀。

风刀无形,但声音尖锐划破长空。

令狐冲以耳待目,全神以待,施展独孤九剑,化解了风刀,可还没有等令狐冲高兴,一股无声无息的气劲袭杀而至,瞬间将令狐冲击飞了出去。

燕狂徒露出了一抹失望之色。

他本以为或许可以瞧见独孤九剑的绝技,可如今看来,眼前这个青年人也不过通晓皮毛而已,不但比不上那个人,就算是风清扬那个家伙也及不上。

向问天拔刀,刀法天王老子。

刀法霸道,大开大合,刀出便带着一种尸山血海般的杀机。

向问天以大开大合的刀法,撕碎了风刀。

可风刀却不止。

一重一重,向问天也好,令狐冲也罢,都困在风刀之中。

如此还不够。

燕狂徒猛然抬头。

他望向立在屋顶上的东方不败以及叶孤城。

他的眼中射出了两道光。

不,不应当说是光,两道眼劲。

眼劲破空。

燕狂徒战欲狂,他居然将东方不败、叶孤城这两大高手也都席卷入这场决战。

东方不败冷眼旁观,叶孤城也没有出手。

他们虽然准备战燕狂徒,他们这一趟的目的就是一战燕狂徒,可他们还不愿意现在出售。

他们有傲气,因此他们要以一对一击败燕狂徒。

燕狂徒在武林中的传奇没有人不知晓,他在江湖上的战绩也没有任何人可以及得上,他算得上是个真正的武林神话。

可叶孤城不认为比不上燕狂徒,东方不败也不认为击败不了燕狂徒。

但他们相信燕狂徒。

燕狂徒以一人之力独斗柳随风、荆无命、甄素善、上官小仙、丁宁、彭十三豆。

这些人的武功不但不错,而且更高,更是超出了他们的意料之外,可他们是相信的,绝对相信的。

他们相信燕狂徒绝对有能力击败这些人,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可接下来的事情他们没有想到。

他们知晓燕狂徒很狂,比他们更狂

他们知晓燕狂徒很傲,比他们还傲

他们知晓燕狂徒很有本事,武学招式不可数计,修为更是深不可测

可他们却想不到燕狂徒的狂、傲已经超出了他们的想象,以至于燕狂徒以一敌六还不足够。

他将令狐冲、向问天也席卷进来。

如此还不足够。燕狂徒居然施展出了世上极少人会的眼劲,以眼劲对付他们。

叶孤城、东方不败同时感觉一阵刺眼。

他们感觉眼睛仿佛如针刺一般,他们知晓燕狂徒发招了。

虽然他们看不清燕狂徒发了什么招,但他们明白燕狂徒用眼睛对他们发了招。

他们原本在等,等一个单独击败燕狂徒的机会。

可这一刻他们等不住了。

东方不败、叶孤城出手了。

一直以来都是他们想出手便出手,可这一刻却是燕狂徒逼迫他们出手,而他们即便不想出手也只能出手。

这就是燕狂徒,这就是天下第一强人的本事。

一口小小的绣花针。

一口白如雪花般的剑。

绣花针刺出,剑也杀出。

他们施展出最可怕的绝学对付燕狂徒。

时至今日他们还是不知晓燕狂徒的深浅,面对燕狂徒每个人都只有一个选择,全力以赴。

死并不可怕,可怕的便是为尽全力而被杀。

因此他们每个人都不敢留手,亦或者说没有留手的资格。

叶孤城发出了剑、东方不败发出了绣花针。

可有一个人的出手是很不可思议的。

这个人就是任我行。

任我行一直在看。

燕狂徒并没有对任我行出手,可任我行却在燕狂徒对叶孤城、东方不败出手的时候,他也出了手。

他一出手的时候,全身上下就露出了惊人的战意以及可怕的杀机。

他一出手便是惊天动地,一出击便是惊世骇俗。

他一出击就攻向了燕狂徒的脑袋。

这一刻的任我行看上去和刚才截然不同。

刚才的任我行怕死到了极点,可这一刻的任我行宛若疯魔。

这一刻的任我行的确是疯也是魔。

他全身上下无处不流露出走火入魔的气质。

而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任我行虽然没有走火入魔,但也已是魔入走火了。

他全身上下都充斥着可怕的战意。

他的战意被燕狂徒身上流露出来的气势点燃了。

这一刻任我行又疯又狂。

任我行根本已经没有法子控制自己了,因此对燕狂徒展开了最可怕的攻杀。

他只有一个想法——击杀燕狂徒,成为天下第一人。

如今的燕狂徒几乎是公认的天下第一人,杀了燕狂徒就是真正的天下第一人,无论怎么杀都好。

即便杀燕狂徒的方式很狗熊,但只要成功了便是英雄枭雄。

燕狂徒长身而立,他看上去更傲更狂也更强了。

燕狂徒动了。

第三十五章、独战

彭十三豆以断弦三刀终于击破了指风。

上官小仙以腾转挪移的灵巧身法破了燕狂徒的招。

丁宁以快绝人寰的刀法也破了式。

甄素善、荆无命也各自以剑招破了招。

可他们说不出的惊心动魄。

他们想不到燕狂徒随手发出的指风居然能困住他们如此就。

彭十三豆更是用了两刀才破了那一记指风,甄素善更是用了一连十八剑才抵消了指风的力道。

燕狂徒武功不仅是高,也不仅是强,而是达到了一个非人的地步。

这样的旷世高手打破了人对于武学的印象。

破了招,败了式。

彭十三豆、上官小仙、丁宁、甄素善、荆无命便发动了攻势。

他们的性情截然不同。

他们有些人是纯粹的武痴,有些人根本不在乎生死胜负,而有些人擅长投机取巧,而有些人则擅长阴谋诡计。

这一刻他们对燕狂徒出手的原因有许多,理由也有许多,但目的只有一个——败燕狂徒。

他们不约而同出手,全力以赴出手。

彭十三豆、丁宁发出了他们的刀。

上官小仙、甄素善、荆无命则祭出了他们的剑。

他们刚才是守,如今是攻。

他们是最先反攻的,他们的招式可怕要命,可是否能要得了燕狂徒的命,他们不知道。

他们甚至怀疑他们的招式可能会要掉自己的命。

可这一刻他们都有一种狂战的念头。

东方不败、叶孤城出手的比他们五个人要慢一些,可出招却反而先到。

不过最先抵达的却是任我行。

任我行冲天而起,一掌狠狠对着燕狂徒的脑门打下。

这八个人的出招都足以要掉任何一个人的命。

而这个时候燕狂徒动了。

燕狂徒动了手,动了眼,发出了吼声,可燕狂徒的双腿从始至终都没有什么动作。

面对柳随风一招比一招可怕的攻杀,燕狂徒居然可以不动如山,但这一刻燕狂徒终于动了。

似乎在燕狂徒看来,眼前这些人的出手才能令他动。

燕狂徒蓦然往前踏出一步,一步就闪避开了任我行全力一击。

一击击中大地出现了一个巨大窟窿。

这一步踏出,燕狂徒瞬间贴近了荆无命、上官小仙、彭十三豆、丁宁、甄素善五人。

燕狂徒张开双臂,整个人如铜墙铁壁一般往前狠狠一个撞击。

刀、剑也在同时间挥下。

彭十三豆的刀斩向燕狂徒的手腕,丁宁的刀砍在燕狂徒的心脏。

甄素善、上官小仙、荆无命都用剑。

三口剑分别刺在三个部位——左手掌心,右手掌心以及咽喉。

他们寻准了目标,他们也刺准了目标。

他们全力以赴一刺。

可结果是刺不进去。

他们被一股沛然莫之能御的可怕内力击飞了出去,击退了出去。

两刀三剑砍在燕狂徒的身上,可居然连一丁点血痕没有留下。

此时,东方不败、叶孤城的攻势也已经袭杀而至。

绣花针狠狠刺向燕狂徒的后脑勺,叶孤城一剑刺向后腰。

这两击也必定是避不开的。

燕狂徒也没有避开。

这一刹那不少人都认为燕狂徒应当已经要死了。

任我行一击没有击中,随即变招,对着燕狂徒胸膛击去。

可任我行感觉这一击没有必要进行下去了,他感觉东方不败的绣花针以及叶孤城的剑已经足以杀死燕狂徒了。

如若燕狂徒没有用内力震飞甄素善等人,燕狂徒或许可以用内力挡下,可这一刻燕狂徒又如何能聚集内力挡下这两击呢?

但任我行还是出手了。

虽然在他看来杀死燕狂徒的人已经未必是他了,可他还是要占据一个名头。

因此这一击的出手比刚才那一记的力量还要更大,而且他也想吸取燕狂徒的功力。

燕狂徒曾服下无极仙丹,一身功力达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世上没有任何人可以抗衡。

他想吸取燕狂徒的功力,只要成功,他相信只要修养一阵便足以杀死东方不败。

他的判断很好,非常精明,他的出手更是狠辣。

只可惜他低估了燕狂徒。

如若燕狂徒如此好对付,那么燕狂徒昔日在武夷山之战,早已经死了。

此时此刻燕狂徒面对的是世人眼中的必死之局,可燕狂徒却有反败为胜的本事。

燕狂徒没有闪避,闪避已经来不及。

燕狂徒也没有用功力抵挡,抵挡也只是浪费气力。

燕狂徒更没有动作。

燕狂徒不动如山立在原地。

似乎已经甘心认命了。

四周不少人都认为燕狂徒要死了。

可至少有一个人认为燕狂徒不会这样死,这个人就是柳随风。

柳随风提剑而立,接连三次出手都无疾而终,而燕狂徒将其他人席卷入战圈以后,柳随风便暂停了攻杀。、

特别是当叶孤城、东方不败席卷入这一场攻势之中的时候,柳随风就彻底停止了攻势。

他等待着两人出手完毕以后,他在出手。

如今看来燕狂徒非死不可,可他认为燕狂徒绝不会死,绝不会如此简单死掉。

而结果自然是如此。

燕狂徒自然不会轻易这样死掉,可燕狂徒化解的方式任何人动想不到。

燕狂徒没有任何动作,甚至根本没有任何反击。

他只是立在那里,可他立在那里却使得三个人之中的两个人都重创。

他施展的出手任何人都想不到,任何人都难以想象得出。

他的出手已经不能算得上是武功了。

这一刻没有人会将他当成人,而是神,是魔。

绣花针破空袭上了燕狂徒的后脑勺。

绣花针虽然小虽然看上去没有什么力道,可这其中蕴含了极其精准可怕的力量,而这些力量都聚集在一个点上,而最可怕的便是只要触碰到阻碍便会爆炸。

这一根绣花针最可怕的地方就是爆炸。

只要这根绣花针扎进燕狂徒的脑袋,便爆炸。

而那个时候燕狂徒只有一死,而且甚至连人头都瞧不见,只有一地鲜血。

这是东方不败研究的一种很可怕的武功。

世上力量千千万万,而爆炸便是一种非常可怕的力量。

东方不败发出这一击的时候,他不认为燕狂徒可以挡下。

他思忖了千百种方式,也思忖不出燕狂徒有逃出生天的可能。

他得出的结论只有一个——燕狂徒必死无疑。

他相信燕狂徒必定死了。

第三十六章、不可一世的战神

高手相斗,不仅是斗武,而且也是斗智。

东方不败是真正的高手,他纵横江湖,以一介白衣,孤身一人,登上了日月神教,足以知晓他的手段与本事。

他成为日月神教教主以后,教中虽然进行了一场巨大的动荡,可他却以摧枯拉朽之势横扫了这份动荡,更将日月神教带到了另一个不可思议的巅峰境地。

东方不败纵横至今,他的武学造诣自然是算得上可怕至极,或许也已经登峰造极了,可他最可怕的还是智谋。

他在智谋上的自傲甚至比起武功还要有过之。

他的算计迄今为止从未出现过谬误,这一次他的这个判断也是经过了千般思忖,确信绝对没有任何破绽。

绣花针按照他预料中那般打向了燕狂徒的头颅,下一刻便要在触碰头颅的那一刹那,爆炸,因此按照道理来说燕狂徒必死无疑,可东方不败此时此刻没有半点的兴奋,他忽然生出了一种说不出的不安与惶恐。

因此这一刹那间,他虽然发出了绣花针,但人已往后压退了两步。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种感觉非常奇妙,但他相信这种奇妙的感觉。

很快他就明白了,燕狂徒是一个超出想象的人,超出了任何人想象的人,接下来每个人都瞧见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绣花针击上了燕狂徒的头颅,这一击燕狂徒避不开,这一击燕狂徒不能挡,挡便会爆炸,爆炸便就会去死。

不能避,不能挡,那么几乎就是等同于死了。

可燕狂徒没有死,燕狂徒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法子化解了这一击,亦或者说燕狂徒根本就无视了这一击。

这一击袭上燕狂徒脑门的时候,燕狂徒的脑袋忽然裂开了一个洞,这个洞有拳头大小。

洞刹那出现,随即便瞬间消失。

这时间非常短暂,可这非常短暂的时间却已经足够了。

这个洞使得绣花针从燕狂徒脑门穿过。

没有任何阻挡的穿过。

正是因为没有任何阻挡的穿过,因此根本没有力量反弹的爆炸。

绣花针破空击中一根大树,大树怦然爆炸,碎裂无数段。

与此同时燕狂徒也必须面对叶孤城自后腰刺来的那一剑。

叶孤城的人是从正面发剑,可剑却刺向燕狂徒后腰。

这一剑出手的角度实在匪夷所思,可这一剑却还是被燕狂徒化解了。

化解的方式还是一样。

燕狂徒的腰眼裂开了一个洞,剑气直接从那个洞穿过,

穿过刹那,洞便消失了,燕狂徒便发出了一记拳头。

一拳击上苍穹。

苍穹之上便落下了一道劲气。

叶孤城立刻感觉四周有一股奇怪的力量在拉扯收缩,上空更仿佛出现了一座山砸下。

在这不可思议之中,叶孤城发出了第二剑。

一剑朝天刺出,挡下了燕狂徒发出的一拳。

燕狂徒长身而立,却给人一种傲视于天地之间,无人可与之争锋。

任何人都想不到原来还能以这种方式破解招式,甚至很难有人能想象得出人居然可以用这种招式破解对手的出手。

燕狂徒就是一个不停震撼他人,改变他的观念,对人认识的人,这个人已经根本不算是人,至少他已经超越了人。

燕狂徒的本事到底达到何种地步了呢?

这一刻,没有任何人能自负了解了。

燕狂徒一声冷哼,一双眼凝视东方不败。

他随即就发了招。

他的招式不是用手、脚、也不是声音,而是眼睛。

他发出了眼力。

一双眼就是他的招。

他的眼发出了眼剑。

两道眼剑破空射向东方不败。

这一招几乎跨越了距离,眼瞧着东方不败,东方不败眼眸立刻出现了血丝,感觉到了一阵阵可怕的剧痛。

东方不败知晓燕狂徒发了招,也知晓自己中了招。

这个燕狂徒的本事实在难以用言语来形容。

两记眼剑令东方不败不得不全力防守。

一直以来东方不败都只是攻,而极少防守。

即便有时候防守也只不过是调戏他人而已,可这一刻东方不败却不能不守。

燕狂徒的攻势实在太过于可怕,太过于神秘,以至于他不能不守。

而这个时候燕狂徒也面对了任我行的一掌。

任我行第一掌击中,第二掌便击至。

这一掌击中了燕狂徒的后背。

任我行心中一喜,随即要用吸星大法吸取燕狂徒的内力,可耳畔忽然出现了一声冷哼,刹那间任我行心神动荡,随即他发现极其惊恐的一幕,他甚至忍不住嘶吼出来:你,你怎么会吸星大法?

燕狂徒不语。

他忽然在半空一抓。

空中什么都没有,可他的食指中指仿佛捏着什么。

燕狂徒随手一抛。

任我行立刻就被一股强横的力量击飞出去,砸碎了一堵高墙。

任我行落下的时候,胸膛已经被刺穿。

没有人知晓任我行是如何受伤的,只是知晓燕狂徒出手了,唯有东方不败看出了些许端倪。

那一刹那间东方不败发现燕狂徒运用的手法居然是葵花宝典的手法?

难道燕狂徒也修炼了葵花宝典?

不可能,燕狂徒不可能修炼葵花宝典,可这手法。

东方不败发现了一非常恐怖的事实:“燕狂徒居然可以凝气为针,杀伤对手。”

凝气为针,这一门绝技东方不败从未在人前施展过,可燕狂徒又如何会?

东方不败忍不住深吸了口凉气,此时此刻东方不败也不能不承认,这个令大宋上下人人忌惮恐惧,迄今为止也被认为天下第一强人的燕狂徒实在强,强到了一种令人发指的地步。

难道燕狂徒可以随意使用他人的武功吗?

下一刻便得到了验证。

燕狂徒望向叶孤城:“你送我一剑,我也赐你一剑。”

话音落下,燕狂徒虚空一抓。

一口气剑便出现在燕狂徒手中。

燕狂徒掌心往前一顶,气剑破空而至。

剑是正前方发出,可却是叶孤城身后杀至。

叶孤城做出了正确的判断,反手一剑。

寒光一闪之间,剑与剑气碰撞。

叶孤城挡下了这一剑,可也被震退了四五步。

这是叶孤城施展的剑招,此时此刻燕狂徒居然也能轻松随意施展出来了。

这个燕狂徒到底还算不算是人呢?

一人独战近十人,燕狂徒仍旧笑傲全场,不可一世,身上更流露出睥睨众生的气概。

他简直就是战神。

战天灭地斗神诛魔,不可一世的战神。

第三十七章、燕狂徒的根基

强。

有些人的强,只不过是自以为是的强而已。

狂。

有些人的狂,只不过是自以为是的疯而已。

有些人看上去疯了,但只不过是狂而已。

一个狂人便是有资格狂,否则自不过疯。

一个强人便是有资格强,否则也只不过是癫蠢而已。

燕狂徒是真正的强,是真正的狂,他是真正的傲,或许他更是算得上是真正的无敌。

或许他正是因为是一个真正无敌于天下的人,因此他不屑于与人决战,他要以一人之力,独战天下高手。

他要以一人之力击溃天下所有人。

他不但要成为千人敌、万人敌,他甚至要成为天下敌。

这就是燕狂徒,上天入地,唯我独尊,举世无双,唯我不败的燕狂徒。

这一刻,燕狂徒的强,他的狂,他的傲,表现的淋漓尽致。

这一刻燕狂徒的本事令人绝望。

在众人看来,他简直就是一个没有破绽的人。

他的极限在那里,没有人知道。

他的出现给每个人都生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

他们都是江湖上一流高手,甚至不少算得上是纵横一世的高手,可在燕狂徒面前,他们仿佛根本没有强的余地。

在这个人的面前或许连上苍也都不能不底下高傲的头颅。

他们难以和这个人独战,即便他们群战于这个人,此时此刻也占在下风。

这一战是否可以胜?

甄素善、上官小仙、丁宁、彭十三豆、荆无命乃至于东方不败、叶孤城、任我行都在思忖这个问题。

甄素善、上官小仙、丁宁、彭十三豆、荆无命、令狐冲、向问天、叶孤城、东方不败、任我行以及柳随风,他们都已经受伤,受伤不轻,可他们的敌手燕狂徒。

这个人不动如山,侵略如火,迄今为止似乎根本毫发无损。

他越战越狂,越战越勇。

此时此刻的他似乎可以战天斗地,无人可以与之争锋。

甄素善是庞斑的弟子,她是见识过庞斑的本事的。

甄素善一直认为庞斑的本事天下无双,世上绝对没有任何人可以相提并论,可这一刻见识到了燕狂徒的本事,甄素善也不禁动摇了。

或许燕狂徒的本事及不上师尊庞斑,可也完全有资格和庞斑一战,忽然,甄素善望向柳随风。

柳随风提剑而立,居然没有在出手了。

叶孤城、任我行、东方不败一同对付燕狂徒的时候,本应当是柳随风最好出手的机会,可柳随风居然放弃出手了。

甄素善有些恼怒,喊道:“你在等什么?等杀死燕狂徒的机会吗?”

上官小仙、丁宁、彭十三豆、荆无命也看向了柳随风。

柳随风一身衣裳染血,他发出了三剑,三剑都致命夺命,可夺不走燕狂徒的命,反而每一剑都被燕狂徒破解,每一次破解的结局都是重创。

他身上都染上了血污,他的头发也都凌乱,他全身上下都说不出的狼狈,可这一刻提着剑的他却有着一种任何人都不得不承认的潇洒与风雅。

他此时此刻流露出来的潇洒不羁的气质一点也不逊色于叶孤城的出尘与孤高。

柳随风微微一笑,居然也回应了甄素善的问题:“当然是等你们全部倒下,我再来捡便宜啦!哎,只可惜等不下去了,因为你们根本耗不死他。”

这是实话。

柳随风了解燕狂徒。

昔日柳随风以柳五公子身份为权力帮运筹帷幄,便与燕狂徒有过碰面,有一段时间权力帮基业稳固以后,柳随风再一次游历天下,而后回归之后又遇上了萧秋水统辖神州结义对抗权力帮。

柳随风再一次率领八大天王以及双翅一杀五凤凰对神州结义联盟以及萧秋水追杀。

萧秋水遭遇了平生以来最大的惨败,神州结义联盟分崩离析,如若并非是燕狂徒的出现以及萧秋水实在命不该绝,现如今大宋也不可能再有萧秋水这个人了,可即便如此萧秋水也销声匿迹于江湖数年之久。

迄今为止萧秋水最想诛杀的便是柳五公子,对柳五公子的怨恨已经超越了李沉舟,足以知晓那一战之惨烈,对萧秋水影响之深刻。

柳随风在那一战之前便调查过燕狂徒,那一战以后更是研究过燕狂徒,有一件事柳随风比任何人都清楚。

燕狂徒当年在武夷山一战,之所以可以以一人之力而独战天下高手,居然最终还能逃出生天,杀出一条血流,其中最为重要的原因便是燕狂徒服下了无极仙丹。

无极仙丹虽然不能让人羽化飞仙,可无极仙丹却令燕狂徒的功力提升到了一种不可思议的地步,这也使得为何燕狂徒居然在二十年纪便成为了世上少有人可以抗衡的旷世高手。

二十五岁以后,世上更是无人能抗衡燕狂徒。

现如今燕狂徒的实力比起昔年更强更可怕,想要用群人消耗燕狂徒的策略虽然很好,可对于燕狂徒来说却没有任何用处。

消耗不成反而会被燕狂徒所消耗。

柳随风说出的是事实。

一般情况之下柳随风根本不用说谎,可这个事实却违背了常理,没有几个人相信。

柳随风也不需要他人相信。

他话音落下便再一次出了招。

燕狂徒击退叶孤城、任我行、东方不败以后,所有人都凝神以待,没有人再一次出手,但柳随风再一次开启了战局。

他再一次出了剑。

燕狂徒流露出浓重的兴趣。

他一直很欣赏柳随风,比任何人都欣赏。

昔年柳随风在江湖上籍籍无名的时候,燕狂徒就认可柳随风。

柳随风的性情、智谋、武功无一不令燕狂徒欣赏。

在燕狂徒看来,柳随风是个和所有武林人士抑或者天下所有人都不一样的人。

柳随风的武功招式甚至于行事作风乃至于决断都和世上之人截然不同,他在柳随风的身上甚至能寻到不少对于武功的见解。

柳随风对于武学上的研究与理论,燕狂徒甚至不认为逊色于自己。

先前柳随风出手的三剑虽然被破解了,可燕狂徒有些惊艳。

三剑是三种截然不同的风格,而每一种风格居然都演变到了极致,这种人不仅是天才,而是天才之中的天才。

燕狂徒就是天才之中的天才。

他认为柳随风也算得上是天才。

他对柳随风有所期待,他想知晓柳随风到底会给他什么样的惊喜。

第三十八章、惆怅的剑

第四次出剑。

话音落下,柳随风就出了剑。

燕狂徒期待这一剑能给他惊喜,他也相信柳随风是个时常出人意表的人。

这次燕狂徒也瞧见了惊喜。

剑之快狠准,这一剑全然没有。

这一剑刺出只是带上了一种情绪,天地间都笼罩着这种情绪。

惆怅,一时之间每个人都生出一种说不出的惆怅,一种令人几乎恨不得自尽的惆怅。

惆怅是一种力量,一种虽然看不见但绝对存在的力量,这种力量虽然是杀人不见血,可这种力量十分可怕。

一旦被这种力量纠缠上了,那么便很难可以脱身。

这种力量纠缠上了人,那几乎就是这个人对上了心魔。

柳随风这一剑的可怕之处就在于惆怅。

他发出的这一剑不是喜怒哀乐,而是惆怅。

喜怒哀乐虽然也是一种力量,柳随风虽然也可以施展出这样剑意的剑招,可柳随风这一剑蕴含的力量就是惆怅。

他需要的便是燕狂徒的惆怅。

这一剑的选择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而且也经过计算策划了解的。

世上没有几个人比柳随风更了解燕狂徒,曾经柳随风一度将燕狂徒当做一个需要对付的可怕对手。

柳随风比任何人都清楚若论武功世上没有几个人比得上燕狂徒,柳随风也更清楚武功与智谋之间的关于。

一个人的武力越强,那么需要的智谋越少便可以达成目的;反之一个人的武力越弱,那么需要的智谋越多,才能达成目的。

武力需要智谋的统辖,而智谋也需要物理的配合施行,这是相辅相成的关系。

燕狂徒的武力几乎没有人可以抗衡,柳随风自信但不自负,因此他明白在武力上不可能抗衡燕狂徒,而要击败燕狂徒就要看智谋了。

而燕狂徒最可怕的地方便是燕狂徒也是个智慧过人之辈,只不过燕狂徒的武力已经足以令他面对一切,而根本不需要太过于动用智谋就可以达成目的,这也导致江湖上不少人认为燕狂徒虽然是武力过人,但也只不过是个莽夫而已。

可君不见,当年燕狂徒横空出世创立的许多帮派都是可以压倒血河派成为天下第一帮派的门派,而且燕狂徒横空出世令黑白两道无不俯首,这也绝非是武力可以打得到的。

柳随风对于自身的智慧极其自信,可也难以自信在智谋上可以凌驾于燕狂徒之上。

一个人可以自傲,但必须要有自知之明。

不过燕狂徒毕竟是人,是人就有弱点就有破绽。

可燕狂徒的破绽是什么呢?

昔年燕狂徒纵横天下无人可敌的时候,不少人都研究过燕狂徒,都想知晓燕狂徒的破绽,若知晓了破绽便能击败燕狂徒这个传说,可直到武夷山之战燕狂徒独战天下之时,世上还没有任何人能知晓燕狂徒的破绽在何处,而那一战以后,江湖上大部分都放弃研究燕狂徒了。

他们认为燕狂徒天下无敌,无人可以制服抗衡了,他们认为燕狂徒已经不属于人。

可柳随风就是极少数这样研究燕狂徒的人。

柳随风研究燕狂徒是为了以防万一。

燕狂徒毕竟是权力帮的创始者,而权力帮的四大护法其中有三位都是昔年燕狂徒提拔起来的,燕狂徒倘若要重新执掌权力帮,那么自然可能是个祸患。

柳随风不能不研究燕狂徒。

他研究燕狂徒的方式和其他人不同。

其他人都是想从燕狂徒的武功招式性情等方面进行研究,这些人的确是得出了不少看上去可以制服燕狂徒的结论,可这些结论基本上都没有任何人证实任何效果。

而柳随风的研究则是燕狂徒的七情六欲。

是人就有七情六欲,柳随风就研究燕狂徒的七情六欲。

燕狂徒也有七情六欲,可燕狂徒纵横天下,他这一生虽然大情大欲,可燕狂徒如今在乎的东西实在已经太少太少了,少得可怜。

因此在这方面的研究几乎也都算是无用功了,但柳随风没有放弃,他在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了一个消息。

这个消息使得柳随风知晓了燕狂徒的一个遗憾。

燕狂徒纵横天下,他杀人无数,也不知多少人杀他。

这些燕狂徒都不在乎,他也从不遗憾什么,对于金钱、权利、财富乃至于引以为傲的武功都看得很淡了,不过燕狂徒还是有一个遗憾。

这个遗憾是女人。

燕狂徒这一生之中有许多女人,大多数都是逢场作戏,可燕狂徒却在乎过一个女人。

这个女人是燕狂徒的遗憾。

当年燕狂徒沉醉于武学,使得忽略了这个女人,而这个女人一直痴痴等他,最终病重而亡。

因此即便已经是君临天下傲视群雄之际,燕狂徒也会时不时想起这个女人,又有几个人想得出傲视天下的燕狂徒会在峨眉金顶之上用三天三夜的功夫刻画一尊石塑,又有什么人想象得出豪迈过人的燕狂徒会写下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呢?

这是燕狂徒的遗憾,如今却是柳随风对付燕狂徒的破绽。

他再一次出剑,这一次出剑不再是飘渺莫测,也不再快绝人寰,更没有力重如山,这一次出剑只有惆怅。

一种令人情不自禁绝望的惆怅。

燕狂徒也陷入了这种惆怅。

他全身上下都流露出一种嚣狂气焰,可这一刻他却很惆怅。

他高高抬起了手,他要发出惊天动地的招式,他的眼中流露出惊天动地的战意,可这一瞬间他被惆怅充斥,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叹息声的时候,柳随风一剑戳至。

这一剑刺伤了燕狂徒的左肩。

此际,众人围攻之下,燕狂徒终于受了不轻的伤势。

可燕狂徒却很平静,他眼中还是惆怅,他的身上却还是流露出惊天动地的战意。

一声叹息声后,又闪过了一抹无奈。

可也仅仅如此,燕狂徒便又出了手。

他朝天举起了双手。

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天上居然有闪电划破长空。

柳随风已提着剑坠落在了荆无命身侧,许多人都惊讶柳随风居然能伤燕狂徒,可柳随风却没有任何情绪,反而更凝重了。

他发现还是小看燕狂徒了。

柳随风清楚他能伤燕狂徒是因为燕狂徒有意陷入那种惆怅的情绪之中。

燕狂徒后悔了遗憾了,因此他甘心受那一剑。

他认为对不起那个爱了他一辈子的女子,因此他收了那一剑。

这一剑与其说是柳随风刺的,不如是燕狂徒还给那个女人的一剑。

否则柳随风必定不能伤燕狂徒。

而正是如此,情况变得更加紧张。

刚才燕狂徒还在克制,可这一刻燕狂徒已经没有克制了。

燕狂徒彻底狂了。

燕狂徒已经要实战全部的实力了。

他已经不再留手了。

这种感觉出现在柳随风脑海,虽然有些可笑,可柳随风知晓是事实。

第三十九章、他的强

他太强了。

他们发现他太强了,强得令人绝望,强得无人可以击败。

他们都是江湖上一等一的好手,甚至还有傲视天下的高手。

无论东方不败还是叶孤城,他们出道江湖以来罕逢敌手,可如今面对眼前这个人,他们居然没有法子,即便他们各自施展出自身的绝技,可仍旧对付不了这个人。

他们虽然都留了手,虽然都有高手的自傲,可他们也不能不承认,这个人实在太强了,强得令人绝望。

他们不是这个人的对手。

至少此时此刻这个人展现出来的实力,他们不是这个人的对手。

这个人越战越勇,越战越强,他们甚至感觉此时此刻这个人才展示了真正的实力——在那惆怅的一剑挥出以后,在被那惆怅一剑刺中以后,那个人展现出了他的实力。

他是痛苦的,他是遗憾的。

那刺穿身体的一剑令他非常痛苦,痛苦的不是身体,而是心。

他很遗憾,他很惭愧。

他辜负了一个人。

他这一生只有这样一个遗憾,他只认为亏欠了这个人,因此那惆怅情绪出现在脑海的时候,他甘心承受那一剑。

刺出那一剑的人是柳随风,可他一点也不怨恨柳随风,甚至有些感激。

——他感激柳随风令他回忆起了一些自以为遗忘的记忆。

因此他痛,因此他狂,因此他更强了。

他不再压制自身的实力,展现出了他的实力,展现出了他的狂傲。

他是燕狂徒,世间第一强人燕狂徒。

一声长啸,燕狂徒双手高举苍穹,天上风云变色,电闪雷鸣。

两道闪电高天劈下,居然正好击在燕狂徒的双手手心。

这一幕实在不可思议。

难道是上苍也不能视若无睹,想要以天罚之威灭掉这个举世无双的盖世狂徒吗?

闪电劈中燕狂徒,燕狂徒居然没有死,而且燕狂徒周身仿佛灌注了闪电的力量,全身发出耀眼的紫光,似乎闪电已经窜进了燕狂徒的身体。

此时此刻的燕狂徒已经不仅仅是强,而是一尊神。

战天斗地,睥睨苍穹的战神。

绝望。

这是一种强大到令人不可思议的绝望。

一种绝望的强。

这样一个几乎不算是人的人,世上有谁能击败他吗?

不知道,没有人知晓。

可以说即便是邪帝向雨田、魔师庞班、帝王谷主人萧王孙、人中之龙海天孤燕、绝代奇侠韦青青青、迷天盟盟主关七等等这些无上高手来了,也未必能击败得了燕狂徒。

因为他是燕狂徒,因此无人能拥有这个自信,即便是天神下凡也一样没有这个自信。

只是因为他是燕狂徒,仅此而已。

可有人敢与他一战。

不止一个人。

从未有一个人能令他如此绝望,从未有一个人能令他如此兴奋,从未有过一个人能令他生出如此强烈的拔剑欲望。

叶孤城静若深渊,冷若冰霜,可他已经有了一种不可遏止也不想遏制的拔剑冲动。

他要挑战燕狂徒,他要击败燕狂徒。

他想看一看燕狂徒是不是可以挡下自创的那一招剑法。

东方不败已经落下,他立在长街上,望着燕狂徒。

他很震惊,也很兴奋。

他震惊燕狂徒居然可以实战出他甚至还未实战出的绝学,他惊讶燕狂徒展现出来的武学天资,他更震撼燕狂徒的无上本事,但他也兴奋。

自从他执掌日月神教以来,没有几个能令他真正能全力以赴出手的人了,他迄今为止还从未用过全部实力一战,他一向以智谋驾驭天下人,可这一次他要一战。

面对这个人只有一战。

在这个人的武力之下,这个人根本不需要展现出才智,这个人已经令一切智谋才此人之下甘拜下风了。

这简直就是个不是人的人。

他要一战,即便这一战他没有把握,但这一战也不可避免。

不止东方不败、叶孤城,除开他们,柳随风也要一战。

柳随风不能不承认他和燕狂徒之间存在了一个难以逾越的横沟。

燕狂徒的天资无人可及,燕狂徒的奇遇无人可以效仿,燕狂徒的根基无人可以比拟,这些方面燕狂徒全部都凌驾于他之上,可有一点柳随风有自信。

那就是剑。

他用剑。

他原本不用剑,而用刀。

为了继承师尊唐老公公的刀法,他便修炼了刀法,不仅刀法,还有暗器绝学。

可无论修炼刀法还是暗器,他都当作剑来用。

他相信自己在剑上的天赋必定比刀与暗器的天赋还要高明,因此刀是剑、暗器也是剑。这些都是他对剑的修炼。

后来他修习完唐老公公的传承,虽然不能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可也算得上炉火纯青了。

唐老公公原本也要将一身功力传授给柳随风,可柳随风拒绝了。

柳随风要一点一点修炼出自身的内力,他也不希望唐老公公因此而死,他也自信自己在剑上的造诣绝对可以弥补其他方面的不足。

迄今为止他还从未瞧见过那个剑客能令他真正服气,即便是哪位稷下学宫的剑圣曹秋道也一样。

剑是他的自信,也是他的骄傲。

一剑在手,天下何惧?

他提起了剑,面对燕狂徒,便要击败燕狂徒。

这一战他也是一点胜算也没有,可那又如何?他还是要拔剑。

不想决战的人也有。

丁宁、彭十三豆、甄素善、上官小仙、令狐冲、荆无命、向问天等,他们并不像一战。

可这一刻已经由不了他们了。

燕狂徒的对手从来不止一个人,而是天下人。

他们就是天下人,他们被燕狂徒选为对手了,因此他们避不开。

他们只有一战,全力一战。

防备,戒备。

他们凝神戒备,等待燕狂徒的出手。

一声长啸,地动山摇。

燕狂徒再一次出手了。

苍穹劈下的山下窜进了燕狂徒的身体,随即燕狂徒双手退出,一种无可匹敌的强横力量顿时席卷四方。

这一招没有目标,抑或者这一招是所有人的目标。

燕狂徒的对手从来不是一个人,正如他的外号一样独战天下。

他便要独战天下。

他这一次横空出世便是要独战天下。

瞬间,丁宁、彭十三豆、甄素善、上官小仙、荆无命、令狐冲、向问天、任我行、东方不败、叶孤城、柳随风各自受到一股强大力量的压逼。

同时他们也不能不出手了。

他们没有不出手的机会,燕狂徒没有给他们机会。

他们只有出手。

第四十章、各展绝学

丁宁的快刀如风。

一口如风中飞动的刀,人也如风一般。

世上又有几个人可以抓得住风中的刀呢?若抓不住,又如何能挡下呢?

也正是如此,丁宁才在江湖上纵横一时,他成为与花错、彭十三豆被誉为新崛起于江湖的三大刀客之一,这点荣耀许多刀客都望尘莫及。

可他的刀却被燕狂徒发出的掌劲所阻挡。

丁宁要攻杀燕狂徒的人,可却连燕狂徒方圆八尺都接近不了。

彭十三豆的断弦三刀是江湖一绝,也是彭十三豆扬名于江湖的资本,此刻彭十三豆施展出断弦三刀。

断弦三刀断人命如断弦。

可断弦三刀却断不了燕狂徒发出那连绵不绝,刚柔并济的攻势。

燕狂徒双掌拍出,发出的那连绵不绝的攻势令彭十三豆一时之间难以破解,他施展出断弦三刀却只能格挡。

上官小仙最擅长的不是剑,而是环。

上官金虹最疼爱上官小仙这个女人,上官金虹已经多年不用环了,武学境界早在二十年和李寻欢一战达到了手中无环,心中有环的境界了。

如果上官小仙合适,上官金虹并不介意将子母龙凤环送给上官小仙当做礼物。

只不过这个礼物不适合上官小仙。

上官小仙不适合子母龙凤环。

可上官金虹从未放弃寻找,最终找到了最适合上官小仙的武器。

——多情环。

江湖上有其中极其可怕且霸道的武器,其中一种便是多情环。

多情环是称霸一方的盛霸天的成名兵器,死在多情环之下的高手不计其数,也正是如此盛霸天创立了盛极一时的双环门基业,可最终却因为青龙会的横空出世要夺下多情环,以及外敌与叛徒的里应外合,最终毁于一旦,自从以后多情环也销声匿迹于武林,不过最终多情环还是被上官金虹寻到。

上官金虹寻到多情环以后便在上官小仙十四岁生日那一天交给了上官小仙。

同时上官金虹还提出了一个要求:“要练环,先用剑。”

上官小仙不明白,但还是同意了上官金虹的要求。

这些年来上官小仙大部分时候都练剑,而并非修炼多情环。

可对于上官小仙来说,她虽然修炼的是剑,可使用出来的却是环。

剑如环,一个个的连环。

现如今的上官小仙虽然没有达到父亲手中无环,心中有环的境界,可也已经达到手中有剑,心中有环的境界。

剑就是环,环也就是剑。

每刺出一剑便是剑与环的结合。

上官小仙极少展现出她的武功。

上官小仙一向认为武功只不过是为了达成目的的工具而已,她一向最擅长运用智谋,能不动武的时候绝不动武。

可今日不一样。

今日燕狂徒的出现,空气中那种可怕的战斗意志也令上官小仙也压制不住躁动的情绪了。

上官小仙拔出了剑,进行了攻势。

她也生出了击败燕狂徒的想法。

她的剑法是环招也是剑招。

她的出手干脆利落,他的心性冷静果断。

以她的本事也绝对算得上是后起之秀,可毕竟也只是后起之秀。

她要攻杀燕狂徒,可偏偏难以接近燕狂徒,只能被燕狂徒发出的那记无坚不摧,势大力沉的掌劲击退。

在场之中除开上官小仙以外,还有一个女子,也是天之骄女。

甄素善。

甄素善师承庞斑,一身武学造诣自然不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可即便魔师庞班也承认甄素善是个很可怕的人。

甄素善的可怕在于心机城府在于谋略布局。

可倘若因此而忽略甄素善的武功,那么便是极其可怕的事情。

在甄素善非常幼小的时候,甄素善就明白了许多智者都不明白的事情:一个智者想要定计施谋,就必须要有强大的武力后盾,如若武力不足,那么需要的谋略便要更高,如若武力足够强大,那么需要的智谋便更简单。但同时一个智者想要保护自己,那么就需要自身拥有一定的本事,这个本事不是外力,而是自身。

那个时候甄素善就想明白了,因此甄素善的决定就是习武。

甄素善从未有过一日放弃修习武功。

方夜羽、鹰飞已经入睡以后,即便是半夜凌晨之时,在她最疲惫的时候,甄素善也在一遍又一遍的修炼剑法招式。

这是一个即便是方夜羽、鹰飞也不知晓的秘密。

方夜羽、鹰飞知晓甄素善是天才,真正的绝顶天才,可他们也想不到甄素善居然如此刻苦。

而且他们更想不到甄素善还在隐藏实力。

迄今为止甄素善从未有过一次展现出真正的武力。

她修习武功的目的不是亲自动手杀人,而是保命。

自己的实力越不被人知晓,保住自己性命的机会就越大。

至于杀人,有计谋就足够了。

可如今燕狂徒也激起了她的杀性,令她生出了一战的斗志。

甄素善也出了剑。

她的攻势连绵不绝,如天上的细雨狂风,漫天遍地。

可她面对的掌劲却是飘渺如白云。

她面对的掌劲不是上官小仙所面对的无坚不摧,势大力沉,也不是彭十三豆面对的的连绵不绝刚柔并济,更不是丁宁面对的诡谲玄妙。

她面对的掌劲是变化莫测,变化无方,如白云缥缈。

她面对的掌劲居然不是攻,而是守。

如若对方是攻势,那么迟早被她那连绵不绝,又如细雨狂风的攻势破解。

只可惜不是。

因此甄素善破解不了,也接近不了燕狂徒。

而荆无命和他们又不一样。

荆无命是真正的高手。

他外号夺命剑客,他出剑就是夺命,不是夺掉对手的命,就是自己的命。

他的剑一旦出鞘,便不留余地,不但不给对方留下余地,自己也一样。

他的剑有一种决然的特性,因此他的剑法简直就是无坚不摧,即便是武功比他还要高的人,也会被他杀死。

这便是他的剑法,这也便是他的性情。

荆无命从始至终都有保留。

而原因很简单,击败燕狂徒从来不是他的目的。

他的目的从来只有一个,保护上官小仙的安全。

因此他一直压抑自己,可现如今他终于压抑不住了,他也不用压抑了。

他知晓上官小仙没有危险,因此他不再压抑。

他要击败这个纵横当世,未逢一败的绝代狂人。

他拔出了他的剑。

第四十一章、四大高手

剑是夺命的剑,人是夺命的人。

剑一流,人也一流。

一流的人,施展出一流的剑法,夺命的剑便刺了出去。

荆无命很傲,他的傲从来都是内敛的,只有当他拔剑的时候才会流露出来,只有当他拔剑的时候,才能令人瞧见他的本事。

此刻他拔剑。

他的傲气令他不允许自己被掌劲所困扰,他想要直接袭杀燕狂徒。

他一飞冲天而起,飞刺而出。

剑气便破了掌劲。

燕狂徒露出了一抹赞叹之色,面对那凌厉无匹的剑意,燕狂徒左手轻弹,两道指风破空而出。

荆无命以剑锋挡下了第一道指风,荆无命身躯一震,但还是攻,没有退。

第二道指风慢悠悠而至,袭杀荆无命。

荆无命可以用剑格挡,可如此便不能攻。

荆无命没有格挡,而是身子一偏,避开。

可避开不了。

这一避,虽然避开了致命的部位。

可这一避,却使得荆无命的大腿击穿了一个血洞,但剑还是刺出。

凌厉无匹的一剑虽然被接连虚弱,但威力足以杀人。

这一剑戳向燕狂徒的胸膛。

燕狂徒没有任何动作,这一剑刺在了燕狂徒胸膛,可没有刺穿。

随即荆无命感觉到一股恐怖的力量传入身体,人与剑被击飞了出去。

这一剑刺中了燕狂徒,可燕狂徒实在太强了,强得根本难以伤到燕狂徒。

独孤九剑是一套非常可怕的剑法。

他甚至被不少用剑高手认可为剑之巅峰。

这套剑法如今在令狐冲手中实战开来。

令狐冲原本一直后悔学习了独孤九剑,他认为造成自己被逐出门户的原因是因为独孤九剑,可在江湖上行走以后,特别自从遇上向问天以后,他终于明白自己被逐出门户的原因不是独孤九剑,而是自己的这个人。

——和采花大盗为朋友,并且放过采花大盗田伯光,这是其一。

——不分好坏,不分阵营,不为师门着想,这是其二。

——遵守所谓的承诺,欺瞒师尊,这是其三。

——心中没有华山派的发展与壮大,这是其四。

用向问天的话来说:你的师尊没有杀你,已经是对你最大的仁慈了,你不适合在名门正派,甚至于你在邪门邪派,你的这些做法也会令江湖人不耻,你只适合无门无派,因为你心中无亲无朋无友,无家国天下,什么都没有,只不过任意妄为而已。

令狐冲不愿意承认,可也不能不承认。

他理解师尊了,可终究还是回不去了,自此他便修炼独孤九剑,因为什么包袱都不存在了,反而将独孤九剑修炼的更加高深莫测了。

他的功力虽然不够,可剑法却不足了内力的不足。

他出剑便杀,居然破了燕狂徒那如怒雷般的掌劲,可也仅仅如此。

毕竟他虽然修炼了独孤九剑,可他毕竟不是独孤求败,甚至于连风清扬都不是。

他只不过是机缘巧合学到了极好的剑法,甚至还没有臻至化境,又如何可以挡下燕狂徒。

他只能保证自己不死,甚至于不伤都保证不了。

向问天也难以攻杀燕狂徒,他甚至和彭十三豆等人一样,连燕狂徒的掌劲也破不了。

可向问天服气了。

向问天的战斗经验攻丰富。

他从不同人的招式之中,瞧见了不同的武学,而燕狂徒退出的掌劲却蕴含了截然不同的劲气变化。

这种本事普天之下又有几个人可以做得到。

又有几个人可以同时挡下得了他们这些人。

向问天在江湖上外号天王老子,除开任我行以外,谁也不服气。

可如今向问天服气了,燕狂徒不愧是一代传人,不愧是独战天下燕狂徒。

可他不认为自己这一方会败。

他相信任我行、东方不败、叶孤城、柳随风。

这四人才是他们之中最主要的战力。

这四人出手,居然势必是不一样的。

的确不一样。

东方不败出手了。

东方不败一身武学来自于葵花宝典。

他的武学根基极深,她的招式极其精妙。

在葵花宝典上面的修炼她更是已经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这一刻她施展出了前所未有的招式。

这招式原本是她要送任我行去死的招式,可这一刻他施展出来了。

他放弃了绣花针,也放弃了红线。

他距离全身功力对着虚空一拍。

没有任何变化,可虚空之中却出现了一口绣花针。

这口绣花针出现在掌劲之后,向着燕狂徒袭杀而去。

这不是真正的针。

而是气针。

气针破空,悄无声息,甚至根本难以瞧见。

可燕狂徒瞧见了。

燕狂徒接连发出两道指风,可拦不住。

气针无影无形,指风穿过气针便凝聚起来,威力不减。

燕狂徒冷哼一声,发出了一声嘶吼,吼声化作无边风刀袭杀而下。

气针被削弱,但还是击中了燕狂徒左肩。

燕狂徒身躯一震,却并未见血。

一股沛不可当的力量阻挡了气针的袭杀,可燕狂徒却退了一步。

这一步给任我行造就了机会。

任我行出手一向堂堂正正,但那是以前。

可自从被东方不败算计以后,任我行心思愈加阴沉,出手也是为了达成目的而不折手段。

任我行从燕狂徒背后出手。

他出手无声无息,一掌狠狠应在燕狂徒后背。

燕狂徒刚刚化解气针,自然没有法子化解任我行这一掌。

这一掌全然被燕狂徒吸纳,可燕狂徒却没有死,而任我行则感觉身躯一麻,他忽然感觉一道闪电自燕狂徒身躯窜进了身体。

他立刻被震飞出去,全身仿佛被闪电击中一般,发出烧焦的味道。

叶孤城自高天之上刺下一剑。

人剑合一,袭击燕狂徒。

“看剑。”

叶孤城等了等,再出剑。

他出剑道出了看剑。

他知晓燕狂徒的可怕,可即便如此他还是不暗算,给燕狂徒喘息的机会。

燕狂徒仰天长啸。

剑飞刺而下。

这一击燕狂徒居然没有挡,不过燕狂徒身体却涌现出一股与燕狂徒内力截然不同的力量。

这股力量令叶孤城无功而返。

而这股力量居然是任我行的力量。

叶孤城惊讶不已,他想到了一个可能:难道任我行吸纳了燕狂徒的那股力量,然后将那股力量挪移出来对抗他那一剑?

若如此说来,那么燕狂徒吸纳那两道天雷是不是也为了对付他们呢?

这一刻叶孤城也有些明白为什么燕狂徒能独战天下了。

这个人举手投足便已勘破了一切,故而才能独战天下。

这不只是武功,而且也是智慧。

叶孤城、东方不败、任我行、柳随风,在场四位超一流的高手,其中三人都已经出手了,只有柳随风还未出手。

这一刻每个人都望向了柳随风。

柳随风实在是个令人惊喜的人,而柳随风也是第一个杀伤燕狂徒的人,而这次柳随风是否还能创造奇迹呢?

而燕狂徒呢?何尝不期待呢?

第四十二章、剑上争锋

柳随风已经创造了奇迹,可柳随风是否还能创造奇迹呢?

每个人都在期待,包括燕狂徒。

世上极少有人是燕狂徒看不透的,但柳随风燕狂徒真看不透。

他看不透的不是柳随风用的武功剑法,而是柳随风这个人。

因为看不透柳随风这个人,因此柳随风便有千变万化,难以捉摸。

柳随风已经施展出了各种不同的剑招,甚至以情绪为引,而施展出搅动燕狂徒心神的剑招,可这一剑居然也只能伤到燕狂徒,而杀不了燕狂徒。

燕狂徒一人独战群雄,不但不落下风,此时此刻还占据上风,现在只有柳随风一人了,柳随风如何才能破得了燕狂徒呢?

柳随风迟迟未出剑,不少人甚至以为柳随风忌惮了,可燕狂徒相信柳随风绝不是忌惮自己,他认为柳随风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这一生之中绝对没有任何人能令柳随风忌惮。

可柳随风倘若不是忌惮自己,那又是为什么呢?

燕狂徒思忖——破绽。

他几乎是个没有破绽的人,唯一的破绽也只不过是心头的遗憾而已,可也只是遗憾。

他从始至终却并未后悔过曾将所有的精力用在了修习武学上面而忽略了那个女人,他一向认为要想将天下人踩在脚下,即便是世上最绝顶的天才也必须全神贯注,勤奋刻苦,否则迟早将被他人超越,又如何能成为他人眼中那一座永远不可逾越的高峰呢?

他不是一出生就很强,一开始就很强。

他的天赋虽然高,虽然他自创武学,从未拜过名师,可他的武学造诣也是一点一点修炼出来的。

他修炼的过程之中也曾剑走偏锋,也曾有诸多的破绽,但他一点一点完善自己的破绽,四十年前武夷山之战,那个时候他还是存在破绽,可如今破绽也已经全部消失了。

他是一个没有破绽的人,一个近乎于无敌的人。

柳随风又如何能寻到他的破绽呢?

他思忖这个问题,不是害怕,而是期待。

他期待有人能寻到他的破绽,他也期待有人可以击败他。

——一个人倘若不会败了,那么他的精进就会缓慢许多,他希望自己败一次,最好是大败,唯有的大败才能令他更强。

世上许多人都不敢败,也败不起,可他败得起,他甚至希望一败,他自信一败以后便是一次大胜,原因无他,因为他是燕狂徒,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燕狂徒。

仅此而已便足够了。

可柳随风能令他一尝败果吗?亦或者说柳随风能寻到他的破绽吗?

答案是不能。

柳随风发出了四招。

四招剑法截然不同,而且都已经达到了化境,可都没有用,即便是以惆怅为引,牵动情绪的剑,也只不过是伤燕狂徒而已。

燕狂徒没有破绽,柳随风寻不到破绽。

可他还是出剑了。

一个没有破绽的人又如何能击败呢?

燕狂徒实在太强了,强大的令人绝望。

可柳随风义无反顾,拔出了剑,他再一次攻杀。

他是所有人中最后出手的人,他出手的威力看上去也是最孱弱的,可他一出手便破了燕狂徒的掌劲,身形一闪便已出现在了燕狂徒面前。

一剑飞刺燕狂徒胸前。

此刻所有人都被燕狂徒击退以及被燕狂徒的指风掌劲纠缠,这一刻几乎便是燕狂徒和柳随风单独作战,柳随风几乎就陷入了极其危险的境地。

昔年武夷山之战,燕狂徒独战天下高手,天下高手也奈何不了燕狂徒,反而被燕狂徒杀个血流成河,今日柳随风与燕狂徒独战,这危险程度可想而知。

燕狂徒一闪而过的异色,他没有想过柳随风居然放弃了剑势、剑意、剑气、剑光、剑风的纠缠,居然以纯粹的剑招与自身碰撞。

燕狂徒哈哈一笑,眼中战意更浓。

他这一生之中击败的对手不可数计,而他击败的大部分人都是以对方最强的本事击败,他不但击溃了对手的武学,而且也击溃了对手的心神。

这就是燕狂徒,这也是为什么天下武林人士对燕狂徒无比忌惮的原因。

燕狂徒手中无剑,可他随手一引,甄素善顿感觉手臂一麻,长剑随即破空入了燕狂徒手心。

燕狂徒以剑格挡柳随风发出的剑。

剑剑交击,柳随风向后退了半步,长剑斜掠而出,半空飞旋。

柳随风冷然一笑,面不改色,虽然他已经失去了剑,可他还有剑。

柳随风左手成剑,为指剑。

剑上发出剑芒,直袭燕狂徒的咽喉。

燕狂徒大笑一声,“来得好。”

随即燕狂徒居然将手中软剑抛上半空,剑也化作一道流星回旋于四周。

燕狂徒左手化为指剑,以指剑对付柳随风的指剑。

两人招式你来我往可并未交击,直到过去了三招,两人才碰撞。

指剑对指剑,柳随风震退两步,可右手化为掌剑。

掌剑直斩燕狂徒脖颈。

燕狂徒也依样画葫芦,右手也施展出掌剑的功夫与柳随风交锋。

两人交锋一击各自震退。

柳随风左手一引,半空飞旋的宝剑再一次入手,剑便化作流光戳至燕狂徒左肩。

燕狂徒冷冽一笑,动作几乎和柳随风同时。

他也朝半空接引,甄素善那口软剑再一次入手。

两剑再一次碰撞。

柳随风手腕一阵,长剑飞旋离手。

手边再一次化为指剑袭杀。

这一次燕狂徒没有法子模仿了。

燕狂徒预料到了柳随风之前所有的招式动作,可这个动作燕狂徒没有预料到。

他没有预料到柳随风握住剑以后,居然将剑弃得如此果断,如此彻底。

剑随即被击飞了出去,这击飞出去的剑几乎承受了燕狂徒那一剑中全部的力道。

剑化作流星飞掠高天之上。

而柳随风却也在这一刹那卸去了身上的力道

因此柳随风根本不必退,便以指剑破空袭杀燕狂徒。

燕狂徒惊,但不惧,而且反喜。

这个世上能避开他算计的人实在寥寥无几,但这还不足够,他要看柳随风是否可以挡下他的招。

燕狂徒手臂一阵,软剑瞬间碎裂七八节。

每一段剑身都破空而至,杀向柳随风。

方位、角度、力量、速度都不同,唯一相同之处便是致命。

可此际柳随风居然流露出了一抹玩味笑意。

燕狂徒招式成形刹那,柳随风忽然做出了一个动作。

他的左手为指剑狠狠戳向燕狂徒,但右手却在这一刹那做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动作。

他的右手成拳,忽然对着胸膛狠狠一击。

这个变化几乎就在燕狂徒招式成型的一刹那。

燕狂徒面色顿时变了。

这是燕狂徒第一次变色。

第四十三章、狂傲睥睨

不明白。

柳随风、燕狂徒的交锋实在精彩,即便是众人在应付燕狂徒的指风掌劲也被两人的争锋吸引。

他们瞧见了一场异常激烈而精彩的剑术对决。

两人施展的招式几乎没有任何区别,他们也因此很明白燕狂徒的用心。

燕狂徒要用柳随风引以为傲的剑术而击败柳随风,如若柳随风败了,那么便不是一次武学上的惨败,在柳随风的心中也会留下一个难以抹去的阴影。

这一战几乎已经关系到了柳随风的一生。

而柳随风面对燕狂徒的挑衅,一点也没有退缩。

两人招式之间你来我往,交锋异常激烈,众人瞧得也是惊心动魄。

他们看得出倘若柳随风不是柳随风,那么已经死了。

倘若燕狂徒不是燕狂徒,那么燕狂徒已经败了。

他们两人挥出的任何一剑都足以杀死一名一流高手七八次了,可两人攻守兼备,毫无破绽,而且都是以攻代守,以攻为主,而守次之。

而最令人恐惧的还是燕狂徒。

燕狂徒几乎是模仿的柳随风的剑法招式,他与柳随风实战的几乎是一样的剑招。

这种事情本不应当发生在和柳随风这样的顶尖高手对碰之中,因为任何一刹那间,情形就会发生截然不同的变化,因此可以淡定燕狂徒与柳随风实战同样的剑招,燕狂徒绝不是模仿,而是预判。

燕狂徒预判到了柳随风实战怎样的剑招,因此提前做好施展这种剑招的准备,以至于两人的剑招几乎如出一辙,攻杀的部位也没有任何变化。

这种预判若非是经过了千锤百炼的战斗,若非拥有极其可怕的战斗天赋,是绝对不可能出现的,而且面对的是柳随风这种剑术千变万化的剑客。

不少人都怀疑柳随风陷入这种漩涡之时,却不想柳随风居然中途改变了招式,以至于柳随风燕狂徒之间的碰撞不再雷同,而是施展出了各自不同的剑法。

燕狂徒以内力震碎了软剑,软剑射向柳随风的命门。

这一刹那的变化几乎将柳随风迫入了死敌。

柳随风全力一记指剑,根本难以再做出变化,因此柳随风这一突然的变招看上去简直就是送死一样,只不过六随风却在这个变化出现的那一刹那,居然右手已经成拳,对着胸口重重一拳。

他那一拳不是击在燕狂徒身上,而是自己的胸口。

这一拳很重,柳随风顿时吐了血。

可柳随风身子以左脚为中心飞旋,刹那间便已挪移至燕狂徒身后。

燕狂徒的攻势瞬间被避开。

柳随风以一种近乎不可能的招式变化避开了死劫,而且攻势未断,并且更加诡异的出现在了燕狂徒的后背。

指剑破空袭至燕狂徒的后腰。

燕狂徒也便在这一刹那变了颜色。

他看出了柳随风招式上的变化,因此他变色了。

他得到了一个令人兴奋的结论——他失算了。

失算对于他来说几乎是个不可能的事情,但这一次他的确失算了,准确来说柳随风技高一筹。

他算了一千,而柳随风算计了一千零一,正如下棋对弈一般,他下一步而看了三步,而柳随风却看了四步,也导致了柳随风掌控住了优势、。

东方不败、叶孤城、任我行眼中都不约而同闪现出了一抹精芒,流露出了惊艳之色。

他们是高手之中的高手,他们自然明白柳随风、燕狂徒这一战的可怕。

无论柳随风也好,燕狂徒也罢,他们都没有实战出任何惊世骇俗的招式,可他们却在比拼一种更可怕的东西——战斗上的天赋。

两人出第一剑的时候便在预判对方的第二剑,第三剑乃至于第四第五剑。

而最终的结果却是柳随风的算计更高明一筹,以至于柳随风绕到了燕狂徒的身后,发出了一记指剑。

可柳随风那一拳还是结结实实击中在了他的胸膛,因此这一个优势也是以伤的代价换来的。

这是两败俱伤的打法,可以说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但不管如何柳随风毕竟是赢下了一招。

或者说是半招。

燕狂徒右手轻轻一抬,便格挡住了柳随风那一记指剑。

燕狂徒精准预判到了柳随风袭击的部位,他用掌格挡住了那一记指剑。

任何人都看得出这一点。

可燕狂徒做出格挡动作的刹那,居然便放下了手,硬生生承受了那一剑。

这一幕实在令在场众人不可思议。

燕狂徒明明可以挡住柳随风那一记指剑,可偏偏在能格挡住的时候放弃了格挡。

这个燕狂徒到底是什么意思?

剑气刺进燕狂徒的身体。

一个血洞便随即出现,鲜血汩汩流出。

燕狂徒立刻向前走了四步才化解了这一击。

随即燕狂徒回头望向柳随风。

没有愤怒,没有杀机,而是流露出了一种赞赏之色。

燕狂徒盯着柳随风道:“你的确是天才,天才中的天才,我本要用你最擅长的剑法击败你,可你对剑的了解比起我还高上一筹,因此这在剑法上的对决我毕竟还是败了。”

柳随风凝视燕狂徒:“你至少可以挡下三分之二的力量,但你却放弃了,为什么?”

“因为我在剑上败给了你,因此我必然要付出代价。”燕狂徒道:‘这是我燕狂徒一贯的原则,既然败了,那怎么可以全身而退,何况我也只不过是承受了你一招而已,我还能战,而你呢?你是否还可以一战?’

这一刻众人已经摆脱了燕狂徒的掌劲指风。

每个人都望着燕狂徒,也听着燕狂徒的这一席话。

原本他们以为燕狂徒强且狂更傲,可这一刻他们感觉燕狂徒更强更狂更傲了,可这一瞬间他们每个人对燕狂徒都有一种说不出的佩服。

一个当世无敌的强者居然敢承认自己的失败,居然也愿意接受失败的后果,这样的强者值得任何人佩服,也值得任何人尊敬。

这一战对于大部分人来说都是被意外卷入了,他们本后悔卷入这一战,可现如今他们会以与燕狂徒一战而为荣。

鲜血还在汩汩流出,可燕狂徒却仍旧面不改色。

燕狂徒盯着柳随风道:“你是否还能一战?”

柳随风淡淡一笑,他朝天接引,那口跃上高天的剑终于再一次回到了柳随风的手中。

“一剑在手,天下何惧?”

燕狂徒哈哈一笑:“小子,你很狂,但希望你能活过今天,这一次我要用自己的功夫来对付你们了,人终于都到齐了。”

人终于都到齐了?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话音落下,燕狂徒纵身而起,越上高天。

他发出了招,自己的招式。

第四十四章、上官金虹到来

燕狂徒独战十一位高手许久,几乎从未用过自身的武学招式,他用的大部分都是对手的武学,还有一部分是非常粗浅的拳脚功夫,可燕狂徒从未用过他傲视天下的绝技。

燕狂徒是个真正的天才奇才,据传他十岁的时候便已经自创了绝技,随后更是融合了天下武学,自创出了诸多可怕的招式,其中不但有拳脚功夫额,而且也有剑法刀法枪法等等。

任何人都无法否认他在武学上是个真正的天才奇才。

而这一刻燕狂徒已经准备实战属于他自身的武学招式了,而且燕狂徒口中所言人都到齐了,那是什么意思?

不明白,但很快明白了。

燕狂徒跃上高天。

他随手抓住了两片树叶。

树叶破空而出,击向街道远处。

“来得到。”

一道雄浑的声音响起,只见到一人提着一口巨大的铁剑腾空而起,斩碎了那袭至的树叶。

此人落在屋顶,一个腾空而起,杀向燕狂徒。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大镖局的大当家司马超群。

司马超群提着那口千锤大铁剑来了。

他一出手就直指燕狂徒,一出招就霸道无比。

他施展出的是他自创的霹雳九式之中威力最强大的一招——大霹雳。

这一招原本应当是半空下击,可如今这一招却是往上迎击,威力虽然弱了几分,可也有了一种我命由我不由天的气势。

还有一篇树叶袭向了卓东来。

卓东来司马超群是一同而来的,可卓东来却是以一种灵巧的身法闪避开了这一击。

可卓东来也腾空而起。

他衣袖中出现了一口短刀。

短刀上爆射出一片紫色的寒光。

刀光现,人已杀至燕狂徒。

卓东来已经很久没有和人这样拼杀过了,他不喜欢拼杀,他喜欢动脑而不喜欢动手。

可这一刻卓东来也已经不能不动手了。

他不但被四周的战意杀气影响,而且为了司马超群他也要动手。

这一次他要和司马超群联手战燕狂徒。

燕狂徒纵声长啸,“一起上吧。”

他长啸之时也已经推出双掌。

顿时司马超群、卓东来感觉一种可怕炽热席卷全身,一股排山倒海的力量将他们压倒了出去

燕狂徒俯冲而下,双掌成爪,要取下两人的性命。

招式凌厉可怕,司马超群、卓东来完全没有反击的余力,但这个时候黑暗中却传来了一道声音:看枪。

一口长枪自幽暗中掠出,刺破了黑暗。

耀眼的枪芒如流星雨一般洒落天地。

一口长枪戳至燕狂徒勉强。

这一枪已经是霸道的代名词,这一枪几乎无坚不摧。

燕狂徒面对这一枪也不得不收起金刚佛爪功,这一击原本可以取下卓东来、司马超群的性命,可也不能不收回。

这一枪是不可以硬碰的,如若是别人用这口铁枪,施展这招式还可以硬碰,可眼前这人不是。

他叫王万武,这个名字很普通。

可人不普通。

一枪擎天王万武,天下第一用枪高手,江湖上下何人不知?

一口霸王枪,一丈三尺七寸三分,七十三斤七两三钱!

这口霸王枪天上地下独一无二,这是七种武器之一。

这口霸王枪的主人天上地下也独一无二。

唯有他才能发挥得出这口霸王枪威力,也唯有他才能纵横天下,绝代风华,无坚不摧,无人可敌。

大王镖局的主人,关外武林巨擘王万武居然也来了。

燕狂徒一点也不意外,而是兴奋。

王万武会来长安,完全是因为他的邀请。

他很高兴王万武会来,倘若没有王万武这样的高手,那么这一战便会失去许多兴致。

而王万武何尝不是如此思忖了?

与燕狂徒一战,固然危险可怕,可若不能与这样的高手一战,那么人生又有什么趣味呢?

因此王万武来了,他放下了大王镖局的一切事务前来赴约,赴这场或许要死去的约,可他还是来了,带上了那口纵横天下的霸王枪。

没有言语,也不许言语。

只需要一战。

一战便是彼此之间的言语。

来的人却也不止王万武,今日一战注定要传响江湖,因为今日一战不但引出了燕狂徒,任我行这两位销声匿迹已久的高手,而且也席卷了东方不败、叶孤城、荆无命、甄素善、上官小仙、丁宁、彭十三豆、令狐冲、向问天、柳随风等一众绝世人物,而最重要的便是引得天下第一大帮帮主上官金虹亲自出手了。

“燕狂徒,小心了!”

上官金虹的声音响起。响起刹那,上官金虹已经出现在街道上。

上官金虹再一次提起了子母龙凤环,他找上了燕狂徒,要对上燕狂徒。

江湖传言昔年燕狂徒曾找上过上官金虹,但两人未分胜负,可如今呢?上官金虹与燕狂徒再一次碰面,这一次的结局又将如何呢?

无论这一战的结果如何,这一战必定会成为继武夷山之战以及汴梁一战之后,江湖上又一场令人啧啧称奇的旷世之斗。

柳随风已经深深吸了口气。

他也已经什么都不去思忖了。

他的眼中也只有这一战。

他的热血已经被点燃了,他的杀机战意也被充斥了。

这一战他不想控制了,也无法控制了。

要战,那么便狂战一场吧!

这一战无论胜负生死也都将无憾了。

不仅柳随风,在场每个人脑海都或多或少浮现出了这种情绪,特别是燕狂徒。

燕狂徒一人,而对战眼前诸多高手,还有上官金虹这种武学造诣臻至绝顶的高手,这一战他不惧,而是兴奋。

独战天下,燕狂徒便是这个外号。

若不敢独战天下,若不能独战天下,又如何敢以此为外号。

燕狂徒纵声长啸,啸声传响长安城。

燕狂徒立在屋顶最高处,扫过在场所有人,大声笑道:“来吧,让我看一看你们的本事,看一看这个江湖是否还如昔日一般令人失望?”

一声长啸,燕狂徒俯冲而下,他寻上了王万武、找上了上官金虹。

他要狂战一场,大战一场。

他是燕狂徒,独战天下的燕狂徒。

第四十六章、再见公孙

老人的手绝对不可能这样白,这么嫩。

可这只手却如此白,如此嫩,如此光滑,而且如此小巧,这根本就是个年轻女人的手。

可年轻女人的人却有一张苍老的面容。

对于这一幕,柳随风一点也不奇怪。

老人盯着柳随风,阴恻恻道:“你杀我?你认为现在是谁杀谁?”

现在的情况是老人用剑指着柳随风胸膛,换而言之老人要杀柳随风是易如反掌的,而柳随风要杀老人似乎极其困难。

可柳随风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淡淡道:“杀人需要理由,我有足够的理由杀你,而你现在还没有理由杀我。”

老人笑了起来。

他的笑声一点也不像是老人,而是一个妙龄女子,她的笑声清脆而甜美,给人一种喝了蜜汤的感觉,可他的话语却瞬间苍老阴冷了起来:“你要杀我,这便是我杀你的理由。”

话语落下,那口切金断玉的短剑毫不犹豫便戳进了柳随风胸膛。

鲜血洒落,顺着剑落在柳随风的衣裳上。

柳随风可以感觉一阵刺痛传入脑海,可柳随风仍旧是不动声色,淡淡道:“这的确是个不错的理由,但我想杀你也是事实,只可惜现在我还不能杀你。”

“你想杀我而现在不能杀我,但我要杀你现在就可以杀你。”老人道:“为什么我要等到你杀我的时候,我再杀你呢?至少现如今我要杀你,是非常轻而易举的事情。”

“我不否认。”柳随风瞥了一眼又刺进了一寸的剑锋,淡淡道:“可现如今你却不能杀我,因为你杀了我,你必定要死。”

“我为什么必定要死?”

柳随风轻轻叹了口气道:“此战过后柳五公子是柳随风的身份已经彻底不是秘密了,你杀柳随风不要紧,你杀柳五公子那必然会引来权力帮上下的报复,而最可怕的还不是这一点。”

“还有最可怕的?”

柳随风道:“最可怕的还是赵师容,她若知晓我死了,那红鞋子组织便要危险了,你认为当一个女人失去了心爱的男人,你说这个女人会如何呢?而且我还有一个怀疑。”

“什么怀疑?”

柳随风叹道:“我怀疑你这一趟出现在长安城的目的或许和赵师容有一定的干系。”

“你凭什么这样认为?”

柳随风叹息道:“因为你和赵师容是好朋友,虽然是只见过几面的好朋友。”

“可惜你的判断出错了。”老人收起了剑,在柳随风面前坐下:“我做这件事情和赵师容没有任何干系,我会做这件事情只不过是因为这的确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柳随风长长吸了口气,又回忆起了昨日之战,叹道:“这一战的确是惊心动魄,很难想象这个世上居然有如燕狂徒这样强而可怕的人物,或许关七也未必是燕狂徒的对手。”

老人盯着柳随风:‘但这并非是这一切的重点,我相信你应当清楚什么才是重点。’

柳随风沉默了一阵,叹息道:“这一战席卷了太多武林人士在其中了,甚至于东方不败居然也到来了,可以东方不败的性格为何会大老远从黑木崖而来到此地呢?我相信东方不败为了任我行而来的目的,应当大于为燕狂徒而来。”

老人道:“可这件事必定有人设计。”

“但这个人绝对不可能是燕狂徒,燕狂徒会发出邀请,但绝不会进行这些设计,而最有可能的是上官金虹和你。”

老人轻笑道:“你认为这个人是上官金虹还是我呢?”

“我不知道,而且我也不想知道,我只知晓今日以后柳随风是柳五公子的身份已经泄露了,相信再过不久就会传到宋国,而到时候我的处境便危险了。”

“嘿嘿,柳随风在江湖上没有多少敌人,可柳五公子却不一样,山东神枪会、江南霹雳堂、天欲宫、长笑帮、朱大天王、乃至于迷天盟、六分半堂等等诸多势力诸多都恨不得杀你而后快,当然最想杀你的还是萧秋水,倘若他们知晓你在隋国的消息,那么你必定会遭受一场一场可怕的袭杀。”老人道:“你想轻剑快马闯荡江湖,快意恩仇的日子已经不再了,除非你改头换面才差不多。”

柳随风对着老人眨了眨眼问:“你认为我应当如何做呢?”

老人道:“是不是我认为你应当如何做,你就如何做?”

“大概算是的。”

老人叹息道:“倘若我是你,那么我便自杀谢罪了。”

柳随风笑了笑:“看来有些事情实在不应当答应的太早,正如同有些事情也实在不应当发生的过快一样,我来大隋的这段时间,不少事情发生的太快,我的身份也暴露的实在太快,这不是一件好事情。”

“你若回到宋国,那么自然没有任何人和你抗衡!”老人道:“现在你最好回到权力帮。”

柳随风摇头:“如今宋国应当已经开始进行了一场权力争斗,这场权力争斗或许不但席卷了江湖,甚至于整个天下都将席卷,因此一时之间他们还顾及不到我,而眼下我在大隋还有一些事情要做,因此暂时没有法子回去。”

老人盯着柳随风瞧了半晌,忽然道:“你想要我帮忙?”

柳随风点头:“是的。”

“我为什么要帮你?”

柳随风给出了理由:“因为这是一件非常有趣且非常好玩的事情,而有趣而好玩的事情怎么可以少了公孙大娘呢?”

老人笑了起来。

这个易容的老人不是别人,正是公孙大娘。

公孙大娘在江湖上虽然籍籍无名,但本事却极高,手段也极其狠辣。

公孙大娘没有笑,只是冷冷道:‘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哪里?’

“长安城。”

“那么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处境?”

柳随风叹了口气道:“因此你的意思是很快便会有人找上我。”

“是的。”

“第一个找上我的是谁?荆无命还是叶孤城?”

“叶孤城。”

“为什么?”

“因为他已经在外面等了。”公孙大娘道:“我进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在等了。”

柳随风望着公孙大娘:“你告诉他的?”

“是的。”公孙大娘道:“一万两银子,足以让我出卖你。”

“的确。”

第四十七章、再见叶孤城

叶孤城受了伤,伤势不轻,可叶孤城还是来了。

他要见柳随风。

原因很简单:他认为柳随风是个合格的对手。

许多人都以昨日击败燕狂徒为荣,可他却以昨日之战为耻。

可叶孤城也承认燕狂徒本事之高,实在是世所罕见,那一战过后叶孤城曾不止一次询问自己:倘若一个人面对燕狂徒,是否能击败燕狂徒,而答案是不能。

当日他施展出了天外飞仙,可也只能伤燕狂徒,而不能杀,虽然那一剑的确扭转了战局,可燕狂徒的本事却也在那一战显露出来了。

那一战燕狂徒虽然败退了,可燕狂徒的本事到底有多么高深,这在他的心中还是一个谜。

迄今为止叶孤城都很难想象得出一个人居然可以如此强,强大得如此不可思议。

但他并不惧怕,他下定决心要再一次挑战燕狂徒,但不是现在,也不是群战燕狂徒,而是要独战燕狂徒。

即便要败要死,他也甘之如饴。

不过今日他要见柳随风。

柳随风昨日一战已经露了底,现了本事。

那一战柳随风展现出来的武学造诣剑法招式,叶孤城眼前一亮,他要找上柳随风,因此他付出了一万两银子。

不是他主动要找柳随风的,虽然他的确要找柳随风,可并未想过如此着急,但公孙大娘找上了他,和他主动谈论了这笔交易,因此他答应下来了,进行了这笔交易。

叶孤城立在一株花树下,忽然他转过了身。

他转身的原因只有一个,他发现有人来了,来的人应当是柳随风。

没有声音,这只是一种感觉,感觉上的判断,而他的判断病没有出错,柳随风的确来了。

柳随风第二次见到叶孤城。

冷酷、孤傲、寂寞。

这是柳随风对叶孤城的印象,无论第一次想见还是这次,都是一样的。

一席白衣如雪。

叶孤城立在那里,仿佛就已经成了一个绝然不同的世界,隔绝一切的空间。

他望着叶孤城瞧了许久,才深吸了口气道:“我听说过你的名字,我也一直想见一见你,瞧一瞧你的剑法,如今我们终于相见了。”

叶孤城眼中一闪而过的冷光:“你有资格瞧我的剑。”

柳随风淡淡一笑:“我也相信自己有这个资格,只可惜现如今并非是你我一战的时候,我有太多的红尘俗世要处理,而你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不是吗?”

叶孤城沉默。

柳随风道:“因此今日你我相见,只是相见,而并非决斗。”

叶孤城:“听说你击败了燕十三?”

“这是事实、”

叶孤城道:“燕十三是谢晓峰认可为数不多的高手,你能击败燕十三,足以证明你在剑术上面的造诣,而昨日面对燕狂徒,你再一次证明了自己的本事,你是个合格的对手。”

柳随风笑了笑:“可现如今我们只能喝一喝茶了,其实我更喜欢喝酒。”

因为你不喜欢喝酒,因此我们只有喝茶。

这句话柳随风没有说出来,但叶孤城明白。

两位当世顶尖剑客的相见并没有拔剑,也没有看不见的刀光剑影,只是寻常不过的交谈,他们看上去和寻常人并没有什么不同之处。

茶早已经泡好了。

叶孤城不喜欢喝酒,喝茶对于他都已经算得上是及其罕见了。

叶孤城一向认为酒能乱心,乱性,这对于剑客来说是大忌,因此他从不喝酒。

他是一个为了剑而付出一切的事情,一切对剑有挂的事情骂他都会注意与舍弃。

公孙大娘还是那副老人家的面孔,她将泡好的茶端上桌,为叶孤城、柳随风各自斟满了一杯,随即便离开了。

她是个非常聪明的女人,而真正聪明的女人知晓什么时候做出那种决断是正确的,而聪明的女人往往不会令人排斥尴尬。

“我们现在没有法子交手,不过我们倒是可以论剑。”柳随风先开口了。

叶孤城望着柳随风:“论剑,你想如何论剑?”

柳随风:“剑是什么?”

叶孤城沉默一阵:“剑是一切。”

柳随风笑道:“我是否可以理解你为剑付出了一切,亦或者说剑便是你的一切?”

“我这一生别无他求,也从无他愿,唯有剑,心中唯剑。”

柳随风默然半晌道:“心中唯剑便痴心于剑,既然痴心于剑,剑法造诣必然将登峰造极,而因为心中唯剑,对于外界一切便全然不在意,因此阁下的剑法便无七情六欲,而近乎于道。”

“断七情六欲,也未必就接近道,我不求道,只求剑,只求对手。”

柳随风道:“可你的剑本质还是无情的剑,可这个世上除开无情的剑还有有情之剑,譬如浪翻云。”

“极于情故极于剑。”叶孤城道:“他是江湖上少有的另类剑客,但我要问的却并非他的剑,而是你的剑。”

“是的。”

叶孤城:“你修炼的是什么剑?”

“我不知道。”

“不知?”叶孤城:“是不知还是不知如何说起?”

柳随风笑了笑:“是不知,也是不知如何说起,我喜欢剑,也认为自己在剑上有非凡的天赋,故而我便习剑,我用剑发剑全在一心,心之所动,便是剑之所及,换而言之我修炼的或许算得上是心剑。”

“剑之千变万化全在一心?”

柳随风笑道:“或者说剑之千变万化也在于对手,我面对不同的对手会施展不同的剑法,有时候即便是我自己也不知道下一刻会施展何种剑法。”

叶孤城流露出了一抹凝重之色,道:“也便是说昨日你面对燕狂徒的出手,也是如此。”

“本就如此。”柳随风道:‘我的剑全在一心,也在于对手之变化。’

叶孤城忽然长身而起道:“看来这一趟我并没有白来,你的剑道的确有过人之处,只可惜。”

柳随风微微一笑:“只可惜我看上去一点也不像是你眼中的剑客?”

叶孤城不否认:“你被太多红尘俗世困扰了,你的心不专,心若不专,剑法又如何达到登峰造极地步,心若不专,又如何能施展出上乘的剑法,但我对你保持抱有希望,下次见面,我想看到你的剑。”

柳随风望着转身要走的叶孤城,忽然道:“阁下要走?”

“论剑已毕,为何留下?”

柳随风笑了笑:“阁下的事情已经办完了,但我却有一些疑惑希望阁下可以解开。”

叶孤城本要走,可听见这句话便停下了脚步。

他看了柳随风一眼,忽然道:“东方不败?”

柳随风点头:‘不错。’

第四十八章、一战之后

“昨日一战,阁下似乎并不知晓燕狂徒会出现,而是因东方不败而来。”

叶孤城:“我本就因东方不败而来此。”

柳随风沉吟道:“看来燕狂徒会出现在长安城,唯有王万武等极少数人知晓。”

“你为何要问这件事?”

柳随风笑了笑:“这一战牵扯实在太广,诸多高手都牵扯在其中,而我一向是很好奇的人。”

“你若真好奇,那就应当问一个人。”

“上官金虹?”

“难道你有更好的人选吗?”

叶孤城冷冷丢下这句话便离开了。

柳随风不能否认,上官金虹或许知晓事情的来龙去脉,大概也只有上官金虹才能知晓,甚至于任我行为什么会被囚禁在长安城,也只有上官金虹知晓。

而此际,上官金虹正会面一个人。

这个人正是东方不败。

上官金虹有些诧异道:“在你的缜密计划下,即便有十个向问天、令狐冲,任我行也不可能逃出生天,可任我行偏偏逃出了,因此你又为什么放出任我行,难不成你希望任我行能夺取你日月神教教主之位吗?”

东方不败笑着饮了口茶水,自信道:“我用了将近二十年经营日月神教,现如今的日月神教已非昔日的日月神教,而今日月神教的教主是东方不败而并非任我行,如若任我行有本事夺取这样的日月神教,那么东方不败也实在不配成为日月神教教主。”

“你的本事我自然清楚。”上官金虹:“可你莫忘记还有一个任盈盈,他的父亲可是任我行,任盈盈和你的关系一向非常好,甚至认为你是他最亲的亲人,可倘若他知晓了是你囚禁了他的父亲,你们之间怎么可能不反目成仇,而她身为日月神教圣姑,在江湖上的号召力可并不弱。”

东方不败笑了笑,负手而立,望着窗外:“这也是我给任我行唯一的机会,任我行除开倚靠任盈盈以外,他想夺走日月神教教主之位,取下我的性命,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如若任盈盈协助他的父亲,那么便非常有机会取下我的性命。”

“你是在赌博还是在试探?”

东方不败转头望向上官金虹,轻声道:“我是个非常孤独的人,自从我当上日月神教教主以后,我便更孤独了,我没有朋友,甚至于连一个说话的人也没有,而且我从信任任何人。”

上官金虹笑了笑:“登千峰之峰,必然要承受立身千峰之峰的寂寞与孤独,一个不能忍受寂寞的人,那么迟早会被击败,这是强者必须承受的。”

“我明白。”东方不败道:“可任盈盈却是我为数不多可以交谈的对象,我甚至对她有一种非常复杂微妙的情感,如今这种情感已经演变到了一种极端了,因此无论如何我都必须要进行这个计划,我亏欠任我行的便用这一次偿还,而任我行亏欠我的,我也要让他用这一次偿还,此战以后,日月神教便再没有任何后顾之忧了。”

上官金虹眼中一闪而过精芒:“看来宋国马上要风起云涌了。”

东方不败笑了笑:“当柳五公子回到宋国的时候,那时候宋国便真正风起云涌了,只不过他未必能回归了。”

“昨日与燕狂徒一战,他的身份基本上已经被泄露了。”上官金虹:“他想要平安回去,的确不是容易的事情,天欲宫、长笑帮、试剑山庄、风云镖局乃至于刀柄会、朱大天王、六分半堂等组织门派都不可能放过他,他接下来的江湖路便真正危险了。”

“可惜他是柳五公子。”东方不败叹道:“这个世上又有几个人可以奈何得了柳五公子呢?”

“至少有一个人,不是吗?”上官金虹洞穿东方不败的心思:“那个人岂非已经被你请来了宋国,他便是诛杀柳随风最好的利器,当年那个人一战溃败,朋友兄弟不是死就是逃甚至背叛,这笔账那个人不可能不报,而且据我所知他们之间还是情敌。”

东方不败哈哈一笑:“上官帮主果真目光如炬,是的,他便是那人最好一招暗手,世上倘若还有人能杀得了柳随风,那必定是那个人。”

“如若柳随风并未受伤,那人未必能杀得了柳随风,只可惜柳随风已经受伤了。”

“因此这一次柳随风根本没有法子和那人一战。”东方不败露出了一抹玩味之色:“昔日柳随风追杀那人,而如今却是那人追杀柳随风,这可真是天道轮回啊。”

“可结果我们谁也不知晓?”

东方不败也不能不承认。

任何事情都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躺在床上的柳随风试图将所有事情都串联在一起。

他想起了燕狂徒。

燕狂徒是有计谋有智慧的人,可燕狂徒已经不屑于动这些阴谋诡计了,因为燕狂徒除开武以外,并没有他求。

可这一次却也是可能他人利用了燕狂徒,为了达成目的。

可这个人是谁呢?

丁宁、彭十三豆、甄素善、荆无命、上官小仙、令狐冲、向问天、任我行、东方不败、叶孤城、上官金虹、王万武、司马超群、卓东来、公孙兰。

当日一战,参与这件事情的便是以上这些人,而这些人之中或许便有真正心怀叵测之辈。

柳随风第一时间就排除了丁宁、彭十三豆、荆无命、上官小仙、王万武、司马超群、卓东来,而余下的便是甄素善、上官金虹、叶孤城、东方不败、公孙兰。

叶孤城的可能性极小,那余下便只有甄素善、上官金虹、公孙兰、东方不败。

甄素善是有理由对付柳随风的,而且理由不少。

可柳随风认为甄素善也可以排除,因为柳随风认为以甄素善闯荡江湖的时日,很难能布下如此天罗地网。

而公孙兰因为和赵师容的关系,即便要设计暗算他,那么也应当适可而止。

至于上官金虹,因为对权力帮忌惮三分,而且本事也和柳随风没有什么仇怨,柳随风也认为上官金虹的可能性不大。

而唯一有极大可能的便是东方不败。

原因有三——第一,东方不败并不惊讶任我行的出现,似乎专门等待任我行的出现。

第二、东方不败如此千里迢迢,抛下日月神教,从黑木崖来到长安城,这其中必然存在目的,如若是杀任我行,那么当日东方不败本可杀了任我行,却在招式之中却有留手,这实在说不过去。

第三、曾有消息传来,东方不败曾与一批神秘人物进行合作,为此甚至和罗刹教的关系一度变得极其恶劣。

综合以上三点消息,东方不败的确最有可能。

可东方不败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柳随风一时之间还得不到答案,可当一个人的出现,柳随风就不能不明白了。

这已经是两天后的事情了。

第四十九章、故人相逢

柳随风的伤势不轻,虽然经过了两日的修养,可还远远没有达到痊愈的状态,但走动也已经没有大碍。

柳随风虽然喜欢躺着,但并不喜欢一直躺着。

这两天陆陆续续有不少人见了陆小凤,其中有些人是来问候的,而有些人是来试探的。

试探的人中就有甄素善。

甄素善姗姗来迟,她第三天才见柳随风。

甄素善不仅姗姗来迟,而且还是告辞的。

她对柳随风提出了一个请求,希望柳随风可以送自己一程。

这种事情柳随风自然没有拒绝。

他一向极少拒绝女人,何况他根本不想拒绝的时候,就基本上不会拒绝。

“叶孤城他们虽然离开了,但最近几日长安城来了不少陌生的江湖人士,而且他们其中不少来自于宋国。”

“看来有人开始想念我了。”

“他们的确开始想念你了,想念能一刀斫下你的脑袋。”甄素善忽然一笑:“可我也知道,任何人想要斫下你的脑袋都是不容易的事情,只可惜我已经没有法子瞧见你在长安城的表现了。”

柳随风也笑了笑,他和甄素善朝着城门走去。

“这不是回魔师宫的方向,难道你要南下前往江南?”

“听闻江南是个好地方,我一直想去看看,这次倒是个机会。”甄素善道:“或许我们下次见面应当就在江南了。”

柳随风走到城门前停下了脚步,望着甄素善笑了笑道:“如今你似乎已经开始有些舍不得我这个猎物了,但不知是心里舍不得,还是遗憾放不下呢?”

甄素善眨了眨眼:“你认为是那种可能呢?”

柳随风笑了笑道:“自然是第一种可能。”

“为什么?”

“因为一个自作多情的男人,也希望有女人能对自己多愁善感一些。”柳随风:‘至少能让自己做个好梦。’

“或许是噩梦也不一定。”甄素善冲着柳随风忽然又笑了笑,下一刻甄素善搂住了柳随风的要,脚尖轻轻一点,在柳随风面颊啄了一口,而后飞快推开,她娇笑望着柳随风:“你知不知道现在你招惹上大麻烦了?”

“鹰飞、方夜羽?”

“你又多了两个情敌了。”

甄素善说完便骑上了马,离开长安城。

可下一刻柳随风忽然腾空而起落在马背上。

甄素善有些诧异望着柳随风,可也在这一刹那,甄素善瞧见精光一闪,一口居然从柳随风的后背险之又险划过。

若非健马走的快,柳随风已经中剑了。

柳随风一个腾身,很快便落下了,随即也不忘一记指风击中马屁股,健马飞奔离开了长安城。

甄素善想要回头,但健马已经走出了长安城。

她思忖自己要不要停下,但还是没有停下。

她希望柳随风不会死,也相信柳随风也不会死。

甄素善无法否认,昨日一战以后,她对柳随风有了一种异样的情绪,否则即便她再不拘小节也不可能对柳随风献吻。

可对于柳随风的生死,甄素善却也瞧得很淡。

柳随风落在马背避开了一剑,但他落地刹那,又一剑已袭杀而至。

剑光一闪,如流星过天。

这一次不是一道剑光,而是两道剑光。

两道剑光如两道流星,交叉刺杀。

柳随风身形一动,再一个闪身,剑落下之时,柳随风已经避开了。

那两道身影如飘絮一般,轻轻落地,却如脱兔一般,瞬间改变招式。

这两人剑法不但高明,而且配合的极其熟练。

一人招式大开大合,气势磅礴,而另一人的招式却走轻灵迅捷,连绵不绝。

两人其中任何一人的招式都会或多或少留下些许破绽,可这两人的联手却完全弥补了彼此的破绽。

两人的出手配合,简直就如同一个人,显而易见这种配合非一日两日,一年两年可以功成的。

柳随风一连闪避开了九招,心中便已有了些许了然。

他一飞冲天而起,落在一八角楼上避开了两人斜刺而下的剑。

柳随风盯着那一身黑巾蒙面,弥漫肃杀之气,欲再一次攻杀的两人:“叶姑娘,许久不见,可还安好?”

左侧那个黑衣人身躯一颤,仿佛被这句话震动了。

柳随风刹那便动,一个闪身扑进那黑衣人,随即一手便握住了那个黑衣人的手腕。

黑衣人也裂开反应过来,手心爆射出一片绚烂精芒,剑尖忽然就狠狠戳向自身,也戳向柳随风。

柳随风神色不变,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重变化。

一个闪身便出现在那个黑衣人身后,此际另一个黑衣人也提剑飞刺了上来。

柳随风直接将已经制服的黑衣人对着那一剑挡了上去。

那人面色大变,也不顾忌剑势是否会震伤自己,便收起了剑势,向后退了七八步。

这便是一个空隙、

柳随风伸出左手在黑衣人的右肩上轻轻一点,那黑衣人随即臂膀一麻,那狠狠戳向自身的那一剑便失去了后续力道。

柳随风劈手夺下了那口精光四射如一口秋水的宝剑。

柳随风剑指黑衣人的咽喉,同时也在这一刹那间挑下了黑衣人的面纱,一张如花似玉的柔美清绝面庞出现在柳随风视线中。

这已经不是柳随风第一次瞧见这张脸了,可还是忍不住露出了一抹赞叹之色,可他手中的剑却还是紧握,只要前进一分便要取下这个柔美清绝,如空谷幽兰女子的性命。

柳随风冲着女子微微一笑:“果真是你,我们又见面了。”

那女子性命掌控在他人手中,可面无惧色,身上更是有一股冷峻不可侵的神色,令人不敢越雷池半步。

女子抬眼盯着柳随风。

柳随风刹那就有些醉了。

这个女人的眼波并不艳,也不柔,更不亮,可却如清泉沁入心脾,令人难以拒绝,可却偏偏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决然,而且眼神中居然还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愁伤之色。

即便是铁石心肠的男人大概也会被这眼神所动容。

其他人柳随风不知晓,可他在这一刹那间解开了女子的穴道,将剑丢入了女子手中,向后退了几步。

女子悠悠幽幽的声音响起,这一刻她仿佛是一朵小白花,令人说不出怜爱:“你真是柳五公子?”

柳随风叹了口气:“我也希望自己不是,只可惜。”

他不说了。

女子眼中闪过了一抹哀伤,但很快又消失不见了:“那么叶梦色就不能不杀你了。”

柳随风点头:“我明白。”

他说的很平静,最后一个白字的时候完全没有任何情感了。

第五十章、致命的一剑

立场有时候决定是否对立。

叶梦色的立场就决定与柳五公子对立。

叶梦色不知晓柳五公子就是柳随风,如今知晓了,这是难以接受但不能不接受的事实。

叶梦色有两个选择,杀与不杀。

可叶梦色只给了自己一个选择——杀。

私情与大义面前,叶梦色选择了后者。

从飞鱼山庄的立场抑或者刀柄会的立场来看,柳五公子都是罪该万死的人。

——罪该万死的是柳五公子,而并非柳随风。

只可惜柳随风是柳五公子,因此柳随风也该死了。

这是叶梦色不愿意瞧见的事实,可偏偏是事实。

柳随风那一声我明白,叶梦色就再一次动手了。

令一名黑巾蒙面人也出手了。

他叫叶楚甚,是叶梦色的大哥,也是飞鱼山庄的弟子,更是刀柄会的精英高手。

而刀柄会则一向是抗衡天欲宫、权力帮等野心勃勃的江湖组织而存在的联盟。

叶楚甚对柳随风并没有什么好感,也不太认识。

他知晓柳五公子远比柳随风这个名字深刻,因此叶梦色出手,他也便出手了。

他一出手便是绝不留情,一出招就是绝对无情。

一人招式力压千山,势大力沉。

一人剑走轻灵,翩若惊鸿。

叶梦色、叶楚甚一左一右合攻柳随风。

柳随风左闪右避,身法变化,轻功运转,身影千变万化。

叶楚甚数次都只是失之毫厘便可击杀柳随风,可这失之毫厘却谬以千里难以达成心愿。

叶梦色招式连绵不绝,将柳随风缠绕在剑势之中令柳随风难以脱身,可叶梦色想要缩减剑势范围之时,却终究难以达成,这也导致叶梦色只能困住柳随风而没有法子缩小柳随风的活动范围,而也导致叶楚甚每一次的攻杀都是功亏一篑,难以为继。

柳随风的出手颇为奇怪。

柳随风一向不轻易出手,可一旦出手,非攻不可,非杀不可。可面对叶梦色、叶楚甚两人的联手,柳随风非但不杀,而且也不攻,这实在是颇为奇怪的事情,难不成因为昔日和叶梦色的渊源,以至于柳随风难以对叶梦色、叶楚甚下杀手,可以柳随风那一贯做出决断便冷酷无情的性情,又怎么可能?

防守。

一次又一次的防守,一次又一次的闪避;防守如山,闪避如风,柳随风一次又一次避开了叶梦色、叶楚甚两人的合击。

叶梦色、叶楚甚两人的配合虽然天衣无缝,无可挑剔,可他们始终没有法子限制柳随风的步伐变化,这样导致一直迟迟拿不下柳随风。

不过叶梦色也好,叶楚甚也罢,他们都不着急,他们都瞧出了柳随风有一点破绽——伤势。

柳随风不久前才和燕狂徒交锋,这一战虽然没有令柳随风重创,可柳随风的伤势也着实不轻,如今激烈的交锋使得柳随风伤势崩裂,肉眼可见柳随风胸前已经染红了大片血迹,而柳随风的身法变化也开始为之一缓。

叶梦色步步逼杀,可眼中还是一闪而过的不忍,他要对付的是恶贯满盈的柳五公子,而并非柳随风,只可惜柳五公子便是柳随风。

手腕一抖,叶梦色的出剑更加连绵不绝,飘渺莫测,而且也更加急促起来了,如疾风飞雨,纷纷扬扬落下。

柳随风一连先后退了三步,随后向左后退七步,这期间柳随风避开了叶梦色十七剑,避开了叶楚甚九剑,可第十剑,柳随风终究还是避不开了。

柳随风叹了口气:无奈啊!

声音落下,柳随风拔出了剑。

剑光一闪。

叶楚甚立刻感觉剑身传来了一股可怕的力道,随即整个人都被这股可怕的力道击退了出去。

叶梦色上前援助,剑势如飞瀑泻下,柳随风却已向后闪避开了剑势,可此刻却忽然出现了一道绚烂的光。

一道刺眼绚烂的光忽然出现。

一口剑斜斜戳下,刺向柳随风的后背。

这一剑声势浩大,剑势发动的一瞬间便响起了一阵极其尖锐的声音,随即便是狂风大作,可怕的剑风令人全身如刀割。

剑风至刹那,剑锋便已袭杀而至,这期间绝对不给人任何反应的余地。

剑光起,剑风至,剑锋也至。

这一剑威力巨大,可这一剑却也刁钻阴险至极。

这一剑把握住了柳随风出剑的机会,寻了一个最佳的时机对付柳随风。

这一剑夺命而至,也势必要取下柳随风的性命。

可此时柳随风嘴角却勾起了一抹玩味的笑意。

剑即将要戳穿柳随风的后背,刺穿柳随风胸膛之际,柳随风背后居然出现了一口剑。

剑身挡住了剑尖。

柳随风手中原本握住了剑,可此时此刻他的手心也已经没有了剑。

他的剑已在后背,也已挡住了那夺命的一剑。

随即柳随风接住剑上力量腾空而起落在了八角楼上。

长街上已经多了一个人。

除开叶楚甚、叶梦色以外,还多了一个人,一袭青衫,一口宝剑,剑眉朗目的青年人。

青年人锐眼比手中剑还凌厉盯着柳随风,充斥着可怕的杀机。

反观柳随风却笑得自在从容,神情温和。

他望着青年人:“你终于还是忍不住了。”

青年人冷冷道:“你知道我来了?”

“不知道。”柳随风:“但我赌你来了,因此我一直在给你机会,你错过了十三次机会,但第十四次机会,你终于还是错过不了了。”

“前面十三次机会都是你故意露出的机会,因此只能是破绽,但第十四次机会却是真正的机会。”

“的确,这本就是真正的机会。”柳随风:“若非是真正的机会,你又怎么会出手呢?逼近今日的萧秋水也已经非昔日的萧秋水了,只可惜今日的萧秋水仍旧是昔日的萧秋水,还是柳五公子的手下败将。”

萧秋水,眼前这个看上去不过二十五岁的青年人正是昔日领导神州结义联盟,抗衡权力帮,但最终被柳随风击溃得一败涂地的萧秋水。

飞鱼山庄的叶梦色、叶楚甚,以及神州结义盟主萧秋水也来了,他们来的实在太快了。

他们为杀柳随风而来。

第五十一章、杀人的理由

杀人是有理由的。

——没有理由而杀人,是疯子的行为。

萧秋水、叶梦色、叶楚甚不是疯子。——他们杀柳随风有理由。

叶梦色、叶楚甚一直认为柳五公子是刀柄会不得不铲除的祸害,倘若不铲除柳五公子,那么迟早有一日柳五公子就会铲除刀柄会。

刀柄会并非一个门派,而是五个门派组成起来的联盟,这个联盟也不是专门用来对付权力帮的,这个联盟抗衡的对象最主要是天欲宫。

天欲宫也是江湖上一个神秘的组织,对天欲宫颇为了解的飞鱼山庄甚至认为天欲宫的势力是一点也不逊色于权力帮多少的。

天欲宫、权力帮都是江湖上可怕的组织,但他们不是合作关系,甚至大部分时候是对立的,权力帮也极少对付刀柄会。

可任何一个门派在江湖上都有不少朋友势力,譬如飞鱼山庄也在江湖上有不少朋友,譬如风云镖局以及试剑山庄。

风云镖局、试剑山庄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组织,而且他们都是白道上的组织,在江湖上的地位极高,飞鱼山庄和试剑山庄、风云镖局交好,而风云镖局、试剑山庄却时常和权力帮起冲突,飞鱼山庄也时常派遣门人协助风云镖局。

而这一番下来,飞鱼山庄和权力帮就结下了仇恨。

飞鱼山庄有数位核心弟子都死在了权力帮中人手中,而这其中居然有柳五公子的设计。

无论飞鱼山庄也好,抑或者刀柄会其他成员,还是风云镖局、试剑山庄,几乎白道上的每个人都认可一件事:若杀不了柳五公子,那么权力帮必然会在江湖上肆虐,而杀了柳五公子,那么权力帮帮主君临天下李沉舟便会断掉左膀右臂,势力重创。

因此这些年来,他们暗自组成了一个杀柳五公子的联盟,加入这个联盟的人,每个人都意志坚定,非杀柳五公子不可。

可他们也遇上了一个问题。

柳五公子极少出现在人前,即便是权力帮的高层如八大天王也未必知晓柳五公子的身份,何况他们呢?

因此他们要杀柳五公子第一件事就不能不调查柳五公子的身份消息以及长相面目。

他们最终寻到了萧秋水。

他们寻到萧秋水的原因很简单,因为萧秋水曾是江湖上最早反抗权力帮且还存活于世的人之一,而且萧秋水率领神州结义曾惨败在柳五公子手下,而且和柳五公子决斗过,最终萧秋水坠落山崖。

萧秋水必定比他们更了解柳随风。

此时萧秋水遭逢暗算背叛,不但身负重伤,而且心也受到重创,可萧秋水毕竟是萧秋水,还是没有一蹶不振,反而愈挫愈勇。

他得知了刀柄会、试剑山庄以及风云镖局的想法,在试剑山庄庄主司徒十二老英雄亲自邀请之下也加入了刺杀柳五公子的联盟。

但即便是他对于柳五公子的消息知晓不多。

他对其他人说:柳五公子必定是一个人,可他千变万化,因此有时候即便瞧见了柳五公子,但也未必是柳五公子。

当时风云镖局的大当家龙放啸也在,立刻诧异道:“这是什么意思?”

龙放啸是江湖上的顶梁柱之一,正是因为他的存在,团结武林四大世家在其麾下,组成了一个对抗邪恶的庞大组织。

江湖上下即便是和龙放啸敌对的人,对龙放啸也颇为尊敬。

龙放啸的问题,萧秋水自然不能不回答。

萧秋水道:“柳随风千变万化,有时候易容成老人,易容成小孩,甚至易容成女人,因此即便有人承认自己是柳五公子,那个人也未必是柳五公子,而且也可能是其他人,因此我们要寻到真正的柳五公子,而并非是柳五公子的替身。”

众人当然也就明白了萧秋水的话。

龙放啸又忍不住问道:“权力帮有三巨头,这三巨头除开李沉舟以外,其他两巨头都是按照功绩来算的,排行第二的是流云水袖赵师容,第三便是袖里日月柳五公子,但柳五公子似乎并不好权,既然如此他为什么要听命于李沉舟?”

萧秋水:“关于这点我在决战之前询问过柳五公子,但没有答案,但他却是权力七雄之一,权力帮上上下下对于他都非常佩服,而若论功绩,他或许还在赵师容之上。”

萧秋水沉吟了一下道:“不过这并非我们要考虑的事情,我们如若要对付柳五公子,那就必须对付真正的柳五公子,柳五公子千变万化,但有一点不会变。”

“那一点?”司徒十二也问。

萧秋水:“柳五公子的武功来源不会变,不出意外他应当是唐门弟子。”

“唐门弟子?”

“是。”萧秋水道:“我有几位兄弟是唐门中人,因此他们看出了柳五公子的根基与唐门基本相同,因此是唐门中人,可唐门武学一向从不外传。”

他们对于柳五公子的了解实在太少了,因此自此他们便开始调查关于柳五公子与唐门的一切,一次机缘巧合之下,他们调查出了唐门当年的一次变化,认为唐老公公极有可能收下了一名弟子,而这个人极有可能是柳五公子。

可即便如此,他们的消息还不足够,就在他们一筹莫展的时候,他们便收到了一张传书。

因此他们迫不及待,马不停蹄赶到了大隋,来到了长安城。

他们确定了柳五公子的身份。

柳五公子就是柳随风。

他们要杀柳随风。

为了自己的朋友、亲人,也为了自己门派以及自身,他们都要杀了柳随风。

他们眼中柳随风恶贯满盈,非杀不可怕。

因此他们来了。

萧秋水为了杀柳随风,甚至放弃了公平决斗。

这样也是有理由的。

萧秋水认为柳随风绝不会给自己公平决斗的机会,即便是看上去公平的决斗,其实也并不公平。

他不管了。

他要做一次小人,要刺杀掉柳随风。

他做出了刺杀,只可惜他失败了。

柳五公子毕竟是柳五公子,这一次的刺杀他终究还是失败了。

但他没有退,也没有走。

他已经下定决心要杀死柳随风。

不仅萧秋水、叶梦色、叶楚甚也一样。

他们要报仇,必须报仇,因此必须杀了柳随风。

冤冤相报何时了,可若不报仇,那心中的恨,心中的怒又如何了断呢?

叶梦色提起了她的剑,她剑指着眼前这个风雅潇洒的人,一个曾一度给他一种极美好回忆的人。

泪划过了眼眶。

她不管了。

挥剑斩情丝。

她斩断了一切,被迫自己变得无情。

人无情,剑也无情。

目的只有一个,杀了柳五公子。

可叶梦色心也在流泪,为什么柳随风是柳五公子,为什么?

可这就是命运,无法抗拒的命运。

而对于柳随风来说呢?

他明白这三人非杀自己不可,也有非杀他的理由不可。

这一刻他只是轻轻叹了口气:“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第五十二章、尸山血海的秩序

多年前第一次为权力帮谋划的时候,柳随风就预料到了现今的情景了。

虽然他极少公开露面,极少亲自杀人,可间接死在他手上的人也不知道多少,柳随风都是知晓的。

他更清楚一旦身份泄露出去以后,他必然成为许多人追杀必杀的对象。

在那些人眼中他自然是罪该万死,非死不可的存在,因此他们自然是有理由杀他的,因此他即便死在那些人受伤也不会怪罪他,因为这就是江湖。

江湖人因为立场的不同,那么便造成了厮杀,即便彼此是朋友、亲人、情侣也可能因为立场的不同而造成悲剧,这一点是许多时候都不可避免的事情。

柳随风也曾一度想逃避这一切,可他见识了太多的悲欢离合,见识了太多的杀戮,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现如今的朝堂是多么的混乱,江湖是多么的需要一个强有力的帮派形成秩序。

他协助李沉舟不仅是因为他是李沉舟的兄弟,也不是因为李沉舟的确有这个本事,也不是因为赵师容有求于他,也不是因为他在乎权力财富,他会这样做只是因为他认为这个江湖需要一个强有力的帮派,立下一个不可违逆的秩序。

想要创建这个秩序必然要经过铁与血,而且必然有不可数计的人会因为这个秩序而死亡,这些人不分好坏,因为这个江湖有时候本就没有什么好坏,只有立场而已。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在权力帮做出了很多事情,杀了不可数计的人,说一句血流成河也不为过。

他令不少英雄惨败惨死,他也令不少枭雄家破人亡,他更设下了不可数计的圈套,令江湖上的一些门派彼此之间互相攻伐厮杀,而在这过程之中原本势力不弱的权力帮一步步壮大,在一战天下社以后且没有损耗元气的情况之下,权力帮成为了江湖上第一大帮派,至少明面上的第一大帮派。

这个新的秩序也便形成了。

可秩序的形成还并不足够,秩序的形成必然会经过挑战挑衅,而萧秋水便是进行挑衅的人之一,萧秋水组织起了神州结义联盟,联合起了一众反抗权力帮的高手对付权力帮,四处破坏权力帮的阴谋。

李沉舟当时正和长江三峡十二连环坞水道总盟主朱大天王交手,而且又有六分半堂以及天欲宫制衡,更有以风云镖局、金风细雨楼、试剑山庄以及北丐帮、少林等门派的虎视眈眈,因此一时之间没有闲暇时间插手对付萧秋水。

而他也便在这个时候出手了。

柳随风出手的时候李沉舟很奇怪:“萧秋水只不过是无足轻重的人物,你为什么要亲自出手,令十九人魔对付他们就足够了。”

柳随风摇头:“他现在的确羽翼未丰,势力未成,可也正是如此,我要协助他势力大成,羽翼丰满。”

李沉舟楞了一下,随即深吸了口气盯着他:“你要让江湖上所有人知晓挑衅权力帮的后果?”

他冷酷无情道:“有第一个挑衅者那就有第二个,而最好的方式便是让他彻底惨败,令江湖上下记住这个血的教训,让任何人都不敢妄入雷池一步。”

李沉舟苦笑了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可以感觉得出这势必是尸山血海,希望你能下手留情一些,我并不希望你。”

他打断了李沉舟的话,道:“李大,这个江湖这个天下乱了太久太久了,你若真想如你的名号那般君临天下,那必须下手果断而冷酷,尸山血海这只不过是常态而已,这个江湖需要一个秩序,任何人都不可挑衅的秩序,当这个秩序建立以后,我们才能处理内部的问题,现如今我们不能败,甚至连大一点的挫折也不能承受,我们必须要胜。”

“我相信你,你去败!”李沉舟拍了拍他的手,又说了一句:“你可以将这个功劳按在我的身上。”

柳随风笑了笑,他拍了拍李沉舟的肩膀:“你若真要感谢我,那么就让酒鬼为我多酿造几坛风月无边。”

柳随风说完便走了。

他带上了他的手下,双翅一杀五凤凰,要带上了八大天王之中的几人,开始全力以赴对付萧秋水。

准确来说不是对付,至少前期是让萧秋水羽翼丰满起来,而他也在这期间暗中将人手渗透了神州结义联盟,最终在雁荡山赐予了萧秋水前所未有的惨败,同时将所有反抗权力帮的人员进行了一顿血洗,

降的降,逃的逃,死的死。

这是一场残酷的决斗,这也是一场几乎令萧秋水癫狂的决战。

萧秋水在志得意满的时候遭遇了平生以来最大的一次惨败,他的兄弟朋友知己不是死了就是逃了,更是背叛了。

这一战更使得柳五公子这个名头更加如雷贯耳,更令江湖人忌惮,也是自此以后,江湖上即便有人挑衅权力帮,但没有人敢光明正大与权力帮为敌了,而权力帮在江湖上的秩序也就渐渐建立起来了。

柳五公子的名头几乎都是用对手的鲜血死亡堆积起来的,而那些人的朋友而言,柳随风是该死的,是恶贯满盈的。

虽然在权力帮众人来看,柳随风几乎是打下权力帮半壁江山的英雄。

因为立场的不同,因此他人对待柳随风的感官也就不同。

至少这一刻萧秋水、叶梦色、叶楚甚是要杀柳随风。

他们有理由杀柳随风。

——柳随风是柳五公子这点就足以令他们有理由杀了柳随风了。

柳随风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点。

他不辩解了,甚至于连话语也懒得多说了。

可他还是说了话,很简短的话。

他对萧秋水说:“不错,柳随风就是柳五公子,现在你已经知晓了,可以来杀我了,但你要小心,别一败涂地了。”

一句话,表露了许多意思。

萧秋水的面色也因这句话而变。

他才不过二十七岁,可他经历了人世间许多人一辈子都经历不了的事情,因此他的心性比任何人都要沉稳,特别是经历了雁荡山惨败以后,他更沉稳了。

可这一刻他还是变色了。

萧秋水一脸惨色的盯着柳随风,他说:“你认为我还有什么可败的呢?这条命吗?”

柳随风无言了。

他看得出萧秋水不在乎命了。

既然如此,那么他又如何能胁迫萧秋水呢?

此际,柳随风皱了皱眉。

胸前的伤口崩裂了,鲜血染红了衣裳。

柳随风知晓不能等下去了,他先出了手。

第五十三章、逃出生天

伺机而动虽然是四个字,可极少有人能做到这四个字。

大部分都不知晓什么时候应当出手,什么时候不应当出手,可柳随风不一样。

他身经百战,知晓什么时候应当出手,什么时候应当等。

胸口流血的时候,柳随风就出手了。

他身影一闪,瞬间贴近叶梦色,一只手便抓住了叶梦色的皓腕。

叶梦色反应过来的时候,左手就被柳随风握着了。

叶梦色虽然不如柳随风身经百战,可叶梦色也在江湖上历练多次,她立刻做出了正确的反应。

松开了右手的剑,剑入左手。

剑戳柳随风胸口。

柳随风不想被刺死,唯有松开叶梦色的手。

柳随风后侧。

叶楚甚也在这一刹那袭杀上来。

叶楚甚一战斩向柳随风后背。

柳随风无奈向左闪开这一剑,瞬间拉开了叶楚甚以及叶梦色的距离,随即窜上了八角楼。

可他的双脚才刚刚落地,萧秋水已贴身而至。

轰隆一声,仿佛雷霆骤响。

一道剑光忽起,撷取柳随风的头颅。

柳随风避无可避,退无可退,唯有拔剑。

不拔剑就是死。

柳随风不得不承认,经过大败的萧秋水,似乎也已经开始大成了,至少懂得什么时候出手,什么时候停手。

这一点柳随风不能不欣赏萧秋水。

只是也只能欣赏了,他可不愿意将脑袋交给萧秋水。

长剑出鞘,如一道闪电撞开了萧秋水发出的剑,同时柳随风借势后侧,萧秋水紧追不舍,挥出一片剑光如洪流压至。

叶梦色、叶楚甚也腾空而起,追杀柳随风而去。

柳随风一连后撤了十三步,掠出了八角楼,随即身躯猛然下沉,落在小巷中。

小巷中有人。

一个卖冰糖葫芦的老人,一个吃着冰糖葫芦的小孩,一个提着篮子的老婆婆,还有一个卖凉粉的小贩以及一个捧着鲜花的少女。

这五个人在小巷中活动,吆喝着,欢声笑语。

他们忽然瞧见一个人落下来,顿时就愣住了,呆住了。

随即老婆婆、小贩都露出了惶恐之色,麻烦就要散开逃走。

他们露出了逃走远离是非的动作,可他们却做出了截然相反的动作。

卖冰糖葫芦的老人忽然将插着冰糖葫芦的木棒狠狠丢出,数十根冰糖葫芦便也洒想向柳随风。

木棒也在一颤戳向了柳随风。

这个老人看上去老得走路都废力气,可出手却可怕快速至极。

木棒露出了原本的模样,木棒的末端是一口尖锐的针。

这一棒狠狠戳向了柳随风胸膛。

他不是唯一出手的人。

除开他以外,其他四个人也出手了。

小孩、小贩、老婆婆、少女。

他们都施展出了自己的绝技。

这个还咬着冰糖葫芦的小孩用处了他的绝技,他的绝技就是含在嘴里的冰糖葫芦。

他吃下了一颗冰糖葫芦,可吐出来的却是暗器。

他是暗器高手,虽然不是唐门中人,可唐门中许多暗器高手也比不上他。

他来自于老字号温家。

他挥出的是暗器,而且暗器上也有剧毒。

温家本来就擅长用毒。

卖凉粉的小贩是第三个出手的人。

小贩原本买着凉粉,看上去似乎有些发愁,似乎因为生意不好而发愁,可当他出手的时候,就完全瞧不出半点发愁了。

他从木柜中抽出了一口刀。

好亮的刀,亮如明镜。

他用的是一种很奇特的刀法。

他每一招都有七刀,每一刀的力道速度都不同。

因此挡下他的刀极其不容易。

他提起刀的一刹那,便成为了一尊嗜血的魔神,全身上下都流露出了一种说不出的嚣狂之色。

他和柳随风没有仇。

他杀柳随风只有一个原因。

他要用柳随风的人头成名。

他不在乎小名,他只想成就大名。

柳随风人头就是他成名的利器,因此他杀柳随风。

捧着鲜花的少女是第四个出手的人。

少女的武器是鲜花。

少女扬起手便丢出了他的鲜花。

鲜花漫天飘舞,飘洒落下。

她的出手施展很温柔,温柔的令人仿佛陷入了一场美梦之中,可当她人陷入了她编织的美梦之中的时候,那个人也就不能不死了。

鲜花娇艳,但也有毒,一种无色无味的毒。

这种鲜花原本没有毒,可如果叠加了另外一种东西就不能不由毒了。

这种东西就是蜜蜂。

老婆婆丢出了一团黑光。

这黑光是活动着的,而且嗡嗡作响。

他丢出的就是蜜蜂。

这自然不是普通的蜜蜂,而是有毒的蜜蜂,而且还是有剧毒的蜜蜂。

蜜蜂简直发了疯一般的扑向柳随风。

其实他们扑向的不是柳随风,而是那些花瓣。

蜜蜂盯住了花瓣便就下了无色无味的毒,这个时候柳随风即便有通天本事也不能不留下。

这是一场暗杀,早已经进行设计好的暗杀。

而策划这场暗杀的人居然不是别人,正是萧秋水。

萧秋水已经算计好了柳随风的所有动作,因此他提前准备了杀手,柳随风瞧不见的杀手。

他要的就是昔日柳随风如他一样大意。

如今柳随风果真大意了,和他预料一般的落在了他的陷阱之中。

望着这一幕,萧秋水不由放松了下来,可一刹那,萧秋水心头一紧。

他忽然生出了一种很奇怪的念头。

他瞧见柳随风嘴角居然勾起了一抹玩味的笑意。

难道柳随风知晓这是陷阱。

也在这一刹那,萧秋水眼前一花,等视线恢复的时候,萧秋水发现了非常震撼的一幕。

柳随风已经不见了,而围杀柳随风的人在一瞬间死掉了。

老人的咽喉被钉上了一口钉子,这口钉子要了老人的命。

孩童的胸膛被一口梅花镖刺穿。

而其他三人死在一口非常锋锐的剑之下。

仅仅一刹那间柳随风便杀了五个人,夺了生路。

刺杀居然如此轻而易举被破解了。

萧秋水震惊,愤怒,但同时对柳随风的杀机更重了。

他发誓必定要除掉柳随风,绝对不能让柳随风活着回到宋国,否则那必然是一场极其可怕的灾难。

第五十四章、那个人

世上没有如果。

如何萧秋水布局再精深一些,柳随风或许就死了。

如果柳随风重伤再重一些,柳随风也死了。

如果柳随风知晓萧秋水要杀他,那么柳随风未必会护送甄素善。

但世上没有如果,只有发生了以及未来得及发生的事情。

柳随风逃得很潇洒,也很狼狈,但也果断。

柳随风如果死斗下去,未必能活下去,但逃也未必能生,不过比死斗下去的机会要大一些。

萧秋水、叶梦色、叶楚甚反应已经很快了,他们立刻追击上去,只可惜他们有一点不如柳随风——他们不太了解长安城,而柳随风又太了解长安城的布局了。

他们不了解长安城的原因也是因为他们认为这次伏杀必定成功,因此他们只了解了周边的地点,而长安城的布局也被他们忽略了,更何况他们的时间也来不及让他们准备那么多事情。

柳随风还是逃出生天了。

这对于叶梦色、叶楚甚、萧秋水来说是非常不好的消息,简直就是晴天霹雳,这个消息也无意昭示着一场即将掀起的可怕报复。

——柳随风毕竟不仅仅是柳随风,而是曾踏着尸山血海,白骨骷髅,成就了一番名号的柳五公子。

这个人会进行怎样的报复呢?

他们不知道,他们只知晓绝对不能让柳随风回到宋国,否则江湖就要翻天覆地了。

叶梦色、叶楚甚以及萧秋水全力寻觅柳随风行踪的时候,柳随风已在一个安静小院修养,并且顺手接过公孙兰递过来的一杯茶水。

这个小院花草极少,只有一些瓜果蔬菜,看上去和普通的农舍没有什么区别。

这个农舍事实上也的确是普通人家的农舍,但也是红鞋子组织的据点之一,任何人都很难能怀疑到这里,再加上公孙兰已经抹去了柳随风到来的痕迹,以至于这个地方便更加难以寻觅了。

公孙兰望向柳随风:“难得你还相信我?”

柳随风笑了笑:“我应当怀疑你?”

“你有理由怀疑我出卖了你,因为萧秋水、叶梦色、叶楚甚他们本不应当如此早出现在这里,这也预示着城中必定有一个人通风报信,告诉了你在此地的消息,而且也揭示了你就是柳五公子的身份。”公孙兰说:“能同时知晓这几点的人并不多,而有机会做出这种事情的人也不多。”

“你当然是其中之一。”柳随风很直白:“因为是你邀我到长安来的,你也知晓我的身份。”

“因此你应当怀疑我,可你偏偏居然还找上了我,你是不是自投罗网呢?”

“世上许多事情都是在本应当怀疑的时候而不去怀疑,而不应当怀疑的时候而去怀疑。”柳随风道:“我见过太多这样的人了,因此我不想做这样的人。”

公孙兰有些好奇:“你为什么不怀疑我,毕竟我有对付你的理由。”

“什么理由?”

公孙兰很直接:“第一,我认为你配不上赵师容,她是个好女人,而你不是个好男人。”

“很直接,也很中肯。”柳随风笑了笑:“我是个专情但也花心的男人,还有呢?”

公孙兰:“我是赵师容的朋友,而且我也想得到赵师容。”

柳随风更是愉快拍了拍手,叹息道:“不得不承认你实在很有勇气,这种话不要说女人,即便是男人也没有几个能说出来的,只不过我终究还是不用怀疑你。”

“为什么?”公孙兰:“难道这也不能成为你怀疑我的理由?”

柳随风:“能,可在怀疑你之前,我必须思忖一件事。”

“什么事?”

柳随风:“如若你加入了萧秋水他们,这场刺杀又岂会如此简陋呢?显而易见这是一场布置时间并不算很长的刺杀,除开萧秋水、叶梦色、叶楚甚他们三人以外,其他五名杀手应当都是来自于青衣楼,他们也没有时间来得及配合,如若他们配合好了,也未必不能在我身上留下一两道。”

“这就是你不怀疑我的理由?”

“难道还不够吗?”

“这就足够了?”

“足够了。”柳随风:“至少我相信现今你还不会杀我,因此我可以来找你,只是萧秋水、叶梦色、叶楚甚的到来实在有些快,显而易见必定有人已经告诉了我的消息,而且他们必定是已经知晓我就是柳五公子,否则他们未必会来到长安城。”

“你的怀疑目标有谁?”公孙兰出谋划策:“此战来到长安城的高手不少,丁宁、彭十三豆、令狐冲、向问天、任我行、东方不败、荆无命、甄素善等等人,这其中有多少人知晓柳随风就是柳五公子?”

“上官金虹、甄素善、上官小仙。”

“是不是上官金虹、上官小仙?”

“不是。”

“为什么?”

柳随风:“因为权力帮的关系,他们没有理由对付我,而且我和他们之间没有利益的冲突,他们没有必要树立一个强敌。”

“那么甄素善呢?”公孙兰道:“一定是甄素善,因为她一直想杀你。”

柳随风笑了笑:“也不是。”

“为什么?”

柳随风给出了理由,很奇怪的理由:“因为我是她的猎物,猎物自然要自己亲自狩猎才有趣味。”

公孙兰笑了笑:“或许还有一点原因:她根本不知晓萧秋水、叶梦色、叶楚甚是什么人?因此想要通知也难以通知。”

柳随风道:“不过必定有一个人通知了这个消息,否则他们也不会来到长安城?”

“可现如今所有的嫌疑人你都已经排除了,那这个人是谁呢?”

柳随风深深吸了口气,叹息道:“看来我是不能不见他了。”

“他是谁?”公孙兰问。

柳随风笑了笑:“一个自大宋而来的人,你说他还有可能是谁呢?”

公孙兰当然也已经不必问下去了,大宋来的一共有三个人——令狐冲、向问天、东方不败。

柳随风要找的必定是东方不败,也唯有东方不败还在长安城。

这本就是不用询问的事。

可柳随风为什么要找东方不败呢?

公孙兰还是问了一个问题:“你准备什么时候见他?”

“立刻。”柳随风望向公孙兰:“麻烦你了。”

第五十五章、一场夜宴

有人在监视他。

他知道,也不在乎,因为他是东方不败。

他知道很多事情,他更知晓那个监视他的人,其实就是恨他入骨,恨不得要吃了他血肉的任我行的人!

但他也不在乎。

任我行、令狐冲、向问天都已经离开了长安城。

可他还没有离开。

这三人已经急迫赶往了宋国,或许第一时间便要赶至黑木崖。

——群龙无首,再加上有圣姑任盈盈在日月神教的身份地位以及任我行本就是日月神教创立教主,如此优势之下,任我行未必不能登上大位,重掌权力。

这些他都知晓,可也都不在意,因为他是东方不败。

今时今日今刻,他还没有离开长安城的原因是因为他在等。

等待漫长而无聊。

等待期间他去了许多地方,如唐国公李渊的府邸,又如大隋第一大帮派金钱帮总舵,见到了上官金虹,也见到了大镖局的大当家司马超群、二当家卓东来,除此之外他也走了不少长安城的地方,甚至让诸葛刚等人的领路之下,在长安城游玩了一番。

吃喝玩乐,他看上去实在有些乐不思蜀了。

至少外人看上去如此,而实际上呢?

他也只不过是在等而已。

他在等消息,等两个消息。

终于,他等到了,消息传来了。

第一个消息:萧秋水、叶梦色、叶楚甚截杀柳随风,结果失败,柳随风逃走。

他命令人将过程详细讲述了一遍,他又问了几个非常细致的问题,才勉强点了点头。

距离刺杀结束大概一个半时辰,他等来了第二个消息。

其实第二个消息与第三个消息几乎是同时出现的。

第二个消息是公孙兰传来的。

公孙兰就是公孙大娘。

其实无论公孙兰也好,还是公孙大娘也罢,东方不败都不怎么认识,因为这都是没有名气的人。

可东方不败知晓,而且长安一战能促成,公孙大娘本就扮演非常重要的角色。

公孙兰见到东方不败,开门见山:“大镖局大当家司马超群邀请阁下往长安居酒楼做客,不知东方教主是否赏光?”

东方不败望向公孙兰:“出席这次酒宴的有什么人?”

“我只知晓一个人。”公孙兰:“柳随风,不知道这个人能否引起你的性质?”

“好,到时候我必然到场。”

公孙兰离开,她离开时见到了萧秋水等人走进了雅室。

萧秋水等人也是来见东方不败的。

他们能知晓柳随风就是柳五公子消息和东方不败密不可分。

农舍。

公孙兰说出了一切,包括见到萧秋水等人的事情。

柳随风点了点头,道:“看来那个人实在有些耐不住寂寞了,想要对付我了,哎,权力可真是可怕的东西,令人堕落而且愚蠢。”

淡淡的声音中流露出一种说不出的睥睨与不屑。

公孙兰根本不在乎,只是问:“你去还是不去?”

“自然要去。”柳随风笑道:“不但要去,而且还要弄非常大的排场去。”

柳随风随即掏出了一叠共五千两的银票道:“我想请你帮我将排场弄得大一些,越大越好,当然在这五千两内!”

“为什么?”

柳随风叹了口气,指了指胸口那还染血的伤口:“我受了伤,只能壮声势了,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其他的法子呢?”

公孙兰深深看了柳随风一眼,也不说什么了,转身离开。

柳随风坐在椅子上,望着天上密布的乌云缓缓闭上了眼睛,轻声叹息道:“叶梦色啊叶梦色,我应当怎样对付你呢?”

上官小仙见到了公孙大娘。

上官小仙不认识公孙大娘,但知晓公孙大娘的事情,这次是公孙大娘主动找她。

上官小仙很奇怪,而公孙大娘和盘托出。

“柳随风要请人吃饭,她需要请一些人为他壮大声势,我想到了金钱帮,壮大声势最好的法子,那就是找金钱帮,因此我要向你借人。”公孙兰递出一张一千两的银票道:‘这是酬劳。’

上官小仙一愣,随即一笑。

笑靥如花,笑得倾城。

上官小仙不假思索收起了银票,反问到:“凭什么,我为什么要帮柳随风?”

公孙大娘也不假思索道:“第一,柳随风是个有趣的人,若世上少了柳随风这样一个有趣的人,那这个江湖就会很没趣。”

“我同意。”上官小仙点头:“但这个理由还不够。”

“第二,柳随风喜欢上你了。”公孙兰面不改色:“正是因为他喜欢你,因此他才会在面对燕狂徒的时候,数次对你出手相助。”

上官小仙眼中射出了一抹杀气,公孙大娘神色不变,淡淡道:“你可以给出答案了。”

“可以,什么时候。”

“酉时,你可以带着你的人来到柳家镇。”

大镖局。

司马超群得到了一封帖子。

帖子的内容是请客吃饭。

做东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司马超群自己。

可发帖子的人却是柳随风。

司马超群将帖子递给卓东来,玩味笑道:“你说我们要不要去?”

卓东来不假思索道:“去,自然要去,而且还要带人去。”

“哦?”司马超群道:“这分明是东方不败、柳随风之间的恩怨。”

刺杀的消息很早就传到了大镖局了,司马超群、卓东来都知晓这刺杀。

卓东来淡淡道:“正是因为他们的事情,我们就更要前去看热闹,这场夜宴不会那么简单?柳随风递给我们这份帖子其实就已经证明了。”

“我们这一次是不是看热闹?”

“不知道。”卓东来极少说不知道,可这次说了:“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次夜宴会发生很有趣的事情,或许参与的人比我们想象中还要多,现在我们应当开始有动作了。”

“什么动作?”

“时间、地点以及酒宴的安排。”卓东来微笑道:“毕竟不管如何这是我们请客,不是吗?”

司马超群微笑点了点头:“为了这场好戏,我们也不能不付出一些代价了,不得不承认柳随风的确精明。”

“他若不精明就不是柳随风了。”

司马超群、卓东来交谈的时候,公孙大娘已经回来了。

“你还有什么事?”公孙大娘问。

她不能不承认,她的确很欣赏眼前这个男人。

无论这个男人拔剑的时候还是思考的时候。

柳随风笑了笑道:“陪我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唐国公府。”

第五十六章、与我订婚

仇恨不是想要化解就能轻易化解的。

柳随风、李渊有仇。

虽然不是深仇大恨,可李渊若能杀了柳随风,是不会留情的,正是因为柳随风,使得李渊失去了左膀右臂。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金钱帮、李阀之间的博弈,而柳随风在那场博弈之中成功混淆视听,因此才发生了李秀宁追杀柳随风的事情,最终引得中原一点红、孙玉伯、万鹏王、高寄萍、胡金袖等一众加入了这场混战之中。

柳随风最终逃出生天,使得李阀又陷入了劣势,自此以后李渊在江湖上的动作也便没有那么大了。

不是不愿,而是不能。

因为他们已经被铁胆神侯朱无视盯上了。

铁胆神侯朱无视、靠山王杨林作为杨广身侧的左膀右臂,即便是杨广都极其尊敬,朝堂上下无人不忌惮畏惧,李渊也不例外,何况四大密探神出鬼没,密探是否渗入了唐国公府,李渊也没有把握,这也使得李渊短时间内不敢有动作。

李渊对杨广、朱无视难以报复,对上官金虹需要克制,因此只有把仇恨倾泻到柳随风身上。

可一次又一次的失败,便是李渊得到的结果。

这也导致李渊对柳随风的关系更加对立了。

可这一趟柳随风却来到了唐国公府。

李渊得到消息,立刻生出了杀机。

但李渊没有动作,望向李秀宁。

身边三个最看重的儿女,李世民前往江都为质子,李建成统领大军,而李秀宁才在身侧,他只有望向李秀宁。

柳随风是江湖中人,对付江湖中人李秀宁最有法子。

李秀宁道:“父亲你不能杀柳随风。”

“为什么?”李渊身上杀机更重了,因为李秀宁是他的女儿,他不克制,也懒得克制。

李秀宁理由很简单:“与燕狂徒一战,柳随风的身份已经泄露了,他不是简简单单的江湖人,而是权力帮第三巨头柳五公子,杀了他等同于结下了权力帮这个大仇,这不值得。”

李渊冷哼一声:“鞭长莫及。”

李秀宁道:“即便如此,也不应当我们出手,何况已经有人出手了。”

刺杀柳随风的消息也早已经传到了李府。

消息情报本来就是每个势力的重中之重。

李渊沉默了一阵,挥了挥手:“你去处理吧。”

李秀宁下去,立刻见了柳随风。

李秀宁见到柳随风的时候是坐下来的。

他坐在轮椅上的。

他看上去简直已经瘫软了,面色很白,眼神很无神,整个人看上去非常虚弱。

推着轮椅的人是公孙大娘。

公孙大娘从不做这种事情,她擅长在人的身上扎几个小孔,而不擅长这种事情,但她只能做这种事情。

因为她好奇。

人都好奇,无论男女都一样。

好奇会付出代价,这便是此时此刻公孙大娘付出的代价。

柳随风瞧见李秀宁就笑,随即便拱手施礼:‘我有一个请求。’

很直接,任何客套话都免了。

李秀宁对这种事情已经见怪不怪了,毕竟她常年在江湖上行走,为家族招揽江湖上的人才以及势力。

李秀宁笑了笑,她望着柳随风道:“柳公子有什么要求尽管直言,如若李家能做得到,必然倾力相助。”

“你们一定办得到。”柳随风道:‘我的请求很简单,对于李小姐来说只需要点头就可以了。’

“哦,到底何事?”

柳随风道:“我希望李小姐与我订婚。”

公孙大娘愣住,李秀宁也呆住了。

公孙大娘不知晓柳随风找李秀宁是为了这种事情,因此迟愣住,而李秀宁没有想到柳随风说出这种话。

这是玩笑吗,但看柳随风的神情一点也不像是玩笑。

一声冷哼惊破了寂静。

“大胆,居然敢冒犯李三小姐。”话音落下,一个人就出了刀。

刀快如猛虎,一刀斫下,要将柳随风斩断两半。

柳随风动也没有动,眼睛都不眨一下,直面那口刀。

刀止住。

一口短剑忽然出现。

寒光一闪,短剑挡住了刀锋,连同握刀的人都被击退。

出手的人自然是公孙大娘,公孙大娘不能瞧着柳随风死,因此她出手。

此刻公孙大娘明白为什么柳随风说随时准备出手。

柳随风瞥了一眼那个刀客一眼,又望向李秀宁,很坦白道:‘现如今我需要一个身份保命,这个身份无疑是最好的身份,因此我要向你借用这个身份。’

李秀宁也恢复过来了,勉强笑了笑道:“如若秀宁不愿意呢?”

“那么我也不强人所难。”柳随风:‘那么我提另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

柳随风:“我想请三小姐吃一顿饭,这也算得上是我的送别宴,亦或者说我的断头饭,如何?”

李秀宁忽然笑了起来:“如果我也不愿意呢?”

柳随风叹了口气:“三小姐不愿意,我又有什么法子呢?我只能送三小姐一句话。”

“哦?什么话?”

柳随风道:“三小姐错过了一个大好机会,或许是一个反败为胜的机会。”

说完这句话,柳随风拿出一份帖子递给李秀宁:“如若三小姐想明白了,可以前来赴约,我随时恭候。”

说完,柳随风便走了。

公孙大娘推着柳随风离开。

两人走的不快,不慢,走在街道上。

他们像是散步。

妻子推着残疾的丈夫散步。

不少人都来瞧,来看,甚至有人议论纷纷。

幸好公孙大娘带着易容面具,如今虽然看上去清秀可人,但并未国色天香,倘若公孙大娘摘下面具,柳随风可以想象得出是何等的人潮奔涌。

两人越走越偏僻,公孙大娘也从闲谈到谈论正事了:“李秀宁是不是一定会赴约?”

“一定会。”

“为什么?”

柳随风:“因为她也是女人,而我是优秀的男人。”

“呵呵。”笑声嘲弄之意表露无遗。

柳随风继续道:“还有一点微不足道的原因,那就是她太在乎自己的家族了,这是她的优点,也使她最大的破绽。”

公孙大娘翘起了嘴角,道:“因此你那句话是愚弄她?”

“不是,我从不愚弄女人,而且是漂亮的女人。”柳随风顿了一下:“但你例外。”

公孙大娘停下脚步,声音冰冷:‘为什么?’

“因为你不仅是漂亮,而且倾城,更聪明。”

公孙大娘不说话。

其实面对这样一个男人,无论什么女人都会感觉非常有趣的,因为这个男人总有法子波动女人的心弦。

柳随风抬头望着已经渐渐暗下来的天色,轻声叹道:“我要等的那个人似乎终究还是没有来啊。”

第五十七章、长安居酒楼

萧秋水、叶梦色、叶楚甚只做一件事。

他们要杀柳随风,可也同意柳随风一句话。

——人最可怕的地方就是专心,专心可以是的一个愚笨的人变成决定聪明的人,虽然这期间需要时间酝酿。

萧秋水、叶梦色、叶楚甚是聪明人,如今他们专心起来,就更可怕了。

他们只做一件事——调查长安居酒楼。

长安居有两个,长安居酒楼、长安居茶馆。

据传长安居酒楼与长安居茶馆都有金钱帮、大镖局以及李阀的股份,也传闻都是珠光宝气阁阁主阎铁珊开的,但至于是不是没有人知晓,可这些也不重要,至少对于他们来说不重要。

司马超群的请帖已经发过来了,夜宴地点在长安居酒楼的第一楼。

也只有司马超群这样有身份地位的人才能临时间定下这样好的地方,这是权力的优势。

他们吃过一次亏,上过一次当,而且就在不久以前,因此他们汲取教训将长安居酒楼不仅是长安居第一楼还是其他长安居附近所有地方都研究了一遍。

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让柳随风插翅难飞。

叶楚甚望着面色有些苍白的叶梦色有些不忍:“妹妹,这次行动你还是不要参加了吧。”

“哥哥,你明白我的性格。”叶梦色:‘我若临阵退缩,也不会来到这里了,这一次我一定要为四小飞鱼报仇。’

叶楚甚不说话了。

叶梦色会追杀柳随风最重要的原因是因为柳随风击杀了飞鱼山庄庄主沈星南门下弟子四小飞鱼之中的孟晚唐。

飞鱼山庄门下所有人情同手足,这个仇,叶梦色不能不报,因此叶梦色也来了,即便叶梦色迄今为止对于柳随风就是柳五公子的事情还是难以完全接受,但叶梦色还是来了。

来了就要报仇。

萧秋水坐在屋顶,不说话,不言语,只是安静吹奏玉箫。

当年他的箫声潇洒如他的人。

如今他的箫声也依旧如他的人,可却是带着一种沧海桑田的沧桑与天地无情的无奈,一种极伤感极惆怅的箫声,还有一种淡淡的恨意在其中。

夜色之下一片寂静,寂静之中隐隐有死亡在躁动。

这一次又有谁会死去呢?

萧秋水、叶梦色、叶楚甚忍不住如此思忖。

他们不怕死,只怕报不了仇而死。

叶楚甚心中自语:‘可惜了一个朋友,多了一个仇人?’

叶梦色心中呢喃:“柳随风,你对我说过的话,有几句是真的,又有几句是假的呢?我应不应当杀你。”

而萧秋水如此思忖:‘恩怨情仇,今朝了结,柳随风,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但不管如何我都尊敬你这个对手,虽然我要杀你。’

三个人,三种不同的情绪,相同的是他们都在等,等柳随风。

声音响起。

如雷霆般的声音。

喊话的是诸葛刚。

诸葛刚是金钱帮的长老,外号金刚铁拐诸葛刚,他是个独脚老人,可他的声音却比任何人都洪亮,甚至可以压倒天上雷霆。

他喊话了,因此街道上每个人的声音都被他压下来了。

萧秋水、叶梦色、叶楚甚等待的人不是诸葛刚,他们不在意诸葛刚,可诸葛刚的喊话他们不能不在意。

诸葛刚的喊话是:柳随风来了,想要命的都让开。

柳随风这三个字就足以令他们注意诸葛刚。

随即他们瞧见了诸葛刚。

也瞧见了风雨流星向松。

这两人都是金钱帮的长老,可此时此刻却在开路。

为柳随风开路。

柳随风坐在轮椅上,面容清秀的公孙大娘推着柳随风。

不过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柳随风身边还有一个女人——长安城没有几个人不知晓的女人——上官小仙。

自从柳随风与上官金虹一战败北,而柳随风存活下来以后,关于柳随风、上官小仙关系的揣测从来没有止息过,而金钱帮也从未有放下过任何话,如今上官小仙美目盼兮巧笑倩兮在柳随风身侧,这种揣测又不由掀起来了。

已是夜色,可视力极好的萧秋水、叶梦色、叶楚甚却看得很清楚,在灯火通明的长安居酒楼下,柳随风一行人,他们都看得很清楚。

柳随风与金钱帮核心人物在一起,这又是什么意思?

他们急于报仇,但不冲动报仇。

他们冷静理智,静静望着这一幕,他们看着柳随风走到了长安居酒楼前。

两个青衣大汉便走了出来。

他们是司马超群派遣来的人。

他们迎接柳随风。

柳随风望着两人问道:“你们大当家是不是已经来了?”

其中一人回应:‘卓先生来了,大当家还在准备一件东西,并未到。’

柳随风又问:“什么东西?”

“酒。”

柳随风笑了笑:“难道长安居没有好酒?”

“有,但配不上柳公子的身份。”

柳随风叹了口气,望向身侧的上官小仙道:“仙儿,倘若金钱帮上上下下都有大镖局这样好的门人,那么早就一统武林了。”

上官小仙浅浅一笑,直勾勾盯着柳随风:“既然如此,那么我就请父亲将这些人交给你来训练。”

柳随风笑了笑:“自然是好的,不过今天我们是来喝酒吃饭的,不谈公事。”

随即柳随风一行人进入了长安居酒楼。

柳随风不是走上去的,而是被两位青衣大汉连同轮椅抬上去的。

叶楚甚将这一切都瞧在眼中,冷冷道:“他可真是好大的气派,不但请诸葛刚、向松两人护法,而且令上官小仙陪同,更令大镖局上下屈膝。”

萧秋水淡淡一笑,没有半点情绪波动:“如果他愿意,即便他想要分裂权力帮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何况这些小事?只不过我在思忖一件事:他的伤势难道真的如此重了吗?”

“他的确受了伤了,但绝不会如此沉重。”叶梦色做出了判断:“这是他故意为之,长安居酒楼的酒宴也是他为我们设下的圈套,这是局与局的对碰,或许他已经知晓传达消息的人是东方不败了。”

叶楚甚面色一变,但很快沉稳冷静下来,道:“东方不败什么时候到来?”

萧秋水忽然闭上了眼睛,深吸了口气:“他已经来了。”

抬头。

一道红衣身影如凌空而来,落在了长安居酒楼前。

东方不败也来了。

第五十八章、有去无回的信念

一袭红衣,倾国倾城。

不仅女人可以倾国倾城,男人也可以倾国倾城。

望着东方不败,此时此刻也难以形容这个人是倾国倾城的男人还是倾国倾城的女人。

这个人有这男人所没有的妩媚,但也有着女人极少有的英气,他的出现令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他的身上。

立在门口负责迎接的大镖局门人也呆了呆,但他们很快回过神,随即迎了上去。

他们没有忘记自己的任务。

他们是负责迎接前来赴宴的客人的。

东方不败、柳随风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可东方不败问了柳随风原本问过的问题,几乎没有什么差别。

两人也按照对柳随风的回答,对东方不败回应了一遍。

东方不败点了点头,随即抬起头望向屋顶上的萧秋水:“你还在等什么?”

萧秋水摇头:“我没有等,而是在看。”

“看什么?看我死在柳随风手上吗?”

“不是。”萧秋水:“我在看什么时候有机会。”

东方不败深深看了萧秋水一眼,道:“既然你在看,那么也不妨为我看一看。”

“看什么?”

“看大镖局的大当家什么时候到,也看一看为什么三小姐还没有来?”话语落下,东方不败也入了长安居。

萧秋水不说话,却已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

三小姐自然是李秀宁,可为什么李秀宁也会来。

柳随风到底有什么计划,布下了怎样的机关陷阱等他跳呢?

这个陷阱是必跳无疑了,因为萧秋水要杀柳随风,而这是杀柳随风绝佳的机会,因此即便是陷阱萧秋水也只能往下跳,这是没有法子的事情。

跳入陷阱便寓意着中了陷阱,可也有机会破除陷阱。

可如何破局如何杀局呢?

这便是萧秋水要考虑的问题。

萧秋水是一点也不奇怪的。

他已经喜欢了和柳随风交手的方式了。

柳随风一向擅长操纵人心,因此会时常设下一些不能不应付的局,而一旦应付了这局,那么就将陷入陷阱之中。

这也是他认为柳随风最可怕的地方。

——柳随风一般设下的局,他都破不了,避不开。

纵观柳随风以柳五公子为权力帮运筹帷幄,基本上都是如此,世上极少有人可以避开柳随风设下的局,而一旦避不开,那便是一场惨败,甚至血流成河也不为过。

这一趟柳随风的目的是什么呢?

叶梦色站了起来。

她站在武林,立在叶楚甚身侧。

她一身丹青色的衣裳,柔柔的如月光。

她立在月华下,清风吹拂着她的衣裳,她柔的如月华,美的如月中仙子,可她的身上却也自带着一种坚定倔强的气质,即便看上去如一朵幽幽小白花,却也是凌寒傲骨,坚定不屈,也无人可以改变她的心意,当她下定决心的时候。

“这是陷阱,但这个陷阱我们三人之中必须有一个人去踏入,否则我们的等待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这是实话。

实话往往不中听,可也必须听,特别对于要做出判断的时候。

叶楚甚也立起身来了,他高大魁梧,但并不粗鲁,她甚至有几分楚霸王的气概,颇为英俊,否则也不可能得到飞鱼山庄山下的尊敬。

他的声音沉稳,正如他这个人一般可信。

他沉声道:“我去探路,你们看情况形式。”

他的话语还没有说完,就被打断了:“哥哥,你不能去,萧秋水你也不能去,最应当去的人是我,而非你们,我的武功不如你们,智谋不如你们,这一战极有可能是你们的拖累,与其形成拖累,不如为你们指明前路,让你们清楚如何破局杀柳随风。”

叶楚甚面色变了,萧秋水面色也变了。

他们立刻要阻止,却再一次被叶梦色打断了:“你们去了,非死不可,但我去了却不一样!因为我是你们之中最弱的一个,而且柳随风一向傲气,因此他最不可能杀我,而你们若去了,非死不可,因此只有我去,你们不要阻止我。”

你们不要阻止我这几个字说完,叶梦色就轻飘飘的落在了长安居前。

这个时候李秀宁也正好前来赴宴了。

李秀宁并未带上太多的守卫,只是带上了叔父李神通以及几个侍卫而已,瞧见叶梦色以后,侍卫立刻做出了防备的姿态,李神通也往前走了一步,左手收进了衣袖。

唯独李秀宁则打量眼前这个冷静得仿佛已经不在乎生死的女子。

“姑娘可是飞鱼山庄的叶梦色姑娘?”

叶梦色点头:“正是,我是前来赴约的。”

“什么人的约?司马当家还是柳随风?”

“我不清楚。”叶梦色道:“但不管如何总要有人赴约。”

李秀宁略微思忖,随即笑了起来:“我也是来赴约的,既然如此,那么我们就一同进入吧。”

叶梦色点头说了一声多谢,随即也进入了长安居酒楼。

他们今日长安居酒楼的时候,长安居第一楼已经有了三个重要人物。

卓东来做东,柳随风、东方不败先后已经抵达了。

他们三人坐在三个方位,但却并未坐在八仙桌前,而是各自坐在距离相对较远的位置。

他们似乎谁也不想见谁,更是谁也不想说话。

柳随风坐在轮椅上,在公孙大娘、上官小仙的陪同下,望着天边那柔柔的弯月。

东方不败一身红衣如雪,明亮眼眸盯着纤纤细手上那小小的绣花针,怔怔出神。

而东道主卓东来则把玩着两个骰子。

他们似乎各怀心思,而且都不愿意说出心思,只不过这种局面并未思绪太久,一声幽幽叹息声划破了屋中的寂静,也是的屋中开始了一种金戈铁马,杀伐气焰的味道。

“酒是好酒,菜也是好菜,人更是强人,只可惜今日之后,未必所有人能走出这里,只是不知道什么人可以走得出,什么人走不出呢?”

说出这句话的不是别人,正是东方不败。

东方不败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绣花针也已经在手心飞旋,发出如惊雷般的声音。

他手中捏着的仿佛根本不是绣花针,而是充斥毁灭性的闪电雷霆。

这一席话将彼此之间的和气全部击碎了。

柳随风却只是轻轻一笑:“难得阁下有如此觉悟,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呢?可昨日之日不可追,我们只有今日,今日我们也只有解决昨日的事情,才有来日,或许我们之中注定有人没有来日。”

“或许。”东方不败玩味望向了柳随风:“因此你认为我们之间谁会没有来日呢?”

柳随风微微一笑,转过了轮椅,回身望向东方不败:“你认为呢?”

东方不败笑着道:“自然希望是你,而绝不可能是我。”

“我也希望你能得偿所愿,只可惜想要得偿所愿一般来说都非常困难,现如今你已经很困难了,很快你就更困难了。”

此时此刻脚步声已经响起了。

第五十九章、立不败之地而求胜

短暂的寂静,柳随风又笑了起来:“你希望的人已经来了,我等待的人也已经来了。”

“哦,你知晓我希望的人是谁?”东方不败:“你知道你等待的人已经来了?”

“当然。”柳随风道:‘这是我设下的局,我又怎么可能不知晓呢?倘若这点我都不知道,那么柳五公子又怎么可能将大宋江湖都攥在手中,翻云覆雨呢?’

这一席话如若是从其他人口中说出现,显得说不出的轻狂,缺少说服力,可从柳随风口中说出来,天下悠悠之口也都只能闭上,因为这就是事实。

事实才能令人难以反驳。

脚步声已近,人至。

敲门声响起。

人到!

两人一同出现在了屋中,出现在了柳随风视线中。

身后还有人,可柳随风视线也已经只落在这两人的身上。

柳随风轻轻叹了口气:“你还是来了。”

他望着的人是李秀宁,可说话的对象却是叶梦色。

叶梦色似乎根本没有任何情绪,眼神也很冷冽,如寒冰一般。

她淡淡道:“难道我不应该来?”

柳随风忽然一笑:“你当然应当来,如若不来,又怎么可能有机会杀我呢?只是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呢?”

叶梦色声音更冷了:“或许来的根本不是一个人,而是三个人呢?”

“我希望来的是三个人,而不是一个人,至少我不希望你出现。”柳随风叹了口气:“一个多情的男人最不喜欢对付一个纯情的少女,只可惜这个多情的男人,也是个无情的男人,那么现在我们大概只需要等一个人了。”

东方不败扫了一圈屋中,落在了卓东来身上:“司马先生为何还不现身呢?”

卓东来微微一笑:“大当家为我们准备酒去了。”

“为什么要特别准备?”

卓东来道:“因为柳公子说这可能是你们这一生之中最后一次喝酒了,因此要特别一些。”

柳随风承认了这件事:“这的确是我的提议,因此这的确可能是我这一生最后一次喝酒了,我希望隆重一些,至少能让我感觉愉快一些。”

说完这句话,柳随风的面色变得更加苍白了。

他轻轻咳嗽了一声,用白布遮掩着嘴唇,随即又露出了如沐春风的笑意。

公孙大娘望着柳随风露出了一抹担忧之色,但很快一闪而逝,此时柳随风已经望向了卓东来:“二当家,我们现在是不是可以坐下用餐了?”

卓东来皱了皱眉:“现在吗?”

柳随风耸了耸肩:“我有些饿了,我这个人有个毛病,一旦饿了,便会思绪不清楚,而接下来的事情需要头脑的支持。”

“好吧,我们入席吧。”卓东来做出了一个请的动作。

此时来人已经不少了。

不包括立在门口的诸葛刚、向松,屋中已经有不少人了。

——卓东来、柳随风、公孙大娘、上官小仙、李秀宁、李神通、叶梦色、东方不败。

这么多人也足以促成一个酒宴了。

屋外,叶楚甚已经有些着急了。

叶楚甚不怕死,为了正义而死,他甘之如饴。

可叶楚甚平生以来有个没有法子克服的破绽,这个破绽就是叶梦色。

如今他的破绽已经摆在了柳随风面前,他如何不着急呢?现如今他只能想法子保住破绽,杀了柳随风。

可他虽然着急,但还是冷静。

他望着萧秋水道:“现在还有一个人没有来,这个人就是司马超群,你认为司马超群在干什么?”

“我们在这里的情报实在太少了。”萧秋水:“司马超群的武功又太高,我们一时之间也没有法子验证。”

叶楚甚眼中一闪而过精芒:“司马超群或许是柳随风一步非常关键的棋子,我们可以截住司马超群,至少拖延司马超群,如若司马超群不在,那么我们便等同于破坏了柳随风的计划,任何计划只要错了一步,那么就会出现破绽,而东方不败是个顶尖聪明人,他自然能看得出。”

萧秋水一闪而过赞叹之色:“你的想法和我当初面对柳随风时候一模一样,可那一次我却是惨败。”

“为什么?”

萧秋水冷冷道:“你难道不怀疑这是个非常明显的陷阱吗?司马超群这么重要的人,为什么会消失呢?难道这件事情非司马超群执行不可吗?司马超群可以做的事情,卓东来难道做不到吗?”

司马超群可以做得到的事情,卓东来当然能做得到。

因为大镖局内,卓东来的命令就是司马超群的命令,他们早已经不分彼此了。

叶楚甚深吸了口气,他将心中的那份着急压下,脑海闪过了一道灵光:“看来司马超群也好,卓东来也罢,他们应当都不会帮助柳随风对付我们,如若他们出手,必定可以保下柳随风,但他们没有理由保下柳随风,即便要出手也不用如此多的手段。”

“不错!”萧秋水道:“东方不败也是聪明绝顶的人,不可能看不出这一点,我甚至怀疑无论李阀的李秀宁还是金钱帮的上官小仙,他们应当都没有出手的意思,否则柳随风根本不需要这次赴约,金钱帮、大镖局、李阀这三方中任何一方的实力在柳随风的运筹帷幄之下,就足以对付我们了,因此他们极有可能是柳随风故意迷惑我们的障眼法,这一次表面上是鸿门宴,其实也不过是空城计而已。”

叶楚甚越思忖也越认为的确是这种可能,因此叶楚甚眼中的光愈来愈强烈,但很快他的神色也凝重起来:“这的确可能是空城计,但也极有可能是空城计之中的请君入瓮,至少柳随风应当有其他对付我们的准备,否则他没有必要这样冒险。”

“不错!”萧秋水露出了一抹赞赏之色:“陪同柳随风来的人是上官小仙、公孙大娘以及诸葛刚、向松等人。这几人之中基本上都是金钱帮的人,而唯一不是金钱帮的只有公孙大娘,这个人极有可能就是柳随风的伏笔,也可能是柳随风反败为胜的关键,可光只有一个人还不足够,柳随风必定还留有其他的后手,他是一个先求立于不败之地再求一胜的人,因此我们需要等,等他的不败之地露出行踪,破了他的不败之地,这也是叶梦色交代给我们的人物。”、

叶楚甚深吸了口气。

这一次的交锋虽然没有拔出剑来,可这处处玄机却已经令他生出金戈铁马扑面而来的血腥。

他没有面对过萧秋水对阵柳随风的那种无力与绝望,可此时此刻也已经能感觉得出柳随风那股强大可怕的压力了。

叶楚甚不由望向屋中,他希望屋中一切平安。

而此际屋中也已经开始了新一轮的交谈,更尖锐的交谈。

启口的人是东方不败。

第六十章、一桩机密

爆炸。

言语也是一种爆炸的力量,甚至言语可以令一个人毁灭。

有些话题是禁忌,比兵器还可怕的禁忌。

禁忌是不能轻易触碰的,可禁忌有时候也不能不触碰。

此刻东方不败触碰了禁忌,也触碰了真相。

“我有一件事情想要请教柳先生。”东方不败称呼柳随风不是柳公子也不是柳少侠也不是柳随风,而是柳先生,显而易见的确是请教。

柳随风微微一笑:“教主有话请说,我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他的声音也很温和,甚至带着一份先生的儒雅以及诲人不倦的气质。

肃杀的气氛居然在一刹那间被两人拉近的非常和气。

“萧秋水、叶梦色、叶楚甚曾对你进行了一场非常精妙的刺杀,而阁下避开了这次袭杀,这一点令我非常佩服。”

柳随风微微一笑:“这场刺杀的确颇有心计,只可惜太过于仓促,而且也并不算精妙,我相信以教主的本事未必做不到,因此教主还是过滤了。”

东方不败笑了笑:“以我的本事虽然可以做得到,但未必能算进他们一切的行走,而先生却算计到了,这是我及不上你的地方,而我想要问的却是这场刺杀必定有人提前通知,否则他们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出现在长安城,因此我想先生是如何知晓那个人就是我呢?”

柳随风愣了愣,随即对东方不败眨了眨眼:“教主认为我知道那个人就是你?”

东方不败一点也不示弱,居然也对柳随风抛了一个媚眼。

东方不败的确是倾国倾城,可一想到东方不败是男儿身,不少人都有些不适应,随即东方不败开口的时候,声音之中居然也多了一份娇媚,似乎想要假扮女子的身份勾引柳随风为裙下之臣:“你若不知道,那么邀请的人怎么可能是我,而不是别人呢?”

柳随风轻轻叹了口气:“教主可真是误会我了,我的确不知晓通风报信的人是你,我邀请教主只是认为教主可能知晓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如今教主却亲自承认了,这也令我不知如何是好,这也的确是我最不愿意面对的一种状况,哎!教主啊教主,你为什么要让我如此为难呢?”

东方不败叹了口气:“柳五公子啊柳五公子,是你让我如此为难啊,我其实真不愿意对付你,只可惜权力帮的野心实在太大了,居然想要联合罗刹教一同吞没我日月神教,我也不能不做出反击对付你。”

柳随风似乎赞同饿了这个理由:“在面对危险的时候做出反击,这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的确没有谁对不起谁,只不过据我所知罗刹教教主玉罗刹是武林少有的枭雄,他一向从不买任何人的账,因此即便权力帮想要联合他,也是不可能的,而且日月神教创立在黑木崖,大宋北端,与大隋接壤,而权力帮的势力范围以大宋中心向着四周扩张,而日月神教与权力帮之间还隔着势力颇为强大的长笑帮以及试剑山庄,这黑白两道铲除不了,权力帮又如何对付你呢?”

“因此你认为我在说谎?”

“教主或许并非是说谎,只不过是被有心人误导而已。”柳随风微笑道:‘权力帮能在极短的时间崛起于江湖,其中原因自然不可缺少昔年燕狂徒为权力帮留下来的蕴底,必不可少的便是无论李沉舟还是其他权力七雄,他们都是精明之人,绝对不可能做出四处开战的动作,因此教主说的这种情况根本不可能,而我却思忖到了令一种可能。’

“哦?”东方不败拱了拱手道:“还请指教。”

柳随风又咳嗽了起来,一咳嗽便止不住咳嗽。

叶梦色一直注意柳随风,她发现柳随风不仅咳嗽,似乎还咳嗽出鲜血来了,血迹残留在手帕上,被柳随风很快收起来。

但叶梦色眼神锐利而且全神贯注,因此瞧见了。

——难道柳随风与燕狂徒一战受了极其重的伤势,迄今为止即便好转,还是难以动武吗?

想到今日与柳随风交锋的情况,叶梦色愈加感觉这的确是如此的。

公孙大娘在柳随风示意下为柳随风斟满了一杯酒。

柳随风饮下美酒以后,面色好转了一些,似乎恢复了正常。

在场每个人都好奇等待柳随风的下文。

柳随风也不负众望,立刻便开口道:“现如今的大宋武林虽然经过了迷天盟盟主关七一闹,可基本上局势还是没有发生变化,京师汴梁还是三大势力为主,排行第一的还是金风细雨楼,第二是六分半堂,第三是迷天盟,迷天盟原本难以稳坐第三把交椅,但关七的横空出世,再加上惊涛书生吴惊涛等人的加入以及迷天盟内部的肃清,使得迷天盟势力愈加强大,最终也稳坐了第三把交椅。”

东方不败也点头:“的确如此,不过迷天盟潜力极大,但也不知道为何关七却并没有将迷天盟扩张的意思,因此迷天盟也难以成三十年京师第一大帮派的盛世。”

“的确如此。”柳随风:“但也正是如此,江湖上的局势也仍旧没有变化,天下第一帮仍旧是我们权力帮,而与权力帮抗衡者便是天欲宫、朱大天王,除此之外试剑山庄、风云镖局、刀柄会等势力也在魔涨道消之中积聚力量,抗衡者三大势力,因此势力虽然多,但局势却并不算非常复杂,而相对稳定!”

东方不败点头。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家族与帮派一直没有被卷入真正的争斗之中,但却也是诸多势力拉拢的对象,以至于即便是三大势力也不敢轻易动手,以免被群起而攻之,日月神教便是如此。”

东方不败也不能不承认,甚至内心还有一些佩服。

柳随风离开大宋已久,可对大宋的局面判断的还是如此清楚。

“可既然如此,又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呢?”

柳随风笑了笑道:“这种局面变化完全是因为一件事物以及一个人的出现,也正是如此江湖也在发生变化。”

“哦?”东方不败:“什么事物?什么人?”

柳随风一字一句道:“灭绝王楚相玉以及和氏璧。”

此时,东方不败的面色终于变了。

第六十一章、图谋

人。

因为是人,因此有情绪。

情绪使得人表现出动作。

高明的人隐藏动作,可无论如何隐藏都会有动作。

了解对手的人,便了解对手的许多细小的动作,而掌握住了对手的细小动作,便可以了解这个人的想法,甚至于在与这个人对峙的时候,了解了这个人细微动作,再了解这个人下一招的出手,那么就等同掌握了先机,因此即便武学造诣不如对手,也可以杀了对手。

这也是为什么任何一场决斗,在没有真正确定结果以前,没有一个一定的结果一般,除非两人之间实力相差太过于悬殊,而对手又是狮子搏兔也全力以赴,那么才没有任何悬念。

此刻东方不败表露出了情绪,几乎在那刹那间之间掩饰不住情绪。

灭绝王楚相玉是何许人也?

和氏璧又代表什么?

前者或许知晓的人不多,但后者却没有几个人知晓。

前一段时间江湖上闹得沸沸扬扬的罗刹女傅君婥据传就是因为得到了和氏璧以及杨公宝藏的消息,因此被当今天子杨广下令追杀,而出手的人居然就有四大密探之中的天字第一号段天涯,地字第一号归海一刀两人,而后更是有铁胆神侯朱无视亲自现身,才了结了这件事情。

而此时以后罗刹女傅君婥在江湖上消失了很长一段时间。

传闻傅君婥已经回归高丽,也有传言傅君婥被朱无视所杀,若非前段时间傅君婥再现江湖,那这个传言还是会流传下去。

无论和氏璧也好抑或者杨公宝藏也罢,都关系着一个——天下。

传闻得杨公宝藏者可得天下,这其中自然是有原因的,而原因是因为杨公宝藏是非常大的财富,而可以用这笔财富招兵买马,那个时候无论杨广还是朱无视都需要一笔巨大的财富用来支持军队征伐高丽,确定大隋帝国的威信。

而和氏璧呢?

据传能得到和氏璧的便是真龙天子。

而和氏璧也一向被誉为传国玉玺,因此代表着非同寻常的意义,只不过杨广并不太执着于和氏璧,而更在乎杨公宝藏,故而朱无视带回了杨公宝藏的消息,而和氏璧最终据传被灭绝王楚相玉得到。

任何一个得到和氏璧的人,因为已经流传了数百年的传言,都会聚拢一大批人。

而灭绝王楚相玉更是在江湖以及朝堂之上非常有号召力的人。

原因无他,灭绝王楚相玉原本就是皇亲国戚,可因为天子赵佶的忌惮被灭掉了满门,最终楚相玉逃出生天,从而进行了初次报复,进行了三次刺杀,而刺杀都以失败告终,最终被诸葛正我擒拿下来,关押在沧州天牢。

可楚相玉逃出了沧州天牢,召集了昔日的势力,招兵买马,在江湖上席卷起了一大片风云,许多绿林豪杰,江湖人物纷纷归顺加入楚相玉,要推翻赵佶统治下的大宋王朝。

柳随风仿佛根本没有瞧见东方不败的神色变化,悠悠然道:“据我所知和氏璧已经落在了楚相玉之中,而楚相玉又贵为皇亲国戚,且被赵佶迫害,因此楚相玉完全可以利用和氏璧以及在江湖上的威信,招兵买马,反抗赵佶、蔡京等人,得到了江湖上下不少人的响应,可即便如此也还是难以抗衡朝堂的力量,想要对抗朝廷就必须要有一方势力,而江湖四分五裂,许多人都有属于自己的野心,如此一来,楚相玉以一滩散沙对抗朝堂,简直就是痴人说梦,楚相玉聪明绝顶自然不可能瞧见这种局面演变下去。”

东方不败微笑道:“因此你认为楚相玉如何做?”

柳随风淡淡道:“江湖上有三大势力,权力帮、朱大天王领导的水道联盟以及天欲宫,如若这三大势力彼此攻伐,那么楚相玉必然大有可为,一统江湖势力也未必不可行。”

“不过三大势力彼此忌惮,又怎么可能彼此攻伐呢?”

“因此需要一个引子。”柳随风叹了口气道:“李沉舟的确有君临天下之姿,可他却也有一个最大的破绽,太过于重情了,因此只需要我出事,抑或者权力帮核心人物出事,李沉舟极有可能便会率领权力帮出手,而这中间楚相玉再从中搅动风云,这三大帮派未必不会争斗个你死我活,重现昔日天下社的局面。”

东方不败哈哈一笑:“因此你认为我会通知萧秋水等人的原因是因为楚相玉?”

柳随风淡淡道:“或许应当说你有些地方需要利用楚相玉,因此才愿意为楚相玉做这种事情,可教主到底有什么目的,我却不清楚,只是如今任我行已经前往黑木崖,教主却迟迟没有动作,这其中自然所图甚大。”

东方不败说话了。

没有人说话了。

震撼,震惊。

似乎每个人都震惊柳随风做出的这番推论,似乎每个人都没有回过神来,屋中一片寂静了下来。

可此际屋外却有了动作。

等待。

除开等待,他们没有其他的法子。

他们等待的很着急,可也必须耐心。

因为不耐心就极有可能便会死。

他们不怕死,但怕报不了仇,因此他们必须等。

他们自然不是别人——萧秋水、叶楚甚。

他们等待的时候也抱有一个信念,东方不败可以主持屋中的大局,而他们要防备屋外的变化。

这份等待很难受,非常难受,可必须等待下去。

但幸好这份等待有了结果。

他们听到了一阵奇特的风声。

风,时时刻刻都有风,各种各样的风声。

风吹树叶发出的沙沙声。

风刮动门窗发出的嘎吱声。

风吹在人身上的嘶嘶声,以及风卷起砂石砸在门柱上的砰砰声。

但这种风声不是那些风声,而是尖锐的风声。

萧秋水、叶楚甚第一时间就判断一定有一个人施展出极快的轻功跃上了长安居酒楼。

听风辨位。

萧秋水第一时间就寻到了那个人的位置。

那个人在阴暗的角落掠上了长安居客栈。

那个人从始至终都沿着阴暗的角落而行,他简直黑暗融为一体,几乎瞧不见,可萧秋水还是去瞧见了。

借着微微月华瞧见了那个人。

长久的等待终于在这一刻结束了。

第六十二章、杀机剑气

“我去,你留。”叶楚甚如是说道。

他只说了这句话,没有讲述理由,可萧秋水明白叶楚甚的理由。

很简单的理由——那个与黑暗为伴的人极有可能是陷阱,因此不能两个人一同行动,除此之外他们不能不注意另一个人——司马超群,这个人只有萧秋水盯住。

叶楚甚说完这句话就跟了上去。

他盯死了那个沿着阴影闯进长安居酒楼的人。

他不急于动手,他的目的只是盯死这个人,不能让这个人有任何出格的动作,仅此而已便已经足够了。

可他也知晓当他动作的时候,那个人也已经知晓自身被人盯上了,叶楚甚瞧见那人身躯停顿了一瞬,虽然只是一瞬,但也已经足以暴露许多东西了。

叶楚甚始终没有先出手,可那个人却耐不住寂寞,先出手了。

出手便是一剑。

剑光一闪,剑风已在叶楚甚耳畔,同时剑锋也已至。

因此确切而言就是剑光、剑风、剑锋几乎同一时间袭杀而至。

好快的一剑。

叶楚甚见过不少高手,也见过许多用剑名家,但如此快如此狠辣的剑法,叶楚甚也没有见过几次。

幸好叶楚甚早有了准备,否则也未必能避开这一剑。

剑光一闪之时,叶楚甚就向后略微退了小半步,这小半步是关键,也是的叶楚甚有机会弯下身避开夺命一剑。

那人发出了一声惊讶之声,可出剑的动作并未停止。

第二剑又已袭杀而至。

这一剑居然比刚才那一剑还要快,还要刁钻。

叶楚甚全神贯注,向左斜退,又避开了第二剑。

他准备拔剑,手也已经按在剑柄上了,可拔剑来不及,第三剑又已杀至了。

这人的出剑每一招都刁钻狠辣至极,每一剑都仿佛有了不共戴天之仇,不死不休,非死不可!

叶楚甚一连避了九剑,可当他避到第六剑的时候,他就已经难以支撑了,第七剑在他胸口划出了一个血口子,第八剑、第九剑简直是在阎王殿走了一趟,可这也有一个好处,叶楚甚终于拔出了剑。

没有出剑的叶楚甚,一身武功发挥不过十之三四,而拔出见的叶楚甚,一身武功甚至可以发挥十二分的力量。

剑甚至可以算得上是叶楚甚的第二生命,没有剑的叶楚甚也就等同于失去了灵魂。

没有拔剑之前,叶楚甚闪避得非常狼狈,险些丧命,可一旦拔剑,叶楚甚却有一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沉稳气度,出剑也如山岳压下,给人一种可怕的压迫。

他的对手施展出的一种快而狠辣的剑法,而面对他力大无穷的重剑,正好是遇上了克星。

两人在屋顶上交锋了起来。

声音在寒风之中响起,也融入了寒风之中。

这场交锋自然是精彩,甚至就是生死的搏杀。

可关于这一战,唯一的目睹者萧秋水却根本没有多瞧一眼。

萧秋水一直有一种感觉,此地应当还有一个人,他认为柳随风不一定派遣一个人,可这个人是谁呢?还有司马超群在什么地方去了呢?

这些都是萧秋水想要知道的事情,可此时此刻萧秋水也比任何人都清楚,他要冷静,而且耐心、

他只能继续等下去,保持冷静与理智的头脑等下去。

屋中。

鼓掌声已经响起了。

东方不败轻轻拍打着双手,一脸欣赏之色望着柳随风:“事到如今我只能说上一句柳五公子果真绝非是浪得虚名之辈,实在是名副其实。”

柳随风笑了笑:“可我也真希望我的推断出错了,但很可惜我的推断一向极少出错,因此泄露消息的人是你,而你的身后还有一个楚相玉,换而言之今日我们之间是仇人,而并非是朋友。”

东方不败望向柳随风:“或许可以说,今日不是你杀我,就是我杀你,这是我们现如今必须面对的局面。”

“这个局面一点也不有趣,可现今也没有其他法子了。”柳随风说完忽然就开始咳嗽了。

他咳嗽的时候,屋中一刹那就只有柳随风的咳嗽声了。

他的咳嗽声原本并不算大,可此时此刻却很响亮,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

柳随风一连咳嗽了三声,第三声的时候发生了变化。

柳随风咳嗽声没有变化,但人有了动作。

有动作的人不是东方不败,也不是柳随风,而是叶梦色。

叶梦色忽然动了起来。

他身形一动,人便疾闪了出去。

与此同时,叶梦色也拔出了一口剑。

很亮很长很纤细的剑。

寒星一闪,剑就已经戳向了柳随风咽喉。

这一剑其实并不算很快,至少在高手眼中看来并不算是非常快的快剑,只不过这一剑出手的时机却很不错。

有时候时机远远比剑法还要重要,寻到一个时机,即便剑法造诣稀松平常,也可以置人于死地。

叶梦色是个很细心的女人,她一向擅长把握时机。

他认准了时机,

他认准的时机是很简单的——柳随风有病。

病自然不是柳随风得了病,而是柳随风重创了。

柳随风受了很严重的伤,咳嗽起来的时候会流血,而柳随风会用手帕擦去嘴角的鲜血,不让人瞧见。

而叶梦色就是在柳随风用手帕捂着嘴角擦去鲜血的时候出的手。

这无疑是个极好的时机,极有机会杀死柳随风。

倘若不是一个人,或许柳随风已经成为一具尸体了。

这一剑即将得手的时候,出现了一口短剑。

这口短剑也同样握在一直纤细修长匀称的手心。

出手的是公孙大娘。

公孙大娘一向极少出手,可这一刻公孙大娘出手了,一出手便揽住了叶梦色的杀招。

在柳随风还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动作之前,便出手揽住了威胁。

随即公孙大娘便是反击。

手腕一转之间,剑锋就已经戳向了叶梦色。

叶梦色只有向后飞退闪避开这一剑。

她出手之前是做出过判断的,她将屋中的人瞧见的非常清楚,他认为这屋中可能会为柳随风出手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推着轮椅的女人。

这个女人或许才是柳随风的人。

但叶梦色还是赌了,她赌那个女人挡不下她的剑,而结果是她赌输了。

这个女人是公孙大娘,剑法造诣极其高深的公孙大娘。

这一次赌是的局面发生了激烈的变化。

屋中瞬间剑气纵横。

屋外也一样,杀机密布。

第六十三章、生死一瞬

他已经和人交手了。

这是个他以往没有见过的人,这个人的剑法他也没有见过,可他知晓这个人就是叶楚甚。

原因无他,叶楚甚是男的,而且武功比萧秋水低,因此这个人只可能是叶楚甚,而并非萧秋水,其实他想交手的人是萧秋水而并非叶楚甚,只可惜他已经没有选择了,而且即便是交手的对象是叶楚甚,也是个劲敌。

的确是劲敌。

叶楚甚的武功本就很高,他毕竟是飞鱼山庄年轻一代的佼佼者,甚至于老一辈的高手也未必及得上叶楚甚了。

而叶楚甚的剑法大开大合,力压千钧,这种霸道的剑法正好是那人招式的克星。

那人的招式刁钻,辛辣、快速。

这是一种致命的剑法,而且是杀人的剑法。

叶楚甚甚至可以判断这个人必定是个可怕的杀手。

而他便是这样杀手的克星。

两人的交锋精彩而激烈,生死都在一瞬间便能断定。

很快叶楚甚发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那个时时刻刻都可以将自身隐匿在黑暗中的杀手虽然把握每一个瞬间想要冲进长安居酒楼,可用意似乎根本不是冲进长安居酒楼,而是拖延。

这个念头在交手二十多招以后,下意识出现在了叶楚甚的脑海,随即便得到了肯定。

这个刺客并非是柳随风真正的暗手,而是障眼法。

那么柳随风真正的杀手在那里呢?

叶楚甚不由有些分神。

他分神,可对手却一点也没有分神。

寻到破绽立刻就猛攻上来,叶楚甚一连后退了七八步,这才险险避开。

此际叶楚甚也明白不是分心的时候,因此立刻全神贯注应付眼前的对手,他庆幸萧秋水没有出手,或许萧秋水出手了,那么柳随风的盘算或许也就成功了。

萧秋水一直在等。

等另一个人或者一群人出现。

可他始终没有等待,但他还是继续等下去。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对付柳随风是绝对不能缺少耐心的,否则不但必败,甚至可能必死。

但此刻萧秋水也有一些担心。

他不担心自身的安危,在决定来这里之前,他就已经准备好死了,甚至于有时候他认为自己其实就已经是个死人了,他还活着也只不过是为了报仇而已。

他担心的是屋内的情况。

他已经听见屋内有交手的声音了。

可这一刻他也必须冷静。

公孙大娘用一口短剑对付叶梦色。

公孙大娘的剑很短,而叶梦色的是长剑。

可这口短剑在公孙大娘手中却时而长时而短,剑光时而暴涨时而消失,他以短剑对付叶梦色,叶梦色居然疲于应付,难以应对。

东方不败看得出只要公孙大娘在出三招,叶梦色必然败北。

这一点屋中的其他人当然也看得出。

东方不败完全没有任何情绪,似乎叶梦色的生死和他一点干系也没有,他的实现居然始终只是落在柳随风的身上,似乎在他看来,唯一的敌手也只有眼前这个抬手都费力气的废人。

柳随风此时此刻看来也的确像是个废人。

他看上去太虚弱了。

公孙大娘、叶梦色交手的时候,柳随风的脸色更加苍白了,胸口原本燕狂徒造成的伤口居然又崩裂开了,鲜血染红了衣裳。

对手强得可怕,强得不可思议。

这一点叶梦色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他也没有想到东方不败居然还不出手,她已经开始有些绝望了,但没有怨天尤人。

她虽然只是一个女子,可她有时候却比男子还要刚毅坚定,这一趟她本就已经下了必死的决心,如今只不过是这一刻到来而已,并没有什么。

她如今只希望东方不败、萧秋水、叶楚甚的行动可以成功,那么她便死而无憾了。

公孙大娘一剑飞刺。

叶梦色瞧见这一剑就知晓已经闪避不开这一剑了。

她没有闪避了,也没有后撤,而是迎上了那一剑。

她的想法很简单,即便死在公孙大娘手下,但也要重创公孙大娘,为她的同伴减轻一份压力。

她的这一击,公孙大娘没有预料到,因为叶梦色明明可以避开,虽然会重创失去战斗力,可叶梦色居然宁愿死。

公孙大娘面色一变,她忽然身子下沉,往左闪避,虽然这一剑必然是避不开的,但至少可以避开命门。

但这一剑却没有刺中她的身体,而她的那一剑也没有伤到叶梦色,在这个电光火石之间,有一个人出手的。

——柳随风出手了。

柳随风看上去抬起手都费力,可这一瞬间柳随风出手,极快的出手,甚至肉眼都难以捕捉柳随风如何出手的。

众人眼前一花,坐在轮椅上的柳随风忽然就变成了一道残影,随即柳随风便出现在了叶梦色面前,随即便瞧见叶梦色的剑与公孙大娘的剑交击一下,两人随即都被震荡开来。

而做完这一切的柳随风忽然身躯下沉,似乎感觉到一股可怕的危险逼近。

柳随风整个身躯贴在地面上,而后才起身。

众人感觉莫名其妙,但很快他们耳畔就响起了尖锐的破空声。

这一刻他们才明白原来柳随风身躯下沉的原因却是因为要避开一口小小的绣花针。

绣花针虽然很小,可是东方不败的武器,因此柳随风只有避开,也避开了。

绣花针刺穿了墙壁,势头不止,彻底消失不见。

这一针击在人身上如何?

不知道。

没有人中这一针,因此没有人知晓中了这一针的下场如何,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无论什么人中了这一针都极不好过,或许根本没有极不好过这个说话。

——因为中了可能就死了。

但柳随风避开了。

一个看上去死气沉沉,病入膏肓的人居然避开了这一针。

这一针在电光火石之间发出,在火石电光间戳至。

这一针世上大部分人都避不开了,柳随风避开了。

这能说明什么?

这只能说明一件事——柳随风的病抑或者伤其实根本不重。

至少这一刻的柳随风还是有一战之力的。

这个念头在柳随风动手的那一刹那间,出现在了叶梦色脑海。

叶梦色立刻忌惮起来了,可柳随风第二次出手了。

这一次柳随风拔出了剑。

第六十四章、李布衣

公孙大娘也就是公孙兰已经退回来了。

她退回来就收起了短剑,她随即就不动了,只是和上官小仙一眼冷眼旁观。

临行之前柳随风和她有个约定,她可以帮柳随风出手一次,但也仅仅一次,一次以后柳随风便自己解决接下来的麻烦。

叶梦色对柳随风忽然出手,这忽然的出手对柳随风一点也不突然,甚至于柳随风还在叶梦色出剑刹那通知了公孙大娘,因此公孙大娘挡住了叶梦色的剑。

任务已经完成了,她接下来便是要看,看柳随风如何应付接下来的局面。

不仅他,上官小仙、李秀宁、卓东来也都在看。

他们临行之前几乎得到了和公孙兰一样的提醒,而且对他们的提醒更简单——只是看,只需要他们看,而不需要动手。

李秀宁是完全没有协助柳随风的意思的,而经过那次事情以后李秀宁也完全也没有想要对付柳随风的意思的,至少在没有万全之策以前。

而上官小仙呢?

上官小仙倒是乐意对柳随风出手相助,她希望柳随风欠她一次,只可惜柳随风没有这个想法,上官小仙也就看着。

她想看在这混乱局面之中,柳随风又如何逆天改命。

卓东来其实也一样,他也在看柳随风的应变了。

公孙兰、上官小仙、李秀宁、卓东来都下定决心不出手了,可他们却也并不清楚其他人会不会出手,因为这一点他们不知道,只有柳随风知道。

因此他们也在揣测其他人或许会出手,或许在等。

他们在等其他人出手,特别是公孙兰。

公孙兰已经出手了,那么其他三个人会不会出手呢?公孙兰如此思忖,而东方不败也是有这种想法。

因此东方不败忌惮,她在忌惮其他人。

无论卓东来也好、上官小仙也罢,甚至于连实力最弱的李秀宁其实一点也不弱,因此他不能不戒备,不能不等待。

这也导致柳随风再一次出手的时候,东方不败迟疑要不要出手。

迟疑的时候也已经错过最好出手的时机了。

柳随风出剑。

柳随风一身武学精髓都在剑上。

叶梦色瞧见了剑光。

叶梦色也准备接下柳随风的剑。

她后退、抽剑,刺剑。

只可惜这些动作才在她脑海中浮现,柳随风的剑已经戳至了。

剑光起,剑就已至。

这一剑毫不留情,戳向叶梦色心脏。

叶梦色瞧见剑光的时候,剑就到了。

叶梦色的思维还停在如何反击中,反击动作还没有做出来的时候,剑就杀至了。

这一剑太快了,快到叶梦色根本反应不过来。

这一刹那,叶梦色瞧见了死神对她招手。

可这一刻叶梦色没有害怕,反而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疑惑:为何今日柳随风的修为比起白天的时候强上了许多,柳随风到底存在什么目的?

这个念头浮现在脑海,叶梦色就已经准备死了。

一个花容月貌的女人就这样死掉,这实在是很残酷的事情,许多人都不忍面对这残酷,而柳随风从始至终都保持着冷静,甚至是冷血。

冷血的一剑并非造成冷血的结果。

叶梦色没有死。

柳随风没有手下留情,但叶梦色没有死。

这一剑即将取下叶梦色性命的时候,屋顶忽然塌陷了下来。

一件事物也随即掉了下来。

一个人、一根竹棒。

这个人以及竹棒掉下来的正是时候。

竹棒挡住了剑锋,手也拉退了叶梦色。

因此叶梦色终究还是没有死,死里逃生,可也正是如此屋中多了一个人。

这个人头上戴着青布帽子,面上留着五柳长须,气质颇为出尘脱俗,有仙风道骨的味道。

而这个人最吸引人的地方是眼睛,一双多情而柔情的眼睛,令人心醉,也令人心碎。

这人一连无奈望着柳随风,轻轻叹息:“何必呢?”

柳随风冷冷淡淡:“何必出手还是你何必出现?”

“你若不出手,我又何必出现。”

柳随风冷冷道:“你若不出现,我又何必出手?你既然出现,我又为何不出手?你不应该来,她也不应该来,这种事情你本不应当让她插手。”

那人默然,半晌才道:“你想我带她走?”

柳随风冷冷道:“这是你唯一的机会,如若你不带走她,那么她就必定要死。”

“好,我带她走。”

那人说完就退,退到叶梦色身前,望着叶梦色:“叶梦色,我们离开吧。”

那人的突然出现,柳随风和那人奇怪的交谈,一切的一切都显得非常非常的古怪。

他们说着只有两个人能完全明白的话语,不过他们的每一句话甚至每一个都都牵扯到了叶梦色,最终的决断也是叶梦色。

那个突然出现的人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是许多人的疑惑。

这个人的年纪已经不小了,看上去已经快有四十了。

这样一个不年轻的男子和叶梦色这样一个妙龄女子在一起,看上去简直就是叶梦色的父亲,难道这个人是叶梦色的父亲。

而叶梦色瞧见这个男子,也流露出了欣喜之色,仿佛瞧见了亲人一般?

不少人揣测这人或许就是叶梦色的父亲。

可叶梦色一开口,每个人都明白不是。

叶梦色道:“李大哥,我不能离开。”

男子苦笑了一声:“你必须离开,接下来的事情你即便不离开也插手不了了。”

男子望了柳随风一眼,深深吸了口气道:“难道现今你还看不出来,柳随风布下如此用心良苦的局,其中原因之一就是不希望你我插手这件事吗?否则以柳随风刚才的处境,他足以杀你十七八次了。”

叶梦色沉默,可无法否认。

她一直以为柳随风身负重创,可从柳随风刚才的出手可以看得出柳随风绝对没有重创,最多只不过受伤,甚至百日一战,柳随风未必没有以一对三的实力。

叶梦色想不太明白,这其中到底有什么缘故。

可接下来的情形已经容不得她多想了,柳随风再一次出剑。

出招的对象还是她。

这一剑更快了

寒星一闪,剑就戳至。

男子面色大变,他立刻将叶梦色退出屋外,反手挥动竹棒挡下柳随风那一剑。

柳随风的出剑实在很快,可他能挡下,原因无他,因为他不但姓李,叫李布衣,江湖上大名鼎鼎的布衣神相李布衣。

第六十五章、仇恨

布衣神相李布衣,是江湖上的奇人。

他奇不在武功,正如他的外号布衣神相一般,他擅长为人看相算命,他看相很准,算命也很正。

他游戏江湖,在风尘之间做出了不少事情。

他一向不插手江湖上的纷争,几乎也只为寻常平民百姓主持公道,他特立独行,而且手段极其高深莫测,被誉为仙神一般的人物,也正是这独树一格的性情,使得李布衣被江湖所传扬。

可这次李布衣却插手了江湖争斗,而原因只是因为一个故人。

——叶梦色。

叶梦色是李布衣的故友,他不能眼睁睁瞧见叶梦色死在眼前,因此李布衣也只有出手,一出手就必须全力。

在柳随风面前,他深知由不得不出全力,否则便是败,甚至可能就是死。

面对柳随风。李布衣只有施展出他的武功,成名绝技——猫蝶杖法。

猫在花下,意在蝴蝶。

这便是猫蝶杖法的精髓,许多人一面对这杖法,都败了,甚至不少人都败的莫名其妙,即便死了也不知道自己如何死的,只可惜他面对的是柳随风。

他没有败,可也仅仅只是能挡住柳随风的剑。

柳随风刺出一剑以后便是第二剑。

柳随风刺出了剑而根本不用收回剑,一剑接着一件,如凄风苦雨,狂风骤雨,连绵不绝,而且绝对不给人任何喘息的余地。

他可以支撑一时,但不能一直对抗下去,他从未和柳随风真正交手过,可才一交手,李布衣就知晓不是柳随风的对手。

因此挡下四剑,李布衣便借力后退。

他退得很果断,很潇洒,而这个时候叶梦色也早已经被抛出战圈了,可叶梦色却又入了一个新的战圈。

——屋外的战圈。

屋顶上也有一场交锋。

两个几乎在阴暗中的人的交锋。

这是叶楚甚与一个神秘杀手的交锋,叶梦色才一出战圈,便就入了这个战圈。

叶梦色不知道叶楚甚和什么人交手,可她瞧见了叶楚甚,因此不假思索便出了剑。

她的目的是很简单的,协助哥哥叶楚甚。

可她的出招却没有击中那个人,而那个人居然在他出招的一刹那便退了,退得果断。

那人原本一直强攻,可瞧见叶梦色出手就退了。

叶楚甚也没有想到那个人会退得如此果断,一时之间也来不及阻止,那个人就消失在黑暗中了,随即他就瞧见了叶梦色以及李布衣。

他瞧见李布衣露出了惊喜与诧异之色,他不清楚李布衣为什么在这里,但他却问:“柳随风呢?”

“在屋中。”

叶楚甚也不说什么,随即便要窜进屋中。

可在这个时候屋中忽然炸开了一道光。

绚烂的光,夜色都被这道光照亮。

光闪现一刹那,柳随风便冲天而起,掠到屋顶。

柳随风脚步一点,居然消失在在了黑暗中。

柳随风离开的实在太快了,而且也没有任何人预料到柳随风居然如此快就离开了,而且动作也如此之快。

柳随风消失在黑暗中的时候,叶楚甚才反应过来。

不过并非没有人反应过来。

萧秋水一直在等。

他没有等到其他人,但等到了柳随风。

他瞧见柳随风冲出了长安居酒楼,因此他也就动了。

他的耐心这一刻也终于耗光了,他扑向柳随风。

他的眼睛都红了,充满了仇恨。

——他和柳随风之间的确有着不共戴天之仇,他也必须报仇,不仅为了自己,也为了那些陪着他出生入死的兄弟。

因此萧秋水绝对不能让柳随风离开,即便是拼命也要杀了柳随风。

——他的人生之中除开报仇以外,已经寻不到其他任何存活下来的意义了。

屋内。

卓东来以一种很奇怪的眼神望着东方不败,微笑问道:“教主不出手?”

东方不败反问道:“我为什么要出手?”

卓东来道:“教主认为柳随风能放过你?”

东方不败淡淡一笑,居然还很有闲情逸致的喝了杯酒:“至少现如今柳随风没有法子找我的麻烦。”

对于这一点卓东来也不能不承认。

现如今被追杀的是柳随风,而并非东方不败。

东方不败实现扫过了在场众人,轻轻叹了口气道:“其实我真的有些佩服柳随风,他的确是个高明的人,虽然我明明知晓你们这些被柳随风邀请过来的人,必定不会为了柳随风而出手,可偏偏我不能赌,因此我偏偏不能出手。”

卓东来笑了笑:“其实并非阁下不能出手,而是阁下认为根本不必出手。”

“哦?”东方不败:‘此言何意?’

卓东来道:“阁下认为柳随风从始至终的目标都并非是你,既然如此又何必出手搏命?而最为重要的是你认为必定有人可以为你铲除柳随风,因此不必亲自出手。”

东方不败笑了起来,他居然也不否认这一点。

东方不败轻声叹道:“卓先生果真是个聪明人,可卓先生却还是低估柳随风了。”

“哦?”卓东来:“还请指教。”

东方不败道:“柳随风能对叶梦色出手逼出布衣神相李布衣,也证明柳随风知晓李布衣已经到来了,而这一点我们在场又有几个人知晓呢?”

卓东来略微沉吟了一下,眼中闪过了一抹异色:“教主的意思是?”

东方不败道:“柳随风这一次匆忙的布局但目的却并不匆忙,行动也并不匆忙,可想而知,这一次鹿死谁手还犹未可知。”

东方不败断言道:“这个世上无论什么人对付柳随风都不可能有绝对的把握,因为柳随风毕竟是柳随风,而不是其他任何一个可以轻而易举对付的人,因此今夜的后续必定更精彩,但这也已经是萧秋水和柳随风的对局了,我们这些人如今只不过是看客而已。”

此时此刻,也的确是萧秋水、柳随风的对局,可也绝非只是萧秋水柳随风的对局。

柳随风夜色狂奔,萧秋水猛追。

柳随风、萧秋水之间的仇恨是永远不可能化解的,除非一方死掉,这仇恨才能有一个了结。

今日这个仇恨或许便就是终结之时。

第六十六章、古怪

逃、追。

柳随风逃、萧秋水追。

逃的人快如疾风,追的人也堪比闪电。

两人之间的间距不但没有拉大,反而在快速缩短。

最终,长街中央地带,柳随风、萧秋水之间已只有丈八距离。

萧秋水一挥手,一道雪亮的剑光匹练般划出,削向柳随风的肩胛。

这一剑出手快极,可背身而奔的柳随风轻飘飘一个腾身便避开了。

柳随风居然也不逃了,而是选择面对萧秋水。

夜色下,柳随风望着眼前的仇人,他看上去很沉静,这份震惊萧秋水也能感觉得出。

萧秋水是真的憎恶柳随风这个人,可他也不得不承认这的确是个极可怕的对手,这个人的心思他从始至终都没有猜对过。

这次柳随风停下又有什么打算呢?

调虎离山还是其他呢?

萧秋水忍不住扫过四周,他担心柳随风在四周设下埋伏。

有一件事萧秋水一直记挂着——司马超群从始至终都没有现身。

司马超群没有现身是柳随风故弄玄虚,还是司马超群在坐等他自投罗网呢?

此刻,柳随风忽然笑了起来。

柳随风似乎看穿了萧秋水的心思:“你放心,我并没有安排有埋伏,你担心的司马超群不出意外现如今正在陪伴他的夫人吴婉赏月。”

他抬头望了一眼天上其实并不算明亮甚至还有乌云笼罩的弦月道:“虽然今天的月色不好,可他们应当也不在乎。”

柳随风说的是实话。

司马超群的确陪同吴婉赏月,不仅吴婉,还有他们的两个孩子。

司马超群的心思都用在赏月上,可吴婉有些忍不住问:“你不担心长安居酒楼的事情?今天可是你请客吃饭的日子。”

自从发生了那件事情以后,吴婉更了解司马超群,也更知晓卓东来了,特别是那件事情发生以后,吴婉也参与了一些大镖局事情的管理,也更加清楚现如今的大镖局虽然金碧辉煌,威风八面,但暗中潜藏的危机实在不少,稍不留神就会覆灭倾舟。

因此许多事情吴婉也看的更清楚更开了。

司马超群轻轻拍着妻子的肩膀安抚道:“这是柳随风的意思,我不出现就已经是对他的帮忙了,而且这种事情我不出现也是好事,只可惜瞧不见这位名满江湖的柳五公子风采了。”

司马超群露出了一抹遗憾之色,可随机儿女呼喊的声音又令司马超群充斥了笑容。

萧秋水愣神,一时之间难以揣度柳随风的用意,可这时柳随风的声音再度响起。

“我知道你一直在找我,也一直想杀我,你想杀我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其实我也很想杀你,当年若非燕狂徒插手,你已经死在我手上了。”柳随风道:“我们之间没有所谓的对错,只需要分出生死即可。”

昔年雁荡山之战,燕狂徒忽然出现救走了萧秋水,否则萧秋水十之八九也死掉了。

那一次布局柳随风本就是布下了十死无生的局面。

萧秋水完全控制了他的情绪,他盯着柳随风,冷冷道:“因此你此番引我来此,就是要和我公平对决?”

柳随风微微一笑道:“这岂非也是你一直等待的机会,如今机会已经到了,你还在等什么呢?”

萧秋水冷笑道:“你似乎很着急,难道担心其他人会来对付你。”

“其他人?你是说叶楚甚、叶梦色还是李布衣?”柳随风道:“你认为以他们的本事能对付我吗?还是你认为我会给他们对付我的机会呢?现在你唯一杀我的法子就只能拿出你的本事,否则今日你就只能死在我的手上,现在你可以动手了。”

柳随风说完这句话就闭上了嘴巴。

一刹那间柳随风那温和的眼神忽然也凌厉如利剑,死死盯着萧秋水,全身上下都有一种令人胆寒的杀气。

萧秋水可以感觉得出柳随风身上流露出来的那种气势,只有真正要杀人的时候才会流露出来的气势。

萧秋水深吸了口气。

他让自己更冷静下来。

他只能让自己更冷静,因为倘若不冷静,那么就是死。

与柳随风这样的对手交锋,不冷静岂非就是死呢?

可柳随风一点也不冷静。

柳随风望着萧秋水,居然摇了摇头,似乎很无奈,似乎有些死亡。

柳随风一共摇头三次,第三次以后就瞧不见柳随风了。

只有一口剑。

柳随风刺出了一剑。

寒星一闪,剑就刺出。

柳随风一点也不耐心,率先出手了。

这一剑很快,萧秋水闪避的更快,同时也拔剑。

寒光一闪,匹练般的剑光横扫而出,攻向柳随风。

柳随风冷笑一声:这难道就是你从燕狂徒那里学来的本事吗?可真令人失望啊!

话语落下,柳随风忽然一停,随即向左斜射而出,反手便是一剑。

萧秋水无喜无悲,面上没有一丁点情绪。

他前进后撤应付柳随风的剑招,同时也以剑法还击。

可此时萧秋水心中却涌现了一种非常奇特的情绪:他忽然发现今日的柳随风和以往的柳随风截然不同,今日的柳随风虽然看上去很沉稳很冷静,可似乎并不太沉稳冷静。

在他的记忆之中,柳随风只会在十拿九稳情况下出手,即便逼不得已出手,也会将对手一步一步逼入陷阱之中。

可为什么今日的柳随风大不相同呢?

剑风激荡,剑气纵横。

长剑挥舞之间携带了一股可怕的飓风。

随着交锋,萧秋水发现柳随风的武功比他预料中要弱上许多。

这又是为什么呢?难道是因为柳随风与燕狂徒激战,重创未痊愈的原因。

可很快萧秋水发现了一剑奇怪的事情。

他发现柳随风左脸忽然坠下了一张薄薄的面皮。

虽然没有全然坠下,可已经坠下了些许。

易容术。

这三个字一刹那间出现在了萧秋水脑海。

随即便是一个念头:难道这个柳随风根本不是真正的柳随风吗?

念头闪现,萧秋水剑招立刻变了。

原本萧秋水因为柳随风武功远不如想象中那么可怕,故意留手三分,以防备柳随风的阴谋诡计,可这一刻萧秋水已经全力出手,全力攻杀对付柳随风。

他希望自己的判断出错了。

倘若这个柳随风不是真的柳随风,那么真的柳随风是不是已经悄悄离开长安城呢?

如若是,那么他便错过了一个最好杀柳随风的机会了,而且再要寻柳随风,那就更困难了。

第六十七章、又见阴谋

保留了三成功力的萧秋水对阵柳随风还是游刃有余,而给柳随风更是带来了惊天压力,何况不再留手的萧秋水呢?

萧秋水全力一击,出剑的方位、角度都更加刁钻,速度力道也都大了至少一倍。

这一击的目的是要制服这个极有可能不是柳随风的柳随风。

这一击是看准机会再出手的,他自认为已经看准了柳随风的出招,因此他才出手。

可萧秋水没有想到,这一刻柳随风的招式也变了。

柳随风手腕一抖,剑如毒蛇刺出,瞬间便架住了原本绝对不可能挡下的一剑,不但架住了剑,而且逼迫萧秋水震退丈八远,而柳随风挺身上前追击,又是一剑。

萧秋水立刻反击,可他的剑还没有戳至柳随风咽喉的时候,柳随风那一剑已经架在了萧秋水脖颈上了。

柳随风苍白的面色也不见了,即便是夜色之中,萧秋水也可以看得出柳随风眼神中的得意。

的确,此时此刻的柳随风应当得意。

而柳随风的面上那已经垂下半截的面具,更垂下了不少,看上去几乎是半边脸坠下,看上去,说不出的诡异恐怖。

可萧秋水的心已经冰冷,全身发冷,一种森冷的冷,一种冷静的冷。

萧秋水死死盯着柳随风,一字一句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柳随风的回答很简单:“柳随风。”

柳随风回答这个问题以后居然痛痛快快松开了剑,随即又干脆利落的吐了口血,看上去似乎非常虚弱。

萧秋水眼神更锐利了:“你是柳随风?”

柳随风点头:“带上面具的柳随风难道不是柳随风吗?难道柳随风不可以施展易容术让自己成为柳随风吗?”

说完这句话,柳随风撕掉了脸上那薄薄的面具。

这的确是一层薄薄的面具,这张薄薄的面具并未改变柳随风的样貌,只不过令柳随风的面色更加苍白了。

萧秋水的面色则是惨白,瞧见柳随风撕下面具的时候,萧秋水的面色惨白无比。

他知晓他已经败了。

这一次不是败在武功,而是智谋上。

他自一开始就上当了。

他判断出柳随风不是柳随风的时候,就上当了。

——因为柳随风若不是柳随风,真正的柳随风极有可能离开了长安城。

——如若真正的柳随风离开了长安城,那么报仇就遥遥无期了。

——因此他要先制服这个假的柳随风,询问出真正的柳随风,而后杀了真正的柳随风。

这是过程,也是萧秋水的心里。

而萧秋水有这种心理的原因是因为萧秋水着急了。

而面对柳随风这种人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着急的,着急就是败,乃至于死。

而萧秋水会有这种心理正是因为被柳随风请君入瓮上了大当,萧秋水一步一步步入了柳随风设下的陷阱,因此萧秋水也只有着急,最终也只有落败。

从一开始柳随风就再演戏,直到现在这场戏才结束,这场布局才结束,萧秋水终于落入柳随风手中。

柳随风望着萧秋水淡淡道:“这些年来你的确进步了不少,至少你想得比以前多了,人也比以前冷静了,也聪明多了,只可惜有一点你还是没有改变,你太容易相信别人了,即便你的敌人也能让你轻易相信,这是你的缺点迄今为止都没有法子改变的缺点。”

“因为你是柳随风,因此我即便设下重重防备,也最终相信了你。”萧秋水冷冷道:‘但不管如何,这次我的确败了,败了的人就应当死。’

“你可以选择死。”柳随风冷冷道:“我不会阻止你,如若你还不想现在死抑或者你还想报仇,那么你就先等一等。”

“等?等什么?”

柳随风淡淡道:“等一等是否可以瞧见我死?”

“你死?”

“是的。”柳随风道:“我若死了,你岂非就报仇了?”

柳随风擦干嘴角的鲜血,盯着萧秋水:“刚才我背对着你的时候,也是你杀我的时机,可你偏偏没有,难道你忘记了可以暗箭伤人吗?”

萧秋水冷然一笑,但并不回应。

柳随风望向萧秋水:“现在我面对你了,你又有机会出现了,既然如此你为何不出剑呢?你应当看得出我的确受了伤,而且并不清,如今你动手未必没有机会。”

萧秋水眼中一闪而过的寒光,他握住了剑柄。

可应不应当出手呢?

这一次的出手是不是还是陷阱呢?

萧秋水盯着柳随风,全身都发冷。

他明明感觉这是一次出手的绝佳机会,可这一刻他全身都是冰凉的,甚至连抬手的利器也都没有。

这是一种压力,柳随风带给萧秋水的恐怖压力,在这种恐怖压力之下,萧秋水甚至根本难以升起反抗的念头。

出剑还是不出剑?

这一刻萧秋水已经在矛盾中了。

忽然,几道脚步声响起。

萧秋水的眼睛顿时一亮,他瞧见几个人走了过来。

叶梦色、李布衣、叶楚甚。

随即一道剑光袭至。

萧秋水没有出剑,柳随风却出剑了。

柳随风这一次出剑是不是认为以一敌四没有把握,因此出剑了呢?

萧秋水立刻反应过来,以剑抗衡。

他出招不是攻,而是守。

他的剑杀气十足,可没有杀招,因为他是守。

柳随风攻了三剑不中,随即便如飞鸟一般向后闪退。

萧秋水立刻便追了上去。

叶梦色、叶楚甚、李布衣也追击上去。

柳随风如飞鸟般掠起,随即冲进了一个小巷。

小巷一片漆黑,什么都瞧不见。

小巷内到底有什么,谁也不知晓。

而在这个时候,逃命的柳随风居然对漆黑的小巷挥了一剑。

萧秋水等人都惊讶不已,难道柳随风注意到小巷中有人?因此才出剑?

这个念头浮现在每个人的脑海,随即便听见兵器碰撞的声音。

那口剑似乎和什么东西碰撞了一下,柳随风立刻弹身高高跃起,落在了一堵高墙之上。

夜色之中,只听见柳随风重重叹息了一声:“你终于还是忍不住了,最后的杀手。”

第六十八章、黑暗中的人

那人立在寂静的小巷中,如若不仔细瞧,根本瞧不见那个人。

那个人仿佛与小巷最深处的夜色融为了一体,他看上去简直不是一个人,而是一阵风,随时都要飘走的风。

叶梦色、叶楚甚、李布衣、萧秋水瞧见那道身影也都惊讶不已。

他们没有想到还有第五个人。

这个人是谁?柳随风似乎一直在等待这个人,难道这个人也是来对付柳随风的人吗?

此刻诸多疑惑浮现在众人脑海。

他们原本要追击柳随风,可在小巷门口都停下了,也都震惊住了,呆呆望着这一幕。

柳随风立在一堵高墙之上,而那人立在小巷入口。

两人不但没有面对面,而几乎是侧身而对,他们的视线始终没有交织在一起,可那个人却开口了。

他的声音儒雅十足,如翩翩贵公子。

这道声音萧秋水、叶梦色、李布衣等人一点印象也没有,他们确定没有见过这个人。

“你什么时候知晓我已经来了?”

柳随风笑着道:“在我布局的时候,我就相信有一个人必定会来,或许可能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不过我坚信应当是一个人,因此这个人必定可怕,必定可以要我的命。”

“呵呵,还请指教。”

柳随风淡淡道:“如今事实已经非常清楚了,传达消息给萧秋水等人的人虽然是东方不败,可东方不败会传达这个小心却是因为灭绝王楚相玉,或者可以说灭绝王楚相玉想要对付我,因此传达这个消息给萧秋水等人。”

“似乎也的确如此。”那人道:“可即便如此,那又如何?”

柳随风淡淡一笑:“如果你是楚相玉,你认为凭借萧秋水、叶梦色、叶楚甚,他们有几成机会可以杀我?”

那人毫不迟疑:“如若是你巅峰状态,最多不超过三成,即便是现如今你的状态,他们杀了你的机会,也不超过七成,甚至只有六成半。”

柳随风笑道:“因此你也认为他们并没有绝对的把握可以杀我。”

“因为你是柳随风,世上绝对没有任何人有绝对的把握可以杀你,即便是燕狂徒也一样。”

这已经是极大的重视与尊敬了。

那人也的确一点也不掩饰对柳随风的重视与尊敬。

柳随风微笑道:“多谢赞誉,阁下可以想得到,那么你认为灭绝王楚相玉是否想得到?”

“我想得到的事情,楚相玉当然不能想不到。”那人道:“否则楚相玉也不配叫楚相玉了。”

柳随风淡淡一笑道:“楚相玉要杀我的原因也不过是要挑起权力帮、天欲宫以及朱大天王三大势力的混战,最终可以从中收揽江湖上的实力,甚至彻底令整个江湖成为对抗赵佶的后盾,因此他的这一次行动必定要成功,因为倘若失败了,而我又回到了宋国,那对于楚相玉来说必定是一个极大的威胁,甚至于楚相玉现如今掌控的局面也都不能保存。”

那人又轻轻叹息了口气道:“到现在我终于明白你的意思了,因为楚相玉一定要有十足的把握杀你,因此楚相玉必定会派出人马对付你,因为他要十拿九稳除掉你。”

“不错。”柳随风微笑道:“燕狂徒于长安一战,而我身在长安,必然会与燕狂徒一战,而以燕狂徒的本事伤我的确不太困难,而这个时候萧秋水等人入了长安,那么就有了六成半杀我的胜算,再加上你的到来,那么就有了十成胜算,唯有如此,楚相玉才彻底放心。”

那人哈哈一笑:“因此你认为我一个人就值得三成半的胜算?”

“当然值得。”柳随风叹道:‘我甚至可以给你四成胜算,我其实一直在等你出手,从长安居酒楼到我与萧秋水对阵的时候,我都在等,我最终引出了李布衣,但偏偏没有引出你,如今你是不是可以告诉我为什么?’

“只有一个原因。”

“什么原因?”

“因为我感觉这其中一定是你的陷阱,因此我才迟迟不现身。”那人淡淡道:‘只可惜在最后关头我还是忍不住了,我想赌一赌,如果刚才你没有刺出那一剑,那么你就已经死了,只可惜我这一次的赌还是失败了。’

“你也只是赌失败了,而并非真正的失败了。”柳随风道:“你还有杀我的机会,而且萧秋水等人还在,你们要杀我不但不困难,而且更简单了,虽然我识破了你的计划,只可惜如今我有身陷重围了。”

柳随风说自己身陷重围,而事实上他也的确身陷重围。

他立在小巷的一堵高墙之上,围攻柳随风的已经是五个人,而且都是没有受伤的五个人。

因此柳随风的处境不但没有好转,而且更危险了。

萧秋水眼中一闪而过的异色,叶楚甚也蠢蠢欲动,可那个立在黑暗中的人却一点出手的意思也没有,反而冷冷道:“我一向不喜欢上当,一天之内上一次当就已经足够了,何必再上第二次当,你若不是别人,或许我已经出手了,只可惜你是柳随风,因此我不能出手。”

柳随风露出了一抹挑衅之色,道:“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不敢对我出手?亦或者说你对我害怕了?”

那个人全然没有任何生气的意思,很平静。

“你的确是个可怕的人物,任何人对你都不能不忌惮,我也一样,我不想出手,至少现在我不能出手。”那人说完,冷冷道:“可在你回到宋国以前,我必定要对你出手一次,这是我对他的承诺。”

那人说完便渐渐消失在黑暗中,彻底消失在小巷尽头。

那人走远,柳随风才叹了口气。

他走到了萧秋水等人面前,叹息道:“你们是不是很想知道他到底是谁?”

没有人回应。

柳随风指向李布衣道:“其实这个问题你们大可以不用问我,因为这个问题我想布衣神相已经有了答案,现在我还是给你们一个杀我的机会,这也是我给你们最后的机会,现在你们可以动手了。”

柳随风说完便从萧秋水等人的身侧走过。

擦肩而过。

这是好机会,杀柳随风的好机会。

叶楚甚想试一下,可被萧秋水压住。

最终四个人没有谁动手。

叶楚甚不明白,大声问道:“为什么?”

李布衣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道:“你知不知道刚才离开的那个人是谁吗?”

“是谁?”

“无敌公子。”

“无敌公子?”叶楚甚几乎汗毛直立起来:“你是说他是贺兰山无敌公子?”

“是的。”李布衣道:‘我没有想到他居然会离开断魂谷,居然会出现在这里,但想来也只有楚相玉才能请得动无敌公子,而他既然都没有把握杀了柳随风,我们怎么可能有把握,在这夜色之中柳随风到底还藏有多少后手呢?你们是否知晓?’

叶楚甚面色变了。

其他人望向这沉沉夜色,也都忽然感觉这四周全部都是敌人,都是对头。

第六十九章、掌中风云

农舍。

一盏孤灯照耀。

公孙兰再一次见到柳随风的时候已经是此处了。

柳随风走进农舍便几乎倒下了。

如若不是公孙兰的搀扶,柳随风已经倒下了。

公孙兰将柳随风扶在了椅子上。

公孙兰冷瞥了柳随风一眼:“没想到你居然没有死?”

柳随风冲着公孙兰笑了笑,将那薄薄的面具拿出来,道:“应当多谢你的这张面具,是的萧秋水的判断出错,最终又一次败在我的手上。”

公孙兰冷冷道:“杀你的人可不止是他,以你的伤势。”

公孙兰没有继续说下去了,因为她说道这句话的时候,柳随风又一次咳嗽,这一次咳嗽直接咳出鲜血来了。

此时此刻萧秋水等人瞧见这一幕,必然会激极其后悔,柳随风的确受伤了,而且受伤极其严重。

他们错过了一个杀柳随风的绝佳机会。

“真亦假时假是真,真真假假,又有谁能看得清楚呢?”柳随风:“一个人倘若被蛇咬太多吃了,即便是碰上了草绳也都会认为遇上毒蛇了,何况遇上的是一条随时要出击的毒蛇呢?”

公孙兰也笑了起来:“因此萧秋水到最后不敢对你出手了?”

柳随风淡淡一笑:“他至少有两个理由不敢对我出手。”

“哪两个理由?”

“第一,当他瞧见我脸上薄薄面具的时候,以为我不是柳随风,可我反而以更高明更可怕的剑术制服了他,最终居然又放过了他!”

公孙兰略微思忖了一下,道:“因此他怀疑我对于这一战有绝对的把握,因此才会轻而易举放过他,因此在那个时候他不敢对你出手,反而要听你的连篇废话,最终调入你又设计好的陷阱之中。”

“呵呵,对于你来说,那虽然是废话,可对于我来说却是要命的话。”柳随风道:‘其实我那一剑以后手部已经暂时失去了力量,因此那一剑我即便要杀他也不可能,而且我知晓如若杀了他,那么叶楚甚等人的到来,我也必定会死在他们的手下,因此那个时候恰恰相反我还需要他们。’

“你需要萧秋水能克制叶楚甚的冲动与仇恨?”

“不仅如此。”柳随风道:“我还需要萧秋水配合我演戏,虽然他没有想过和我演戏,但我必须要和他演戏,因此他也只有配合我。”

公孙兰道:“接下来如何?”

柳随风笑了笑道:“我当然是在叶楚甚等人来之前,让他拥有再一次杀我的机会了,而叶楚甚来到以后,我当然会先出手,那个时候我面前恢复了一些气力,因此对阵叶楚甚等人也并不会太困难。”

公孙兰皱眉道:“而后呢?”

柳随风道:“当然是引出那个楚相玉派遣而来,但一直迟迟没有出手的无敌公子了?那个时候我飞退,同时也思忖无敌公子在那里截杀我,而我第一时间飞退的路线自然是小巷,而无敌公子在小巷截杀我是最好的选择,我便对小巷出了一剑,对上了他一掌。”

公孙兰叹了口气:“那一掌对上你那一剑,你们彼此都没有占便宜,可如此一来,你就彻底稳定了局面。”

柳随风笑了笑:“随后便是以一敌五了,那个时候他们若群起而攻之,我必死无疑,只可惜那个时候却有两个三个理智的人。”

“无敌公子、萧秋水、李布衣?”

“是的。”柳随风道:“因为他们太理智了,而且因为他们又几次三番中了我设计下来的圈套,以至于他们最终得到了一个最好杀我的机会,偏偏不敢杀我,当然最为重要的是他们根本不知道我的伤势多么严重。”

“这就是第二个理由?”

“是的。”柳随风躺在椅子上,轻轻叹息了口气道:“这一次的行动没有白费,非常的成功,他们最终谁也没有敢对我出手,而且反而担心我的埋伏会随时发动,如果不出以外,他们必然小心又小心在黑夜中心中,已经是草木皆兵了。”

这一点公孙兰是可以想象得出了。

如此接二连三的中计,每个人都会思忖许多,即便不是计谋也疑心是计谋。

这就是人心的破绽,而柳随风则最擅长把控人心。

公孙兰有些疑惑:“你不害怕这其中会走出来第六个人吗?倘若这个人出手,那么你所有的计划都败露了?”

柳随风摇头:“是绝对不可能出现第六个人的。”

“为什么?你为什么认为楚相玉不会多派出一个人呢?”

柳随风淡淡道:‘无敌公子是何等傲气的人,如若楚相玉不能对无敌公子全然信任,那么自然不可能请得动无敌公子,如若楚相玉还要派遣第二个人,即便这一次行动成功了,无敌公子、楚相玉之间极有可能会反目成仇,这一点得不偿失,因此楚相玉不可能派遣第二个人。’

“楚相玉不会,那萧秋水呢?”

柳随风笑了笑:“你知不知道萧秋水最大的破绽是什么吗?”

“什么?”

柳随风道:“他不懂得牺牲,抑或者他不愿意牺牲,迄今为止他也都没有改变这个破绽,当您我为了对付他可是间接细牺牲了十九人魔之中六个人,令萧秋水以为大获全胜最终折戟在雁荡山,全军覆没。”

公孙兰忽然明白过来:“因此你对叶梦色出手其实就是试探萧秋水是否有派遣其他人?”

“是的。”柳随风道:“如若有,那个时候就一定会现身。”

“如果没有,你是不是会杀了叶梦色?”

“不会。”柳随风道:“因为她不该死。”

这句话有许多含义。

公孙兰忽然想到了一个人:“你似乎忘记了东方不败,倘若东方不败出手,那么你也可能会死。”

柳随风微微一笑:“他不可能出手的。”

“为什么?”

柳随风道:“因为临走之前我告诉给他一个秘密,因此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对我出手了,现在他大概还要等我见他了。”

公孙兰终于叹了口气道:“因此从一开始,一切都在你的掌握之中,从你邀请上官小仙、卓东来、李秀宁等人开始,这一切都在你的计划之中了。”

柳随风淡淡一笑:“虽然这中间出现了一些意外,但总算有惊无险,呵呵,我的运气似乎一向很不错,总是可以化险为夷。”

柳随风说完这句话,似乎完全丧失了力气,彻底躺下了。

公孙兰望着眼前这个男人,眼中流露出了非常复杂的神色,嘴角勾起了一抹玩味的笑。

——运气?呵呵,倘若这都算运气,那么这个世上可真没有阴谋诡计了。

见识过柳随风的手段与胆色以后,公孙兰越来越明白为什么赵师容会喜欢眼前这个男人了。

这的确是个无论什么时候都有着惊人魅力的男人。

第一章、风四娘

在江湖上行走的人大概没有几个没有听说过风四娘这个名字了,而只要有人听过这个名字一次,那么便不可能忘记了。

风四娘这个名字很容易记得,当然江湖上的人会记得风四娘这个名字只不过是因为风四娘是个奇特的人。

风四娘的武功其实不算非常高,但风四娘这个人却是天下间一等一的难缠,无论什么人见到风四娘,哪怕是天下一等一的高手也都会一个头两个大。

幸好风四娘这几年已经出关祸害关外的人去了,这是关内英豪非常庆幸的事情,可不少人也都担心风四娘什么时候入关,毕竟出关了未必就不会不入关,出关的人还是可以回来的。

譬如昔年的小李探花李寻欢便是抛弃一切出了关,但最后还不是入了关吗?

不过这这两年的安宁,是的江湖上的人渐渐淡忘了风四娘的可怕,可也便在这安宁的氛围之中,风四娘入了关。

风四娘一入关便惊动了不少江湖少的豪杰,不少人都在瑟瑟发抖,而且一些消息灵通的人更知晓风四娘似乎在寻找帮手。

风四娘一个人就已经很可怕了,如今更寻找帮手,显而易见风四娘已经准备做一件大事了。

事实上风四娘每次在江湖上做出的事情基本上是大事,即便是小事,风四娘也可以闹出大事情出来。

这就是风四娘的本事,任何人都不能不服气,因为这是风四娘独一无二的本事。

江湖上不少疯人,强人,狂人,可敢和风四娘一起疯的人还真没有几个,以前的确有,不过那些人都在和风四娘疯的时候永远闭上了眼睛。

不过并非没有这样的人,至少有一个人陪风四娘疯狂过以后,还活着,这个人就是萧十一郎。

不过风四娘却没有找萧十一郎,似乎风四娘认为这件事根本不需要萧十一郎,而事实上这件事也的确不需要萧十一郎了,因为风四娘寻到了一个绝佳的人选,而且这个人居然还是个女人。

江湖上有本事的女人不少,一般在江湖上闯荡的女人本事都不会太低,本事太低的女人在江湖上闯荡,十之八九都已经死了,活下来的女人即便原本没有太大的本事,可活下来以后本事自然也就变大了。

何况这个女人原本就是个极其有本事的女人。

她也被认为是江湖上极其有名气的女人,当然也被认为是江湖上最难缠的四个女人之一。

风四娘也是。

能和风四娘齐名的女人本事当然不会小,这个女人当然也不例外。

这个女人最得意的本事只有两样,虽然两样不多,但这两样击足以令天下豪杰肝脑涂地,佩服不已了。

第一样本事就是赌,这是一个非常擅长赌的女人,她曾一度被称为天下第一赌徒,她也被认为是天下间最大的赢家,也被认为是永远的赢家。

一个女人能有这样的称号,这个女人自然非常有本事了。

除开赌以外,这个女人还有一种本事,那就是轻功。

她的轻功或许算不上最高明的,但也足以排行前三十,而且她施展轻功时候的优雅姿态,甚至使得许多追击她的人都在欣赏的时候一落千丈。

一个女人有了这两种本事,就足以横行江湖了,何况这个女人朋友多,人也聪明绝顶,自然也横行无忌了。

她不是别人,正是胡金袖。

天下间独一无二的胡金袖。

无论胡金袖也好,风四娘也罢,她们两人中的任何一人都会令江湖上下英豪头疼不已,何况是两个人呢?

这两个人在一起必定会做出大事,若非大事这两人自然不可能联合在一起,可这两人到底会做什么大事呢?

酒肆。

这间酒肆开在山下。

酒肆的客人一向很少,而如今这间酒肆只有两个人。

两个美丽的女人。

他们当然就是风四娘、胡金袖。

风四娘躺在一个大木桶中,她全身已经脱光,正在洗澡。

她不是用水洗澡,而是用酒洗澡。

她不仅用酒洗澡,而且还喝洗澡的酒。

她全身软软的躺在木桶中,面上流露出一种极其愉快的神态。

她的身边还有一个木桶,木桶内也坐着一个女人。

这个女人当然是胡金袖。

可这木桶中什么都没有,不但没有水,也没有酒,只是一个空的木桶。

胡金袖酒坐在空的木桶中,她也闭上了眼睛。

她的身上在发光,太阳射在身上发出的光。

胡金袖喜欢太阳,她坐在木桶中晒太阳。

两个人都非常安静的享受,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风四娘忽然开了口。

“他们都是很难对付的人,我们这一次的行动必须进行精心设计,否则未必能成功。”

胡金袖浅浅一笑,连眼睛都懒得睁开,便已经开口了:“赵无极、海灵子、屠啸天、司空曙,他们本就是江湖上极其难缠的人物,嘿嘿,只可惜他们碰上了我们。”

“这四个人的本事可不小,若是正面交锋,我们绝不是他们的对手。”风四娘道:‘幸好老娘从不和人正面交手。’

胡金袖打趣道:“难道你和男人在床上的时候,也不正面交手?”

风四娘瞥了胡金袖一眼,道:“难道你有许多和男人在床上交手的经验?”

“妹妹倒是没有,因此才询问姐姐。”胡金袖忽然睁开了眼,一脸天真无邪望着风四娘:“姐姐能否指点一二呢?”

风四娘瞪着胡金袖,半晌忽然笑了起来。

风四娘摇头道:“幸好我们每年最多也不过见一两面,否则我真会被你气死去,我们本来是要对付别人,如今却先对付自己起来了。”

胡金袖也露出了笑意,一种只有见到真正朋友才有的笑容。

胡金袖叹息道:“言归正传,这四个人之中最阴险的应当是赵无极,武功最高的应当是司空曙,其他两个人的本事也不小,对付他们实在不是容易的事情,这一趟只有我们两个人,行事不能不谨慎小心一些。”

风四娘望着胡金袖:“我们的计划是否有破绽?”

“没有破绽。”胡金袖非常自信,因为这个计划大部分都是她设计的。

风四娘道:“那么你还担心什么?”

“我担心意外。”

“意外?”

胡金袖淡淡道:“江湖上时时刻刻都可能出现意外,而意外的变化便可能导致结果完全不同。”

这是实话,大实话。

因为无论胡金袖也好、风四娘也罢,他们都经历过这样的意外。

她们绝不希望这种意外发生在自己身上。

第二章、意外

有些人时时刻刻希望出现意外,因为意外也可能代表奇迹,特别是身在危机抑或者劣势中的人,自然希望奇迹的降临,可对于有本事的人来说,他们不希望一件事情出现意外,因为意外可能破坏他们的计划。

风四娘、胡金袖就属于后者。

她们虽然是女人,可也绝对是强者,因此她们并不希望任何意外的出现,可她们也已经做好任何意外出现的准备。

没有任何人可以控制意外是否出现,但可以提前做好防范的准备,风四娘、胡金袖自然也清楚。

这次行动她们前后研究了许多次,也修改了不少细节,以至于这次行动他们也寻不到任何破绽,她们相信这次她们必然能成功。

她们的对手有先天无极门掌门人赵无极,也有南海剑派的海灵子,还有关东大侠屠啸天,当然最可怕也是武功最高的还是司空曙。

这四人自然都是极其可怕的人物,不过胡金袖、风四娘没有想过杀死四个人,如若目的是杀死这四个人,对于他们来说还并非如此困难,他们的目标是得到这四人护送的一口刀。

——割鹿刀。

割鹿刀是一口神兵利器。

这口刀不是古代的神兵利器,而是最近才铸造成功的。

铸造这口刀的人叫徐鲁子。

徐鲁子是有名的铸造大师徐夫人的后裔,也是江湖上非常有名的铸造大师,而这口割鹿刀便是徐鲁子穷尽毕生心血铸造功成的一口绝世神兵。

这口兵器虽然铸造不久,可许多非常有名的古代神兵都折戟在这口刀下。

这口刀被徐鲁子起名为割鹿刀,其中也有宝刀降世,群雄逐鹿的意思,可想而知徐鲁子对于这口穷尽毕生心血打造的割鹿刀是何等自信。

也正是因为这口刀实在太过于珍贵了,以至于需要赵无极、海灵子、屠啸天、司空曙这位在江湖上扬名已久的大人物护送,而护送前往的地方正是济南城最有名的武林世家——沈家庄。

胡金袖、风四娘不希望这口刀入了济南城,因为只要割鹿刀被护送入了济南城,那想要夺刀就更困难了,更何况无论风四娘还是胡金袖,对于沈家庄的沈老太君都非常佩服甚至仰慕,而胡金袖更是和沈家庄的沈大小姐沈璧君有着非同寻常的情谊,她不愿意和沈家庄产生冲突,因此夺刀的行动在中途,至少是在宝刀护送济南城以前。

计划她们都已经策划好了,只需要等待赵无极等人的到来。

她们深信,只要赵无极等人到来,那么割鹿刀必然是他们的囊中之物。

她们对自己的本事非常自信,她们相信一定能取得割鹿刀。

她们当然也一点都不担心自己会失败,她们本就是那种非常有自信的女人。

可有一个人已经开始担心起来了。

这个人就是萧十一郎。

风四娘入关以后,萧十一郎就知晓了风四娘入关的消息,事实上风四娘入关的消息已经在江湖上许多地方传开了。

萧十一郎不仅知晓这一点,他还知晓萧十一郎去找过花平,见过飞大夫,还寻过不少江湖上非常有本事有势力的人,他更知晓风四娘寻这些人必定要办一件大事。

萧十一郎原本是不太想见风四娘了,虽然风四娘已经算得上他唯一的朋友了,可至少这段时间萧十一郎不想见风四娘,但萧十一郎也不能不担心风四娘,他一直将风四娘当做自己的亲人甚至唯一的姐姐。

忽然有一天萧十一郎得知风四娘居然没有再找人了。

萧十一郎比任何人都了解风四娘,他知晓风四娘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为什么风四娘不再寻人呢?萧十一郎认为只有两种可能:计划发生了变化或者风四娘已经寻到了人。

萧十一郎因此开始更加担心了,最终萧十一郎还是找上了风四娘,暗中盯上了风四娘。

他不希望风四娘出事,而风四娘要做的事情随时都可能出事。

这个时候萧十一郎已经准备出手了,他准备随时协助风四娘,虽然他还不知晓风四娘到底要干什么,不过他已经瞧见了胡金袖。

风四娘、胡金袖都是江湖上有名难缠的女人,这两个女人在一起将天都捅出一个窟窿,萧十一郎也不会奇怪。

果不其然风四娘、胡金袖行动了,她们朝着五福楼出发。

她们已经得到了消息:赵无极、司空曙、屠啸天、海灵子四人已经抵达了五福楼,而那个地方他们已经布下了人手,随时准备夺取割鹿刀。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她们两人便是动手。

她们打算一到就动手。

这已经是夺取割鹿刀最好的机会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萧十一郎也跟在风四娘、胡金袖两人的身后,这个时候萧十一郎大概已经明白风四娘、胡金袖要做什么事情了——他知晓两人要夺取割鹿刀。

也正是因为知晓,萧十一郎忍不住苦笑了。

他不得不佩服这两个女人的胆大妄为,可转念一想倘若这两个女人胆子不大,又怎么可能会是风四娘胡金袖呢?更不可能令江湖人头疼了。

萧十一郎对于两人的行动虽然头疼,但并没有不协助的意思,他甚至随时准备拔刀相助了,而原因也只不过是因为风四娘是他的朋友而已。

他已经准备好出手了,只要风四娘、胡金袖需要帮助抑或者遇上危险,他就准备出手。

可他最终还是没有出手,不但他没有出手,风四娘、胡金袖也没有出手。

她们不是不想出手,而是来不及出手了。

亦或者说她们根本不必出手了。

出手需要目标,倘若目标没有了,那还怎么出手呢?

风四娘、胡金袖准备出手的时候,她们已经没有目标了。

她们的目标原本是赵无极、司空曙、屠啸天、海灵子。

可这四个目标全部都已经倒下了,因此她们一个目标也没有了。

她们也没有必要出手了。

不过她们还是准备出手,她们的眼睛已经盯上了一个年轻人,随时要拔出他们的兵器。

这个年轻人是五福楼唯一一个活人。

这人或许就是凶手。

第三章、萧十一郎

酒是一杯接着一杯被他灌进肚子的,他似乎根本没有瞧见自己身后已经有了一堆尸体,似乎也没有闻到空气中那令人作呕的血腥气,他依旧在喝酒吃菜,似乎很愉快。

难道这个人是瞎子吗?

这个青年人看上去一点也不是瞎子,若他是瞎子,那么世上没有一个正常人的眼睛比他更明亮了,明亮得简直如一面擦得极其干净的镜子,在烈阳下可以照耀出各种各样的光彩。

青年人忽然停下了喝酒的手,右手。

他是用右手喝酒的,可他的左手还有动作。

他的左手在一个崭新的酒壶中倒酒,很快一倍斟满的酒水已经放在了风四娘的面前。

风四娘、胡金袖已经走到这个年轻人面前了。

她们准备好出手了,可面对的不是青年人腰间上的那口铁剑,而是一杯美酒。

风四娘当然没有喝下这杯酒,没有人知道这杯酒中是不是有毒,即便这壶酒这个青年人已经喝下过了,可也没有法子保证不下毒,但风四娘总算没有拔出那口斜插在腰上的宝刀,可风四娘已经死死盯上了青年人。

她已经将这个青年人上上下下里里外外仔细打量了一遍,随即望向了胡金袖。

她已经非常确定从未见过这个年轻剑客,因此她想知晓胡金袖是不是瞧见了,胡金袖打量人一向很快,可这一次居然比风四娘要慢一些,风四娘望向胡金袖的时候,胡金袖还在打量这个人,这个人全身上下一丁点奇特的地方也没有,是什么情况需要打量这么久呢?

风四娘不知道,一向是个很急的女人,这一刻她忍不住开口了。

“你为什么要请我喝酒?”

她原本是要问赵无极等人的,可她还是问了这句话。

青年人笑了笑:“因为你是个美人,也因为你是武林中非常有名的美人,当然最为重要的原因是第三点。”

“第三点是什么?”

青年人指了指胡金袖:“你比她要漂亮一些,因此我只请你喝酒,而不是他。”

没有哪个女人不喜欢被人称赞,特别是与其它女人对比时候的称赞,尤其是非常优秀的女人。

风四娘愣了一下,随即就愉快笑了起来,可她发现胡金袖一点反应也没有,平日这种事情风四娘即便没有跳起来也已经反唇相讥了,此刻的胡金袖仿佛就是个花痴,已经为这个年轻剑客痴迷了去。

“这杯酒的确应当喝,可我一向不喜欢在有死人的地方喝酒。”

青年人点点头,随即将那杯倒好的酒一饮而下,随后更是叹息道:“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规矩,我尊重你的规矩,可我还是要提醒你。”

“提醒我什么?”

青年人道:“你的规矩虽然很好,可你今日若还想在这里喝酒,那么就不能不先一步离开。”

“为什么?”风四娘冷冷道:“难道这里还有死人?”

“风四娘果真是个聪明的女人。”青年人叹息道:“这里的确会有死人,而且很快有个死人,我希望你赶快离开,最好不要瞧见这个死人,否则我可以保证你大概三天三夜也吃不进饭了。”

这个青年人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面上居然还带着淡淡的笑意,很难相信这个青年人居然会说出个冷酷的话语出来,这难道是玩笑?

风四娘一点也瞧不出玩笑。

风四娘的神色凝重起来了:“你要杀的是谁?”

青年人慢慢站起身来:“一个恶贯满盈的人,我已经等他很久了。”

话音还未落下,一道寒星闪过。

寒星一闪,青年人居然消失不见了。

随即窗外便出现了一道刀光。

叮叮叮一共九连响。

刀与剑碰撞了九次。

那青年人如飞燕还巢一般又一次回到了原本的位置上,而这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因此给人感觉这个青年人仿佛根本没有出手一般。

青年人还是笔直而立,剑还在剑鞘中。

好快的身手。

风四娘忍不住惊叹起来。

她也算得上是一名高手,倘若再加上银针的功夫,即便是许多一流高手也不如她,可眼前这个年轻人出剑之快已经超出了她的想象。

不过更令风四娘惊讶的是屋中忽然多出了一个人。

一个本不应当出现的熟人——萧十一郎。

萧十一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酒楼。

一个人、一口刀。

萧十一郎并不是个看上去很魁梧很霸气的人,虽然萧十一郎在江湖上的名头极坏,甚至说杀人如麻长了七八只眼睛,一对招风耳。

可萧十一郎只不过是有些邋遢而已,他穿着非常寻常不过材质的衣裳,甚至袖口还有几个破洞。

无论什么人瞧见这样的萧十一郎都一定忍不住萧十一郎,因为萧十一郎是公认江湖上五百年以来眼光最准,出手最果断的大盗,这一点即便是盗帅楚留香也比不上。

又有什么人想得到盗遍了天下名宝的萧十一郎会是一幅如此邋遢穷苦的模样呢?

萧十一郎看上去的确是很穷苦,他全身上下的衣服加起来最多也不过半两银子,又破又旧,可无论什么人仔细打量萧十一郎都会被萧十一郎身上的气质所吸引,而忘记萧十一郎的穿着打扮。

这个人给人一种粗犷、豪迈以及勇健的感觉。

无论什么人瞧见了也不敢小觑,特别是越有眼光的人。

风四娘很奇怪萧十一郎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可风四娘更清楚如今已经不是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刚才青年人拔出了剑,而出手的对象正是萧十一郎,可这个年轻人和萧十一郎有什么仇怨呢?为什么要对萧十一郎出手呢?

风四娘当然不清楚,可风四娘只是做了一件事。

风四娘握紧了刀,随时要对付这个年轻人。

年轻人忽然笑了起来,随后更是拍了拍手:“我曾听说过你的刀法,据传有人用风雷闪电形容阁下的刀法,我一直想见识一番,只可惜从未有过机会,今日一见的确是名不虚传。”

萧十一郎望着年轻人,沉声道:“你知道我是谁?”

青年人洒然一笑:“我本就是为你而来,怎么可能不知道你是谁?萧十一郎。”

萧十一郎变了变,这个年轻人最后一句话也表明了已经知晓了他的身份,只不过这个年轻人为什么是为了他而来呢?

萧十一郎忽然叹了口气。

这个时候萧十一郎居然莫名其妙的叹了口气,萧十一郎为什么莫名其妙叹了口气呢?

第四章、你是连城璧?

一个人做出了莫名其妙的事情,自然会有原因。

倘若别人知晓了那个人做出了反常的事情,必然也会开口询问,这个看上去不过二十三四的年轻人也一样。

年轻人问萧十一郎:“我似乎听见你在叹气?”

“是的,我在叹气。”萧十一郎又叹了口气:“我很奇怪。”

“你奇怪什么?”年轻人道:“你叹气就是因为你很奇怪?”

“我叹气是因为你很奇怪。”萧十一郎道:“我记得以前从未得罪过你,也从未见过你,可为什么你偏偏为了我而来?因此我实在很奇怪,而你又是个非常可怕的人,因此我忍不住叹气。”

年轻人笑了起来,忽然望了一眼身后。

青年人身后是十二具尸体,横七竖八的十二具尸体。

这些尸体其中有不少都已经断手断脚了,还有一个人的脑袋都被砍下来了,这个脑袋被砍下来的居然还是大人物——先天无极门掌门人赵无极。

青年人的身后简直就是人间地狱,可青年人只是轻轻瞥了一眼,随即笑着道:‘你知不知道他们为何而死?’

萧十一郎本是聪明绝顶的人,立刻就明白了:“你也是因割鹿刀而来的?”

青年人微微一笑道:“准确来说我是因割鹿刀而杀你的。”

他的语气很愉快,似乎他也认为别人会认为死在他手上是很愉快的事情。

萧十一郎苦笑了一声:“你以为是我杀了他们,夺走了割鹿刀。”

“我相信你没有夺走割鹿刀。”青年人道:“因为我来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死了,而你来的时候比起风四娘、胡金袖还慢一些,更重要的是他们其中不少人都是死在刀下,而不是你那口刀之下,因此你没有夺走割鹿刀。”

他以一种很冷静的语气且严密的逻辑,分析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令人不得不信服。

萧十一郎只能又叹了口气:“既然你知道我不是杀他们的兄弟,那么你为什么要找我的麻烦?”

“其实即便你是杀他们的兄弟,这一点和我一点干系也没有。”青年人冷酷道:‘我和他们非亲非故,我为什么要帮他们报仇,我要杀你只不过是因为你是萧十一郎。’

萧十一郎沉默了。

他沉默的时候代表许多种意思,有时候沉默代表思忖对策,有时候沉默也表示即将出手,而有时候沉默是因为不明白等等,这个时候的沉默是不明白。

萧十一郎极少有时候不明白,可如今萧十一郎一点也不明白。

这个年轻人已经将事情来龙去脉都说了一遍,可他还是不明白,他和割鹿刀又有什么干系?他和割鹿刀明明一点干系也没有,为什么这个人要杀他,而且还是为了割鹿刀杀他?

忽然一道声音响起了,清脆而愤怒的声音。

“你难道就是无垢山庄庄主连城璧?”

风四娘拔刀指着青年人,原本还隐藏的杀气已经全部显现出来了。

一时间气氛变得非常肃杀,萧十一郎望见这一幕也立刻变色了,他刚要开口却听见又一道非常娇柔甜蜜的笑声。

扑哧一声大笑。

发出笑声的女子一点也不淑女,笑的非常豪气却也非常娇柔,而且还有一种说不出的得意。

风四娘盯着胡金袖:“你在笑什么?”

胡金袖轻轻摇头叹息道:“我在笑你认为他是连城璧。”

“难道她不是连城璧?”风四娘皱眉道:“你认识他?”

胡金袖轻叹道:“江湖传言无垢山庄山庄连城璧文武双全,玉树临风,是江湖中不可多得的人才,也是有名的青年才俊,这个男人的文采武功如何暂且不说,你看他那一点配得上玉树临风这四个字呢?”

青年人摸了摸鼻子,似乎有些尴尬。

风四娘也认为这个人不应当是连城璧。

连城璧被誉为天下间极其俊美的人物,这个青年人虽然不丑,而且笑起来的时候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说话的时候甚至会带上一种淡淡儒雅的气质,可这个人当然不可能是连城璧,和玉树临风也沾不上边,倘若这个人是连城璧,那么连城璧也不可能成为天下少男少女追捧的对象了。

风四娘已经肯定胡金袖认识这个人:“他不是连城璧那是谁?难道说他是大开碑手厉刚?”

胡金袖又笑了起来:“你看他的手是不是修炼过大开碑手这种武功的手?你还是认为他的剑术不入流?”

这个青年人的剑术当然不能算不入流,否则这个天下几乎没有几个人的剑术能算得上入流了。

风四娘皱眉道:“难道他就是巴山顾道人门下弟子柳色青?”

巴山顾道人以一手空灵绝世的七七四十九手回风舞柳剑法名动当世,他与木道人等人并称为方外七大剑客之一,一身剑法修为深不可测,而柳色青则是巴山顾道人的弟子,在武林之中也是出类拔萃,剑法超群的人物。

可这个推断还是被胡金袖否定了。

胡金袖不屑一笑:“柳色青剑法虽高,可绝对难以挡下萧十一郎十招,而在他面前最多也不过三招必定败北。”

青年人摸了摸脑袋,似乎不习惯被人这样恭维。

这一番评价却着实令风四娘吓了一跳。

风四娘没有想到眼高于顶目中无人的胡金袖居然对这个青年人如此高的评价,因此更疑惑了:他到底是什么人?他和你又是什么干系?

胡金袖笑吟吟望向青年人,眨了眨眼:“我们之间是什么关系?”

青年人似乎因为这个问题而冥思苦想半天,这才道:“如果非要说的话,你应当算是我喜欢但偏偏还没有得到的女人,而我应当算是你不喜欢但偏偏有机会得到男人的关系。”

胡金袖笑着点头,望向风四娘:“现在你是不是明白我们的关系了?”

风四娘脑海忽然闪过了一道灵光,记起了一件事,几乎跳了起来,等大眼睛盯着青年人:“我知道了,你是柳随风,你就是日前在长安闹个满城风雨的柳随风。”

青年人又摸了摸鼻子,无奈耸了耸肩:“不是柳随风在长安闹出了个曼城风云,而是柳随风被燕狂徒打了个鲜血横飞,五体投地了,但有一点你没有说错,我的确是柳随风。”

第五章、能杀萧十一郎的人

风四娘、胡金袖、萧十一郎都知晓眼前这个人就是柳随风,可他们也有许多不知道的事情,至少萧十一郎有许多事情不知道。

为什么柳随风要杀他,这和割鹿刀又有什么干系?

不过萧十一郎还多知晓了一件事:风四娘、胡金袖必然明白这其中的关系。

柳随风望着胡金袖:“一年多未见,胡大小姐越来越艳丽了,只可惜不是我的。”

胡金袖也笑了起来:“许久未见,柳五公子越来越风采照人了,只可惜已有良配,不是我的。”

柳随风、胡金袖不约而同笑了起来,两人都得很愉快很自然。

柳随风忽然止住了笑意,轻叹道:“如今和胡大小姐再一次见面,我是非常兴奋又非常不高兴。”

胡金袖也叹了口气:“我也非常不高兴,甚至有一种杀人的冲动,我们不但见面了,而且你又和我作对。”

柳随风无奈耸了耸肩:“倘若我知晓要和胡大小姐作对,那么就不必接下沈老太君的英雄帖了,只可惜我接下了英雄帖,因此我也没有法子不对付萧十一郎。”

胡金袖皱眉道:“你只是要对付萧十一郎,而不是要夺割鹿刀?”

柳随风笑笑道:“割鹿刀的确是一口神兵利器,据传许多古代的神兵利器也折断在了割鹿刀手中,如果能得到这样一口宝刀自然不错,不过胡大小姐看上了,我送给你也无妨。”

“那条件是什么呢?”

柳随风轻笑道:‘在胡大小姐面前我哪里敢提什么条件,我最多只是希望胡大小姐每次用刀的时候想起一下我这个送刀的人就足以了。’

风四娘冷哼一声。

哼声很冷,很寒,而且还带着一种杀气与不屑。

“你的意思是割鹿刀已经是你的囊中之物了?你认为自己有资格得到割鹿刀,你有把握可以得到割鹿刀?”

柳随风忽然指向萧十一郎:‘我若杀了萧十一郎,那么我自然就是割鹿刀的主人了。’

萧十一郎苦笑了起来。

他望向柳随风道:‘如今我似乎开始明白阁下的意思了。’

柳随风盯着萧十一郎:“你真的明白了?”

萧十一郎道:“据我所知割鹿刀是由赵无极。海灵子。屠啸天、司空曙四人护送入关,送至沈家庄。”

“是。”

萧十一郎又道:‘而阁下收到了沈老太君的英雄帖?’

“是。”

萧十一郎又道:“阁下收到沈老太君的英雄帖以后才决定杀萧十一郎?”

“是。”

萧十一郎叹息道:“因此答案很明显了,若想得到割鹿刀,就必须杀了萧十一郎,亦或者说只有杀了恶贯满盈的萧十一郎才有机会得到割鹿刀。”

他的声音很冷淡,冷淡之中已有了一种说不出的讥诮之意,也不知道是自嘲还是不屑。

柳随风拍了拍手,忽然望了风四娘一眼,对萧十一郎道:“萧十一郎不愧是萧十一郎,因此你应当已经明白为什么风四娘要夺割鹿刀了。”

萧十一郎苦笑了一声:“我这位大姐要夺割鹿刀自然只有两点原因,第一,割鹿刀的确是一口绝世宝刀,她一向喜欢这样的神兵利器,而还有一点原因当然是若割鹿刀送不到沈家庄,那么这所谓的英雄大会就召开不了,因此即便还是有不少人要杀萧十一郎,可也不会因割鹿刀而杀萧十一郎,而我的危机也便化解了。”

柳随风又拍了拍手:“如今赵无极、海灵子、屠啸天、司空曙四人连同那些属下都已经死掉了,他们死了,而割鹿刀也不见了,因此你的这次危机也等同于化解,只可惜。”

萧十一郎接着道:“只可惜我这次危机虽然化解了,但我迎来了又一次危机。”

柳随风微笑道:“什么危机?”

萧十一郎苦笑一声:“阁下又何必明知故问呢?司空曙、海灵子、赵无极、屠啸天这四人惨死在了福满楼,而萧十一郎又出现在福满楼,这笔账自然会被记在我萧十一郎的身上,因此可以说我的危机不但没有化解,反而加重了,可以想象得出不久以后武林中必定有许多人要追杀我,而且其中不少是高手之中的高手。”

柳随风也赞同这个观点,叹息道:‘不仅是高手之中的高手,而且我怀疑有一个人或许也会动手杀你,倘若你被这个人盯上了,那么即便有十个萧十一郎也不够这个人杀了。’

他的语气依旧平淡,可非常肯定。

在场众人之中最关心萧十一郎的当然是风四娘。

说实在话风四娘这一趟要夺割鹿刀其中一大部分原因是为了萧十一郎,因为只有割鹿刀不见了,英雄大会就召开不了了。

性子一向很急了风四娘立刻就问了:“这个世上有人能杀得死萧十一郎?”

她的声音之中带着三分的骄傲。

柳随风笑了笑:“以往自然没有人杀得死萧十一郎,虽然有不少人杀过萧十一郎,可这次的人不一样,他一出手萧十一郎就非死不可。”

风四娘盯着柳随风:‘你说的那个人就是你?’

柳随风摇了摇头:“我虽然也要杀萧十一郎,可我杀萧十一郎的机会不过六成,因此不到出手的时候我绝对不出手,可那个人不一样了,那个人无论杀什么人都必死无疑,因此你们必须向上天保佑不要他出手。”

风四娘的脸色也有些变了:“他是谁?”

柳随风说了四个字,风四娘的面色彻底变了。

这个世上极少有一个名字能令风四娘变色的,但这个人是为数不多的例外。

不仅风四娘变色了,萧十一郎也变色了。

这个名字是西门吹雪。

万梅山庄的西门吹雪,武林最负盛名的三大剑客之一。

江湖上下无论什么人听见这个名字都会生出一阵寒意。

西门吹雪极少踏入江湖,每年也只离开万梅山庄三四次而已,而每次都是为了杀人。

有时候杀一些认识的人,而大部分时候杀一些不认识的人,有些时候杀的是武林名人,有时候杀的是朝堂官吏,有时候杀的是无名小卒,可无论他杀什么人只有一个特点——恶贯满盈。

这些人都是该杀的人,因此他才杀。

萧十一郎在江湖上的名头实在不好,不但不好,称得上恶贯满盈也不为过,虽然这些名头都是一些人刻意诬陷的,可这些事情西门吹雪怎么可能完全知晓呢?

只不过江湖上要杀的人那么多,为什么西门吹雪要杀萧十一郎呢?

这一刻风四娘有许多话要问,而柳随风似乎知晓风四娘有许多话要问,柳随风忽然露出了一个神秘的笑容,轻声道:“你们听。”

听。

风声。

风声中有马蹄的声音。

不是一匹马,而是两匹马。

风四娘全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了:难道西门吹雪来了?

这一刻风四娘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这一刹那风四娘也流露出了极其可怕的杀意。

她很清楚倘若西门吹雪来了,那么萧十一郎的处境就真的极其危险了,甚至是九死一生的局面。

第六章、陆小凤到来

风四娘眼中露出了杀气,杀气一现,刀光一闪,一刀便已劈向了柳随风。

这一刀又快又急,又莫名其妙,可柳随风似乎早就知晓风四娘要劈出这一刀,这一刀还未挥出的时候,柳随风就已经一个闪身,退到了另一侧,这一刀也只有劈空。

一刀不中第二刀便起。

这一次柳随风没有避,柳随风抬起食指拇指轻轻一弹,便击退了那口刀,可柳随风却也在这一刹那间僵硬住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一口锋锐的小刀抵住了柳随风的咽喉。

小刀握在一只白嫩嫩的小手上,这人笑靥如花的盯着柳随风,脉脉柔情的眸子中已经充斥了得意的神色。

那两匹健马上的人走进酒楼的时候就瞧见了这剑拔弩张,生死一瞬的一幕。

柳随风轻轻叹了口气,回头望了胡金袖一眼:“一直以来我以为我们即便不算是朋友,也不算是敌人,可没有想到你居然会对付我。”

胡金袖也笑了起来:“我也没有想过要对付你,我从不想对付你,除了打赌以外,只可惜你做了一件不应该做的事情。”

柳随风瞥了一眼萧十一郎:“难不成你喜欢上了萧十一郎,哦,如此一来也的确非常合理,因为你喜欢上了萧十一郎,那么你才会帮助风四娘夺割鹿刀。”

风四娘也忍不住神色古怪瞧了胡金袖一眼,似乎也在猜测。

胡金袖跺了跺脚,又踢了柳随风一脚:“本大小姐即便要喜欢上一个男人,那个男人也必定是你,而不是什么鬼萧十一郎萧十二郎的人。”

“多谢。”柳随风居然还笑得出来:“虽然你用小刀指着你未来可能喜欢的人的脖子,但我还是要多谢你。”

这明明是生死一瞬的时候,可柳随风的言辞话语却给人感觉只不过是一男一女彼此打情骂俏而已,完全瞧不出任何危险。

“风四娘是我的朋友,你实在不应当得罪他,你要对付她,我自然也不能不对付你,何况现如今我们还是合作伙伴。”

柳随风点头,似乎已经完全了解胡金袖的意思了:“你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可现如今你们应当对付的人不是我,而是他们,他们已经来了,这件事情和我本来就没有什么干系。”

柳随风说完这句话,居然非常自然的移开了胡金袖压在脖子上的小刀。

屋中多了两个人,走在前头的那个人胡金袖、风四娘、萧十一郎都认识,走在后面的那个人三个人都不认识。

走在前面那个人当然不是西门吹雪,他们也并非全面都认识西门吹雪,可这个人江湖上即便没有见过的人一旦见了也会认识的,因为他有四条眉毛。

外号四条眉毛,而长相也与外号一样的人只有一个——陆小凤。

不过陆小凤身后的黑衣女子却没有人知晓。

女子年纪看上去不过二十长相,清秀绝伦,非常秀气,举手投足也显得有几分拘谨,似乎并不习惯见生面孔,她跟在陆小凤的身后,甚至会让人误以为这人是陆小凤的红颜知己,可显而易见这个女子和陆小凤之间还是保持着一段距离。

来的不是西门吹雪,而是陆小凤,这令风四娘松了口气。

柳随风的声音又一次响起来了:“来的当然是陆小凤,因为沈老太君可以请得动陆小凤,但请不动西门吹雪,而如若陆小凤也出事了,那么西门吹雪也就不得不出现了,因为西门吹雪唯一的朋友就是陆小凤。”

这一席话也说明了柳随风的意思。

柳随风说西门吹雪可能出手,但未必一定出手,倘若陆小凤出事了,那西门吹雪就不能不出手了。

陆小凤的眼中没有活人,只有死人。

死人一共有十三个。

十三个死人都被陆小凤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最后得出了结论:‘这些人其中有九个人都死在一口快如闪电的刀法之下,这其中包括被斩断脑袋的先天无极门掌门人赵无极,认穴打穴独步天下的屠啸天以及剑法高明的南海剑派剑客海灵子三人,而司空曙等其余四人是死在一口极其迅猛快速的剑法之下,也就是说杀这些人的一共是两个人,或许是一个人。’

陆小凤一出现就将所有的焦点放在了命案上,每个人也都不能不如陆小凤一般将焦点放在命案上。

“也许杀他们的就是一个人。”风四娘冷冷道。

陆小凤望着风四娘:“为什么?”

他一向是个很喜欢笑的人,也一向最喜欢轻松愉快的氛围了,可这一刻陆小凤非常凝重,心情也有些不好。

无论什么人瞧见如此多尸体,心情都不会好,特别是陆小凤这种最恨杀人的人。

风四娘瞥了柳随风一眼:“江湖上谁人不知柳五公子不但剑法超群,五瓣兰刀法也是当世少有的绝学,他不但擅长用刀,而且擅长用剑,因此他可能就是凶手。”

柳随风只是笑了笑,但并未作出任何辩驳。

陆小凤却摇头否定了答案:“凶手不是柳随风。”

风四娘不服气:“你凭什么断定凶手不是柳随风,难不成你亲眼瞧见了?”

“我没有亲眼瞧见,但有两点可以证明凶手不是柳随风。”

“那两点?”

“第一沈老太君已经将英雄帖交给了柳随风,换而言之柳随风有资格得到割鹿刀。”陆小凤道:“一个有资格得到割鹿刀的人又为什么犯下如此滔天大错而杀死这些人抢走割鹿刀呢?何况柳随风虽然刀法不错,但常用的是剑而并非刀。”

风四娘冷冷道:“仅仅如此还不够。”

“这一点理由当然不够,因为柳随风或许和赵无极等人有其他人不知道的仇怨,因此才杀了这些人,可第二个理由却证明这件事情和柳随风一点干系也没有。”

“什么理由?”

陆小凤的面色忽然变得颇为奇怪,他没有说话,而是望着身后的女子。

这个黑衣女子一向颇为羞涩,可需要她站出来的时候,女子居然立刻站了出来道:“柳随风和我们分别并不长,他根本没有作案的时间,更何况他更曾和我交过手。”

话音落下,众人对于黑衣女子不由有几分刮目相看了。

能和柳随风交手,这个女人的本身自然是不弱的。

胡金袖忽然闪过了一道身影,问道:“姑娘姓什么?”

“华。”

“苦梅大师门下弟子华真真?”

“是。”

其他人也露出了了然神色。

第七章、陆小凤、萧十一郎之间的关系

武林七大剑派,唯有华山的掌门人是女子,华山自“南阳”徐淑真接掌华山以来,门户便为女子所掌持。伺候华山门下人才虽凋落,但却绝无败类,因为这些女掌门人都谨守徐淑真的遗训,择徒极严,宁缺毋滥。

华山派最盛时门下弟子曾多达七百余人,但传至饮雨大师时,弟子只有七个了,饮雨大师择徒之严,自此天下皆知。

苦梅大师便是饮雨大师的衣钵弟子,并且也顺利执掌了华山门户。

枯梅大师和饮雨大师对人如沐春风不同,苦梅大师性子极其刚烈,手段极其凌厉,也正是因为苦梅大师几次三番的出手,才使得华山派不但屹立在武林之中不倒,而且威望极高。

但枯梅大师和饮雨大师一般,也是择徒极严,昔年甚至只有高亚男一个弟子,近些年来虽然门人弟子增加到了十三个,可也绝对不算多。

华山派也与昔年饮雨大师时候一般,门下人才弟子几近凋零,而枯梅大师也最担心下一代无人可以执掌华山门户,而华真真这位衣钵传承弟子出现以后,枯梅大师也变彻底放心了。

华真真虽然入门不过十年,可也已经是自枯梅大师以下,华山派公认的第一高手了。

昔年武当派年轻一代第一高手号称平生无败柳不弱,曾亲上华山,要向华山派掌门人讨教清风十三式。

清风十三式被誉为天下第一剑法,迄今为止各门各派还没有任何一门剑法是比得上的。

而这门剑法一向也只有掌门人可以完全修炼掌握,枯梅大师的大弟子高亚男虽然也学过几招清风十三式,但并未学全。故而柳不弱很清楚想要知晓清风十三式唯有向枯梅大师挑战,而柳不弱心高气傲,也认为华山派上下也唯有枯梅大师有资格做自己的对手。

可柳不弱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与他对战的人居然并非是枯梅大师,而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弟子华真真,而更不可思议的便是华真真已经得到了清风十三式的所有传授,当然最不可思议的便是柳不弱败给了华真真。

自此华真真名动武林,迄今为止许多人都不愿意想先武当派训练出来的第一青年高手,曾得到木道人指点的柳不弱,居然败给了华真真。

可这毕竟是事实,而且柳不弱也从未反驳过江湖上的这个传言。

这次以后,江湖上许多人都知晓华真真的名字,却极少有人见过华真真,虽然华真真与高亚男有时候会听师尊命令下山游历,可却也极少在江湖上闹出什么风波出来,以至于江湖上下的人对于华真真都停顿在击败柳不弱的印象中。

无论什么人能想得到击败心高气傲不可一世的柳不弱居然是这样一个看上去柔弱且有几分害羞的小姑娘。

可这的确是事实,陆小凤都承认了这个事实。

陆小凤道:“华真真姑娘是奉师命前往沈家庄观礼并且协助沈老太君处理一些割鹿刀的相关之事。”

在场无不是聪明人,自然明白了陆小凤意思。

原本沈老太君应当已经邀请了饮誉江湖的枯梅大师,但枯梅大师并未答应出席这次大会,不过却派遣了门下最优秀的弟子花真真代为出席。

一阵笑声响起,柳随风的笑声。

柳随风轻笑道:“如今我的嫌疑总算排除了,可有三个人的嫌疑难以排出?为什么风四娘、胡金袖两位大小姐会出现在这种地方,为什么萧十一郎也会出现在这种地方呢?”

陆小凤叹了口气,望着萧十一郎:“我们曾喝过三次酒。”

萧十一郎点头:“是的,三次都是我请你喝酒。”

“我记得。”陆小凤道:‘我一向极少要他人请我喝酒,但我却要你请我,你知不知道为什么?’

萧十一郎苦笑了一声,道:“因为你知道我没有多少钱,想要敲诈我一笔,让我更穷一些。”

陆小凤也笑了起来:“的确有这方面的原因,可还有一点原因是因为我已经知晓你就是恶贯满盈的萧十一郎。”

“我也认为你已经知道了。”萧十一郎道:“可你并未对我出手?”

陆小凤道:“因为我怀疑恶贯满盈的萧十一郎是不是真的恶贯满盈,你看上去一点也不像是无恶不作的萧十一郎,因此我一直在调查你。”

“调查我什么?”

“调查你是不是恶贯满盈。”陆小凤笑了笑:‘西门吹雪也曾对我问起过你。’

风四娘、胡金袖以及萧十一郎也都面色变了变。

萧十一郎苦笑道:“看来我应当感谢你在他的面前说了一些好话。”

“我和西门吹雪的确是朋友,可我对他无论说什么好话也没有用,因为他一向只认事实。”陆小凤道:“我只是说了一些我调查出的事实而已,江湖上许多你做的事情其实和你半毛钱关系也没有,也就是说你身上许多污名都是其他人堆在你身上的。”

萧十一郎又笑了笑,道:“或许是你的调查出错了呢?”

陆小凤道:‘你认为丐帮帮主南宫灵的消息灵不灵通?’

“丐帮是天下间帮众最多的帮派,他的消息自然灵通。”

陆小凤又道:“江南七星塘慕容世家如何?”

萧十一郎道:“慕容世家自从被慕容秋荻执掌以后,世家名头不但没有衰落,反而蒸蒸日上,似乎势力也更深了,许多极其深的秘密,他们都掌握了。”

陆小凤又问:“那么无争山庄呢?”

萧十一郎露出了尊敬之色:“天下第一武林世家名不虚传。”

陆小凤淡淡道:“这三股势力联手查探出的消息,你认为会不会错?”

萧十一郎苦笑一声:‘大概不会出错。’

“那么我也不会出错。”陆小凤道:‘迄今为止我一共查探出了四件你坐下的事情,但出手并不狠辣,你只不过杀了那些人而已,而深入调查以后我发现那些在江湖上名头极大且极好的人,无不是武林败类,而这四件事我已经告知江湖了。’

“我知道。”萧十一郎道:“因此第三次我才会主动请你喝酒。”

陆小凤道:“我也知道你会请我喝酒,可如今这件事和你有没有关系,我是一点把握也没有的。”

萧十一郎叹了口气:“毕竟我出现在了这里,而且这次以割鹿刀举办的英雄大会,想要得到割鹿刀的人必然要杀我。”

“是的。”陆小凤道:“因此至少迄今为止你都洗脱不了嫌疑。”

“是的。”萧十一郎道:“因此你准备如何做?”

陆小凤道:“我只需要你做一件事:“随我去沈家庄。”

“好。”

“我不同意。”

前面一句是萧十一郎说的,后面一句是风四娘说的。

风四娘的声音更大更响亮。

第八章、一个人情

陆小凤面对女人就有些头疼,特别是风四娘这种女人就更头疼了,可陆小凤不得不面对:“你为什么不同意?”

风四娘冷冷道:“想要得到割鹿刀的人都要杀了萧十一郎,那萧十一郎入了沈家庄岂非是自寻死路,因此我不同意。”

“可我同意了。”萧十一郎淡淡道。

主人家同意了,那外人自然不应当有意见了,可风四娘却冷冷一笑道:“你同意了有没有用,因为我不同意。”

萧十一郎望着风四娘淡淡道:“为什么?”

“因为我是你大姐。”

萧十一郎沉默转过身,这一刻他感觉眼泪几乎都要掉下来了。

风四娘自然不是他的大姐,可萧十一郎却也不得不承认他早已经将风四娘当做自己的亲人了,而风四娘也一样。

——又有什么人会眼睁睁瞧着亲人自投罗网呢?至少风四娘不会。

可柳随风叹了口气:“风四娘,你是不是不想眼睁睁看着萧十一郎死?”

“你认为我想看他死?”

柳随风摇头:“你当然不想看他死,否则你又怎么会匆匆入关为他夺取割鹿刀呢?可倘若萧十一郎在陆小凤眼皮子底下走了,那么萧十一郎就将被江湖上大部分人追杀了。”

风四娘冷笑道:“难道以前萧十一郎不是这样被追杀的?”

萧十一郎在江湖上的名头极坏,的确被人追杀了不知道多少次。

柳随风摇头道:“至少有一点不一样,以前有人追杀萧十一郎,但那些人大部分都是为了私怨,如若这次萧十一郎逃走了,那么他就成了武林公敌,无论正邪黑白两道都将对他出手,昔日陆小凤还有机会保住萧十一郎,可这种情况下陆小凤也无能为力了,因此萧十一郎的处境必然会比现在难过十倍乃至于百倍,因此萧十一郎绝对不能走。”

风四娘不说话,忽然再一次出刀。

刀光一闪,斩向柳随风。

柳随风这次根本没有闪避,随手一抓便抓住了刀锋,望着风四娘那愤怒的眼睛淡淡道:“你也不必恨我用计谋让你们留下来,其实即便萧十一郎不现身,你现身了,这笔账江湖中人也会算在萧十一郎身上,这期间根本没有一丁点区别,但如今至少还有一个好处。”

“好处,你认为这件事对萧十一郎有好处?”

柳随风淡淡道:“至少萧十一郎可以瞧见闭月羞花的沈大小姐,这难道不是好处吗?”

胡金袖噗嗤一声忍不住笑出声来。

萧十一郎、陆小凤也无奈苦笑了起来,就连风四娘也愣住了半晌。

柳随风瞬间拉开了和风四娘的间距,走到了陆小凤面前,道:“你是不是要离开了?”

陆小凤点头:‘我要带萧十一郎去见沈老太君,这件事情必须及早通知他。’

柳随风点头:“但割鹿刀呢?”

陆小凤叹了口气:“虽然我最不想的便是这样做,可我还是不能不这样做,这件事我只有交给你了。”

柳随风耸了耸肩,冷笑道:“我帮你寻到割鹿刀,你又能给我什么?”

陆小凤摇头:‘我想不到有什么可以给你的,要不我将灵犀一指交给你?’

灵犀一指是陆小凤的绝技,这种绝技陆小凤也愿意交给柳随风,众人面色都变了,特别是风四娘瞧陆小凤的面色变了,她发现萧十一郎或许交到了一个真正的朋友了。

这个条件非常诱人,可柳随风却一点也不迟疑的拒绝了,冷笑拒绝。

“灵犀一指的确是非常不错的武功,可这种武功对你有用处,对我一点用处也没有,何况我未必学得成。”柳随风道:‘我不需要灵犀一指。’

“那么你需要什么?”

柳随风道:“我一向喜欢别人欠我,如今名满天下的陆小凤愿不愿意欠我?”

陆小凤笑了笑:“我欠过人很多,我也不介意再欠你一次。”

柳随风点头:“好,我答应为你找回割鹿刀,并且送到沈家庄。”

“多谢。”陆小凤忽然一阵沉默盯着柳随风道:“其实我不应当多谢你。”

“哦?”

陆小凤道:“因为我总有一种感觉,这一次欠你人情的绝对不止是我,而即便我不欠你,你也会帮我将割鹿刀带到沈家庄,我甚至怀疑你未必想要杀了萧十一郎得到割鹿刀。”

柳随风微微一笑:“可不管如何你已经欠了我,不是吗?既然如此,那么一切都不重要了,对你来说就是要保证萧十一郎可以活着抵达沈家庄,在沈家庄能活下来,而我便是为你寻到割鹿刀。”

“是的。”

陆小凤、风四娘、萧十一郎、华真真死人离开了。

其实萧十一郎原本不想风四娘跟着,但风四娘不想让萧十一郎一个人冒险,因此跟了上去。

风四娘下定了决心,任何人对其一点法子也没有,萧十一郎也一样,因此萧十一郎也没有劝说了。

路上,萧十一郎问陆小凤:“你和柳随风似乎并不算熟?”

“当然不熟,我一共才见他两三次面而已。”

“可你愿意相信他?”

陆小凤叹了口气道:‘虽然迄今为止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人,但在他还是柳随风的时候,他都还算得上是个不错的人。’

萧十一郎想到了另一个名字:“那么在他是柳五公子的时候,那么他就不是个好人了?”

陆小凤叹了口气:“如果他变成了柳五公子,那么这个天下都是他的棋盘,这样的人实在难以用好坏来区分。”

萧十一郎叹了口气:‘幸好这里是大隋,而不是大宋。’

陆小凤笑了笑:“因此我可以相信他,而且我还有一个怀疑。”

“什么怀疑?”

陆小凤道:“柳随风不但没有打算杀你,而且除开我以外,必定还有其他人欠了柳随风东西,或许也根本不是一个人,只可惜我没有半点证据。”

萧十一郎也点头:“我怀疑他已经寻到了线索,一个我们不知晓的线索。”

“这也正是我的推断,因此这件事我也只有交给他处理,我相信他一旦接手,那么这件事必定可以水落石出,毕竟他是柳随风。”

柳随风这个名字就值得陆小凤如此信任。

他信任柳随风,可有人不相信。

不是不相信,而是有些怀疑。

譬如胡金袖。

但胡金袖是好奇多余怀疑。

第九章、飞蛾扑火的女人

柳随风是一个人来的,走的时候身边多了一个人。

他走出了酒楼就停下了脚步,望着身侧那个一点也不惹人嫌的女人——胡金袖当然不是个惹人嫌的女人,虽然令人感觉麻烦。

柳随风道:“我记得你和风四娘是一伙儿的。”

胡金袖笑眯眯道:‘那你知不知道我也曾和卜鹰、关玉门是一会儿的?’

“当然知道,这种事情我想不记得也不行。”

“那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和他们一伙儿?”

“因为只有他们才有气魄和你一赌高下?”

“那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和风四娘一伙儿?”

“因为你也想得到割鹿刀。”

胡金袖忽然没有了笑意,冷冷道:“既然你都知道,又何必问我呢?”

这一席话的意思当然很明白——如今风四娘已经随着萧十一郎、陆小凤前往沈家庄了,而想要得到割鹿刀,自然没有法子跟着风四娘她们了,而应当跟着柳随风。

柳随风要寻到割鹿刀,自然只有跟着柳随风才有机会。

柳随风叹了口气:“看来你的确有跟着我的理由,可我也必须提醒你一件事。”

“什么事?”

“你已经准备好去死没有?”

“你要杀我?”

“我当然不会杀你。”柳随风微笑道:‘即便我要杀你,也应当将你抱在香软的床上杀掉,而不会在其他任何地方杀了你,可我能怜香惜玉,但有的人未必能怜香惜玉。’

“谁?”

“当然是心狠手辣,可以了辣手摧花的人。”

胡金袖不是被吓大的,她这一生赌遍天下罕逢敌手,也不知道冒过了多少险,遇上了不知道多少离奇古怪的事情,遭遇到了多少次死亡,这些她都记不清楚了,可她还是一样敢于冒险,在冒险的时候她甚至还会非常兴奋,仍旧感觉非常刺激。

这次也一样。

胡金袖相信最先抵达五福楼的柳随风一定掌握了某种他们不知晓的线索,因此她相信柳随风绝对可以寻到凶手。

两匹快马飞奔离开的五福楼,一路向南而行,走了十三里路,最终在一座小山前停了下来。

胡金袖坐在马上,瞥了柳随风一眼,道:“我们要去玩偶山庄?”

柳随风笑了笑道:“玩偶山庄一向是武林禁地,未经允许,任何人都没有资格踏入玩偶山庄半步,否则便是永远消失。”

永远消失的法子有很多,可消失在玩偶山庄的人是哪一种方式永远消失却没有人知晓。

胡金袖却笑了起来,一点也不怕道:“其他人想去玩偶山庄的确困难,但我是逍遥侯的贵客,可以随时登上玩偶山庄,只要你想上玩偶山庄,我就可以带你去。”

“不用,也不必。”

胡金袖皱起了眉头:“你既然不去玩偶山庄,为甚要来到这里,这里距离玩偶山庄不过七八里路了。”

柳随风露出了一抹神秘的笑意:“我若要去玩偶山庄,又怎么会停下脚步呢?我既然停下了,又为什么要去玩偶山庄呢?这难道不是非常奇怪的事情吗?”

胡金袖轻轻叹息了口气:“你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而且完全的明白了,你来这里是等人,可你要等的是什么人呢?”

胡金袖没有期待柳随风回答这个问题,因为她知晓只有柳随风想要回答问题的时候才会回答,而这种问题柳随风明显不想回答。

柳随风、胡金袖在这座小山下的时候是上午辰时。

两人将马儿铨在树下,随后就坐在树荫下等待。

等待的滋味并不好受,柳随风处理这种不好受的时候法子一向不少,这一次柳随风干脆闭目养神睡着了。

胡金袖甚至都以为柳随风震的睡着了,倘若不是远处有脚步声响起,柳随风第一时间睁开了眼睛,胡金袖还真以为柳随风睡着了。

这脚步声非常轻,如若不注意听根本听不见。

如若不是耳力过人的人也听不见。

这个人施展出来的是一种非常高明非常可怕的轻功。

这人双脚轻轻一点,人便如飞鸟而翔,再次落地的时候已经掠出了七八丈了,何况这个人的脚步根本不是全部落在地上,有时候会落在花枝上,有时候会落在树木上。

可这声音在三十丈远的时候,柳随风就忽然睁开了眼睛,他慢慢站起身,等她完全站起身的时候,一个面色略显苍白但却娇柔如梦的女子已经入乳燕归巢般的扑进了柳随风怀中。

柳随风也非常自然而然的搂住了这个女人,而且还在女人的面颊上亲了一口。

女子的面色原本是一种非常不健康的惨白,但此刻女人的面上已经流露出了一抹娇羞的神色。

胡金袖不认得这个女人,这个女人似乎也从未在江湖上行走过,不过这个女人一身武学造诣之高却已是天下罕有的,胡金袖粗略估计这个女人的武学造诣比起自己或许还要强一些。

江湖上本事高明的女人本就不算很多,而本事高明的女人胡金袖或多或少都是知晓一些的,可这个显然和柳随风关系非凡的女子,胡金袖一点也不知晓。

胡金袖只是非常好奇打量这个女人。

这个女人似乎眼中只有柳随风而根本没有瞧见其他人。

女人慢慢推开了柳随风,开口道:“已经在路上了,很快就要到了。”

柳随风笑了笑:“大概还要多久?”

“最多半个时辰。”

柳随风叹了口气道:“半个时辰,实在不算很长。你已经等待了这么长的时间,也不介意再等待半个时辰了。”

女子笑了起来:“不要说半个时辰,即便让我再登上半年也无妨,其实我愿意等待半年的,只要你也能等下去。”

她的眼中流露出了一种男人很难可以承受的柔情蜜意。

柳随风也一样,因此将这个如风霜过后仍旧盛开艳丽的娇柔女子搂入怀中,轻笑道:“虽然我明明知晓你是故意欺骗我的,可我没有法子,我还是愿意相信你,或许便是一个男人爱上一个女人最没有法子的事情了。”

女子也笑了起来:“虽然我也知道你在哄骗我,可我也没有法子,毕竟一个女人喜欢上了一个男人也是没有法子的,即便这个花心男人身边多了其他女人,女人还是只能义无反顾,飞蛾扑火。”

第十章、大盗厉青锋

胡金袖实在不太清楚柳随风和这个女人的关系,可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两人之间必定存在着一种合作的关系,可这个女人是什么人呢?柳随风和这个女人又有什么合作关系呢?

胡金袖一向是个非常好奇的女人,这种事情出现了,胡金袖自然不能不好奇。

这个一身淡蓝色衣裙,秀发上还扎着蝴蝶结的女子这个时候似乎瞧见了胡金袖,对胡金袖点了点头道:“你可以称呼我小冰,别人都是这样称呼我的,他也是这样称呼我的,我不是柳随风的女人,但我喜欢他,我也知道他喜欢你,你或许也喜欢他,可这一切都不重要。”

这个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女子说出的话令胡金袖也有些大吃一惊。

胡金袖也笑了起来,问道:“你认为什么是重要的?”

小冰道:“我们都是为了割鹿刀而来,至少暂时上是这样的,我们要等待夺走割鹿刀的人出现,这才是现如今最重要的事情。”

胡金袖点头:‘得到割鹿刀以后,这口割鹿刀归属于谁呢?’

小冰瞥了一眼微笑着的柳随风一眼:“我知晓他一向喜欢用剑,而不用刀!因此如若他得到了割鹿刀,大概有机会送给你,而我不喜欢用刀,因此你若想得到这口割鹿刀可以找他要,他极有可能送给你。”

“那么你呢?你要什么?”

小冰非常幽怨的瞧了柳随风一眼:“如果可以,我想用一切换走这个男人的心,只可惜我没有这个本事。”

胡金袖知晓自己已经和小冰谈论不下去了,她望向柳随风:‘你呢?你愿不愿将割鹿刀交给我?’

割鹿刀是武林至宝,可柳随风居然一点也不迟疑:“当然是愿意的,不过不管如何这口割鹿刀都必须先送往沈家庄一趟,否则我就没有法子送给你了。”

胡金袖还想开口问,但这个时候声音已经响起了。

胡金袖也瞧见了两个人朝着这个方向走来。

柳随风叹了口气:“我已经很久没有杀过人了。”

小冰也笑了起来:“我也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你杀人了,这次杀人必然更精彩。”

杀人?精彩!

这个柔弱的女人居然认为杀人是非常精彩的事情,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胡金袖已经没有去想了,她的视线已经被那两个人吸引了。

其实不是两个人,而是三个人。

那两个人走进了以后胡金袖才发现。

其中一个人身高足有一丈三尺。

其实这个人当然不是一丈三尺,因为世上绝对没有哪个人有一丈三尺长。

这个人当然是两个人、

——一个人坐在另一个人身上的两个人、

迈着巨大步伐的人是个九尺高的巨人。

这个巨人的头顶上盯着一张小木桌,而木桌上坐着一个不过四尺半高的人。

四尺半高的人本来不算高,可这个人却一点也不矮,因为无论什么人倘若盘着双脚也不会太高,因此这个人也很高。

这个巨人看上去非常有本事,可这样一个有本事的人为什么让令一个人坐在自己的头顶上呢?

这本是很奇怪的事情,又有什么人希望自己被人踩在脚下呢?

这个人一出现就吸引住了胡金袖的视线,不过胡金袖很快望向了另一个人。

这个人是个老人,满头白发,看上去至少已经有六十岁了。

不过这个老人给人一种非常年轻的感觉。

他身后背着一口闪闪发光的金色长弓,腰间挎着一口非常沉重的斩虎刀,这口刀的重量至少不少于五十斤。

如此沉重的刀不要说挥动了,就是挎着行走都很吃力,可这个两人却行走如风,步伐速度居然还跟得上那个巨人。

这两个人以非常快的速度朝着他们这个方向走来。

这个时候胡金袖已经深吸了口气,指着那个挎着刀的大汉道:“你知不知道这个人是谁?”

柳随风笑了笑,轻轻拉了拉小冰的衣袖:“你知不知道?”

“当然知道。”小冰:“他就是三十年前就已经销声匿迹的独行大盗,江湖人称金弓银丸斩虎刀厉青锋。”

柳随风笑了笑:‘金弓银丸斩虎刀,追云捉月水上飘,这个人的确非常有名气,三十年前他是天下间最有名的大盗,只可惜现如今至少有三个人超越了他。’

“是谁呢?”小冰好奇问,她问出这句话的时候,那两人距离他们只有不过七八丈了。

胡金袖明显注意到厉青锋听见这一番话的时候,皱了皱眉。

柳随风悠然到:“其中一个自然是萧十一郎,萧十一郎被誉为五百年以来江湖上出手最干净利落,眼光最准的大盗,自然名不虚传,第二个人更了不得,江湖人称盗遍天下无敌手的司空摘星,第三个更了不起了,更是黑白两道无不尊敬的香帅楚留香。”

小冰也认真点了点头:“看来真是江山代代人才出,各领风骚数百年!”

柳随风微笑道:‘自然是如此,否则若这个江湖都是老一辈当道,那么多无趣啊?你说了厉青锋。’

“你是什么东西?”厉青锋以及那个巨人以及巨人头上的人已经在柳随风身前三丈出听了下来,厉青锋一双眼如腰间那口斩虎刀一般,锋锐逼人,杀气腾腾。

显而易见厉青锋的脾气火爆还是没有改变。

柳随风笑了笑:“我自然是人,而不是东西!只不过你却有我要的东西,只要你能叫出我要的东西,我就可以放你离开,否则那我只能出二十两银子了。”

胡金袖故意不明白道:“你为什么要出二十两银子。”

柳随风叹了口气:“我这个人有千种不好,最不好的一种就是我的心肠好极了,见到死了人不收埋就会过意不去,因此我只有出个二十两买一口棺材让人收埋了去。”

胡金袖忍不住哈哈大笑了。

她发现柳随风真是鬼话连篇,说起谎来眼睛都不眨一下。

柳随风心肠好极了,那么天下间的人心肠都好极了,她还没有忘记柳随风不久前面对五福楼那些尸体多一眼也没有瞧,更别提收尸了。

可柳随风这一席话的确有笑,厉青锋那满脸红光的面色已经铁青,一双眼睛更是流露出了腾腾杀气,这一刻在厉青锋眼中柳随风已经是死人了。

第十一章、寒光一闪

厉青锋杀人如麻,对于他来说杀人就是小菜一碟的事情。

厉青锋已经迫不及待要杀人了——他要杀掉柳随风,奸~了柳随风身侧的胡金袖、小冰两个国色天香的女人。

可他没有冲动出手。

他已经有三十年没有真正在江湖上走动了,虽然这些年来他一直在江湖,可他还是明白一件事——一个人倘若有胆魄说出这种话语来,自然有依仗,因此这个时候厉青锋还是保持着冷静,没有出手。

柳随风瞧得出厉青锋全身肌肉紧绷,愤怒的几乎都要爆炸了,可这个时候厉青锋居然能沉得住气,他都开始有些佩服这个独行大盗了,虽然他非杀了这个人不可。

柳随风望向了另一个人,那个巨人。

准确来说他是望着巨人头顶上那个阴沉冷冽的人。

“你就是人下人?”

那人盘膝而坐,左手衣袖是空荡荡的,唯独右手提着一口长五尺长的长鞭。

那人听见这句话居然一点情绪也没有,只是很平淡的瞧了柳随风一眼,淡淡道:“我现在在人上还是人下?”

柳随风又笑了笑,望着那个一立定仿佛如石雕半的九尺巨人,道:“你认为自己还是不是人?”

巨人木讷不回答。

柳随风又道:“难不成你是哑巴?”

巨人终于开口了,声音有些沙哑:“我能和畜生说话吗?”

柳随风点头:‘畜生自然不能和人说话,看来我明白你是什么人了,你是畜上畜,是不是。’

那个提着长鞭坐在木桌上的人面色终于变了。

他的变色一遍,四周顿时涌现出了一阵阴寒杀气。

厉青锋却笑了起来,盯着那人道:‘你发现没有,这个人是特意来找我们麻烦的?’

那人点头:“倘若连这点我都没有瞧出来,四十年前我就该死了。”

厉青锋叹息了口气:“没有想到这个世上居然还有人敢找我们的麻烦。”

“我也没有想到。”那人望着柳随风:“可胆敢找我们麻烦的人,本事必然是不会太小的,因此我有些害怕。”

厉青锋讥笑道:‘人上人也会害怕?’

那人笑了起来,笑起来的时候声音更阴沉了:“人上人倘若不会害怕,那么怎么可能活到现在呢?难道你没有害怕过吗?”

厉青锋沉默了,可眼中的杀机更重了。

但柳随风似乎一点也瞧不见,柳随风仍旧语调温文道:“无论人上人也好,厉青锋也罢,在三十年前都已经是江湖上第一流可怕的人物了,这种事情我当然是知晓的,其实我也不想和你们开这种玩笑,只要你们能将割鹿刀交出来,我便放过你们,否则我也只有真送你们两口棺材了。”

厉青锋瞳孔骤然猛缩,眼中爆射出一道血光。

人上人更是在这一瞬间动了手。

长鞭破空入一道虬龙绕向柳随风咽喉。

也几乎在这一刹那厉青锋也出了手。

厉青锋是个威猛霸气的人,可他出手居然没有任何声音。

他拔出挂在身后的金弓,两枚银丸也入了弓弦,随即便化作了两道银光直贯柳随风肺腑。

出手无声,银丸射出的时候也一样没有半点声音,但银丸却带着一种极其可怕的力道划破长空。

如此可怕的力道居然还能不发出一丁点声音,可以想象得出厉青锋的武功是多么高深,比起三十年前更加深不可测了。

他们两人动作很快,一出手就夺命,可柳随风的动作却不快。

不但不快,而且动作还很多。

柳随风先将胡金袖、小冰两人推开,这才慢悠悠拔出了剑。

这一剑拔出的时候明显已经来不及了。

可一道淡青色的剑光闪过,长鞭、银丸都已经不见了,只有鲜血与手。

一道血痕出现在了人上人的右臂上,因此人上人的右臂立刻被斩断。

一道血痕出现在了厉青锋脖颈上。

厉青锋反应很快,拔出了那口七十斤重的斩虎刀,挡下了这一剑。

可斩虎刀也被这一剑斩断了。

他的胸膛还是出现了一道不浅的血痕。

鲜血如雨水落下。

此刻柳随风已经收起了剑。

断臂落地,人上人也噗通一声从巨人头上坠落了下来。

这个时候胡金袖、小冰才发现这个盘膝的人上人其实也是一个没有双脚的人。

人上人原本只有一只手,可这只手也被柳随风斩断了,现在这个人上人什么都没有了。

柳随风盯着人上人一闪而过怜悯之色,叹息道:“我并没有想过要杀你,只可惜你要杀我,因此我只有杀了你,而且杀了你的不是我,而是你!”

柳随风话语落下的时候,人上人已经死了。

人上人断落的手臂出鲜血原本是红色的,可已经变成了漆黑的颜色。

这自然是中毒后的症状。

柳随风一向没有下毒的习惯,因此这只手臂自然是人上人自食恶果。

人上人的长鞭上有鲜血,可长鞭被柳随风一剑甩了回去,剑光斩断了人上人的手臂,而手臂断处又沾染了长鞭上的毒,因此人上人也不能不死了。

厉青锋已经冷汗直流了,全身战栗,刚才的威风霸气半点都不在了,他死死盯着柳随风,眼中已经不是杀气,而是恐惧。

他嘶声道:“你是什么人?”

柳随风只说了一句话:“割鹿刀呢?”

厉青锋沉默了,可那个木讷的巨人却开口了,割鹿刀在这里。

巨人从后腰上掏出了割鹿刀,他掏出割鹿刀的时候居然用那口厉青锋被斩断的斩虎刀狠狠将人上人的尸体砍成两半。

他用了最大的力气,可想而知他对这个骑在他身上的人上人是极其愤怒的,不过他将割鹿刀递给柳随风的时候却非常恭敬。

他不但躬身,而且双膝跪下了,眼中还有泪水。

柳随风只是望了胡金袖一样,胡金袖轻笑道:“我什么时候成了你的管家婆了。”

虽然是如此,胡金袖还是收下了刀。

柳随风已经望向了厉青锋。

厉青锋面对柳随风,下意识向后退了几步。

柳随风叹了口气道:‘我的目的只是割鹿刀,而不是你,何况杀了你对于我来说根本没有意义,我又何必杀你。’

柳随风说完便从厉青锋身侧走了过去。

厉青锋低下头,可忽然在柳随风完全走过他身前的时候,厉青锋便再一次出手了。

他从腰间掏出了银丸。

他的银丸不仅可以用弓射出,也可以用手发出。

他的银丸中涂下了毒,只要柳随风中,那么就必死无疑。

他恨极了柳随风,要杀了柳随风。

如今有了杀柳随风的机会,他怎么可能放过呢?因此他立刻出手要杀了柳随风。

他的选择没错,他把握机会也非常准确,只可惜有一点他错了。

这个机会不是他找来的,而是柳随风故意给他的。

一道寒星闪过。

厉青锋的所有动作都停了下来,他的脖颈上已经开始流血水。

他的咽喉也被那比闪电还快的一剑给割断了。

柳随风已经转过身望着不可思议的厉青锋摇头叹息道:“三十年前厉青锋就已经无恶不作杀人如麻卑鄙无耻,三十年后的厉青锋又怎会好到那里去呢?可惜,你若与我正面交手,还有挡下三招的机会,但这个机会你也已经错过了。”

厉青锋等大眼睛,他想要说话,可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他直挺挺的倒下。

来了三个活人,如今只有一个巨人了。

巨人双膝跪倒在地上,如石碑,似木雕。

第十二章、杀机降临

柳随风望着巨人:你还没有死?

巨人点头:“我还没有死,我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死。”

他的声音已经不复刚才的木讷,而是变成了一种说不出的厚重与冷静。

其实一个人倘若被令一个人为奴为婢多年了,不是已经是行尸走肉了,就会便得绝对的冷静。

柳随风笑了起来,他发现这个巨人其实也是个聪明人,这种时候聪明人自然是很好的。

“很好,你可以说了。”

“这一趟来这里的不止两个人,而是四个人。”巨人道:“我那个时候还不算是个人,因此我不用算在其中。”

柳随风道:“还有两个人去哪里了?”

巨人道:“他们去哪里了我不知道,但他们说要参加一场盛宴,因此离开了!其中一个人还说要见一见武林第一绝色。”

柳随风笑了起来,望着胡金袖:“武林第一绝色是人?”

江湖上被称为武林第一绝色的人并不少,因为不同的人心中有不同的武林第一美人,昔年武林第一美人是林仙儿,而上一个十年武林第一美人是秋灵素,而现如今武林第一美人更有许多。

有人认为天下第一大帮金钱帮帮主之女上官小仙可以名列武林第一美人,也有人认为执掌慕容世家的慕容秋荻当可胜任武林第一美人,还有人认为昔年惊鸿一现但恶贯满盈的冷血妃子梅吟雪也可名列武林第一美人,还有传闻南海屠龙仙子弟子慕容惜生也可为武林第一美人,当然也有传闻武林第一美人可为慈航静斋传人,但魔门中人也不服气,特别是阴癸派传人也被称为武林第一美人。

故而江湖上武林第一美人之争实在不少,可胡金袖自然不会做出其他任何联想,当巨人吐露出武林第一美人的时候,胡金袖只想到了一个女人——沈璧君。

沈璧君也是江湖公认武林第一美人。

沈璧君会被公认武林第一美人自然是因为沈璧君本就是倾国倾城,一个女人倘若不能倾国倾城,自然没有资格称呼武林第一美人,即便他人将这个称号送给那人,那人也没有法子接下。

除此之外这武林第一美人也是江湖上下武林同道对沈璧君的爱护,也有保护沈璧君的意思,毕竟昔年沈璧君的父母双双战死于嘉峪关前,使得天下人对沈家庄都抱有着一种无与伦比的同情之意,和沈老太君深交甚好的木道人甚至曾放言若有需要可前往武当山求助,而这一句话对于一向风轻云淡,极少许下承诺的木道人来说自然是极其难得的。

虽然江湖上武林第一美人实在不少,可和割鹿刀有干系的大概只有一个地方——沈家庄。

胡金袖把玩着割鹿刀,望着坐在一匹马上的小冰、柳随风两人,忍不住问道:“人上人用的是长鞭,赵无极等人不是死在长鞭之下的,而厉青锋有可能是杀那些人的凶手。”

柳随风点头:“厉青锋便是杀那些人的凶手之一。”

胡金袖道:“可他也已经死在你手上了,他既然死了,那么还有一个用剑的人,你又如何能找得到呢?”

柳随风微微一笑:“你似乎忘记了那个巨人说的话了?”

“你认为他们前往沈家庄了?”

“当然。”柳随风道:“只要他们前往沈家庄我便可以找到他们,更何况这一点和我又有什么干系呢?如今这口割鹿刀已经在我的手中了,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你的任务?”胡金袖捕捉到了关键的字眼:“难道这件事并非你一个人处理?”

柳随风降低了健马飞奔的速度,冲着胡金袖无奈摇了摇头:“你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心眼太多了,有时候女人心眼太多,男人即便想亲近也亲近不了。”

胡金袖翻了个白眼,没有再多瞧柳随风一眼,可她心里也已经认定了柳随风除开这个叫小冰的女子以外,一定还有其他的同盟,可这几个人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胡金袖发现自己又遇上非常好玩的事情了。

——一旦遇上了柳随风,许多不好玩的事情也都会变得很好玩,现在好玩的事情就更好玩了。

一行三人赶往沈家庄,可在快有人家的时候小冰居然与柳随风分别了,而柳随风一点意外也没有,更没有半声挽留,眼睁睁瞧着小冰离开了。

到了第二天的时候小冰回来了,柳随风只是问了一句事情办成了,小冰点头,随即三个人又继续上路。

这其中到底隐藏什么秘密呢?

什么秘密胡金袖不知道,但接下来他们就遇上了危险了。

他们经过一片树林就遇上了袭杀。

这场袭杀是非常突然的,可袭杀也非常眼睛。

大地忽然裂开了一个窟窿,两匹马立刻深陷了下去。

柳随风搂着小冰一飞冲天而起,落在了一株桃树上。

胡金袖的轻功本就不错,反应更快,因此也落在了另一株桃树上。

可胡金袖、柳随风双脚才落在桃树上,一口刀、一口剑就砍下来了。

刀如猛虎砍在胡金袖后背脖颈上。

一刀斫下,足以断头。

剑如灵蛇,也是砍下,砍在腰间,要将柳随风砍成两半。

这个时候的出手时机已是最佳的时候,只可惜他们遇上的是柳随风。

柳随风的人还没有落下,手心爆射出了一道强光洞穿了那人的咽喉。

强光打入桃树,居然是一颗石子。

胡金袖原本反应不可能那么快的,可健马陷落那一刹那却听见了柳随风的声音:小心。

这个时候柳随风说出小心自然是非常正常的,可小心的声音语调是不一样的。

柳随风说出的小心是一种很低沉很意味深长的小心,而且还是一种仿佛有预谋的小心。

胡金袖对于言辞的把控能力一向很想,就已经明白柳随风说出的小心,绝非是小心这里。

因此她即便落在桃树上的时候,也小心翼翼。

果不其然出现了一口刀。

胡金袖也发出了他的招。

她的手心射出了一道梅花镖。

梅花镖飞旋般的射出,刺穿了那人的咽喉。

因此几乎在柳随风、胡金袖同时落下的那一刹那,这两人也同时倒下。

可危机并未结束,而是才刚刚开始。

第十三章、杀人如拾草芥

两个鲜活的人坠落的时候便成了尸体。

可他们还没有坠落在地上,半空中出现了两张巨大的网。

巨网对着柳随风、胡金袖各自照下。

除开巨网以外,还有八个人。

四个人提着巨网,各自两队,他们仿佛已经将柳随风、胡金袖当做两条大鱼,要用巨网布下。

胡金袖瞧见巨网就知晓巨网是碰不得的,因为这巨网不但有闪闪发光的金丝,还有一种非常奇特的腥味,在阳光下发出妖异的蓝光。

胡金袖身影一动,人便斜飞了出去。

可胡金袖才斜飞一般就不能不落下。

一道标枪已飞射而下来。

这道标枪阻拦了胡金袖逃走的道路,令胡金袖只能下坠。

标枪之后便是一片银光。

银光爆射开来,飞扑而下。

胡金袖斜倾向下,脚步一点,准备再一次飞腾而起,可银光飞扑而下,胡金袖只能再一次向左撤退,因此落入了罗网之中呢。

负责撒网的四个人都是一身黑衣,年轻看上去也都已经不小了,每个人的出招都非常老道狠辣,武功更是奇高,他们一出手就将胡金袖陷入了罗网。

可胡金袖也不是易与之辈。

胡金袖眼看罗网就朝着自己飞扑下来,自己眼看就要坠入网中了。

胡金袖双手挥动施展出了一种极其精妙的章法,以变幻无方的掌力,使得罗网没有法子洒落下来,同时在另一侧望向柳随风。

胡金袖比任何人都清楚她暂时没有法子脱身了,只有倚靠那个一只手抱着美人的柳随风了。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相信柳随风,认为柳随风绝对不会轻易死去的,只要柳随风不死,那么他就有机会不死。

柳随风面对的情况和胡金袖几乎一模一样,可柳随风在落网洒落下来的一刹那,柳随风没有选择后退,而是猛然下坠。

他连同一根树枝坠落而下。

树干狠狠插进了脚下大地中,随即地面还喷出了一道鲜血。

柳随风没有踏在地上,而是落在树干上。

这个时候巨网已经扑了下来,连同那四个非常精悍的人。

柳随风轻叹了口气,剑光一闪,剑已出鞘了。

那四人瞧见柳随风出剑,露出了一抹不屑的笑意,这巨网是他们精心而成的杰作,寻常兵器是很难可以砍断的,即便是割鹿刀那样的神兵也一时之间难以斩断。

只要柳随风拔出了剑,在他们眼中柳随风几乎就是必死无疑。

可他们却没有想到柳随风拔剑不是要砍断巨网,而是要杀人。

杀飞扑而下的四个人。

巨网洒落下来,可巨网也有小孔,许多孔甚至快比得上人的脑袋打了。

柳随风就剑剑刺入了那四个孔中。

他刺出了四剑,随即寒光消失,剑已经收入了剑鞘。

剑光消失,四个人的气力也在一瞬间消失了。

四人噗通一声落在了地上。

他们受伤的部位不相同,可有一点是相同的,那就是他们坠落的时候就死了。

这个时候胡金袖已经朝着柳随风望了过来。

柳随风已经抱着小冰冲出了罗网,同时发出了暗器。

他的暗器就是随地捡起的石头。

他射出了两块石头。

他手中只有两块石头。

一块石头击中了一个人的阔刀,石头将那人击退,却打断了令一个人的咽喉。

还有一块石头直接刺穿了一个人的咽喉,穿进了另一个人的咽喉。

胡金袖望向柳随风那一刹那,危机便已经化解了。

此番刺杀一共来了十个人,现在只有一个活人了。

这些人死的实在太快了,他们气势汹汹要拿下柳随风,可一瞬间几乎死完了。

“他们是什么人?”胡金袖望着柳随风。

柳随风瞥了一眼那个瘫软在地上的人:“这个问题你不应当问我,而应当问他。”

胡金袖自然准备要问,可胡金袖还没有开口问,小冰已经开口问了。

小冰的声音有些冷淡甚至还带着杀气:“什么人派你们来的?”

那个人的武功比其他人的武功还要高一些,他是唯一一个挡下柳随风石头而不死的人,可也震断了筋脉。

那人那充满了血光戾气的眼睛瞥了小冰一眼:‘我凭什么告诉你。’

“我,我知道了。”小冰忽然说了这样一句莫名其妙的话,那个人也感觉莫名其妙,随即那个人就不莫名其妙了,因为他瞧见脖子上出现了一口刀柄。

一个死人绝对不会感觉莫名其妙了。

胡金袖真吓了一跳,他没有想到这样一个乖巧温柔的女子杀起人来居然如此果断,用杀人不眨眼形容也不为过。

小冰立刻拔出了短刀,为了避免鲜血洒落在身上,很快的退到了一侧。

鲜血没有沾染到她身上半点。

小冰用丝巾擦掉刀锋上的鲜血,随后又非常乖巧的走到了柳随风身侧。

柳随风望着那尸体叹了口气:“你们的运气实在不是很好,为什么要来杀我呢?”

小冰轻轻一笑:‘只是因为他们不知道要杀的人是你,否则他们就不会来了。’

柳随风露出了一抹玩味之色:“因为他们只知道要杀的人是你,因此他们才来,可他们并不知道他们要杀的不是一个非常乖巧听话的女子,而是一个武学造诣比他们还要高明,手段心机比他们还要狠辣的女子。”

小冰非常幽怨的瞧了柳随风一眼:“我知道你是在故意刺激我了,可我喜欢你了,这又有什么法子呢?”

这种幽怨的眼神很少有男人可以拒绝,可柳随风立刻就拒绝了,根本没有多瞧几眼,而且很快就望向了胡金袖,忽然问道:“你明白了什么?”

胡金袖道:“你的计划已经开始了?”

柳随风点头:‘当然开始了。’

“昨天时候正式开始?”

“是的。”柳随风:“也就是他消失的那段时间,当然也可以这样说:从今天开始我们就要面对一番可怕的追杀了,不过你不包含在其中。”

胡金袖道:“因此我若走了,和这件事情就一点干系也没有了?”

“不错。”柳随风微笑道:“那么你走不走呢?”

胡金袖忽然也笑了起来:“我可以带走割鹿刀吗?”

柳随风不假思索:“可以。”

胡金袖道:“好,我们现在走吧。”

柳随风摇了摇头,叹息道:“你已经做错了两个决定了,希望你还有机会做出第三个决定。”

“两个?”

“是的,第一,你不应当跟着我来,第二,你不应当还留下,不过或许有第三个。”

“第三个是什么?”

柳随风笑着道:“当然是可能喜欢上我,这或许是你最坏的一个决定。”

胡金袖白了柳随风一眼,但也在这个时候平息了情绪。

她很清楚接下来自己的确危险了,而柳随风必然也已经进行了一个非常可怕的计划了。

人上人也好、厉青锋也罢,这些大人物都是柳随风计划的开始。

第十四章、石室

一间石屋。

石头而成的屋子。

屋中的一切也都是石头铸就而成的,桌椅板凳乃至已床与柜子,一切都是石头。

这间石屋隐藏在一个树林中。

一个极少有人光顾的树林,甚至这间石屋也极少有人,可这几日石屋却来了一些人,许多命令都是从石屋中发出来的,而每一条命令都代表着一次行动,每一次行动都关系一群人的生死。

迄今为止石屋一共发布了四次行动,付出了五十三人的代价,可目的还是没有达成,那些人除开一个人以外,都已经死了。

而那个还活着的人也是被故意放回来的,而目的则是传讯,传达一个消息——终止行动。

可这次行动开始了以后就绝对不可能终止,除非一方死掉。

行动还是继续下去,也必须继续下去。

屋中坐着两个人。

两个人坐在两张石凳上,一个人全身上下都是金色,不仅衣服是金色,甚至连肌肤仿佛也是金色。

这个人手中捏着一个金色的佛珠,一连慈悲的模样,可此时此刻他却是做出天下间任何一个佛门弟子都极少会在人前做出的动作。

他在数钱。

他数的当然不是银子,而是金子与珠宝。

他一向认为只有金子与价值连城的珠宝才配他数。

前者因为是他喜爱的事物,后者是贵重的事物。

如今他正在数着珠宝与金子,可他并非是高兴,而是因为无聊。

等待是一种非常无聊的时候,在这无聊的时候中,他不能不做一些事情来排解心中的无聊。

他的对面坐着一个人。

这个人在吃鱼。

许多人都喜欢吃鱼,可他这种吃鱼的方式极少有人会学,也极少有人能学得会,他是生吃鱼。

他吃的是一条活蹦乱跳的人。

他一向认为无论如何吃鱼对鱼儿都是残忍的事情,既然同样残忍,那么如何吃又有什么区别呢?他认为一点区别也没有因此便吃活鱼,而且他也喜欢吃活鱼。

他的名字就叫鱼吃人。

这个名字虽然你很奇怪,和金菩萨这个名字一样奇怪,但任何人都不得不承认这也绝对是个招惹不得的人,无论什么人招惹了他就如同招惹上了天大的麻烦。

许多人甚至都认为只要招惹了鱼吃人那么就赶紧死掉,以免连累家里人。

鱼吃人已经很久没有在江湖上行走了,他和金菩萨一向行走在江湖的时候并不多,可他们却来到了这间无名的石室,而且还发布了一条一条的刺杀命令,这又是为什么呢?

而现如今他们在等人。

能有资格被他们等待的人自然是不多的,可轩辕兄弟绝对算得上其中之一。

轩辕兄弟不是三个人,而是两个人。

轩辕三缺、轩辕三成。

轩辕三缺是江湖上有名的用毒好手,而轩辕三成则是江湖上有名的刀客。

他们都是三十年前就已经成名的江湖高手,也都是武林之中颇有权势的人物,可如今他们都出现在这里。

他们就是鱼吃人、金菩萨要等待的人。

轩辕三成、轩辕三缺出现以后,金菩萨立刻做出了一个动作,他将桌上的珠宝金子全部都丢给了轩辕三成、轩辕三缺。

轩辕三成随即挥刀,淡青色的刀光一闪,那些珠宝首饰便轻飘飘的飞起落入了轩辕三缺的胸前。

轩辕三缺用外袍接住了那些珠宝首饰。

轩辕三缺笑吟吟望着金菩萨,叹息道:“我知道你一向是个非常小气的人,为什么今天这么大方?”

金菩萨淡淡道:“我也不想大方,可有时候不大方也不行,因此我也只有大方,你呢,我知道你的武功一向不算很好,可这次武功是不是会好一些呢?”

轩辕三缺笑得更愉快了:“有钱赚的时候,我的武功一向很好。”

轩辕三成也开口了:“有高手要杀的时候,我的功夫也一向很好。”

金菩萨愉快点了点头:‘你有钱赚,而你也有高手可以杀,这个高手已经先后杀了我们派遣出去的四批人,我们每一次都没有得手,都是因为他的身手太好了。’

轩辕三成听见这句话面色也已经变了:“难道是陆小凤?”

“当然不是陆小凤,我们也不会杀陆小凤,相信你们也不敢杀陆小凤。”

轩辕三成的脾气一向不好,可对于金菩萨这句话一点话语也没有说,他的确不敢杀陆小凤,杀了陆小凤就会有许多人要杀他。

他喜欢杀人而绝对不喜欢别人杀他。

“那个人是谁?”沉默了半晌,轩辕三成开口了。

“身轻如燕胡金袖。”金菩萨说了一个名字:“一共有三个人。”

轩辕三缺眼睛一亮:“我不急着杀她,我要玩她,居然她是个很漂亮的女人。”

“他当然是,否则不可能将大赌徒卜鹰迷个七荤八素。”金菩萨说的话一点也不像是佛门弟子说出的话,可他的笑容却很慈悲。

金菩萨又笑了:“还有一个人是小冰,也是个女人,我们这一次的目标就是杀了女人,只要你们杀了这个女人,你们的任务就成功了。”

轩辕三成皱眉道:“他的武功如何?”

轩辕三缺道:“他长得漂不漂亮?”

这两人虽然是亲兄弟,可关注点是截然不同的。

金菩萨又笑了笑,立刻回答了这两人的问题:“这个人的武功如何我们倒是不清楚,不过轻功很高,不过这个女人却很漂亮,长相气质都是一流。”

轩辕三缺果断道:‘好,这个人也归我。’

轩辕三成瞥了一眼自家的弟弟一眼,冷哼了一声没有什么,再一次望向金菩萨:“那高手呢?高手是谁?”

金菩萨叹了口气:“我不愿意提起这个人,鲨王,你来说吧。”

鲨王当然就是鱼吃人。

有一点是很可笑的,鱼吃人明显是外号,可鱼吃人却是名字,而鲨王才是鱼吃人的外号。

鲨王的眼睛是一种暗蓝色的,他的眼神时时刻刻都带着一种非常可怕的杀气,他盯着轩辕三成瞧了一眼,轩辕三成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可也生出了一阵寒意。

鲨王开口了:“他叫柳随风,你一个很难可以杀得了的人。”

轩辕三缺笑不出来了,轩辕三成立刻向后退了三步,全身都已经怔住了。

轩辕三成一字一句道:“柳五公子柳随风?”

鱼吃人道:“不错,你要杀的就是柳随风。”

第十五章、负责杀的人

轩辕三成面色一下子铁青了。

他的脸上是布满了皱纹的,可这个时候他的每条皱纹都仿佛有一种恐惧在弥漫,一双眼中也已经流露出了惊悚的味道。

而轩辕三缺已经完全笑不出来了。

轩辕三缺笑起来很和气,看上去简直就是个很和气的小老头,可他的笑一向是奸诈而冷酷,当他对人笑的时候心里也在算计那个人,可这个时候轩辕三缺也已经完全笑了起来,他的眼珠子中甚至流露出了一种说不出的死气。

刚才还光彩照人,得意洋洋,冷酷肃杀的两个人,这一刻仿佛已经成为了沉疴在身的病人一般。

鱼吃人冷冽一笑:“你怕他?”

轩辕三成深吸了口气,一字一句盯着鱼吃人道:“这个江湖上下又有那个人不害怕柳五公子?你不怕?”

鱼吃人沉默了。

他问自己是不是怕柳随风?

他的答案很明显,如如不知晓柳随风是柳五公子他还不怕,可他知晓柳随风是柳五公子以后,他就不能不怕了。

柳随风的武功很高,他知道,死在他手上的高手不可数计,他并不怕高手,可他怕柳随风的谋略,柳随风智冠天下又有几个人不知晓?他如何能不怕?

可这种情绪鱼吃人当然不可能表现出来。

鱼吃人冷冷道:‘其实不管你怕也好,不怕也好,都一样,你是有选择的:去还是不去?’

轩辕三成瞳孔一阵收缩,全身更是发出了一种可怕的杀气,可鱼吃人一点也不在乎的望着轩辕三成,等待轩辕三成的答案。

轩辕三成一连深吸了口三口气,这才慢慢道:‘虽然我不想去,可我也知道这一趟我不去也不行,因为这不是你的命令,而是他的命令,这个世上没有任何人能违背他的命令。’

“这个世上当然没有人可以违背他的命令。”鱼吃人冰冷僵硬的面庞上露出了笑意:“实际上我也不会给你下达命令,我也没有这个本事,这是他的主意。”

“我清楚,因此现在你还没有瞧见我的刀。”轩辕三成冷冷道:“可这并非是我一个人的事情。”

鱼吃人瞥了一眼完全没有半点笑意的轩辕三缺:“他和你一起。”

“还不够。”轩辕三成冷冷道:“我对我们的功夫虽然非常自信,可面对柳随风,我们一点把握也没有!因此这件事也是你们的是。”

鱼吃人当然不能不明白轩辕三成的意思:“你希望我们做什么?”

“我们要杀的不是柳随风,而只不过是那个叫小冰的女子,是不是?”

“是。”

轩辕三成道:‘如此你们就负责引开柳随风,而我们对付小冰。’

鱼吃人冷冷一笑:“为什么是我们?”

轩辕三成冷声道:“因为对付那个女人原本就是你们的任务,其实你不愿意这样做也没有干系,那么你们杀了小冰,而我们为你引开柳随风,如何?”

鱼吃人沉默了,他已经很清楚轩辕三成以及轩辕三缺两人不会退步了,如今他们需要思忖的是如何选择。

金菩萨已经做出了选择:“人是不能不杀的,柳随风也是不能不引开的,只要你们可以引开柳随风,我们就可以杀了那个女人,胡金袖也可以一同除掉。”

轩辕三成沉声道:“好,我们为你引开柳随风,你为我们杀他们那两个人。”

“可以。”金菩萨微笑道:“可你必须要引开柳随风。”

轩辕三成、轩辕三缺约定好了讯号消息,随即便走了。

鱼吃人盯着金菩萨道:“你有把握?”

“当然没有完全的把握。”金菩萨道:“可至少比对付柳随风要更有把握一些,不是吗?”

鱼吃人眼中露出了一抹狡诈之色:“轩辕三成轩辕三缺未必能对付得了柳随风?”

金菩萨笑得非常愉快:“他们当然未必有这个本事,只不过他们的本事也不差,他们两兄弟一个擅长用刀,一个擅长用毒,如若柳随风和他们交手,或多或少都会受伤。”

“不错。”鱼吃人也放松了下来:“只要柳随风受了伤,我们不但有机会杀了柳随风,即便杀不了我们逃跑的机会也更大了。”

金菩萨淡淡道:“可为了万无一失我也必须送出一些东西。”

“什么东西?”

“当然是一座金佛,世上最可靠的便是金子,也只有这东西才能请别人卖命,也可以买别人的命。”

鱼吃人慢慢站起身来,拍了拍金菩萨的肩膀,叹息道:“很好,相信这一趟我们即便不成功,可能平安离开。”

金菩萨淡淡道:“我们一定能成功。”

杀人对于现如今的胡金袖来说已经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了,这些日子他已经杀了十几个人。

以前她在江湖上当然也杀人,可从未如此频繁杀过人。

她不想杀人,可一点法子也没有,如果有人要杀自己,那么她岂非就必须杀人。

杀人这种事情她本就非常厌恶,而更厌恶的是柳随风。

迄今为止她还不知道柳随风和那个小冰的女人要干什么。

这一路上他们遇上的危险越来越大,越来越多,越来越可怕了,要杀他们的人武学造诣越来越高,手段也越来越毒辣,甚至又一次有一个杀手居然捅穿了一个无辜妇人的肚子将一口剑戳向了柳随风。

这种局面当然非常危险,只要有瞬间的失神就不得不死了,可柳随风居然一点也没有失神,居然非常自然的用一口快剑刺穿了那无辜妇人的肚子,杀了身后那个伏杀的人。

那个杀手很难相信一个人居然有如此的冷酷果断。

他们已经走了六天了。

这一天他们在山神庙歇息了下来。

山神庙有些破旧,很久没有被人修缮了,香火也不佳。

一场大雨迫使的他们不得不在这山神庙歇息了下来。

如今对于胡金袖来说唯一感觉庆幸的就是距离济南城最多只需要三天的脚程了,只要抵达了济南城抵达了沈家庄,那么自然就不由遇上刺杀了。

这句话是柳随风的答案,胡金袖虽然一直在思忖柳随风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可柳随风的话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相信。

大雨滂沱。

胡金袖立在屋檐下盯着大雨以及天山的电闪雷鸣瞧了半晌,随即走入了山神庙,在柳随风面前坐下。

她已经决定摊牌了。

柳随风瞥了胡金袖一眼,轻轻一笑道:‘你想知道什么?’

第十六章、山神庙

“这几日我已经有三次差点死了。”胡金袖对柳随风说了第一句话。

柳随风点头:‘我记得,而且其中有两次都是我救了你。’

胡金袖也点头:“但我几乎三次差点会死,也都是因为你。”

“我承认。”柳随风道:“因此我才说你做出了两个决定,你如果没有做错那两个决定,现在你应当和风四娘已经快抵达沈家庄,吃香的喝辣的了。”

胡金袖道:“有些决定既然一开始错了,那么就只能一直错下去,知道错对了就好了,既然我一开始就错了,那么我就只能一直错下去,直到对。”

“我知道,我也同意。”柳随风点头:“因此我才问你你想知道什么?”

他沉默了一下道:“虽然我认为有些事情不应该告诉你,但如今你的确有权力知晓一些最近发生的事情。”

小冰一直安安静静坐在柳随风身上,看上去娇柔的已经经受不住半点风吹雨打了,可柳随风、胡金袖对话对峙的时候,小冰已经悄悄走到了山神庙前,她立在门口了,似乎已经不愿意介入两人之间的争吵辩驳。

胡金袖望着小冰那消瘦身影离开的时候也一闪而过不忍,可转念想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她很清楚小冰绝对是个手段很可怕,武功也很高的女人,绝对轮不到她担心。

胡金袖的思绪立刻又回归到了柳随风身上。

“我想知道的有许多事情,第一件事就是你为什么出现在五福楼?我们的相遇是不是你已经预谋好了的?”

“不是。”柳随风摇头:“其实我很不希望你们介入这件事情中来,因为你们一旦介入这件事以后萧十一郎必然会介入这件事来了,而萧十一郎介入了这件事,那么麻烦就随之来了,可我没有法子阻止,只有在五福楼引导这件事情的走向。”

胡金袖冷冷道:“因此你瞧见了司空曙他们的惨死?”

柳随风笑了笑:‘其实他们死不死和我一点干系也没有,我也没有义务要救他们,不过当时我若在,必定会救他们,因为救下了他们对于我来说的确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胡金袖皱眉道:“那么杀他们的到底是什么人?我已经知晓了其中一个就是三十年的独行大盗厉青锋,还有一个用剑的人是谁?我们迄今为止似乎都没有碰上。”

“我们现在当然是碰不上了,他前往了沈家庄因此我们又如何能碰的上呢?”

胡金袖惊讶道:“那两个和厉青锋、人上人分别的人?”

“是的。”柳随风道:“他们其中有一个人的剑法很好,就是杀司空曙他们的真凶之一,只不过他们并不是主谋。”

“那么主谋是谁?”

柳随风叹了口气:“其实我也很想告诉你,可这件事情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因为如今我也还没有把握引出主谋,现如今我需要做的便是杀掉一些帮凶。”

胡金袖又沉默了,她已经明白这件事比自己想象中还要更复杂:“那陆小凤呢?陆小凤是否也参与了这件事?”

“他没有,但大概有些觉察了。”柳随风微笑道:‘我不想陆小凤参与这件事,因为他的参与和萧十一郎一样,为事情增添了不必要的变数。’

胡金袖忽然脑海闪过了一道灵光:“因此你让陆小凤带走萧十一郎其实就是为了消灭不必要的变数。”

柳随风露出了一抹赞赏之色:“的确如此,只可惜我的计划还是失败了,或许现如今陆小凤他们的确已经知晓了一些什么事情,或许已经知晓了这件事情的全盘计划了。”

柳随风忽然将实现望向了山神庙外面。

山神庙外大雨滂沱,电闪雷鸣,雷电闪过以后又是一片黑暗。

柳随风盯着茫茫黑暗,叹息道:“沈家庄那边如何,我已经难以理会的,最关键的一战在于我们这里,我们这里若败了,那么一切都没有了。”

胡金袖沉默了一阵,忽然道:“小冰,他在这件事情之中代表什么位置?”

柳随风道:“如果没有她就没有这个计划。”

小冰的位置比胡金袖想象中还要更高一些。

其实胡金袖还有不少问题要问,但这一刻胡金袖都已经没有法子问了,一道雷电划破长空,瞬间天地都被照亮了,而在这一刹那间小冰忽然发出了声音:“来人了,一群人。”

柳随风深吸了口气:“终于来了。”

柳随风回头望了一眼胡金袖道:“他们的目标不是你,以你的武功加上割鹿刀,相信你应当有自保的资本。”

柳随风说完这句话居然又盘膝坐了下来,望着火焰中添上了几根木柴。

胡金袖也一样很冷静。

江湖经验多年的胡金袖很清楚在面对危险杀机的时候,只有冷静才能救自己的命,可她没有与柳随风一般,他一直盯着山神庙外。

天上时不时会划破一道闪电。

每次闪电划破长空的时候,天地都会瞬间被照亮。

而这个时候便可以瞧见有人悄悄的靠近。

在第三道闪电划破长空,胡金袖已经瞧见至少有七个人悄然潜进了山神庙四周。

夜色太暗了,这些人穿的又是黑衣,很难能瞧得出这些人到底是什么人。

胡金袖又看了柳随风一眼,柳随风仍旧一点反应也没有,而是靠着不久前刚得来的红薯。

红薯已经发出了一种馋人的香气,柳随风的心神似乎也被这种馋人香气吸引了,直到小冰轻声咳嗽了起来。

小冰的咳嗽是断断续续的,小冰一咳嗽,柳随风便站起身朝着小冰走了过去:“你的身体不高,不应当在门口吹风的,赶快来火边坐下。”

小冰转过头冲着柳随风笑了笑:“还好,已经谈完了吗?”

柳随风点头:“你可以进去了。”

小冰随即走到胡金袖身侧坐了下来,而柳随风也在这一刹那动了。

他冲进了滂沱大雨中。

夜色中出现了光。

不是闪电,而是剑光。

柳随风又拔剑了。

第十七章、雨中搏杀

柳随风冲入了滂沱大雨中,寒光一闪,剑出鞘,回鞘。

这刹那间已经有人倒在血泊中了。

一个人还没有倒下,柳随风就已转移到了下一个方位,寒光又一闪,血光爆现,人又倒下。

杀人不是简单的事情,可对于柳随风来说,杀人似乎本已经成为可司空见惯的事情,没有半点难度可言。

一种极其残酷血腥但偏偏又给人一种说不出唯美感觉的杀人正在夜色中上演,只可惜天色太暗了,根本没有人可以完整的瞧见这一次的杀人场面,即便有人有机会瞧见这其中一两个片段,都会很快被柳随风杀掉。

他们藏身的位置非常完美,他们也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动静,在这滂沱大雨,狂风之中,柳随风却可以非常精准知晓他们的位置。

一个一个都被柳随风杀掉。

很快地上流过的水都已经被染红成血水了。

一些潜藏起来的人原本不准备现身,但这一刻也已经不得不现身了。

有四个人最先现身。

他们在柳随风冲上屋顶的时候,飞扑而下。

他们施展出了比杀人时候还更拼命的杀人手法。

他们杀过许多人,可这一次的拼命不是杀人,而是保护自己不被别人所杀。

他们施展出了最可怕的本事,只可惜没有任何用处。

寒星一闪,四人的咽喉留下了一道小小的血痕,因此他们就只有倒下。

一个人的咽喉被刺穿,就只能倒下。

很快二十三条人命全部都死在柳随风的剑下。

柳随风提着剑,立在滂沱大雨之中,狂风暴雨,却根本难入柳随风周身半尺。

柳随风提着剑回身朝着山神庙走出。

一步两步,柳随风一共走了七步。

第七步落下,两道破空之声猛然响起。

声音是从背后响起的,柳随风听见声音的一刹那,人就已经做出了反应。

他一飞冲天而起避开了飞袭而来的暗器,反手划出了一剑。

剑光灿灿,划破长空。

同时天上也劈下了一道闪电。

这道剑光忽然堪比天上的闪电,交相辉映。

长夜一片漆黑而寂静,可这一刹那,四周都被剑光与闪电照亮了。

虽然不过那一瞬间光亮也消失了,可这瞬间的功夫已经帮助柳随风瞧见了一个人,一个笑口常开,一身金衣的和尚。

柳随风瞧见这个和尚的一刹那,便已贴近了这个和尚,挥出了他的剑。

这个和尚不是别人,正是金菩萨。

金菩萨原本是不想出手的,他不想重蹈别人的覆辙,可他用金佛请来的杀手死得实在太快太快了,以至于他不得不出手,他若不出手,此时此刻柳随风已经进屋了,而他绝对不能让柳随风这个时候进屋,因此他只有出了手,现了踪迹。

他发出额他最得意的暗器,可柳随风避开了。

金菩萨不意外,因为毕竟眼前这个人是柳随风。

柳五公子柳随风师承唐老公公,唐门简直就是暗器的祖师爷,接暗器的功夫几乎也算得上天下第一,这一点任何人也是不得不承认的。

随即金菩萨就瞧见一口剑朝着他刺了过来。

他没有亲自面对过柳随风的剑,可他总算也亲眼瞧见了,面对这一剑金菩萨立刻就跑,就退,就避开。

他绝对不愿意面对柳随风这一剑。

他瞬间施展出腾云三飞天的轻功,一飞冲天而起,落在一株杉木上。

这是他引以为傲的轻功,他瞧见剑的刹那就腾空而起,他自认为自己避开了这一剑,可金菩萨刚刚落在杉木枝桠上的时候,就发现那口剑也已经出现在了胸前。

好快的剑!

这一刹那金菩萨几乎惊起了一身冷汗。

可金菩萨毕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即便如此他还是能保持能力。

他知晓这一剑已经避开不了了。

因此他伸出了双手。

金菩萨一向是个喜欢享受的人,他也一向很富有,他虽然是和尚,身侧却常常美女如云。

可他也比任何人都清楚一个人倘若死了,那么就什么都没有了。

他不想死,用各种各样的方式让自己不想死。

他长长暗算别人,因此不希望也被别人暗算死,故而他修炼了一种非常笨的法子,他修炼了金钟罩这样的硬功。

这门功夫他修炼的非常刻苦,虽然不能算得上水火不侵,可也差不多快刀枪不入了。

面对这一剑,金菩萨出手了。

他运用他修炼的金钟罩再加上从少林派偷学而来的韦陀掌便狠狠挥出的双手拍出。

双掌狠狠夹住了剑。

金菩萨一连向后退了三步,终于化解了剑上的力道,虽然这三步也已经令杉木剧烈的摇晃了,他也双臂有些酸麻,可这个时候他已经拥有了自信——他发现柳随风并没有如自己想象中那么强,或许极有可能有机会杀了柳随风。

想到这一点,金菩萨甚至动了杀机。

如若杀了柳随风,那么江湖上下又有什么人不知晓自己呢?

金菩萨一直不想成名,可如今这样一个极好成名机会摆在眼前,金菩萨也忍不住有些动心了。

可也在这一刹那间剑上忽然飚射起了一道寒光。

寒光一闪,被死死夹住的剑居然脱离了金菩萨的双手,朝着咽喉刺来。

金菩萨没有想到,他已经控死的剑居然还能有变化。

这变化实在很突然,金菩萨实在没有想到。

望着这夺命一剑,金菩萨立刻转身以后背硬生生挡下了这一剑。

当然他当下这一剑必然也付出了沉重的待见。

剑身一截都刺进了金菩萨的后背。

金菩萨虽然修炼了金钟罩的功夫,但还是挡不住这一剑。

但不管如何金菩萨总算没有死。

金菩萨从树上狠狠摔落地上,摔入了水泊中。

水花四溅。

柳随风还立在杉树上,但没有追击金菩萨,因为这个时候柳随风即便想追击也不成了。

因为杉树上居然出现了一口长达六尺的三叉戟。

这三叉戟对着柳随风的脑壳狠狠戳下。

这一击根本没有任何风声,几乎在柳随风对金菩萨第二次出剑的时候就出手了。

柳随风击退了金菩萨,三叉戟就戳至了。

寒光一闪,剑又刺出。

这一剑本应当已经来不及了。

可这一剑却偏偏挡住了要命的三叉戟。

第十八章、失去的勇气

这一剑已经快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了,至少已经超出了鱼吃人的认知,他本以为这一剑即便出手也来不及挡下他的三叉戟了,可这一剑出手却挡住了他的三叉戟,而且不仅挡住了。

三叉戟沉重无比,鱼吃人努力更新中----请稍后刷新访问

此章节正在努力更新g,请稍后刷新访问

手机访问的帅哥美女,先注册个会员好吗!!!

注册本站会员,使用书架书签功能,更方便阅读

如果此章是作者求票之类废话的,请跳过继续看下一章

请先收藏此页,方便等下阅读,不然等下找不到此章节咯

推荐大神作者:林羽江颜---------都市小说:最佳女婿林羽江颜

内容简介:

师父临别之际,给文天留了一句本门压箱底的保命真言,说是勤加修炼,必有奇效s:本书中所有术法、道诀、功法秘技等,均来自本门密藏,不得真传者且勿妄自修炼。切记切记!谨之慎之!

最佳女婿林羽江颜转送门地址:

内容试读:

第1章目睹自己被火化

“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准备后事吧。”

病房外医生的声音很轻,但病床上的林羽却听得一清二楚。

可能人死之前连听觉都会变得格外灵敏吧,尤其是母亲的哭声,分外尖锐。

因为见义勇为付出生命,林羽并不是第一个,对此他并不后悔,只是觉得对不起母亲。

父亲死的早,母亲一手把他拉扯到,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如今他以优异的成绩考入清海市人民医院,与母亲的生活正要明亮起来,没想到却出了这种意外。

“该死的老天。”

好人果真没有好报,林羽低声咒骂了一声,眼皮再也撑不住,缓缓合上。

“我的儿啊!”

一声凄厉的哭声猛地将林羽惊醒,他睁眼一看,发现自己此时竟然站在床尾,而母亲正扑在床上嚎啕大哭。

“妈,你哭什么,我这不好端端的在这吗?”

林羽大喜,以为自己神奇痊愈了,伸手一拍母亲,发现自己的手竟然从母亲的身体中穿了过去。

母亲没有丝毫的反应,依旧扑在床上痛哭。

林羽神色一变,抬头看到床上竟然还躺着一个自己,面色干瘪发青,显然已经没了生气。

我死了?

林羽低头看了眼站在床尾的自己,发现身子有些虚白,而且微微有些透明。

林羽大惊,原来人死之后真的有魂魄!新八一首发

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母亲都感受不到。

在护士的帮助下,母亲忍痛给林羽穿上了寿衣,随后护工把他的尸体运上了殡葬车。

母亲跟着上了车,坐在他的尸体旁,紧紧的攥着他的手,红肿的眼窝中泪水不停地往外涌,“羽儿,你放心走,妈把这边的事情办完了,立马就下去陪你。”

对于她来说,儿子就是她的全部,儿子死了,她活在世上,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一听母亲想要寻短见,林羽顿时急了,学着电影里还魂的场景躺到尸体上,但是没有任何作用,每次坐起的,都只有自己的魂魄。

车子很快到了火葬场,缴费之后,工作人员简单给林羽化了个妆,递给林羽母亲一个号码牌,接着焚化人员推着林羽的尸体去了焚化大厅。

“不要!”

当焚化人员将他的尸体推进焚化炉的刹那,林羽瞬间崩溃。

随着肉身的燃烧,林羽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变弱,身上有无数淡淡的光点向四周流散而去,魂魄也正在慢慢的变淡。

与此同时,他的眼前开始闪现出另一个世界,入眼所及都是无尽的黑暗,夹杂着红通通的火焰以及凄厉的惨叫声。

地狱!

这是林羽意识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强大的恐惧感瞬间将他吞没。

他的魂魄下意识的在空中乱冲乱撞,光点仍旧不停的从他魂体中飘出,而且速率越来越快。

他眼中的地狱世界也越来越清晰,能听到下面一个神秘沙哑的声音正在呼唤他。

此时焚化炉内林羽的身体近乎燃尽了,灰烬中一块碧玉色的吊坠突然在烈火中焕发出耀眼的光芒。

这是林羽外公去世时留给他的,自小戴到现在,穿寿衣的时候,母亲特意没有摘下来。

吊坠光芒越来越盛,随后砰的一声破裂,一缕碧绿色的光影猛地从吊坠中窜出,一下附着到了林羽的魂魄上。

紧接着他脑海中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我乃你祖上圣人,从今日起,你便是我传人,得我医道术法,悬壶济世,渡人渡己”

随后声音消散,庞大的信息量陡然间充斥进林羽的脑海,医道玄术、修行法诀及祖上的一些游历经验一股脑的涌入了林羽的脑海中。

着脑海中的信息,林羽感觉十分兴奋,仿佛打开了一新世界的大门。

但这股兴奋劲转瞬即逝,得到秘术传承又有何用,自己已经是个马上要下地狱的死人了。

这个念头闪过,林羽脑海中突然跳出一条有关还魂术的记忆。

记忆显示,通过还魂术,死去后魂魄未散的人可以附体重生。

但是林羽的肉身已经在大火中化为灰烬了,不过好在关于肉身损坏的还魂方法也有记录,“肉身陨灭,化鬼,觅活体,后附之。”

林羽倒吸了一口冷气,意思是说自己肉身损坏,要想复活的话,只能通过还魂术化为鬼,找别人的肉身附体。

要知道在人类的意识里,鬼可是邪恶的化身啊,况且自己要是上了别人的身,不相当于变相剥夺了别人的生命吗?

犹豫的功夫,林羽的魂魄已经越来越淡,只剩下了一道幻影,耳边的声音也愈发的清晰。

林羽咬咬牙,看着接连被推进焚化大厅的尸体,突然来了主意,死人不行,那活死人应该可以吧?

数分钟后,林羽来到了清海市最大的植物人托养中心。

很多植物人是没有意识的,一辈子都醒不过来,他们活着的只有身体,林羽认为,选这种人附身,就不算杀人。

起先林羽还一个病房一个病房的找过去,寻找合适的身体。

但发现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淡薄,很快将要消弭殆尽,那个来自地狱的呼唤声也越来越急促。

林羽来不及多做思考,瞅准一个二十来岁的男性植物人,念起还魂术,陡然间化为一缕白烟,奋不顾身的钻了进去。

“你逃不掉的!”

与此同时,耳边的呼唤声陡然变成一声凄厉的惨叫,随后林羽便失去了全部的意识。

等林羽再醒过来的时候,只感觉强光刺眼,过了片刻才适应过来,低头一看,自己正躺在病房里。

成功了!

林羽兴奋的差点叫出来,猛地坐起,看了眼自己的新身体,迫不及待的撕掉手上的针管,接着跳下了床,但脚一落地,身子一个踉跄摔到了地上。

可能因为长时间躺着的原因,这个年轻人的肌肉有些轻微的萎缩。

林羽踉跄着爬起来,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日历,发现已经是第二天了,触摸着床和墙壁,感受着手上传来的冰冷温度,感觉就跟做梦一样,自己昨天才死,没想到今天又复活了。

稍微活动下,适应了这具新身体,接着他便迫不及待的冲出了医院,他现在心里只有一件事,就是去见自己的母亲。

此时包子店里挤满了人,十几个小混混叫嚣着让林羽母亲还钱。

为了给林羽做手术,林羽母亲被迫借了十几万的高利贷,得知林羽死了,小混混们便急不可耐的来讨债了。

“你们放心,我这几天就把店卖了,拿到钱就还给你们,求你们先离开吧。”

林羽母亲红肿着双眼恳求道,希望赶快把他们打发走,儿子刚走,她不希望他走的不安宁。

“草,你这个破店才值几个钱,你儿子都死了,我们一走,你要是跑了我们管谁要钱去?”领头的黄毛混混骂骂咧咧道。

“你们放心,我肯定不会跑的,我凑够钱,马上就还给你们。”

“不行,今天说什么我们也要拿到钱!”黄毛不依不饶。

“可是我现在真的没钱,你们也知道,为了给我儿子治病,钱都花光了”

林羽母亲心如刀割,沙哑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哀求。

“没钱也行,这样吧,你把你家那栋破房子过户给我们吧,就当还债了。”黄毛眼睛滴溜一转,说出了自己真正的目的。

林羽母亲微微一怔,房子是林羽外公留下的,虽然有些老旧,但是地段很好,按照清海现在的房价,起码能卖个两三百万,他们这简直是在明抢啊。新81电脑端:

但是现在儿子死了,家也就没了,留着房子还有什么意义呢,还清债,自己也就能安心的去了。

想到这里,林羽母亲万念俱灰的点点头,刚要答应,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声怒喝。

“不行!我们家房子起码值几百万,你们这是抢劫!”

紧接着林羽驾驭着他的新身体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

“操你妈的,哪来的野崽子,关你屁事!”黄毛气不打一出来,看着林羽身上的病号服,还以为是哪里跑出来的神经病,冲过来扬手就是一巴掌。

林羽下意识一躲,伸手一推,黄毛整个人瞬间飞了出去,飞了足足有五六米远,在空中划过一到弧线,砰的摔到了里面的桌子上。

“给老子弄死他!”

黄毛捂着胸口惨叫了两声,随后一声令下,其他十几个混混立马冲了上来,围着林羽就是一顿拳打脚踢,林羽连忙抬手还击。

接着包子店里响起了一片哀嚎声,小混混们惨叫连连。

他们十几个人一起上,竟然连林羽的衣角都没有碰到,而林羽的拳脚打在他们身上,就如同被车撞了一般。

只需要一拳,他们便疼的起不了身。

林羽自己也无比震惊,都说鬼上身力大无穷,没想到竟然是真的,而且这些人的动作在他眼里显得十分缓慢,很好躲避。

“报警!报警!”

黄毛被眼前这一幕吓坏了,他见过能打的,但是没见过这么能打的,简直非人类啊。

一听要报警,林羽母亲赶紧冲过来抓住林羽的手,急声道:“小伙子,他们要报警了,你快走吧,这里我来处理。”

“妈,你说的什么话啊,我哪儿能扔下您啊。”

林羽高兴地眼泪都要出来了,还能活着见到老妈,真是太好了。

听到他的称呼,母亲微微一怔,一脸茫然的看着他。

看着母亲的眼神,林羽瞬间醒悟了过来,自己是活过来了,但是却换了一副身体,母亲根本不认识自己。

“不好意思阿姨,看到您我就想起了我妈,所以情不自禁的脱口而出,您别介意。”

林羽怕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吓坏母亲,急忙编了个瞎话。

“没关系,小伙子,你快走吧,我们家的事不能连累你。”林羽母亲一边说,一边把他往外推。

林羽没答话,摸起桌上的筷子一扔,筷子飞速射向黄毛,砰的一声,将黄毛刚按上110的手机钉到了墙上。

黄毛吓得脸都白了,墙上的筷子离着自己耳朵也就一厘米,要是稍微出点偏差,那钉在墙上的可就是自己的脑袋。

“救命啊!杀人了!救命啊!”黄毛吓得顿时惨叫了起来,声音里说不出的委屈,明明是他们先欠自己钱的啊。

“别嚷嚷了,这钱我替秦阿姨还!”

林羽冷声说道,既然自己复活了,那这些债理应由自己来还。

“小伙子,这怎么能行,你我第一次见,怎么能让你替我还钱?”林羽母亲有些疑惑的看着林羽,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小伙子给她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对于林羽知道她姓氏这点,她并不吃惊,儿子见义勇为付出生命的事情好多网友都知道,她的姓名和联系方式也都被扒了,很多好心人都要来给儿子送行,她都谢绝了。

“好,这可是你说的,那你把钱给我们吧。”黄毛可不管林羽为什么替别人还钱,只要能拿到钱,他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给我三天时间。”林羽说道。

“”黄毛有些无语,说的这么牛逼,还以为立马就能把钱拿出来呢。

“怎么?你不相信我?”

见黄毛没说话,林羽皱了皱眉头,语气有些冰冷。

“相信,相信,不过大哥您得跟我说下您的名字吧?”看着林羽冰冷的眼神,黄毛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名字?

对啊,早上走的急,连这个人的名字都没来的及看呢。

“你放心,我答应你的一定会做到,这样,三天后,还是这里,你只管过来,我到时候连本带利一起还给你。”

林羽之所以这么有底气,全赖自己这具身体。

他心想既然能住在托养中心,这个年轻人家里再普通,起码也能拿个十几二十万出来吧,先要来用用,等自己赚了钱,再还回去。

见识过林羽的身手,黄毛也不敢多说什么,刚要点头答应,突然眼神怔怔的望向店外,好似被什么吸引住了一般。

林羽也好奇的跟着往外看去,只见门口不知何时来了一辆红色的宝马x5,车门一开,迈出来一截白皙修长的美腿,随后车上下来一个身材高挑,身穿白色波西米亚长裙的美女。

book1818289

长裙美女拨了下乌黑的长发,摘下墨镜,白皙的皮肤和精致的容颜简直惊为天人,黄毛和他一帮手下都看呆了。

林羽不禁也被吸引了,这个美女相貌和气质确实都属于极品。

长裙美女抬头看了眼包子铺,微微皱了皱眉头,接着快步走了进来。

book1818289

“美女,买包子吗,要什么馅儿的?”

林羽不由的脱口而出,以前老帮母亲卖包子,见人就这么一腔,已经成为一种条件反射了。

“你叫我什么?”长裙美女冷冷的扫了他一眼,语气不悦。

“美女啊。”

林羽觉得自己的称呼没问题,不禁有些疑惑,头一次见喊美女还有不愿意听的。

长裙美女打量他一眼,冷声道:“行啊,何家荣,昏迷两个月,连自己老婆都不认识了。”

内容试读:

</br>

</br>

第十九章、杀人者被杀

轩辕三缺擅长用毒,特别是杀人的毒以及迷人的毒,他比世上大部分人要精通。

轩辕三成擅长用刀,他的刀法很快,出刀很残酷。

一刀若出,便要杀人!

轩辕三成性情也残暴,随时准努力更新中----请稍后刷新访问

此章节正在努力更新g,请稍后刷新访问

手机访问的帅哥美女,先注册个会员好吗!!!

注册本站会员,使用书架书签功能,更方便阅读

如果此章是作者求票之类废话的,请跳过继续看下一章

请先收藏此页,方便等下阅读,不然等下找不到此章节咯

推荐大神作者:林羽江颜---------都市小说:最佳女婿林羽江颜

内容简介:

师父临别之际,给文天留了一句本门压箱底的保命真言,说是勤加修炼,必有奇效s:本书中所有术法、道诀、功法秘技等,均来自本门密藏,不得真传者且勿妄自修炼。切记切记!谨之慎之!

最佳女婿林羽江颜转送门地址:

内容试读:

第1章目睹自己被火化

“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准备后事吧。”

病房外医生的声音很轻,但病床上的林羽却听得一清二楚。

可能人死之前连听觉都会变得格外灵敏吧,尤其是母亲的哭声,分外尖锐。

因为见义勇为付出生命,林羽并不是第一个,对此他并不后悔,只是觉得对不起母亲。

父亲死的早,母亲一手把他拉扯到,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如今他以优异的成绩考入清海市人民医院,与母亲的生活正要明亮起来,没想到却出了这种意外。

“该死的老天。”

好人果真没有好报,林羽低声咒骂了一声,眼皮再也撑不住,缓缓合上。

“我的儿啊!”

一声凄厉的哭声猛地将林羽惊醒,他睁眼一看,发现自己此时竟然站在床尾,而母亲正扑在床上嚎啕大哭。

“妈,你哭什么,我这不好端端的在这吗?”

林羽大喜,以为自己神奇痊愈了,伸手一拍母亲,发现自己的手竟然从母亲的身体中穿了过去。

母亲没有丝毫的反应,依旧扑在床上痛哭。

林羽神色一变,抬头看到床上竟然还躺着一个自己,面色干瘪发青,显然已经没了生气。

我死了?

林羽低头看了眼站在床尾的自己,发现身子有些虚白,而且微微有些透明。

林羽大惊,原来人死之后真的有魂魄!新八一首发

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母亲都感受不到。

在护士的帮助下,母亲忍痛给林羽穿上了寿衣,随后护工把他的尸体运上了殡葬车。

母亲跟着上了车,坐在他的尸体旁,紧紧的攥着他的手,红肿的眼窝中泪水不停地往外涌,“羽儿,你放心走,妈把这边的事情办完了,立马就下去陪你。”

对于她来说,儿子就是她的全部,儿子死了,她活在世上,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一听母亲想要寻短见,林羽顿时急了,学着电影里还魂的场景躺到尸体上,但是没有任何作用,每次坐起的,都只有自己的魂魄。

车子很快到了火葬场,缴费之后,工作人员简单给林羽化了个妆,递给林羽母亲一个号码牌,接着焚化人员推着林羽的尸体去了焚化大厅。

“不要!”

当焚化人员将他的尸体推进焚化炉的刹那,林羽瞬间崩溃。

随着肉身的燃烧,林羽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变弱,身上有无数淡淡的光点向四周流散而去,魂魄也正在慢慢的变淡。

与此同时,他的眼前开始闪现出另一个世界,入眼所及都是无尽的黑暗,夹杂着红通通的火焰以及凄厉的惨叫声。

地狱!

这是林羽意识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强大的恐惧感瞬间将他吞没。

他的魂魄下意识的在空中乱冲乱撞,光点仍旧不停的从他魂体中飘出,而且速率越来越快。

他眼中的地狱世界也越来越清晰,能听到下面一个神秘沙哑的声音正在呼唤他。

此时焚化炉内林羽的身体近乎燃尽了,灰烬中一块碧玉色的吊坠突然在烈火中焕发出耀眼的光芒。

这是林羽外公去世时留给他的,自小戴到现在,穿寿衣的时候,母亲特意没有摘下来。

吊坠光芒越来越盛,随后砰的一声破裂,一缕碧绿色的光影猛地从吊坠中窜出,一下附着到了林羽的魂魄上。

紧接着他脑海中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我乃你祖上圣人,从今日起,你便是我传人,得我医道术法,悬壶济世,渡人渡己”

随后声音消散,庞大的信息量陡然间充斥进林羽的脑海,医道玄术、修行法诀及祖上的一些游历经验一股脑的涌入了林羽的脑海中。

着脑海中的信息,林羽感觉十分兴奋,仿佛打开了一新世界的大门。

但这股兴奋劲转瞬即逝,得到秘术传承又有何用,自己已经是个马上要下地狱的死人了。

这个念头闪过,林羽脑海中突然跳出一条有关还魂术的记忆。

记忆显示,通过还魂术,死去后魂魄未散的人可以附体重生。

但是林羽的肉身已经在大火中化为灰烬了,不过好在关于肉身损坏的还魂方法也有记录,“肉身陨灭,化鬼,觅活体,后附之。”

林羽倒吸了一口冷气,意思是说自己肉身损坏,要想复活的话,只能通过还魂术化为鬼,找别人的肉身附体。

要知道在人类的意识里,鬼可是邪恶的化身啊,况且自己要是上了别人的身,不相当于变相剥夺了别人的生命吗?

犹豫的功夫,林羽的魂魄已经越来越淡,只剩下了一道幻影,耳边的声音也愈发的清晰。

林羽咬咬牙,看着接连被推进焚化大厅的尸体,突然来了主意,死人不行,那活死人应该可以吧?

数分钟后,林羽来到了清海市最大的植物人托养中心。

很多植物人是没有意识的,一辈子都醒不过来,他们活着的只有身体,林羽认为,选这种人附身,就不算杀人。

起先林羽还一个病房一个病房的找过去,寻找合适的身体。

但发现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淡薄,很快将要消弭殆尽,那个来自地狱的呼唤声也越来越急促。

林羽来不及多做思考,瞅准一个二十来岁的男性植物人,念起还魂术,陡然间化为一缕白烟,奋不顾身的钻了进去。

“你逃不掉的!”

与此同时,耳边的呼唤声陡然变成一声凄厉的惨叫,随后林羽便失去了全部的意识。

等林羽再醒过来的时候,只感觉强光刺眼,过了片刻才适应过来,低头一看,自己正躺在病房里。

成功了!

林羽兴奋的差点叫出来,猛地坐起,看了眼自己的新身体,迫不及待的撕掉手上的针管,接着跳下了床,但脚一落地,身子一个踉跄摔到了地上。

可能因为长时间躺着的原因,这个年轻人的肌肉有些轻微的萎缩。

林羽踉跄着爬起来,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日历,发现已经是第二天了,触摸着床和墙壁,感受着手上传来的冰冷温度,感觉就跟做梦一样,自己昨天才死,没想到今天又复活了。

稍微活动下,适应了这具新身体,接着他便迫不及待的冲出了医院,他现在心里只有一件事,就是去见自己的母亲。

此时包子店里挤满了人,十几个小混混叫嚣着让林羽母亲还钱。

为了给林羽做手术,林羽母亲被迫借了十几万的高利贷,得知林羽死了,小混混们便急不可耐的来讨债了。

“你们放心,我这几天就把店卖了,拿到钱就还给你们,求你们先离开吧。”

林羽母亲红肿着双眼恳求道,希望赶快把他们打发走,儿子刚走,她不希望他走的不安宁。

“草,你这个破店才值几个钱,你儿子都死了,我们一走,你要是跑了我们管谁要钱去?”领头的黄毛混混骂骂咧咧道。

“你们放心,我肯定不会跑的,我凑够钱,马上就还给你们。”

“不行,今天说什么我们也要拿到钱!”黄毛不依不饶。

“可是我现在真的没钱,你们也知道,为了给我儿子治病,钱都花光了”

林羽母亲心如刀割,沙哑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哀求。

“没钱也行,这样吧,你把你家那栋破房子过户给我们吧,就当还债了。”黄毛眼睛滴溜一转,说出了自己真正的目的。

林羽母亲微微一怔,房子是林羽外公留下的,虽然有些老旧,但是地段很好,按照清海现在的房价,起码能卖个两三百万,他们这简直是在明抢啊。新81电脑端:

但是现在儿子死了,家也就没了,留着房子还有什么意义呢,还清债,自己也就能安心的去了。

想到这里,林羽母亲万念俱灰的点点头,刚要答应,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声怒喝。

“不行!我们家房子起码值几百万,你们这是抢劫!”

紧接着林羽驾驭着他的新身体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

“操你妈的,哪来的野崽子,关你屁事!”黄毛气不打一出来,看着林羽身上的病号服,还以为是哪里跑出来的神经病,冲过来扬手就是一巴掌。

林羽下意识一躲,伸手一推,黄毛整个人瞬间飞了出去,飞了足足有五六米远,在空中划过一到弧线,砰的摔到了里面的桌子上。

“给老子弄死他!”

黄毛捂着胸口惨叫了两声,随后一声令下,其他十几个混混立马冲了上来,围着林羽就是一顿拳打脚踢,林羽连忙抬手还击。

接着包子店里响起了一片哀嚎声,小混混们惨叫连连。

他们十几个人一起上,竟然连林羽的衣角都没有碰到,而林羽的拳脚打在他们身上,就如同被车撞了一般。

只需要一拳,他们便疼的起不了身。

林羽自己也无比震惊,都说鬼上身力大无穷,没想到竟然是真的,而且这些人的动作在他眼里显得十分缓慢,很好躲避。

“报警!报警!”

黄毛被眼前这一幕吓坏了,他见过能打的,但是没见过这么能打的,简直非人类啊。

一听要报警,林羽母亲赶紧冲过来抓住林羽的手,急声道:“小伙子,他们要报警了,你快走吧,这里我来处理。”

“妈,你说的什么话啊,我哪儿能扔下您啊。”

林羽高兴地眼泪都要出来了,还能活着见到老妈,真是太好了。

听到他的称呼,母亲微微一怔,一脸茫然的看着他。

看着母亲的眼神,林羽瞬间醒悟了过来,自己是活过来了,但是却换了一副身体,母亲根本不认识自己。

“不好意思阿姨,看到您我就想起了我妈,所以情不自禁的脱口而出,您别介意。”

林羽怕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吓坏母亲,急忙编了个瞎话。

“没关系,小伙子,你快走吧,我们家的事不能连累你。”林羽母亲一边说,一边把他往外推。

林羽没答话,摸起桌上的筷子一扔,筷子飞速射向黄毛,砰的一声,将黄毛刚按上110的手机钉到了墙上。

黄毛吓得脸都白了,墙上的筷子离着自己耳朵也就一厘米,要是稍微出点偏差,那钉在墙上的可就是自己的脑袋。

“救命啊!杀人了!救命啊!”黄毛吓得顿时惨叫了起来,声音里说不出的委屈,明明是他们先欠自己钱的啊。

“别嚷嚷了,这钱我替秦阿姨还!”

林羽冷声说道,既然自己复活了,那这些债理应由自己来还。

“小伙子,这怎么能行,你我第一次见,怎么能让你替我还钱?”林羽母亲有些疑惑的看着林羽,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小伙子给她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对于林羽知道她姓氏这点,她并不吃惊,儿子见义勇为付出生命的事情好多网友都知道,她的姓名和联系方式也都被扒了,很多好心人都要来给儿子送行,她都谢绝了。

“好,这可是你说的,那你把钱给我们吧。”黄毛可不管林羽为什么替别人还钱,只要能拿到钱,他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给我三天时间。”林羽说道。

“”黄毛有些无语,说的这么牛逼,还以为立马就能把钱拿出来呢。

“怎么?你不相信我?”

见黄毛没说话,林羽皱了皱眉头,语气有些冰冷。

“相信,相信,不过大哥您得跟我说下您的名字吧?”看着林羽冰冷的眼神,黄毛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名字?

对啊,早上走的急,连这个人的名字都没来的及看呢。

“你放心,我答应你的一定会做到,这样,三天后,还是这里,你只管过来,我到时候连本带利一起还给你。”

林羽之所以这么有底气,全赖自己这具身体。

他心想既然能住在托养中心,这个年轻人家里再普通,起码也能拿个十几二十万出来吧,先要来用用,等自己赚了钱,再还回去。

见识过林羽的身手,黄毛也不敢多说什么,刚要点头答应,突然眼神怔怔的望向店外,好似被什么吸引住了一般。

林羽也好奇的跟着往外看去,只见门口不知何时来了一辆红色的宝马x5,车门一开,迈出来一截白皙修长的美腿,随后车上下来一个身材高挑,身穿白色波西米亚长裙的美女。

book1818289

长裙美女拨了下乌黑的长发,摘下墨镜,白皙的皮肤和精致的容颜简直惊为天人,黄毛和他一帮手下都看呆了。

林羽不禁也被吸引了,这个美女相貌和气质确实都属于极品。

长裙美女抬头看了眼包子铺,微微皱了皱眉头,接着快步走了进来。

book1818289

“美女,买包子吗,要什么馅儿的?”

林羽不由的脱口而出,以前老帮母亲卖包子,见人就这么一腔,已经成为一种条件反射了。

“你叫我什么?”长裙美女冷冷的扫了他一眼,语气不悦。

“美女啊。”

林羽觉得自己的称呼没问题,不禁有些疑惑,头一次见喊美女还有不愿意听的。

长裙美女打量他一眼,冷声道:“行啊,何家荣,昏迷两个月,连自己老婆都不认识了。”

内容试读:

</br>

</br>

第二十章、轩辕三缺之死

信号是轩辕三缺发出的。

也只有轩辕三缺发出的信号,轩辕三成才会闯进山神庙,因为轩辕三成虽然对轩辕三缺有些不太满意,但他们毕竟是兄弟,在执行任务的时候他们一定是彼此信任的。

可轩辕三成却偏偏死了。

轩辕三成死的时候,轩辕三缺已经落在了哥舒冰的身前。

哥舒冰正将双手放在火上。

她全身都在战栗,似乎因寒冷而颤抖,也似乎是因害怕而恐惧,故而颤抖。

轩辕三缺望见哥舒冰,就已经忍不住发出了呻吟声了。

他这个时候已经涌现出了一种欲望。

他已经见过许多美丽的女人,也睡过许多美丽的女人,可如此美丽的女人他见过的却没有几个,而这样美丽而娇柔如一个随时都可能捏破梦一般的女人,他更是从未见过。

这一刻轩辕三缺有了一种冲动,他想要狠狠将这个女人压在身下。

可也就在这个时候他瞧见了一道淡青色的刀光。

门口是有人的,一个黑衣女子,这一点轩辕三缺早就瞧见了,而且他也知晓这个女人就是胡金袖,他也瞧见胡金袖非常关心的望着山神庙外的血腥搏杀,这些事情他都是知晓的,可他不认为胡金袖可以伤害到胡金袖,因为轩辕三成的武功比起他都还要更加高明。

可这个时候他忽然瞧见胡金袖拔出了刀。

淡青色的刀光。

刀光很淡,淡得温柔。

这刀光看上去没有任何威胁的,可轩辕三缺也不知道为什么心头出现了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而下一刻他就瞧见不可思议的事情,他发现他兄长的刀居然被那口不过三尺长的刀斩断了。

轩辕三缺立刻涌现出了一股杀机,但这个时候他发现兄长居然又提着断刀冲杀进来了,因此轩辕三缺放松了下来,毕竟轩辕三成就是轩辕三成,一个常年杀人的老手,怎么可能这样死呢?

轩辕三缺准备将视线再一次落在哥舒冰身上。

哥舒冰毕竟是个姿色气质都非常不错的女人,他一向喜欢这样的女人,也正是如此轩辕三缺想在杀这个女人之前占便宜,虽然睡下这个女人也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

可这个时候他却忽然听见噗通一声。

他的兄弟居然在这个时候倒下了,一倒下就起不来的那种,随即他就闻到了一种发臭的味道。

他已经明白了一个非常残酷的事实——胡金袖的刀上涂抹上了毒药,因此轩辕三成不得不死了。

这是个很难接受的事实,可他也不得不接受。

在同一时间轩辕三缺已经半点享受的意思也没有,他立刻一只手抓向哥舒冰的咽喉。

这个时候一地垂着头的哥舒冰忽然抬起了头,眼神中露出了惊惧害怕的神色,简直就如同受惊的小鸟一般。

轩辕三缺望着哥舒冰的眼神,一向心狠手辣的他闪过了一抹不忍之色,可他还是没有留情。

这一次行动他已经付出了一个兄弟的代价,他已经不希望空手而归了。

——杀了哥舒冰以后,他就立刻从窗口跳出去,离开这个令他愤怒伤心的地方,他心中已经有了报仇的念头,他发誓一旦有机会就杀了胡金袖。

可他要做这些事情之前必须先杀了哥舒冰。

哥舒冰这个女人已经是必死的局面了,至少在他眼中是这样的。

他的手非常成功的抓住了哥舒冰的已经。

手成鹰爪要扭断哥舒冰的脑袋,可轩辕三缺忽然发现了一件非常残酷的事实,他的气力居然一瞬间空了。

换而言之这一瞬间他一点力气也没有。

一点力气也没有即便招式再精妙狠辣,也是杀不了人的。

轩辕三缺拉着哥舒冰的衣襟就直挺挺的倒在了火堆旁。

他瞪大眼睛盯着娇柔的甚至不胜风雨的哥舒冰,充斥了不可思议的神色。

随即轩辕三缺就瞧见哥舒冰笑了起来,笑得如一朵娇艳的鲜花,而且得意极了高兴极了。

温柔的声音也随即响起:“我一向是个很公平的人,你一向喜欢用毒药杀人,那么我也用毒药杀你。”

毒?这个屋中什么时候有了毒?

轩辕三缺不明白,可他瞧见了火光。

他忽然发现火光不知道什么时候成了淡蓝色了,而且空气中有一种淡淡的香气。

这个时候轩辕三缺终于明白了,原来刚才哥舒冰不是真的害怕,而是下毒。

当他以为哥舒冰害怕的时候,其实哥舒冰已经下了毒,在火上下了毒,当他出手的时候已经中毒了,而他进入山神庙的时候没有中毒。

轩辕三缺露出了苦涩的笑容,他发现了一件难以接受但不得不接受的事实:他们已经败了,而他则摆在一向引以为傲的下毒功夫上面。

这个时候一身杀气的柳随风走进了山神庙中。

柳随风在雨中杀了不少人,可走进屋子的时候全身上下似乎只有一丁点湿润,而并未彻底湿透。

轩辕三缺也瞧见了柳随风,此刻他全身上下一丁点气力也没有,可瞧见一身杀气还没有彻底收敛起来的柳随风,简直如同瞧见厉鬼了一般。

“他们呢?”轩辕三缺用尽了全部气力问道。

柳随风咧嘴一笑:“很快你就可以问他们了。”

轩辕三缺心沉了下去,彻底沉了下去。

他还原本抱有一丝侥幸那些人来哦救自己,而如今这一丝希望也已经破灭了。

柳随风提着剑走到轩辕三缺面前,望了一眼哥舒冰:“他说了吗?”

“我还没有来得及问。”哥舒冰摇头。

“你准不准备问?”

哥舒冰望了一眼眼神中流露出了哀求之色的轩辕三缺,摇了摇头道:“不必问了,他对我没有任何意义了,我也不需要这种废物。”

轩辕三缺最后挣扎嘶吼道:“你到底是什么人,到底想要干什么?”

哥舒冰对轩辕三缺露出了一抹怜悯之色,轻叹道:“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就来杀我,哎!你这种人也实在该死。”

话音落下,轩辕三缺就死了。

哥舒冰再一次拔出了那口短刀,非常熟练的割断了轩辕三缺的咽喉。

柳随风冷冷望着哥舒冰,冷冷望着这一幕,冷冷道:“很好,如今的你可真是越来越像你哥哥了。”

哥舒冰一脸天真无邪道:“一家人自然像一家人,难道我还能像你吗?”

胡金袖望着哥舒冰那天真无邪,仿佛不谙世事的面孔,也露出了一抹叹息之色。

她头一次发现原来看上去柔弱的女人居然也能如此可怕。

她又望了一眼冷静的简直不是人的柳随风。

这一刻他开始渐渐体会为什么身在大宋的江湖人士都惧怕柳随风这个人了。

柳五公子的确是个可怕的人。

第二十一章、男人啊

山神庙在狂风暴雨之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这个山神庙本就破旧,今日的大雨也本就很大。因此山神庙给人感觉仿佛都要倒下一般。

或许不是山神庙给人感觉要倒下,而是这个山神庙四周已经有太多的努力更新中----请稍后刷新访问

此章节正在努力更新ing,请稍后刷新访问

手机访问的帅哥美女,先注册个会员好吗!!!

注册本站会员,使用书架书签功能,更方便阅读

如果此章是作者求票之类废话的,请跳过继续看下一章

请先收藏此页,方便等下阅读,不然等下找不到此章节咯

推荐大神作者:林羽江颜---------都市小说:最佳女婿林羽江颜

内容简介:

师父临别之际,给文天留了一句本门压箱底的保命真言,说是勤加修炼,必有奇效ps:本书中所有术法、道诀、功法秘技等,均来自本门密藏,不得真传者且勿妄自修炼。切记切记!谨之慎之!

最佳女婿林羽江颜转送门地址:

内容试读:

第1章目睹自己被火化

“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准备后事吧。”

病房外医生的声音很轻,但病床上的林羽却听得一清二楚。

可能人死之前连听觉都会变得格外灵敏吧,尤其是母亲的哭声,分外尖锐。

因为见义勇为付出生命,林羽并不是第一个,对此他并不后悔,只是觉得对不起母亲。

父亲死的早,母亲一手把他拉扯到,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如今他以优异的成绩考入清海市人民医院,与母亲的生活正要明亮起来,没想到却出了这种意外。

“该死的老天。”

好人果真没有好报,林羽低声咒骂了一声,眼皮再也撑不住,缓缓合上。

“我的儿啊!”

一声凄厉的哭声猛地将林羽惊醒,他睁眼一看,发现自己此时竟然站在床尾,而母亲正扑在床上嚎啕大哭。

“妈,你哭什么,我这不好端端的在这吗?”

林羽大喜,以为自己神奇痊愈了,伸手一拍母亲,发现自己的手竟然从母亲的身体中穿了过去。

母亲没有丝毫的反应,依旧扑在床上痛哭。

林羽神色一变,抬头看到床上竟然还躺着一个自己,面色干瘪发青,显然已经没了生气。

我死了?

林羽低头看了眼站在床尾的自己,发现身子有些虚白,而且微微有些透明。

林羽大惊,原来人死之后真的有魂魄!新八一首发

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母亲都感受不到。

在护士的帮助下,母亲忍痛给林羽穿上了寿衣,随后护工把他的尸体运上了殡葬车。

母亲跟着上了车,坐在他的尸体旁,紧紧的攥着他的手,红肿的眼窝中泪水不停地往外涌,“羽儿,你放心走,妈把这边的事情办完了,立马就下去陪你。”

对于她来说,儿子就是她的全部,儿子死了,她活在世上,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一听母亲想要寻短见,林羽顿时急了,学着电影里还魂的场景躺到尸体上,但是没有任何作用,每次坐起的,都只有自己的魂魄。

车子很快到了火葬场,缴费之后,工作人员简单给林羽化了个妆,递给林羽母亲一个号码牌,接着焚化人员推着林羽的尸体去了焚化大厅。

“不要!”

当焚化人员将他的尸体推进焚化炉的刹那,林羽瞬间崩溃。

随着肉身的燃烧,林羽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变弱,身上有无数淡淡的光点向四周流散而去,魂魄也正在慢慢的变淡。

与此同时,他的眼前开始闪现出另一个世界,入眼所及都是无尽的黑暗,夹杂着红通通的火焰以及凄厉的惨叫声。

地狱!

这是林羽意识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强大的恐惧感瞬间将他吞没。

他的魂魄下意识的在空中乱冲乱撞,光点仍旧不停的从他魂体中飘出,而且速率越来越快。

他眼中的地狱世界也越来越清晰,能听到下面一个神秘沙哑的声音正在呼唤他。

此时焚化炉内林羽的身体近乎燃尽了,灰烬中一块碧玉色的吊坠突然在烈火中焕发出耀眼的光芒。

这是林羽外公去世时留给他的,自小戴到现在,穿寿衣的时候,母亲特意没有摘下来。

吊坠光芒越来越盛,随后砰的一声破裂,一缕碧绿色的光影猛地从吊坠中窜出,一下附着到了林羽的魂魄上。

紧接着他脑海中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我乃你祖上圣人,从今日起,你便是我传人,得我医道术法,悬壶济世,渡人渡己”

随后声音消散,庞大的信息量陡然间充斥进林羽的脑海,医道玄术、修行法诀及祖上的一些游历经验一股脑的涌入了林羽的脑海中。

着脑海中的信息,林羽感觉十分兴奋,仿佛打开了一新世界的大门。

但这股兴奋劲转瞬即逝,得到秘术传承又有何用,自己已经是个马上要下地狱的死人了。

这个念头闪过,林羽脑海中突然跳出一条有关还魂术的记忆。

记忆显示,通过还魂术,死去后魂魄未散的人可以附体重生。

但是林羽的肉身已经在大火中化为灰烬了,不过好在关于肉身损坏的还魂方法也有记录,“肉身陨灭,化鬼,觅活体,后附之。”

林羽倒吸了一口冷气,意思是说自己肉身损坏,要想复活的话,只能通过还魂术化为鬼,找别人的肉身附体。

要知道在人类的意识里,鬼可是邪恶的化身啊,况且自己要是上了别人的身,不相当于变相剥夺了别人的生命吗?

犹豫的功夫,林羽的魂魄已经越来越淡,只剩下了一道幻影,耳边的声音也愈发的清晰。

林羽咬咬牙,看着接连被推进焚化大厅的尸体,突然来了主意,死人不行,那活死人应该可以吧?

数分钟后,林羽来到了清海市最大的植物人托养中心。

很多植物人是没有意识的,一辈子都醒不过来,他们活着的只有身体,林羽认为,选这种人附身,就不算杀人。

起先林羽还一个病房一个病房的找过去,寻找合适的身体。

但发现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淡薄,很快将要消弭殆尽,那个来自地狱的呼唤声也越来越急促。

林羽来不及多做思考,瞅准一个二十来岁的男性植物人,念起还魂术,陡然间化为一缕白烟,奋不顾身的钻了进去。

“你逃不掉的!”

与此同时,耳边的呼唤声陡然变成一声凄厉的惨叫,随后林羽便失去了全部的意识。

等林羽再醒过来的时候,只感觉强光刺眼,过了片刻才适应过来,低头一看,自己正躺在病房里。

成功了!

林羽兴奋的差点叫出来,猛地坐起,看了眼自己的新身体,迫不及待的撕掉手上的针管,接着跳下了床,但脚一落地,身子一个踉跄摔到了地上。

可能因为长时间躺着的原因,这个年轻人的肌肉有些轻微的萎缩。

林羽踉跄着爬起来,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日历,发现已经是第二天了,触摸着床和墙壁,感受着手上传来的冰冷温度,感觉就跟做梦一样,自己昨天才死,没想到今天又复活了。

稍微活动下,适应了这具新身体,接着他便迫不及待的冲出了医院,他现在心里只有一件事,就是去见自己的母亲。

此时包子店里挤满了人,十几个小混混叫嚣着让林羽母亲还钱。

为了给林羽做手术,林羽母亲被迫借了十几万的高利贷,得知林羽死了,小混混们便急不可耐的来讨债了。

“你们放心,我这几天就把店卖了,拿到钱就还给你们,求你们先离开吧。”

林羽母亲红肿着双眼恳求道,希望赶快把他们打发走,儿子刚走,她不希望他走的不安宁。

“草,你这个破店才值几个钱,你儿子都死了,我们一走,你要是跑了我们管谁要钱去?”领头的黄毛混混骂骂咧咧道。

“你们放心,我肯定不会跑的,我凑够钱,马上就还给你们。”

“不行,今天说什么我们也要拿到钱!”黄毛不依不饶。

“可是我现在真的没钱,你们也知道,为了给我儿子治病,钱都花光了”

林羽母亲心如刀割,沙哑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哀求。

“没钱也行,这样吧,你把你家那栋破房子过户给我们吧,就当还债了。”黄毛眼睛滴溜一转,说出了自己真正的目的。

林羽母亲微微一怔,房子是林羽外公留下的,虽然有些老旧,但是地段很好,按照清海现在的房价,起码能卖个两三百万,他们这简直是在明抢啊。新81电脑端:

但是现在儿子死了,家也就没了,留着房子还有什么意义呢,还清债,自己也就能安心的去了。

想到这里,林羽母亲万念俱灰的点点头,刚要答应,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声怒喝。

“不行!我们家房子起码值几百万,你们这是抢劫!”

紧接着林羽驾驭着他的新身体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

“操你妈的,哪来的野崽子,关你屁事!”黄毛气不打一出来,看着林羽身上的病号服,还以为是哪里跑出来的神经病,冲过来扬手就是一巴掌。

林羽下意识一躲,伸手一推,黄毛整个人瞬间飞了出去,飞了足足有五六米远,在空中划过一到弧线,砰的摔到了里面的桌子上。

“给老子弄死他!”

黄毛捂着胸口惨叫了两声,随后一声令下,其他十几个混混立马冲了上来,围着林羽就是一顿拳打脚踢,林羽连忙抬手还击。

接着包子店里响起了一片哀嚎声,小混混们惨叫连连。

他们十几个人一起上,竟然连林羽的衣角都没有碰到,而林羽的拳脚打在他们身上,就如同被车撞了一般。

只需要一拳,他们便疼的起不了身。

林羽自己也无比震惊,都说鬼上身力大无穷,没想到竟然是真的,而且这些人的动作在他眼里显得十分缓慢,很好躲避。

“报警!报警!”

黄毛被眼前这一幕吓坏了,他见过能打的,但是没见过这么能打的,简直非人类啊。

一听要报警,林羽母亲赶紧冲过来抓住林羽的手,急声道:“小伙子,他们要报警了,你快走吧,这里我来处理。”

“妈,你说的什么话啊,我哪儿能扔下您啊。”

林羽高兴地眼泪都要出来了,还能活着见到老妈,真是太好了。

听到他的称呼,母亲微微一怔,一脸茫然的看着他。

看着母亲的眼神,林羽瞬间醒悟了过来,自己是活过来了,但是却换了一副身体,母亲根本不认识自己。

“不好意思阿姨,看到您我就想起了我妈,所以情不自禁的脱口而出,您别介意。”

林羽怕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吓坏母亲,急忙编了个瞎话。

“没关系,小伙子,你快走吧,我们家的事不能连累你。”林羽母亲一边说,一边把他往外推。

林羽没答话,摸起桌上的筷子一扔,筷子飞速射向黄毛,砰的一声,将黄毛刚按上110的手机钉到了墙上。

黄毛吓得脸都白了,墙上的筷子离着自己耳朵也就一厘米,要是稍微出点偏差,那钉在墙上的可就是自己的脑袋。

“救命啊!杀人了!救命啊!”黄毛吓得顿时惨叫了起来,声音里说不出的委屈,明明是他们先欠自己钱的啊。

“别嚷嚷了,这钱我替秦阿姨还!”

林羽冷声说道,既然自己复活了,那这些债理应由自己来还。

“小伙子,这怎么能行,你我第一次见,怎么能让你替我还钱?”林羽母亲有些疑惑的看着林羽,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小伙子给她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对于林羽知道她姓氏这点,她并不吃惊,儿子见义勇为付出生命的事情好多网友都知道,她的姓名和联系方式也都被扒了,很多好心人都要来给儿子送行,她都谢绝了。

“好,这可是你说的,那你把钱给我们吧。”黄毛可不管林羽为什么替别人还钱,只要能拿到钱,他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给我三天时间。”林羽说道。

“”黄毛有些无语,说的这么牛逼,还以为立马就能把钱拿出来呢。

“怎么?你不相信我?”

见黄毛没说话,林羽皱了皱眉头,语气有些冰冷。

“相信,相信,不过大哥您得跟我说下您的名字吧?”看着林羽冰冷的眼神,黄毛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名字?

对啊,早上走的急,连这个人的名字都没来的及看呢。

“你放心,我答应你的一定会做到,这样,三天后,还是这里,你只管过来,我到时候连本带利一起还给你。”

林羽之所以这么有底气,全赖自己这具身体。

他心想既然能住在托养中心,这个年轻人家里再普通,起码也能拿个十几二十万出来吧,先要来用用,等自己赚了钱,再还回去。

见识过林羽的身手,黄毛也不敢多说什么,刚要点头答应,突然眼神怔怔的望向店外,好似被什么吸引住了一般。

林羽也好奇的跟着往外看去,只见门口不知何时来了一辆红色的宝马x5,车门一开,迈出来一截白皙修长的美腿,随后车上下来一个身材高挑,身穿白色波西米亚长裙的美女。

/18289/

长裙美女拨了下乌黑的长发,摘下墨镜,白皙的皮肤和精致的容颜简直惊为天人,黄毛和他一帮手下都看呆了。

林羽不禁也被吸引了,这个美女相貌和气质确实都属于极品。

长裙美女抬头看了眼包子铺,微微皱了皱眉头,接着快步走了进来。

//18289/

“美女,买包子吗,要什么馅儿的?”

林羽不由的脱口而出,以前老帮母亲卖包子,见人就这么一腔,已经成为一种条件反射了。

“你叫我什么?”长裙美女冷冷的扫了他一眼,语气不悦。

“美女啊。”

林羽觉得自己的称呼没问题,不禁有些疑惑,头一次见喊美女还有不愿意听的。

长裙美女打量他一眼,冷声道:“行啊,何家荣,昏迷两个月,连自己老婆都不认识了。”

内容试读:

第二十二章、济南城

济南城。

济南城是大城也是名城。

这里不但繁花似锦,而且也是江湖人汇集之地。

从南到北,从北到南而来的江湖人都有,这里面还有不少隐居高手混迹在其中,甚至可以说只要到街头上随便走走,或许就可能瞧见一个德高望重的武林名宿。

陆小凤、萧十一郎、风四娘、华真真四人就已经来到了济南城,并且在醉梦楼坐了下来。

醉梦楼不是酒楼,而是茶馆。

陆小凤、萧十一郎、风四娘、华真真一行四人并没有柳随风等人那一番被追杀与杀人的遭遇,他们这一路上非常顺利,除了遇上了两道劫匪以外。

他们顺利抵达济南城还是上午,城门刚打开没有多久,他们就入了济南城,随后就在茶馆坐了下来。

茶馆不仅是喝茶的地方,也是打探消息的地方,当然也是休息的地方,连日来的奔波,即便是铁打的人也都会疲惫,何况他们本来就不是铁打的人,自然更是疲惫了。

不过他们毕竟是有本事的江湖中人,因此在抵达茶馆喝下了几碗茶以后,他们便又开始闲谈起来。

他们每个人的精神都很不错,特别是萧十一郎、陆小凤。

风四娘虽然也时不时参加他们的话题,不过这段日子风四娘大部分的时候都将视线落在了华真真身上。

经过这段时日的相处,风四娘发现华真真是个非常有趣的人,以往在江湖上他从未见过华真真这样的女人,因此她对华真真不可避免产生了好奇。

因此这一次的闲谈基本上是萧十一郎、陆小凤的闲聊。

萧十一郎在一路上知晓了不少陆小凤的秘密,也已经知晓了沈老太君已经发布英雄帖,请了不少江湖上非常有名的人来到沈家庄,而目的是参加或者争夺割鹿刀,这其中便有济南城一代非常有名气的六君子。

六君子之中最有名的代表自然是无垢山庄庄主连城璧,除此之外其他五人如铁君子杨开泰等都是江湖上颇负盛名的人物,就连脾气古怪但实力超群的木尊者也曾言再过十年这个江湖必然是六君子等人的天下了。

何况他们抵达茶馆以后,又得知了不少消息,据传神水宫宫主水母阴姬也已派遣弟子前来支持沈老太君,还有传言金钱帮主上官金虹也派遣长老诸葛刚提前为沈老太君贺寿,还有传闻丐帮帮主南宫灵也已派遣门派长老前来沈家庄。

如今的济南城可以算得上是卧虎藏龙,这一次割鹿刀的争夺必然是龙争虎斗,换而言之要杀萧十一郎的人自然也已是不可数计了。

这一点萧十一郎是心知肚明的,何况萧十一郎、陆小凤等人才一抵达济南城就已经听见赵无极、司空曙。海灵子、屠啸天等人护送割鹿刀的人员全部被杀的消息。

这个消息已经在济南城传开了,而萧十一郎又恰巧出现,使得原本声名狼藉的萧十一郎更成为了江湖人士的眼中钉肉中刺了。

现如今济南城几乎尽半的武林人士都已经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要除掉萧十一郎。

萧十一郎在得知了这一系列事情的情况之下还能非常从容的喝茶,这一点陆小凤都有些佩服。

至少陆小凤从未见过还有几个人比萧十一郎更处变不惊了。

“我记得你曾对我说过只要柳随风能成功将割鹿刀带回沈家庄,我就能活着离开济南城?”萧十一郎望着陆小凤微笑道:“不知道我有没有记错?”

陆小凤点头:“你当然没有记错,而且我可以肯定柳随风一定能成功将割鹿刀带到沈家庄,因此你一定能活着离开济南城?”

萧十一郎轻轻叹了口气:“我一向很信任你,可我实在很不明白,我这样一个人出现在济南城以后,还有机会活着离开济南城吗?”

“世上有些事情本来听上去是天方夜谭的,可实际上却还是发生了,不是吗?”陆小凤微笑到:“你应当记得胡金袖已经赢下了不知道多少原本不可能赢下的赌局。”

身为天下第一女赌徒的胡金袖许多事迹一直以来在江湖上流传,萧十一郎自然听过不少。

萧十一郎轻笑道:“可如今这件事并不是赌局,至少迄今为止我还思忖不出你到底有什么法子可以令连城璧、杨开泰、厉刚、徐青藤、柳色青等人放我一马?只要杀了我,便可以成为割鹿刀的主人,这种事情他们怎么可能放过。”

陆小凤耸了耸肩,茶味太淡了,他实在不喜欢,可如今他也只能将就喝下去了。

陆小凤收起了笑意,望着萧十一郎道:“我也曾想过十七八个理由说服他们放过你,只可惜我知晓这十七八个理由他们一个也不会相信,更不会听我说下去,说不定连我都要揍一顿,因此我对这件事一点法子也没有。”

风四娘原本还在和华真真闲聊,可听见这句话也已经变了。

“你既然一点把握也没有,还带萧十一郎前来送死?”

风四娘瞪着陆小凤,恨不得杀了陆小凤。

陆小凤悠然一笑:“这件事我虽然没有法子,可至少有两个人会帮你最好这件事的,只要有他们出手,我相信这个世上基本上是没有什么事情可以拦住他们的。”

萧十一郎脑海立刻冒出了一个名字:“柳随风就是其中之一?”

陆小凤点了点头,忽然问道:“你为什么会想到柳随风?”

萧十一郎耸了耸肩:“因为柳五公子本就是足智多谋的人,世上许多人都认为不可能的事情他都做到了,可我还是思忖不出他到底有什么理由要救我。”

陆小凤也叹了口气:“其实不仅是你,我也不知道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因此我不能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他的身上,比起他我更相信另一个人,而正是那个人我才刚带你来济南城,那个人毕竟。”

陆小凤说到这里就闭上了嘴。

他坐在窗前,可以望见楼下。

楼下一堆健马飞奔而过。

统帅这群人的是一个腰间挎着一口重剑的沉稳高大剑客。

陆小凤正好认识这个人,这人正是襄阳剑客万重山。

万重山也正好是沈老太君的远房侄子。

这群人不是朝着茶馆方向而来,而是出城。

陆小凤对着萧十一郎笑了笑:“看来他来了。”

第二十三章、重要人物

襄阳剑客万重山是沈老太君的远方侄子,在襄阳一代名望很高,但和沈家庄关系很好。

万重山在江湖上有如此高的地位,自认为和沈老太君有干系,因此沈家庄每次有什么大事的时候,万重山都会出现协助沈老太君解决,虽然万重山并未沈家庄的人,可在沈家庄的地位却极高。

这次沈家庄召开英雄大会之前,沈老太君就已经将这个非常信任的远方侄子找来协助处理关于这次英雄大会的事情。

万重山没有任何二话,简单打量了一些家中事务以后便来到了济南城沈家庄。

沈老太君也非常放心的将沈家庄大大小小的事情交托给了万重山了,万重山在江湖上行走了也已经有二十多个年头,处理江湖上的事情对于他来说如鱼得水,因此这些时日沈家庄上上下下里里外外虽然因待人接事有些忙碌,可忙中不乱。

这些日子万重山已经接待了不少江湖上颇负盛名的人了,譬如金钱帮的元老级别人物诸葛刚,又如神水宫宫主水母阴姬门下大弟子宫南燕、还有不少武林中老一辈的名宿高手。

可万重山迎接这些人的时候都并未离开沈家庄。

倒不是万重山有这个资格,而是沈老太君有这个资格,而其他人也绝对没有任何怪罪。

可这次不一样,万重山率领众多骑士亲自出城迎接。

沈家庄在济南城几乎算得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万重山率领沈家庄诸多高手出现在济南城城门前,似乎也引起了万众瞩目。

其他人不知道如何,风四娘拉着华真真就已经朝着济南城城南门看热闹去了。

华真真原本没有前往探听的意思,可奈何她一向不太擅长拒绝别人,而且也拒绝不了风四娘,因此也只能随着风四娘前去。

十五匹健马,十五个人立在城门口。

可远远却瞧不见什么值得迎接的贵重人物。

大门前已经有不少人入城了,可大部分都是平民,即便是有江湖人也不是万重山等人迎接的人。

万重山等一行骑士如雕塑一般的立在城门前大概一百米远处,他们不但纹丝不动,甚至于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风四娘、华真真抵达城门的时候,发现万重山居然还没有迎接到人,也没有发现万重山要迎接的人。

风四娘不由有些奇怪了,皱眉道:“是不是萧十一郎他们猜错了?他们迎接的人不是柳随风他们?”

华真真沉吟了一阵,忽然道:“或许他们迎接的不是柳随风他们。”

风四娘瞥了华真真一眼:“不是他们是谁?”

华真真指着远处那马车道:‘或许是他。’

前方的确已经出现了一辆马车。

这辆马车左右各有两名骑士护佑。

马车走的不算很快,而那四名骑士的精神状态看上去也不算很好,他们的身上还有血迹,而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那马车出现以后,万重山的眼睛明显亮了起来。

下一刻十五匹健马如离弦之箭疾射了出去。

显而易见那辆马车便是他们要迎接的人。

马车看上去是只不过是一辆寻常不过的马车,四名骑士虽然因为相隔太远,瞧不太清楚,可也应当不是柳随风、胡金袖他们。

这万重山亲自迎接的到底是什么人呢?

风四娘看不清楚,但风四娘立刻也跟了上去。

她如若想知晓一件事情必然会使用许多法子知晓,只要她想要知道便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拦得了他。

他们瞧见了飞奔而来的健马,也瞧见那竹竿上迎风飘扬的沈字大旗,可他们非但没有轻松下来,反而四个骑士各个都做出了备战的状态,每个人眼中都流露出了杀气。

直到他们瞧见万重山才放松了戒备,走在最前面的一个骑士面上更是露出了狂喜之色。

他看上去已经非常可怜了。

他的面上被人砍了三刀,胸口、手臂都有斑斑血迹,而他一激动伤口立刻崩裂下来,整个人一时之间不稳,噗通一声摔下马了,幸好这个时候出现了一只强壮有力的手搀扶住了这大汉。

万重山将这骑士扶起身来,沉声道:“这是怎么回事,小姐呢?”

他的声音低沉,话语中还流露出了杀气。

他已经看得出这四名骑士必定经过了一番可怕的搏杀,原本护送这辆马车一共有八名骑士,现如今只有四位了。

大汉用力吸了口气,这才终于能开了口:“小姐就在车厢中。”

万重山长吁了口气,随后听见车厢中传来那熟悉的声音,万重山更彻底放松了下来。

“万叔叔,我没事,你不用担心我,还是将他们带下去先包扎伤口吧。”

声音如黄莺出谷,非常悦耳。

风四娘虽然是个女人,也被这声音迷住了,甚至有了一种瞧车厢中那人的冲动。

但这个时候远方又出现了两匹飞奔的健马,直朝着济南城而来。

风四娘瞧见那健马,眼神立刻就亮了起来。

两匹马上坐了三个人。

走在最前面的健马上坐着胡金袖,落后一些的马匹上坐着的正式柳随风和哥舒冰。

风四娘原本还隐藏一下行踪,可瞧见胡金袖到来,立刻一跃而起,施展出非常高明的轻功朝着胡金袖飞扑了过去。

“你来了。”

风四娘在半空中对胡金袖挥手。

胡金袖也瞧见风四娘,人已自马上跃起,也扑向了风四娘。

万重山却没有半点笑意。

他只是做了一个手势,命令所有骑士护卫马车,而他一个人挡在那健马飞奔而来的方向,紧握剑柄,杀气腾腾。

柳随风第一时间就瞧见了这重变化。

风四娘胡金袖两人正在重逢喜悦中的时候,柳随风搂着哥舒冰一跃而起,朝着万重山俯冲扑下。

他人在半空中,并未拔出腰间上的那口剑。

可他一抬起手,哥舒冰就递给了柳随风一口刀。

短刀。

这个递刀的动作不快,万重山可以轻易看清楚。

刀入了柳随风手,刀便劈下。

一道凌厉的道光随即爆现。

此刻柳随风已经飞坠落下了

万重山神情凝重望着那一刀,他感觉到了死亡的威胁。

万重山大吼一声,也拔出了腰间上的阔剑。

他的剑不但长,而且重,更需要一种奇特的拔剑手法。

他立在马上拔剑,拔出剑以后飞天刺出。

长剑、短刀交击,碰撞出耀眼的火光。

柳随风飞射而退,落在了飞奔的健马上。

他落在健马上的时候刀已经递给了哥舒冰,刀不见。

万重山飞坠落下,双脚狠狠砸进了黄泥地中,他的手还是紧紧握着刀,可手臂已经有了颤动。

万重山的面皮如铁板一般,没有任何表情,可心中也已翻起了惊涛骇浪,但耳畔传来了一句话,万重山才长吁了口气。

“在下柳随风见过万大侠。”

</br>

</br>

第二十四章、改变命运的人

健马飞奔如利箭已经冲到了马车前面,十八名骑士都已要拔出武器对付柳随风,可他们瞧见了一个手势,所有的动作都停下了。

万重山的手势。

万重山示意停止出手的手势,这十八名骑士就没有任何动作。

这些柳随风当然瞧在眼中,因此也有些佩服。

令行禁止,这一点在军队中都颇为不容易,何况是一向不喜欢约束的江湖上,可万重山能做得到,不得不说万重山的确有过人之能。

柳随风一向认为一个有过人之能的人是值得佩服的,万重山也一样。

万重山盯着柳随风:“阁下就是柳五公子柳随风?”

柳随风微微一笑:“我大概还只是柳随风,而不是柳五公子?”

“此言何意?”

柳随风淡淡道:“因为在大隋我大概只能做柳随风了。”

因为我手下没有兵马,做不了柳五公子,这潜台词万重山自然明白。

“阁下是我们沈家庄的贵客,今日相见实在是在下的荣幸。”

柳随风微微一笑道:“见到襄阳剑客,我也很高兴,因此我决定送给下一件礼物。”

“哦?”

柳随风望了胡金袖一眼。

胡金袖根本没有回头,只是将一口刀抛飞而起。

柳随风接住了刀便丢给了万重山,道:“这就是徐鲁子大师打造的割鹿刀,请阁下交给沈老太君。”

“阁下不去沈家庄吗?”

“暂时还想去,因为我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处理。”

柳随风说完便一记指风弹在胡金袖那健马上,胡金袖、风四娘两人也立刻越上了健马,健马飞奔了一段距离,也将华真真拉上的马匹。

两匹马五个人,进入了济南城。

望着柳随风等人消失以后,万重山才收回视线,他握着割鹿刀,护送马车回归。

马车中护送的自然不是别人,正是沈老太君的掌上明珠,沈家庄未来家主,江南第一绝色,甚至可能是天下第一美人的沈璧君。

在路途交谈之中,万重山有些惊讶,沈璧君一行人能平安抵达济南城,柳随风居然也有出手相助击退了强敌,可万重山更疑惑了,到底是哪一方势力要对沈家庄出手呢?这和割鹿刀是否有干系呢?

可这个思忖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之下注定不可能有答案。

醉梦楼。

风四娘领路来到了醉梦楼。

他们在醉梦楼寻了一件雅室坐了下来,见到了陆小凤、萧十一郎。

柳随风见到陆小凤、萧十一郎以后居然还左右张望了一番,风四娘忍不住问道:“你在找什么?”

柳随风道:“找第三个人,可如今看来似乎没有第三个人?”

“你要找的第三个人是谁?”

柳随风笑了笑:“我只知道第三个人还没有来,而陆小凤没有告诉你们,那么现在自然也没有必要告诉你们,你们又何必知道呢?”

柳随风不想说,自然也没有任何人能勉强。

“割鹿刀呢?”陆小凤问。

“已经交给了万重山,相信很快就会回到沈老太君手上。”柳随风喝了口茶,吃了一口点心。

陆小凤又道:“杀害赵无极等人的凶手是不是找到了?”

“我杀了一个,厉青锋。”柳随风道:“不过人已经死了,自然也没有法子证明他是凶手了。”

“割鹿刀是从他身上找到的?”

“是。”柳随风道:“只可惜他已经是个死人了。”

一个人死了,那么将所有事情推到死人的身上,那么其他人也不会相信。

风四娘皱眉道:“那活下来的那个人呢?他在哪里?”

柳随风笑道:“他当然也已经来到了济南城,只不过我们也没有证据证明他就是凶手。”

柳随风随即玩味瞧了萧十一郎一眼:‘虽然我知道这句话不应当说,可我还是不能不说,现如今江湖上下所有人怀疑的对象还是你。’

萧十一郎能说什么呢?他只能苦笑,因为柳随风说的是事实。

“做出这件事情的是什么人?他们为什么要做这件事?”陆小凤又问道。

柳随风摇头:“这种事情你不应当问我,倘若你非要问应当问那个还没有来到的人,我相信他应当会给你答案。”

风四娘忍不住拍了拍桌子,大吼道:“那个人到底是谁?”

柳随风神秘一笑:“一个可以彻底改变萧十一郎命运的人。”

柳随风说道这里边不再谈论这件事了,风四娘即便想问也只有问陆小凤。

陆小凤面对风四娘的眼神,只能叹了口气:“我可以保证你很快就能见到他了。”

他的确已经在路上了,而且在他们交谈的时候,他已经来到沈家庄拜访沈老太君的。

他做的是一辆很寻常的马车,这辆马车有些陈旧,甚至有一旦很长的历史了。

这辆马车没有任何的标志,赶车的车夫也很普通,唯一不普通的便是车技是第一流的,马车即便快速飞奔,车厢内也不会有太多的颠簸。

马车抵达沈家庄以后,沈家庄的下人们甚至连通报也没有,便立刻让开了道路。

车厢中走下了一个二十出头,面色略微有些苍白的年轻人。

随后这个年轻人在两个侍卫的伴随下,一步一步的走进了沈家庄。

每个下人望着这年轻人都流露出了尊崇之色,而且有的不仅仅是尊崇,居然还有一种说不出的怜悯情绪。

可这怜悯的眼神一闪而逝,最终完全被尊敬取代。

极少有人能入沈家庄而不用通报的,许多沈老太君的老朋友如逍遥侯入了沈家庄也会让人通报,可这个年轻人是为数不多的意外。

截止到今日已经有不少武林名人已经抵达了沈家庄。

青年人进入沈家庄的时候,诸葛刚、宫南燕正好瞧见了这一幕,他们都流露出了惊讶的身侧。

诸葛刚随即又仔细瞧了青年几眼,这才流露出了了然神色,并且轻声叹了口气:“这个江湖又要掀起风云了。”

掀起风云,这样一个清秀优雅温文的青年人能在江湖上掀起风云?

宫南燕听见这句话感觉非常不可思议。

这个年轻人到底是谁呢?

陆小凤实在承受不住风四娘、胡金袖的眼神了,他终于不得不开口了:“这个世上可以改变萧十一郎命运的只有一个人,除了那个人,没有任何人有机会改变萧十一郎命运了,迄今为止他已经改变了不少人的命运了。”

风四娘、胡金袖原本还想不明白,但忽然他们异口同声道:“是他?”

陆小凤点头;‘是他。’

他非常肯定,因为这个世上只有一个他有这个本事。

第二十五章、无争山庄

沈老太君当然已经不年轻了,可沈老太君还是喜欢花。

不但喜欢赏花,也喜欢种花。

年轻时候的沈老太君自然不是这个模样,年轻时候的沈老太君美艳动人,但脾气也非常火爆,年老以后沈老太君的脾气才温和了一些,因此喜欢上了花。

那青年人见到沈老太君的时候,沈老太君正在欣赏一株茶花,沈老太君根本没有回头瞧那青年人一眼,但已笑了起来。

她知晓来的是什么人,因此她愉快开口了。

每次见到这个年轻人的时候,她的心情总会比平日愉快不少:“这花好闻吗?”

“淡淡的清香,这是茶花?”

这是一番很奇怪的对话,花是用来看以后才闻的,可为什么沈老太君要说这花好闻呢?而青年人的回答也很配合沈老太君,似乎对于沈老太君奇怪的问话一点也不奇怪,似乎也认为花本来就不是用来看的,而是用来问的。

柳随风已经在拍手鼓掌,他望着情绪已经颇为激动的萧十一郎,叹息道:“虽然我很想看一看传闻中比风雷闪电还要快的刀,可在这个人面前,我却不得不给几分面子,虽然他是一个瞎子,可他却比世上大部分有眼睛的人要可怕得多。”

这番话在场所有人没有不赞同的。

萧十一郎已经猜测出了那人是谁,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了:“原公子也来沈家庄了?”

这句话当然不是问柳随风,而是陆小凤。

陆小凤已经感觉到数道视线已经落在了他的身上,他当然知晓已经没有理由不说了。

陆小凤道:“这几年来原公子一直都在调查关于你的事情,如今这个调查也已经进入了最后盖棺定论的时候了,而沈老太君和原家原本就是世家,因此这一趟原公子自然会来,也不得不来。”

风四娘也已流露出一点都不掩饰的兴奋情绪:“盖棺定论,是不是说萧十一郎从今以后就不用背负恶名了?”

陆小凤摇摇头:“萧十一郎如若做了恶事,那么自然会背负恶名,如若萧十一郎没有做过恶事,那么原公子必然会还萧十一郎一个清白,何况这一趟沈老太君也会为萧十一郎主持公道,否则我又怎么可能带萧十一郎来到济南城呢?”

这一番话的意思自然已经非常明白了,陆小凤知晓萧十一郎出现在济南城不会有危险,因此才敢带萧十一郎出现在济南城。

而这一趟不但不是萧十一郎的末日,或许还能使得萧十一郎重见天日。

倘若说出这句话的人不是陆小凤而是其他人,倘若前来的人不是原公子,那么风四娘、胡金袖他们都很难相信,可也正是因为来的是原公子,因此他们相信。

他们相信的其实并不是什么原公子,而是原公子背后那已屹立三百多年而不倒的天下第一武林世家无争山庄。

江湖中有三大武林世家,排行第一的便是无争山庄,而后便是神剑山庄、孔雀山庄,在他们以后虽然还有许多武林世家,可排位都难以定论,但这三大武林世家在大隋境内是没有任何人质疑的。

特别是天下第一武林世家无证山庄更是三百年来没有任何人可以撼动,即便近五十年来,无争山庄在江湖上没有做出什么太惊人的手笔,但也没有任何人敢轻辱无争山庄。

即便无争山庄的人不会找你的麻烦,那么无争山庄的拥护者却也会针对你,甚至杀了你。

无争山庄这天下第一武林世家的名头是用一场场轰轰烈烈的大战,一场场为江湖做出来的轰动大事而成就了,倘若说这天下间还有正义的象征,那么无争山庄必然是其中之一。

无争山庄创立三百年以来,从未出现过败类,而且一直都在主持江湖正义,即便是近五十年来无争山庄庄主原东园并未在江湖上走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情,甚至大部分时候都喜欢琴棋书画,自娱自乐,可如若是有人需要原东园主持公道,原东园是绝对不会推辞的。

而且也一定会给人心满意足的公平正义的答案。

近些年来原东园越来越不理会江湖上的事情了,不过无争山庄少庄主原随云却已渐渐接管了无争山庄事务,比起原东园时候的不关心武林事务,原随云对于武林之事颇为关心。

原随云曾用三年的时间调查了江湖上许多名人的事迹,这些名人之中有被人追捧的善人大侠,也有背负恶名的罪人,原随云用了三年时间,耗费了无争山庄不少人力物力调查这些人,最终给出了一个惊人的答案。

许多表面上正义的君子,其实恶贯满盈。

一些被人误以为罪人的恶人,其实是敢作敢为的侠客。

原随云将这些人的事迹公告天下以后,更向着天下英雄发布了悬赏令,铲除那些伪善邪恶之人,为背负莫须有罪名的人洗刷了清白。

也正是如此,一时之间原随云的名气在江湖上渐渐传开。

江湖上的人也称呼原随云并非少庄主,而是原公子以表示对原随云的尊敬。

原随云极少在江湖上露面,有时候即便露面也是为了处理江湖上的一些事情,因此迄今为止江湖上的人甚至于原随云会不会武功,武功到底有多么高深,都不知晓。

可不少人都佩服原随云,尊敬原随云,而原随云每一次离开无争山庄在江湖上行走,都会得到江湖上下人的拥护,也会令不少人害怕忌惮。

而今原随云再一次现身江湖了,而且还出现在了沈家庄,更是要为恶贯满盈的萧十一郎翻案,这件事情幸好迄今为止只有萧十一郎、陆小凤等人知晓,否则必然在江湖上掀起轩然大波。

可这的确是世上。

此刻,在沈家庄。

沈老太君也在询问这方面的事情:“江湖传闻之中罪大恶极杀人如麻的萧十一郎真是被人冤枉的?”

原随云恭敬点头:“是的,关于萧十一郎这些年所有的卷宗我都已经研究调查过了,事实上证明萧十一郎虽然杀过不少人,但极少杀错人,他不但不是穷凶极恶的人,他比许多正义之声更有资格称得上大侠客。”

沈老太君拍了拍原随云的手臂,轻声叹道:“如此,我便可以放心见这个小伙子了?三年前他来济南城还送过我一两银子,这个人情老婆子我可不能不还。”

第二十六章、水落石出

沈老太君的年纪已经不小了,许多人甚至认为沈老太君已经老糊涂了,可原随云知晓看上去老糊涂的沈老太君其实一点也不糊涂,甚至可以说没有什么人比沈老太君更清醒更清明了。

沈老太君很快就转换了一个话题,他将话题转到了柳随风身上。

“近几年在江湖上闹了个天翻地覆的柳随风居然是权力帮的柳五公子,这件事你有没有想到?”

原随云摇摇头:“自然难以想得到,若非燕狂徒出现在长安城使得柳随风露了底,江湖上知晓这一重身份的人也还没有几个,晚辈也是在这件事情以后才关注上了这位柳五公子。”

沈老太君笑道:“据说这位柳五公子是主动找上你的?”

原随云点点头:“我调查柳随风才第三天的时候,他就请人传书给我,邀请我见面,他也不知道从哪里得来消息我要为萧十一郎昭雪,居然希望可以协助我一二。”

沈老太君呵呵笑了起来,他拄着龙头拐杖走到凉亭中歇息了下来,轻声说道:“这家伙将整个江湖都折腾个风起云涌,他的名气反而在江湖上节节攀升,压倒不少江湖名人,他可不是省油的灯,可你居然也相信他?”

“晚辈并非相信柳随风,而是相信柳随风应当不会在这件事情是上动手脚,抛开柳随风那柳五公子的身份不谈,这些年来柳随风在我们这地方虽然数次掀起风云,为人也正邪莫辨,可也不得不说算得上是个侠士。”原随云说:“从这点上面来说他应当不会对付萧十一郎,不过他突然要协助萧十一郎却必定有其中的目的。”

沈老太君意味深长看了原随云一眼:“可不管如何你还是相信他,而且还让我给他发了英雄帖,使得他有机会参与这场割鹿刀的盛会,如今这个柳随风已经快来到济南城了,你对他的调查进行的如何了?”

原随云露出了一抹惭愧之色:“这些日子我虽然调查了不少关于他的事情,而且还得知如今他接连杀了人上人、厉青锋、金菩萨、鱼吃人、轩辕三缺、轩辕三成等诸多高手,可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晚辈还不太清楚,不过基本上和他身侧那个叫哥舒冰的女子有关,可关于那个哥舒冰女子的一切消息却基本上都没有,这个女子仿佛是柳随风决定和我合作以后才出现的。”

沈老太君皱眉道:“你说那个女子叫哥舒冰?”

“是的。”原随云:“我派遣跟踪柳随风的人传来消息是这样的。”

沈老太君轻轻敲了敲石桌,沉吟道:“厉青锋、鱼吃人等这些人都是昔年叱咤江湖的高手前辈,可他们却都对柳随风出手,显而易见必然存在一股势力要对付这个叫哥舒冰的女子,而哥舒冰极有可能知晓了一些不应当知晓的秘密抑或者也掌控了一股神秘的势力,但到底是什么这只能由你这些后生小辈去调查了,不过老奶奶可以给你一个提醒。”

“太君请讲。”

沈老太君道:“哥舒这个姓氏在中原并不常年,而非常有名且姓哥舒的人并不多,可有一个人或许姓哥舒,而这个人正是我昔年的一个老朋友,如今江湖上称呼他逍遥侯。”

原随云身躯一震。

沈老太君也不再多说什么了,轻轻拍了拍原随云的肩膀:“这件事情你就放心大胆去调查了,调查出了结果便自己处理,实在处理不好了就推到老婆子我身上,反正老身也活不了几年了,能为这个江湖尽一份心力就是一分了,你小子可不要给老奶奶失望,否则龙头拐杖伺候。”

原随云是个瞎子,他当然瞧不见沈老太君此刻的神情,可他可以感觉得出沈老太君言辞中那份对自己的疼爱。

很多年前他就已经不会流泪了,特别是瞎了以后,可如今泪水却已经情不自禁涌出了眼眶。

他这一生没有几个佩服的人,即便是那个所谓天下第一名侠小李飞刀也赢得不了他的佩服,但沈老太君是唯一的一位。

柳随风拉着哥舒冰已经悄悄离开了。

他知晓沈璧君很快就回到沈家庄,到时候他们的行踪必然会被泄露,而沈老太君很快就会要见他们。

陆小凤、萧十一郎等人见不见柳随风自然是乐意之至的,可柳随风还不想这个时候见沈老太君。

虽然柳随风不可否认非常尊敬沈老太君,但如今绝不是见沈老太君的时候。

陆小凤、华真真、风四娘、胡金袖等等人都知晓柳随风绝对不是个不计报酬不计得失的侠客,柳随风做任何事情都有属于自己的目的,有时候目的看上去甚至于有些可笑,但也是柳随风的目的。

迄今为止柳随风已经杀了不少人,遇上了不少危机,但还没有表露出目的,可这个目的迟早会有水落石出的。

而这段时间聪明绝顶的陆小凤也都在防备柳随风。

柳随风当然比任何都清楚,哥舒冰当然也比其他人都清楚。

因此他们选择在这个时候和陆小凤等人分别。

这段时日,他们的行动基本上都已经成功了,现如今他们并不太需要依靠陆小凤等人了,他们需要执行自己的计划了。

哥舒冰看上去还是那副娇柔的弱不禁风的样子,可眼神之中已经流露出了掌权者的自信。

哥舒冰的声音语调虽然还没有变化,但已经流露出了一种非凡的气势。

此刻哥舒冰与柳随风的对话若被胡金袖等人听见,一定很难相信这个哥舒冰居然是他们记忆中的哥舒冰。

哥舒冰道:“厉青锋、鱼吃人、金菩萨、人上人、轩辕三缺、轩辕三成等人的惨死,以我哥哥的智慧自然已经开始怀疑有人在背后布局了,但他怀疑的那个人绝对不是我,而是你!”

柳随风耸了耸肩,叹息道:“睡觉你在他的面前一直都装着一副不敌的样子呢?甚至还能被他推下山崖,哎!这一点上面我实在不得不佩服你对自己的心狠。”

哥舒冰浅浅一笑:“不是我对自己心狠,而是我根本没有其他的选择,他的武功在天下间虽然不能算得上纵横无敌,可又有几个人能是他的敌手呢?我虽然也修炼了不错的功夫,但远远比不上她,因此我只能赌一赌掉下山崖而不会死。”

柳随风笑了笑:‘是不是赌你自己比任何人都清楚,只不过这一次的行动我们却是两面开战,而且还不能不防备沈老太君这个老人精,这可是水母阴姬这样的高手都心甘情愿称呼姐姐的人物啊!’

哥舒冰笑吟吟道:“你可以随时退出。”

柳随风耸了耸肩:‘现在推出必然会遭到你哥哥的报复,你哥哥我是不能不对付了,幸好这里不是玩偶山庄,因此我还有机会。’

“我希望你能成功,你若不能成功,我也非死不可。”哥舒冰忽然躺在柳随风怀中:“我们已经是一条线上的蚂蚱了。”

柳随风轻轻抚摸着哥舒冰的秀发,沉默不语,一双眼神也变幻不定。

第二十九章、围杀

柳随风、哥舒冰没有住在客栈,他们在济南城寻了一处简陋的屋舍住了下来。

院落很偏僻,虽然不算人迹罕至,但绝对安全。

自从他们在那屋舍住下来以后,几乎就消失在了济南城,即便是胡金袖、陆小凤等人也找不到他们。

他们呆的地方是任何人都很难想象得到的,可柳随风也好、哥舒冰也罢,他们都很清楚他们的行踪是隐藏不了太久的,迟早有一日他们会被发现。

即便他们不会被人发现,他们也一定会现身。

至少以割鹿刀而举办的英雄大会,他们一定会现身。

柳随风、哥舒冰从集市闲逛了一圈,绕了大半个济南城,准备回到安顿的小屋,这几天济南城来了不少人,后天沈家庄便要召开英雄大会了,这场英雄大会万众瞩目,不少人都想要夺得割鹿刀,也有不少人准备杀萧十一郎。

柳随风、哥舒冰也在思忖以何种方式出现在沈家庄。

他们已经望见了那栋不算陌生的小屋,可柳随风、哥舒冰无心赶路,心神都沉浸在思绪中。

柳随风、哥舒冰沿着稀疏的树木朝着小屋走去,但距离小屋还有十七八丈的时候,哥舒冰一脚踏空,原本铺满绿草的地面瞬间塌陷了下去。

哥舒冰也在一刹那坠了下去。

地面塌陷刹那,哥舒冰心头一惊,她的身躯也随即坠了下去,可哥舒冰并没有乱,在下坠的刹那哥舒冰用脚猛然用力。

她的左脚已经陷落了下去,人也斜倒下陷阱,可右脚猛然用力,因此哥舒冰几乎斜斜冲天而起。

可此时此刻地面却冲出了十三支标枪,同时还有几条毒蛇猛然冲出。

标枪上闪烁着森森绿光,显然已经涂抹上了剧毒,至于毒蛇更是特别培养的毒蛇,虽然不能算是见血封喉,可一旦咬中,即便不死也会失去战斗力。

每个人都有习惯,而有时候习惯也就成为他人利用对付你的破绽——这条道路哥舒冰、柳随风非常熟悉,他们走过很多次,而且都没有出现任何意外,这突如其来的意外便成了致命的破绽。

杀死哥舒冰致命的破绽。

但幸好哥舒冰不是一个人,还有柳随风。

哥舒冰身躯下坠的刹那,柳随风便一把拉住哥舒冰后撤。

同时他也拔出了剑。

寒光一闪,十三口标枪与毒蛇一同斩断。

柳随风猛然一顿,随即腾空而起,朝着不远处的一根杉树掠了上去。

人还未落在杉树上,柳随风猛然刺出一剑。

四周一个人也没有,可他刺出的对象却是那株杉树,这一剑狠狠戳出,似乎已经认准杉树上有敌人。

两道光一左一右出现在杉树上。

一口刀、一把剑猛然劈下、刺出。

剑与刀、剑叮各自交锋一下。

柳随风拉着哥舒冰也已落在杉树上,而那两个挥刀劈剑的人已经坠落在地上,他们的脖子、胸膛各出现了一道不太明显的血痕。

血痕不太明显,鲜血也流出的不太多,可足以致命。

柳随风本就是那种不出手则已,一出手要命的人。

在这电光火石之间,柳随风在躲避杀机还击的同时,也明白了两件事——他们自以为隐秘的行踪已经泄露了,有人布下了天罗地网对他们进行暗杀。

危险还没有根除,杀手一定还在。

虽然这一刻还瞧不见杀手在哪里。

这是一片稀疏的树林,树木并不多,可绿草很茂盛,而且还有荆棘,各种遮掩物实在不少,这片地方必然是极好埋伏之地。

此时此刻柳随风已经摆脱了第一重危机,按照道理来说应当冷静等待对手出招,可柳随风偏偏不如此,柳随风选择主动出击。

双脚刚落在杉树上,柳随风便拉着哥舒冰朝着下方那片绿草掠了下去,这片草地已经距离柳随风平日行走的道路已经很远了,距离草庐也已经绕远了。

柳随风有许多选择的方式,但偏偏选择落在了这里。

人还没有落下,柳随风便放开了哥舒冰。

哥舒冰脱离柳随风刹那间便对着地面发出了一排暗器。

哥舒冰的暗器功夫很好,她发出了八种十三枚暗器,其中居然还以树叶发出的暗器。

他的暗器种类很多,可都秉持三个字——快狠准。

十三枚暗器狠狠射进那落下的草地。

暗器打在草地,草地随即陷入,而后便听见了闷哼之声,地面冒出了一片血水。

此时哥舒冰,柳随风还并未落地,哥舒冰柳随风忽然猛然对彼此出了一掌。

双掌交击,哥舒冰、柳随风被彼此力道震退了四五步,他们落在了令一片绿草上。

他们的一系列的动作反应给人感觉他们仿佛知晓那个地方存在暗器一般,哥舒冰落下的时候,面上已经露出了一抹的笑意。

忽然一阵笑声响起。

笑声是长空传来的。

笑声响起刹那,只瞧见一口长枪猛然自一株古树身后狠狠戳至。

长枪如离弦之箭而出,狠狠捅向哥舒冰后背。

这一枪又快又狠又准。

哥舒冰被笑声吸引了注意力,瞧见长枪的时候已经来不及闪避了,哥舒冰唯有立刻拔出胸口的短刀。

短刀当空一划,击中可飞击而来的长枪。

兵器交击,铿锵一声。

哥舒冰被那可怕的力道带飞了出去。

而也在长枪袭杀而至的刹那,一个人忽然从四五丈远处的一个树上一跃而下,而另一人则从草地中一飞冲天而起。

那飞扑而下的人在半空中狠狠劈出一掌,这一掌势大力沉,隐隐已发出了风雷之声。

而草丛冲天而起的那个人却几乎无声,笑声响起刹那,那个人便冲天而起。

那人手中握着剑,刺出了一口无声的剑。

如若不是柳随风时刻注意四周的情况,这无声的一剑便无声无息要戳进柳随风的身体。

柳随风面对上下夹击,他本来有机会为哥舒冰挡下那一枪,但也已经没有法子了。

无论柳随风也好,哥舒冰也罢,他们都心中一沉。

当三人出招袭至刹那,他们就已经明白对手要分散他们的实力,而这四周必然还有不少可怕的高手蓄势待发。

此时,柳随风、哥舒冰虽然还没有受伤,也没有死,但他们也已经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险境地。

或许下一刻他们便要死了。

第三十一章、猎杀

哥舒冰遭到针对的时候,柳随风也遇上了袭杀。

对付哥舒冰的人不多,可对付柳随风的人却很多。

一刀、一剑就已经非常不好对付了。

刀客出刀沉雄且变幻,刀法造诣非同寻常。

剑者出剑犹如风雷闪电,几乎没有太多的变化,可每一剑下去便是第二剑,根本不用收回剑再刺出。

无论刀客还是剑客,他们无疑都是一流高手。

柳随风面对这两人的出招却并没有攻,而是凭借轻功身法闪避,几次三番刀、剑都险些要了柳随风的命,可都被柳随风险险避开了。

一共有七次这样的机会,但都被柳随风避开了。

刀客也好,剑客也罢,他们的攻势更可怕了,而柳随风的身法居然也更灵动,似乎也被激发出了潜力。

刀客一共出了十三招,剑客刺出了一百三十九剑,柳随风忽然止住了退步,反手拔剑,剑猛然刺出。

可这一剑并非戳向刀客与剑客,而是刺向身后的一株杉树。

这一剑刺穿了杉树,杉树居然冒出了鲜血。

树自然不会出血,只有人才会流血。

一剑得手柳随风抽剑便退。

刀客、剑客自然猛攻而上,可柳随风退后两步猛然一顿,一只手拉住杉树,回身一次,刺穿了剑客的胸膛,手腕一阵便将剑客挑飞向了刀客。

刀客已经一刀劈下,见到劈杀的已经不是柳随风,而是剑客,却也并未留手,一刀将剑客砍断两半。

剑客发出了凄厉的嘶声,随即不甘倒下。

刀客迅猛落地,随即要挥出下一刀。

可他没有法子落地了,一口剑已经刺进他的肚脐,他也不能不死了。

他杀剑客的同时柳随风已经出现在了一个极佳的位置。

他若不杀剑客,或许还有机会活下来,他杀了那剑客也就不能不死了。

柳随风一脚踢飞了刀客,刀客砸向了一片草地。

草地怦然坠下,七八口利箭刺穿了刀客的胸膛,柳随风便落在刀客胸口之上,一跃而起,朝着三四丈远的一株槐树杀去。

人与剑化作一道流光,飞刺而去。

眨眼便至。

那槐树只不过是普通的槐树,可柳随风肯定那上面有人,而且绝非是一个人。

他刚才本有至少十三次机会杀了刀客与剑客,但一直刺刺没有出手,便是要知晓其他杀手的位置。

这些杀手虽然都没有出手,可发出了杀气。

杀气便是位置,柳随风知晓了他们的位置,随即便出手。

一口剑在柳随风即将落在槐树上的时候从一处枝桠上狠狠刺出,柳随风看上去简直就是要直接撞在那口剑上。

可柳随风却忽然下沉,右脚登在树干上,随即整个人翻身而起,落在最顶端,人还没有落地,一道剑光挥出,一个的咽喉立刻被割断。

那个人提着狼牙棒立在最顶端,随时准备俯冲击下,可他还没有机会便被柳随风割断了咽喉。

他完全没有想到柳随风的目标不是藏在枝桠间的那个人,而是树顶上的他。

他们原本是暗杀是偷袭,可此时此刻却已经成为了柳随风的一场狩猎。

他们这些人全部成了柳随风的猎物而不自知,还以为柳随风是猎物,自身是猎人。

一击得手,柳随风瞬间下沉,从树叶间滑落下去。

瞬间滑落了三丈,这时柳随风再一次出剑。

剑尖一闪而过寒光,剑忽然刺出。

这一剑刺出刹那,一个人的胸膛便送到了剑上。

这个人是扑到了剑尖上的。

这个人握着金环,自以为寻到了最绝佳的机会,因此他斜飞而出,全力一击。

他的想法没有错,可他的位置已经泄露了,因此他的全力一击虽然要了命,但是他自己的命。

手腕一抖,柳随风狠狠提了那人尸体一脚,尸体比人更快速坠落。

这个树上还有一个人,便是那个剑客。

剑客已经听见了风声,知晓有人要落下。

剑客提着剑等待人落下。

但他瞧见了一具尸体落下来了。

剑客没有任何迟疑,向着树下落去。

可他才落地,剑尖便出现在了胸口,一口剑自后背刺进了前胸。

他们的想法,他们的行动,他们的位置全部都在柳随风的眼中,这种情况之下即便他们的武功高于柳随风,也不得不死了,何况他们本就比不上柳随风。

这些人全部倒下了,他们倒下的时候才明白一件极其残酷的事实:“他们从来不是猎人,而是猎物。”

只可惜他们明白的实在太晚了。

六个第一流的杀手接连倒下。

可柳随风很清楚这次猎杀还没有结束,他也很清楚他杀掉那六个人以后,剩下的人也并非是猎物了。

那些人已经很快做出了反应,再一次隐藏了起来。

猎人、猎物之间的关系再一次发生了变化!

谁是猎人,谁是猎物,不到最后关头,没有任何人知晓。

这场猎杀还在继续。

哥舒冰与那人长身而立,哥舒冰不愿意等待下去,那人却要等待下去。

哥舒冰想要出手打破这个僵局,可哥舒冰清楚不能随便出手,因为这个人就等待她出手。

她一出手死的人或许就是她。

哥舒冰不想等待却也只能等待。

她们原本相互搏杀,但此刻居然成为了看客。

哥舒冰是有些着急、凝重的,可随后就笑了起来。

她瞧见柳随风如何快速果断了杀死了那六个杀手,因此愉快笑了起来。

那个黑衣人没有笑,但语气也很平静:“你是不是很高兴?”

哥舒冰微笑道:“难道我应当伤心吗?”

黑衣人摇头:“你当然应当高兴,我相信柳随风也一定有些得意,我希望他能得意。”

哥舒冰已经明白了黑衣人的意思,沉声道:“这六个人只不过是牺牲品?”

黑衣人淡淡道:“他们本就是我花钱请来的,性命都是我的,这又算得了什么呢?很快他们的钱也都是我的了。”

哥舒冰深深看了黑衣人一眼,叹息道:“看来你的确已经得到我那个哥哥的真传了,小公子,你不愧是我哥哥的徒弟。”

小公子微微一笑,她虽然蒙着面,可还是可以感觉得出她笑的非常灿烂,也非常得意:“我原本就是。”

第三十二章、夹击

柳随风不知道来了多少了,流露出杀气的一共是九个人,他已经杀了六个。

可杀气是杀人,人是人。

没有流露杀气的自然也是人,而没有流露出杀气的人必然更可怕,可到底有多少人呢?

柳随风不知晓。

哥舒冰知晓,可哥舒冰也在怀疑。

十三个人?小公子是不是真派遣了十三个人对付柳随风呢?

哥舒冰不知晓,小公子一向擅长阴谋诡计,这一点哥舒冰是知晓,因此哥舒冰犹豫,她若报错了人,反而会成为杀害柳随风的帮凶。

——柳随风绝对不能死,柳随风死了,他也会死。

哥舒冰明白这一点,可没有法子。

她不能动手,只能牵制小公子。

而同样小公子也在牵制哥舒冰。

他们都冷眼旁观,等待是柳随风杀了那些人,还是那些人杀了柳随风。

柳随风走的很慢,杀掉那六个人以后柳随风就走的很慢。

剑已经收回了剑鞘。

柳随风朝着哥舒冰的方向走出。

柳随风距离哥舒冰一共也不过十七八丈距离,可柳随风也比任何人都清楚这十七八丈距离将会面对一场更可怕更惊心动魄的围杀,而这一次的交锋胜负也绝对他们的生死。

柳随风没有选择,因此他走的很慢,非常慢,每一步都很小心,因为每一步都可能是陷阱。

走了七丈,四十九步。

没有遇上任何陷阱,也没有任何异变,有风,但很平静的风。四周也有树叶飞过,但也是非常正常的树叶,一切都很正常很自然。

可似乎太正常太自然了一些。

柳随风没有停步,继续往前面走。

有走出了六步,已经走出了五十五步。

柳随风停顿下来。

一停顿就立刻定住。

他是突然停顿下来的,停顿的很急促,但也一点不匆忙,似乎根本牛应当在这个时候停顿。

柳随风眼前是一块巨大的石头,正前方有九颗榆树,以及还有一些巨岩以及一大片草地。

榆树稀疏错落,排列得非常不规律,巨岩也一样很正常,绿草更是遍地都是。

一切都都非常正常,瞧不出任何异样。

可柳随风忽然感觉到了危机。

柳随风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感觉到威力,他盯着眼前的榆树,忽然生出这些榆树非常危险,可为什么呢?

就在这时,岩石下,榆树上突然伸出了四枚大铁球,四面夹击而来。

柳随风一下子成了四面受敌,既不能前冲,亦不能后退,也不能向左右闪避,加以巨劲,柳随风更不能硬生生对抗。

这一瞬间,球已击到。

柳随风突然睡觉。

他真的是睡下去,平平的睡了下去。

那四椎自他顶上击空,并且互击,同时她已滚到岩石后。演示后两人收球,已来不及,他们只能立刻出刀迎击。

其中一人一刀砍向柳随风咽喉,可柳随风抬手便夺走了刀,随后刀旋转抛出,

刀半空飞旋,切断了两人咽喉。

树上两人已收了球。

柳随风像一头大鸟掠到树上。

飕飕二声,两枚铁球又急飞儿出。

柳随风在半空,忽然拔剑。

瞧见这一幕,两人便笑了起来,眼中充斥了杀机。

他们不信柳随风一剑可以挡住铁球,这两枚铁球重有百斤,而且下击力道不下千斤,一左一右,柳随风如何能挡得住。

他们判断很正确,柳随风绝对挡不下这两枚铁球,因此他立刻出手。

一人发出了暗器。

他一抬手便发出了七枚暗器,这七枚暗器都纷纷打在树上,而后折射击向柳随风。

第一波暗器发出刹那,第二波暗器也发出了。

第二波暗器如潮水般狠狠击向柳随风。

随后发出了第三波暗器。

第三波暗器是沿着树干滑下,在树干一个凸起的位置变幻了方位,击向柳随风。

三波暗器,一共二十三枚。

每一枚暗器都涂上了剧毒,每一枚暗器的袭击的方位都非常精准,都要柳随风的命。

他是江湖上有名的暗器高手,二十年前就很有名气了,小公子为了请他,付出了五万两的代价。

第二人没有暗器,他甚至连武器也没有,不过他的可怕一点也不逊色第一个人。

他折下一截树枝。

树枝如刀砍落。

此刻无论什么人瞧见树枝都不会认为这是树枝,而是一口杀人的刀。

江湖上能以树枝为刀的人没有几个人,而这个人最可怕的便是以树枝为刀砍落的时候,这人也几乎将自身融入到了刀中。

因此这一刀不仅是这人全力一刀,而且还是赌上了一切的一刀。

昔年武林之中也不知道多少人摆在了这个人的手上。

虽然他已经十三年没有在江湖上行走了,他的本事越来越高明了。

两人下定决心要杀柳随风,而且要抢着杀柳随风。

他们也相信必定能杀了柳随风。

他们知晓柳随风在江湖上的名头,可柳随风犯下了一个错误——太自负。

柳随风不可能挡得住铁球,偏偏出剑,这就是柳随风错误。

他们瞧见了错误,就毫不留情。

剑光一闪,两个猛的砸落的铁球忽然加速坠落,柳随风居然立在铁球上面,一飞冲天而起,剑光一闪便刺穿了两人的咽喉。

他们判断的很不错,柳随风的确挡不住那两颗铁球,可柳随风的目标从来不是挡住那两颗铁球,而是斩断铁球后面的铁链。

铁链被斩断,铁球自然也就没有用处了,反而柳随风借力腾空而起。

树上两人料定了柳随风挡不住铁球,因此他们一处出手射出的三波暗器是柳随风下坠的所有方位,而另一人刀斩下的方位也是柳随风落下的方位。

他们没有想到柳随风居然没有落下,反而速度更快冲上了榆树。

他们反映过来的时候,剑已经刺穿了他们的咽喉。

柳随风踏着一具尸体,跃上了树冠。

这短暂的时间他已经杀了四个人。

难道暗杀的只有四个人吗?

立在树冠上,柳随风扫视四周。

很快柳随风瞧见了三个人。

那三个人也立在树顶上。

每个人立在一颗榆树上。

三人长身而立,身上流露出一种非凡绝伦,睥睨傲视的气质。

柳随风心中一沉,但也一喜,他知晓真正的对手来了。

第三十三章、前辈名宿

小公子面色已经不好看了。

哥舒冰笑了起来:‘我的运气似乎还不错。’

小公子冷冷瞥了哥舒冰一眼:“希望你的运气能一直好下去,否则你还是非死不可。”

小公子已仰头,哥舒冰也抬起头。

哥舒冰立在一片空地上,因此也瞧见了榆树树冠上立着的人——四个人,其中一个是柳随风,除开柳随风以外还有三个人。

这一刹那间,小公子突然出手了。

哥舒冰抬头就流露出了破绽,小公子武功不算很高,抓破绽的机会天下无双。

她抬手就射出了一枚毒针。

哥舒冰嫣然一笑,衣袖一挥,毒针触碰衣袖消失不见。

小公子叹了口气:“你随时随地都在防备我出手?”

哥舒冰又笑了笑:‘因为你是小公子,我不能不防备。’

小公子无奈摇头:“看来以后我杀人一定要隐藏一下我的身份,一个人倘若被人防备,那杀人就不容易了。”

哥舒冰甜甜一笑,忽然低头轻吻了一下手背,柔柔道:“希望你还有这个机会。”

小公子盯着哥舒冰瞧了半晌:‘希望你还能这样愉快笑下去,毕竟你的笑容的确很好看。’

哥舒冰玩味望着小公子,瞥了一眼上空对峙的四人:“你认为柳随风非败不可?”

“必败无疑。”小公子抬起了手,哥舒冰瞳孔猥琐。

哥舒冰发现小公子原本有十根手指,现在只有九根了。

小公子得意笑了起来:‘现在你应当明白为了请他们,我实在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他们是高手之中的高手,他们必然能杀了柳随风。’

“或许。”哥舒冰淡淡道:“世上许多人都认为可以杀了柳随风,可从来没有人能杀了他,这次是不是如此呢?”

小公子不说话,抬头望着树冠对峙的四人,也在思忖:他们是不是一定能杀了柳随风呢?

柳随风瞧见了三个人,睥睨傲气的人。

左近三丈处榆树上那人一身鲜红长袍,满头白发,满脸皱纹,全身上下都流露出一种苍老沧桑的气质,这人若是出现在别的地方,必然会认为是个行将就木,命如残烛的老人,可这样一个老人却出现在这样一个地方,那么这必然不是寻常的老人。

柳随风从这个老人的身上感觉到了一种仿佛来自于深渊般可怕的气息。

右近三丈四尺远榆树上,那个老人一身华丽的丝袍,看上去年纪也不小了,但全身上下都流露出一种气质——一种天上地下,独步无双的气质。

这人立在那里,给人感觉如一座山,高不可攀的山。

正对着柳随风大概有四丈远的榆树上,那个老人穿着一身麻衣,这个老人是四个人中最年纪的一个,至少看上去是。

这人的年轻是因为这个人是个麻子,而且高大魁梧,足有七尺六寸,这个人立在那里,简直如一座铁塔,黝黑的铁塔,给人感觉不动如山,巍然而立。

柳随风还没有和三人交手,已经感觉到了可怕的压力。

他知晓来人是高手,比起前面那些人更可怕的高手——也正是因为这些人是高手,才敢独自面对他,而不行暗杀手段。

柳随风对三人拱手施礼:“柳随风。”

柳随风只说了他的名字,而后就等。

他没有等太长时间,那个红袍老人开了口:“李红樱。”

随后另外两人也开口了:‘雷雨。’

“龙飞骥。”

柳随风面色微变,盯着那红衣老人:“红樱绿柳中的红樱?”

老人笑了笑:“你知道?”

柳随风点头,微微一笑::“看来我的面子不小,昔年天外杀手之一也来杀我。”

“两位是不是昔年无双铁掌、龙马精神的雷雨、龙飞骥。”

“很好。”两位老人不约而同道:‘江湖上还能记得我们的人已经不多了。’

“三位都是销声匿迹多年的人,如今再一次现身,而且为了杀我而来,实在有趣。”柳随风道:‘能杀死你们,抑或者被你们杀死,都是有趣的事情。’

李红樱微微一笑:“你认为自己有把握杀了我们?”

柳随风笑了笑:“至少现如今我还没有死。”

——我面对过许多敌人,但我还没有死。

这句话柳随风固然没有说出来,但其他三人自然明白。

柳随风又悠然道:‘三位已经老了。’

雷雨眼中忽然布满了血丝,他那满脸麻子也仿佛布满了血色斑点。

雷雨大吼了一声,挥出了掌。

风动、叶飞、树木摇。

仿佛天地都变了颜色。

雷雨距离柳随风足有四丈,可柳随风已感觉到周身被一股气流控制住了,一种说不出的压迫涌上心头。

随即一股飓风席卷而至,随之而来的便是恐怖至极的杀气。

柳随风在飓风中飘摇几乎要坠落下来,杀气袭至,雷雨已杀至。

这期间也不过是电光火石之间,雷雨已杀至。

四丈间距对雷雨来说似乎本就是没有任何距离。

柳随风眼看就要被那可怕的飓风吹落下树冠,身子几乎都半倒下了,可柳随风却突然露出了一抹冷笑。

冷笑中剑已出鞘,冷笑中柳随风忽然立个笔直。

剑狠狠击向那飞扑而至的掌。

掌面对剑也并未回避,掌劲更猛,掌风破空发出轰隆之声,仿佛雷霆响起。

一击击下,无可挽回。

掌剑交击。

铿锵一声清脆响声响彻天地。

掌仿佛根本不是掌,而是铁手。

剑也仿佛根本不是剑,而是钝木。

掌剑交击,居然是掌无伤,剑也无损。

雷雨飞退落在原地,仍旧屹立在那四丈高的榆树上。

柳随风长身而立,他也仍旧立在榆树上,脚步也没有任何移动,他随风而立,随风而舞,仿佛随时要倒,但似乎也永远不会倒下。

龙飞骥露出了一抹笑意,拍手道:“好剑法,这个世上能挡住我二弟掌法的剑并不太多。”

柳随风微微一笑:‘世上能挡下我一剑的人也没有几个。’

龙飞骥叹了口气:“可你还能挡下几招呢?”

话音落下,龙飞骥也已经腾空而起。

他一飞冲天而起,跃上高天,俯冲而下。

他俯冲而下的时候出了掌。

一掌击下。

风平浪静,四周一点变化也没有。

没有任何掌风、掌劲,只有一掌。

一只苍老的手高天劈下。

第三十四章、御剑

苍老的手。

这只苍老的手高天劈下,没有可怕的掌风,也没有恐怖的力道,这一掌看上去只不过是非常随意的一掌,看上去一点也不可怕。

这一掌劈出的四周,四周没有任何变化,这一掌也没有任何变化,非常寻常不过的一掌。

可柳随风神情忽然凝重起来了,猛然刺出了剑。

剑刺出刹那,剑上飚射出一阵绚烂刺眼的剑光,柳随风整个人都被这辉煌耀眼的剑光囊括住难以了,以至于柳随风看上去仿佛都不见了一般,只能瞧见一道光柱冲天而起,袭上高天。

龙飞骥也消失在光柱之中。

刹那,光消失,龙飞骥、柳随风也出现。

柳随风出现刹那人便下坠。

他不是直接摔落半空坠下,柳随风还立在榆树树冠上。

柳随风下坠只是因为脚下的树枝砰砰砰折断。

树冠的树枝许多,枝繁叶茂,树叶也不少。

而柳随风的下坠却是连同树冠上的树枝树叶枝蔓全部都这段了下去,仿佛一股可怕的力量将榆树最上方的部位全部切断,而柳随风也不得不坠落下去。

雷雨再一次腾空而起。

他不是攻向柳随风,而是接住龙飞骥。

龙飞骥被带飞了出去,整个人都横在了半空之中,雷雨身后接住龙飞骥,立刻感觉到一股可怕的力量传入手心,身躯也一阵晃动。

雷雨变幻了七个方位,十三种身法,才面前落在一块巨岩上。

龙飞骥倒在了雷雨的怀中,他瞪大眼睛,还保持着那不可思议的神情,可他也只能保持那种不可思议的神情了。

他的胸口已经被鲜血染红了。

胸口有一道斜长的剑痕,这一剑几乎破开了龙飞骥的胸膛,因此龙飞骥也便不能不死了。

只有死人,神情才不会有任何变化。

刚才那一刹那间发生了什么事情,没有人知晓,可结果是龙飞骥死了,而柳随风坠落下来。

李红樱一向是个擅长把握机会的人,如今机会来了,李红樱当然不肯错过。

柳随风掏出了一口剑。

这口剑不过五寸七分。

李红樱挥出了剑,剑被抛飞了出去。

李红樱也飞了出去。

他飞扑向了柳随风。

剑比人更快,李红樱距离柳随风还有两丈的时候,剑就已戳至了。

柳随风手心爆射出一片剑光,瞬间挥出十三剑,将那夺命一剑回弹了出去。

剑斜掠上高天,可掠起两丈高以后忽然猛的下坠,再一次狠狠戳向柳随风,此刻柳随风距离地面只有一丈了,剑已袭杀。

柳随风眼中闪过了一抹异色,手腕一抖,剑如毒蛇刺出。

这一剑不仅快,非常精准,再一次击飞了那口短剑。

短剑再一次飞天而起,但又以更快的速度回击杀来。

此时李红樱距离柳随风也不过一丈左右了。

那口短剑却已发起了第三次攻击。

柳随风目光一闪,听见了一种非常细微的嗡声,可柳随风也已经没有时间多思忖了,短剑又一次袭杀而至。

柳随风剑法一变。

他原本实战出来的是一种快而狠辣的剑法,但一瞬间他的剑法瞬间缠绵悱恻,如同情人的手,仿佛漫天情丝洒落而下,将人囊括其中。

这剑法可怕的地方就是缠绵,即便再强大的力量再可怕的速度再诡异的变化,在这缠绵之下都将如入了网中的猎物,威风不再。

可这破空而至的剑却保持了一种无与伦比的速度击破了柳随风缠绵的剑法,剑如流星划破长空戳至柳随风左肩。

柳随风闪身飞退,可速度还是慢了一瞬,左手关节被划出一道血痕。

鲜血飘洒,那口飞剑也已经回身,居然朝着柳随风的双眸攻杀而去,速度不但没有衰弱,反而更快乐。

下方小公子、哥舒冰几乎已经目瞪口呆了。

李红樱这四次控剑,简直就已是奇迹便的控剑了。

第一次剑被击飞以后,本不可回来,因为剑上根本没有回旋之力,距离也实在太远,实在没有法子以内力操控,而第二次剑被击飞以后,距离虽然近了一些,即便有机会可以操控,但变化也绝不会那么快,速度也更不可能加快。

第三次的攻击与第四次的攻击,更是不可能的事情。

可李红樱却操纵了短剑做出了不可能的事情。

难道李红樱已经将武学修炼到了人剑合一的境界吗?

不是。

这个时候至少有一个人不认为如此。

世上或许真能凭空御剑,可这个人绝不是柳随风。

柳随风发现了李红樱的秘密。

剑第二次回击而来的时候,柳随风就感觉不正常,第三次回击的时候,柳随风更感觉这口剑非常古怪,这一剑刺伤了柳随风,可柳随风也得以近距离慢速度瞧这一剑。

他发现剑柄之上绑着一根细绳,而李红樱便是通过操纵细绳而令那口剑接二连三发生变化,每一次的变化几乎可以比得上以手控剑。

剑在李红樱的操纵之下,虽然还没有达到随心所欲的地步,但也已达到了随手所欲的地步。

剑虽然不过六寸,但却已是一口数丈的长剑,而且这长剑还有一个极大的优点——险。

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

这口剑已经具备了长与短的特性,在李红樱的操纵之下,几乎已经达到了完美无瑕的地步。

第四次剑戳至,已经封死了柳随风左右闪避的道路,柳随风只能前冲或者后退。

可剑至的时候柳随风双脚才刚刚落地,没有法子借助力气。

但柳随风没有法子。

柳随风猛然挥出了剑。

这剑不是刺出,而是劈出。

这一剑也是剑法,可也是刀法。

融入了五展梅剑法与五瓣兰刀法的剑法。

铿锵一声,一股巨力涌入手心,柳随风再一次被击退了去。

可这个时候一道轰隆之声响起,雷雨再一次出手了。

他对柳随风出了掌,对着柳随风后背。

他原本就在柳随风身后,柳随风的挡下了李红樱的剑,便要面对雷雨的掌。

背后一击的掌。

这一掌击中,柳随风必死无疑。

半空中柳随风已经回身刺出了剑。

他原本没有任何力量刺出这一剑,可李红樱挥出的剑涌入柳随风身体的力道,令柳随风多了力量刺出这一剑。

人剑合一,飞刺而至。

雷雨一掌击出,他也已经视死如归了。

这一击便是胜负,也是生死。

第三十五章、致命一剑

剑与掌碰撞。¥♀八¥♀八¥♀读¥♀书,2≠3◆

雷雨的掌虽然是血肉之躯,可比钢铁还要剑影。

他曾用掌挡住了柳随风的剑,这一次掌再一次面对了柳随风的剑。

这一次的出掌比第一次更猛更狠,也带上了仇恨。

原本雷雨要杀柳随风只不过是因为答应要杀柳随风,可现如今他的兄弟已经死在了柳随风手上了,他杀柳随风也已有了报仇的心思,他非杀了柳随风不可。

狠狠一掌击出,碰上了柳随风的剑。

他相信这一掌击断不了柳随风的剑,即便杀不了柳随风,也足以重创柳随风,他便是要柳随风的命。

——他原本就要柳随风的命,而现如今柳随风更是非死不可了。

掌剑交击,但结果却是不可置信的。

他那独步天下的铁掌被剑刺穿了!

剑刺穿了铁掌又刺进了雷雨的喉管,雷雨狠狠撞击在一株榆树才停下。

榆树剧烈晃动,树叶纷纷落下。

柳随风提着剑,盯着不可思议的雷雨,冷冷道:“你真以为你的掌比得上我的剑?”

雷雨闭上了眼睛,他闭上眼的那一刻已经明白了,原来第一次交锋的时候柳随风已经留了手,而他判断错了柳随风的剑,他自以为自己的掌可以挡得住柳随风的剑,因此才会以掌对剑,而平日他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情呢?

这是一个错误,他犯下了这个错误,因此他不得不死了,而柳随风便是让他判断出错了。

他败了,他认输了,他死了。

高手对决是绝对不能出错的,出错便是死。

不仅雷雨如此,龙飞骥也是如此。

龙飞骥不了解柳随风,但了解雷雨,他和雷雨相交多年,因此对于雷雨的掌攻清楚,因此他凭借雷雨的出手判断出了柳随风的武学造诣,可这也是一个错误。→八八读==书≥

龙飞骥的一身掌功比起雷雨有过之而无不及,可因为这个错误,他也死在了柳随风剑下。

这两个人原本有机会杀了柳随风,可偏偏败了死了。

事实上,这个世上许多原本有机会杀柳随风的人都是这样败的,死的。

他们知道死的时候才明白柳随风的武功固然可怕,但更可怕的是智慧。

他在交锋之中便将兵法运用于武学之中,还通过各种方式影响对手的判断,面对柳随风这样的对手,又有几个人能战胜得了呢?

因此柳随风便是柳随风,依旧是屹立不倒的柳五公子。

柳随风已立在那榆树后面。

李红樱乘胜追击的一剑最终也只有收回。

那一剑已经杀不了柳随风了,因此只好收回。

柳随风望着李红樱,淡淡道:“现在只剩下我们了。”

李红樱嘴角露出了一抹苦涩的笑容。

他也是jiang湖了,很清楚柳随风为什么能杀了雷雨、龙飞骥,从一开始这两人就低估了柳随风,因此他们死了。

而且从一开始他也低估了柳随风,那么自己会不会死呢?

李红樱其实已经不怕死了,但不希望败。

昔年败给逍遥侯就已经足够了,他不希望还败给任何人。

可如今他已经没有把握能胜了。

这个时候他已经明白了柳随风的可怕。

面对这样一个年轻、睿智、冷静的对手,他是否有机会胜呢?

柳随风提着剑,剑上滴着血。

十三个杀手先后对付柳随风,现在只有一个人了——李红樱。

柳随风望着李红樱,他的面上完全没有得以,柳随风淡淡道:“你的剑法很高明,更是独树一帜,能与你一战是我的荣幸。”

李红樱勉强笑了笑:“可我不希望和你交手,一开始就不希望,现在就更不希望了,可没有法子,我们之间只有一战。”

柳随风笑了笑道:‘是的,即便你不杀我,我也非杀你不可,不过我尊敬你,因此给你一个出剑的机会。’

李红樱目光一闪,眼中射出了一抹寒气:“你要我先出剑?”

柳随风淡淡一笑:“你有选择的权力,我也可以先对你出剑,但我若出剑了,或许你便没有出剑的机会了。”

柳随风提着剑,他的语气平静,可带着一种任何人都听得出的自信。

李红樱心已经有些发冷了,阴寒的眼眸扫过柳随风一圈,最终落在了那口剑上。

剑上还在滴血,柳随风已经杀了十二个人了,这鲜血到底是谁的鲜血呢?或许十二个人的鲜血都有。

一阵静默,李红樱再一次望着柳随风:“我要看你的剑。”

这句话落下也代表着李红樱已经做出了决断了——他选择等。

这个选择是没有错的,一个人在静止的时候露出来的破绽反而没有多少,特别是李红樱这样的高手。

他就这样随随便便立着,可他全身上下一个破绽也没有。

攻击一个没有破绽的人,那么随时都可能露出破绽,而这个时候后发制人也便是一种对付强敌的最好法子。

李红樱没有一剑杀了柳随风的把握,因此他宁愿等,宁愿后发制人对付柳随风。

任何人也都必须承认这是非常明智的选择,柳随风也承认这一点。

可柳随风却露出了笑意,李红樱望见柳随风的笑容,忽然生出了一种念头:“难道柳随风有一剑杀了自己的把握吗?”

他绝不相信。

这个念头在李红樱脑海闪过的一刹那,也在柳随风笑容像消失的刹那,柳随风已出了剑。

柳随风猛然往前跨步,朝着李红樱冲去,中途刺出了剑。

剑如闪电戳至。

这一剑只有一个字快。

快到不可思议的一剑。

夺命一剑。

一剑夺命。

李红樱固若金汤,完全没有任何破绽。

他的手心有一口短剑。

剑柄上绑着一条细绳,细绳令一端在手心。

他擅长控剑,可这一次他没有控剑。

他甚至没有攻,而是守势。

李红樱握住剑,剑在半空一划挡住了柳随风风驰电掣而至的那一剑。

可剑被挡住的那一刹那,发生了不可思议的变化。

柳随风的剑居然被击飞了出去。

剑居然脱离了柳随风的手,飞了出去。

李红樱不可思议。

他不认为自己的剑可以击飞柳随风那一剑。

可柳随风的剑脱离了手。

柳随风的手心出现了光。

金灿灿的光。

手掌成了剑。

手剑,也是掌剑。

掌剑最可怕的地方不是无坚不摧,而是防不胜防,剑随心生。

柳随风这一剑已经达到了防不胜防之极致了。

剑被击飞刹那,李红樱有些怔,而掌剑也应运而生,挥出。

李红樱呆呆望着柳随风的手。

掌已沾血,插入了李红樱的咽喉。

随即便退,瞬间退出三丈,柳随风长身而立,剑也插在地上,嗡嗡晃动。

柳随风盯着李红樱,淡淡道:“你又错了,因此你败了。”

李红樱点头:‘是的,我错了。’

他闭上了眼睛,没有任何不甘,心服口服。11

第三十六章、小公子之死

下棋是一字错满盘皆输。

决斗是一处错便是死。

李红樱判断错了,而且也害怕了。

李红樱不相信柳随风可以一剑杀了自身,柳随风提剑攻杀而至,李红樱本可以反攻,而不是全力防守。

李红樱若全力进攻,柳随风的剑不但会被击飞,而且即便发出了掌剑也不是攻,而是防守。

可李红樱忌惮柳随风,从心里害怕了柳随风。

李红樱、杨绿柳两人昔年合成红樱绿柳,傲视江湖,不仅是因为他们的武功,也不仅因为他们配合默契,也因为他们的自信,他们自信天上地下没有什么人是他们杀不了的。

可他们最后遇上了逍遥侯,逍遥侯给予了他们第一次惨败,第一次惨败以后,李红樱、杨绿柳的信心便遭受到了损害,这些年来他们陆陆续续杀了不少江湖上的强人,他们的信心恢复了不少,渐渐恢复到了昔年的地步,可今日一战柳随风陆陆续续杀了十二个高手,其中雷雨、龙飞骥就死在李红樱眼皮子底下。

李红樱的信心受到了打击,人也动摇了,因此李红樱不敢攻,而是守,而柳随风预料到了这一点,全力一剑,随后抛弃掌中剑,而以掌为剑,发出掌剑功夫。

掌剑击出,便杀了李红樱。

李红樱到死的那刻才明白为什么会败。

他败给柳随风也不是因为武功,而是因为信心以及判断。

他的信心崩溃了,他的判断出错了,因此他便败了。

小公子的信心也在李红樱死的瞬间也崩碎了,她蒙着面,瞧不见面色,可双眼已露出了惊恐之色。

这场精心设计的伏杀最终居然演变成了这样的结果。

她往后退了几步,一时之间几乎已经站立不稳了。

但小公子还是立定了,望着走过来的柳随风,更做出了一个任何人都想不到的动作。

小公子忽然摘掉了面纱,而后脱掉了身上的夜行衣,露出了平日喜欢穿着的公子服饰。

哥舒冰见小公子有动作的时候随时就要出手,可她瞧见小公子居然不是发出暗器,而是脱掉了身上的伪装。

哥舒冰微微一怔,一时之间也忘记出手了。

柳随风已走到了小公子身前。

小公子虽然穿着一身男儿服饰,可她笑起来的时候任何人也都能看得出她是个美丽的女人,她若是个男人显得太矮了一些,但她是个女人,而且还是一个绝对无可挑剔的女人。

小公子摘掉了头上的帽子,如瀑秀发随风飘洒,这一刻已没有任何人会将小公子当成一个男人了,这个时候也几乎没有那个男人能冷眼旁观的,只可惜柳随风就是例外。

为数不多的例外。

剑上滴着血,手上也滴着血。

柳随风握着剑,望着小公子,淡淡道:‘你不走?’

“我当然想走,可也知道你若不想让我走,我大概是走不了的,因此我只能乖乖站在这里。”小公子温柔望着柳随风:‘你呢?是不是想让我走?’

柳随风冷冷道:“我应当让你走?”

小公子双手交叉放在胸前,盯着柳随风:‘你会不会放过暗杀你的人?’

柳随风道:‘杀人、人杀,这种事情我一向喜欢快一些。’

小公子叹了口气:“因此你已经准备杀了我?”

“你能找出一个我不杀你的理由吗?”

小公子叹了口气:“我找不出。”

她拍了拍衣袖。

这只不过是很寻常的动作,可双袖却在一瞬间射出了六道乌光。

柳随风一挥衣袖,疾射而至的乌光居然回掠向了小公子。

小公子甜甜一笑,手心多了一口软剑。

剑尖飚射出一团精芒,精芒如针爆射而出,叮叮叮叮叮叮六声。

地上、岩石上、树上留下了六个孔,六枚暗器镶嵌在上面。

小公子叹了口气:“下毒、暗算、暗器一向是我最拿手的本事,而这些本是在你面前简直一点用处也没有,看来我也只有用剑了。”

柳随风盯着小公子:“你认为你有机会击败我?”

小公子微微一笑:“如果有人要你去死,你会不会马上去死?”

柳随风点头:“我明白了,你出剑吧。”

小公子露出了一抹感激之色:‘多谢。’

话音落下,剑疾风般地戳至柳随风面前。

这已是小公子全力一剑了。

这一剑的确很快,剑刺出的也的确非常精准狠辣。

只可惜这一剑还是有破绽,至少柳随风瞧出了破绽。

柳随风谈了口气。手腕翻转剑,剑也如毒蛇般刺出。

这一剑虽然不够狠,可更快,也更准。

这一剑必定可以刺进小公子左肩。

可这个时候小公子忽然做出了一个很奇怪的动作,小公子忽然向左倾倒。

她向左倾倒已经是避不开那一剑的,她如向右倾倒便有机会错开那一剑,可她向左倾倒便导致原本戳至左肩的一剑位置偏移了一些。

不多不少刺进了心脏。

柳随风微微一怔,小公子倒在了地上,面上居然露出了一抹诡异的笑容,随即一张脸瞬间已漆黑如墨,显而易见小公子在中剑以前就已经中毒了。

小公子死了,在本不应该死的时候死的。

为什么小公子要死呢?

柳随风提着剑,蓦然想到了什么,心头忽然生出了一阵寒意。

哥舒冰发现柳随风那稳若泰山的手也颤了一下,凭借女人直觉哥舒冰感觉有些不妙:“发生了什么?”

柳随风摇头:“小公子已经死了。”

哥舒冰自然看得出小公子死了:‘你的剑上没毒?’

“没有。”柳随风冷冷道:“但小公子中了毒,而且致命的一剑是我刺出的剑。”

哥舒冰身躯一震,目光一闪流露出震撼之色。

柳随风盯着哥舒冰:“你是不是已经明白了。”

哥舒冰深吸了口气:“我大概已经明白了,小公子是不是也已经明白了。”

哥舒冰嘴唇有些发白,双手死死攥紧成拳头,眼中闪过了浓浓的愤怒之色。

柳随风淡淡道:“她是个聪明的女人,自然明白,可她也是个愚笨的女人,因此明白了还是做了这种事情。”

哥舒冰深深看了小公子一眼,深深吸了口气:“真正的大麻烦很快就来了。”

“是的。”

柳随风一字一顿,沉声道。

</br>

</br>

第三十七章、三具尸体

小公子的尸体被送到了沈家庄。

沈老太君、逍遥侯等一众人瞧见了小公子的尸体。

逍遥侯喝着茶,忽然砰的一声,茶杯碎裂几分,茶水如暗器四溅而起。

这个反应很剧烈,即便不明白的人也应当明白眼前这具尸体和逍遥侯有关系。

沈老太君面色也沉了下来,盯着脸上已没有任何笑意的逍遥侯:“她是谁?”

逍遥侯沉默不语,良久,逍遥侯缓缓蹲下身,深吸了口气,道:“我的关门弟子。”

一片哗然。

任何人都明白发生了一件大事。

逍遥侯在武林之中武功算不上最高的,本事算不上最大的,智谋也算不上最好的,可逍遥侯绝对算得上是武林之中最没有人敢愿意招惹的人,无论什么人招惹了逍遥侯,不仅是死,简直就是生不如死。

以往不仅允许踏足玩偶山庄的人,几乎没有活着走出玩偶山庄过,何况现如今逍遥侯的关门弟子死了呢?

一阵哗然以后,一片静默。

每个人都下意识沉默了下来,因为他们下意识感觉到了逍遥侯身上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杀气。

在这可怕的杀气之下,每个人都闭上了嘴巴。

逍遥侯轻柔的将小公子搂抱在了怀中,静静坐在地上,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逍遥侯道:“尸体是谁送来的?”

所有人都望向一个人。

一个老实木讷的中年人。

这个中年人不会武功,也从未面对这样多的视线,一下子几乎瘫软在地上,结巴着说道:“是我送来的。”

逍遥侯盯着中年人:“我的徒儿是你杀的?”

中年人连忙摇头:“不是,我是奉命将尸体送来的。”

“送来我徒儿的人是谁?”

“柳随风。”中年人连忙道:“一个叫柳随风的年轻人花了十两银子让我将尸体送来沈家庄,因此。”

逍遥侯微微一笑,笑得很温和,对着中年人挥了挥手,道:“多谢你。”

随即五十两银票丢到了中年人面前。

逍遥侯抱着小公子的尸体,一步一步走出了大院。

没有人阻拦,也没有人敢阻拦,每个人都明白接下来会有恨可怕的事情发生,逍遥侯怎么可能放过杀害自己徒儿的人呢?

送来尸体的人是柳随风,那杀小公子的人是不是柳随风呢?

一时间不少人都想到了柳随风,不少人都怀疑这件事或许就是柳随风做到的,倘若柳随风杀了小公子,那么逍遥侯会不会杀了柳随风为自己的徒儿小公子报仇呢?

想到这里,他们就感觉这件事更热闹了。

大部分人都只是看热闹的,他们来沈家庄参加英雄大会原本就是看热闹的,如今似乎发生了比割鹿刀盛会更热闹的热闹了,不少人都极其兴奋。

但这些人之中绝对不包括风四娘、陆小凤、胡金袖、萧十一郎等人。

他们想要赶紧找到柳随风。

风四娘叫住了萧十一郎,问道:“小公子的伤势你看清楚了没有?”

萧十一郎点头:“看清楚了。”

他一向不太老实,但在风四娘面前很老实。

风四娘又道:“小公子是如何死的?”

“中毒以及剑伤。”

“先中毒还是先中了剑伤?”

“不知道。”萧十一郎:‘毒必定是活着的时候已经中毒了。’

风四娘点头,继续问:“剑伤呢?你能看得出那是谁的剑?”

萧十一郎沉默了,过了许久才道:“我不懂剑,不过这一剑很快,济南城能用如此快剑法的人并不多。”

风四娘淡淡道:“可无论如何计算柳随风都算得上其中之一?”

“是的,他毕竟是快剑剑客。”

“因此杀人凶手极有可能是柳随风?”

“是的。”萧十一郎道:“可柳随风为什么要杀小公子呢?”

风四娘冷冷道:“这种事情当然要问柳随风了,现在我们要找。”

她本要说要找到柳随风,可话语说道一般,风四娘眼中精芒一闪,他盯着外面。

外面走进来了两个大汉。

大汉抬着一个担架。

担架上一具尸体。

这个人死去的时间并不算太长。

尸体从风四娘、萧十一郎身侧经过,直接抬到了内院,放在了沈老太君面前。

院中有不少武林名宿,其中一人扑倒尸体面前仔细打量了一圈,以一种极其肯定的语气道:“他是万里行云雷雨雷二侠,雷二侠与龙飞骥龙大侠消失在江湖已经有十数年了,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会死?”

那个年迈的老人眼中流出了痛苦之色,死死盯着那送来棺材的两位大汉。

两个大汉立刻身子一软,连忙道:“我们是奉柳随风柳公子命令而来的,其余一切我们都不知道。”

一阵惊讶。

很快,又有一具尸体送到了院中,经过辨认,这人便是龙飞骥。

当年雷雨、龙飞骥销声匿迹于江湖之前就已经是大名鼎鼎的人物了,如今这两人再一次出现,居然变成了死人。

是谁杀了他们?这和柳随风又有什么干系呢?

这一刻每个人都想找到柳随风。

立刻找到柳随风。

柳随风自行走江湖以来,一直都是风暴的中心,麻烦的代名词。

迄今为止柳随风现身大隋武林也不过一年多的时间,可已经与不少轰轰烈烈的大事有关系,柳随风也不知道出名了多少次了。

如今麻烦又找上了柳随风,抑或者柳随风又找上了麻烦,可不管如何这件事情已经和柳随风脱离不了干系了。

龙飞骥、雷雨当年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人物,他们不但武功超卓吗,而且替天行道,为江湖做主,不少江湖中人都承受了他们的恩情,如今这两人死了,自然会有人为他们主持公道。

如若是柳随风杀了他们,那么柳随风自然要付出代价!

还有小公子。

小公子是逍遥侯的弟子,倘若杀害小公子的人是柳随风,逍遥侯一向护短,那么逍遥侯怎么可能不杀了柳随风呢?

因此无论如何算柳随风都惹上了麻烦了,而且还是惹上了超级大麻烦了。

现在每个人都要找到柳随风,非找到柳随风不可。

而柳随风呢?他还在原来的地方,和哥舒冰一起。

他的神情很平静,似乎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般。

至少完全看不出发生了任何事情。

即便空气中弥漫着还散不去的血腥气。

</br>

</br>

第三十八章、唯一的意外

安静、肃杀。

人是安静的,安静的一点声音也没有。

安静的人四周弥漫着一种肃杀的气氛。

柳随风、哥舒冰相对而坐。

他们中间摆放着一张木桌,木桌上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口剑。

剑在鞘中,刚杀过人,饮血过,因此即便已经入鞘,还发出锋锐无匹的杀气,四周也有死人,因此也有淡淡血腥气弥漫。

一阵柔柔的风吹动的屋门嘎吱嘎吱作响。

太阳偏移,已经是残阳如血,四周一片寂静。

寂静得只能听见风声。

忽然,哥舒冰起身往灶台端来一个茶壶,在破旧的瓷碗中倒了杯茶,茶水与瓷碗碰撞的哗哗声,打破了这种沉闷与寂静。

“逍遥侯并没有来。”

柳随风已起身走到门前,望着窗外。

窗外有花草树木,但入眼道路一览无余。

不但没有人,甚至来走兽家禽也没有。

柳随风深深吸了口气,目光一闪,流露出了一抹复杂的光:“我错了。”

他一字一顿说道,他的每个字都说得非常平静,可每个平静的字词之中都蕴含了一种说不出的沉重,仿佛一座山怦然落下一般。

“世上能看准我哥的人,没有几个,我跟在他身边那么多年,也从未看清楚过他。”哥舒冰:“他天生就不是一个人,至少我从未见过他那样的人。”

柳随风冷笑一声,瞥了哥舒冰一眼。

“你理解错了,我说我错了,并非是看错了你哥,而是看错了你哥对小公子的感情。”

哥舒冰皱眉:“这是什么意思?”

柳随风冷冷道:“小公子带着李红樱、雷雨、龙飞骥等人来此刺杀我们这件事必然是逍遥侯暗中策划的,而逍遥侯并没有想过小公子可以成功杀掉我和你,他反而要牺牲小公子,将我们置身于天下大不韪之境地,事实上他已经达成了这个目的。”

哥舒冰笑了笑,倚靠着屋门,也望了一眼仍旧没有任何人影的屋外:“你的这个判断很合理,也符合他目中无人,六情不认的心情,可按照你的推断逍遥侯应该已经来找你算账了。”

“不出意外,逍遥侯的确应当来了,可他偏偏没有来。”

哥舒冰道:“他没有来,难道不是已经证明你的推断出错了吗?”

柳随风望着哥舒冰:“十多位一流杀手死在这里,你认为逍遥侯不知晓这件事吗?”

哥舒冰当然没有这种想法,哥舒冰相信无论什么事情,只要逍遥侯想要知晓,便一定能知晓。

“可他还没有出现,这怎么解释?”

“只有一种解释。”柳随风冷冷道:“逍遥侯对小公子的情感也已经超出了她的想象,逍遥侯或许冷酷无情,但并非绝对无情,至少他对小公子有情,此时此刻他没有来到的原因,只不过是因为他的心乱了,因为动情因此心乱了。”

哥舒冰站起身来,一脸不可思议。

哥舒冰难以置信这答案——逍遥侯那样的人居然也会动情?

哥舒冰忘记不了是逍遥侯亲手将自己推下悬崖绝壁的事实,而能做出这种事情的逍遥侯居然也会动情吗?哥舒冰想象不出。

可一件事蓦然出现在了哥舒冰脑海——小公子的死。

小公子死的时候嘴角露出了一抹诡异的笑容,这岂非证明了小公子已经有决心去死了,一个没有下定决心去死的人,怎么可能如此从容赴死呢?

柳随风瞥了哥舒冰一眼,冷静分析道:“我们与逍遥侯之间已经没有任何转圜余地了,不是他杀了我们,就是我们杀了他,但逍遥侯有了变化,因此我们面对的逍遥侯也有两种可能。”

“哪两种可能?”

“第一,逍遥侯会因小公子的缘故变得极其虚弱与疲惫;第二,逍遥侯会因失去了小公子绝对无情,可无论那一点可能逍遥侯必定要杀了我们,特别是我。”柳随风道:“因此你要做好死的准备。”

哥舒冰不说话,但也瞧出柳随风绝非是耸人听闻。

她只希望逍遥侯是第一种可能,可第一种可能出现的几率实在太低了,哥舒冰跟在逍遥侯身侧多年,从未见过逍遥侯心软过——有人得罪了逍遥侯,逍遥侯必然十倍百倍乃至千倍让对方偿还回来。

桌子碎裂十七八段,柜子也被一刀斩断,床、椅子、柜台,屋中的一切都被毁掉了,出了一个人——一个死人。

屋中只有两个人。

一个死人,一个活人。

死人是小公子,活人是逍遥侯。

此刻无论什么人瞧见逍遥侯也很难认得逍遥侯了。

逍遥侯瘫软在地上呻吟,口中吐着白沫,整个人看上去仿佛已生了重病一般。

他双手狠狠抓住泥地,将黄泥土塞进嘴里。

他的一双眸子已经发出幽蓝色的光,他的眼神涣散,流转着一种绝望的气息。

此时此刻又有什么人能瞧得出躺在地上这个披头散发,简直如疯子一般的人居然是风雅绝世,仪态非凡的逍遥侯呢?

任何人都看不出,任何人都想不到,即便是逍遥侯自己也看不出,更想不到。

柳随风推断的没错。

小公子最后见逍遥侯的时候,逍遥侯就已经有了牺牲小公子的打算了,他没有明面说出来,他只是希望小公子去解决柳随风。

小公子一向擅长为逍遥侯分忧,果真很快纠结了人手要去解决柳随风。

柳随风不是个寻常人,逍遥侯不认为小公子可以斗得过名震天下的柳五公子,但没有阻止,他相信只要柳随风击杀了那其余的杀手,小公子也一定会死。

因为小公子绝不希望留下任何不利于他的把柄。

不出意外,刺杀失败了,小公子死了。

小公子死了,计划成功了。

这本就是逍遥侯策划已好的计划。

小公子死了,小公子是他的弟子,因此逍遥侯可以名正言顺报仇了。

而雷雨、龙飞骥等人的惨死也是的柳随风等人被群雄围而诛。

行动非常顺利,没有出现任何意外,最终小公子的尸体也送到了沈家庄。

他将一切都预料到了,可没有预料到一件事。

望见小公子尸体以后,逍遥侯的心空了,瞬间空了,全身上下也在一瞬间没有气力了。

这是他没有想到的,也是唯一没有想到的事。

</br>

</br>

第四十二章、惊弓之鸟

逍遥侯动作,随时动手,已要动手。

终未动手。

刀芒冲天而起,刀没有劈下。

哥舒冰的刀还在手,人也还立定未出手。

哥舒冰不出手,他没有法子出手。

哥舒冰要出手而未出手,因此他不能出手。

柳随风也准备出手,但未出手。

准备是一个动作,但终究没有出手。

两个人都没有出手,逍遥侯自然也不能出手。

哥舒冰叹了口气:“你毕竟是我的哥哥,我下不了手。”

下不了手这四个字说完,哥舒冰再一次抬起了手,刀芒更凌厉,杀机更胜。

逍遥侯准备出手,可哥舒冰没有出手,柳随风也没有出手的意思,因此逍遥侯还是没有法子出手。

逍遥侯已经非常愤怒,但强忍着愤怒,心里非常冷静。

他甚至有些欣赏。

他恨不得杀了哥舒冰,可也欣赏哥舒冰,认为哥舒冰不愧是自己的妹妹。

哥舒冰明显是用计谋,用计谋分散他的精力,也消散他的斗志。

这不是阴谋,而是阳谋。

阴谋可以破解,阳谋很难化解。

哥舒冰随时可能出手,但随时不会出手,可逍遥侯必须防备哥舒冰出手,因此气力精神都必须消耗。

而柳随风在养精蓄锐,此消彼长之下,杀哥舒冰,柳随风机会越来越小,消耗下去便是败,也是死。

哥舒冰又叹息了口气。

“哥哥啊哥哥,为什么你要对我如此无情,我想杀你,可不得不杀你,看刀。”

话音落下,刀芒更厉,杀机更甚。

哥舒冰眼中带着泪水,面上却带着杀机与恨意,要杀逍遥侯。

可这次哥舒冰是真出手,还是假出手呢?

不知道,但哥舒冰必须出手。

刀芒乍现刹那,声音响起瞬间,逍遥侯出手。

出掌。

一掌劈出,如雷霆乍响,一道刺眼的光掌心爆射而出,带着毁灭力量劈向哥舒冰。

逍遥侯不能等,也不愿意等下去了,可逍遥侯还是等。

等哥舒冰说话,哥舒冰说话的时候便是出手的时候。

他下定决心先解决哥舒冰,而后除掉柳随风。

否则死的不是哥舒冰、柳随风,而是自己,甚至会不战自败。

逍遥侯不想瞧见这一幕,因此先出手。

一击出手,一击夺命,要夺走哥舒冰的。

刀芒划破长空,气势惊天动地,可也只是气势。

掌破刀光,也破了刀,可却杀不了哥舒冰这个人。

哥舒冰居然已退了十五丈,立在榆树上笑吟吟望着逍遥侯。

逍遥侯面色沉了下去,心也沉了下去。

他明白了——哥舒冰从未想过先出手,而是希望他先出手,他出手,哥舒冰就逃。

哥舒冰从来只是想着逃,而没有向攻。

因此他的出手变成了中计,中了哥舒冰的计。

刀被击飞,没入树中,哥舒冰已立在榆树上。

而柳随风呢?

逍遥侯听见破空声,反手一击霸道掌力轰了出去,随即转身。

逍遥侯的心更沉了下去。

他以为柳随风出手了,这是绝佳的机会出手,他也听见破空声了。

破空的不是柳随风刺出的剑,而是一片树叶,一片射出来的树叶。

树叶击碎成齑粉,而柳随风呢?柳随风没有动。

笔直而立,没有任何动作。

柳随风依旧不动如山,等待出手的机会。

“哥哥,看刀。”

破空声身后响起,逍遥侯没有转身,但也不得不出手。

他反手一掌挡下了哥舒冰的招。

哥舒冰发出的也是树叶,三片树叶都被挡下。

这个时候也是柳随风出手的好机会,但柳随风仍旧没有出手,仍旧长身而立。

逍遥侯的心更冷了,可哥舒冰的声音又响起,招式又发出。

一招比一招快,狠、毒、

起初,逍遥侯认为哥舒冰的武功不算非常高,只能算不错,可随着哥舒冰的出招,逍遥侯发现自己错了,哥舒冰的武功很高,非常高,而且越来越高,似乎没有极限。

可哥舒冰没有施展杀招,只是试探,一次又一次试探,不停的试探。

试探不是要不了命。

试探也可以要命,因此逍遥侯不能不挡。

他的功力深厚,不怕柳随风、哥舒冰消耗。

他怕的是心,他发现自己的心已经乱了。

他的心乱不是因为哥舒冰,而是柳随风。

柳随风太冷、太静、也太定了。

许多次机会,有哥舒冰创造的机会,也有他故意露出的机会,可柳随风眼睛也不眨,动也不动,只是冷眼旁观,仿佛这件事情和他一点干系也没有。

逍遥侯不怕柳随风出手,就怕柳随风不出手。

如今就是柳随风不出手,因此他怕了,他甚至急了。

他想杀哥舒冰,杀不着,想对付柳随风,没有把握,如此下去,那么他必然会死。

逍遥侯不愿意面对这种结果,可没有法子改变。

但局面还是改变了。

柳随风忽然抬起手,逍遥侯以为柳随风要出手,但柳随风却开口。

“不用了,我有把握杀了他,你不用插手了。”

哥舒冰果然停下了:“你要一个人对付他?”

柳随风淡淡道:“他的武功比我高,但剑法没有我好,因此我原本就未必会败,何况他的心已经乱了,因此我必定能杀了他,你回来吧。”

“好,我相信你,你从没有败过。”

哥舒冰轻轻一笑,如飞鸟般落在了柳随风身侧,又退后了十步。

柳随风盯着逍遥侯道:“我太高看你了,或许是因为小公子对你太重要了,如今的逍遥侯已非昔日的逍遥侯了,对付你我已有了必胜的把握,今日你非死不可。”

逍遥侯望着柳随风:“你有把握杀我?”

“有没有把握,你自己知晓,现在便是你我之间的对决,你需要面对我的剑。”柳随风盯着逍遥侯:“你若还存在怀疑,那么你就必死无疑。”

逍遥侯不说话了,可心中还存在怀疑。

柳随风不说话了,他仍旧静如止水。

难道柳随风真有把握杀了他吗?

这个念头浮现的刹那,柳随风拔出了剑。

柳随风递出了剑,剑发出了夺命的光,剑随即刺出。

这一剑自然也是夺命的剑。

夺下逍遥侯的命。

可这一剑是否能夺下逍遥侯的命呢?

逍遥侯认为不能。

第四十三章、逍遥侯之死

逍遥侯认为这一剑不可能杀了他。

这一剑很快,逍遥侯自认也从未见过如此快的剑,快得如疾风奔走,闪电劈下,快的已瞧不见剑,只能瞧见剑光。

这一剑的攻势很狂烈。

仿佛如雷池之中劈下了千万道闪电,要毁灭一切。

这样狂烈的一剑,逍遥侯也只见过了两次。

而那两次出手的人都已经是武林之中的大宗师级别的人物了。

这一剑很精准。

精准的几乎已到了细丝的地步。

这一剑精准的致命,要夺走他的命。

可逍遥侯不认为这一剑可以取下他的命。

狂烈、快速、精准、

寻常人剑法中达到这三种中任何一种,都足以杀死一名一流高手了,可逍遥侯认为这一剑杀不了他,因为这一剑出手的确已到了巅峰,可错了一点——时机。

这一剑出手的时机不对,甚至错了!

这一剑出手的时候,逍遥侯全神防备,可这个时候柳随风出了剑。

这个时候他没有任何破绽,在没有任何破绽的对手面前刺出了如此可怕的一剑,又有什么用处呢?只有一点用处——自尽。

这一剑就是自尽的一剑。

因为他一点破绽也没有,因此对手那全力一剑反而露出了破绽。

全力进攻的一剑,防守那一端必定就露出了破绽,只要露出了破绽,那对于逍遥侯这种高手来说,那就是致命的。

因此柳随风毕生精华的一剑,反而成为了自尽的一剑。

哥舒冰面上露出了恐惧惊惶之色,逍遥侯瞧见了哥舒冰面上的变化,难道哥舒冰也认为这一剑是自尽的一剑吗?

逍遥侯没有时间思忖了,这一剑来了。

他若思忖下去,那这自尽的一剑,便是杀他的一剑。

逍遥侯抬起手,手心出现了一口短剑。

短剑划破长空,猛然戳出。

他要杀了柳随风,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可这一刹那,他忽然发现柳随风嘴角勾起了一抹诡异的笑容。

逍遥侯立刻怀疑,难道这自尽的一剑其实是夺命的一剑。

这一刹那间逍遥侯听见耳畔传来了一阵奇异的破空声。

逍遥侯心神一震,他想到了一个可能:柳随风那一剑只不过是障眼法,哥舒冰走到正面也是障眼法,实际上他的身后还有一个人,那个人才是致命的杀招。

想到这里,逍遥侯全身都是暗器,那破空身已至了。

逍遥侯当机立断,转攻为守,全力守住柳随风那一剑,同时斜掠而出

剑与剑碰撞。

柳随风的剑脱离了手心,可剑被击飞没入了树干。

可柳随风还有剑,手便是剑。

手心发出灿灿的剑光,速度更快的袭向逍遥侯。

逍遥侯挡住了柳随风的剑,也挡住了身后破空袭来的攻杀。

当他挡住身后的破空袭杀的时候,逍遥侯已经绝望了。

他盯着手中的树叶。

他挡住的身后出手,只是一片树叶而已,一片破空的树叶。

这一刹那间柳随风的掌剑已至,切断了逍遥侯的咽喉。

掌已沾血,鲜血一滴一滴的洒落在地上。

柳随风盯着倒在地上的逍遥侯,淡淡道:“我已经说过了你若还存在怀疑,就非死不可,你若还敢分心也非死不可,这两点你都犯下了,因此你非死不可。”

逍遥侯闭上了双眼,带着绝望与不甘,永远离开了认识。

哥舒冰以为柳随风非死不可了,可没有想到死的人居然是逍遥侯。

逍遥侯倒下了过了很久,哥舒冰才确定了这个事实,走到了柳随风身侧。

哥舒冰盯着逍遥侯的尸体,不可思议道:“他为什么放弃杀你的最好机会?”

柳随风身子一软,也软倒在了地上,长长吐了口气,这才回应哥舒冰:“我那一剑是夺命的一剑,只是不是夺走逍遥侯的命,而是夺走我自己的命。”

“正是如此,因此我惊讶不已。”哥舒冰道:“我那个时候以为你必死无疑了。”

柳随风淡淡一笑,望着哥舒冰:“你认为我是不是那种喜欢自寻死路的人呢?”

“当然不是。”哥舒冰沉默了一会儿,笑了起来:“逍遥侯也认为你不会自寻死路,可你偏偏发出了自寻死路的一剑,因此他有怀疑,而你便是要他怀疑你为什么要发出自寻死路的一剑。”

“这只是目的之一。”柳随风淡淡道:‘我不仅要让他怀疑我为什么要发出自寻死路的一剑,而且也要他盯着我的剑,只有盯着我的剑,我才能左手射出一片树叶悄悄绕到他的身后。’

哥舒冰已经明白了:‘你再让逍遥侯注意到身后击至的破空声,令他怀疑其实断头谷还有第三个人,这第三个人真对他展开袭杀,因此逍遥侯原本要夺走你性命的一剑,反而变成了守势。’

“是的。”

“随后你便以昔日对付李红樱的法子中途射出了你的剑,是的逍遥侯击飞了你掌心的剑,反而能使得你施展掌剑的功夫,加速靠近逍遥侯,最终杀了他。”

柳随风淡淡道:‘其实以逍遥侯的本事应当可以分辨出身后的破空声应当只不过是一片微不足道的树叶而已,绝对杀不了他,甚至伤不了他!他平日也一定不会被我的神情影响,只可惜这已并非平日的逍遥侯,他的心已乱,神已夺,因此他最终步入了我的圈套。’

哥舒冰看了逍遥侯一眼,躺在了柳随风怀中,叹息道:“其实今日对付他的若非是你,而是另外一个人,也绝对不敢施展出你那自尽的一剑,也只有你能想得到也能做得到用折中法方式杀了他,而这种事情其他人必然做不到。”

柳随风淡淡道:“若没有你先前的协助,他的心也不会乱,也不会着急,没有你,我也杀不了他,因此也是你杀了他,何况杀了他并不算什么了不起的事情。”

哥舒冰忽然坐起身来,一只手伏在地面,盯着柳随风:“可杀了逍遥侯的人是你,而并非是我。”

柳随风点头:“是的,杀了逍遥侯的人是我,而并非是你,因此你很快就会继承逍遥侯的基业,成为天宗的主人,掌控那股神秘可怕的势力。”

哥舒冰点头:“是的,其实我应当杀了你,若杀了你,我就完全成功了。”

柳随风面色一点也没有变,仍旧躺在地上,平静望着哥舒冰:“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出手呢?”

哥舒冰甜甜一笑,又靠在了柳随风身上:“我舍不得,也不想,不管如何天欲宫副宫主还是需要权力帮这样一个盟友。”

柳随风盯着哥舒冰:“因此你以后就叫哥舒天了?”

哥舒冰偏着头思忖了一下,摇头道:“我还是叫哥舒冰吧,毕竟还有一个哥舒天,而且我希望你叫我哥舒冰。”

</br>

</br>

第四十四章、真相

柳随风为什么要帮哥舒冰?难道是因为哥舒冰是个美艳动人,清灵如梦的佳人吗?

这种事情若是换在别人身上,有可能;柳随风身上不可能。

世上没有几人能以情打动柳随风,哥舒冰能打动柳随风只因为利益。

逍遥侯是名动江湖的高手,也是玩偶山庄的庄主。

玩偶山庄是武林禁地,极少有人敢擅自踏入,踏入以后极少有人能有机会走出来。

逍遥侯文武双全,都属当世一流,因此江湖上极少有人敢招惹他,也极少愿意招惹他。

可逍遥侯的本事绝不仅仅如此。

逍遥侯自然本不叫逍遥侯,他还有一个名字——哥舒天。

哥舒天是逍遥侯的名字,但极少有人知晓逍遥侯有哥舒天这个名字,即便是老一辈的江湖名宿也没有几个知晓。

可哥舒天绝非是个寻常平庸的名字。

行走在武林上、江湖中的人,没有几个不知晓哥舒天这个名字。

大宋有三大势力,分别是权力帮、天欲宫以及朱大天王一系人马,而哥舒天则是三大势力之一的天欲宫副宫主,地位仅在宫主项飞梦之下。

哥舒天是一个随便跺跺脚,就可以令大宋江湖势力掀起惊天风云的人物,现如今便是由他统帅天欲宫对阵各门各派,而宫主项飞梦据传参悟一种极其可怕的武功,仍旧在闭关之中,可即便如此,在哥舒天的统帅之下,军师“决胜千里”艾千略的指挥之下,在武林之中占据了重要的一席之地,从未落于下风。

这便是江湖人知晓的哥舒天。

每个提起哥舒天的人都绝对不会想到逍遥侯就是哥舒天。

其实逍遥侯和江湖人提起的那个哥舒天当然不是同一个哥舒天,可逍遥侯这个哥舒天和那个天欲宫副宫主哥舒天之间还是存在千丝万缕的干系,而这种干系原本只有哥舒冰知晓。

江湖人都知晓哥舒天是个可怕至极武功极高的人,可没有几个人知晓天欲宫副宫主哥舒天并非一个,而是三个哥舒天。

三个哥舒天都是副宫主,其中一个哥舒天居然是女哥舒天,但哥舒天一向只有一个露面,而其余两个极少有人知晓,在天欲宫除开宫主项飞梦以外,没有任何人知晓。

曾有人知晓,但都死了。

逍遥侯也好、哥舒冰也罢,都是不为人所知的哥舒天,他们和如今坐镇天欲宫的哥舒天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姊妹。

逍遥侯是个野心勃勃的人,它不仅是天下人所知逍遥自在的逍遥侯,也是天宗的主人,神秘莫测的天公子。

在逍遥侯的筹谋之下,武林之中有不少门派中都安插了他的人,还有一些帮派都已经城府于他了,已经惨死的先天无极门掌门人赵无极以及死在柳随风等人手中的鲨王鱼吃人、独行大盗厉青锋等人也都是他的人,这些人都听命于逍遥侯。

哥舒冰知晓了逍遥侯这个秘密,因此逍遥侯便下手杀哥舒冰,将哥舒冰推下山崖,可逍遥侯没有想到哥舒冰居然提早预防,而且武功也高的过人。

哥舒冰通过悬崖下的布局设计,不但令自己免遭厄运,而且将自身彻底隐藏起来,知道遇上柳随风以后,哥舒冰通过层层试探,最终与柳随风达成合作协议,随后哥舒冰才现身江湖。

哥舒冰一现身便引起了逍遥侯的注意,逍遥侯以天公子之名,命令天宗成员下达了诛杀哥舒冰的命令。

那些人只是执行命令,并不知晓为什么要杀哥舒冰。

哥舒冰现身之时,也就代表柳随风、哥舒冰没有任何退路,必须除掉逍遥侯,而且掌控逍遥侯手中的势力,其实只要除掉了逍遥侯,那么便可以掌控逍遥侯的势力,而这个人只有哥舒冰可以,因为只有哥舒冰才知晓逍遥侯的秘密,而其他任何人都不能。

而这才是柳随风、哥舒冰联合的基础。

通过一重一重的设计圈套,不但铲除逍遥侯的羽翼,最后迫使得一直冷眼旁观的逍遥侯最终出现在济南城,而后逍遥侯决定用牺牲小公子等人的方式使得柳随风、哥舒冰陷入众矢之的,而最终目的逍遥侯的确达成了。

可这个时候逍遥侯犯下了一个极大的错误。

逍遥侯没有预料到自己对小公子的情感居然已经到了自身都控制不住的地步,因此错过了最好控制柳随风、哥舒冰的机会,是的柳随风哥舒冰离开了济南城。

哥舒冰身上带着天宗几乎所有的机密,因此逍遥侯绝对不能放过哥舒冰,只能追杀哥舒冰。

这个时候的逍遥侯也非常自信。

他的武功高,本事强,而且到处都有人手。

可最终逍遥侯还是被柳随风、哥舒冰引到了断头谷,最终进行了决战。

逍遥侯因哥舒冰的干扰以及柳随风的放手一搏,最终死在了柳随风手下。

逍遥侯一死,也代表着天欲宫三位副宫主哥舒天只有两位,也代表着哥舒冰正式接掌了哥舒冰手下的全部势力,成为了天宗的有一个领袖。

对于哥舒冰而言,杀逍遥侯,不仅是仇恨,而且也是权力的争斗。

对柳随风而言,杀逍遥侯只是一场交易。

这场交易不是以柳随风这个名字进行的,而是以柳五公子名义进行的。

柳随风永远都是潇洒自在的江湖闲人,而柳五公子则是权力帮三巨头之一,权力帮最核心的人物。

这一点只要李沉舟永远不怀疑,那么永远不会变。

而迄今为止李沉舟仍旧是他的兄弟,这一点从未变化过。

柳随风原本打算在大隋呆上很长一段时间,因为在他看来权力帮在江湖上的地位已经几乎无人可以撼动了。

可在大隋这段时间,接二连三发生的几件事情都和权力帮有非常密切的关系,权力帮的地位正在遭到撼动。

大宋的武林上、江湖中的局势也发生变化,甚至天下的局面都会发生变化。

特别是一个人的出现,是的这种局面更加深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

柳随风明白不得不回大宋了。

而协助哥舒冰则是为权力帮为自己留下的一条后路,或许也是一条进攻的前路。

而这才是柳随风协助哥舒冰的原因。

这一战杀死逍遥侯,便已达成了目的。

</br>

</br>

第四十五章、尘埃落定

“以原随云的本事加上无争山庄的势力,原随云必然很快处理完萧十一郎的事情,为萧十一郎洗脱嫌疑,而不出意外萧十一郎必定可以得到割鹿刀。”

哥舒冰一点也没有怀疑:“以前无论花满楼也好,原随云也罢,我都并不太瞧得起他们,可你既然能瞧得起原随云与花满楼,证明他们绝非是泛泛之辈。”

柳随风提点道:“如果你认为原随云是泛泛之辈,那么你必定会败在原随云手上,他以无争山庄的名头这几年来为江湖处理了不少事情,为不少人洗刷了冤屈,无争山庄在江湖中的地位又渐渐恢复了,虽然没有到昔日鼎盛的时期,但至少有不少人一旦出事都可以想得起原随云,他能做出这种事情就证明他绝非是个寻常的瞎子,至少他心里瞧得比大部分人都清楚。”

哥舒冰一闪而过惊讶,“那我们的事情,他知晓多少?”

柳随风摇头:‘对于他我看不准,不过他或多或少知晓我们怀揣着一些目的,或许逍遥侯一死,他便知晓的更多,因此你必须在原随云处理好萧十一郎事情这段时间,快速消化逍遥侯留下的势力,否则一旦被原随云寻到了蛛丝马迹,那么你的处境也会变得微妙。’

哥舒冰轻轻叹气了起来,又深深看了柳随风一眼:“你极少如此看重一个人。”

“这个世上又有几个原随云这样的人呢?”柳随风淡淡道:“如果不是权力帮那里发生了变故,我还真想会一会他,不过或许我很快就能见到萧十一郎了。”

“你已经默认了萧十一郎必然能得到割鹿刀,而得到割鹿刀原本要对付的人就是萧十一郎,那萧十一郎得到了割鹿刀必须对付的人应当就是杀害了逍遥侯的你。”哥舒冰道:“你认为会如此?”

柳随风淡淡道:“至少萧十一郎没有法子拒绝,只有对付我,才能寻找出雷雨、龙飞骥惨死的真相,不管如何他们昔年毕竟都是江湖上德高望重的人物,这种事情萧十一郎不可能坐视不管,因此我极有可能在大宋见到他。”

哥舒冰皱眉道:“你不准备见一见萧十一郎他们?”

柳随风冷冷一笑:“我还不想见到原随云、沈老太君这一些人,我的麻烦实在已经够多了。”

深吸了口气以后,柳随风恢复了不少气力,慢慢坐起身来。

哥舒冰还在躺在柳随风胸前,并没有离开的意思。

哥舒冰搂住了柳随风的腰,柔声细语道:“你准备现在就走?”

“最迟明天!”柳随风望了一眼不远处逍遥侯的尸体,淡淡道:“但不管如何我们必须要离开了,还有希望你能牵制住萧十一郎他们。”

柳随风站起身来,哥舒冰也站起身来,非常幽怨的看了柳随风一眼:“你可真是不解风情啊。”

柳随风瞥了哥舒冰一眼,忽然搂住哥舒冰,对着哥舒冰非常狂热拥吻了气力,眼中闪过了一抹刺眼的光,沉声道:“我大概还有两个时辰的时间。”

哥舒冰清纯娇柔的面上一闪而过的艳媚之色,小手自爱柳随风胸口画圈,柔柔道:“一个时辰一天,两个时辰两天,你若坚持了四个时辰,我就为你拖延七天。”

柳随风楞了一下,随即将哥舒冰搂抱起身,对着哥舒冰脖子深深吸了口气,仰头望天道:“或许我我做了错误的决定,这一次我可能真要乐不思蜀了。”

随即柳随风搂着哥舒冰朝着断头谷内走去。

断头谷内有一间小屋,这里是天宗秘密据点之一。

沈家庄沈老太君举办的割鹿刀大会,并没有超出柳随风的判断,在原随云以及一种老一辈名宿的铁证之下,萧十一郎这些年背负的恶名以及各种命案一一得到了验证,最终萧十一郎身上的污名吸掉,而众人才明白萧十一郎虽然是一个大盗,却是一个足以与盗帅楚留香比肩的侠客。

也给予众人的愧疚以及憧憬之下,在木道人、沈老太君、诸葛刚等一众人建议之下,割鹿刀最终交托给了萧十一郎。

可同时萧十一郎也背负了一件任务——调查雷雨、龙飞骥、李红樱等人被杀的事情。

在众人的盛情之下,萧十一郎当然没有法子拒绝,也在萧十一郎接下这件事情不久,逍遥侯的讣闻传到了萧十一郎耳中,同时萧十一郎得知玩偶山庄出现了一位新任庄主,这人正是哥舒冰。

玩偶山庄一向是江湖人眼中的禁地,而原因也只是因为逍遥侯而已,如今逍遥侯死了,玩偶山庄自然不算是江湖人眼中的禁地了,何况这次逍遥侯的死讯传出以后,不少人都前往玩偶山庄拜祭逍遥侯,而玩偶山庄新任庄主不但没有拒绝,反而欢迎众人拜祭。

萧十一郎也便在收到讣闻以后立刻登上了玩偶山庄,也很快见到了哥舒冰。

哥舒冰还是娇柔清纯的模样,可萧十一郎瞧见哥舒冰的时候,也已经瞧见了上位者的气质。

哥舒冰对着萧十一郎招了招手,主动承认道:“我是逍遥侯的妹妹,唯一的亲人。”

萧十一郎淡淡道:“可逍遥侯偏偏要杀你。”

“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逍遥侯死了,他又没有儿女,他的基业自然只能由我来继承,呵呵,或许这对你来说也不重要,毕竟你虽然来找我,却不是来找我的。”

萧十一郎已经发现哥舒冰的每一句话都很冷静,都很精准,若将哥舒冰的话当做剑,那么哥舒冰必定是第一流的剑客。

这个哥舒冰已经和他影响中的哥舒冰完全不一样了。

“是的,我到这里见你是要找柳随风,毕竟雷雨、龙飞骥等人的尸体是他送到沈家庄的,而且我们也在他居住的地方寻到了其他尸体。”

哥舒冰笑了笑:“我可以告诉你,但你也必须回答我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原随云原公子去哪里了?”

“自然是回无争山庄了。”

哥舒冰叹了口气:“是啊,事情办完,原随云回家了,柳随风也一样需要回家。”

萧十一郎明白了,他转身就走。

哥舒冰望着萧十一郎越走越远的身影,忽然道:“希望你能找到他,倘若寻到的是尸体,可以带来玩偶山庄,我会为他安葬。”

萧十一郎脚步微微停顿,又继续前行。

哥舒冰补充道:‘多谢。’

第二章、赵师容的决断

柳随风的身份泄露了。

柳随风就是柳五公子的身份泄露了,柳随风也便无处隐藏了。

虽然见过柳随风的人不多,要找柳随风的人很多。

要找柳随风的有没有任何门派任何势力的江湖散人,也有有势力有倚靠的江湖帮派,甚至还有朝堂中人,以及不属于任何势力的寻常百姓。

大部分人都找不到柳随风,但非常有势力的人必定能找到柳随风。

柳随风决定归宋的那一刻,就注定有不少人盯上了他。也注定有不少人要找他。

找他的目的是阻拦他,阻拦不了就杀了。

大部分人都选择杀,因为他们自认为阻拦不了——世上没有几个人可以阻拦柳随风做任何事情,因此一个字:杀

大部分人都要杀,但权力帮不会杀,而是保护。

权力帮上上下下,包括帮主李沉舟都认为权力帮不能少了柳随风,消息传入权力帮柳随风回宋之时,李沉舟立刻就要派遣人接应柳随风。

阵势不但不小,而且大极了。

权力帮自权力三巨头以及七雄之下,便是四大护法、八大天王、十九人魔!

四大护法极少亲自出手,只有面对金风细雨楼、六分半堂、天欲宫、试剑山庄、风云镖局等这一级别的核心人物才会出手,近七年来,一共也出手不过九次而已。

可这一次李沉舟派遣了四大护法之中的一人【东一剑】蓝放晴。

蓝放晴是四大护法之中最懒的一个,近三年的七次出手之中,蓝放晴一次也没有出手,他总有理由,总认为其他人可以处理。

可这次任务蓝放晴为了抢到,他甚至不惜拔剑对上其他三个也要接纳这次任务的护法。

他会如此热衷,原因很简单,昔年权力帮总攻天下社的时候,柳随风从【横扫天狼】姜端平手上救下了他的命,因此他愿意做这种无聊的事情。

一个人当然不够。

李沉舟认为不够,因此就不够。

八大天王是李沉舟的得力帮手。

李沉舟出动了八大天王之中的两位【刀王】、【火王】。

一个护法,两位天王,这个阵势已经不小了,可李沉舟认为还不够,传下命令十九人魔随时出手护送柳随风回到权力帮总舵。

如此阵势还不够,李沉舟又命令柳随风一手调教的双翅一杀五凤凰其中的六人前往协助柳随风。

如此李沉舟才心满意足。

这个阵势没有任何人有怨言,甚至每个人都同意。

因为每个人都清楚柳随风对权力帮的重要性,每个人都明白如今柳随风的身份泄露,要对付柳随风的人有多少。

不但外界人认为,甚至李沉舟也认为,倘若柳随风死了,那么权力帮就遭到了沉重打击。

柳随风不仅是权力帮的高层,而且是最为重要的左膀右臂,也是权力帮可以稳定军心的人物。

权力帮气势如虹,横扫江湖,每个人都相信有李沉舟、赵师容、柳随风的权力帮将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无人可以挡。

命令就这样下达下去了。

原本也必须要执行下去,可有一个人反对。

权力帮上下几乎没有人反对,但这也只是几乎。、

差不多每个人都同意,但有一个人不同意,因此每个人都必须听,因为不同意的人是赵师容。

权力帮三巨头,赵师容排行第二。

赵师容也是权力帮核心人物之中唯一的女人,可每个人不仅信任赵师容,而且尊敬赵师容,权力帮高层每个人都明白,李沉舟不停扩张权力帮在江湖上的地盘,若没有赵师容消化处理权力帮内部事务,那么权力帮就垮了。

权力帮就如同一辆三匹马的马车,李沉舟主大局战略,柳随风主攻伐,而赵师容而主稳定!

柳随风暂离权力帮以后,李沉舟便接过了柳随风的责任也主攻伐。

赵师容有意见,因此每个人都听,每个人都必须听。

何况每个人都知晓权力帮上下最关心柳随风安危的不是别人,是赵师容。

昔年赵师容更是曾为了柳随风可从容赴死的人。

因此她的意见每个人都听,也都认真听。

赵师容的意见很简单:“命令十九人魔协助柳随风,不用派遣人手。”

这个意见,所有人都皱起了眉头,包括自柳随风离开以后,便一直听从赵师容指挥的双翅一杀五凤凰。

他们都有些不满。

李沉舟也皱眉道:“你在担心有人会乘机对付权力帮?”

赵师容点头:‘一些自以为是的聪明人会选择截杀柳随风,可他们截杀的结果都是死路一条!还有一些人会等我们派遣人马接应,而后混迹在我们人手之中暗算柳随风,而这群人也必然会被柳随风识破,还有一群人则会等待我们人手派遣出手以后,对付我们权力帮,这其中就包括一向喜欢暗算的朱大天王、天欲宫等门派,或许风云镖局、楚相玉、四大世家也可能做这种事情,他们已经将我们权力帮当做死对头。’

“不过这不是最重要的原因。”

李沉舟问:“最重要的原因是什么?”

赵师容说出三个理由以后,原本愤怒不平的人都已经开始重视起来,甚至佩服起来了。

他们光高兴柳随风的回归,而忘记了权力帮虽然是天下第一大帮,但被人虎视眈眈。

他们继续听,猜测赵师容还有什么理由。

赵师容微微一笑,她笑靥如花,倾国倾城,非常自信且从容道:‘因为柳随风不希望权力帮派遣人手接应他,我了解他。’

李沉舟沉默了,每个人都沉默了。

权力帮上下,整个大宋,整个天下,最了解柳随风的人是谁?当然只有一个人赵师容。

除开赵师容以外,没有任何人有这个自信,即便权力七雄之中包括李沉舟的其余六位也一样。

这一句话将每个人的话都堵死了。

很快,传来的消息。

这个消息在柳随风杀了狗口大师的时候,传到了李沉舟手中。

“师容的决断就是我的决断。”

李沉舟将消息递给赵师容,赵师容笑得更愉快了。

眼泪也掉了下来,落在了纸上,有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呢喃:这混蛋终于舍得回家了。

李沉舟笑了笑,深吸了口气,转过身发布命令。

第三章、一声琴

孙绮梦经过了打扮、乔装、易容以后乃至于已经改头换面的即便是她老爹都看不出来了,她坐在石头县喝茶等人。

她喝的是茶,但当是血来喝。

仇人的血。

她等的人,不是朋友亲人友人,而是仇人。

她等仇人上来,随后杀了仇人。

初见茶楼是个等人的好地方,也是个杀人的好地方。

无论什么人只要进入石头县,都必须经过这个地方。

因此他要等的人就一定会经过这个地方,只要经过了这个地方,他便起身格杀。

一出手就毫不留情。

她是来杀人的,而不是来留情的。

出手便杀人,但不出手以前却也必须问,问这个人是不是她要杀的人。

她怕杀错人,可这一次她不问了,因为她在路上就已经问清楚了。

因此她只杀人,也只需要杀人就可以了。

杀人报仇,这就是她的目的。

本来她是个好看的女子,但为了杀人已经易容成了这种不男不女的丑陋模样,这对于一个好看女人来说是极大的折磨,因此不管如何她必须要杀了那个人。

江湖上许多人要杀那个人,但杀不了。

因为那个人是恶人中的恶人,强人中的强人,因此杀不了。

可她相信她们杀得了。

她们不仅仅是她,而是她和其他人。

这一趟她本来没有把握的,可那个人来了,因此她有把握了。

想到那个人,孙绮梦忍不住仰了仰头,虽然什么都瞧不见,但已经非常安心了。

她相信那个人必死无疑,柳随风必死无疑。

她要杀的就是柳随风,必杀柳随风。

孙绮梦不是瞧得茶楼的天花板,而是天花板之上的屋顶。

出剑茶楼的屋顶上坐着一个人。

孤剑白衣、冷如冰雪,睥睨不群的男人。

他看上去不大,最多不过二十岁的样子。

可他已经不小了,他十五岁出道,如今已经三十岁了。

他出道便杀人,一杀就十五年,现如今不但别人记不得他杀了多少人,他自己也不记得了。

他在江湖上的名号很不好,甚至人人得而诛之,要杀他的人已经不知凡几了,杀了他能得到的赏金已经达到了黄金三十万两,而且还能得到极高的权力。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只可惜去的人越多,死的人也越多。

那些要杀他的人对上他的人死了,可他还没有死。

他仍旧孤芳自赏,睥睨群雄,任意为侠,我行我素的行走在茫茫天地之间,令他人无可奈何。

平常他杀人,别人也杀他,这一次不是别人杀他,而是他杀人。

他戴上他的剑来,也带上了他的琴。

琴在双膝上,他在弹琴。

弹一种没有人听得到的琴。

这种琴只有他才能听得到,他弹琴从不是给他人来听的,而是自己来听的。

如若有人可以听见他的琴音,那一定会很奇怪。

他是来杀人的,为什么琴音中没有杀机呢?为什么会有一种说不出的矛盾呢?

一个内心矛盾的人,又如何能杀得了呢?

奇怪,实在非常奇怪。

可他的确是来杀人,只要有人能瞧见他的剑,便绝对不会有人怀疑他杀不了人,也不会有人怀疑他不是来杀人的。

只可惜没有人能瞧见他的剑。

但他的人已经被一个人瞧见了。

石头县不大不小。

石头县最多的就是石头,各种各样的石头,但都是石头。

因此石头县以前并没有什么名气,可自从赵佶当了皇帝喜欢奇花异石以后,石头县便有了名气,非常又名气,因此这里人来人往的人就多了起来,江湖人也多了起来,更繁华了。

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

有一个人走的极快,但忽然停下了。

这个人停下刹那就抬起了头,因此瞧见了坐在屋顶上弹着一种他人听不见琴音的人。

那人立在街道上,仿佛已经听见了琴音。

半晌。屋顶上的那人停下,街道上那人才睁开了眼睛。

琴音无声,可屋顶上的人停下,街道上的人睁开了眼,仿佛听见琴音。

屋顶上的人盯着街道上的人。

他的眼睛仿佛在发光,非常刺眼。

若有人能瞧见他的眼,必然会睁不开眼来。

他的眼仿佛在发出一种瞧不见但可以感觉得到的光。

可街道上的那个人似乎看得清楚,睁大眼睛,反而露出了笑声。

他双脚轻轻弯曲了一下,一跃而起,冲天而起。

落在了屋顶上。

落在了那弹琴的人面前。

他的年纪也不大,看上去二十出头的样子,他穿着儒袍,带着头巾,像极了读书人,而且还很落魄的那种。

如若他腰间没有一口剑,那就更像了。

只可惜他腰间有一口剑。

剑柄青色、剑鞘也青色的。

这口剑仿佛也在发出青色的光。

这是一口青色的剑,剑还在鞘中,弹琴的人已经感觉到了一股夺命的杀气。

这是一口夺命的剑,可是为了夺谁的命呢?

孙绮梦已悄悄走到了窗前,她抬头望屋顶上望。

眼前一闪而过的身影出现时,她就走到了窗前。

她感觉有一个人上了屋顶,她相信她的感觉不会错,因此也出现在窗前。

结论是没错,屋顶上夺了一个人。

立刻她便动了。

她从桌下抓起那口枪,冲出了窗户,一掠而起,落在屋顶上。

人落下,长枪发出。

枪很亮,枪穗很美。

这一枪很快,很狠,更要命。

这一枪戳向那人的后背。

那人望着盘膝而坐弹琴的人,没有回头,却已经出手。

那人抬起手便抓住了戳向后脑勺的一枪,随后一甩,孙绮梦连人带枪被摔飞到了弹琴人面前。

弹琴人盘膝而坐,似乎根本没有瞧见,而只是弹琴。

这一次弹琴有声音。

琴声铮的一响。

只有一声,可却给人一种金戈铁马如梦来的感觉。

声音响起的刹那,茶馆中不少人都冲了出来。

他们或在街道上,或一掠而起出现在屋顶上,或分布在四周。

很快四周也有了非常大的动静。

琴音这响声,是的不少人都露了面,泄了底、

孙绮梦惊讶、愕然。

她想不到这四周居然有如此多江湖人来了,他们难道都是为了杀柳随风而来的吗?

不知道,可这些人杀气腾腾,必然准备好杀人了。

第四章、孙绮梦的枪

杀气腾腾的人,四面八方,占据了街道四周。

他们定着弹琴的人,手上、面上、眼中、心里都发出可怕的杀气。

谁都看得出他们准备杀人,谁也看得出他们恨不得撕碎了弹琴的人。

若非那声琴声,他们怎么会现身,若非那声琴声,他们怎么会泄了底。

他们很狠,很怒,非常恼,恨不得杀,可他们没有谁先动手。

其中一部分人不愿意先动手,因为他们不想吃亏。

还有一部分人不敢先动手,因为他们不明白对手的情况。

还有一部分人害怕先动手,因为他们瞧出了对手的端倪。

还有一部分准备先动手,但已来不及了。

一个人先动手了。

先动手的是孙绮梦。

一片寂静、肃杀、萧瑟、沉默中孙绮梦动了手。

孙绮梦如今看上去一点也不漂亮,不但不漂亮,没有经验与眼力的人甚至看不出她是女孩子了,可她有一点不变——她的傲气。

她一向是个傲气的人。

傲气的不是长相美貌气质,也不是其他,而是她的本事。

她本就是个非常有本事的女人,也正是因为有本事,因此她对没有本事的人瞧不上眼,对于有本事的人更不服。

除非有人可以彻底凌驾她之上,因此她才服气,彻底击败她,她才心服。

正是因为她是这样的女人,因此她很傲,因为她有本事,因此她更傲了。

一个傲气的人是很难服气的,想要她服气就只有彻底击败她,抑或者令她不得不服气。

若非她是这样一个女人,又怎么敢狙杀柳随风呢?

现在孙绮梦没有瞧见柳随风,她若瞧见柳随风,第一次出击的对象是柳随风。

因为她对付柳随风是为了仇。

可如今没有瞧见柳随风,但孙绮梦还是出手了。

但她出手是为了恨。

不是那种不死不休的恨,而是不甘不愿不服气的恨。

她恨那个头也不回便撩飞了她的人。

她不服气这个人,因此出手了。

纤纤细手握住了枪杆子。

枪杆子白亮,但她的手更白,更亮。

无论什么人瞧见这双手,也很难认为这是杀人的手。

这双手看上去根本不是用来杀人的,而是绣花的。

因此没有任何人想得到这双白皙、光滑、细腻、纤细、修长的手自孙绮梦四岁起就提起了一杆木枪,六岁便换上了一杆铁枪,九岁更换上了一杆重打二十九斤三两四钱,九尺七寸长的大铁枪。

而十三岁起,居然换上了一口三十七斤三两六钱重,一丈一尺一寸一分长的长枪。

如今孙绮梦二十一岁,提着的更是一口一丈一尺九寸长,重四十三斤一两四钱中的大铁枪。

她不是个娇柔的女子,虽然她可以娇柔。

她是一个在枪法之中沉浸了十七年的枪客,一个枪法造诣虽然算不上登峰造极,但绝对可怕的人。

她双手握枪,手臂一动,长枪飞刺了出去,化作了一条白练,席卷起了一阵破空的风沙,带上了一阵可怕的枪芒。

她发出了她的枪,用了九分力道刺出了她的枪。

她的目的不是要杀人,是不服气,不甘心,也是胜。

她一枪戳向了那个背身而立便挡下自己一击的男人。

孙绮梦要让那个男人瞧一瞧她的厉害,让这个男人知晓她孙绮梦大小姐不是什么好招惹的人。

原本,不少人很轻视孙绮梦。

他们当然瞧不出孙绮梦是个女人。

孙绮梦的易容术是一名大师的杰作,孙绮梦距离他们太远,虽然个子娇小,可看不出是女人,但他们瞧见那个看上去很文弱的后生居然随手撩飞了孙绮梦。

因此他们看不起孙绮梦,甚至根本没有将她瞧在眼中。

可孙绮梦出了枪,那些看不起的人,也不能看不起。

人可以作假,武功做不了,那一枪带着的气势以及力道足以令每个人瞪大眼睛。

不少原本很不屑很睥睨很高高在上的人,已有了忌惮害怕甚至想要退避三舍,左顾右盼,害怕自己出丑的样子被人瞧见。

但幸好没有,所有人都盯着那一枪。

快如流星,力破千军的一枪。

白白净净、秀秀气气、温文尔雅,风度翩翩之中还带着三分落魄的青年后生一直盯着弹琴的男人,可孙绮梦发出了枪,青年也抬起了头,露出了一抹赞赏的神色。

孙绮梦更怒了。

世上没有什么人不喜欢被人的赞赏,即便有时候被人赞赏还是会生气,但也只是故意生气而已。

所谓的赞赏必须在点子上,这才能令人高兴。

可孙绮梦瞧见青年赞赏的眼神更怒了,而且还是愤怒的怒,甚至已经达到了压制不住怒火的怒。

这种欣赏带着一种刮目相看的意思,而这刮目相看之中也带着一种对女流之辈能达到如此地步的欣赏意味,而且还带着一种前辈对后辈的欣赏。

孙绮梦立刻就怒了,甚至动了杀机。

这一刻她几乎要下定决心杀了这个目中无人,狂妄无边的年轻人了,她想要让这个年轻人再也流露不出这种傲慢的神色了。

可这个想法只能存在想法之中了。

欣赏神色一闪而逝。

长枪如闪电戳至,青年人出手速度不快,可这不快的速度却居然比闪电还快。

青年人再一次抬起了手。

一抬手便丝毫不迟疑的插入了那耀眼的枪芒之中。

他仿佛已经预判到了孙绮梦长枪在什么位置,仿佛也已经认准了那个位置那个时间段,手非常坚定果断冷静伸入了枪芒之中。

最重要的是居然再一次抓住了枪。

孙绮梦的枪灵巧、多变且快且准。

十三岁时,就已有许多人瞧不出孙绮梦枪法的虚实,十七岁时更是除开父亲以外没有任何人能抓住她的枪了。

时至今天已二十一岁,迄今为止也只有二个人在出招的时候能抓住她的枪,可如今又多了一个。

青年抓枪的手法仿佛摘下一朵花一般的轻松随意,而且说不出的写意浪漫,而后很快如同厌倦了那多摘下的鲜花一般,非常不屑的抛了出去。

孙绮梦连人带着长枪再一次抛了出去。

这实在是一种羞辱,莫大的羞辱,可孙绮梦面上居然还是一片白,一片冷,居然没有变化、

可孙绮梦的面色已经通红了,眼中已经快冒出了血丝了,可她面上是易容术,因此瞧不见。

砰的一声,双脚落地便砸在了屋顶瓦片,深陷了下去。

孙绮梦强提起一口内力,稳住立在屋顶上,死死盯着那个青年。

她愤怒极了,可居然在愤怒中冷静了下来。

第二次被击飞的时候,孙绮梦就冷静下来了。

他认准了两件事。

第一,她不是这个人的对手。

第二,这人是个高手,超级超级高手。

她瞧清楚了这两件事,就没有出手了。

她行走江湖多年,最清楚的一件事便是懂得识相,知晓强弱。

一个人如果高你不了多少,那么可以挑战,可一个人比你强太多了,那么就只有退避闪躲,若寻到机会可以给这人致命一击。

她知晓不如这个人,因此就没有出手了。

而且这个人没有拔剑,就已经留给了她面子了,因此她也不好出手了。

她是个识趣的女人。

因此她忍住了,可这个时候她偏偏有些担心了。

她担心的不是自己,也不是那个人要对付她,更不死四周忽然现身极有可能是来杀柳随风或者保护柳随风的人。

她担心的是那个弹琴的人。

孙绮梦担心刹那,就望向了那个弹琴的人。

随后她就不用担心了,弹琴的人已经不弹琴了,已站起来。

她一站起身来,所有人都望向了弹琴的人,无他,这一瞬间他要耀眼了,无人比得上。

孙绮梦无奈,没有法子了。

这个人要做什么事情,任何人都没有法子,她也一样。

第五章、孙青霞、戚少商

弹琴的人坐下的时候就显得更扎实。

他看上去并不算高,也不魁梧,可他甚至有些消瘦,可他坐下弹琴的时候却给人感觉很扎实,仿佛这个人已经常年上山打柴做过几十年农活一般的扎实。

可没有格格不入。

他做出弹琴动作的时候,每个人都相信他是个文人雅士,至少懂得弹琴。

这本是很奇妙很矛盾的感觉,可在他身上一点也不矛盾。

甚至这个时候他不耀眼,不显眼,而且很平凡!

别人瞧一眼就不会愿意再多瞧一眼。

这是弹琴的人坐下的时候,可他站起身的时候就不一样了。

他站起身的时候就给人感觉很孤独,更自负,很得意,很傲气,也很睥睨,身上更有一种邪气。

他一身白衣,衣袂飘飘间更流露出了一种世俗不存在的寂寞,俗世不允许的孤芳自赏。

这个时候他成了万众瞩目的焦点,每个人都下意识望着他,似乎每个人本应当注意他,他仿佛本应该就是天地间的主角。

可他眼中的主角却是那个一身儒袍,三分儒雅,三分潇洒但有显得落拓的青年人。

弹琴的人一手将琴按在地上,盯着青年人,开了口。

他的声音冷、寒而且锐利。

他说话的时候,仿佛不是说话,而是搏命。

每一句话仿佛每一次生与死的抉择。

他道:“这是什么剑法?”

青年人一笑。

青年人不笑的时候很温文尔雅,笑的时候显得很风雅不羁,令人情不自禁生出了好感。

青年人耸了耸肩,望向他:“我有用剑?”

他冷冷道:“剑法不是剑,剑也不是剑,你用的是剑法,我问的也是剑法。”

他的话更凌厉锋锐了,如同一口刀架在别人脖子上,根本不允许别人反驳。

青年人苦笑了一声,随后偏着头思忖了一下,叹息道:“或许我用的是一字剑法。”

他的眼中射出了寒光,一种比寒冰还要冷冽的光,这道光令青年人也不禁全身一寒。

他盯上了青年人的剑。

剑斜插在腰间、

青色的剑柄,青色的剑鞘。

剑在鞘中,瞧不出锋锐与否,也感觉不到杀气,更瞧不出材质。

可他盯着那口剑瞧了半晌,忽然道:“好剑。”

瞧不见剑怎么能说好剑呢?这难道是恭维吗?

不少人认为这是恭维,但孙绮梦认为绝不是恭维。

她从未见过他恭维过任何人,她也从不认为他恭维任何人。

他一直都是她崇拜的对象。

因为他武功高,剑法好,最重要的是那种世与我相遗,我便鹤立鸡群,孤芳自赏的气质,最令孙绮梦折服,因此他相信不是恭维。

青年人微微一笑:“你怎么知晓是好剑?你难道瞧过我的剑?”

“我看不见剑上的杀气。”

青年人道:“难道你瞧不见剑上的杀气,那就是好剑?”

他淡淡道:‘世上我瞧不见杀气的剑,必定是好剑。’

“难道一口新铸造出来的剑,你也能瞧见杀气?”

“我能。”他没有强调,可说出的话却令人情不自禁信服:“一口新铸造出来的剑也带着铸造师的杀气,因为铸造师希望他们铸造出来的剑是好剑,好剑必定擅长杀人,一个人若想杀人,其物便沾染了杀气。”

青年人微笑道:“或许我是铸造师呢?”

他露出了不屑轻蔑的笑意。

不屑的很明显,轻蔑的很自然,话语也很冷酷。

“你没有杀过人?”

青年人沉默了一会儿:“杀过,不止一个!”

“用你这口剑?”

“是!”

他又盯着剑瞧了半晌,长长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淡淡道:“很好,现在我要你做件事。”

“什么事,为什么我要听你的命令?”

那人没有回答,只是淡淡道:“拔出你的剑。”

只是一句话之间,四周忽然流转了一股杀气。

四周每个人都杀气腾腾,杀机弥漫。

可这股杀气出现以后,所有人的杀气都压制了下去。

每个人都只能感觉到那飘在四周的淡淡杀气。

这杀气虽然很淡,可很凌厉,更睥睨群雄。

在这股杀气面前,其他人的杀气都只有臣服。

青年人面色变了,第一次变化了。

青年人忽然不说话了,他盯着那弹琴的人,盯着那口琴,也看着那个人:“这是一口好琴。”

他冷冷道:“你看得出?”

青年人淡淡道:“我听得出,你弹过琴。”

“这琴如何好?”

青年人微微一笑:“琴上带着杀气。”

“杀气?”

“是的,只有一口杀人的剑才能使得这琴带上如此可怕的杀气。”

“剑在何处?”

青年人盯着那口琴,一字一顿道:“琴中。”

他淡淡道:“你瞧得见?”

“瞧不见,感觉得出。”青年人盯着他,一字一顿道:“我也已知晓你是谁,没想到居然在这里遇上了你。”

他望着青年人,没有问为什么,也没有问知晓什么,他盯着青年人一字一句道了七个字。

九现神龙戚少商!

青年人笑了起来,大笑着道出了六个字。

朝天剑孙青霞。

孙绮梦面色瞬间煞白,身上又涌现了杀机。

四周杀气腾腾的人更是面色大变。

他们听见了两人的对话,也听见了这两个名字。

九现神龙戚少商、朝天剑孙青霞。

他们都听见了,因此面色大变。

他们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震撼到了极点。

有些人甚至兵器也握不住了,还有有些人连连后退,撞击在墙壁、门柱、还有一些人下意识要出手杀人。

他们当然是听见过这两个名字,几乎没有几个人不知晓这两个名字。

无论九现神龙戚少商、朝天剑孙青霞,都极其有名,非常有名。

朝天剑孙青霞是武林上江湖中人眼中的yin魔,恶贼,败类,流氓。

不少人瞧见就想杀了。

杀了孙青霞可以得到三十万两黄金以及高官厚禄。

这笔悬赏之高,迄今为止及得上的人没有几个。

而九现神龙戚少商是绿林霸主,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

戚少商不是恶名昭彰,但戚少商有名,非常有名气。

而且前一段时间戚少商投奔了灭绝王楚相玉,更使得戚少商在江湖上的名头更大更响亮了,无论正邪黑白两道都不敢轻视。

这样两个人本不应当出现在这种地方,可偏偏都出现在了这种地方。

难不成他们也是为了柳随风柳五公子而来?

第六章、三问与看剑

惊讶、震撼,甚至有些惊心动魄。

这是其他旁观者的情绪。

惊喜、兴奋、刺激、跃跃欲试。

这是戚少商、孙青霞的情绪。

他们彼此都很惊喜,彼此都非常兴奋,更感觉刺激,也想跃跃欲试一战。

戚少商不知晓孙青霞是不是武林败类、yin魔,虽然孙青霞的确有这些恶名,可戚少商一向认为这个世上蒙冤受屈的人实在太多,逍遥法外,为虎作伥,大行其道的恶人太多了,谁好谁坏,若用听的,简直就是等同于自杀。

他对任何人的评价都在于四个字:眼见为实,而不是耳听为实。

他瞧见孙青霞,将孙青霞当做一个寻常人,忘记了孙青霞的那些名,那些事,几乎忘记了一切,但唯独没有忘记一件事——剑。

孙青霞的剑,这件事戚少商没有忘记。

因此才有了惊喜、兴奋、刺激、跃跃欲试的情绪。

他有这些情绪只是因为两点。

第一孙青霞的剑法更高,非常高,他感觉得出来;第二,他的剑法也很高,他有本事,本事很大,因此他才跃跃欲试,也才敢跃跃欲试,这一刻他有一较高下的心。

而孙青霞呢?

孙青霞一生只在乎两件事。

剑、女人!

女人可以令他心情愉快,令他暂时忘记一切。

而剑是他的追求。

他没有没有女人的解乏,但绝对没有剑。

一个人倘若没有目标,就是死人,他一向认为。

他恃才傲物,目中无人、桀骜不驯,偏激孤傲,可他是一个有追求的人。

他追求的就是剑,追寻的更是剑之巅峰。

他最乐于瞧见对手,特别是剑上的对手,如今遇上了戚少商。

他看出戚少商是个极佳的对手,因此他狂喜,他高兴,他跃跃欲试,他甚至想一决高下。

这一刻孙青霞也忘记了戚少商是什么人,因为在他眼中戚少商也只是剑客。

可有些事即便忘记了,也不得不想起来。

孙青霞不得不想起来。

他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身侧还有一个孙绮梦,孙绮梦是她表妹,他必须护佑孙绮梦,这一趟虽然是孙绮梦托着他来的,可如他不来,孙绮梦也很难能来得了。

对于老一辈的掌权人,孙青霞一个也看不上眼,可对于孙绮梦、孙摇红、公孙扬眉等这些人,他一向看得顺眼,而且非常爱护。

因此他不急于出手。

戚少商是一个人来的,可他不是浪迹天涯,四海为家,形式无忌无惮的戚少商了,他这一趟也代表一个人——灭绝王楚相玉,因此他也必须思忖一下。

望见孙青霞,这一刻戚少商甚至想要忘记灭绝王楚相玉,可他毕竟是戚少商,因此忘记不了。

孙青霞也想忘记孙绮梦,可也忘记不了。

因此他们没有法子立刻剑斗,而是要询问。

他们是询问,而不是试探。

戚少商开口:“据传柳五公子灭了山东神枪会一言堂,杀了【灰飞烟灭,挫骨扬灰】山君孙疆等一干人等,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人活着。”

孙青霞答:“是。”

戚少商又道:“你多年前已经离开了山东神枪会?”

孙青霞答:“是。”

戚少商又道:‘这一趟你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孙青霞又答,可没有答出来,孙绮梦已经抢先开口了:“表哥虽然不是神枪会的人,但还是我们孙家的人,一言堂被灭,自然要报仇,自然要杀了柳随风。”

一阵哗然,一阵唏嘘,一阵叹息声中,孙青霞冷静回答:‘不错。’

孙青霞盯着戚少商:“你问完了没有?”

戚少商点头:“问完了,你可以问了。”

孙青霞:‘你还是连云寨寨主?’

戚少商点头:“一直都是。”

江湖人都知晓,戚少商离开小雷门以后,便加入了连云寨。

戚少商入连云寨,折服了连云寨九大寨主,坐上了龙头的位置,随后才有了九现神龙的名头,成为了江湖上出类拔萃的风云人物。

孙青霞又道:“连云寨加入了灭绝王楚相玉的势力?”

戚少商微微一笑:“楚相玉是个了不起的人物,雄才大略。”

孙青霞深深看了戚少商一眼:“你杀柳随风还是救柳随风?”

“暂时不杀,也暂时不救,暂时看戏!”

这一番回答每个人都听清楚了。

戚少商有可能是为了杀柳随风而来,有可能是为了救柳随风而来,因此戚少商有可能是他们的朋友,也有可能是敌人。

如此之下,如何处置戚少商呢?

孙青霞又开口了:‘我们可能联手,可能为敌,但这一切都无关,我只想做一件事。’

戚少商微微一笑:“看我的剑。”

“你的一字剑法以及青龙剑都是天下有名的剑法与剑。”孙青霞道:“今日遇上了自然要看!”

戚少商也微微一笑:“你的心猿意马两种剑法也是名动武林,我也想瞧一瞧,但我只是瞧,我现在只能瞧。”

“我明白。”孙青霞:“一剑,各自一剑。”

“甚好。”

戚少商大笑。

孙青霞轻笑。

大笑、轻笑中,两人做出了一个动作。

后退,立刻后退。

戚少商瞬间退到了屋顶最边角。

孙青霞也退到了屋顶最边角,他们之间瞬间相隔了三丈有余的间距。

孙青霞不仅退,而且抓住了孙绮梦的肩膀,将孙绮梦带退。

孙青霞止住,将孙绮梦抛飞了出去。

孙绮梦落在了另一个屋顶上。

孙绮梦止住,望向孙青霞,也瞧戚少商。

这个时候,这一刻,这个屋顶已经成了两人的战场。

任何人也都明白,这一战不允许任何人插手。

戚少商灿烂微笑,笑容中已有了欣赏之色,更流露出浓烈的战意。

孙青霞也笑,笑容很微笑,可也很欣赏,更带着一种兴奋与刺激,身上更流露出了冷冽森寒的战意。

这一刹那,孙绮梦感觉孙青霞变成了一口剑,傲寒冰冷,孤绝天下的剑。

她望向戚少商,也发现戚少商也变成了一口剑。

潇洒不羁,立身巅峰,寂寞如雪,冷视天下的剑。

两口绝对可怕的剑。

谁可胜呢?

不知晓。

四周人这一刹那几乎忘记了他们的目的,盯上了这一战。

这必定是世上少见的剑客对决。

第七章、天剑、心剑

九现神龙戚少商是剑客。

剑客有剑。

戚少商也有剑。

什么剑都用。

而且戚少商不仅用剑,刀枪剑戟,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但他是剑客,平日只用剑,也擅长用剑,但不在乎佩剑是什么,任何剑在他手中都称手合意。

可自他离开小雷门,成为连云寨大当家以后,他就有了属于他的佩剑,独一无二的佩剑。

这也便是名震江湖的青龙剑。

因此从此以后他便也再没有换过剑,也极少用过其他兵器了。

他的剑是青龙剑,青龙剑不但是一口古剑,而且也是神兵,世上极少有人配得上青龙剑。

但戚少商绝对配得上,也绝对发挥得出青龙剑的威能。

此刻,青龙剑就在腰间。

孙绮梦两次对戚少商出手,戚少商并未动剑,只是用手击退了孙绮梦,可这次任何人都看得出戚少商要用剑了。

戚少商身上是杀意,是剑意,人甚至已是剑。

一个武者身上流露出了这样的气质,即便不用剑也不可能了。

他推到屋顶最右端,长身而立,随时发剑,但未发剑。

他盯着孙青霞,似乎在等待孙青霞发剑,孙青霞也必定发剑。

可孙青霞的剑呢?

江湖上每个人都知晓孙青霞是名剑客,绝世无双的剑客。

他是个奇特的人,孤独偏激,骄傲自负,桀骜不驯,甚至亦正亦邪,非魔非佛,他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有时候一夜之间可以杀掉一个门派的人,有时候可以一天之间洒下数十万两纹银救济他人,有时候可以为了对付一个人用上三年,有时候可以为了保护一个人耽搁近半年。

孙青霞出道十五年,直到今天已有三十,可江湖上,武林中少有人了解他,他是个孤独的人,一直孤独,故而也一直偏激,当然也被江湖上、武林中人当作怪人邪人妖人乃至魔头。

他的剑也很妖很邪很魔很鬼甚至认为很淫。

他的剑名朝天剑,又名一直剑,还有叫纵剑。

他称自己的剑是错。

当他用这口剑的时候就是错,他认为这口剑遇上他就是错,剑遇上他也是错。

他知晓是错,但自从握住那口剑以后就只有一直错下去。

错错错。

不管错多少,剑仍旧在,人也人就存。

人愈来愈有名,剑也愈来愈偏激凶残戾气。

可见过朝天剑的人不多。

至少活人不多,因为见过的大都死了。

剑是凶器,不轻易出鞘。

人也是凶人,出剑决断,出剑无悔。

这样一口剑,这样一个人,当这样一个人用这样一口剑的时候,自然没有几个人能瞧见且活着。

孙青霞没有剑,看不见剑,只能瞧见一口琴。

焦尾琴!

难道这口琴就是朝天剑?

琴是琴,当然不是剑,可剑在那里呢?

剑在琴中。

孙青霞一抬手,手心多了一口剑。

许多人都很难认为是一口剑的剑。

剑太长了。

人六尺有三,冷且傲。

剑七尺有三,锋且寒。

剑出鞘,一阵寒意弥漫,一片冷意铺染,一阵杀气笼罩。

原来焦尾琴不仅是琴,而是剑匣,朝天剑的剑匣。

剑离开琴便出了鞘,便掩饰不住了杀机。

剑在手,手指天,剑也指天,人却望着戚少商。

人盯着戚少商,剑却指天。

难道孙青霞不将戚少商当做对手,他的对手难道是天。

孙青霞更冷,更傲,更狂,更睥睨了,身上沉冷阴郁肃杀气质更重了。

戚少商却笑,拍手大笑:“好一个天剑。”

孙青霞很冷,未笑,冷如天山冰雪,眼更寒如九幽黄泉,一字一段:“你的剑呢?”

“剑在。”戚少商微微一笑,抬手,剑便在手。

青龙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拔出,以一种什么方式拔出,但青龙剑已在手。

手平举,剑也平指。

手指孙青霞,剑亦指向孙青霞。

这个动作很危险,对戚少商危险,对孙青霞也危险。

戚少商剑指孙青霞,孙青霞不动,戚少商也不动。

可孙青霞面色更寒:“心剑?”

戚少商微微一笑:“敌心就是我心。”

孙青霞目光收缩,瞳孔也在缩窄:“好,我老早就想试一试你的‘心剑’。”

戚少商哈哈一笑:“我也老早就想瞧一瞧你的天剑。”

不言不语,也无言无语。

一人一剑直指着天,以天为敌。

一人一剑平指敌心,以人为敌。

一人修炼天剑,一人练就心剑。

天剑者,以天为敌。

心剑者,以心发剑。

他们都是大宋最顶尖的剑者,他们的天剑、心剑与天衣无缝许天衣的气剑、王小石的仁剑、老字号温家名宿温婉的境剑、天下第七的势剑以及六分半堂三堂主雷媚的无剑,被誉为天下间最神奇神秘的剑法之一。

他们未见面,未交锋以前,许多人都在讨论这七种剑法谁高谁下,谁强谁弱。

如今继许天衣与天下第七的气剑、势剑对决之后,又迎来了一场天剑与心剑的搏杀,这一战谁胜谁负,谁胜谁死呢?

万众瞩目。

不少人希望孙青霞死。

孙青霞死了,他们便敢一拥而上砍下孙青霞人头,前往领赏。

孙青霞活着,他们不敢动手,孙青霞死了,他们才敢对孙青霞出手。

不少人也希望戚少商死,因为戚少商死了,那么也可以拿着戚少商的人头去见丞相,也能得到重用。

不少人希望这两人都死,两人若死了,那么江湖就宁静了许多。

当然也有人希望这两人都不要死,他们希望这两人协助他们对付名满天下,群雄忌惮乃至俯首称臣的柳五公子。

可如今不管他们如何想,都不重要。

他们只能看,也只有看,更必须看。

孙青霞、戚少商这一战已容不得他人插手。

任何人都没有资格插手。

任何人插手都会先死在他们的剑下,因此又有谁敢插手呢?

等。

他们等待。

等待孙青霞、戚少商发剑。

他们本以为要等很久,可不久。

孙青霞发出了剑。

戚少商也同时发出了剑。

他们都是不喜欢等的人,至少能不等时,绝不等。

两口绝世的剑,刺出。

一场惊艳的交锋出现。

天剑对心剑,谁胜谁败?

第八章、剑剑相知

孙青霞一身白。

脸白如雪。

衣白如雪。

剑白胜雪。

剑意剑气剑光剑势也如雪。

雪意大盛,一剑刺出。

他剑指苍天,刺向苍天。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此等境地,他居然还是以苍天为敌,以天为敌手,对天刺出了剑。

难道孙青霞要自尽吗?

不明白,包括孙绮梦也不明白,可孙绮梦相信一件事——表哥不会败,绝不会败,一定不会败。

因为他是孙青霞,是上天入地独一无二独步天下举世无双的孙青霞。

孙青霞怎么可能败?

“剑妙,人更妙。”戚少商提剑而立,风雅绝俗,望着来势汹汹一剑,居然如同品花论酒道佛经诗赋一般的品头论足,很有闲情雅致,似乎那一剑根本不是对他而来,根本与他无关。

可他话语毕,立刻又还了一剑。

他的剑是平指刺出的,剑指孙青霞的心,敌心即我心!

剑刺出的很急,更激烈、迅猛。

一剑刺出,仿佛要击个天崩地裂,海枯石烂,天荒地老,不死不休。

这一剑无遮无挡,孙青霞剑刺苍天,这一剑必中甚至必杀。

可剑未刺入孙青霞的心。

这明明可夺命的一剑,居然没有夺命。

难道是戚少商手下留情?没有人怀疑。

因为每个人都听见了声音。

铿锵一声。

这是兵器碰撞发出的声音。

青龙剑刺至中途,仿佛碰上了一口瞧不见的剑。

戚少商被阻拦了下来,剑也被阻挡了下来。

剑尖在震动晃动。

任何人都可以瞧得出的晃动。

于是戚少商飞退。

一步、两步,一共七步。

每一步都是一个深深的脚印。

每一个脚印居然比前一个脚印更深。

这不符合常理,难道戚少商卸去袭入身体的力道正递增吗?

第七步以后,戚少商便没有退了。

戚少商近,飞进。

人一身青衣。

面色发青。

剑亦是青色的,发出青光。

这一刻仿佛天地也变成了青色。

刹那青气骤然大增。

戚少商退止便人进,一进便飞刺。

随即戚少商不见,青龙剑,也不见。

只有一道光——灿灿青光。

青光如流星,似闪电,飞戳孙青霞。

孙青霞仰天大笑:“好剑,可惜还不够味。”

大笑中孙青霞便挡了这一剑。

他挡得仿佛根本不是夺命的剑,而是挡风挡光挡花挡草挡日挡越挡苍蝇一般的挡住了这一剑。

完全瞧不出他挡这一剑的手法,只能看出他轻描淡写剑便挡住了这一剑,随即便退。

也一共退出了七步。

他第一步退出的时候,脚就踩在半空中了,第二步退出去的时候,人就离开了屋顶,人更升高了一些。

第三步又退了一些,人又升高一些。

如此下去,等他退到第七步的时候,人已经高了屋顶之上四尺,他也离开屋顶近一丈。

随后他便一个扭身,人居然一飞而下,如利箭破空,瞬间落在了屋顶。

他提着剑,冷眼傲气盯着戚少商。

戚少商却笑,哈哈大笑,随即止住笑,叹了口气:“可惜。”

孙青霞深深看了戚少商一眼,瞥了一眼青龙剑:“实在可惜,今日不是决战之日。”

戚少商道:‘但也不可惜,若我不来此地便见不到你。’

孙青霞冷冷道:“若不见到你,我以后也不会找上你。”

“好,有朝一日,我等你的天剑败在我的心剑之下。”

“早晚一日,心剑将臣服于天剑。”

“我等你。”

“我会。”

戚少商、孙青霞向着彼此走进。

他们昂首阔步,步子迈得极大,也极其豪迈,更显得飘渺洒脱。

这个时候他们其中任何一人要杀对方都不是困难的事情,但他们没有任何出手的动作。

话语落地,他们距离彼此已经只有三尺。

孙青霞猛然抬起手。

戚少商亦举起手。

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

“我们不是朋友。”孙青霞如是说道。

“我们的确不是。”戚少商如是说:“可我们目的一样。”

“你要杀柳五公子?”

“你也要杀柳五公子。”

“是。”

“是!”

两人彼此回应,随即大笑。

孙青霞笑得更狂,而戚少商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顾忌。

孙青霞止住笑意,盯着戚少商:‘我不喜欢和人联手,我要杀他便是我一个人杀他。’

“我也不喜欢和人联手,也没有人有资格和我联手,我要杀,只能我杀他。”

孙青霞道:“你死了,我破例为你准备一口棺材,我第一次主动为人准备棺材。”

戚少商淡淡一笑:‘你以前准备过棺材?’

“是的。”

“谁让你为他准备棺材?”

孙青霞一字一句道:“柳五公子。”

戚少商深吸了口气,道:“我也可以为你准备一口棺材,但这是我第二次为人准备棺材。”

“第一次是谁?”

戚少商:“柳五公子。”

孙青霞一闪而过的光,深深看了戚少商一眼。

戚少商眼中亮了亮,也瞥了孙青霞一眼,随即两人各自转身,望向长街。

长街已经没有来来往往的人了。

四周出现杀气腾腾的人,已经没有哪个人敢在街道上随便行走了,除非他们想要死。

街道上有人,可都是静止着,他们都盯着屋顶上,盯着孙青霞、戚少商两个人。

四周每个人也几乎是静止着,

可有一个人除外。

街道上还有人在行走。

一个人。

不,应当说一个人,一头牛。

这头牛拖着车,牛车!

牛车比马车更大,更舒适,牛车走的更慢。

牛走的很慢,牛车自然也很慢。

车厢中是否有人,瞧不清楚,可车顶上有人。

这个人躺在车顶上。四脚朝天,看上去已经睡着了。

这个人悠闲至极,也舒服至极,牛车也缓慢至极。

这个人出现,每个人都盯上了他。

如此地方出现了这样一个奇怪的人,自然万众瞩目。

这个人是谁?是不是柳随风呢?还是为了杀柳随风而来的呢?不知道,没有人知晓。

可有人瞧见了那个人的剑。

因此有人面色变了,还有人一瞬间出手了。

出手的不是别人,正是孙绮梦。

孙绮梦第一次出手对付戚少商失败了。

如今进行了第二次出手。

这一次对象是那个牛车上的人。

人如弩箭射出,长枪如利箭射出般刺出!

这一枪不是八九分力道,而是全力。

那个剑客仿佛就是孙绮梦不共戴天的仇敌,非杀不可,那人也必死不可。

那人是谁?难道是柳随风吗?

第九章、落魄王孙剑

枪已刺出。

枪如烈日。

烈日砸下,砸向那个沉睡的人。

这一砸必杀,这一砸甚至必死无疑,因为那是个沉睡的人。

这个人是不是柳五公子呢?

不少人认为这就是柳五公子柳随风,不少人认为不是。

柳五公子大名在外,可又有几个人见过柳五公子呢?又有几个人知晓柳五公子是什么样子呢?

他们不知道,因此只有猜测。

他们猜测的时候基本上做了一个动作——动手的动作。

但他们没有动手。

他们想动手杀了柳五公子,夺下这个绝世大功,可他们也害怕自己的小命。

为什么杀柳五公子,他们可以不惜一切,什么都可以拼——但唯独不能拼命。

命没有了,那什么都没有了,什么荣华富贵,什么美色权力,都享受不到了,既然如此,为什么要拼,凭什么要拼。

他们很冷静,很理智,因此他们即便拼,但也绝不拼命。

故而没有出手,等待时机,等待行情变化。

可他们也在看。

牛车上的人年轻不大,看上去最多三十出头的样子。

他穿的很艳丽。

一身红、蓝、紫。

极少有人喜欢穿这样颜色的衣裳,至少男人极少穿,而且也极少有人可以穿得好。

但他可以。

他穿着这身艳丽的衣裳居然给人一种贵气逼人的感觉,不仅是贵气逼人,而且还是孤僻偏激。

这个人是闭着眼睛的,可偏偏给人这种感觉。

忽然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睛睁开,眼中仿佛有星光闪过,随即他便露出了笑容。

他笑起来有些邪气,更有些坏,当然也有一些傲,可他的眼温柔如水,足以融化任何一个女人的目光,令任何一个女人心甘情愿被他拥入怀抱中。

难道他就是柳五公子柳随风?

他轻轻叹了口气:好大的一个美人啊!

美人?孙绮梦自然是个美人,可孙绮梦此时此刻看上去一点也不像美人,甚至看上去根本不像是个男人。

而且此刻又凶又狠又霸道,怎么可能是女人呢?

他说话时抬起了手。

抬起手时,手心多了口剑。

剑就在他的身侧,随时可拔出。

他是躺着拔剑。

剑拔出,一道红光便一闪而过。

剑入了鞘,人坐起了身。

孙绮梦也便被击退击飞了出去。

孙青霞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动了。

他就在孙绮梦被击飞的位置,一提,孙绮梦落在了屋顶上。

孙青霞阻挡住了牛车。

牛车走得很慢很慢,可还是一只走。

可孙青霞一落下,牛车就停下了。

牛车仿佛已经感觉到了孙青霞身上那种逼人的杀气。

那个已经坐在车顶上的人,握着剑。

他的剑是绯红的,剑鞘是暗红的。

绯红的如少女怀春的脸,暗红得如刚刚凝固的鲜血。

这个人很艳,很风雅,更流露出一种绝尘去俗,卓尔不群的风雅风~流气质!

这人盯着孙青霞,微微一笑:‘我们又见面了。’

原来他们是认识的,似乎见过不止一面。

这个人似乎知晓孙青霞是孙青霞,而孙青霞呢?孙青霞似乎也知晓这个人是谁?

这人是不是柳五公子呢?

孙青霞抬起头,盯着那个人。

他的眼神如电,比闪电还狂烈。

他冷冷道:“你居然也会来?”

那人笑了笑:“我不想来,可不能不来,因此必须来。”

孙青霞冷冷道:‘你来杀人,还是救人?’

那人叹了口气,伸了个懒腰,摇头:‘最近我不想杀人,也不想救人,只要你们不挡住我的路。’

孙青霞眼神如剑瞥了一眼车厢:“柳五公子在不在?”

那人又笑了笑,拍了拍车顶:‘你认为他在不在?’

话语至此,众人明白了一些。

这个风采绝伦的男人不是柳五公子柳随风,可这个人却极有可能是保护柳随风而来的。

这个人是谁呢?

人群之中发出了一声惊呼,这个人的名字便被知晓了。

——落魄王孙剑,方柔激。

方柔激是个剑客,平生两大爱好,喜剑,好色!

喜剑无度,好色有道。

他在江湖上是个亦正亦邪,非正非邪,也非黑非白的人。

不过方柔激的名头比孙青霞好。

孙青霞在江湖上的名头恶名昭彰,而方柔激不一样。

方柔激被誉为风流典范!

方柔激平生以来最看不起采花贼之类强迫女人的人,因此也很看不起孙青霞,方柔激曾用了三个月的时间寻找孙青霞。

他找孙青霞的目的是杀了孙青霞。

两人在天巧山相遇,当即想杀。

方柔激拔出了他的金虹剑,孙青霞也现了朝天剑。

一番激斗之下,他们谁也没有杀了谁,反而有了一番交情。

那已经是五年前的事情了。

四年前,方柔激忽然销声匿迹于江湖一年,随后方柔激再一次行走江湖的时候,身侧已经多了一个女人。

方柔激身边常常有女人,许多女人都心甘情愿和方柔激在一起,可那次不一样。

自从那次方柔激身边有了那个女人以后,身侧便没有其他女人了。

直到两年前,方柔激提着一口金虹剑杀上了权力帮总舵,最终被李沉舟一手制服以后,方柔激再一次销声匿迹于江湖。

直到一年前,方柔激再一次出现。

他身侧已经没有女人,以后也再没有女人了。

直到今日。

没有人知晓方柔激经历了什么,可方柔激仍旧是方柔激,仍旧是天下有名的剑客。

方柔激盯着孙青霞,满脸笑意。

孙青霞冷且傲,盯着车厢。

忽然孙青霞抬起手,刹那车帘震动,砰的一声车厢木门被刺穿一个洞。

剑气入了车厢。

方柔激面色微变,随即摇头。

摇头刹那,方柔激已长身而起,甚至一飞冲天而起。

同时,牛车瞬间崩碎。

四分五裂。

车厢瞬间就成为了一堆碎片。

这对碎片裂缝之中冲出了一个人。

这个人提着一口剑。

阔剑。

阔剑随着人一冲而出。

一冲出便戳了出去,直逼孙青霞。

孙青霞面色都不变,向后跳开两丈,反手便挡下了那一剑。

那人挑飞落地,落在原地,地上砰的一声出现了裂缝。

非常明显的裂缝,石头地面顿时崩碎。

那人提着重剑平指孙青霞,眼中闪过了野兽般的光,一字一句道:“好剑法,值得我杀。”

他说话的时候,每个人都放松下来了,因为这个人绝不是柳五公子。

因为柳五公子绝对不可能如此魁梧。

第十章、不得不战

横山十八。

有人说出了那个壮汉的名头。

一时间哗然。

横山十八当然是江湖上一个颇有名气的人,也是个剑客。

他和落魄王孙方柔激以及游侠纳兰齐名。

可横山十八的性情和方柔激、纳兰截然不同。

纳兰为天下不平之事出剑,可内心任慈,下手常常留情。

方柔激为情为义为美色为剑出剑,有时候可手下留情,有时下手无情。

横山十八不一样。

他仿佛天生无情,绝对无情。

他出手不见情面,杀人也不留余地。

遇上好对手,他非杀不可,遇上有潜力的剑客,他可传授剑法。

他这一生都在击败人之路上度过。

他这一生唯有剑,除开剑以外,什么都不在乎。

因此他一次又一次挑战对手,天南地北,无所不在,天下诸国都有他的足迹。

他十三岁成名于横山指点,击败了同门上下乃至于横山掌门,随后便下山,以他练就自创的剑法,四处闯荡。

他也曾败过,但很快就可以赢回来。

他做过好事,也做过恶事。

他在剑法上是天才之中的天才,他是江湖上有名的高手,为了剑,为了对手他甚至可以做任何事情。

可如今横山十八居然也出现在这里。

他是为什么而来,难道他也是为了保护柳随风而来吗?他和柳随风是什么关系?不知道。

但这一刻横山十八提着那口名为“神刀”的剑对上了孙青霞。

孙青霞面色白,此刻更苍白,眼神更冷,眼中射出冷光,盯上了横山十八。

他的杀意也笼罩了横山十八。

横山十八身上有一种气吞山河的气概,他长身而立,眼神睥睨群雄,傲视江湖。

他提着那口阔、长、重的剑,直指孙青霞。

他大吼一声,便出了手。

浪费时间!

横山十八一向认为这个世上除了剑,一切事情都是浪费时间。

他不喜欢浪费时间。

此时此刻此际,他确定了孙青霞要对付柳随风。

知晓这一点就足够了。

因此他拔剑,他出手,他对上了孙青霞。

重剑如山,狠狠劈下。

孙青霞来不及说话,也只用接战。

孙青霞这一生从不惧怕接战,有人要挑战他的剑,他便一战,有人要杀了他的人,也要胜过他的剑。

他拔出了剑,剑飞刺。

两人便拼了起来。

横山十八每一剑都是劈。

他用的仿佛根本不是剑,而是刀。

只有刀才会有如此多的劈砍动作,而横山十八每一招都仿佛在劈砍,仿佛用的根本就是刀。

神刀!横山十八给自己宝剑取名的意思是不是就是如此呢?

他用的虽然是剑,但实际上是刀呢。

孙青霞挥动朝天剑便是刺出。

一剑快过一剑,一剑急过一剑。

剑剑朝天,以至于孙青霞长空很快出现刀了一道剑的光柱。

两人一出手便拼杀,一拼杀便什么都不在乎了。

他们的激斗一出手便激烈,便势必要了对方的命。

方柔激坐在牛上了,躺在了牛角钱,半眯着眼睛盯着这场决战,面上带着愉快的笑容,可很快一口枪再一次刺来。

方柔激叹了口气,唯有再一次挥剑。

虹光一闪而逝,剑入了鞘,孙绮梦再一次被击退,但孙绮梦吸取了上一次的经验教训,因此很快落地,再一次剑指方柔激:“她呢,你把他怎么样了?”

方柔激苦笑,无奈,叹息:“你认为我会杀了她?”

孙绮梦一阵。

她真不认为方柔激会杀了她,即便方柔激说出宁愿杀了自己也不愿意伤害她这句话,孙绮梦也会相信。

可孙绮梦还是要知晓:“她已经销声匿迹江湖太久了,她到底在那里?是不是死了。”

方柔激无奈。

他一向不喜欢回应别人的问题,可这个女人特殊,因为和那个女人有关系,因此便特殊起来了。

方柔激沉默了一阵:“原本险些被人害死了,但还是活下来了,你不用担心,如果你想见她,我可以带你去见她,但不是现在。”

方柔激面色肃杀起来,取下腰间酒袋,仰头灌了一口,叹息刀:“现在我至少还要出手拼命。”

方柔激长身而起,一跃而起,落在了屋顶上,戚少商面前!

方柔激盯着戚少商:‘我知道你,你就是九现神龙戚少商。’

“我也知道你,昔日你被称为傲侠,如今被称为落魄王孙剑,但不管如何你都是方柔激。”

方柔激微微一笑:“这不重要,重要的只是一件事:“你要杀柳随风?”。”

戚少商淡淡道:“你认为我不应当杀他?”

方柔激沉默了一会儿,道:“因为灭绝王楚相玉?”

“你认为他会杀他?”

方柔激摇头:“至少现在不会。”

戚少商抬头望天,眼中忽然出现了湛蓝色的光。

忽然非常忧郁,非常深邃,非常孤独,甚至还带着一种无依的恨。

“毁诺诚,你知不知道?”

方柔激沉默了半晌:“息红泪,这就是你的理由?”

戚少商冷冷一笑:“你认为我是要争风吃醋?”

“不是吗?”

戚少商笑容更冷,冷中带着一种蔑视。

以往方柔激出手了,但现在方柔激没有出手。

方柔激答应协助柳随风,这一趟会出手就是因为柳随风,可如今方柔激也不知道应不应当出手。

戚少商又冷冷道:‘七帮八会九联盟。’

“林晚笑?林投花?还是薛初晴?”

戚少商更冷更不屑:“重要吗?”

方柔激明白了,因此又叹息了一声:“有时候我也羡慕柳五公子艳福不浅,看来有时候艳福也是祸。”

戚少商道:“他不应当太多情,即便多情也不应当牵扯上她。”

方柔激点头:‘我明白你意思了,可我还是不能让你杀他,你要杀他必须先问我的剑。’

剑在手,金虹剑。

这也是一口名剑,方柔激也是一名名剑客。

戚少商盯着方柔激:“理由?”

“一个人,一条命。”

戚少商闪过一抹诧异,随即恍然:“据传你曾提着一口剑,上了权力帮。”

方柔激点头:‘是。’

戚少商:“但最终你败在了李沉舟手下。”

“是。”

“但你不是去找李沉舟,而是去找柳随风。”

“是。”

“你要他救宋眠花。”

一刹那,方柔激神情温和温柔了许多,点头:‘是,现在你明白了?’

戚少商点头:“我明白了,看来我们也不得不一战了。”

方柔激笑了笑:“为了女子,我们也不得不一战。”

“是的。”戚少商微微一笑,眼中有了剑意。

方柔激也笑了笑,剑已在手。

金虹剑发出刺眼的光,绯红的剑已经暗红,仿佛有鲜血凝固。

第十一章、柳随风现身

看热闹的看热闹去了,杀人的准备杀人去了,茶馆空荡荡的。

但茶馆还是有人。

有一个人给他倒了一杯茶水。

这个人的年纪不小了,手还是很稳,很定。

这人的动作也很快。

他的手很粗糙,可只要有些本事的人,都应当看得出这是一只可以拔剑杀人的手。

这个人用斗笠遮挡着面容,可身上那种霸气还是掩饰不住,举手投足之间也有一种非寻常人比得上的气魄。

可此刻他在倒茶,为那人恭恭敬敬的倒茶。

能请得起这样的人不多,能令这样人心甘情愿,卑躬屈膝的人也不多。

而这个人的确是心甘情愿的。

这个人负手而立。

他的双手和寻常人的手没有什么区别,可至少是寻常人手的一倍有余,这双手仿佛是经过了千百年海浪冲刷过岩石而成,带着一种岁月的沧桑,说不出的坚固。

这人立在窗前,望着窗外的争斗。

他的面色不变,眼中不见波动,可嘴角勾起了一抹轻蔑的笑。

外面的高手,精彩绝伦的争斗在他的眼中仿佛不过是一场笑话。

不过当他的视线落在那个喝茶的年轻人时,又无比的恭敬驯服。

他仿佛就是一头桀骜不驯的猛兽,可在这个人面前就变成了温驯乖巧的小猫了。

他欲言又止,似乎害怕一开口就会犯错,因此不敢开口。

他这样一个豪迈的人流露出这样的神情动作实在很奇怪,而且面对一个如此温和的青年人。

难道这个温和的青年人其实就是一头披着人皮的凶兽,因此才令他如此忌惮?还是说这个青年人比凶兽更残酷可怕。

青年人喝完了茶,低头瞥了一眼窗外的争斗,扫了一眼外面的人,摇头道:“这些人是来杀鸡宰牛的吗”

斗笠人立刻回应:“他们是来送死的。”

青年人沉默了一下:‘的确,他们是来送死的,如今送死的人出现了,杀人的人在那里呢?你知不知道。’

斗笠人身躯一颤,声音也有了一丝颤抖:“属下不知,还请公子责罚。”

青年人又轻笑了起来,一种灿烂阳光的笑容,随即拍了拍斗笠人肩膀:“这不是你的错,我又怎么会责罚你呢?但眼下有件事需要你去做。”

斗笠人暗自咽了口口水,毕恭毕敬:“公子请吩咐。”

“不是什么大事,不用紧张,此刻还能坐在茶馆喝茶的人实在不多,你替我给他们送一壶茶过去,聊表心意。”

斗笠人身躯一颤,随即转身。

他转身的一刹那,又从家猫变成了猛虎,身上流露出了一种近乎于残暴的气势。

他的眉眼虽然被遮掩,可身上的气势任何人都感受得到。

他的视线已经刺穿了垂下了黑纱,射向了茶馆每一处地方。

他很惊心,更震惊。

他们来到这里的时候一个人都没有了,怎么可能会有人呢?

不过他转身的时候,不是怀疑有没有人,而是准备杀人。

他相信青年是不错判断出错的,因此他想的不是有没有人,而是杀人。

果然,一回头,他就瞧见了人。

角落处,很暗的角落。

这角落处虽然很暗,但茶馆内光线充足,可一览无余,而且那群人坐下的位置也落下了光。

可那个地方此刻却给人很暗,暗得简直如黑夜一般。

这群人身上似乎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将那个位置变成了令一个世界,因此才令人没有法子注意到。

这群人是谁呢?斗笠人拿着茶壶,一只手已经成掌,悄悄放在身后,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走了三步,一个人忽然出现在面前。

斗笠人身躯一震,左手立刻推了出去。

他立刻施展出了他的绝学——霹雳催命掌。

这是一门非常霸道的掌法,一掌击出便要夺命。

也正是因为这套掌法,他才被权力帮看重选中,补充加入,成为了十九人魔之中的一员!

他一出手就不留情。

这一掌狠狠击中了那个人的小腹。

他立刻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可下一刻面色仓皇。

他忽然发现那个承受自己一掌的人不但没有死,反而被击飞了出去,手臂更感觉断了一样。

那人握住茶壶,落在了柳随风面前

青年人叹了口气,挥了挥衣袖,眼看要被击飞出去的斗笠人立刻被一股柔和的力道护了下来,但还是撞击在了墙壁上。

青年人抬头望了那人一眼。

那人高大、但并不魁梧,可身上有一种顶天立地的气派。

他立在那里便会有人望过来,而且不得不注意。

此刻他盯着青年人。

他的眉毛很粗,眼睛很大,眼神很亮,双手很修长跟坚硬。

他的动作很矫健,每一个迈步,仿佛如猛虎下山,似蛟龙出海,气势磅礴。

他距离青年人本有七八米,但一瞬间拉近了间距,立在青年人面前。

青年人一笑,一喜。

“喝酒不?”

那人立定,瞥了一眼桌上的茶:‘你有酒?’

青年指着桌上的茶:‘茶就是酒,酒也就是茶,我说他是茶,他便是茶,我说他是酒,他便是酒,今日我想和你喝上一杯酒。’

‘好,我也想和你喝一杯酒。’

那人立刻倒茶。

茶便是酒。

倒了两杯茶,一杯递给青年。

青年举起茶杯,深深看了那一身劲装黑衣的男人一眼道:“我是个宁愿喝茶说话聊天做事,也不愿意动手的人,可你既然来了,既然等到我了,那我也不能不动手了,可我还是要和你喝下这一杯酒。”

青年眉眼一震:“你知道我是谁?”

他的面色很黑,眼色也很黑,很锐利。

青年淡淡一笑:“我有一位精通易容术的朋友,何况我的眼力并不差,因此我知道你是谁。”

那人仰头灌下了茶。

他喝茶如喝酒,他将这杯茶当做酒喝茶。

他深深看了青年一眼,叹息道:“可我不希望知晓你是谁,我也不希望认出你,可偏偏就是你,你偏偏就是柳五公子。”

青年就是柳五公子,所有人等待围杀的柳五公子。

青年微微一笑,悠然道:“上次一别,我们至少还能喝下几杯酒,这次我们却连酒都喝不成了,可惜,实在可惜!”

柳随风起身,放下酒杯,抬起了手。

一掌击出。

浩浩荡荡的掌劲呼啸而出。

掌风破空,掌力碎空。

一掌击出,颇有破碎虚空的气势。

那人向后退了三步,随即一定,随后便是一拳。

掌对拳。

第十二章、铁手

柳随风善刀。

刀法造诣之高算不上冠绝天下,也可自成一格,独步武林。

他也会拳。

拳上功夫虽算不上炉火纯青,一出手也可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

他也会掌。

他的掌上功夫固然达不到巅峰,更臻至不了化境,可也足以一击惊风雷,风雷响千秋。

他擅武。

十八般武器虽然不能算样样精通,但也技通。

他在刀法上面的造诣,来自于师尊唐老公公。

他在拳法上面的造诣,来自于李晨中。

他在掌法上面的造诣,来自于权力七雄之中老二陶百窗。

他在爪功上面的造诣,来自于老四麦当豪。

他在扇子功、长枪、长戟、链子枪、流星锤,诸多方面都有一些本事,因为他不但见多、识广,而且还是天才,举一反三悟十的天才,可最为重要的还是因为他的剑。

他在刀上的天赋就已经非常出众了,否则不会被唐老公公当做衣钵传承,否则昔年他也不会以五瓣兰刀法应付诸多强敌,更不可能单凭刀法上的造诣就对战庞斑。

可他在剑法上的天赋更高。

因此他学剑,更在剑上下了苦功,用了心神,痴迷于剑。

他已经将剑修炼到了一种巅峰境界,如今或许也已经臻至化境了。

他举手投足之间,无论施展拳脚功夫还是刀剑功夫抑或者各种奇门功法,都是剑。

这一刻拍出了掌。

掌劲如奔雷,惊天动地;又如洪流,浩浩荡荡,又如蛟龙出海,睥睨天地。

可他这一掌本质还是剑。

他出掌便是出剑。

掌剑!

这不是以掌为剑的掌剑功夫,而是掌中含剑的掌剑功夫。

一掌击出,发出的便是剑。

掌中用剑,掌出便是剑。

这一招全无守,便是攻。

攻势霸道,狂烈,更令人不得不招架,唯有招架。

那人退不了,也不愿意退,因此面对了这一掌。

他击出了拳。

他的拳不是剑,不是掌,什么都不是,只是一拳。

一拳击出,无声无息,无气势,无波动。

简直就是死。

拳风是死的,拳势也是死的,甚至拳头也是死的。

这一拳击出的结果似乎也是死。

击出这一拳的人是死的,被这拳击中的人,仿佛也必死无疑。

这一拳的真意只有一个字——死。

这个时间什么是永恒,这个世上极少有什么是永恒的,可有一点除开——死。

唯有死才是永恒,唯有死才算是无敌。

一个人倘若死了,那还有什么可以令他改变状态了。

这带着死意的一圈,对上了掌发出剑的一掌。

拳、掌碰撞。

斗笠人纵身一跃,穿窗而出,一飞冲天而起,落在屋顶。

屋顶有一场决斗。

方柔激、戚少商决斗。

方柔激亮出了金虹剑,施展出了夺命的剑势,杀人的剑招。

戚少商掌持青龙剑。

剑青虹,人带杀。人剑合一,化为青龙与方柔激拼杀。

交锋激烈,正精彩也正焦灼。

生死甚至一瞬,可斗笠人一飞冲天而起,出现在战场上。

第一时间有人动了。

孙绮梦。

孙绮梦运转夜夜梦魂枪心法,长枪发出一阵嗡嗡之声。

双手一运,长枪如泰山劈下。

她要阻止这神秘来客介入这一战,可她长枪刚发未至之时,那个斗笠人屋顶一点,随后如大雁腾飞而起,瞬间落在了另一处屋顶上。

这个人似乎无心战局,可既然无心战局,又为什么出现在战局上呢?

孙绮梦不明白。

众人不解。

随即明白。

一声轰隆声响,仿佛一千颗雷霆,一千道闪电劈下响起。

震耳欲聋,震天动地。

恐怖迄今自茶馆中心引爆。

随即便是茶馆四分五裂,小楼也瞬间破碎。

有人在茶馆一击,发出来的可怕力道,将茶馆摧毁,令高楼崩塌。

那人不是干扰战局,而是为了逃命。

逃殃及池鱼的命。

那人落在另一处屋顶,茶馆屋顶上就已经裂开,随后四分五裂,而后更坍塌。

所有事物都下坠,但有两道光冲了出来。

一道自前窗冲出,一道从后窗飞退而出。

两人都朝上飞冲而出,分别落在了两处屋顶上。

他们相隔十丈,遥遥对视。

柳随风负手而立,风雅潇洒,卓尔不群。

那黑衣人,如一头黑色怒豹,气息攻如雷霆,可人定如山岳。

惊呼声一下响起。

“铁手!”

一声铁手喊起,人群立刻出现了铁二哥,铁二爷,铁名捕,铁游夏等诸多外号名头。

这人的面目已非柳随风面对时候的面目了,面上的易容术已被激荡的拳风与掌劲撕碎了,一张刚毅冷静沉稳坚定的面庞出现在众人视线中。

天下有四大名捕,这四大名捕既是江湖人送的,也是当今天子封的。

天子赵佶,德行败坏,被江湖以及朝堂不少人不耻,可偏偏不得不承认,这也导致赵佶身侧的人,都被当做走狗,甚至一度名满天下的诸葛先生诸葛正我也莫不如此。

而四大名捕也不能免除这个意外,迄今为止江湖上也还有不少人对四大名捕怀疑不信任,可有一点几乎每个人都相信——四大名捕奉公守法,抓捕的也一向是贪赃枉法,无恶不作之辈,他们每次出手,必定都会满载而归,得意而回。

迄今为止还没有任何人能避开他们的抓捕,死在抓捕不回,那也必定死了。

这就是四大名捕的能耐。

四大名捕,分别是无情、铁手、追命、冷血。

他们都是出自于诸葛先生门下,都是一等一的好手。

此番四大名捕之中的铁手铁游夏出手了,而能令四大名捕出手的对象必然不是泛泛之辈,甚至定然是可怕之辈,这个能和铁手交锋不落下风的人是谁呢?

群人惊疑不定。

忽然一道声音响起。

一道已经狠入心,恨断肠,恨入骨,仇入魂的声音响起,每个人都知晓了那个人的名字。

四个字。

“柳五公子。”

这句话仿佛是地府的追魂令,要将这本不应当还存活的人带入地狱。

众人轰然。

柳五公子。

他们都是为了柳五公子而来的,或为了杀柳五公子,或为了其他目的。

他们一直在等,如今柳五公子出现了。

那个和名捕铁手交手的人就是柳五公子。

柳五公子出现了,动不动手,杀不杀,杀不杀得了呢?

一刹那众人混乱,杀气冲天,沸腾了。

柳随风长身而立,潇洒风雅,似乎根本没有瞧见、感受不到那腾腾杀气,冲霄杀机。

可发出那道声音的人已有了动作。

杀人的动作。

那人发出声音的时候再人群中。

但瞬间冲出了人群。

没有人知晓他用的是什么轻功身法,一个字快。

快到不可思议,只是一闪,便冲到柳随风面前。

人至,手也至。

一手锁喉,锁向柳随风咽喉,招式狠、毒而且还带着一点凄艳。

第十三章、狠毒而凄艳

招式可狠、可毒,可快,可刚猛、可霸道,可沉雄、可阴诡,可如何能凄艳呢?

但来人的出手便是狠、毒与凄艳。

狠、毒任何人都瞧得出,一招锁喉便是夺命。

这招式自然很狠很毒,这天下间大概也没有什么招式如此狠、如此毒了。

可凄艳没有人瞧得出,只有柳随风。

那人出招刹那,柳随风就感觉一种凄艳的味道,仿佛雪后飘洒一地的梅花,仿佛热闹喧哗市井之中一个蹒跚漫步,孤独无依的人,又如同天山之上,冷看世间沧桑路的隐士。

这种凄艳很难得,也极难能展现出来,更几乎很少可以从招式中展现出来,可柳随风感觉到了招式中的凄艳,因此甚至愣神一刹那。

刹那之时,鹰爪已经锁住了咽喉,眼见柳随风就要大意失荆州,含恨酒泉了,可柳随风忽然将自己变成了一条鱼儿,也不知道有了一种怎样奇巧方式,瞬间脱离了那人的掌控。

瞬息退出了四五丈,拉开了间距。

那人冷哼一声,身形一晃,人便飘然而至,人至,手脚也至。

那人手、脚并用。

左手鹰爪,右手蛇拳。

左脚落叶扫风腿法,又叫疾风神腿!

他的招式无一不夺命,无一不凶狠毒辣,无一不令人心胆俱裂,无一不在险中求胜,胜中遇险。

这武林中,江湖上,没有几人敢用如此险、毒、狠、奇的招式,这是不杀敌便被敌所杀的招式,又有几个人敢用,而且又有几个人能用得好呢?

这个人用得好。

每一招每一式都在死亡绝境,可偏偏可脱离死亡绝境。

他将对手拖入绝境之中,自身却出了绝境。

众人惊疑不定:这人是谁呢?

他们看不出,那个冷笑出手的人一身蓝色的长袍,带着一个毡帽,将身躯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只能瞧见他的出手出脚,而根本难以瞧见他的面容长相。

可如此狠、如此毒、如此快、如此冷出招的人,江湖上也绝不多,何况还带着一种极强烈的凄艳呢?

柳随风感觉得出这人出招时候的那种凄艳,随着交锋柳随风甚至可感觉出凄艳之中带着的一种冷冽。

一种仿佛已从九幽地狱孤寂了千百年而在脱身而出,重见天日之后那种不可磨灭不可改变的冷冽。

这种冷冽不存在于招式,而是气质。

除此之外还有一阵香气。

暗香。

这种香气如雨后秋菊,夜间昙花。

柳随风招架、格挡、应付、防守,也攻伐。

对手招式连绵不绝,招招狠辣可怕。

瞬间就已是三十九招,一百三十三式,共计拳脚三百六十一!

柳随风招架、格挡、应付、防守了二百七十六,攻伐了三十七!

这是个很不对劲的数字。

对手出手狠,出招毒,招式辣,速度更快。

可柳随风挡得住,防守的密不透风,如铜墙铁壁,且游刃有余。

可柳随风为什么攻伐极少呢?

这不太符合柳随风的特性。

柳随风是很矛盾的人,可也是个有特性的人。

闲来无事的时候,柳随风喜欢享受,与自己无关的事情,懒得睁开瞧一眼。

若有相关事情的时候,柳随风喜欢以快速、冷静、果断乃至于残酷可怕的方式解决。

在这种时候就是一个快字。

面对对手敌手杀手,柳随风也是毫不留情。

来人出招狠毒,武功高强,可柳随风为什么不反手攻伐解决这个人呢?

这其中必然有缘故。

戚少商还了方柔激一剑,人便退开。

方柔激的目标很明确,便是戚少商。

金虹剑爆射出一片绚烂剑芒,剑如风雷之势杀向戚少商。

戚少商不看不听不闻不管不顾,戚少商根本不招架,仿佛要自寻死路。

戚少商盯着突然出现的柳随风、铁手,随后盯着突如其来的决斗。

方柔激这一击是搏了命,也是要命的。

可戚少商不招架不理会不管不顾。

方柔激这也就无可奈何了。

他这一生好剑好色,可从不做卑鄙无耻的事情。

戚少商不理会他,方柔激也只好收住了剑势。

金虹剑指向戚少商咽喉,戚少商甚至可以感觉剑上那阵刺痛的剑气,可戚少商不理会,望着半空,眼中发着光。

方柔激冷声道:“我不留手,你非死不可。”

“我不会死,因为你必定会留手。”戚少商不看方柔激,盯着战局:‘因为你是方柔激,你执掌金虹剑。’

方柔激瞧了一眼金虹剑,手也颤了一下。

金虹剑的第一位主人不是方柔激。

金虹剑之前还有三位主人,每一位主人无不是豪气干云,名动天下的人物,他们虽然亦正亦邪,可从不做卑鄙无耻的小事。

方柔激也一样。

戚少商不但了解金虹剑,更了解方柔激。

他修炼的是心剑,敌心即我心,他了解剑手,因袭他根本不出手了。

他的目标从始至终不是方柔激,而是柳随风。

柳五公子柳随风没有出现,他愿意和方柔激交手,因为方柔激的剑法与金虹剑,他很想见识一番,昔年方柔激败给了他,而这次戚少商可以看得出方柔激剑法大进。

他想瞧,想看,因此交手。

可如今柳随风出现了。

他便止住了交锋,盯上了柳随风,也做好了随时拔剑准备。

他看着这场决斗。

和柳随风交锋的蓝衣人,武功很高,本事很强,手段很多,招式很渊博,很可畏,但并不足惧。

戚少商有把握二十招内占据上风,五十招内击败那个人。

他相信柳随风或许三十招内就可以击败那个人。

可柳随风居然在格挡、防守,而不攻杀。

这是为什么呢

戚少商奇怪诧异,因此寻求答案。

他是个聪明人,绝顶聪明人。

随后他得出了个答案。

——柳随风认得这个人,不想杀抑或者不愿意杀甚至可能是不敢杀这个人。

这个柳随风可能不敢杀、可能不愿意杀、可能不想杀的人是谁呢?

戚少商继续推断,得出了一个答案。

模糊的答案,但已经很清楚了。

两个字:女人。

世上除开女人,又有什么人是柳随风不敢杀的呢?

世上除开女人,又有什么人是柳随风不愿意杀的呢?

这必定是个女人。

戚少商发出了剑。

他举起青龙剑。

剑如青龙破空戳向那个蓝衣人。

柳随风面色一变,面色一沉,眼中带杀,身上发出杀机。

刹那四周是已是剑气血海,修罗鬼蜮。

一股杀气充斥四周,令人仿坠幽冥地狱。

一直守的柳随风终于已攻了。

第十四章、她要报仇

柳随风是个人,但武林中、江湖上、朝堂中,天下间,没有几个人将柳随风当做人。

不认为柳随风是个人。

他们认为他是鬼、妖、魔、神、怪、佛、仙,也绝对不是人。

世上有些人天生邪恶,他们认为柳随风天生邪恶。

其实为什么如此,原因简单。

他们畏惧、害怕、忌惮、恐惧柳随风,最重要是他们阻拦驾驭不住柳随风。

柳随风狂怒起来的时候,千里之地,堆积如山,赤地千里,瞬息血海漂橹。

他是个可一怒而杀天下,一喜而慰苍生,一悲而斩天下的人。

天下万事,世间诸事也不如他心中之事。

大千世界在他眼中不过尘埃,不如他的一喜一怒一悲一乐!

面对这样一个人,又如何能不畏惧,如何能不害怕?

这样的一个人又如何能被他人当做人,而不是妖魔鬼怪呢?

这一刹那,柳随风一怒色变。

人变色,天地也变色。

防守、格挡、应付、招架。

交锋以后便一直如此,可瞬间杀气暴涨,如潮水汹涌。

他不再格挡,而是攻伐。

以一种天地万物都不可阻之势来攻,以千军万马日月星辰都不可挡之威来伐。

攻伐!

他拔出了剑。

剑出鞘,遍地生寒。

一股刺肌刺骨刺肺穿心的寒气涌入全盛。

剑戳出。

一剑戳出便击退了如青龙翔天的青龙剑。

一抬手便搂住了携狠毒快冷凄艳攻势而来的蓝衣人。

一动便飞身而下,以一种不可避不可挡之剑势飞扑向戚少商。

戚少商长身而立,他已感觉到了一种仿佛自九幽地狱发出的杀气,一种仿佛天地万物而流露出来的杀气。

他瞧见柳随风发出那剑刹那,便知晓避不开,挡不了,只能攻。

这一剑已经锁定了他了,飞刺他而来。

只能还击。

可如何还击呢?

他已经没有了剑,剑在天上被击飞了!

他只有一双手,一个人!

戚少商已经流汗。

他只是试探,可这试探的结果居然如此可怕,如此毁灭。

这个试探简直要毁灭了他这个人。

戚少商双手合十,身上冒出了剑光。

他要将自身为剑,发出蕴含了他精气神的一剑。

没有法子。

戚少商一点法子也没有,这是他的搏命。

他没有想到一出招就要搏命,而且还是如此没有把握的搏命。

这一刹那戚少商甚至有些后悔。

他不后悔试探柳随风,他只是后悔丢出了青龙剑。

他一飞冲天而起,如青龙剑一般,他要化身青龙,挡下柳随风那夺命一剑。

一道金虹冲天而起。

在戚少商要挡下柳随风剑招刹那,一道金虹冲天而起,一个人提剑斜掠,剑指柳随风。

这人当然不是别人,是方柔激。

方柔激出剑带着一种淡淡的无奈,淡淡的苦笑,可没有后悔。

他认为应当出这一剑,应当挡下这一剑。

挡他瞧见戚少商忽然丢出青龙剑,剑破长空杀向蓝衣人的时候。

方柔激便用金虹剑指向了戚少商。

但他看出来,那一剑目的不是杀蓝衣人,而是试探。

那一剑也杀不了蓝衣人,他的剑才没有下手,否则他便杀手杀了戚少商了。

随后的一幕他没有想到。

他想象不出柳随风突然失去了笑颜,一出手便如此狂暴,如此不可挡,如此可怕。

一出招便已令戚少商迫入了绝境。

青龙剑在手戚少商有机会挡下这一剑,可青龙剑在空,如何能挡?或许可挡下,但一定会伤,甚至就是死。

方柔激很欣赏戚少商,他不能瞧着戚少商死,因此他发出了他的剑。

全力一剑。

方柔激很清楚面对柳随风必须全力以赴,否则就是死。

他已见过柳随风许多遍了,瞧见柳随风杀过许多人,甚至还和柳随风交手过。

可他不知晓柳随风,不了解柳随风,正如同他不知晓柳随风明知不可为之的出现在这里。

可柳随风一直给他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

方柔激对柳随风一直怀揣着说不出的忌惮。

他曾败给了权力帮帮主李沉舟之下,可即便对于李沉舟,他也没有对柳随风那么忌惮。

李沉舟强,简直不可一世的强,可李沉舟是山岳,是豪迈,是豪气干云的,可柳随风如天上风云变幻莫测,但有可怕神秘。

因此他不能留手,无论为了自己还是戚少商抑或者已在远方等待他的宋眠花,他都不能留手。

全力刺出一剑。

柳随风挑眉,皱眉。

剑与剑碰撞。

结果方柔激以更快的速度被击坠在地。

方柔激的双膝一下都陷入地面,瞬间吐血,面色苍白。

他抬头望天,震撼不已盯着柳随风。

这一剑的可怕超出了想象,超出了理解,这是怎样的剑?

剑势抵消一部分,剑势未止,袭杀戚少商。

方柔激没有挡下这一剑,只是阻了一阻,缓了一缓。

可这段时间是弥足珍贵的。

这段时间已令他青龙剑入手了。

青龙剑当然不是自己回来的,而是一口长枪。

孙绮梦的长枪一挑,青龙剑入手。

青龙剑入手,青光暴涨,杀气大盛。

戚少商大喝一声,飞天而起,一剑刺出。

剑对剑!

可同时一人娇叱:“偿命来!”

孙绮梦也出手了。

她再一次亮出了枪,运转了夜夜梦魂枪心法。

她要全力一击,杀了柳随风。

她不是戚少商、也不是方柔激,他只是孙绮梦。

她来就是为了报仇,报神枪会一言堂上下一百多条性命被杀之仇。

她不是大丈夫,只是小女子。

因此她什么都不讲究。

她只求杀了柳随风。

她知晓自己不是六五公子的对手,甚至他认为表哥孙青霞也不是柳五公子的对手。

可仇不能不报。

因此柳五公子现身以后,她便在等。

她原本等铁手铁游夏出手。

她认为铁手若和柳五公子激战,便有杀柳随风的机会。

可铁手没有出手,但跑出了一个蓝衣人。

那个时候她就想出手了,但她看出来这蓝衣人不是柳随风的对手,因此她继续等。

等戚少商出手,等到了方柔激出手。

这一刻终于不用等了。

她寻到了最好的机会。

孙绮梦要杀了柳五公子柳随风,她要报仇,为山东神枪会上上下下惨死的人报仇。

一枪击出,狠戳柳随风的后背,便要柳随风的命。

第十五章、朱小腰




免责:该文章采集于网络,相关权利归相关人所有!!!本站不承担任何责任!!
更多文章: 1024社区 xp1024.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