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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瓷美人》 第一章 捡漏 《瓷美人》第一章 捡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章 摆谱 《瓷美人》第二章 摆谱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章 皇位 《瓷美人》第三章 皇位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章 不甘心 当晚，魏小乔住进了离御品轩只隔两条街的邻居家——六马桥派出所。 马恒现身，是在魏小乔被警方治安拘留的五天之后。 会见室里，正翘着二郎腿坐在那儿的马恒一看到魏小乔被带进来，便开始乐，乐到后头，整个脸快趴到桌子上了。 “手续办好了没？”魏小乔拿眼一瞪马恒，坐到他对面，不失气概地捋了捋自己头发。 “姑奶奶，我算是铁服了，难怪你姐老说，她哪有什么妹妹，咱妈给她生了个兄弟！”马恒越说越笑得停不住，直到魏小乔一伸手，在他脑门上拍了一巴掌。 挨了巴掌的马恒总算停住笑，打量着魏小乔：“说实话，你干出这事儿，我还真不奇怪，可御品轩里头都是好东西，就这么给你碎了，不怕老爷子回头跟你急眼？” 魏小乔哼了一声：“从魏家老祖开始，就精明着呢，那些老货，怎么可能明晃晃摆在桌面上，能让你看到的，都是新的，我抄的那家伙，还是闲着没事儿时候，自己做着玩的，拿来当枪使，也不用心疼。” “不知道是你砸得够技术，还是三秃子脑壳够硬，人家也就破了点皮，刚才在外头，我跟这儿六马桥的所长闲聊，人家可说了，你下手再重那么一丁点儿，就不是治安拘留那么简单，”马恒说着站起身：“成了，哥哥带你回家！” 魏小乔这时想到了什么，坐在那没动，瞧马恒已经站到会见室门口了，问了一句：“我爸检查结果出来了？” 马恒回头看向魏小乔，收敛住笑容，反问：“你还打算出国？” 这话一说出来，眼见着魏小乔神色陡地一变。 “是……中期的，”马恒说着，摇了摇头道：“差强人意吧，还不算最坏，不过医生说了，需要立刻进行抗癌治疗，药已经开始用，你在局子里头，这事儿……我谁都没说，也请医院那头帮忙瞒着，现在你出来，打算怎么做，由你来决定，至于你姐……” 魏小乔默默地咬了咬唇，在里头提心吊胆了几天，这回总算知道结果，而这结果，是她最怕听到的。 “让我先想想，”魏小乔觉得脑子有点乱，起身往外就走，经过马恒跟前时，看了看他道：“谢你帮我们这么多，不过，别打我姐主意，她还没想通之前，谁也不能烦她！” “我想找你姐，也得知道她住哪儿呀，你们一家三口，防我跟防贼一样。”马恒趁机抱怨。 魏小乔没再搭理马恒，抬脚先走了出去。 御品轩的店堂里，魏小乔刚一站到里头，大家伙全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嘘寒问暖。 一直在后院的魏母听到消息，赶紧跑出来，瞧见魏小乔，脸便有些往下垮，看着就要上来抱她痛哭一场了，却被魏小乔笑嘻嘻地拦住：“妈，多大的人了，别动不动就哭，我也就在街坊那儿白吃白住几天，咱家这回省了不少口粮，有空您别忘了过去道声谢。” 魏母愣了一下，被魏小乔这一番插科打诨，搞得也没情绪伤感了，在魏小乔脸颊上捏了捏：“你还知道谐趣，妈这几天都担心死了！” “不用担心，我不是回来了吗？”魏小乔揉着魏母的后背哄道，随即环顾了一下四周。 此刻没有了老魏的御品轩，像是空了好大一块，魏小乔感觉心里直发酸，却不敢教人瞧出来。 “魏婶，这几天街坊都在说，您和魏爷有福气，养了个能顶门户的丫头，三秃子整天不务正业，前头带着外人把魏爷给气病倒，后头还偷到了御品轩，活该挨小乔这一顿胖揍！”有店员在一旁夸奖道。 “别这么说，回头名声传出去，谁家愿意娶我这么泼的姑娘！”魏母一个劲叹气。 跟在后面进来的马恒立刻接了一句：“妈，您放心，咱家小乔那双手点石成金，我好几个哥们都暗恋她，哭着喊着要把她娶回家，还发誓会当财神娘娘供着，回头我把他们照片拿过来，让您老亲自选秀！” “我记得说过，不许你再踏进咱家这门！”魏小乔回过神，直接训了马恒一句。 “行啦，这几天医院还有派出所那边，全靠马恒帮忙张罗，以前的事，咱们不提了，别老对人不客气。”魏母瞧着马恒，倒笑起来。 “吴叔，把人都叫出来吧，我有话说！”魏小乔在店里又走了一圈，最后站到门边，对不远处的老吴道。 没一会工夫，御品轩的师傅、店员还有学徒们都聚到了店堂里。 魏小乔瞧了瞧众人，道：“怎么说呢，上回是我冲动，让大家伙跟着受惊，这几天我在局子里头想了不少，我爸身体出了状况，这御品轩的买卖，以前靠他撑着，如今……总归得做下去，我就腆着脸先接了我爸的活儿，没什么经验，就跟着各位叔叔伯伯后头学，撑到……” 说到这里，魏小乔有些顿住，其实能撑到什么时候，她也不知道。 “你不出国啦？”魏母眼睛亮了亮，随即又疑惑地问。 “暂时不走。”魏小乔努力挤出笑容，心里却直叹气。 “小乔啊，大家伙都等你这一句啊！”老吴大声地笑道。 在场所有人似乎也都松了口气，毕竟御品轩的员工都是一做十几年、几十年的，有的好几辈都扎在这儿，御品轩要关张大吉了，可不就砸了饭碗。 在魏母坚持下，回到后院屋里，魏小乔用柚子叶洗了一把澡，随后便坐上马恒的车，打算一块儿去医院看老魏。 刚坐进车里，驾驶座上的马恒问了一句：“真不给你姐打电话？” “别人提我姐都没事，就烦你提她！”魏小乔一脸的不耐烦。 马恒笑得有些讪讪，还特意解释：“我也是替你着想，要是你姐能回来，你不就可以离了御品轩，做自己的事？” “开车！”魏小乔一边系着安全带，一边道：“你也明白现在怎么个状况，基本上是内忧外患，我先顶下来，就算有一天要把御品轩给我姐，也得所有麻烦都解决之后。” “我算明白了，为什么老爷子要你接班，遇事大气，不惊不慌，魏家要真有皇位等着继承，你绝对能开创万世基业！”马恒揶揄了一句，随即发动汽车。 “找打是吧！”魏小乔瞪了马恒一眼，明明是笑话，她却笑不出来。 车快要开到瓷器街东头牌坊时，马恒冷不丁踩了刹车，随即打开驾驶座的车窗，伸头冲外头喊了一声：“哥们儿，真巧嗨！” 魏小乔顺着马恒的视线望过去，发现他招呼的，居然是三秃子。 三秃子头上扎着绷带，连耳朵都包上了，瞧上去伤得不轻。 听到马恒叫他，原本从另一条街拐过来的三秃子先愣了一下，随后便走过来。 “马老板，又有什么指教？”三秃子嘿嘿笑着上前，随意地往车里头扫了一眼。 等看清楚坐在马恒旁边的魏小乔，三秃子竟吓得站住了。 魏小乔也知道那天手重，不过她从小到大就这脾气，谁都不许动她的人，一根汗毛都不成，那是底线，值得拿命去拼。 “赔偿的钱拿到了吧？”马恒显然瞧出三秃子还心有余悸，问过这一句，便回头看看魏小乔，冲她挤了挤眼。 魏小乔想了一下，干脆打开车门，从自己那边下去。 “我说……还没打够啊！”三秃子有些瑟缩，提防地盯着魏小乔。 “你就是欠揍！”魏小乔冷眼瞧向三秃子，也没打算上去，隔着马恒的车，道：“那天伤了你，该赔多少，我都认下，不过，我得警告你跟那帮同伙，下回再瞧见有人跑我家耀武扬威，伤的不定就只脑袋了，我还真不怕吃牢饭，你们敢试，我就敢动手！” “打死我也不去了！”三秃子嘟哝道，随后大概觉得在女人面前不能太怂，又梗了梗脖子，道：“还是你家厉害，死活不搬，一条街的街坊都跟着姓魏的，我们老板这回算是撑不下去了，老子这回连饭碗都没了。” “六马桥瓷器街，哪间屋不是上百年的古董，八字不硬的，真就动不了它，老祖宗们在地下压着阵呢！”马恒坐在车里，吃着哄道。 “你的意思，拆迁这事就算结了？”魏小乔不免问了句。 “暂时停了，不过你们也别急，后头不少地产老板排着队要拿下六马桥，瓷器街拆迁是迟早的事，我本来指望拿我家那20几平的破窝棚换个百八十万，”三秃子说着，一脸埋怨：“这鬼地方我住够了，想过几天好日子不行啊！” 马恒听得直乐，魏小乔却瞧了三秃子半天。 某种程度上，魏小乔的想法和三秃子也差不多，打一出生，她就围着御品轩打转，明明外头世界那么精彩，实在不甘心被困在这一亩三分地。 然而，不甘心归不甘心，这种时候，魏小乔不能不接下老魏的担子，谁教她是御品轩魏家的子孙。 “百八十万就把你打发了？”马恒拿手点了点三秃子：“你也是挣不到大钱的，话说，你那老板是猪脑子，盘下六马桥，也不好好规划，牛皮吹得天花乱坠，他这回败了，是资金链有问题，怪不到御品轩头上。” “反正我只知道，钱是拿不到了，”三秃子哼了哼，又瞧向魏小乔，颇不服气地道：“魏小乔，打小我就挨过你揍，没想到快三十了，又吃了一趟亏，成，知道你招惹不起，我以后躲着！” 说完，三秃子掉头就走，看来是真怕了魏小乔。 第五章 长眼 三秃子落荒而逃，马恒笑得直拍车门，还在后面起哄：“别走啊，小乔话还没说完呢！” 魏小乔也笑，随后钻进车里。 “你麻烦了，这泼辣的名声还真落下了！”马恒瞧着魏小乔，故意揶揄道。 魏小乔却一脸无所谓，眼望向车前方，慢条斯理地回应一句：“我要是不泼辣，那年就不可能当场抓到小三，我姐这会儿，谁知道头上戴了多少顶绿帽子，你说对吗？” 此言一出，马恒立刻闭嘴，做作地干咳一声，再次发动汽车。 医院走廊上，马恒跟在魏小乔后面，从医生办公室出来。 “这事继续瞒着？”马恒问了一句，拿眼朝老魏病房瞅了瞅。 “能瞒多久瞒多久，就这么糊里糊涂地治吧！”魏小乔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的握紧了。 往前走了几步，魏小乔又停下来，转头对马恒道：“帮个忙？” “还真打算把你爸送到美国去治？”马恒上前，倒是立刻猜出魏小乔的想法。 “医生刚才不是说，那边的基因疗法效果不错吗，你认识的人多，替我打听一下，”魏小乔抿了抿唇，道：“不管怎么样，我爸……他得好好的！” “就算你不说，我也得去打听啊，”马恒拍了拍自己胸口：“这事包我身上了，回头我亲自陪着爸妈出国治病，你不用考虑钱的问题，就当我这做女婿的尽份孝心。” “别顺竿往上爬，你不是魏家女婿，钱没什么，我这就去挣，刚才医生提到这事儿的时候，我其实就在想，不如把我爸妈都送国外去，人生地不熟，两眼一抹黑地把病治了，省得他们有心理负担。”魏小乔说到后头，不由吐了口气。 老魏从来都是魏家母女和御品轩的靠山，以前不觉得，如今靠山倒下，魏小乔才明白出来，老魏有多累，而她今后的担子又有多重。 “就这么定了，回头你在锦城好好赚钱，我跟你姐陪着老爷子治病，都是孝顺儿女。”马恒立刻涎着脸道。 魏小乔也没心情怼马恒，径直往前，进了老魏病房。 知道魏小乔这是从局子里出来了，老魏虽然不像魏母那么激动，却也心疼地瞧了她半天。 “爸，其实里头还不错，我这是趁着年轻，想要什么都体验一下。”魏小乔朝老魏笑笑，拉了把椅子，坐到床边。 “我……病，让你们……跟着……苦。”老魏表情有些沮丧，眼眶都红了。 这话听得让人鼻酸，不过魏小乔很快镇定下来，故意开玩笑道：“我这几天没事就想，家里还得有个男的，这回遇到那几个是怂包，要真碰上厉害的，我也怵啊，所以呢，您早点好起来，瓷器街老魏谁敢惹，您只要平地一声吼，再来多少捣乱的，全都原地爆炸！” “听……你的，我……快点……好！”老魏很努力地推起笑容。 马恒站在床角，跟着魏小乔凑热闹：“爸，别听小乔花言巧语，刚才趁着老虎打盹，她可是抢了御品轩的大位，您这会儿成没实权的太上皇了。” “你妈……电话……说了。”老魏一脸欣慰地看向魏小乔，随后用还有知觉的左手，指指旁边床头柜。 魏小乔会意，将搁在上面的老魏手机拿了起来。 “给……老钟……电话！”老魏叮嘱魏小乔。 老钟是御品轩的老主顾，魏小乔立刻明白，这是生意上门，找到人家号码，她便立刻拨了过去。 隔天中午，魏小乔打车来到了锦城国际会展中心，此时安保森严的大门外，老钟的下属早就在等着她。 一场中国古代瓷器珍品拍卖会，将于一个多小时之后，在会展中心二楼会议厅开槌，为此，会议厅隔壁特别辟出一间展示厅，供VIP买家就近鉴赏拍品。 接受完层层安检的魏小乔进了展示厅，很快在人群中看到了正朝她招手的老钟。 这位算是城中有钱人一枚，没事喜欢玩玩收藏，尤其好古董瓷器，在打眼无数次之后，老钟托人结识了老魏，此后每逢有这种活动，总会请老魏过来长眼，现在御品轩换了主事人，自然轮到魏小乔代父上阵。 “我昨天去医院瞧过你爸，恢复得还不错，脑中风能保住命，还能开口说话，算是走运了，你爸以后必有后福，如果需要，我认识几位城内老中医，回头让他们给老魏瞧一瞧。”老钟一边同魏小乔寒喧，一边领着她，在展示厅里游走。 “你瞧瞧这个，成化年间的蓝釉碗，晶莹剔透，水色清亮，我一眼就相中了，越看越喜欢，你觉得怎么样？”老钟这时站到了一件盛放拍品的展示柜前。 魏小乔弯下腰，随便瞥了一眼，便道：“钟叔要是喜欢，回头我帮您做一套，150块钱一只碗，您要多少头，我就做多少。” “新的？”老钟不可思议地叫出来，指了指蓝釉碗旁边的文物鉴定证书：“你瞧瞧，它有证的，大明成化年制。” “怎么说呢，”魏小乔笑了起来：“底座是康熙朝仿成化，碗体是新的，我说做一个收您150，还能赚上几十块，至于证书之类……看看就算了。” 老钟听得直叹气，摆摆手道：“那就不要这破碗了！” 魏小乔一乐，还故意逗老钟：“过段时间，我把做好的碗给您送去？” 大概被打击惯了，老钟呵呵笑了两声，便满血复活，又兴致勃勃地领着魏小乔来到另一处，指着里头又一只碗道：“银灰色地雕花开光大碗，这个总没错吧，我之前在朋友那儿见过一模一样的，底部有‘大清乾隆年制’。” 魏小乔没有立刻开口，其实只一眼，她就瞧出了问题，不过总不能在人家面前显得太过随意，索性魏小乔从背包里拿出随身的小电筒，往拍品上装模作样照了一会，才道：“造型结构不成比例，瞧这腹部弧度，明显缩了不少，另外胎体厚重，有作旧痕迹，再说上面的图案……简直丑死了，这是现代仿品。” 老钟哭笑不得，摸摸自己后脑勺：“后生可畏，你可比你爸干脆，他还顾着我老钟一点面子，你这丫头，字字犀利，直戳我心窝！” “我要是光顾着哄您一时高兴，以后回过味来，您还不背后骂死我们姓魏的。”魏小乔一笑，将小电筒在手里转了转。 老钟背着双手，这回只会摇头了：“我之前还看中几样，不过现在……算了，小乔啊，古董瓷器行里，老钟就信你们魏家父女，今天拜托你，帮我挑一个好的出来。” “我尽力吧！”魏小乔冲着老钟笑了笑。 魏小乔同老钟在展示厅里又转了好几圈，最后在一个越窑青瓷瓶前停了下来。 “沈先生您看，这是典型的唐代越窑青瓷双耳盘口瓶，有一句话形容青瓷，说是‘其色似越器，而清亮之’，这器物品相看上去还是不错的，形制也符合时代特点……”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正跟人介绍这只瓶子。 魏小乔半弯着腰，难得盯着那瓶子看了好半天，又瞧瞧鉴定证书，眼睛不由闪了闪。 “怎么样？”老钟打量魏小乔表情，挨近了问道。 这边魏小乔抬头，瞟了瞟正掉书袋的老者，认出对方是锦城文物鉴定界一位专家，老魏还跟他打过几回交道，不过，老魏仗着祖传手艺，在这一行向来有傲气，背地里跟魏小乔吐槽过，有些专家名头响亮，其实也就是半吊子。 老者无意中跟魏小乔目光碰到一块，正当魏小乔站直了，要跟前辈打个招呼时，对方却直接扭过头，朝同他并排站着的年轻人道：“沈先生，以我之拙见，市场对青瓷仿得太多，几可乱真，我个人趋向于保守，不太建议您拍下这一件，以免上当。” 魏小乔视线，自然又挪到了那年轻人身上。 等看清楚人家的脸，魏小乔脑子里莫名其妙地蹦出了三个字——皮卡丘。 真是没想到，连个花盆都舍不得拿钱修，还拽得不要不要的沈先生，居然也是VIP买家。 “小乔啊，这真是新的？”老钟显然听到老者的话，在那咋呼一句：“我本来也打算拍这件，别是今天这拍卖会，里头没一件真的吧！” 此言一出，隔壁两位不约而同地望了过来。 魏小乔故意做出一副回答不出来的傻笑，拉着老钟往旁边走。 一处角落，魏小乔压低声音问道：“钟叔，这回准备花多少钱？” “怎么说？”老钟眼珠子转了转，显然听出魏小乔话里有话。 “刚才那瓶子，实际上是西晋青釉印纹双系瓶，瓶子个头不小，釉水均匀，还有底部剥落出来的土沁非常自然，层次分明……”魏小乔说着，远远地又朝那件拍品瞧一眼，居然也有些兴奋道：“我打赌，绝对不是唐代什么双耳瓶，双系是典型的西晋特征，还有上面的牛毛纹和冰裂纹，足以证实这件器物年份，绝不会晚于西晋。” 老钟嘴巴都张大了：“刚才那个老专家……” “我是没钱，否则一定把它留下。”魏小乔没有正面回答，虽然同行相轻，到底人家上了岁数，她不能随口贬低前辈。 这下老钟来了劲头，直接问道：“我得准备多少？” “我刚看过，标注起拍价20万，7位数拿下都是捡漏。”魏小乔回道。 老钟一拍大腿：“就这么定了，今天老钟全力以赴，就这件了！” 愉快地吃下魏小乔给的定心丸，老钟也没兴致再看其它拍品，开始满场找熟人聊天去了。 魏小乔独自在展示厅又转了一会，最后仍旧走到那件青瓷前，很认真地瞧了起来。 经过千年风霜，这件青瓷上釉色剥离了不少，看得出来，并没有经过任何修复，唯其如此，更让它蒙上了一层沧桑孤绝的美。 魏小乔不由想起，她家老魏大半辈子混在瓷器行里，却独爱青瓷，尤其是宋代龙泉窑冰裂纹的那种，说是平生心愿，就是要烧出一把如冰胜玉，静谧温润的冰裂壶，只是这种窑制的工艺已经失传千年，想要复原工艺，简直就是不可能。 正在魏小乔出神的时候，前头有人影晃了晃，她一抬眼，隔着这青瓷，瞧见了对面站着的……沈先生。 第六章 谢意 沈先生应该没注意到魏小乔，完全心无旁骛地盯着展示柜上的东西。 魏小乔视线不知不觉定格在对方脸上，随之念头一闪，难道是……他也看出来，这只青瓷瓶被断错了代？ 展示柜的顶灯打亮了沈先生的脸，魏小乔又认真地瞧了人家半天，脑子竟开起小差，琢磨起这位貌似是走霸道总裁路线的沈先生长了一张娃娃脸，眼睛还圆滚滚的…… 不知道为什么，魏小乔突发奇想，要是再给这位配上一对尖尖的耳朵，还真是……皮卡丘。 “你笑什么？”对面的人猛地一抬头，盯向了魏小乔。 魏小乔一怔，赶紧收敛住笑容，眼睛眨了半天，随口道：“这瓶子挺好看的哦，要是真品，大概就值钱了。” 沈先生上下瞧瞧魏小乔，表情有些不屑地转身而去。 所谓的唐青瓷双耳瓶是在拍卖会快要过半的时候被推出来，参与拍卖的也有几位，价格不停地往上推。 魏小乔气定神闲地坐在老钟身边，欣赏着现场的喧闹。 当价格被抬过七位数，参与竞拍的便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老钟的8号，和另外一位13号。 “持13号牌的先生开价120万，”台上拍卖师卖力地怂恿着：“有没有哪位还要出价，唐代青瓷双耳瓶是目前市场上难遇的珍品，本次拍卖会的鉴定专家特别推荐，各位先生、女士千万不要错过！” 老钟看了一眼魏小乔，见她点头，又举了举手上牌子。 “8号先生开价到125万，125万，还有没有哪位要举牌？”拍卖师兴奋到，唾沫星子都喷了出来。 魏小乔侧过头，远远看向坐在前排的13号沈先生，看来人家还真是铁了心要拿下这只瓶子，别说，是个有主见的。 “13号先生开价140万，还有哪位继续，140万，140万，如果没有人再开价，这件拍品就要名花有主了，我现在数三下，就要落槌了哦！”拍卖师说到这里，还在不遗余力地吆喝：“各位真的不考虑了吗，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小乔，要不要继续？”到了关键时刻，老钟脑门上开始冒汗了，找小乔支招：“价太高了吧？” “还没到目标价位，继续吧！”魏小乔表情始终淡定。 意外在场上气氛最激烈的时候发生，音响突然没声了，于是任凭拍卖师在台上鬼吼鬼叫，坐得稍远一点的人，什么都听不见。 这种事故在拍卖会上很少出现，无奈之下，最后LED屏上打出“中场休息”，现场的人便纷纷起身，往外涌去。 “够要命的，那人到底谁呀，跟我抢好东西，”老钟走到外头，不免疑惑地问魏小乔：“别是人家也瞧出破绽了？” 魏小乔确定今天遇到了硬茬，至于那位沈先生是不是有这么好的眼力……魏小乔其实半信半疑。 趁着有人过来同老钟打招呼，魏小乔去了一趟洗手间，等她再回到会场外的门厅，一堆人还在三五成群聊天，看来里头音响一时半会未必能修得好。 “你是老魏的女儿？”有人走到魏小乔跟前，张口便问了一句。 魏小乔看了看对方，是刚才那位跟沈先生在一块的专家。 既然人家又主动来打招呼，魏小乔便也客气地回道：“齐教授，没想到在这儿遇到您！” “我刚才瞧你就觉得面熟，不过一时不敢认，后来想起来，以前见过你爸常带你出来。”那位齐教授笑着寒喧。 魏小乔抿嘴一笑，作乖巧状。 “一个人来的？”齐教授貌似关心地问。 魏小乔立刻回道：“今天我跟着长辈过来学习一下。” “上回你替省博物馆修的钧瓷大盘，不少老专家都给予了肯定，看来后生可畏，难得你还挺谦虚，”齐教授夸了魏小乔一句，继续问：“我看你跟8号那位先生很熟……他对唐代青瓷有兴趣？” 魏小乔顿时了悟，刚才齐教授对她视而不见，现在又放下身段找过来，显然是跟那只青瓷瓶子有关。 拐来拐去说了好一会后，齐教授往左右瞧了瞧，凑近魏小乔道：“瞧着你年纪小，经验肯定不足，我还是跟你透个气，这件拍品瑕疵不少，最明显是胎质疏松，底色混浊，仿得并不好，我个人认为，现在被抄到140万已经太高，不值得再拍下去了！” “好像是太高了哦！”魏小乔认真地装起了傻。 “你刚入这一行，切记不能冒进，魏家是你们祖传手艺，要小心再小心，免得砸了御品轩的招牌。”见魏小乔一副颇知道受教的表情，齐教授更加语重心长。 魏小乔回应得自然上道：“多亏齐教授指点，我回头跟钟先生说一声。” 齐教授越发满意，话锋一转，道：“小乔啊，不如给那位……钟先生带个话，喜欢古董是一回事，不过一定要明白，瓷器行里水太深，一不小心，钱都便宜给卖家和拍卖行了。” 魏小乔脸上却有些为难：“我回头告诉他，不过，人家未必肯听我的，否则，我老早就劝住了，也不至于，一只破瓶子被叫到了140万。” 话说到这里，魏小乔的余光已经注意到，那位沈先生不远不近地站了过来。 齐教授皱皱眉头，像是斟酌了一下，道：“这样吧，帮我老齐带个话，如果钟先生就此割爱，咱们就当交个朋友，回头自然有谢意。” “哦，您跟13号……！”魏小乔一脸刚弄明白的表情，心里却在鄙夷，齐教授就差说要拿钱砸人了，做拍卖最忌讳就是私下交易，齐教授明摆着以为她年轻，容易糊弄。 齐教授眼珠子转了转，向魏小乔比了个“不要伸张”的手势。 魏小乔呵呵地笑了半天，回了一句：“齐教授，这事儿……您难为我了，我爸带我出道，头一桩就叮嘱我，咱们替人长眼，可不许替人做交易，回头要是一步踏错，轻则身败名裂，重了，说不定要坐牢，我也不傻呢，贪那点‘谢意’！” 这话说得够刚，以至于齐教授的脸，“唰“地沉了下来。 魏小乔始终面带微笑，这会儿倒是朝沈先生那儿瞟了一眼：“真心喜欢那破瓶子，光明磊落地拿钱砸不就成了，至于别的手段……真没必要！ 会场里面冷不丁有了动静，拍卖师的声音通过音响传出来：“各位来宾，我们的拍卖将在十分钟后继续进行，请各位尽快就座！” 拍卖会总算重新开始，没过五、六分钟，拍卖师一锤定音，145万的价格，拍品花落8号。 魏小乔还真没想到，那位沈先生居然就直接放弃了。 得偿所愿的老钟心满意足，带着魏小乔一块走出拍卖现场，等办过交接手续，又迫不及待地付款拿完货，老钟已经喜形于色，到底忍不住，逢人便说自己捡了漏。 “今天痛快，晚上我在福满楼开席，各位一定赏脸，大家伙不醉不归！”老钟说到兴奋处，开始呼朋唤友。 那帮老爷们喝酒，魏小乔自然不会跟上，在旁边站了一会，瞧见老钟忙着应酬，索性便跟他助手打了个招呼，转身往会展中心外走。 拍卖会还没结束，已经有不少人陆续离开，魏小乔随着人流出来，还没下台阶，便闻到从几米开外的网红奶茶店里传出的香味。 没一会，手里端着一杯全家福奶茶的魏小乔一边喝着，一边往下走。 刚离开最后一级台阶，魏小乔冷不丁听到“吱呀”一声，一辆豪车停在了她的正前方。 魏小乔往后一退，直接朝那车瞪了瞪，大白天还遇到横行霸道的了！ 就在这时，后车座上的窗户开了，从里面露出一张没有半点笑模样的娃娃脸。 “沈先生找我？”瞧清楚是谁了，魏小乔索性大大方方地问了句。 “魏小姐刚才好像在骂我不‘光明磊落’？”车里的人不紧不慢地开了口。 “我记得没和沈先生单独说过话，什么时候骂你了？”魏小乔对成心来找事的，自然要怼回去。 那位沈先生像是被问住，顿了片刻，才道：“齐教授的想法和做法，并不代表我个人，甚至他没有跟我知会，就跑去要求别人‘割爱’，我还不至于……” “哦—”魏小乔拉长了单调，笑得却很鄙夷，感觉沈先生挺好面子，这是打算替自己洗白？ 似乎魏小乔的表情惹恼了人家，沈先生脸往下拉了拉：“我喜欢什么东西，自然凭实力去争取，不屑于用什么‘手段’，请魏小姐背后议论别人的时候，留一点口德。” 魏小乔笑了笑，不在乎挤兑人家一下：“沈先生也有意思，我的确说过有人不‘光明磊落’，你确定要对号入座？不过吧，你眼力不错，刚才那件青瓷，西晋的被断到唐代，凤凰当成母鸡卖，谁要是拍到这件东西，那就赚到了，145万……现在一转手，就能翻至少两倍，可惜沈先生半途而废。” 沈先生脸色沉了沉，上下看了魏小乔半天，问：“你以为我在乎那点蝇头小利？” 魏小乔耸了耸肩，人家在不在乎，跟她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第七章 菜鸟 车门这时从里面一开，沈先生出人意料地走了下来。 魏小乔镇定地喝了一口奶茶，心里好笑，不过争执两句，这人难道还恼羞成怒了？ “商量一件事，”沈先生“怦”地一声关上车门，随后摸了摸自己下颌，道：“把8号那位的手机号码给我！” “为什么？”魏小乔反问。 “你不需要知道为什么。”沈先生拿眼扫了扫魏小乔，一身傲娇。 魏小乔直接回了句：“很抱歉，不经人家同意，我不能把号码给你。” 一辆出租车停在了马路对面，魏小乔一眼瞧见，隔着来来往往的车流，朝那边招了招手。 “后会无期啊！”魏小乔丢下一句，便打算要走。 “那只瓶子本来就是我家的，我既然找到，当然要让它物归原主，刚才齐教授所做所为，我不赞同也不想落人口实，所以才会弃拍，现在，我要亲自跟那位先生谈，”沈先生在魏小乔身后道：“你跟他说，价钱可以商量。” 魏小乔急着过马路，头也不回地道：“我最多把你的话带到，至于人家愿不愿意，没人可以勉强。” 正说话间，魏小乔看到有人也在朝那辆出租车跑过去，心里一急，便要穿过马路。 这边魏小乔刚一抬脚，一只大掌伸过来，将她猛地往后一拉，魏小乔重心往后，几乎栽到沈先生怀里，本来握着的奶茶，直接洒了一手。 就这一瞬间，出租车在魏小乔眼皮子底下，“倏”地走远了。 “你有完没完！”魏小乔立刻暴躁了，甩开沈先生抓着她的手，冲人家吼了一嗓子，却没有注意到，身侧一辆由南向北的车，几乎贴着她开了过去。 沈先生低下头，瞧着自己西装上沾到了奶茶沫，五官都快皱到一起。 根本没发觉自己差点出事的魏小乔被气到不行，瞪了沈先生一眼：“本来就是公平竞拍，认赌服输，背后搞那么多花样做什么？” 那位沈先生猛一抬头，明显是愣住了，随即脸胀得通红，回敬道：“你就那么不识好歹？” “哟，还威胁起人了，我真就不怕呢！”魏小乔冷笑。 两人对峙片刻，沈先生拉着脸，脱掉身上西装，连领带也一块扯了下来，随手扔给发现情形不对后赶紧下车的司机，又冷眼瞧了瞧魏小乔，这才转身坐进车里。 沈先生的车扬长而去，魏小乔还在原地生着气。 “小姐，和男朋友吵架了？”旁边一位老妇人上前问了一句。 魏小乔扭过头，看向老妇人，好笑地道：“怎么可能，我眼光才不会那么差！” 老妇人却似乎认定了魏小乔跟人家是一对：“你刚才没注意到吧，要不是你男朋友拉你一把，你说不定就被车撞到了，以后过马路真要小心，不过，你那样骂人家，挺伤人心的，难怪把他气走了。” 魏小乔顿时睁大了眼睛，半天说不出话来。 …… 锦城市中心一套顶层高级公寓，沈默亭沉着脸开门进来，迎面瞧见客厅中央的地垫上，莫太太正教念念学走路，可孩子一脸不乐意，走了两步，就耍着赖要趴下。 莫太太一脸无可奈何，这时抬起头，看到沈默亭站在面前，打趣道：“这只小猪倒是懒出境界了，”随即，莫太太注意到沈默亭身上西装失踪，诧异地问道：“早上衣冠楚楚地出去，这是怎么回事，遇上了打劫？” 沈默亭表情缓了缓，走到地垫边上：“衣服弄脏了，我让人拿去干洗。” 解释了一下之后，沈默亭又看了看地上正仰着脖子望过来的孩子，问他：“小子，病好一点没有？” “烧退了，医生来过，说咱们家小猪没事了！”莫太太放开了孩子，任由他兴奋地朝着沈默亭那边爬了过去。 念念快到跟前的时候，沈默亭成心往旁边闪了闪，结果孩子立刻转了方向，甚至冲着沈默亭伸出小手，叫了出来：“巴……巴……” 沈默亭笑了，蹲到地上道：“嘴还真甜！” 没想到念念居然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掉进沈默亭怀里。 “这是看人下菜碟啊！”莫太太一脸好笑：“在叔叔面前，就显摆走两步，只跟姨婆装傻是吧？” 念念咯咯笑得开心，没等沈默亭反应过来，孩子黏糊糊的口水便沾到了他下巴上，以至于沈默亭立刻一脸嫌弃。 “干嘛呀，小孩子的口水一点都不脏。”莫太太已经坐到不远处，瞧着这叔侄二人。 带着念念玩了一会举高高，沈默亭又把他放到地上，拍拍小孩屁股，让他在自己爬，随后沈默亭坐到莫太太旁边，从茶几上抽了几张湿纸巾，擦了擦自己的刚才沾到口水的地方。 “好像不太开心？”莫太太显然十分了解沈默亭。 “我妈那个瓶子，没有拍回来。”沈默亭神情有些遗憾。 “没事啦，本来就是身外之物，”莫太太安慰道：“当年你外公收藏那么多好东西，后头七零八落，留下的也没有几样，你不用放在心上。” 沈默亭用手搓了搓自己的脸，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懊恼。 见沈默亭不太痛快，莫太太索性岔开了话题：“下个月你爸生日，想好准备什么礼物了？” “封个红包，”沈默亭笑了一声：“他不是最爱钱吗！” 莫太太一脸哭笑不得，劝道：“一大家子，也就剩你们父子、祖孙三个，过去那些事儿，就不要计较了，你爸跟你姨父聊过，沈氏迟早要交到你手上，无论如何，你是他正经儿子，亲疏远近的道理，你爸应该懂，你呢，也别总是冷脸相对，免得让别人有机可乘。” “那就封个大红包！”沈默亭立刻道。 “你呀！”莫太太伸手，拍了拍沈默亭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你妈临去世之前，你爸在她面前发过毒誓，沈氏集团哪怕一毛钱的股票，都不会落到那小三母子俩手里，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别让你爸找理由偏心。” 沈默亭低头瞧着又爬过来，正扶着他的腿想站起来的念念，也没打算扶孩子一把，只笑着道：“也只有我妈和您姐妹俩肯真信沈先生那些鬼话，沈氏集团上市都快二十年了，她们要想拿到股份，您拦得住吗？” 莫太太听到这里，深深地叹了口气，想了半天，道：“你爸今天打来电话，他一周之后就会过来，虽然没有主动提，可听得出来，他盼着你去接，记住，你现在是沈家唯一的儿子，就当替念念着想，去应付一下。” 迟疑了片刻，沈默亭点了点头，目光落在念念的小脸上，看了好半天。 “西边大宅已经装修好，你爸也挺会煽情，说他这回过生日，没什么心思请客，一家人聚一聚就好，”莫太太说着，神色便显得有些伤感：“一年前你爸六十大寿，那时候多热闹啊，你大哥和大嫂……满场都是他们在招呼，谁想到一转眼，人就没了。” “姨妈，这段时间……多亏您帮我照顾念念。”沈默亭看向了莫太太。 “这什么话，我就没照顾你呀！”莫太太故意埋怨一句，随即笑道：“你快点找个女孩结婚，总不能让我为了你们叔侄俩，天天来回奔波，连自己老公、女儿都顾不上了吧！” 沈默亭：“……” “不许嫌我烦，我是代你妈操心，”莫太太瞧着沈默亭，又提醒道：“后天利家金孙的满月宴，你别忘了过去，你姨父也说了，要不是利老先生帮忙，盛世地产不可能这么快在锦城打开局面，礼数上，咱们不能有失。” “知道了。”沈默亭说着，便准备回自己房间。 正抱着沈默亭大腿站着的念念显然明白他要离开，扭了扭小身体，“吭哧”两声，小嘴开始瘪起来。 沈默亭一笑，一伸右臂，将孩子挟在腰间，便朝旁边书房走去。 “当心点，小孩子骨头脆，别把他摔了！”莫太太笑着叮嘱道。 进了书房，沈默亭把念念放到地毯上，随后走到书桌后坐下，打开了面前的电脑。 “嘀”的一声，有邮件蹦了出来。 沈默亭顺手点开，是下属发来的六马桥及周边旧城改造项目评估报告。 随便瞟了几眼之后，沈默亭打开了附件里的前期开发商设计规划图纸。 “巴……巴……”两声，念念在地毯上打几个滚，随后用无辜的眼神看向沈默亭。 和孩子对视片刻，沈默亭在书桌里翻了一会，从最下面一个抽屉找到皮卡丘玩偶，朝着孩子扔了过去。 念念立马开心地坐起，随即翻身趴到地上，和皮卡丘玩了起来。 应酬完小孩，沈默亭将视线又放回到规划图纸上。 半个小时之后，沈默亭扔掉手中鼠标，直接笑了出来，想着这种根本不用脑子的规划，即便他一年前才接手盛世地产，在这个领域还算是菜鸟，也看得出来，前期开发商蠢得让人无语。 斟酌片刻之后，沈默亭回复邮件，在正文处打了几个字：“通知对方，立即签约！” …… 魏小乔接手御品轩，才知道当家到底有多难，就比如昨晚锦城一场难得一遇的大雨，店堂西北角的屋顶立马塌了，魏小乔忙得一夜没睡，一大早又带着人收拾残局。 工程队来得倒不慢，人一到，便熟门熟路地干起来。 “小乔，你家这老屋子，哪年不是修东墙，补西墙，说句让人不爱听的话，老这么折腾，要不了多久，想修都没得修，上回我就看了，几根大梁都朽了，撑到现在都算奇迹。”带队的包工头站在屋外街上，和魏小乔聊了起来。 “是啊，还不知道能再撑多久。”魏小乔苦笑，心里倒庆幸，幸亏是晚上塌的，要是白天出事伤着人，麻烦就更大了。 “依我说，这房子还是得大修，那可是大工程，”包工头说着，拿起从屋顶上掉下来的一片破瓦，用手掂了掂，道：“你看，正宗黑琉璃瓦，大清国那时的古董，单这瓦片，现在就绝迹了，而且那时候建造工艺跟现在还不太一样，真要修的话，您得请懂古建筑的人才搞得明白。” “有专门修这种屋子的？”旁边站着的一名店员随口问道。 “故宫都能修，何况是御品轩，不过真要修起来，费用可不少，”包工头感叹道：“可话说，大概你们也来不及修了，这么好的瓷器街，眼见着真要被拆，我都觉得心疼！” “上回说要拆，后来也没信儿了，好像开发商自己干不下去。”魏小乔回了一句。 包工头嘿嘿笑道：“有人干不下去，也有人愿意当接盘侠，我可是有确切消息，六马桥拆迁差不多定下了，好像是一家叫什么盛世地产的外商，人家底子厚，不但整个六马桥都让他们包圆儿了，比之前还增加了土地面积，你们这瓷器街又要遭殃。” 魏小乔吃了一惊，原本她以为风波过去，没想到，那么快又卷土重来。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我跟魏爷打过不少年交道，你们也照顾我们生意，我猜这御品轩招牌不会倒，回头搬到别处，小乔，可别忘了咱这工作队。”包工头到这时候，还没忘了拉生意。 魏小乔憋了半天说不出话，心里只想着，老魏要听说这事，不定又要急火攻心了。 第八章 砸钱 “小乔，利家那边打电话，说是接你的车子快到了！”一名店员走过来提醒道。 魏小乔回过神来，今天还有活，这会儿必须出去了。 匆匆忙忙跑进后院，把头上、身上那些泥水全洗了，魏小乔换了身职业套装，外头套上一件灰色长风衣，又特意化了淡妆，这才背着包往外走。 御品轩外，魏小乔还没等到利家的车，倒是瞧见马恒载着去医院送早餐的魏母回来了。 “就你这身打扮，远看还真像你姐，捯饬成这样，是去相亲？”马恒从车里下来，一边替魏母开车门，一边调侃魏小乔。 没等魏小乔训回去，魏母已经下车，问她：“是去利家的满月宴吧，红包带上了没？” 城中利家几代都是御品轩的主顾，今天金孙满月，当家的利老先生大宴宾客，打算要显摆一下自己多年收藏，所以亲自致电相邀，请魏小乔去做讲解。 “放心吧，都包好了。”魏小乔伸手拍了拍自己背包。 魏家从老辈子礼数便周全，魏小乔是去参加人家喜宴，当然要封个红包以示贺意。 魏母点了点头，便进了屋，马恒靠在车边，仰头瞧着正在屋顶上干活的工人，问道：“怎么又塌了？” “一场雨就成这样，谁知道这房子还能撑多久。”魏小乔无奈地道。 “几年前我就跟咱爸说，这房子该好好翻修一回，”马恒看向魏小乔：“现在归你做主，有什么打算，我帮你办了？” “国外医院的事，进展怎么样了？”魏小乔却问道，她如今最焦虑的，还是老魏的病情。 “已经排上队，那边如果有消息，会立刻通知咱们，对了，签证方面，我请做出国咨询的朋友帮忙，回头你把爸妈护照给我，”马恒说到这里，忍不住自夸了一句：“我这办事能力还真不错！” “能不能想办法弄快一点？”魏小乔催问。 “这么急啊？”马恒拿手挠了挠头，道：“那我就盯着去！” 两人正说着，有车停在不远处，利家的司机下车，和魏小乔打过招呼，便为她开了车门。 一面往车那边走，魏小乔一面对马恒道：“刚听到消息，一个叫什么盛世地产的公司盘下了六马桥，少不了又是一大堆官司，我在考虑，不如把老头老太太赶紧送出去，眼不见为净，别把我爸又急到哪儿，就这么说吧，我先走了！” “盛世？”马恒吃了一惊，抬脚跟上来，问：“你是说沈默亭家的盛世地产？” “沈默亭是谁？”魏小乔已经钻进车里，随口问道。 “就是上回找你修花盆的那位，”马恒这下倒笑了：“不用担心，我跟他是朋友，回头我打听一下，应该好商量。” 魏小乔脑子里立马浮现出上回在会展中心，沈先生那张气得胀红的脸，不由摇了摇头，马恒跟人家算不算朋友还是两说，不过，她把人得罪这事，却是板上钉钉。 “这事交给我了！”马恒瞧着还挺乐观。 魏小乔打量着马恒，心里却叹了口气。 利家大宅，刚到中午，便已经宾朋沓至，里里外外站满了客人。 一处由偏厅临时改成的展示区里，魏小乔正在向来宾介绍利老先生收藏的一尊德化白瓷观音像：“德化白瓷，法国人誉之为‘中国白’，一向被认为是中国瓷器中的上品，而其中的代表人物便是明朝一代大工匠何朝宗，他以烧治观音像见长，造像精美传神，请各位看这边，观音面容悲悯，气韵端庄大气，望之肃然起敬……” “这尊观音刚被我请回来的时候，有一处瑕疵，不要太显眼，各位如果有兴趣，可以上来找一找。”利老先生笑呵呵地在旁边插了一句。 还真有人走上前，围着观音像转了半天，最后都摇摇头，又坐了回去。 利老先生一脸得意，指着造像右手臂处，道：“看到没有，这边本来有条炸线，现在看不出来了吧，修复得天衣无缝，我给大家隆重介绍啊，咱们这位魏小姐是御品轩魏家后人，祖师爷天生赏了一双妙手，许多老师傅都没她这好本事！” 被这么当众夸奖，魏小乔多少有些不好意思，所幸该讲的都基本结束，接下来到了书画鉴赏环节，魏小乔功成身退，由利老先生秘书陪同，走到外面大厅。 借着利老先生的推广，魏小乔刚一站到外面，便有人围过来，没一会工夫，魏小乔随身带的名片撒出去不少，已经有客人邀约，请她上门鉴定瓷器，还有表示要去御品轩看东西的，眼见着……生意这就上了门。 等人群散了，魏小乔坐到大厅一处角落，兴致勃勃地拿着人家给她的名片，一张张地在那翻着。 似乎两道目光射过来，魏小乔下意识抬了抬头，便和不远处站着的某位男士对视了一下。 魏小乔立刻眨了眨眼，居然在这里碰见了……沈默亭。 两人目光碰上之后，沈默亭直接转过头去，显然没准备跟魏小乔打招呼。 魏小乔倒是定定地瞧了人家半天，心里在琢磨，上回沈默亭救了她一把，结果自己还误会了，在这一点上，算她理亏，好像应该跟人道个歉。 除了道歉之外……魏小乔不由站起身来，沈默亭眼见着要拆她家房子了，既然在这儿遇到，自然应该跟人聊一聊。 这么想着，魏小乔起身朝沈默亭那边走去，结果都快到跟前了，那人身影一闪，突然之间不见了。 魏小乔再次见到沈默亭，是在宴会开始之后。 利老先生的儿媳妇利太太比魏小乔大不了几岁，平时两人见面，还挺聊得来，此时利太太怀里抱着一个小男孩，特意找魏小乔聊天。 那孩子不是利太太的儿子、今天满月宴的主角，倒是长得虎头虎脑，全身上下都肉乎乎的，此时趴在利太太怀里，睁着一双圆圆的眼睛，好奇地打量魏小乔。 “我侄子是不是很可爱？”利太太爱抚地摸了摸孩子的小脑袋。 魏小乔也挺喜欢小孩，于是凑近了一点，盯着那孩子瞧了好一会。 没想到的是，孩子冷不丁伸出小手，在魏小乔脸上摸了一下，随即一仰头，得意地咯咯笑起来。 没想到被个一岁多的小屁孩给“调戏”了，魏小乔一乐，对着孩子扮了个鬼脸。 “看得出来，我家念念喜欢你，”利太太笑道：“这孩子性格像他爸爸，见到谁都好热情，像个小太阳一样，关键啊，他还特别喜欢漂亮姑娘。” 这边话音没落，小太阳像是看到了谁，小手急不可待地伸了出去，还叫出了声：“巴……巴……” 魏小乔自然回头看了看，随即倒有些吃惊了，沈默亭正朝着她们这边走过来，难道……孩子是在叫他？ 不负魏小乔所料，沈默亭上前，从利太太怀里接过孩子，很熟练地抱在了怀里。 瞧着面前这一大一小几乎同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眼睛，魏小乔疑惑了，一脸冷若冰霜的沈默亭……是小太阳的爸爸？ “这位是沈默亭，之前做建筑设计师的，不过现在改行做地产了，这位是魏小乔小姐，古瓷专家，默亭你刚才在偏厅也看到了哦！”利太太很热心地替两人介绍。 “我们以前打过交道。”沈默亭随口回道，淡淡地扫了魏小乔一眼。 “是吗，什么时候认识的？”利太太将手搭在魏小乔肩上，满有兴趣地问道。 沈默亭没有回答，魏小乔却笑得有些讪讪：“是……业务往来。” 利太太看了看魏小乔，随即又瞧了沈默亭一眼，不知为什么，笑得有些意味深长。 那个叫念念的孩子似乎觉得被冷落了，开始在沈默亭身上不耐烦地扭来扭去,嘴里还在“哼哧”。 “是不是想睡觉了？”利太太问。 沈默亭“嗯”了一声，麻利地将孩子放倒在自己怀里，开始轻轻地拍着他后背。 魏小乔都要惊叹了，这个看上去冷傲到有些臭屁的男人，居然还有如此柔情的一面。 “听我公公说，盛世地产在锦城的第一仗打得漂亮，恭喜你啊，六马桥地块，我先生也曾有意竞标，不过到底缺乏默亭你的气魄。”利太太说着，上去看了看沈默亭怀里的孩子。 “没有什么气魄，拿钱砸的。”沈默亭这一句，明显是在自嘲。 利太太似乎被逗乐了，随即问道：“六马桥那一带，你有没有初步规划，我老公还打算轧一脚，你觉得怎样？” 说了一大堆，显然利太太这一句才是重点。 一旁的魏小乔，不由自主竖起了耳朵。 “如果他有兴趣，可以到公司聊一聊。”沈默亭回道。 “六马桥……挺大的，还有不少老房子，拆了多可惜。”魏小乔没忍住，嘟哝了出来。 “我想起来了，小乔家的御品轩就在那边。”利太太看了看魏小乔。 “所以呢，魏小姐有什么指教？”沈默亭冷淡地问了句。 既然人家开口，魏小乔立刻问道：“沈先生打算拿那块地怎么做？” “少奶奶，小少爷那边哭了！”有保姆模样的人走过来道。 这场谈话就此终止，利太太索性将沈默亭怀里的孩子轻轻抱过去，又叮嘱他陪魏小乔聊一会，便转身走开。 利太太这一走，气氛好像就有点尴尬了。 沈默亭倒是没迟疑，转身要走，魏小乔知道机不可失，立刻叫了一声：“沈先生！” “有什么事？”沈默亭站住，带着几分居高临下的表情。 斟酌了一下之后，魏小乔决定先认个错：“上回在会展中心，我后来听人说了，多亏你拉住我，要不然……不好意思，我当时态度不太好。” “没必要，我多管闲事。”沈默亭冷傲地打断了魏小乔的话。 魏小乔有点噎住，开头气氛没缓和下来，她倒有些不知道怎么继续了。 沈默亭一脸懒得应付的表情，从旁边端着酒水经过的服务生那边取了一杯红酒，吐出两个字“失陪”，便扬长而去了。 第九章 醉酒 角落里，魏小乔已经观察了沈默亭半天。 过去跟沈默亭搭讪的人换了好几拨，都是没聊两句就尬住了，显然这一位不是什么长袖善舞的，此刻他终于落了单，端着酒杯，从大厅门口转了几圈。 觉得时机差不多，魏小乔抬脚走过去，这回轮到她跟沈默亭聊了。 “沈先生，谈一谈？”魏小乔很快到了人家身后。 结果，沈默亭就跟完全没听到有人在叫他一样，径直往大厅外走。 魏小乔也就追了出去，继续喊：“沈先生！” 沈默亭总算停了下来，转回头看看魏小乔，一脸不耐烦。 忽略掉对方的表情，魏小乔直接说出了来意：“我就想问一下，盛世地产对六马桥……主要是瓷器街那片有什么计划？” “去问盛世地产，问我做什么？”沈默亭喝了一口酒，不客气地回答。 魏小乔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忍着气道：“之前开发商一直想拆了我家那一片，街坊们都不同意，几辈人的老房子，谁也不愿意看着家就这么没了，我就想知道，沈先生对此有什么想法。” “没想法。”沈默亭直接扔来冷钉子。 魏小乔终于噎住了，没料到沈默亭是个记仇的。 沈默亭也打算再理会魏小乔，扬了扬手中的空酒杯，招来一旁端着酒水的服务生，换了一杯红酒。 正当沈默亭拿着酒打算走开时，一只纤细的手从他眼前掠过，从服务生的托盘里，取了一杯长岛冰茶。 沈默亭眼看着魏小乔仰头自灌了大半杯长岛冰茶，倒有些惊讶于她的酒量。 对着魏小乔举了举杯，沈默亭朝着大厅里走了回去。 没走几步，迎面利太太挡住了去路。 “刚才跟小乔聊得怎么样？”利太太朝魏小乔那边望了过去。 沈默亭耸了耸肩：“没什么好聊的。” 一直以来，沈默亭都不喜欢爱露锋芒、自以为聪明的女人，就比如那个魏小乔，不知道为什么，从第一眼瞧见她，沈默亭就觉得烦，及至后来，在拍卖会还被骂成不择手段，沈默亭对魏小乔已经没有任何好印象了。 “你姨妈让我帮你物色合适的女孩，”利太太打量了沈默亭片刻，笑道：“要不要考虑一下小乔，这女孩家世清白，性格开朗，长得也眉清目秀，不要太符合你姨妈的要求。” “开什么玩笑！”沈默亭一脸好笑，随即摇头：“我不欣赏这样的。” “你眼光太高了吧！”利太太嗔了一句。 沈默亭干脆转了话题：“念念呢，过一会我带他回去。” “跟我儿子一块睡着呢，你别管了，回头孩子醒了，我亲自送他回你那儿，”利太太说着，又拍拍沈默亭的肩膀：“真看不上啊，小乔刚才一直偷偷看你，我已经注意老半天了，人家对你有好感哦！” 沈默亭眉头已经蹙了起来。 “看不上就算了，我再给你找合适的，不过吧，我们都希望你尽快成立家庭，叔侄俩也能有人照顾。”利太太注意到了沈默亭的神色，倒也没再坚持。 这边利太太刚走，魏小乔又找了过来。 “怎么了？”沈默亭直接冷了脸，盯向此时面带红晕的魏小乔。 “沈先生,没人可以拆我的家，我就跟你说这一句！”魏小乔舌头似乎有些打结。 沈默亭上下打量了魏小乔片刻，到底发现，她这是有点醉了。 莫名地想逗她一下，沈默亭故意道：“魏小姐不如直白一点，是不是想打听，能从我这里拿到多少拆迁费，这一点可以回答，对我来说……小钱而已。” 魏小乔马上怼了过来：“沈先生还真掉钱眼里了，以为什么都可以用钱来打发，我们不要你的钱，你们也别惦记我们瓷器街！” 沈默亭上下瞧了瞧魏小乔：“在商言商，你不会以为，我拿下六马桥，准备把你家当成观音庙供着吧？” “你知道瓷器街代表的历史价值吗？”魏小乔瞪着眼道。 “御品轩归根到底就是做小买卖的！”沈默亭讥笑：“不用扯那么大的幌子。” 魏小乔觉得胸口搓起了火，狠狠剜了沈默亭一眼之后，正瞧见附近有服务生端着酒水，魏小乔把人叫过来，取了杯跟刚才一样的冰红茶，这回干脆一饮而尽。 沈默亭视线落在那杯“冰红茶”上，又看看魏小乔，抽了抽嘴角，有些似笑非笑。 “默亭，一直在找你呢！”有人朝着沈默亭这边走过来。 魏小乔看了那人一眼，记起他好像是马恒一个朋友，魏小乔曾帮他看过瓷器。 “嗨，小乔，刚才在偏厅就瞧见你，我早跟马恒说过，他这妹妹不要太帅了！”那人瞧见魏小乔，毫不吝啬地点了个赞。 魏小乔朝人家点了点头，用手按按自己太阳穴，打算找个地方坐一会，跟沈默亭说话，够让人头疼的。 “小乔，也巧了，刚才马恒嘱咐我，跟默亭打听你家那边拆迁的事，我这就问啊，你留下来听听，两位应该认识吧，我就不介绍了。”人家叫住了已经转身的魏小乔。 “不认识！” “不认识。” 魏小乔和沈默亭完全是异口同声地回道。 “不认识也没关系，我介绍一下，沈默亭先生，盛世集团执行总裁，前两天刚拿下六马桥，是咱们锦城新地王；还有我们小乔，御品轩魏家正宗传人，利老先生刚才不是夸了吗，天生一双妙手，”马恒那位朋友很热情地道：“好了，既然已经是朋友，小乔，你有什么难处，就跟沈先生说出来！” 魏小乔直接被气笑了，有没有搞错，刚才她被气得半死，现在还要来求沈默亭？ “不知道魏小姐有什么要求，我可以听一听。”沈默亭说着，居然朝魏小乔举了举杯。 旁人听起来，会觉得沈默亭这话颇为诚恳，可进了魏小乔耳朵，却明摆着带了挑事的意味。 魏小乔毫不示弱地干掉她那杯“冰红茶”，直接回道：“条件倒没有，不过，我就把话说到头里，御品轩是我家祖业，我父亲把它当成自己的命，对他来说，御品轩还有我家前面那个牌坊被拆成一堆瓦砾，跟天塌地陷没两样，所以，拼了性命，老魏家的东西，谁都不许碰！” 说到这里，魏小乔激动地差点要摔了手里杯子，这点硬气，得教沈默亭见识一下。 “没那么严重，咱们好好谈，我觉得吧，默亭说不定能拿出两全其美的方案。”马恒那位朋友笑着打圆场。 沈默亭挑了挑眉毛：“虽然属于商业机密，不过我也可以跟魏小姐透露一点，这个案子是市府招商引资项目，为此盛世获得不少优惠条件，相关部门也表示会全力支持，对于盛世来说，该拆的，就必须拆，我欣赏魏小姐的孝心，可人贵在审时度势。” “没什么好说的了，以后走着瞧吧！”魏小乔冷冷地回了一句，将空酒杯交给近处服务生，转身就走。 刚走几步，魏小乔听到马恒那朋友道：“默亭，你这就不解风情了，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就是让人哄的，你用不着把话说那么绝吧！” 沈默亭没有回应，就算魏小乔没有回头，也能想象得出，对方那副鄙夷的嘴脸。 谢绝了利家派车送她，魏小乔自己在外面打了辆出租车，刚坐进里面，她就觉出来了，不仅太阳穴疼得更厉害，头也开始发昏，还有胸口闷闷的。 “师傅，麻烦你把空调打低一点。”坐在后座上的魏小乔仰起脖子，双眼紧闭着道，以为自己是晕车了。 出租车司机从后视镜看了看魏小乔，伸手将空调往下调了几度，忍不住问道：“小姐，你今天了喝不少吧？” 还没等魏小乔开口解释，她滴酒不沾，今天只喝了两杯冰红茶，猛然间，胃里有什么东西翻滚起来，一个劲地往嗓子眼涌。 猛地捂住嘴，魏小乔知道，自己这是控制不住要吐了。 “你这样可不行，别吐我车上！”司机赶紧停车，回过头瞪着魏小乔：“把头伸到外面去！” 魏小乔也知道不能弄脏人家的车，一把打开车门，半个身体探出了车外。 这一下，稀里哗啦的，魏小乔大吐特吐。 司机一直侧身看着魏小乔，等她将车门带上，人又坐回来，到底不高兴地道：“小姐，大家都不容易，我就靠拉人赚点生活费，要是车被你弄脏，我今天就没法做生意了……” 没等司机把话说完，魏小乔再次推开车门，又继续吐了。 “下去吐行不行？”司机急得吼了出来。 几分钟后，蹲在马路边，连苦胆都快要出来的魏小乔，眼睁睁瞧着出租车从她眼前，“倏“的一下开了出去。 愣了几秒之后，魏小乔几乎是地上爬起，朝着车开走的方向追了过去， “把包还我！”魏小乔急得冷汗要出来了，她包里放着手机，里面都是客户电话和名片，万一丢失，麻烦就大了。 出租车开出去五十米左右，到底停了下来，魏小乔的背包，直接被人从窗户甩了出来，眼见着那包在半空转了几圈，直接栽到马路中央。 好歹包没丢，魏小乔腿脚踉跄地朝背包跑过去，这时候魏小乔脑子昏昏沉沉，完全意识不到，身边有车辆飞速地来来去去，一不小心，她就可能被撞到。 等终于走到背包前，魏小乔松了口气，这下双腿一软，实在没抗住，裹紧了身上风衣，怀里抱着包，就这么躺下睡了。 下午还要去公司，沈默亭提前一步离开利家，此时正坐在车后座上闭目养神，没料到车子猛地一刹，沈默亭脑袋狠狠撞到前面驾驶座的靠背上。 没等沈默亭反应过来，前面司机的脸几乎贴到车前窗上，手不自觉地攥紧方向盘，嘟囔起来：“这下完蛋了，怎么会撞到人，出大事了！” “下去看看！”听说出车祸了，沈默亭呵斥了一句，自己已经将车门推开，先走了出去。 车头位置，沈默亭看到地上躺着一个穿着灰色风衣、头发披散着的女人，脸朝下，人一动不动，似乎伤势不轻，不过周围并没有看到血迹。 莫名的，沈默亭觉得这女的后脑勺有点眼熟。 司机被吓得不轻，根本不敢上前，站在车边哭丧着脸：“不会是死了吧，我真是没注意，谁想得到，大白天有人跑马路中间躺着，是不是自杀呀，怎么教我给撞上了……” 瞧着司机畏畏缩缩，沈默亭摇摇头，索性走上去，蹲到那个女人旁边，拿手将人一翻…… 等看清楚女人的脸，沈默亭倒吸了一口凉气，没想到是……魏小乔！ 想了片刻，沈默亭用手探了探魏小乔鼻息，随即松了口气，站起身对司机道：“没死，报警吧！” “真没死哎，她动了！”司机眼睛忽地一亮，从车边转过来，拿手指着地上的魏小乔，兴奋地叫道。 地上的魏小乔真就动了，还拿手揉了揉眼睛，然后盯着沈默亭，问了一句：“怎么啦？” “看不到吗，有人在碰瓷。”沈默亭冷冷地回道。 第十章 挑事 魏小乔从地上坐起，左右看看，表情有点傻住，完全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其妙地躺在了……马路中间。 “小姐，你没事吧？”司机走到魏小乔跟前，半跪在地上问道。 魏小乔瞧向对方，刚想张嘴说话，突然感觉头顶一阵抽疼，立刻抱住了自己脑袋。 “别是撞到头了，小姐，我不是故意的，你……有什么不对，快点说呀？”司机几乎是惊恐地看向魏小乔。 魏小乔皱紧了眉头，那种疼简直是挥之不去。 半天没有得到答复，司机紧张到抓耳挠腮了，嘴里嘟囔着：“麻烦大了，不会是内伤吧？” “刚才撞没撞到人，你自己都搞不清楚？”沈默亭在一旁观察魏小乔半天，问了司机一句。 司机怔了怔，颇有点委屈地道：“我回过神的时候，人已经躺在车前面了。” 听到这里，魏小乔大体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心里也惊了一下，忙试着动动腿脚，好在能屈能伸，至于内伤……魏小乔抚了抚胸口，也没觉得想吐血。 司机睁大了眼睛，朝着魏小乔伸出双手，像是随时准备她倒下去。 “我没事。”魏小乔从地上站起，整了整身上风衣，又弯腰捞起地上自己的背包，打算走到不远处的人行道上。 然而魏小乔到底高估了自己，刚迈出一步，发软的腿不由自主踉跄起来，幸好司机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一把扶住了她。 “把人弄上车！”沈默亭不耐烦地甩下一句，转身往车后座走。 魏小乔瞧着沈默亭上车，她已经想起来了，刚才沈默亭开口第一句话，是说她……碰瓷？ “我能自己走，你放心，也不会讹你们。”魏小乔对司机说了一句，便打算抽回还被人家扶着的胳膊。 司机一脸踌躇，想了半天，提议道：“小姐，这边不好打车，还是我们送你回家吧？” 魏小乔眼睛眨了眨，倒也没再坚持。 司机刚要送魏小乔坐到后面，车门一开，沈默亭就从里面喝了出来：“把人塞前面去，我不跟醉鬼坐一块！” 等魏小乔上了副驾驶座，从后视镜里瞪了瞪后面那人：“你凭什么骂我醉鬼？” “听到没有，中气十足，你还真没撞到她！”沈默亭没瞧魏小乔，却在对司机道。 司机讪讪地回头看了一眼，大概也觉得沈默亭话多，却没胆量让他闭嘴。 沈默亭还在那絮叨：“脑子正常的，谁会大白天睡马路中央，当然，碰瓷的除外。” 魏小乔头疼得厉害，本来应该怼回去的，可想想玉体为重，索性闭上眼睛和嘴巴，决定当后面那人是空气。 “把人送医院，从头到脚查一遍，省得以后被讹上！”沈默亭不甘寂寞，又拿手拍了拍前面驾驶座上的司机。 “你才讹人呢，你全家都讹人！”魏小乔终于忍无可忍，开始反击了。 “想要多少，反正不给你。”沈默亭越发来了劲。 魏小乔快烦死沈默亭，用手揉着自己太阳穴，干脆对司机道：“不用送我去医院，我现在很好，你也没撞我，还有，我不是碰瓷的。” 听到魏小乔这么说，司机嘿嘿笑了出来，瞧着表情，这算是放下心了。 “怎么还不开车！”沈默亭不满地问道。 司机赶紧“哦”了一声，缓缓地发动了车子。 魏小乔仰靠在车座上，感觉车里暖风吹在身上，很想好好睡一会，无奈此时口干舌燥，于是问司机：“先生，有水吗？” “沈先生，我停一下车，到后备箱拿水。”司机赶紧请示自己老板。 “用不着，就让她渴死，碰瓷还有理了！”沈默亭似乎咬死了魏小乔碰瓷。 “我要水，要不就放我下车，”魏小乔火了起来，一下子回过头，道：“沈默亭，你都不知道自己多讨人厌？” 一瓶水恰在这时从后车座递了过来，魏小乔板着脸，从沈默亭手里抢过水，打开盖子，“咕嘟咕嘟”大口喝了起来。 “魏小乔，没想到你的事业版图还挺大，碰瓷这一行全靠肉博，危险是危险，应该赚得比你修瓷器多，怪不得你什么事都要拿命去拼，职业病吧？”沈默亭又开始喋喋不休了。 “那么爱说废话，更年期提前了？”喝完大半瓶水，魏小乔终于感觉好了一点，也有力气跟沈默亭怼了。 “噗嗤”一声，旁边的司机没忍住，直接喷笑出来，又马上低了低头，显然是怕被沈默亭看到。 顿了一会之后，沈默亭冷不丁道：“感觉你酒量不错，烈性长岛冰茶，一般人都不敢轻易尝试，魏小姐够豪爽，一口气干了两杯，单就这一点，我服了你！” “你是说，我喝的不是……冰红茶？”魏小乔蓦地反应过来，难怪今天那么不对劲，原来是喝醉了，魏小乔忍不住在心里骂自己“猪脑子”。 身后传来沈默亭一声嗤笑，尽然把魏小乔心里话给讲了出来：“什么猪脑子！” 她可以骂自己“猪脑子”，其他人却不行，魏小乔回过头，狠狠瞪了沈默亭一眼，打此时此刻起，她跟这家伙梁子算是结下了！ 瓷器街西头牌坊下，魏小乔一脸不痛快地从沈默亭车里钻了出来。 “这就是你家那牌坊？”有人也开车门下来，站在魏小乔身后问道。 “关你什么事？”魏小乔斜了沈默亭一眼。 沈默亭似乎来了兴致，走到牌坊那边，仰头看看顶檐下青石匾额的乾隆御笔，竟还念了出来：“‘匠心百年’……不错，这牌坊有点意思！” 随后，在魏小乔的盯视下，沈默亭绕着牌坊转了一圈，又弯下腰，仔仔细细地看了半天边柱上的浮雕，到最后，甚至掏出手机拍了起来。 魏小乔警惕地瞧着沈默亭一举一动，只觉得此人脸上刻着四个字——“不怀好意”。 沈默亭猛地转过头，正好跟魏小乔视线对上。 挑了挑眉毛，沈默亭明显带着故意道：“我在想，到时候可以把这牌坊留下，匾额上的字换成瓷器街……酒吧区，你觉得怎么样？” “你……”魏小乔头发都要竖起来，垂在两侧的手握成了拳头。 这可是赤果果的挑事了！ 似乎很期待魏小乔这种反应，沈默亭唇角抽一抽，转身往自己车那边走去。 魏小乔脸上快结了冰，忍了好半天，才没从地上捞一块砖头，朝着车屁股砸过去。 “小乔！”一个刚从瓷器街出来的小伙子远远地瞧见魏小乔，立马兴奋地跑过来。 魏小乔瞪着沈默亭的车一骑绝尘了，才收回视线，掉头看看小伙子，问了句：“牛家宝，从外头浪回来了？” 说完这句，魏小乔掉头往御品轩走去。 “早回来了！”那个牛家宝早就张开双臂，大概准备跟魏小乔来个久别重逢的拥抱，结果扑了个空，不免撅了撅嘴，随即跟在魏小乔后面，很是委屈地道：“我那是去户外探险，什么叫‘浪’啊！” 没一会，魏小乔已经站到御品轩门楣下，望向屋顶上还在忙着的工人们。 总这么折腾，魏小乔都有经验了，这一修至少得四、五天，还不知道能保多久，如此一想，魏小乔不由叹了口气。 牛家宝凑到魏小乔旁边，也跟她叹气：“我爷爷家后院耳房昨儿也塌了，不过我劝我爸犯不着修，反正眼见着要拆，费这个劲没意思。” “谁说要拆！”魏小乔被沈默亭拱出来的火还没消，就冲牛家宝这一句，直接瞪过去一眼。 牛家宝呵呵直乐：“第一手消息哦，这回定下来了，盛世地产接手六马桥跟周边地块，土地出让金就花了76亿，好几家大银行争着要给他们贷款，瞧着吧，咱们这一片，要改天换地了！” 魏小乔冷眼瞧了瞧一脸兴奋的牛家宝，问道：“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不瞒你说，我拿到了盛世地产的offer,前几天一回来，我就去参加入职培训，你不知道吧，六马桥是我们公司在锦城第一个项目，大家伙可都摩拳擦掌呢！”牛家宝越发得意。 瞧着牛家宝这表情，魏小乔嘲弄道：“还摩拳擦掌，知道你这叫什么吗，领着外人来拆家，老话儿说就是引清军入关，汉奸这名号算是得上了，不怕你牛家老祖半夜显灵，回来把你带走？” 牛家宝傻住，打量了魏小乔半天，嘀咕道：“拆迁多好啊，有新房子住，不用成天担心屋子会塌……” 魏母正好从御品轩出来，瞧见魏小乔，便上来问：“几时回来的？” “刚才，”魏小乔回了一句，继续拿眼瞪着牛家宝：“咱们几百年的老屋，跟别处能一样吗？” “怎么啦，两个人又吵起了，打小就这样，”魏母哭笑不得地道，往对面牛家看了一眼，问道：“家宝，你家望远斋真不修了呀？” “那个……”牛家宝一脸犹豫，又看看魏小乔，居然请示道：“要不……就让我爸找人来修修？” “看我干什么？”魏小乔瞧出牛家宝惴惴不安，到底笑出来。 瞧见魏小乔表情缓和下来，牛家宝立马松了口气，道：“小乔，你是老大，听你的行了吧！” 魏小乔没再搭理牛家宝，抬脚便要往御品轩走。 “等一等，”魏母这时一把将魏小乔拉住，朝她前后左右看了好一会，问道：“是不是在哪儿摔到了？” 顺着魏母视线，魏小乔才注意到，风衣右边沾了好大一块灰，看来是刚才睡路中间留下的，她一直也没发现。 “不小心绊了一下。”魏小乔没打算说那么多，任由魏母帮她拍了拍灰。 倒是一转头，魏小乔发现牛家宝还在那站着，索性故意嫌弃地道：“你如今是盛世地产那头的，咱少点来往，我怕你把我家也拆了！” “哎哟，明天我就去辞职，那个……我生是瓷器街的人，死是这儿的鬼！”牛家宝急得发起誓来。 第十一章 联姻 锦城机场国际接机口外，在那站了半天的牛家宝有些着急，看了看坐在对面水吧沙发上，正拿着张纸涂涂画画的沈默亭，眼珠子转了转，拐到一处安静点的角落，拿起手机拨了出去。 听到对面传来魏小乔“喂”的一声，牛家宝马上乐了，拉长声调问道： “小乔，干啥呢？” 魏小乔回了句：“挣钱养家，有话直说，没工夫跟你闲聊！” 牛家宝赶紧道：“不是闲聊，我有事儿告诉你，知道我在哪儿？” “还在废话！”魏小乔不耐烦地训了一句。 “好吧，我在机场，正陪我们沈总来接大老板，”牛家宝得意地清了清嗓子：“我现在是盛世地产执行总裁秘书，想不到吧，沈总独具慧眼，新入职的那一批人里头，他谁都没瞧上，就挑上我了。”牛家宝得意地道。 魏小乔笑了一声：“几天前，也不知道是哪位发誓要当瓷器街的鬼，言犹在耳，果然啊，男人的话真不能信！” 牛家宝拿手摸摸下巴，往四周看了看，刻意放低声音道：“你别不高兴啊，我是经过深思熟虑，才决定牺牲自己，替大家伙做卧底，你想想，有我打入盛世地产，什么消息得不到？跟你说吧，这几天我们发展部一直在开规划会议，大体轮廓出来了，瓷器街这块地以后只修不拆。” “真的？”听到牛家宝这么说，魏小乔似乎有了点兴趣。 “上头相关部门管着，几百年的老房子哪那么容易拆，盛世地产给出了一个折中方案，瓷器街的名字能保留下来，修缮之后，整片改造成休闲商业街，六马桥能不能活起来，就看着咱这一条街了。”牛家宝立刻回道。 电话那头，魏小乔好半天没有说话。 “老房子保住了，不用担心了吧？”牛家宝卖着乖问道。 “休闲商业街……咱们这一片几百年来围着瓷器打转，听着意思，我们以后还得改行，你觉着，我是卖衣裳还是开餐馆？”魏小乔嘲弄地道，随即挂掉电话。 牛家宝被问得愣住，拿着手机，眼睛眨了半天。 机场广播这时响了，通知几架国际航班陆续到港，牛家宝回过神，朝着沈默亭那边走去。 机场外的停车区，在众人簇拥下，沈默亭陪着父亲沈义达站到了一辆商务车边。 沈义达瞧了瞧沈默亭，随后对跟在后面的一个谢了顶的中年男人道：“我坐默亭的车，世德，你带着小慧她们走吧！” “应该的，应该的，沈先生好久没见默亭，父子俩肯定有不少话要说。”那个被叫做“世德”的男人连连点头，还笑眯眯地朝着沈默亭望了过去。 对方明显带了示好的意味，沈默亭却表情冷淡。 男人脸上稍稍有些尴尬，却又很快恢复正常，对身边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孩道：“和沈先生还有默亭说再见，你这丫头，在飞机上话那么多，现在倒害羞了！” “沈伯父、沈……二哥，慢走！”女孩显得有些拘谨，尤其是在偷偷瞟了沈默亭好一会后。 沈义达瞧着那女孩，笑着点了点头，沈默亭完全没有回应。 “默亭，照顾好沈先生，这几天他血压又高了点。”见沈义达要上车了，男人赶紧叮嘱起了沈默亭。 沈默亭无意中转过头，正好瞧见男人那张胖乎乎的油腻大脸，不由想起多年前家里亲戚们的调侃，沈氏集团这位李世德副总活脱脱就是“太监大总管”，而且还是盛宠不衰的那种。 和沈默亭对视了片刻，李世德笑得还挺憨厚，貌似人畜无害。 一坐进车里，沈义达瞧了瞧还在车窗外站着的李世德父女，突然有了兴致，转头问沈默亭：“那个小慧……你觉得怎么样？” “长得挺像李世德。”沈默亭这话，回得实事求是，又听不出任何褒贬。 沈义达被逗笑了，伸手拍了拍沈默亭的腿：：“你也二十七、八了，男人嘛，身边总归需要女人，我问过你姨妈，听说你成天忙于工作，根本谈不上私生活，芷君也有意给你介绍女孩，你好像不屑一顾。” 沈默亭低头想了想，利太太介绍的女孩大概是指那个魏小乔，不屑一顾谈不上，他只是没放在心上。 “小慧那孩子挺乖巧、听话，长得……也还可以，要不要相处一下？” 沈默亭一脸好笑：“我记得，李世德老婆只生过一个儿子。” 沈义达注视沈默亭片刻，呵呵了两声：“那个……小慧是外室生的，去年世德才把她带回来。” “联姻的事，跟李世德谈妥了？”沈默亭讥讽地问道。 沈义达稍怔了一下，随即解释道：“我不过提出建议，不存在什么联姻，默亭，你也知道，我对你有什么样的期待，现在只等你在锦城拿出一张漂亮的成绩单，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把沈氏集团交到你手上。” “原来是这个条件。”沈默亭不以为然地“哦”了一声。 对于自己这位父亲，沈默亭不要太了解，沈义达最看重的是利益，为此，任何东西都可以做有价交换，比如他沈默亭未来的婚姻。 “好好考虑一下，”沈义达似乎还不死心，语重心长地道：“世德大老远过来帮你，心意放在那儿……” 沈默亭冷冷地回道：“心意你留着，我记得沈先生还有一个儿子，可以拿他去笼络李世德，正好都是外室生的，你不觉得那两个人才是绝配？” 这下沈义达被堵了回去，好半天后摇了摇头，倒似乎又赞成沈默亭的说法：“我回头跟世德知会一声，你说得也没错，小慧出身上是差了点，沈家未来的儿媳妇，至少也得是你大嫂芷仪那样的家世。” 沈默亭拿眼看了看沈义达，唇角露出一丝讽笑。 车里一时间有些沉默，直到沈默亭咳了一下，吩咐前面的司机开车。 当车子开上机场高速，沈义达没话找话地问道：“念念是不是长高了？有大半年没抱他，大概份量也上去了。” “一会就见到了。”沈默亭回答得漫不经心，目光落向了窗外。 沈义达侧过头看看沈默亭，无奈地笑笑，也只能将脸也扭向外面。 “你这回拿下六马桥地块，第一仗打得不错，不过一切才刚开始，项目能不能顺利开发，何时才会见到盈利，是不是让股东会满意，你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沈义达终于还是耐不住寂寞，又找到了话题。 沈默亭“嗯“了一声，拿下六马桥的地，只要使劲砸钱就行，他不觉得有什么值得沈义达夸奖。 “毕竟你刚入地产这一行，对很多方面的运作还不是很熟悉，我考虑再三，才决定让世德过来帮你，以后有什么事情，你多问问他，他比较了解我的想法。”沈义达说道。 沈默亭：“……” 沈义达的意思不要太明显，李世德以后会是他在盛世地产的代表，沈默亭讥讽地想，会不会李世德随身还带了沈义达赐的尚方宝剑。 没有听到沈默亭给出回应，沈义达自己给自己找了台阶：“世德之前一直是盛世地产老总，当初你大哥照顾他岁数大了，不忍心世德老在一线拼，才把人调回总部，我这回让世德出山，是要借重他在这一行的经验，免得你走什么弯路。” “他真要这么厉害，盛世地产也不会亏损那么多年，何至于大哥要把他干掉。”沈默亭也没打算顾及沈义达面子，直接掀了李世德的底。 沈义达怔了怔，想了半天，还在那硬拗：“有时候经验还是重要的，我也知道世德在经营上有点问题，”说到这里，沈义达似乎打算退让一步：“让世德在这边待一段时间，等你完全独当一面，我就让他回去。” 沈默亭双手相握，随口道：“请便吧！” “默亭，我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了。”沈义达叹了一声，抬起手，像是想拍沈默亭的肩膀，可看了看他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手举到一半又顿住，颇有些不甘心地收了回来。 “其实沈先生要是对我不放心，当初不必要用那么多手段让我回来，也省得你还费那么多心思，派人盯着。”好一会后，沈默亭终于说话了，语气里却充满嘲弄。 “我自己的亲儿子，怎么可能不放心，”沈义达笑得有些讪讪：“原本应该是我亲自带你，可爸爸现在精力到底不够了，世德跟在我身边30多年，一直是我左膀右臂，把你交给他，我才能放心！” 听到这时，沈默亭居然笑了出来。 看到沈默亭脸上有了表情，沈义达像是松了口气，抱着双臂想了想，问沈默 亭道：“关于你拍下的这一块地，规划方面，你有什么想法？” “明天我会让规划部做一个报告，到时候就知道了。”沈默亭随意地回道。 沈义达大概想鼓励一下沈默亭，看着沈默亭说了一句：“我对你一直很有信心。” “话别说得太早。”沈默亭却冷冰冰地怼了回去。 第十二章 作妖 沈义达接到电话的时候，车子已经开进了市内。 “哎呀，利老先生，蒙您多挂念，是……是……我已经下飞机了，您太客气，怎么好意思让老先生替我接风洗尘？”沈义达对着电话高声笑道，还用手抓抓自己头发，无名指上硕大的方钻戒指闪闪发光。 沈默亭总算正眼瞧了瞧沈义达，心里却在鄙夷，当年一无是处的穷小子，借着太太嫁妆发了迹，就此摇身一变，成为富豪，然而几十年后，身上依旧堆砌着满满暴发户的铜臭味。 扭回头，沈默亭又望向车窗外，自嘲地笑了笑，就算是鄙夷，他却不能否认，自己是暴发户的儿子，还接手了他的公司。 “我一会就赶过去，当然，默亭在我车上……我问一问他，那就待会见！”沈义达又跟利老先生客气了好半天，这才挂断电话。 “利老先生设宴，让你也一块过去，”沈义达转头对沈默亭道：“利家在锦城经营多年，各方面人脉极广，咱们和他们好歹称得上姻亲，平常多跟人家走动，对你的事业会有帮助。” 沈默亭随口回道：“我还有事，就不去了！” 将沈义达送到别墅，沈默亭连车都没下，又让司机把后面车上的牛家宝叫了过来。 “沈总，是立刻回公司吗？”牛家宝坐到副驾驶座上，毕恭毕敬地回头问道。 “去看看你家望远斋，还有……打电话通知发展部的人，全都到那边去。”沈默亭靠在后座上，闭着双眼道。 牛家宝有点傻了，声音打着颤问道：“我……家望远斋？” “至于那么紧张？”沈默亭笑了一声。 “呵呵。”牛家宝干笑两声，赶忙转回头，小心地用手擦了擦额头上，被沈默亭吓出的冷汗。 沈默亭没再多说，只吩咐司机：“开车！” 魏小乔到医院送午饭回来，刚穿过牌坊，便瞧见不少人围在了望远斋门口。 有人瞧见了魏小乔，立马朝她招手：“小乔，你可回来了！” “牛家怎么了？”魏小乔忙跑过去，疑惑里头牛家二老出了什么事。 “盛世地产来了不少人，听说他们老板也到了，大家伙都瞧得清楚，是牛家宝把人带进望远斋，”那个跟魏小乔招手的街坊说着，便叹了口气：“没想到，牛家这小子也不地道。” 魏小乔眉头皱了皱，正要说话时，旁边又有人道：“你们刚才瞧见没，三秃子跟在那帮人里头，那小子坏得头顶冒烟，肯定没啥好事！” “小乔，咱们大家伙都瞧着魏家，你们要是不搬，咱们就跟后头！”不少人朝着魏小乔道。 魏小乔索性挤到望远斋门口，隔着照壁，看不到里面情形，不过牛家院廊上，的确站了不少陌生人。 正当魏小乔在琢磨到底什么情况时，有人从里面出来，叉着腰站在门口，故意挡住了魏小乔的视线。 “三秃子，欠揍呢？”魏小乔喝道。 三秃子一脸得意：“我来跟大家伙说一声，瞧见没，拆房子的又来了！” 魏小乔眼一瞪：“拆谁的房？街坊们都在听着呢！” 说着，魏小乔往前走了一步。 三秃子向来怵魏小乔，这时马上往后退了一步，嘴上却又不肯认怂：“我不跟女人一般见识！” 魏小乔嗤笑一声，转了转手腕，大声道：“把话说清楚！” “我们老板亲自过来看地方，一会说不定就拍了板，聪明点的，赶紧回去收拾包袱滚蛋！”三秃子早已站到院子里，梗着脖子叫着。 魏小乔又往望远斋里头看了看，她记得牛家宝早上打电话，还说是原则上不拆，这才半天工夫，说法又变了？ 见魏小乔脸上明显带了疑惑，三秃子倒乐了起来，鼻孔朝天地对着街坊们道：“我现在正式加入盛世地产，干的还是老本行，管拆迁这一块，这回犯到我手上，咱们后头走着瞧！” “咱们街坊一条心，绝不许你们拆！”人群中有人嚷道。 倒是这时，一群人从望远斋照壁后出来，魏小乔一眼瞧见了最前头的沈默亭，眼睛不由自主眯了眯。 “小乔，正要找你呢！”牛家宝不知道打哪儿钻了出来，小跑到魏小乔面前。 魏小乔也没管沈默亭就在两步开外，一脸嫌弃地问牛家宝：“还卧底呢，这么快就叛变了？” 牛家宝顿时一脸尴尬，回头看了一眼沈默亭，犹豫一下，凑到魏小乔跟前，小声道：“我老板精明着呢，我一进去，底细就被人摸得门儿清，不过你放心，我身在曹营，心都在咱瓷器街！” 魏小乔拿眼瞧了瞧牛家宝，转头看向已经站住的沈默亭，直接问道：“沈总大驾光临，总有个说法吧？” “沈总想到你家御品轩里看一看。”牛家宝在旁边接了一句。 沈默亭此时越过魏小乔走到外面街上，目光落在对面御品轩高高的门楣上。 “没什么好看的，你们不用打什么鬼主意，谁都不能动咱们御品轩，这事没得商量！”老吴就站在御品轩的台阶上，大吼了一声。 “吴叔，您先别急，沈总只是进去瞧瞧咱们这房。”牛家宝赶紧在旁边劝道：“没谁说一定要拆这瓷器街。” 牛家宝的话一出来，众人一片哗然，随即倒四下议论开了。 想了想之后，魏小乔走了过去，坦然地道：“来的都是客，咱们敞开门做生意，想看……我们也不拦着。” 御品轩的门楣下，沈默亭很专注地瞧了许久，随后问一直在旁边盯着他的魏小乔：“这房子哪一年建的？” “万历年间，”魏小乔回道：“起初这一带只有御品轩，后来人越聚越多，做古玩字画的都跟了过来，各家起地建宅，就形成如今这条瓷器街。” “从整体构造来说，的确是典型的明清风格，外形简练，细节上讲究繁复，不过，就建筑的研究价值，你们御品轩比望远斋差远了。”沈默亭顾自说了一句。 “听我爷爷说过，牛家一位先祖曾入过大清翰林院，因为喜欢瓷器，告老之后，特意买下御品轩对面的地，建了望远斋，大官家的房子自然精雕细做，处处透着机心，我们当然比不上，可御品轩这前店后坊，见证了中国瓷器几百年发展史，最主要的是，这里是我的家。”魏小乔不卑不亢地回道。 “就来说说你家御品轩，这种木质结构房屋，有大梁撑到现在，基本上已经到达使用极限，随时都有倒塌可能，你们还有胆子在这里住？”沈默亭反问一句，说完，径直进了御品轩的店堂。 牛家宝正要跟上，转头看看站在原地的魏小乔，忙过去劝道：“沈总今天特意抽时间来看看，咱们心平气和地跟人说啊！” 魏小乔白了牛家宝一眼，朝着里头走去。 站到店堂中央，沈默亭拿手拍了拍面前一根梁柱，又仰头往顶棚瞧了半天，之后又拿起手机，很仔细地拍了起来。 魏小乔在那儿冷眼瞧着，沈默亭这人平常就古古怪怪，她也看习惯了，今天就等着他怎么作妖。 好一会后，沈默亭带着人出了御品轩，就在大街上，跟围在四周的手下开起了会。 不少街坊或远或近地站着，一个个竖起耳朵，自然想听听沈默亭在说什么。 魏小乔没有上前，只站在御品轩门口。 老吴走过来，问魏小乔：“他什么意思？到底拆不拆？” 魏小乔摇头：“不是他说拆，就能拆的。” 其实这话说出来，魏小乔也只想稳定军心，那些人这次过来到底是什么目的，魏小乔还没有摸透，不过单就上次沈默亭在牌坊下说要把这儿改成酒吧街，便足以让魏小乔心生警惕。 牛家宝从那群开会的人里出来，挤到魏小乔面前，笑道：“沈总说要跟你谈一谈，就到我家去坐一会？” “谈什么？”魏小乔直接问道。 “反正……”牛家宝想了想道：“应该不会拆了。” 旁边有街坊听到了，忙催魏小乔：“小乔，就去跟他谈，咱大家伙指着你帮咱们出头。” 牛家望远斋东厢房里，魏小乔和老吴跟在牛家宝后面，一起走了进去。 沈默亭坐在一张书桌后，正拿着纸在那涂涂画画，牛老爷子坐在旁边沙发上，手里拄着拐棍，瞧见魏小乔过来，朝她招了招手。 魏小乔听话地在牛老爷子身边坐下，眼睛落到了沈默亭手里那张纸上。 “沈先生，有什么话，不如就说吧！”牛老爷子是屋里岁数最大的，自然先开了口。 沈默亭停下手里的笔，明显斟酌了一下，抬起头道：“牛老先生还有魏小姐，不瞒两位，这条街……我之前也来过几次，盛世地产正在做六马桥整体改造的规划，为此我们还请了锦城和国外几家建筑设计院的专家，目的是要拿出最好的解决方案。” “沈先生的方案呢？”魏小乔不耐烦别人绕圈子。 沈默亭看看魏小乔，道：“理论上讲，你们这条街上的房子，大部分已经不适合居住，然而考虑到这条街年代久远，之前相关部门也跟我们谈过，不建议拆毁重建，所以，硬性拆迁的方案，我们基本已经放弃。” 魏小乔盯紧了沈默亭，感觉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第十三章 堂叔 “原地修缮并非不可行，”沈默亭说着，用笔敲了敲面前的红木书桌，又道：“我刚才突然有个想法，你们可以斟酌，盛世地产以房屋受让的方式，按市价将这里所有老房子买下，之后在保留整条街建筑风格的前提下，进行重修改造。” “还不是要把我们赶走，我看不出来，这跟拆迁有什么不同。”魏小乔心里冷笑，沈默亭真把人当傻瓜了，他这所谓想法，说白了换汤不换药。 看了一眼魏小乔，这默亭表情依旧淡然：“改造完成之后，如果原住户想要回来，也可以商量，我们签订租约，让你们继续经营，在租金上会有一定的优惠，不过经营项目必须和我们协商，要符合我们对瓷器街的商业定位。” “我怎么听着怪怪的，”魏小乔讥笑：“魏家祖祖辈辈安居的房子，以后子孙住在里头，还得向外人付租金，够滑稽的！” “咱别急，慢慢说！”牛家宝蹭到魏小乔跟前，对着她挤眉弄眼，倒像是生怕魏小乔把人得罪。 “这是目前我能想到的，对双方都有利的方案，你们这样的老房子，重修比新建费用还要高昂，作为商人，我不能不考虑投入产出比，”沈默亭索性将笔一扔，道：“就这样吧，你们自己考虑！” “如果不考虑，又会怎么样？”魏小乔直截了当地反问。 沈默亭已经站起身，拿眼瞧瞧魏小乔：“就我认为，这已经算最优方案，魏小姐听到现在，看来还没搞清楚状况，那我重申一下，在重修之前，我们买下瓷器街这些老房子，代表你们可以提早拿到一大笔钱，而所有风险，已经转嫁到了盛世地产这边。” “我觉得……挺好啊？”牛家宝在旁边嘀咕了一句。 魏小乔立刻瞪住牛家宝：“你没脑子啊，我们拿到再多的钱，日后还要回来交房租，到时候人家把租金提得高高的，逼得你在这里做不下去……这招够绝的！” “魏小姐，你这样的态度，我们没法再谈下去！”沈默亭脸色立马不好看了。 牛家宝见状，赶忙替魏小乔解解释：“沈总，小乔心直口快，她也是……” 话说到这里，牛家宝自己都接不下去了。 魏小乔也不示弱，冲着沈默亭道:“沈总所说的风险，不过是你先掏一笔钱，回头这一片房子都归了你，还不是想拆就能拆，我们拿人家手软，再没有发言权，还有，到时候就算盛世地产让我们住户回来，经营项目还要协商，这是成心给咱们下袢子！” 沈默亭冷笑：“魏小姐倒是帮我把后面要做的都想了，你怎么不来盛世地产当老板呢？” 这边眼见着两个吵了起来，牛家宝想上前劝，却根本没人搭理他。 直到……牛老爷子这时开了口：“沈总，容我说一句吧！” 正在使劲挖苦魏小乔的沈默亭倒立刻闭了嘴，看向牛老爷子，道：“老爷子，您请讲！” “其实论起沈总刚才的方案，对我望远斋没多大影响，我也没那么执着，能把这屋子修一修，在里头安度晚年也是一件乐事，反正家宝和他父亲都不太稀罕这老屋，卖就卖吧，”牛老爷子说着，笑了笑，继续道：“可这里的街坊，人家还有营生，就比如小乔家的御品轩，下头不少口子靠着这买卖吃饭，本来安安稳稳的，突然说铺子要归了别人，回头还得付房租，一般人心里都过不去。” 沈默亭似乎挺认真地听着，最后点了点头，道：“老爷子说得未必没有道理，不过说实话，这是盛世地产可以做出的最大让步，请您理解！” 说到这里，沈默亭到底跟牛老爷子告了辞，转身出了望远斋。 魏小乔在书房里站了一会，又听了几句牛老爷子的劝，这才走到外头街上。 此刻望远斋外，大家伙还在那围着，瞧见魏小乔出来，立马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打听：“小乔，人家老板怎么说？” 魏小乔没说话，瞧见沈默亭由手下一群人陪着，又往东头那边去了。 “还能怎么说，谈好条件了呗，”三秃子不知道在哪儿又冒了出来：“御品轩跟望远斋是咱这条街上的大户，我们老板先把他们胃口填饱，至于其他小门小户，拣拣人家口水得了，反正吧，谁答应得早，谁得利最多，反正我头一个签字，早拆早拿钱。” 因为三秃子这话，大家伙脸上都有些疑惑，齐齐地望向魏小乔。 “小乔，这回真拆了？”老吴跟过来问道。 魏小乔转过头，瞪了三秃子好一会，直到他脸皮开始抽搐，瞧着意思拔腿想溜了，才道：“刚才人家说，要买下咱们这片的老房子，我没答应，”说到这里，魏小乔嘲弄地问三秃子：“这么急着混淆视听，有意思吗？你帮我给你那奸商老板带个话，我魏小乔胃口大得很，别想用点小钱就把人打发了，更别造什么谣，让人以为背后有什么交易，咱这条街上，大家共同进退！” 话说到后头，魏小乔声音猛地放大，盯紧了又抓了回来，正站在人群后头的，还冷着一张脸的沈默亭。 几天之后，老魏的病房里，魏小乔坐在床边，将削好的苹果，一块块地喂进老魏嘴里。 魏母拿了条热毛巾进来，替老魏擦了一把脸，笑着问道：“舒坦吧，老的小的，都跟在你后头伺候着，就算是太上皇，也没你这福气！” 老魏咧了咧嘴：“舒……坦！” 瞧了瞧老魏，魏母对魏小乔：“小乔啊，你爸这两天尽在抱怨，在医院住得难受，要不你去问问医生，咱们能不能回家养着？” 魏小乔：“……” “大夫查……房……说我好……不少，出……院？”老魏巴巴地看向魏小乔。 “过一段时间吧，又不是感冒，说走就能走。”魏小乔故作轻松地道，心里却在叹气，老魏几天后就要化疗，那时候不知道得多辛苦。 “催……”老魏期盼地问。 魏小乔受不了老魏的眼神，想了一会，还是决定退让了：“回头我问问大夫，让咱们回家住几天。” 听到魏小乔这么说，老魏有些浑浊的双眼明显亮了亮。 魏母在旁边拍了拍老魏的肩，怂恿道：“还有大丫头的事儿，你也说呀？” 老魏“嗯”了一声，对魏小乔道：“给你姐……电话，我跟……你妈想她，得空回……来。” 瞧着两张齐齐看向她的苍老面庞，魏小乔心里有些酸涩，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原本为她撑风挡雨的父母，成了凡事都依赖她，处处要征求她意见的人。 医院外的花园里，魏小乔来回踱了半天步，犹豫再三，到底给魏小君打出了电话。 姐妹寒喧了好一会后，魏小乔终于道：“姐，要不……你回来了吧！” “出什么事了吗？”对面的魏小君诧异地问道。 魏小乔一下没忍住，眼圈都红了，赶紧用手抹掉眼角的泪，抽了抽鼻子道：“爸病倒了，让我把你叫回来，他们都想你了，能不能抽个空？” 手机那边，沉默了好一会后，魏小君回道：“给我一周时间，我结束这边工作就回来。” 魏小乔不由松了口气，和魏小君道过别，便打算回病房跟爸妈报信。 刚站到门口，魏小乔便听到病房里头一个大嗓门在那嚷嚷：“大哥，您这就不对了，出了那么大的事儿，都不跟我知会一声，要不是今天我到御品轩，想瞧瞧您和大嫂，还被蒙在鼓里。” 魏小乔眉头不由一蹙，心里纳闷，她这边刚给自己姐姐打过电话，怎么那不省事的一家子又冒了出来，就跟瞅准了机会要出场似的。 抬脚进了病房，魏小乔便瞧见，老魏身边坐上了一个五十开外的中年人，大概听到身后动静，那人回过头，立马冲着魏小乔埋怨道：“小乔啊，你这就不懂事，你爸病成这样，你就该立马给我打电话，这家里除了你爸，一屋子女人，总得有人帮你们顶着，当你老叔是外人啊？” 在老魏的注视下，魏小乔扯了扯唇角，招呼道：“堂叔怎么过来的？” “还不是我自己找过来的，”这位堂叔扫了魏小乔一眼，随后便开始大包大揽：“打今儿起，有什么事也别烦着你爸，我这叔叔替你们做主，咱们老魏家如今人丁不旺，到你们这一辈，就只剩你堂弟一个小子，御品轩如今不能没人管，老叔我义不容辞！” 听完这话，魏小乔咬住了嘴唇，才没有喷笑出来。 魏母一向脾气挺好，可此时瞧着魏小乔这位远房堂叔，脸早就挂了下来。 “不辛……苦……德平你，有……小乔。”对于人家的好意，老魏回绝得倒也干脆。 “一个小丫头怎么撑得住御品轩，”魏德平大喇喇地道：“刚才过来的路上，我已经想好，回头我就带老婆、孩子搬过来，这会儿是困难时期，咱们两家并成一家，当年我不济的时候，多亏大哥帮衬，这回轮到我出把力了。” 这一句话说出来，老魏两口子面面相觑，显然不知道该怎么应付了。 “就这么定了，我这就去搬家，大嫂，您就在医院陪着大哥，家里头的事，让我老婆帮你照应，还有小乔，也别瞎忙，在这儿好好尽孝，别的事，不用你管。”魏德平倒是几句话把什么都安排好，转身便往外走。 魏母明显被气到了，眼睛直瞧魏小乔。 “爸，妈，我出去送送堂叔！”魏小乔倒是一脸淡定地跟着魏德平出了病房。 第十四章 骨气 外头走廊上，魏德平回头往老魏病房瞧了瞧，倒哄起了魏小乔：“这段日子不容易吧，没关系，这回老叔过来，有人帮你们当家，你该干啥就干啥去，对了，我又带了一麻袋残片，已经搁到御品轩，你爸看来没这精力了，你拿去玩儿吧！” 魏小乔笑了笑，老魏以前接济魏德平，魏母颇有怨言，说魏德平不通人情世故，帮他这么多，就跟填无底洞一样，没个满足的时候，每每老魏便拿魏德平给他背回来的几麻袋古瓷残片说事，以示他这远房堂弟也并不是无可取之处。 大概觉得魏小乔态度挺好，魏德平又道：“这事就算定了，晚上我就和你婶子、兄弟住过来，你姐那西厢房不一直空着吗，回头让店里头的人收拾出来，添一台电视就行，有电脑更好，你兄弟也开始学了，其他的不用再忙活，然后……晚上我给大家伙开个会！” 魏小乔正琢磨着怎么将人打发，没想到魏德平已经摆起了当家人的谱，一时有点哭笑不得。 也不急着说什么，魏小乔跟在魏德平身后出了病房大楼，这才一脸为难地道：“堂叔，这西厢房……我姐眼见着要回来了，还真腾不出来。” “小君要回来，”魏德平吃了一惊，随即眼睛眨了眨，问道：“她跟马恒……打算和好了？” “您还真会联想，不过当初托您那闺女的福，我姐连婚都不结了，跑国外念博士，如今做了画廊经纪人，”魏小乔瞧着笑得有些讪讪的魏德平，脸稍稍一沉，道：“她那点私事，您家就别惦记了，损人不利己，有什么意思呢！” “那事过去好久……咱都不提了啊，如今你堂姐也没小君混得好……再说，毕竟丽丽不是我亲生的，气归气，我也不能打、不能骂。”魏德平明显气焰被压住，还赶紧跟魏小乔解释。 见时机已到，魏小乔咳了一声，道：“堂叔真心实意想帮咱们家，这情意我们领了，既然您不怕辛苦……还真有要紧事，得麻烦到您。” “有什么话你就说，咱们一家人，没什么不好意思的!”魏德平连连点头。 “这话怎么说呢，”魏小乔故意迟疑了一下，才道：“上回我爸一住院，直接进了ICU，一天就一万多出去，现在虽然转到普通病房，每天花销也不小，家里钱紧得很，我都急坏了，不知道堂叔手头方不方便……” 说到这里，魏小乔干脆停住，直直地瞧着魏德平：“说来也是巧了，那天我在家里找钱，从我爸抽屉翻出您当初打的那几张借条，瞧着数目也不多，要不您先还我一、二十万，帮我爸把医药费交了？” 魏德平眼神开始闪烁，干笑了几声，道：“御品轩怎么会没钱，你这孩子，跟老叔开什么玩笑！” “咱们这开支，您多少也知道，我爸花钱那叫大方，出去的比进来的还快，”魏小乔叹了口气：“我也知道提钱伤感情，可要是没钱，说不定哪天我爸就被人赶出医院了，两下一比较，我还是觉着钱重要些，您说呢？” “那个……”魏德平支吾了半天，眼睛开始乱瞟，明显有想撤的意思。 到这时候，魏小乔背起双手，终于拉下了脸：“我亲耳听婶子跟我妈闲扯，说我家两个闺女以后都靠不住，尤其是我，脾气暴躁还斤斤计较，您家两口子真了解我，这得怪我爸妈，非把女儿当儿子养，如今我接了御品轩，是好是歹，不用各位费心，可手上没钱，什么事都办不成，不瞒您说，我已经把借条给律师瞧过，他说如果跟债务人协商不成，就直接到法院起诉，一告一个准！” “那个……咱们以后再说！”魏德平完全手足无措，根本不敢看魏小乔。 片刻之后，望着魏德平落荒而逃了，魏小乔鄙夷地笑了笑，转身往病房走。 走廊上，魏母早等在那儿，一见魏小乔回来了，忙迎上前道：“你堂叔准定是被他那老婆撺掇过来的，这会儿就盘算着抢咱们家产，你可得小心点！” 魏小乔揽住魏母肩膀，笑道：“现在这个家归我来做主，不管什么人，到你们跟前卖好的、撒泼打滚或都扮可怜的，都推到我这儿来，我自然有办法对付。” “你堂叔那边，打算怎么对付，眼看着人要搬进来了！”魏母却急了。 “他呀，也没什么骨气，刚才我一说手里有借条，要让他还钱，人直接跑了！”魏小乔说着，咯咯笑起来。 魏母一怔，抓住魏小乔的手道：“借条的事儿，别在你爸跟前说，当初为了我让你堂叔打借条的事，他跟我呕了好些日子。” “知道了，”魏小乔朝魏母伸了伸舌头：“咱家老爷子平常好个面子，大不了哄哄他，至于外人，我可没那闲工夫去哄！” 魏小乔回到御品轩，刚进后堂的院子，便发现老吴和另外一个店员蹲在地上。 魏小乔一时好奇，凑过去看了看，原来他们在瞧满地的残片。 “我堂叔送过来的？”魏小乔笑着问。 “可不是吗，德平过来，丢下这一麻袋，又在御品轩前前后后转了一圈，转身就走，也不知道搞什么名堂。”老吴在一旁回道。 “不用理他。”魏小乔说着，目光投到一块并不起眼的青瓷残片上，忍不住蹲到地上，将它够了过来，放在手里，细细地瞧了半天。 “哟，马恒过来了！”老吴注意到有人从外头进来，忙招呼了一声。 魏小乔转头望过去，果然是有几天没见的马恒。 “怎么过来了？”魏小乔随口问道，用袖子擦了擦那块残片上的灰。 残片不过手掌那么大，拂去尘土，几乎立刻现出温润清透之色，魏小乔一时猜不出来，它到底来自哪件器皿，却依旧被残片上那纵横交织、巧夺天工的冰裂纹路所吸引。 马恒凑到魏小乔跟前瞧了瞧，嘀咕道：“有什么好看的。” “有事说事！”魏小乔头也不抬地说了句。 马恒立刻回答：“美国那边，已经给你搞定！” 魏小乔愣了愣，看向马恒，她听明白了意思，老魏的医院已经安排好了。 马恒呵呵一乐，用脚踢了踢跟前一块瓷片，问道：“瞧着意思，你堂叔又送破烂来了？” 魏小乔打量了一下马恒，故意反问道：“不会让你睹物思人了吧？” 马恒立刻噎住，腆着脸替自己辩解：“老扯以前的事儿不放，我被冤枉这么多年，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旁边老吴和店员都在瞧马恒乐，马恒表情有点尴尬，装着咳嗽，把头扭到了一边。 这边老吴和店员到前头忙过去了，马恒即时止了咳，对魏小乔道：“医生都已经联系好，签证也办了下来，过几天就能寄到我那儿，最快的话，下个月就能走。” 魏小乔想了想，道：“正好我姐回来，到时候把老俩口哄出国，我姐在旁边一路照应，我也能放心。” “你姐要回来了？”马恒几乎是一激灵，脸上露出狂喜。 “这倒提醒我了，”魏小乔打量着马恒道：“我姐肯回来，也挺不容易的，你这段时间好自为之……” “别这么干呀！”马恒双手合十，求道：“千万替我在你姐跟前说句好话，最好是让我跟她当面谈谈，以前那些误会，给我一个机会解释。” “听不懂人话呀，我的意思就是，我姐回来了，你痛痛快快地消失！”魏小乔睨了马恒一眼。 眼见着，马恒哭丧起了脸：“小乔，这些年我做得到底怎么样，你也亲眼见了，我等你姐等了多少年，这诚意还不够吗？” 魏小乔这下被逗笑了：“我爸妈肯定会帮你劝我姐，可我死活得站我姐那头，你自己看着办，要是沉不住气，把我姐逼急了又一走了之，我跟你没完！” “全都听你的，你来安排。”马恒眼睛闪了闪，明显忍不住想乐，随后又问道：“我这两天在外地出差，瓷器街的事儿，现在怎么样？” “沈默亭那天过来了，掰扯半天，说什么可以不拆，不过要咱们先把房子卖给他，”魏小乔又蹲到残片堆前，一边用手翻着，一边道：“我没答应，凭什么他说买，我就得卖，反正我打定主意，这回就当钉子户。” 马恒索性蹲到魏小乔旁边，又开始吹牛：“回头我去跟他说说，好歹我老丈人家的房子，他得给我一个面子！” “老丈人……说谁呢，”魏小乔嗤笑，冷不丁地道：“你就没想过，我姐这些年待在外面，说不定已经找到能托付终身的男人，虽然我姐什么都不说，不过有几回，我在手机里听到，她身边还真有男的在说话。” “不可能，你姐不是那么随便的人，”马恒很是不以为然：“我跟你姐那么多年的感情，哪是说忘就忘的，就算真有别的男人，我也得想办法把你姐追回来！” 魏小乔一脸快被说吐了的表情，继续翻着残片，懒得再搭理马恒。 第十五章 弯的？ 隔日的下午，魏小乔打车到了锦城南郊的高尔夫球场。 利老先生的朋友有件东西要找人修复，魏小乔是当然的首选，按照约好的时间、地点，魏小乔自己就过来了。 早有人在门口等候魏小乔，随后陪同她坐上球场的电瓶车。 对于这个一眼望不到边、处处透着高奢气派的地方，魏小乔时有耳闻，知道是有钱人的乐园，一般人进不来更消费不起，而魏小乔属于“一般人”之列，只想着今天又能挣到一笔辛苦钱。 没一会，车停到了某块阔大的草坪外，放眼望去，不远处人工湖边，正围着不少人。 还没走到跟前，魏小乔便听到一片喝彩声，抬头看时，一道白线从半空凌厉飞过。 “小乔！”有人朝魏小乔这边喊了一声。 魏小乔望向招呼他的人，马上加快脚步，到了人家面前，客气地问道：“利先生，我是不是来晚了？” “不急，沈先生这一局没打完，先等一会。”利家独子利伯平笑道。 “没有看到利老先生。”魏小乔不免四处张望，却没有发现利老先生的身影。 “今天我父亲到医院陪家母去了，特意让我过来。”利伯平随口回道。 “利老夫人不舒服吗？”魏小乔忙问候一句。 利伯平无奈地一笑：“有点感冒，是我父亲不放心。” 魏小乔点了点头，没有再问下去，利老夫人算是从小看她长大，在魏小乔印象里，老太太慈眉善目，大概因为膝下只有儿子，特别喜欢女孩，每逢春节，魏小乔都能拿到利老夫人给的红包。 令人遗憾的是，她不幸罹患上阿尔兹海默症，渐渐不太认识人了。 魏小乔不免想着，找时间去探望一下利老夫人，也是做晚辈的礼貌。 “沈先生抓到4只小鸟，以您这76杆的成绩，下半年名人赛大有夺冠希望！”不远处的人群中，一个胖胖的男人显得比谁都兴奋，跟在一位持杆的中年人身后激动地道。 “我今天只胜你两杆，世德，你这球技有进步啊！”中年人脸上不掩得意，回身拍了拍胖男人肩膀，随手将球杆扔给了旁边的球童，之后便如众星捧月一般，被人前呼后拥地往草坪外走。 利伯平转头对魏小乔道：“走吧，我带你去见沈先生，他家有个祖传的花盆，好像哪里有暇疵，一直想找专业人士看一看。” 说着，利伯平便走到了前头，魏小乔忙着跟上，没有多远，她便看到了一溜排停在小道上的电瓶车。 利伯平正准备带着魏小乔坐进后面一辆车，刚才那个胖男人已经走到他们跟前，笑着邀请利伯平：“利少，沈先生请您到他车上坐！” 利伯平跟人家点了点头，将魏小乔送上电瓶车，自己便去了前面。 魏小乔坐在最后一排，没一会，她前面的位子坐上了几位，有男有女，个个衣着光鲜，很有逼格的样子。 “沈少没到啊？”坐在魏小乔前排的一个女孩嘀咕了一句。 “你急什么，一会就见着了。”女孩旁边的一位少妇笑着回道。 女孩似乎还有点不好意思，拿胳膊肘拐了一下少妇：“谁急了！” 少妇捂着嘴直笑，随后哄道：“好，好，不是你急，利太太嘱咐我带你过来的时候，特意提了一句，沈先生盼着小儿子成家，不是一般地急，现在机会来了，就看你有没有手腕把人笼络住……想一想啊，沈氏家族唯一的儿媳妇，再生下一儿半女，那可就是人生赢家了！” “又拿我开玩笑！”女孩用手捂往自己脸颊，看上去娇羞极了。 魏小乔开始没太在意这两位，直至听她们说到“利太太”，才往前排看了看，猜测这是来钓金龟婿的，心里不由一笑，果然有人的地方就会有八卦。 又过了一会，女孩带着点好奇地问了句：“沈少……真没交过女朋友？” “利太太是沈少大嫂的姐姐，两家向来走得很近，肯定知道底细，她说沈少从小就知道上进，又特别自律，平常除了工作，没什么不良嗜好。”少妇回答。 女孩侧过头，脸上忽地浮出一丝疑惑，干脆凑到少妇耳边问了一句。 “噗嗤”一声，听女孩把话说完，少妇直接笑出了声，拿手推了女孩一下：“看不懂你们这些小丫头，也亏你想得出来，记着，回头不许乱说、乱问。” 原本一直在欣赏沿途风景的魏小乔，转头又瞧了瞧前面两人，虽然女孩很小声，不过架不住风往后头吹，把那句悄悄话也带了过来，传进了魏小乔的耳朵里……女孩问了一句——“沈默亭不会是弯的吧？” 沈默亭？ 弯的？ 魏小乔不由扯了扯嘴角，稍稍一琢磨，便明白过来，今天来见的沈先生，大概率是沈默亭的父亲。 球场贵宾楼二层，一间宽敞的弧形观景包厢，利伯平将魏小乔领到被人团团围住的沈义达面前。 “沈叔叔，这位就是我父亲提到的魏小乔小姐，本城数一数二的瓷器修复师，也是一流的古瓷鉴定专家。”利伯平介绍道。 “听过，听过！”沈义达打量魏小乔片刻，笑道：“真没想到魏小姐还这么年轻，难怪都说后生可畏，伯平，眼看着你们这一代都已经上来，我们这帮老家伙真要退到二线了。” 这话明着在夸魏小乔，可意思里却是给利伯平捧场，魏小乔心里好奇，这位沈先生看上去威风赫赫，倒是对利伯平这个晚辈照顾周到，甚至带了些刻意的亲近。 魏小乔仔细地瞧了瞧沈先生，他跟沈默亭真看不出有什么像的地方，沈先生是那种典型的中年成功男士，梳着一丝不苟的发型，精致到细节的衣着和配饰，说话间，不自觉地带着上位者的姿态，却又试图显得自己平易近人。 比如此时，沈义达话讲得就非常客气：“早听说利老先生对魏小姐十分欣赏，我算是沾他的光，请魏小姐费心，我过世的太太留下一只当年陪嫁的花盆，人没了，就剩这点念想，可惜出了暇疵，希望魏小姐妙手回春，也让我在睹物思人的时候，少一些遗憾。” “沈先生长情，夫人过世那么久，还是念念不忘。”有人立刻在一旁道，魏小乔转头看了看，说话的是那个总是堆着一脸笑容的胖男人。 说实话，魏小乔对这位沈先生的第一印象，比他那个儿子好一点，至少人家没有沈默亭那么事多又疑心病重，至于“花盆”，很明显就是那只钧窑天青釉仰钟式花盆，看来兜兜转转，该她赚的钱，总归跑不了。 “世德，花盆怎么还没送过来？”沈义达对着胖男人问道。 胖男人笑着回道：“我已经打电话给小宣，说是已经在路上，很快能到了。” 沈义达“嗯”了一声，又很周到地对魏小乔道：“那就请魏小姐先休息一会，喝喝茶，回头东西就送过来，至于佣金方面，你不用客气，到时候看过花盆，直接跟世德商量就可以。” 魏小乔点头，她也没打算跟人客气，老魏回头出国治疗的钱，得赶紧攒起来了。 后头也没她什么事了，见不少人等着上来跟沈义达应酬，魏小乔便自觉退到了人堆外。 站到观景窗前，魏小乔没什么好做的，瞧了一会外面的风景，便转过头，旁观起满屋的喧哗。 没一会，魏小乔看到了刚才坐在她前排的那个女孩，此时她已经被人带到了沈义达面前。 利伯平过来做了介绍，沈义达看了女孩两眼，免不了又夸上几句。 “谢沈伯父夸奖。”女孩娇滴滴地低下头。 魏小乔不由笑了出来，这样容易娇羞的女孩，现在也快绝种了，看来就算对沈默亭是弯或直这件事还抱有怀疑，人家义无反顾地打算要当人生赢家了。 那个胖男人打趣了一句：“吴总这位千金好像是学舞蹈的，难怪气质脱俗，说来也巧，默亭学建筑，两位年轻人都是搞艺术的。” 沈义达一脸的赞许，随后道：“年轻人在一块，应该有共同话题，默亭一会就过来，你们好好聊聊。” 女孩脸上满是笑意，用手羞涩地捂了捂自己的脸。 魏小乔瞧到现在，突然回过了神，这么说，沈默亭也要过来了？ 要知道，魏小乔算是把沈默亭得罪到头了，回头碰上，别不会又砸了她这生意，这么想着，魏小乔倒生出了一丝警惕。 沈义达那边的人川流不息，可那花盆却一直没送过来，眼见着外面夕阳快要西下，魏小乔多少有些着急。 有服务生端着酒水经过，魏小乔觉得渴了，正想伸手，却又顿住，特意问了句：“有没有纯果汁？” 魏小乔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最后接过服务生递过来的饮料，又小心地抿了一口，就怕再次中招。 “沈先生，六马桥那一片，可以说是今年锦城最受关注的地产项目，所有人都拭目以待，等着盛世地产这个大开局，谁都知道，以盛世地产的实力，迟早会坐上本城地产界龙头老大的交椅。”有人这时开了口。 魏小乔一怔，朝着沈义达那边望了过去，她好像听到了……六马桥？ 第十六章 相亲 “各位高看了，默亭初出茅庐，在地产界前辈面前，他还是小学生，有许多需要向大家请教的地方。”沈义达摆了摆手，拿捏极准地谦虚道。 “这个开发案，具体规划有没有出来？”不免有人很感兴趣地打听。 魏小乔几乎立刻竖起了耳朵，甚至往人群那边凑了凑，上回跟沈默亭battle，后面一直就没了下文，还不知道那人又在憋什么鬼主意。 沈义达一笑：“不瞒各位，默亭提出的方案，我非常不赞同，现在他们已经在重新规划，方案正式出来，还要有一段时间。” 众人朝着沈义达望过去，似乎都有些惊讶。 “书念得多了，容易被条条框框束缚，”胖男人接过了沈义达的话：“就说那个叫瓷器街的地方，黄金地块的黄金位置，以沈先生一贯的风格，早就快刀斩乱麻了，默亭的处理……沈先生认为有失气魄，我昨天还劝沈先生，默亭只是年轻，才没有吃透他的生意哲学——不破不立。” 魏小乔听得心里“咯登”，不破不立……几个意思？ 低头想了好一会，魏小乔穿过人群出了包间，打算到外面给牛家宝打个电话。 外面长长的走廊上，魏小乔靠在一处雕花栏杆上，拨出了手机。 牛家宝电话接得很快，没一会，魏小乔便听到对面“喂”的一声。 “问你一件事，是不是六马桥的规划被沈默亭他爸给毙了？”魏小乔开门见山地问。 “咦，你怎么知道？”牛家宝吃惊地问道：“难道还有人在盛世地产卧底？” “你还卧底呢，双面间谍吧？”魏小乔嗤笑，随即催道：“问你话呢，快回答！” 牛家宝嘿嘿笑起来：“这话说的，好像我吃里爬外似的，”说到这里，牛家宝顿了一下，道：“不过，你真说对了，为了这个规划，沈总跟大老板杠上了，好像沈先生的意思，不管三七二十一，把咱这条街拆了为算！” 魏小乔眉头锁了起来，看来刚才她误会了，沈默亭的确奸诈，他这位父亲只怕有过之而无不及。 “然后呢？”魏小乔又追问道。 “僵着呗，不过这样也好，沈先生要沈总拿出新方案，这一拖延，至少有一段时间能安稳，”牛家宝说到这里，笑着问道：“对了，在不在家，晚上我住望远斋，一块出去泡吧？” “不在家，”魏小乔回道，想了想，嘱咐牛家宝：“以后那边有什么风吹草动，赶紧跟我说，别等着我来问你。” “哎哟，我不是准备亲口告诉你的吗，晚上我好不容易能休息一回，首先想到的，就是去给你报信！”牛家宝开始表起了功劳。 魏小乔笑了一声，却突然挂断电话，目光瞧向不知什么时候站到她面前的沈默亭。 刚才沈默亭一上楼，便瞧见正笑眯眯打着电话的魏小乔，虽然一点都不想搭理她，只是心里藏着怀疑，沈默亭这才过来，打算跟魏小乔对质一下。 魏小乔将手机搁进口袋，扬起头，大义凛然地跟沈默亭对视起来。 几秒之后，沈默亭唇角抽了抽，连自己都搞不明白，怎么突然笑了出来。 魏小乔明显皱了皱眉头，随即往沈默亭身后看了一眼，便抬起脚，似乎要走。 沈默亭也回了一下头，看到沈义达给他安排的助理宣平进了不远处一个门，似乎怀里抱着什么，沈默亭一时也没看清楚。 “沈义达把你叫过来的？”沈默亭冲着已经从他身边走过去的魏小乔问了一句。 魏小乔停下来，冷眼看了看沈默亭。 沈默亭眼睛眯了眯，愈发觉得这女的矫揉造作，让人讨厌死了！ “没错，我想你已经猜出来什么原因了！”魏小乔回道。 “利家牵的线？”沈默亭又问一句。 下午利太太给他打来电话，说是利伯平在城郊高尔夫球场等他，想谈谈合作的事，虽然知道利伯平在陪着沈义达打球，鉴于他是自己长兄的连襟和好友，沈默亭也就没拒绝，可刚才快到地方了，利伯平打电话来催，谈笑间说漏了底，居然是利太太替他作媒，今天专门安排了相亲。 从外面进来，刚一看到魏小乔，沈默亭第一个反应，就是上回他表示拒绝之后，利太太不肯死心，还是想把魏小乔塞给他。 魏小乔神情坦然地道：“怎么说呢，天生丽质难自弃，谁教我就有这个金钢钻。” 沈默亭直接冷笑了，讥讽地看着她：“没想到魏小姐这么有自信！” “当然，否则令尊也不会要请我过来！”魏小乔回得十分傲娇。 “目的是什么？”沈默亭抱起双臂，眼神里露出了一丝犀利，这么说，今天这场相亲实际上是沈义达授意的。 “当然是为了挣钱，你以为我过来陶冶情操？”魏小乔反问。 沈默亭心里顿时窝起了火，还真没有人在他面前这么嚣张过，尤其对方还是个女人，真该让利太太过来听听，魏小乔倒是够直白，是为了钱才过来相亲，也不知道利太太从哪儿看出魏小乔不错，三番五次想保媒拉纤，真以为他眼光那么差？ “默亭，你来了？”利伯平从刚才宣助理进的那个门出来，朝沈默亭和魏小乔这边走。 沈默亭立刻心生警惕，抬脚走到利伯平跟前，揽着他的肩膀往回就走。 利伯平神情有些诧异，这时倒看向魏小乔，说了一句：“小乔，一起进来吧！” 魏小乔点了点头，却没有立刻跟过去，准备先喘一口气再说。 刚才她看到有人捧着一只很眼熟的锦盒进了包间，便打算跟进去，没想到被沈默亭堵住了去路。 说实话，魏小乔心里烦死了沈默亭，感觉这个人全身槽点，完全一无是处，更讨人嫌的是小肚鸡肠，就为一个破花盆，到现在还斤斤计较。 又站了一会，魏小乔打定主意，不管这回能不能修得成花盆，回头得把价格报得高高的，气死沈默亭才好！ “默亭，沈先生刚问了你好几次。”等进到里面，魏小乔便注意到，那个胖男人站到了沈默亭旁边。 沈默亭一副谁都不看在眼里的表情，垮着脸往四下看看，也没往沈义达那边过去，从旁边拿了一杯酒，便站到窗前。 胖男人像是根本没注意到沈默亭的冷淡，又跟了过去，满是热情地跟他搭讪着，接下来，魏小乔瞧着那个过来相亲的女孩，走近了沈默亭。 此时的魏小乔居然有点替那女孩可惜，就算是以后能当上人生赢家，遇到这么个古古怪怪的家伙，以后日子也有得受。 魏小乔正想看看笑话，一名中年人走到魏小乔面前，客气地道：“魏小姐，花盆已经送过来了，您要不要再看一看？” 抬眼望去，魏小乔先是觉得对方脸熟，想了半天，终于记起来，沈默亭第一次出现在她面前时，捧着锦盒的就是这一位。 “你好，怎么称呼？”出于礼貌，魏小乔问了一句。 “小姓宣，是沈总的助理。”中年人回道，朝沈默亭那边看了看。 魏小乔下意识顺着中年人视线望过去，没想到沈默亭居然也在瞅着她，目光一碰上，沈默亭立马转过头。 利伯平明显在为沈默亭和那女孩做着介绍，女孩眼睛闪亮，几乎盯死了沈默亭，至于沈默亭……那个不耐烦哦！ 跟着宣助理走到旁边的角落，等到锦盒被打开，魏小乔依旧是一手托底，一手扶颈，将那只钧窑的花盆从里面取出来，而这一回，宣助理应该是见怪不怪，没再提醒她戴什么手套。 魏小乔又仔细瞧了瞧受损的地方，随口说道：“是人为损伤。” “听说是……”不知道是不是觉得跟魏小乔熟了，宣助理左右看了看，凑近魏小乔：“沈总小时候顽皮，拿玩具枪砸的。” 魏小乔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出来，沈默亭能干出这种熊事儿，也不算稀奇。 “沈总、李总！”宣助理突然转过头，毕恭毕敬地招呼道。 魏小乔侧头看了看，原来沈默亭过来了，后面还跟着那个胖男人，女孩却不见了。 “默亭，怎么转身就走啊？”利伯平也跟了过来，好笑地拍拍他的肩膀。 “跟你太太说，以后别搞这种事情！”沈默亭表情平淡地回道。 胖男人呵呵笑起来：“看来默亭眼光不是一般的高。” 沈默亭一脸的不爱搭理，甚至没瞧人家一眼。 胖男人心理素质绝佳，笑容一直堆在脸上，这时看向魏小乔，和气地问道：“魏小姐，关于修复的费用，沈先生的意思，你尽管提！” 魏小乔笑了笑，故意拿眼瞟了瞟沈默亭，对胖男人道：“我一会估个价。” 沈默亭半低着头，视线一直盯着魏小乔手里的花盆，一眼不眨地，也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默亭，没和吴小姐多聊一会？”沈义达的声音传了过来，没一会，人已经走到沈默亭的旁边。 沈默亭像是根本没发现沈义达现身，这时问了魏小乔一句：“这次打算要多少？” 既然人家问了，魏小乔一点都不含糊，笑着道：“20万，沈总是不是觉得少了？” 沈默亭颇有些意味地看了看魏小乔，嘴角明显抽了抽。 第十七章 桥段 没等沈默亭给出回应，那个胖男人倒说话了：“魏小姐，不瞒你说，本来沈先生打算邀请意大利顶级瓷器修复师，对方只报了1万美金，可你开的价……” “御品轩魏家做瓷器这么多年，在这一行里，我们肯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二，至于国外瓷器修复跟国内完全没有可比性，我给的价格，代表……一分价钱一分货。”魏小乔傲气地道，必要的时候，吹个牛也没什么，何况她有这底气。 胖男人笑着闭了嘴，转头朝沈义达看了一眼。 “如果你们认为不合适，没有关系，本来就是你情我愿的事。”魏小乔又盯向了沈默亭。 对于打算拆了瓷器街的家伙，多加一倍的钱，魏小乔还觉得少了，反正她现在也豁出去了，接不到这个活没关系，不蒸馒头得争一口气。 沈默亭依然没有吱声，貌似若有所思地盯着魏小乔，魏小乔挺直的脊背，这种时候，气场绝对不能输！ “听我父亲提过，魏家这门手艺几百年传下来，称得上无人能出其右，”利伯平笑着打起了圆场：“这事先不急，回头再慢慢谈？” 旁边已经有人围上来，都瞧起了热闹。 “魏小姐真敢开价，20万怎么够，再给你加10万，可以了吗？”沈默亭到底开了尊口，听上去却满是讥讽。 魏小乔一笑，看来沈默亭这是心疼钱了。 “开玩笑，开玩笑！”利伯平大概感觉出气氛不对，一边拿手拍拍沈默亭的肩膀上，另一边对魏小乔递眼色，显然是暗示两人休战。 然而，沈默亭又来了一句：“钱……沈先生拿得出，不过有个条件，必须按照你说的，这个花盆要修得天衣无缝，如果漏出一点破绽，你们御品轩必须按这件东西的市价全额赔偿，有没有胆量，我们白纸黑字签合同？” 魏小乔倒有些愣住，头一次见金主讨价还价，还把费用往上提的，沈默亭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 “不敢接？”沈默亭微微昂着头，摆出不可一世的表情。 魏小乔立马回过神，没有送上门的钱，甩手不要的道理，何况她是凭本事吃饭，不过，本着这些日子对沈默亭的认识，魏小乔多留了一个心眼：“为什么不敢，可话得说在前面！” 沈默亭挑了挑眉毛，颇为不屑地问：“还没开始，就想给自己找退路？” “那倒用不着，我不过是防备有人下套，”魏小乔立马怼了回去，随后继续道：“天衣无缝是吗，这要求不算高，不过，到底怎么样才算天衣无缝，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回头找行内人做出评断。” “一言为定，”沈默亭嗤笑一声，总算拿正眼看了看沈义达：“那就请沈先生破费了。” 把球丢给沈义达，沈默亭将手中红酒一饮而尽，谁也没招呼，便转身出了包间。 所有人的目光，这时又落到了沈义达身上。 沈义达一脸的淡然，转头叮嘱胖男人：“世德，把10万定金先打给魏小姐，默亭刚才是在开玩笑，我一向最信服利老先生的眼光，他向我推荐的人，自然没有问题，也不用签什么协议，后面的事，你跟进处理。” 买卖这就算敲定，魏小乔胜利班师，抱着锦盒，高高兴兴地坐进主动提出要送她的利伯平车里。 利伯平和代表沈义达送出来的胖男人握手告别，转身钻进车里，一等坐定，便笑着问旁边的魏小乔：“你和默亭挺熟？” “利少真会开玩笑。”魏小乔不以为然地摇头。 利伯平却一脸不信：“不会吧，刚才在包间外面，我亲眼瞧见你们有说有笑。” 魏小乔正要解释，不知是不是太心急，居然被自己口水呛到，咳了半天后，小脸胀得通红地道：“你看错了，我们连认识都算不上。” “有什么好隐瞒的，”利伯平笑着拿手点了点魏小乔：“芷君早跟我说过，那天我儿子满月宴，你和默亭互动不错，在一块聊了好久。” 魏小乔哭笑不得：“互动……” “你们怎么认识的？”利伯平好奇地问。 “头一回见到沈默亭，就是他拿着花盆找人修，然后嫌我报价太高，说了一大堆废话就走了。”魏小乔回道。 “你报了20万？”利伯平好奇地问。 魏小乔没忍住笑了出来：“当时我只要10万，谁想到沈默亭今天会直接开出30万，他的脑回路跟一般人不一样吧？” 利伯平看看魏小乔，也放声大笑，好一会反问：“你真不知道，默亭今天是有意为之？” “嗯？”魏小乔不解地问。 利伯平想了片刻，道：“这家伙脑回路大概是跟人不一样，小时候他测过智商，据说到了120，人挺聪明，可也别扭得很，尤其跟他爸合不来，刚才你没听出默亭的意思，30万全由沈先生来掏，他才不会心疼，小乔你算是赚到了，容我怀疑一下，默亭是不是在跟你一唱一和，合着伙坑他爹？” “太小瞧我了吧，以为30万就能收买我？”“魏小乔一脸好笑。 利伯平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地瞧着魏小乔，“默亭性格有点孤僻，从小到大对女孩子都敬而远之，唯一能跟他说上两句话的，就是后来成为他大嫂的芷仪，也就是我小姨子，不过，我倒发现了，他对你好像与众不同……” “打住！”魏小乔立刻一抬手：“利先生，我和沈默亭只是见过几回，绝不会跟他一块坑爹，更没什么与众不同，OK？” “知道他今天是来相亲的吗？”利伯平很有些故意地问。 为了洗刷清白，魏小乔回道：“相亲……我也看出来了，我来分析一下呀，沈默亭跟他父亲合不来，相个亲又没对上眼，心里不痛快，想找点事发泄一下，才搞出这种拿老爸的钱不当钱的噱头，而我充其量被人当枪使了一回，。” 利伯平又似乎想到什么，转头看向魏小乔：“芷君曾经有意撮合你和默亭，你怎么看？” 正顾自开心着的魏小乔直接激灵了一下，立刻回道：“不怎么看！” 利伯平瞧着魏小乔，随即“噗嗤”笑了出来。 魏小乔忽然间反应过来，问道：“沈默亭不是都有儿子了吗，怎么还没老婆？” 利伯平耸了耸肩：“你说的是念念吧，那不是默亭儿子，是他哥哥的小孩，自从怀阳夫妻去世，默亭就一直把念念带在身边。” 魏小乔不免想起了利家满月宴上见到的那个还不太会说话的孩子，没想到他身世这么可怜。 利伯平似乎陷入了回忆：“沈家的事挺一言难尽，默亭十岁的时候，他母亲意外过世，去年沈怀阳和芷仪也因为车祸走了，留下刚满月的儿子，一家子就剩祖孙三人，默亭之后带着念念来到锦城，平常是他姨妈莫太太帮忙照顾。” 魏小乔默默地听着，这世上，好像谁都活得不容易。 半个多小时后，车停在了瓷器街的牌坊下。 有司机帮着开了车门，魏小乔抱着锦盒，小心地下了车。 “小乔，我老婆一向眼光很准，她说你和默亭站在一块最合衬，不如……跟默亭试一试。”利伯平从车里探出头，跟魏小乔开了一句玩笑。 试一试……试个鬼呀！ 魏小乔呵呵干笑两声，：“利先生，不跟你聊了啊，谢谢你送我回来！” 利伯平似乎还不肯罢休：“你不知道吧，在包间的时候，我给默亭介绍女孩，他装聋作哑，脸拉得老长，却朝你那边望了好几眼，最后干脆把人撂下，转身去找你，我是过来人，大概猜得出他的想法。” 魏小乔失笑，这桥段在言情剧里常有，可套到沈默亭身上……魏小乔此时身上已经起了鸡皮疙瘩。 鬼才信沈默亭对她会有好感！ 又跟利伯平道了再见，魏小乔想起来问了句：“伯母这回还是住在协和医院私家病房？” 利伯平点了点头，终于笑着坐了回去。 这天一早，协和医院住院处一楼大厅，魏小乔捧着一束鲜花走了进来。 正当魏小乔直奔电梯间，手里一直攥着的电话响了，魏小乔看看号码，忙按下了接听键。 “小乔，你堂叔又来了！”是魏母打来的电话，听得出来，语调有些不太高兴。 “他还有完没完？”魏小乔眉头皱起，脚步停了下来。 魏母似乎换了个地方，这才继续道：“他这回带着老婆一块，进门就拿了1万块出来，说是先凑了一点还你爸，钱都没递到我手里，就开始诉苦，说他资金全压在生意上，暂时只能还这么多，你爸心软，又让他把钱给收回去了。” 魏小乔好气又好笑：“你不拦着呀？” “我拦得住吗，你爸那脾气，”魏母叹了一声，又道：“我出来给你打电话，现在那两口子在病房里围着你爸一搭一档，说什么要帮咱们家度过难关。” “看来心思还没死呢，”魏小乔心里冷笑，随即道：“回头我给医生打电话，把他们都轰走，我已经到利老夫人的医院，看过病人，就尽快赶回来。” 第十八章 孽缘 “刚才医生也过来了，轰都轰不走，那两个人就这么死赖着，”魏母想了想，道：“你陪利老夫人说两句，别一去就走，让人觉得咱们没礼数，这边你甭管了，大不了妈跟他们撒破脸，反正这种害人的亲戚，走着也没意思！” “妈，李月兰太泼辣，你根本不是对手，”魏小乔赶紧拦住魏母，道：“我马上找人过去，你就先在那敷衍着，别让他们说什么难听的话，气到我爸了。” 挂断了电话，魏小乔走到电梯间，琢磨半天，给马恒打去了电话。 电话接通，马恒在那边“喂”了一声，便笑起来：“这可巧了，正想给你打电话，刚听说沈默亭那个花盆，你给要了30万，上回10万都把他心疼死了，他是不是傻了呀？” “这事你问沈默亭去，”魏小乔回了一句，随即问道：“现在有没有空，帮我一个忙？” “这话说的，妹妹找我办事，我哪能说没空呢，什么忙，你说吧！”马恒乐呵呵地道。 “去我爸医院一趟，魏德平带着他老婆过来了，正在病房里闹着，他们没打好主意，想趁着我爸病倒，在御品轩捞点好处，上一回我已经把人赶走了，没想到人家今天卷土重来，我有事儿实在走不开，现在看你的了！” “你堂叔？”马恒明显愣了愣。 “能不能帮，不行我就找别人。”魏小乔心里盘算着，马恒如果不愿意，说让老吴带着店里头的人过去。 马恒嘿嘿笑了半天，却明显有些迟疑：“那个……” “不行就算了！”魏小乔正着急，也不想跟马恒多说。 这边魏小乔都准备挂电话了，马恒忙着在那边道：“别生气啊，我这就去，咱爸妈的事，我肯定要管，只是你也知道，当年我被他们家算计，后头李月兰还打我主意，我躲他们好些年了，就怕再被缠上，算了，这回顾不了那么多！” 听到马恒这么回答，魏小乔终于松了口气，魏德平讨人嫌，他那老婆李月兰更是个难缠货色，魏小乔担心死了，就怕老魏两口子这回吃了亏。 “我这边事忙完，马上就回来，你只要把他们弄出病房就成，还有，照顾好我爸妈！”魏小乔说着，见面前电梯门打开，便挂断电话，跟着人流挤了进去。 魏小乔要去的是顶层，按下26楼，她便靠着电梯壁站好，心里焦急地要命，要不是之前她给利太太打过电话，说好要过来，实在没办法失约，魏小乔早就冲回老魏那儿了。 电梯开始缓缓上行，魏小乔在心里盘算着，到病房坐个十来分钟，然后去楼下打车，如果紧凑的话，一小时内就能回去，现在只好让马恒先帮忙撑着了。 魏小乔正出着神，猛地感觉身体不受控制地歪了一下。 有站在中间的人差点栽倒，旁边有人扶了一把，嘀咕道：“别是电梯出事了吧！” 话音没落，电梯突然不动了，随即顶上的灯闪了闪，直接就灭了，四周顿时漆黑一片。 “我的天，真停了！” “按键上有报警电话，赶紧打！” “妈妈，我害怕！” 电梯里的人明显都慌了，魏小乔也吓得不轻，下意识用一只手扣住身后把杆，脑子里使劲地回忆，以前看过的电梯遇险时的自救方法。 外面人接到警报，用紧急电话通知电梯里的人保持安静，马上会有人来修，却不足以安抚到大家，已经有胆小的女孩哭了出来。 然而，就在突然之间，电梯灯又亮了，然后缓缓地再次爬升。 电梯到了26楼，魏小乔最后一个从里面出来，额头、后背全是冷汗。 到了外面，魏小乔还心有余悸地回头看了看，想着今天真够不顺的。 镇定了一下情绪，魏小乔到护士站问过利老夫人的房号，便按照人家指的方向，往不远处一间病房走过去。 大概因为顶层是私家病房的缘故，走廊上看不到多少人，只有几间病房外，站着些穿着黑西装，保镖模样的人，架势摆得十足，让人一看就能明白，里面住的人非富即贵。 到了利老夫人病房前，魏小乔站住，抬手敲了敲门。 很快有佣人过来开了门，显然是认出了魏小乔，接过她怀里抱着的花，客气地把人往里面领。 病房是套间设计，外面一个很大的会客间，利太太正好从内间出来，笑着拉住魏小乔的手：“不是让你不用过来了吗，我婆婆三天两头住院，我公公都吩咐下来，不要麻烦亲朋好友。” “伯母从小看着我长大，好长时间没见到她，我也挺想的，对了，我爸妈也让我问候老夫人，本来我妈想过来，可我爸那边离不了人。”魏小乔和利太太寒喧道。 利太太一边带着魏小乔往内间走，一边道：“我婆婆现在不太记得人了，前天却冷不丁嘱咐我一句，小乔亲手做的那套白瓷小人儿千万要收好，别让宝宝给砸了。” “那是我小时候做着玩的，没想到利老夫人还留着。”魏小乔笑道。 “你有好久没做东西了吧，我结婚时你送的白瓷对瓶，我已经珍藏起来，传下去肯定是宝贝。”利太太转头看看魏小乔。 魏小乔挠了挠眉心，利太太说得没错，这几年光顾着挣钱，她一直静不下心出作品，有时候也会手痒，却好像再回不到当初那种浸淫其中、物我两忘的境界。 两人说着话，便到了里面，利老夫人正靠坐在病床上，看到跟在利太太身后的魏小乔，盯了她半天，随后一脸惊喜地道：“芷仪，你可好久没来了！” 魏小乔眨了眨眼睛，冲着利老夫人笑笑。 利太太显然习惯了利老夫人的指鹿为马，纠正道：“妈，您认错了，这是小乔啊，御品轩魏家那个小姑娘，以前常到咱们家来玩的，她手可巧了，送了您一套活灵活现的小瓷人儿，还记得吗？” 利老夫人一脸迷惑，又朝魏小乔瞅了瞅。 魏小乔走到床边，弯下腰，招呼了一声：“伯母，我来看看您！” “原来是小乔啊，”利老夫人像是认出了她，可后面的话，便让人啼笑皆非了：“听说你嫁到国外，还有了小宝宝，怎么不把老公和孩子带来给我看一看？” 明显是利老夫人又把她和谁搞混了，魏小乔脸上笑着，心里却在叹气，当年利家最好客爽快的女主人，如今却受疾病所苦，话说得颠三倒四，看着让人心酸。 利太太一脸无奈地摇了摇头：“我婆婆还是把你跟芷仪搞混了，连我爸爸妈妈都不怎么提我那个妹妹了，难为她还记得芷仪嫁到了国外，可惜呀，她年纪轻轻地就走了，留下一个没爸没妈的孩子。” “利太太，都已经是过去事情，不要再想了。”魏小乔在旁边劝了一句。 这边正说着，佣人走进来道：“太太，沈先生来了。” 没一会，有脚步声传进来，魏小乔转头一看，直接愣住，也不知道她和沈默亭是什么样的孽缘，居然在这里也能碰上。 沈默亭看到魏小乔，似乎也怔了一下，随即便挪开目光，望向迎上去的利太太。 “你怎么过来了？平常那么忙。”利太太笑着问道。 “应该的，伯母这几天怎么样？”沈默亭走到了利老夫人床边。 “小乔，这是你先生吧，真是一表人才！”利老夫人很仔细地打量过沈默亭，随后竟对着魏小乔夸了一句。 魏小乔的脸顿时红了起来，这误会让人……太尴尬了。 “怎么回事？”沈默亭皱了皱眉头，问利太太。 利太太忍着笑道：“小乔刚一进来，我婆婆就把她看成芷仪，后来总算叫出她名字，又问她为什么不把老公带过来，结果……你后脚就进来了。” 沈默亭似乎笑了一声，魏小乔却干脆侧头看向了窗外。 “伯母，别开玩笑了，我还单身。”沈默亭回了一句，便坐进床边的椅子里。 利太太似乎想到什么，故作不满地问沈默亭：“听说你让我老公带话，让我少管闲事？” 沈默亭靠在椅子上，明显敷衍了一句：“我又没说你多管闲事。” “反正意思差不多，”利太太颇有些不依不饶：“给你介绍女朋友这事，是姨妈委托我的，感觉……好心被你当成了驴肝肺？” “不用忙了，我最近没有成家的想法。”沈默亭说着话，拿过旁边床头柜上放着的一个苹果，在手上抛了抛。 魏小乔看出来了，在利家婆媳面前，沈默亭无论神情还是姿态都挺放松，不是平常那种死气沉沉的样子。 或许发觉到魏小乔在瞧他，沈默亭扫过去一眼，魏小乔立马将脸转开。 利太太颇为不服：“那你什么时候打算结婚，等念念成家立业以后？” “这事以后再说吧！”沈默亭貌似求起了饶。 旁观到这里，魏小乔回头看了看后面墙上挂着的钟，想着正好趁机告辞。 “那天老太太刚住进医院，我陪着公公在病房，没有亲自跟过去，听我老公说，你对吴小姐没一点好脸色，搞得人家下不来台，你不喜欢就算了，给点笑脸不行啊，现在圈子里都传开了，说沈总倨傲，不大瞧得起人，你觉得，以后还有哪家女孩敢跟你相亲？” “相亲……是和小乔吗！”利老夫人在旁边忽然搭了一句。 第十九章 犯病 正顾自琢磨怎么跟人告辞的魏小乔，冷不丁被利老夫人点了名，立马下定决心，这一回非撤不可。 还没等她张口，沈默亭倒抢了先，起身对利老夫人道：“伯母，您好好休息，我不打扰了！” 魏小乔到了嘴边的话，不得不咽了回去，总不能和沈默亭一块走，让利家婆媳又生出什么误会。 “小乔，你坐一会，我送送默亭。”利太太招呼一声，便去赶已经出了病房的沈默亭。 “小乔，跟你老公一起走吧，我这边没事，你们不用担心，过几天我就回家了，有空小俩口来陪我坐坐！”利老夫人慈祥地看着魏小乔。 “妈，您弄错了，小乔跟默亭不是一对儿，可别乱点鸳鸯谱，人家小姑娘脸皮薄。”利太太刚到病房门口，正听到利老夫人这话，回头笑道，随后去了外面。 似乎利老夫人彻底糊涂了，盯着魏小乔，嘀咕道：“怎么可能不是一对，明明一块过来的呀！” 魏小乔进退两难，在床尾有点傻傻地站着，而这时，她的手机又响了。 注意到是“妈妈”来电，魏小乔冲利老夫人笑笑，赶紧接起电话。 “小乔，麻烦大了，你还是赶紧回来吧！”魏母声音听起来十分焦急。 魏小乔一惊，下意识走到病房门口，问道：“又怎么啦？” “马恒过来，好说歹说把那两口子带出病房，结果现在魏德平他老婆在走廊上又哭又闹，硬扯着马恒不放，说是要跟他翻旧账。”魏母一边说着，一边叹气。 听到魏母这么说，魏小乔到底有些后悔，刚才自己想得简单，这下给马恒找了麻烦。 “我一会就回来！”魏小乔立刻回道，随后又不放心地嘱咐：“你看好了爸，千万别让他到走廊上去！” 魏母答应了一声，便挂了电话。 魏小乔到内间跟利老夫人告辞的时候，利太太走了进来，见魏小乔急着走，自然要挽留一下。 “说来不好意思，我爸那边出了点事，现在要走了。”魏小乔解释着。 利太太立刻关心地问：“是魏先生……” “不是我爸，家里不省事的亲戚过来，在我爸病房外吵闹，我去看看！”魏小乔无奈地苦笑。 最终，也没让利太太出来送，魏小乔拔腿便往外走。 拐进电梯间，魏小乔抬眼便瞧见沈默亭在那站着，看来还没搭上电梯。 沈默亭也瞅见了魏小乔，大概以为是来找他的，冷声问道：“又有什么事？” 魏小乔这时候没心思搭理沈默亭，低下头，打开手机软件，叫了一辆车。 两人的面前，一排四部电梯，指示灯上上下下，直到最右边一部电梯开了门，里面空空如也，没有乘客。 沈默亭先踏了进去，随后回过身，看了看还站在外面的魏小乔。 魏小乔有些犹豫要不要进去，倒不是因为介意沈默亭，而是，刚才她上来，搭的就是这部电梯，差一点出事。 “不进来就关门了。”沈默亭颇不耐烦地丢过来一句。 手机屏幕显示，她叫的车十分钟内就要到达，魏小乔再没有迟疑，抬脚走进电梯，想了想，跟沈默亭解释一句：“这电梯好像有点问题。” 沈默亭似有似无地“嗯”了一声，显然没兴趣跟魏小乔讨论电梯的质量。 此后，两个各站对角线的两端，都视对方为无物。 魏小乔微蹙眉头，在担心老魏那边的麻烦，沈默亭则抱着双臂，直直地望向前方电梯的按键板。 意外……就在谁都没有预料到的时候发生了。 突然间发觉电梯又不动了，魏小乔心里叫了一声“糟糕”，本能的反应，就是赶紧跨到按键板那边，打出电梯的报警电话。 然而，头顶的灯闪了闪，就在魏小乔的手快碰到报警键的前一刻，整个电梯陷入了黑暗。 或许是一回生，二回熟，魏小乔很镇定地拿起自己手机，先打开电筒，随后按下报警键，甚至没忘记知会站在另一边的沈默亭：“刚才也出过状况，不过后来又好了，应该不是大问题。” 报警电话很快接通，听到对面有人“喂”了一声，魏小乔立刻道：“这边出电梯故障，我们有两个人被困在里面，请赶紧派人过来！” 对方稍稍问过情况，又嘱咐电梯里的人保持镇定，救援人员随后就到，电话便挂了。 接下来也只能等了，魏小乔干脆用手机电筒当照明，心里不免盼着，像上回一样，电梯自己又恢复正常。 几秒之后，魏小乔突然反应过来，沈默亭居然一直没什么动静，于是转头看了看。 沈默亭还是刚才的姿势，不过头微微地低着，一动不动。 “你怎么了？”魏小乔忍不住问了一句，感觉沈默亭好像不太对劲。 随即魏小乔便突发奇想，她听说过，有些人有幽闭恐惧症，特别是关进电梯这样的地方最容易出事，而此时沈默亭的状态，怕不是……犯了病吧？ “能不能安静一会？”沈默亭猛地抬头，瞪了魏小乔一眼。 莫名其妙被训的魏小乔刚想怼回去，电梯却猛地晃动了一下，魏小乔完全没有防备，整个人失去重心，向前栽进了一个硬梆邦的怀里，手中的电话不知道砸到了什么地方，“啪”的一声之后，电梯再次暗了下去。 完全是出于本能，魏小乔慌乱中扯住了一条胳膊，以便支撑住身体，结果却将胳膊的主人一起带倒在地，混乱中，魏小乔的头撞到了电梯壁上，她甚至清晰地听到了“咚”的一声，伴以一阵令人晕眩的剧痛。 好一会后，电梯的晃动才算减缓下来，魏小乔正想要坐起，听到头顶沈默亭一声怒喝：“你再动，两个人一块死！” 魏小乔终于没敢动了，就这么保持着身体斜躺在地上的姿势，甚至小心地放开了还拉着沈默亭胳膊的手。 没一会，魏小乔听到沈默亭的声音，不知道在向谁报警，非常详细地说明了他们现在所处位置和目前电梯里的人员状况，逻辑清楚，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慌张，就好像在说别人的事。 等通话结束，电梯里一下子变得异常安静，唯一的微弱光线，来自于沈默亭打开的手机屏。 魏小乔躺了不知道多久，感觉被压在下面的左臂已经发麻，忍不住想活动一下，却不料电梯又开始摇晃，吓得她赶紧停住。 “刚才你说……电梯出过问题？”沈默亭这时问了一句。 “都已经上来了，还有什么好说的？”魏小乔嘟囔道。 对于魏小乔来说，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只能怪她自己当时抱了侥幸心理，以为同样的事，不可能会那么快再次发生。 “挺想得开！”沈默亭话里似乎带了嘲弄。 魏小乔小心地往后躺了躺，以便减轻左臂所承担的份量，又觉得沈默亭说话的口吻讨厌，便反唇相讥：“那你想怎么样，还希望我大哭一场，不就是电梯坏了，一会有人过来修好，那不就行了。” “心可够大的，不知道电梯事故是会死人的？”沈默亭慢条斯理地道：“我亲眼见过，有人坐着电梯，从30楼狠狠摔到地上，是什么结果，你自行想象！” “够了吧，不听你的恐怖故事！”魏小乔大声叫起来，这种时候最怕有人说丧气话。 电梯又晃了晃，魏小乔吓得忙闭上嘴巴。 “知道怕了？”沈默亭笑了一声。 “有你这功夫胡说八道……”魏小乔心“怦怦”地跳，终于忍不住问道：“不会出事吧？” 沈默亭没有回答，魏小乔等了好一会，小心地抬起头，朝沈默亭方向看了看。 此时的沈默亭靠坐在魏小乔近处的电梯壁上，正拿着手机在看。 “有什么遗愿要说？”沈默亭冷不丁冒出来一句。 魏小乔不自觉拧住了眉头，嘀咕道：“有毛病吧？” 沈默亭笑了一声，开始在屏幕上划来划去。 “我说……你不会在写遗嘱吧？”好一会后，魏小乔疑惑地问。 沈默亭手没有停下来，淡淡地回了一句：“不劳你操心，遗嘱去年已经放到律师那儿，我现在只是要给家人留一封告别信。” 魏小乔有些咋舌，年纪轻轻就订下遗嘱，只能说有钱人的世界，不是谁都能了解的。 “说不定电梯一会就自己恢复正常了，而且马上有人会过来，”魏小乔决定给自己，也给沈默亭打打气：“能不能别那么丧，我爷爷替我算过命，说我会诸事顺遂，无疾而终。” “还真会盲目乐观，”沈默亭拿眼看了看地上的魏小乔：“我判断是防坠安全器故障，刚才算过，坠落制动距离已经超过1米2，也就是说，或者在下一秒，我们两个就会跟着这电梯一起……加速度地掉下去。” “太夸张了吧！”终于，魏小乔的声音开始发抖，心里默默发誓，如果能活下来，这辈子再不和沈默亭一块搭电梯，人还没摔死，就已经被他吓死了。 “要不要借你手机，给家人打个电话告别一下。”沈默亭又问一句。 魏小乔：“……” “发现没有，你不说话，世界都安静了！”沈默亭竟笑了起来。 好一会后，魏小乔忍不住问：“我如果现在坐起来，电梯会不会……掉？” “觉得躺着死，太难看？”沈默亭还有心情揶揄魏小乔。 一只手伸了过来，魏小乔毫不犹豫地抓住，靠着沈默亭借过来的力量，一点一点地抬起身体，唯恐电梯又因为她晃起来。 第二十章 贪婪 好一会后，魏小乔总算可以和沈默亭一样，靠坐在电梯壁上了。 魏小乔一坐稳，沈默亭立马抽回自己的手，低头继续在手机上划着。 电梯里，相邻而坐的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 “里面的人还好吗？”电梯外，有人喊了一声。 魏小乔猛地一抬头，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动作大了一点，电梯竟开始往下坠，这一次坠的时长明显高于前几次。 “救命！”魏小乔惊恐地叫了出来，再次攥住了旁边沈默亭的胳膊。 “闭嘴！”沈默亭喝了一句，却没有挣脱开魏小乔。 过了片刻，外面的声音由上而上地传了过来：“里面的人务必镇定，刚才已经开始检修，很可能是制动系统出现问题，我们会全力救你们出来，你们不要紧张，也不要试图自救，尽量不要做大幅度动作。” “我们停在几楼？”沈默亭朝着上面问道。 “18层，抢修人员应该下去了，接下来我们会断开电源，你们放心，各部门的人员都已经到位，你们的安全，我们会尽量保证！”外面人回应。 喊话的人似乎离开了，魏小乔竖起耳朵，听着楼上或是楼下时不时传来的动静，看来确实有不少人过来，甚至她可以断断续续听到外面人的对话。 “这样不行，电梯随时会掉下去。” “当初怎么检修的，这么大的隐患都没发现！” “赶紧想办法救人，电梯要是控制不住，里面的人会有生命危险！” 越听到后面，魏小乔心越凉，沈默亭说对了，他们现在命悬一线，死亡……近在眼前。 “刚才不是还挺乐观？”沈默亭拿手机照了照魏小乔的脸，嘲笑道：“这什么表情，被吓傻了？” “你不怕？”魏小乔反问。 沈默亭回得淡然：“怕有什么用，谁让我遇上了，就是觉得晦气，刚才为什么要把你叫进来。” “我没有怪你，”感觉这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魏小乔反而开解起了沈默亭：“我家里有事，所以才着急地进来，跟你没有关系。” “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每次遇到你都是麻烦，我早就该接受教训，躲着你走，如果不是一时心软，让你进了电梯，我这时候已经离开医院，回到办公室，高兴的话喝一杯红酒；不高兴，找个看不顺眼的下属进来骂几句。”沈默亭突然话多了起来。 魏小乔听明白了，人家背后的意思，是把她当成扫帚星。 虽然现在算是一根绳子上的两只蚂蚱，出了事谁都跑不了，可不代表魏小乔要委曲求全：“我都没怪你把你叫进来，你还好意思怪别人，沈默亭，不就是多一点臭钱，你以为自己高高在上？” “有钱又不是罪恶，至少我不像你，任何时候都搞不清楚状况，还以为自己有多英勇，对了，事前咱们说好，真要做了鬼，你离我远点！”沈默亭居然有心情跟魏小乔斗嘴。 也不管对方看不看得见，魏小乔投过去一记白眼，可转头想想，觉得挺没意思的。 又沉默了一会，魏小乔越想越恐惧，不免转头看看沈默亭，好歹旁边有个大活人，就算吵吵架，也比闷头等死好。 索性，魏小乔没话找话地问：“真要是今天不能活着出去了，你有什么遗憾？” “我从来不做让自己遗憾的事，对于你这种假命题，我不会回答。”沈默亭傲娇地回答。 魏小乔也没生气，仰头叹了一声，道：“你还真自信，我遗憾的事可多了，没来得及把我爸送到国外治病；刚拿到的签证，一次都没有用过；我姐离开那么多年，总算要回来了，可能最后一面都见不上；还有家里那些讨厌的亲戚，我再没办法，帮我爸妈把他们赶走。” 说到这里，魏小乔觉得脸上有些湿湿的。 “还真当自己是女超人，活着就为了拯救世界？”沈默亭依旧语气不屑。 “我从来没想过拯救全世界，我只要保护好自己的家人，”魏小乔抽了抽鼻子：“可现在想想，我其实什么都没有做好。” “别拿我当牧师，没心情听你临终忏悔。”沈默亭冷冰冰地回了一句。 魏小乔用手擦眼泪：“都死到临头了，你还拽什么！” “我有说过死到临头了？”沈默亭反问一句。 魏小乔被弄糊涂了，盯向沈默亭，声音哽咽地问：“那刚才你忙着写告别书？” “我的原则是，遇上任何事情，都要提前做好各种应对，目前的情况是，如果电梯故障没有到无法挽回的地步，并且救援的人不犯低级错误，活下去的几率至少有60%，刚才谁说我丧，自己倒哭哭啼啼……你也不过如此。”沈默亭又嘲弄了魏小乔一番。 魏小乔这回哭不出来了，实在是被沈默亭给气的。 既然跟沈默亭尬聊不下去，魏小乔也就放弃了，靠在电梯壁上，又想到老魏那边，还不知道李月兰闹够了没有。 “手机借我一下。”魏小乔决定给家里打个电话，沈默亭刚才说得没错，既然遇上事，就提前做好应对。 沈默亭二话不说，将电话塞到魏小乔手里。 想了想魏母的号码，魏小乔终于拨了出去。 好半天后，魏母接通了电话，问道：“请问是哪位？” 魏小乔揉揉自己鼻子，尽量让声音和平常没什么不同，回了一句：“妈，我电话坏了，借别人的打给你。” “小乔，怎么还不来啊，警察都到了。”听出是魏小乔的声音，魏母立马叫了起来。 “现在怎么样？”魏小乔觉得不太妙了。 “李月兰坐在走廊上撒泼，警察拿她也没办法，劝了几句就走了，”魏母催道：“你还是赶紧过来吧，马恒被李月兰扯着不放。” 握着手机，魏小乔半天说不出话来，直到魏母疑惑地问：“小乔，你那边是不是有什么事儿啊？” “没有，妈，没事儿，我如果……可以，会尽快过来，你把爸照顾好，姐过两天就回来了，她比我细心……”魏小乔说得有些语无伦次，最后强忍着泪，道：“妈，记着啊，什么难关，都能挺得过去！” 在自己快要哭出来之前，魏小乔赶紧挂了手机，递还给沈默亭。 “最后一句……是遗言？”沈默亭笑着问道。 “够了，我不想跟你说话。”魏小乔用手捂住脸，任由泪水涌了出来。 哭了半天之后，魏小乔突然想到，还有件重要的事，正好要问一问沈默亭：“如果能活下去，你还打算拆瓷器街吗？” 沈默亭嗤笑道：“我从来没想过要拆瓷器街，不都是你在那儿咋咋呼呼，还当自己是英雄，三句话就要拿命去拼，这样没脑子，你以为就能守住御品轩？” 魏小乔看向沈默亭，竟想起来，那天牛家宝也说过，好像坚持要拆的，是沈默亭的父亲沈义达。 “不是说之前的规划方案被你父亲否决了？”魏小乔抽了抽鼻子，又问。 “你以为我会听他的？”沈默亭回答得颇不以为然。 “感觉你跟你爸感情不太好。”魏小乔脱口道。 “魏小乔，我们俩称不上朋友，也不要以为你我是什么患难之交，能让我对你推心置腹，”沈默亭的声音突然冷了下去：“瞎打听什么，你还是好自为之，否则回头救援的人过来，别怪我丢下你先逃命！” “你这是在威胁我？”魏小乔当然不会平白被人教训：“回头电梯掉下去，我非拉着你，大家一起死！” “你没想过，我要是死了，御品轩大概就非拆不可了。”沈默亭好笑地道。 魏小乔：“……” 顿了片刻，沈默亭开了口：“其实前面那个方案，我也有不满意的地方，就比如说，真要花一大笔钱买下你们那么多老房子，我承担的财务风险会很大。” “说来说去，还是想拆？”魏小乔盯住了沈默亭。 “就不听人把话说完？”沈默亭拧了拧眉头，似乎有些不高兴了。 魏小乔想了想，问道：“你的意思，还有别的打算？” “别的打算……”沈默亭笑了一声：“我在考虑，如果你们真想保住老房子，不如自己出点血，由盛世地产帮你们做改造，后期也由我们做统一商业规划，既然是锦城百年风水宝地，未必没有保存下来的价值。” 魏小乔听得入了神，不免问道：“我们大概要出多少钱？” “我只是初步设想，还有待进一步调研，人性本就贪婪，如果拆迁，你们还能拿到钱，可现在要让你自己往外掏，只怕没那么容易？”沈默亭说着，扫了魏小乔一眼。 魏小乔：“……” 电梯外，有人问了一句：“里面的人还好吗？” “都活着，”沈默亭回道，随后不耐烦地问：“快点把我们弄出去，你们电梯要是修一年，我们还住里面了？” “先别着急，跟你们商量一件事，”外面的人回道：“电梯卡的位置太高，这时候做救援，风险太大，我们准备把电梯往下放，你们最好趴在电梯上，下坠的时候也不要慌张，我们会尽量控制好速度。” “知道了，我们现在就趴下了。”沈默亭说着，伸出一只手，搭在了魏小乔后背上。 让人没想到的是，电梯又突然摇晃起来。 沈默亭猛的一用力，几乎带着魏小乔俯卧到了地板上。 魏小乔脸朝下趴着，就感觉地动山摇一般，身体随着电梯，开始急速地往下坠。 第二十一章 邀请 很小的时候，魏小乔就喜欢坐过山车，超爱那种从最高处风驰电掣冲下来的刺激感，然而此刻，当这种感觉伴随着电梯与轨道剧烈摩擦产生的刺响，就犹如死神在叫嚣，魏小乔简直崩溃了。 电梯往下坠了不知道多久，猛地停住了，紧趴在地板上的两个人，惯性地弹了起来，又重重落下。 魏小乔下颌正撞到了地板上，不知道是因为疼，还是因为害怕，眼泪再次夺眶而出。 “shit！”沈默亭脱口骂了出来，随后似乎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怎么了？”魏小乔抬起泪眼问。 “跟你没关系！”沈默亭声音听起来非常恼火。 “里面的人还好吗？”片刻之后，上面有人问了句。 几乎就在同时，从电梯顶部透进了一束光亮，甚至魏小乔抬起头，还能隐约看到几个人影。 “救我们出去，又往下掉了！”魏小乔急得大叫。 上面的人丢下来几句安抚的话，似乎又忙他们的去了，魏小乔模糊地听到，有人提议，用电梯开门器把门撬开，然后放安全绳下去，将人吊出来；似乎又有人反对，好像是说一根缆绳断了，任何一个动作都会造成电梯失去平衡，导致更严重的后果。 那些人争论了半天，却一直没拿出解决方案。 “够了，这时候还开什么会，立刻扔安全绳下来，能救一个是一个！”沈默亭喝道。 没一会，上面有了回应：“如果你们同意，我们现在就放绳子，你们都先不要着急，按照专业人员的指示来做。” 这样又等了好半天，门终于被撬开了一点，昏暗的电梯间，终于不再是漆黑一片。 魏小乔看到，沈默亭从地上坐了起来，低着头，用右手扶住左臂，眉头紧蹙，表情好像有点……痛苦。 “受伤了？”魏小乔吃惊地问道，看来沈默亭刚才是摔到胳膊了。 沈默亭没有理她，抬头望向上方，而此时，有绳索被慢慢地放了下来。 伸出右手，沈默亭有些费力要去抓那根绳索。 “把安全绳套在身上，然后系上扣子。”上面的人叮嘱道。 沈默亭很不容易地将绳索拽住，然后看向魏小乔：“爬起来！” “你先上去吧！”魏小乔还是趴在地上，借着上面投过来的光，她看得很清楚，沈默亭额头上冒出不少冷汗，可能伤得不轻。 “愣着干什么，还要我请你啊！”沈默亭瞪了魏小乔一眼。 “我说了，你受了伤，就先上去！”魏小乔也有点急了，觉得沈默亭这样挺没必要，她从不认为，自己是需要被照顾的那个。 “别跟我矫情，再耽误时间，咱们会死在一块！”沈默亭瞪向魏小乔，一把将安全绳扔到了魏小乔身上，上面的搭扣，砸到了魏小乔的眉心。 魏小乔本能地拿手一挡，就在这时，电梯又开始晃动，并且转起了圈。 沈默亭不知什么时候爬到了魏小乔跟前，几乎是粗手粗脚地将安全绳套在她身上。 魏小乔还在犹豫：“你的伤……” “烦不烦啊！”沈默亭猛地暴躁起来，吓得魏小乔竟不敢再说话了。 “里面的人不要争了，很耽误时间的，女士先上来。”楼上的救援人员催道。 “马上就好！”沈默亭抬头回了一句，随即用近乎恶狠狠的口气对魏小乔道：“先给我上去，要是因为你浪费时间，我最后摔死在这电梯里，你就等着，迟早有人把你家拆成废墟！” 魏小乔已经完全无语，定定地瞧着又坐了回去，再次抱住左臂的沈默亭。 “不用感激我，我根本不想救你，不过要是我先爬出去，肯定要被嘲笑，我只是丢不起这个人！”沈默亭似乎猜出了魏小乔的想法。 “可以了吗？”有人探头从缝隙里望了下来。 “快拉！”沈默亭不耐烦地冲着上面道。 话音刚落，魏小乔整个人被身上的绳子带着站了起来。 就在魏小乔双脚快要离地，绳子突然不受控制地打起了转。 有人从下面托住她的双腿，总算将魏小乔稳住，魏小乔低头看看，沈默亭居然不顾危险地站了起来，此时正用双手使劲地把她往上撑。 “你别管我，快坐下！”魏小乔着急地道。 而这时，魏小乔半个身体已经被拉扯着，从空隙中钻了出去。 “哐当”一声，魏小乔感觉哪里震了一下，有人眼疾手快，立马将她拉到了外面。 紧接着，又是一阵穿透耳膜的巨响，魏小乔还没来得及喘一口气，便听到有人在喊：“糟了，电梯又坠下去了！” 几乎是下意识的，魏小乔惊恐地喊道：“里面还有一个人，快救他啊！” 两个小时后，魏小乔站在了协和医院住院处的一楼电梯间，她面前一部电梯被围上了警戒线，一块“维修中”的提示牌放在很显眼的位置。 从电梯出来之后，魏小乔便被送去做全身检查，随即又进了观察室，等她再出来时，周围一切，好像都恢复了平静。 可一直到现在，魏小乔耳边还萦绕着最后那一声巨响，所以……沈默亭后来怎么样了？ “刚才电梯出事，听说还死了人。”旁边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魏小乔立刻回过头，是两个中年妇女站在了她身后。 “天哪，怪不得警车还有消防车都过来了，出这么大么事儿啊？” “说是人刚捞出来，就已经没气儿了，我正好在楼上候诊，刚听到消息，真吓死我了，今天我过来，坐的就是这部出事的电梯，只能说是命大！” “哎哟，死的那个多大年纪啊，听着怪瘆人的。” “有说是岁数大的，有说是年轻人，搞不清男女，反正是没了。” 听到这一番对话的魏小乔，头皮一阵阵发麻，完全没法想象，几个小时前还活生生和自己搭同一部电梯里的人，现在……死了。 好半天后，魏小乔脚步沉重地走出了医院，心里滋味莫名，如果那时候沈默亭自己先爬出去，死的人，应该就是自己了吧！ 虽然沈默亭这个人矫情、毒舌甚至还刻薄，可这回等于是人家为了救她而死……一想到这点，魏小乔胸口像被什么堵住，感觉到了从来没有的愧疚。 可琢磨了半天，魏小乔又怀疑会不会是误传，如果真出了大事，不是应该有警察来找她这个当事人了解情况吗，而且除了那两个中年妇女，好像没人在聊这件事啊！ 越想越疑惑，魏小乔摸了摸自己口袋，打算给牛家宝打个电话求证，毕竟他是沈默亭的秘书，总归会有一点消息，然而摸了半天，魏小乔想起来，她的手机已经被丢在了那部电梯里。 “小乔！”有人冷不丁站到了魏小乔面前。 刚想到牛家宝，他就出现了，魏小乔愣了几秒，终于反应过来，忙问道：“牛家宝，你老板……” 牛家宝笑呵呵地道：“沈总在车上，接到他电话，我马上赶了过来，听说出事的时候，你也在电梯里，对了，你没事吧？” 魏小乔眼睛眨了眨，便开始左右张望，直到视线落到了不远处停着的沈默亭的车。 “他……还好吗？”魏小乔已经松了口气，只要沈默亭活着就好。 “我开始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儿，后来到了现场，看到沈总躺在急救室里，那张脸煞白煞白的，伤倒没多严重，不过应该被吓得不轻。”牛家宝凑近魏小乔说了句，随即明显憋不住笑了出来。 魏小乔也不由笑了，索性朝着沈默亭那边走了过去。 隔着半开的车窗，魏小乔很仔细地打量着看上去有些狼狈的沈默亭，她记的，沈默亭到利老夫人病房的时候，还穿着藏青的西服，此时西服早已不见踪影，领带松垮下来，左臂被绑带吊在了前胸，头发也显得十分凌乱。 不知道是不是太激动，魏小乔没过脑子地问了句：“你没死？” 沈默亭正面无表情地瞧着魏小乔，听到她这么说，脸上温度立马降到冰点以下。 魏小乔马上就发觉自己说错话了，赶紧解释：“对不起，听到不实消息，我以为你……当然希望你好好的，你胳膊现在怎么样？” “还好啦，是轻微骨裂，我已经也伤过，慢慢恢复就好。”牛家宝跟了过来。替显然不想搭理魏小乔的沈默亭回道。 沈默亭看了一眼牛家宝，这下开了口：“有人在电梯发现手机，应该是你的，我让牛家宝送给你。” “对，手机在我这儿，”牛家宝赶紧从胸前口袋掏出一只已经碎了屏的手机，递给魏小乔：“青花瓷的手机套，一看就是你的风格，不过我刚才试过，机子打不开了。” “今天的事到此结束，以后我出现的地方，不想再见到魏小姐。”车里的人突然发了话。 这话说的不太客气，不过魏小乔也不介意，反而关心地问道：“那个……后来你怎么出来的？” “管那么多，记住，你离我远点。”沈默亭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傲娇。 魏小乔终于认识到，跟沈默亭这种油盐不进的人，应该不会有什么患难见真情，索性也不强求，正打算要走，却又想到，毕竟人家算是救过她，便转过头，颇为诚恳地道：“当时沈总在受伤的情况下，依旧让我先走， 我欠你一份人情，以后如果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一定尽我所能！” “你这意思，我有一天还会求到你，魏小姐还挺幽默。”沈默亭似乎觉得魏小乔的话很好笑。 魏小乔瞥过去了一眼，转身就走。 电话虽然回到手上，却已经不能用，魏小乔没法用软件打车，只好站在路边等出租，过了好一会，正看见有空车过来，魏小乔赶紧招了招手。 结果有车居然在这时候加塞，停在了魏小乔跟前。 副驾驶座的门一开，牛家宝笑着从里面下来。 “魏婶找不着你，打了沈总的电话，刚才是我接的，我跟她说了你困进电梯的事，”牛家宝说着，将自己手机递给魏小乔：“快打回去吧，老太太吓了一跳，让你赶紧给她回个话。” 埋怨了一句牛家宝“多嘴”，魏小乔接过手机，立刻将电话打给了魏母。 将刚才发生的事，轻描淡写地讲述过一遍，魏小乔便打听起病房那边的情况，这才得知，魏德平两口子总算被马恒哄走，只是又转战到了御品轩。 魏小乔心里直叹气，只说自己会直接回御品轩，嘱咐魏母在病房照顾好老魏，别的不用理会，这才挂了电话。 “上沈总的车吧，我们送你！”牛家宝接过魏小乔递回来的手机，朝她递了个眼色，暗示这是来自沈默亭的邀请， 第二十二章 减分 魏小乔此刻也急着要赶回家，便不管沈默亭这人脸难看，直接坐进了牛家宝为她打开的后车门里。 沈默亭淡淡地看了一眼坐进来的魏小乔，显然没打算跟她聊天。倒是前面的司机转过头，朝着魏小乔笑了笑。 “谢了啊，麻烦送我到瓷器街的御品轩。”魏小乔客气了一句，是对着司机的。 司机点了点头，等牛家宝一坐上来，便发动了汽车。车上一时没人说话，魏小乔也望向窗外。 等车快要到瓷器街了，沈默亭道：“刚才在电梯里，我对于瓷器街改造的一些想法... 《瓷美人》第二十二章 减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十三章 高仿 《瓷美人》第二十三章 高仿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十四章 拘留 《瓷美人》第二十四章 拘留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十五章 开光 《瓷美人》第二十五章 开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十六章 姻缘 《瓷美人》第二十六章 姻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十二七章 鬼胎 《瓷美人》第二十七章 鬼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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