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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淬炼三国》


第一章 世事如梦

(猫扑中文 ) 龙毅昏昏沉沉,只觉自己一会儿身在剑坊的融炉旁,汗如雨出,一会儿又似掉入了冰窖,浑身的血液都要凝结成冰一般。//.78xs. //如此热而转寒,寒而复热,记忆中的诸般场景犹如走马灯一般,在脑海中翻涌不停。

不知过了多久,父母二人忽然出现在眼前,母亲慈爱地望着他,笑而不语,父亲叹了一口气,在他肩上轻轻一拍,沉声说道:“毅儿,今后你一个人,要坚强,记住,天下没有过不去的难关!”言罢,二人飘然远去。龙毅想追,却全然迈不开步子,陡然间滔天巨浪扑面而来,远处隐隐一座跨河大桥,被浪头一撞,便即轰然坍塌,桥上车辆纷纷堕入滚滚洪流之中,溅起朵朵浪花。

“不要——”龙毅心头狂跳,猛地睁眼坐起,大颗的汗珠自鬓间淌了下来。

眼前一张青竹小几,一盏豆大的油灯,灯焰微微跳动,哪里还有巨浪的踪影。

刚才那一幕,自打父母遇难后,时不时便会出现在梦中。想起父母离开自己竟有五年之久,龙毅不禁悲从中来,心头一阵酸楚。

忽听得一个清脆柔和的声音说道:“呀!你终于醒来了!”语音中带着几分惊喜。 ”“

龙毅循声瞧去,只见说话的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身材高挑,穿一袭月白粗麻襦裙,一张瓜子脸,下巴尖尖,俏丽白皙,瞪着一双清澈灵秀的大眼睛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似是松了一口气,说道:“谢天谢地,你总算醒转过来,我还以为……”话说了一半,又忙不迭地吞了回去。

这是哪里?这少女又是谁?龙毅抹去眼中的雾气,脑子里一片茫然,他只记得自己之前好像在鉴定一把古剑,怎么会到了这里?听少女的话,自己似病得不轻,险些丢了性命。

那少女见龙毅也不答话,只将眼睛直直地盯着自己,顿时脸上微微一红,连忙双手拉紧衣领,将原本暴露在领口处的那一抹雪白遮了起来,沉着脸道:“你这人好生无礼,醒了连句话都不答,乱看什么?”她顿了顿,见龙毅仍是一副怔怔的样子,又道:“你挺大个子,一点都不结实,我只不过轻轻……你就昏了两天,又是喊冷又是喊热,可把我跟三兄折腾坏了……”

“我……你是谁?”龙毅被这少女连珠炮似的数落,弄得更是不知所以,只好插口问道。

少女眨了眨眼,愕然问道:“你不记得我了?”

龙毅心下茫然,难道自己之前便与这少女相识,可为什么脑子里一点印象都没有,只好摇了摇头。

“太好了!既然你已经醒了,那就不干我的事了。”那少女见龙毅否认,非但不恼,反而喜上眉梢,如释重负一般,她扭头向屋外嚷道:“三兄,那坏蛋醒了。”

那少女横了龙毅一眼,便转身出了房门。

龙毅不明所以,却也无可奈何,只好打量起这间竹屋中的情形。自己身下是一张由青竹制成的矮床,上面只是铺了张破旧的草席,身上的薄被也钉着几个补丁。床前便是睁眼看到的那张竹几,不远处地上还有一张草席,壁上挂着一张弓,一壶羽箭,几张兽皮,除此之外,再无他物,显得空空荡荡。

眼前的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如果不是空中还残留着一丝少女身上的幽香,还有舌尖传来的剧痛,龙毅真要以为自己是在梦中。…,

忽听得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在屋外停住,一个人与那少女窃窃私语,显然不想惊动龙毅。却不想龙毅耳力极好,恰恰听得真切。

“小妹,莫要乱说,他虽来得蹊跷,不过也算是相貌堂堂,如今不过是落难至此,应该不是坏人,你还是进去把这米粥喂了他才是。”

“不去,他既然醒了,自己吃就是了。还有,三哥,他已然不记得我……那一下了,你千万莫再提起,好不好?”

龙毅不知道少女与他有何曲折,不过兄妹二人与自己素不相识,能够悉心照料两日之久,此份情义,殊为可贵。他自幼受的教导便是“受人点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更何况这也算是救命之恩,心下更是感激。

正思量间,那少女的兄长已迈步入门,看年纪和身高都与那少女相差无几,一身麻布衣裤更为陈旧发黄。不过相貌却生得极是俊美,似乎比那少女还柔美几分。

谁知少年一开口,声音不仅粗旷,而且瓮声瓮气,好似含着东西说话一般,让龙毅愕然不已。

“先生,你即醒了,便喝些粥吧。”少年躬下身,双手递过一碗热气腾腾的野菜粥,显然是刚做好不久。

龙毅接过之后,连声道谢,刚要往嘴边送,却无意间瞧见少年背后之物,立时呆住了。

少年见他发呆,面上一红,双手在衣裤上蹭了蹭,说道:“山野之中,没什么好东西,倒让先生见笑了。原本今天想射杀一只野猪给先生补身,没想到它甚是凶悍,挨了一箭还跑掉了,等我有空再寻着它,定让先生吃个痛快。”

龙毅将粥碗放在一边,连连摆手,说道:“无妨,有粥就很好,小兄弟,能不能把你身后这把刀给我看看?”

少年这才明白,原来龙毅是为他背上斜背的长刀发呆,迟疑了一下,便将刀解下,郑重地递到龙毅手中,说道:“此刀乃先父遗物,先生请勿损坏。”

龙毅点头应承,如获至宝一般,细细摩挲着环状刀首,心头抑制不住地阵阵激动。良久之后,他才“仓啷”一声抽刀出鞘。此刀通长三尺有余,刀首为一圆环,环内有一镂空的龙雀图案,铜质护手上雕有缡龙,造型古朴精美。刀身纤长挺直,上刻隶书铭文:“光和二年六月吕一监造卅湅。”

身为一名出色的现代铸剑师,龙毅见过的古刀剑没有一千,也有五六百之多,对手中长刀自然不会陌生,这分明是一柄货真价实的汉代环首刀,而且是全刀一体锻造的“龙雀大环”,军中将领才有资格使用的。

“卅湅”就是三十炼,说明制刀者至少对其进行了三十次折叠锻打,勉强可算是百炼钢刀,“光和”是东汉末年汉灵帝,也就是汉献帝的老爹的年号。1974年7月,在山东临沂苍山地区就曾出土过一把三十炼的东汉环首刀,比眼前这把的年代还要久远一些。

“龙雀大环”在后世考古发掘所得极为稀少,龙毅所见的有数几把都是存放在博物馆的玻璃柜中,但品相与手中这把保养得当的环刀根本无法相媲美。

龙毅自己收藏有十多把汉代环刀,也曾仿制了十数把“龙雀”,但如此近距离地接触真品文物级别的“龙雀”大环,还是第一次,激动之情自然如潮水一般,澎湃汹涌。

他刚想询问身边少年是否愿意割爱,忽然感觉不对,少年曾说此刀是“先父遗物”,他又想起兄妹俩的装束似乎都是汉代所有,难道说自己………,

想了半晌,龙毅鼓足勇气,问道:“小兄弟,这刀造于光和二年,你可知距今有多少年了?”

少年被问得神色一黯,他抿了抿嘴唇,说道:“此刀是父亲过世前一年造的,如今已经九年了。”

此言如同晴空中划过一道霹雳,龙毅脸色大变,半晌无言,犹如木雕泥塑一般。他熟读三国演义,自然知道光和是汉灵帝的年号,光和七年就是公元一八四年,爆发了黄巾之乱,推算过来,如今不就是公元一八八年,那自己岂不是……

我的老天,自己竟然跨越时空……一千八百多年……

龙毅心乱如麻,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是好。

“先生,先生,你可是头痛?”

龙毅从惊愕中醒过神来,摆手说道:“我没事,只是……只是……”他叹了一口气,将长刀还鞘,双手交换给少年,说道:“多谢你们兄妹的照顾!叫我龙毅好了,我年纪比你们长些,若是不嫌弃,叫我一声龙大哥也行。”

少年见他面色逐渐缓和,这才松了口气,将刀插回背后,拱手道:“龙大哥客气了,我姓夏侯,单字一个兰,山上此时只有我和小妹阿月二人。此地偏僻得很,官兵和流寇都绝少光顾,尽可放心住下。你身体未愈,还是喝了粥,早些休息才是。”

龙毅恍惚觉得这个名字很是熟悉,但仔细一想却又一片空白,只好连连称谢,捧起碗,三口两口便喝了个精光。肚里才有了些粮食,倦意便再次袭来,他倒头一躺,立时就入了梦乡。

这场病虽来势凶猛,去得倒也快捷。加之龙毅本是练武之人,又时常抡击铁锤铸剑,身体原比一般人要壮实许多,又将养了两日,便已痊愈。

这一日清晨,才听得鸡叫,龙毅便披上衣服,迈步出了竹屋。说起这衣服,龙毅还有几分尴尬,原来夏侯兰兄妹将他救回之时,竟是赤条条的人儿一个,身上衣衫还是夏侯兰找来的。

龙毅身材健硕,一米八一的个头,比夏侯兰足足高了半头,真不知他从哪里找来的衣服,竟然甚为合身。不过夏侯兰不提,他初来乍到,自不好多问。

才一出屋,便觉眼前一片苍翠,自己竟是在一幽谷之中。放眼望去,但见四面峰峦叠嶂,云雾缭绕,而谷中则檀柏参天,竹林掩映,野花漫山遍野,幽香扑鼻。偶有山鸟啁啾,便闻袅袅余音,俨然一个洞天福地。

竹屋北侧约两百米处即是山谷谷口,由东西两道断崖相夹而成,青天一线,地势煞是险峻,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崖顶及峭壁之上,横生侧出数株古柏,郁郁森森,有的如巨蟒抱石,势欲拔天,有的如群龙翻腾纠葛,直欲破壁而去,姿态各异,无奇不有。

竹屋与谷口之间地势平坦,靠东侧开辟有一亩之地,种着些谷物蔬菜,而西侧则是一缓坡,坡上有一竹林,青翠欲滴。

龙毅不由得有些羡慕这兄妹俩,青山相伴,白云相依,日子过得好生逍遥。若是自己能长居与此,与世无争,倒也快活。只不过……只不过自己怕是要失信于人了,在原来的时空里,几个朋友定造的兵刃,今日该是交付之日,再过些天,师父七十大寿,自己答应要给师傅一个惊喜,可如今……

念及于此,原本就混乱的心绪就更加低落。…,

他其实半夜就已醒转,只是一想起这该死的穿越,便再也无心睡眠,在床榻上辗转反侧,若不是雄鸡报晓,真不知要天人交战到何时。

老天爷,你让我穿越至动荡的东汉做什么?这里没有我一个亲人,我便是立了盖世奇功,又有何人来与我分享。你既然神通广大,何苦不让我穿越到父母遇难之前,一家人再享天伦,岂不更好……

天地无言,山野无声,老天爷显然没有听到龙毅的心声。

他只得甩了甩头,深吸一口山林之气,欲将心头的苦闷和酸楚呼将出去,一扭头,却瞥见屋旁有一碎石铺就的小水池,池水清澈见底,池底有两三株水草,缓缓摇动,令人一望便生出丝丝清爽。

龙毅不由得浑身粘腻,这也难怪,卧床这几天,有哪一日不出几身大汗,不如此倒是怪事了。他找来一个葫芦瓢,舀起些水来,略微擦拭了一番,顿时心意舒畅。

谁想身后忽地一声尖叫,吓了龙毅一跳。

“你……你怎能如此……”,只见夏侯兰的小妹阿月端着一个木盆,柳眉倒竖,俏脸气得通红,指着龙毅喝道:“你……知不知道这池水乃是吃食之水,我三兄一桶一桶提回来,哪里是让你擦洗身子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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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自来之水

(猫扑中文 ) “啊——你还……”阿月义正言辞训斥龙毅的时候,倒忘记此时龙毅还光着脊梁,下身也不过穿了一条犊鼻裤,说道“擦洗身子”这才醒悟过来,登时羞得满面通红,话也说不下去了,赶紧将身子背转过去。

龙毅大吃一惊,他只顾消除自己心中的郁结,倒没细想这水池的来历,还好他只是将水舀出来用,离水池也有些距离,不然把整池水弄脏了,那可真是罪过了。自己衣衫不整的时候,被个小丫头看去,还挨了一顿数落,也够尴尬的。

他连忙手忙脚乱地把衣衫披上,连身上水渍也未及擦拭,刚要系上衣带,没想到,这场景被闻声而来的夏侯兰撞了个正着,顿时怒吼一声,“你对我家小妹做了什么?”他上前一把揪住龙毅的衣襟,圆睁的双目好似要喷出火来。

别看夏侯兰身材瘦弱,这力量倒是不小,龙毅一时没有防备,险些站立不稳,情急之下,本能地使出一招“海底翻花”,右臂从夏侯兰双手间插入,再向上一卷,身随腰向右一拧,就把夏侯兰摔了出去。

夏侯兰更是出乎意料,倒地时双拳还死死抓着龙毅的前襟。 ”“

“刺啦”一声,龙毅再次精赤着上身,举着双手,格外地尴尬。

阿月一见二人动了手,哎哟一声,急忙跑去扶夏侯兰,龙毅也觉得过意不去,上前去扶。

夏侯兰正恼羞成怒,根本不理会龙毅的好意,一声牛吼,跳起来就想跟龙毅动武。

阿月眼见着龙毅只是轻轻一扭,便将夏侯兰摔倒,显然武功不弱,生怕兄长吃亏,忙一把拉住夏侯兰,红着脸在一旁小声解释道:“三兄,不是你想的那样……”

夏侯兰听完妹妹的述说,怒气渐消,面上也有些尴尬,他只听见阿月惊叫,又见龙毅衣衫不整,还以为自己救了一个衣冠禽兽,害了阿月,愧疚之后更是恼怒,哪里想到是如此一场误会。尤其龙毅不过使了些池水,实在是没什么大不了的,自己去再提两桶也就罢了。他转而安慰了阿月几句,让她莫要多心,这才对龙毅歉然道:“龙大哥,小妹心直口快,你莫多心。不过她说的也是实情,我们沐浴都是去山岗后的水潭。若是你想沐浴,一会儿我去多提几桶,让你洗个痛快。”

龙毅也很歉然,夏侯兰兄妹越是通情达理,心里就越发得过意不去,算起来这兄妹俩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今天不光用了人家的饮用水,还摔了夏侯兰一跤,这实在是有些过分了,于是拱手说道:“该是我抱歉才对,刚才实在是心里有些烦躁,一时失手,兄弟你多多包涵。这几天多有叨扰,感激的话我也不说多,只不过我现在身无长物,无法补报。这样吧,往后几天,全由我去提水。刚才失礼之处,也请阿月小妹见谅。”

阿月也知自己有些反应过度,此刻见龙毅语气诚恳,又肯向她低头认错,心中的气便消了大半,哼了一声,便将头扭转过去。

一场小风波,转眼云消雾散。

吃罢早饭,龙毅主动拎起着水桶,夏侯兰推脱不过,只好带其直奔水潭。

这水潭就是龙毅落水之处,距他们所住的竹屋其实路程不过百米,可途中要穿过西侧缓坡上的竹林,还要翻越一座小山岗,起起伏伏,曲曲折折。

龙毅原本以为自己臂力过人,提两桶水走个来回应该不成问题,哪知只走了一趟,便觉两臂有些酸涨,颇为辛苦,这才明白阿月为何对他如此不满。…,

不过话已出口,自然不能食言而肥。夏侯兰几次要帮他,都被挡了回去。他硬撑着将水池灌满,把木桶一放,便累得坐倒在地,大口喘着粗气,“夏侯,你天天这么提水,很是辛苦!为何当初不将竹屋建在水潭旁边,或者挖条沟渠,将水引来?”原本夏侯兰让他称其为阿兰,可是龙毅觉得这么一个俊俏少年,若是再配个“阿兰”的名字,太过女性化了,于是“阿兰”便成了“夏侯”,好在夏侯兰也没提出异议。

夏侯兰将木桶收好,腼腆地笑道:“提惯了便不觉得辛苦。水潭那边湿气太重,建不得屋,挖沟引水,好是好,可中间隔着个小山岗,潭水如何能引得过来!”

龙毅闻言,心念一动,他将所过之处的地形回忆了一遍,心里便有了五六分的把握,笑道:“我有个办法让水翻山而来,自己流到这池中,只是需要花些力气准备材料,尤其得伐些碗口粗的山竹。”

夏侯兰一听,眼睛便是一亮,跳起来说道:“当真?我有的是力气,竹林里碗口粗的竹子到处都是,我一会儿便去砍伐”。

一旁淘米的阿月听了也是颇感兴趣,可对龙毅仍有些怨气,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人都说,水往低处流,还没听说过水能往山上走的,三兄莫被人说傻了。”

这丫头,好好的小美女一个,偏偏要跟自己摆出一副臭脸,何苦来哉,真不知自己与她前世有何冤仇,龙毅心中有些不忿,话语中便有了些挑衅的意思:“你说的也没错,不过我这法子乃是神仙术,常人又如何得知。你若是不信,咱们不妨打个赌,若是我引不来水,便在一日之内听命于你,可若是我将水引来了,你又待如何?”

“若是你引来水,我自然也……”阿月自然不肯示弱,瞪起一双美眸就打算顺着龙毅的话说下去,忽听得夏侯兰一声咳嗽,又手指指天,冲她连使眼色。阿月猛然醒悟,对啊,龙毅这家伙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三兄说他来历古怪,不可轻慢,万一他真会什么……引来了水,让自己……那岂不是自投罗网,好险好险,她眼珠一转,忽地嫣然一笑,说道,“若是你能让水翻山而来,我便不再计较你……那件事了”。

龙毅还是第一次见到阿月露出笑意,这小丫头年纪虽小,可这一笑还真有几分倾国倾城的味道,自己的“奸计”尽管没得逞,但要是能跟她冰释前嫌,不再摆张臭脸,也算是一大收获,于是笑道:“好,一言为定,你们就等着我这‘自来之水’吧!”

转过天来,龙毅又将竹屋与水潭之间地形细细勘测了一番,便找夏侯兰要来一把砍刀,开始砍伐大竹。

在后世,龙毅家的祖屋也是建在山中,房前屋后一样有竹林掩映,用竹管将山泉接到家门口,是再常见不过的事情了。眼前这片林中碗口粗的大竹比比皆是,用来做管路实在是再方便不过了。

夏侯兰性情内向而憨厚,干起活来,丝毫不吝惜力气,阿月虽说脸上依旧不露笑容,倒也没有袖手旁观,毕竟有“自来之水”,对她兄妹二人都有益处。

三个人忙活了整整两日,砍下几十根粗大的竹子,又将竹节全部打通,形成一根根七八米长的竹管,最后把竹管略细的那头插入另一根粗大的那一头,彼此首尾相接,从水潭边一直铺到了竹屋前的水池旁。…,

第三天一大早,龙毅就被迫不及待的夏侯兰兄妹拉到了水潭边,二人对他所谓的神仙术——虹吸原理始终无法理解,就想等到眼见为实的那一刻。

一路上龙毅仔细地检查着路旁竹管接口处的泥封,见其一一完好,这才放下心来。这些竹管的接头处是用油灰和胶泥封裹起来,使之气密,这对于龙毅的引水大计至关重要。如果管路不能做到气密,那么虹吸原理所需要的负压就无从谈起,隔山取水更是个笑谈了。

眼前的水潭呈半月状,由石壁上一眼泉水浇注而成。远远望去,如一块碧绿翡翠,翠中隐隐有一缡龙暗纹,所以便叫做“隐龙潭”,走到近处,才会发现,那暗纹不过是潭底深浅不同,再加上潭底大石以及水草在光线折射之下所成。

据夏侯兰说,龙毅就是在这里被发现的。不过三人眼下都没有欣赏潭水的兴致,夏侯兰按照龙毅的吩咐,在潭边燃起一小堆柴火,待火苗正旺之时,将末尾一根竹管倾斜,架在火堆上烘烤。

龙毅则捡起一根带着火苗的粗柴,探到竹管之中,又烧了片刻,木柴由红转暗。

“动手!”

龙毅一声轻喝,与夏侯兰用最快的速度把竹管用力插入潭水之中,足足有五尺之多。

潭水中的游鱼惊得四散奔逃,泛起阵阵涟漪。

顷刻之间,潭中陡然起了一个漩涡,几条小鱼还来不及逃开,便被吸入竹管,踪迹不见,而竹管形成的管道里已然水声汩汩。

“哈哈,成了!”龙毅长出了一口气,总算没有出丑。别看他一直脸上很淡定,其实心中还是很忐忑的,虹吸原理是没有问题,但这个用竹管隔山取水的法子只是他在后世从一本古代军事书上看来的,并没有真正试验过。

“这……这便成了么?就这么简单?”夏侯兰和阿月瞧了瞧潭中的漩涡,又瞧了瞧龙毅,始终无法相信如此就能将水引到竹屋那边去,可竹管中的汩汩水声似乎又让人不得不信。

“是啊,所谓大道至简,若是不信,你们回去看看不就一清二楚了么”,龙毅此刻开心得不得了,脸上的笑容在阳光映衬下,显得格外灿烂。

夏侯兰兄妹如梦方醒,一声欢呼,丢下龙毅,转身便往竹屋跑去,尤其阿月打赌失败,看着龙毅便觉心虚,跑得比夏侯兰还快捷几分。

望着二人的背影,龙毅不由得感叹,古人的智慧真是不可低估。没有柴油或是电能驱动的抽水泵,也没有密封性能很好的胶皮管,仅靠简陋的竹管,就能在行军途中,实现长距离的取水,着实令人佩服。

夏侯兰兄妹转眼就跑得没了踪影,龙毅满脸笑意,用大拇指搓了搓眉心,一个猛子跃入隐龙潭,如游鱼一般在水潭一侧打了个转,再浮到水面之时,手里便多了一条活蹦乱跳的白鱼。

生在江南水乡的龙毅,自幼便是在小河里玩大的,水性自然不差,摸鱼捞虾那是手到擒来,不多时,岸边木桶里便装了七八条大小不一的白鱼,足够今晚三人庆贺一番的了。

龙毅上了岸,拎着木桶又扎进了潭边的松林,采了些鲜松针,又挖了几颗鲜蘑,一时间好像都闻到了松蘑鱼汤的香气,更觉神清气爽。

转过山弯,刚上了那道小山岗,一股子血腥之气便隐隐地飘了过来,龙毅不由得心升警兆。他轻手轻脚地将手中的东西藏好,先把后背倚在近旁的树干上,以减低来自身后的危险,这才慢慢蹲下身,环顾着四周。

斜前方的草丛中,一簇马齿苋的叶片上挂着几滴暗红色的液体,看其凝固程度应该落在这里已经有些时间了。

幼年的龙毅曾跟随祖父在山林里打猎,虽然算不上个出色的猎手,但至少有些面对野兽的经历。他深知血腥气会招来林子里其他猛兽,此时万万大意不得,如果负伤的就是一只猛兽,那情形会更加危险。

他正在犹豫是否要去探查一番,却猛地瞥见更远处的一块卧牛石旁,露出半只黑靴。

是人!

龙毅大吃一惊,拾起一块手掌大小的卵石,以备万一。他轻手轻脚转到卧牛石后,只见一青衣道人仆倒在地,一动不动,右手攥着半截断剑,后心处插着一只雕翎箭,背上的衣衫早已被鲜血浸透。猫扑中文

第三章 黑山贼

(猫扑中文 ) 夏侯兰和阿月奔回竹屋之时,潭水已然顺着竹管,汩汩而出,落入他们吃水的石槽之中,石槽容量有限,平日里不过四五桶水便可填满。不大会儿功夫,水便溢了出来,顺着事先挖好的沟渠,又流入旁边刚刚挖好的小池塘里。

池水眼见着便涨了起来,水也由混而清,透出丝丝凉意。"噗噗"两声轻响,从竹管中竟跌出两条拇指粗细的白色小鱼,顺着水流惊慌失措地窜入池塘中。

“呀,有小鱼,三兄,你快看!”阿月见此情况,拍着双手,大呼小叫,好不开心,“三兄,以后你就不用那么辛苦去提水了,等这小鱼长大了,咱们把它清蒸了如何?”言语之间,竟好似那鱼儿已做熟放在眼前一般。

“那自然好!”,夏侯兰看着清水源源不断而来,又见小妹欢呼雀跃,心中也是欣喜异常,不由得感叹道:“想不到龙大哥真有如此手段,我早说他现身之时有霹雳护身,绝非寻常之人,说不准还是神仙中人,如今果不其然。好一个‘自来之水’,阿月,以后你对他要恭敬些才好,莫要总是一副冰冷模样。”

”“

“啊——呀,知道,知道,三兄,这几天你都说了多少次了,我耳朵都听出茧子来啦”,阿月嫌兄长说的罗嗦,连忙应承下来,她俯下身子,一边用手拨弄着池水,撵着小鱼四处乱跑,一边心中暗道:“多亏三兄那天一声咳嗽,自己反应还算快,没有上那人的当,不然,如今就得任他驱使一天,万一他提些非份的要求,那自己岂不……”她越想越觉庆幸,思绪飘忽间,不由得又想起那天与龙毅肌肤相亲的情形,俏脸顿时臊得通红。

原来那一日,阿月在水潭边洗完衣服,见水清可人,忍不住宽衣解带,想沐浴一番。哪想到,人刚进入水中,头顶上猛地闪过一道霹雳,“轰隆”一声巨响,半空中竟裂开一个口子,那裂缝中雾气氤氲,电蛇乱窜,随即跌出一个人来,那人手足乱舞,竟落在阿月身旁,混乱之间,像捞住救命稻草一般将她紧紧搂在怀里,直直地坠入水中。

阿月哪里见过如此匪夷所思的事情,张口刚想惊叫,水便涌入口中,这才反应过来,惊慌之下,一拳打在那人,也就是龙毅的眼眶上。龙毅吃痛,搂在阿月胸前的手便松开来。阿月趁机蹬开龙毅,浮上水面,谁想龙毅只是沉了一沉,便也跟着浮了上来。她这才发现龙毅竟然赤条条的,身上无一丝衣服,顿时羞愤难当,抡起水边的洗衣木盆便将晕头转向的龙毅砸倒。

龙毅毫无反抗,直挺挺地便倒在水中,随着水波一荡一荡,犹如死人一般,一动不动。

站在水边的阿月人跟傻了一样,足足呆了半盏茶的功夫,才“啊”地跳了起来,忙不迭地把衣物穿戴起来,她思前想后,也不敢过去试探龙毅的死活,只好将夏侯兰领了过来。

夏侯兰心地善良,便将龙毅背回竹屋。阿月又刻意对他隐瞒了龙毅“非礼”之事,于是龙毅现身时的异象,倒让夏侯兰认为龙毅是有天命之人,怠慢不得。

龙毅命大,高烧之下居然“死而复生”,这让阿月心虚不已。打心里说,她是见不得兄长这般善待龙毅的,可对真相又羞于启齿,只好避而不见。

不过龙毅这几日任劳任怨,举止也算得体,让她怒气渐消,也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错怪了龙毅。…,

“打错了便打错了,谁让他手脚不老实……”阿月似泄恨一般,用力在池塘中一拍,登时溅起一大片水花,夏侯兰的身上都被打湿一片。

“阿月,你做什……”夏侯兰话音未落,突然听见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动,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见四周荒草密林之中猛地蹿出一伙陌生人来,皆手拿刀枪,面色不善,人数约莫有二十来人,隐隐成包围之势。

“好一对金童玉女,也不枉我们等候多时了”,说话之人身材瘦高,面相凶恶脸,说起话来阴阳怪气,“如此俊俏,生在这深山之中,可惜得很哪!”言罢,发出一阵怪笑。

有一人笑道:“这少年生得比那女娃还要秀气,卖做娈童,必是个抢手货。”

围那些汉子顿时哄笑起来,冲着兄妹二人挤眉弄眼,污言秽语。

换作平时,有人如此侮辱自己,夏侯兰早就动手打人了,可此刻却根本无心理会,他只觉颈后寒气直冒,心头狂跳。山中何时来了如此多的歹人,自己竟然毫无所知,更糟的是,方才他背运竹管时,将斧子和平日里寸步不离的环刀都放在了水潭岸边,此时赤手空拳,身无寸铁,这便如何是好?

他连忙将阿月护在身后,怒声喝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来此作甚?”

先前说话那人貌似是这伙人的首领,也被夏侯兰粗声粗气的嗓音吓了一跳,他竖起双眉看了看左右,挥手叫了一声,“搜!”

立时有几人冲进竹屋中,四处乱翻,不断有东西翻倒之声。

那瘦高个凝视夏侯兰,厉声说道:“小子,想必你听说过我们黑山军的威名,识相的就说出来,那青衣道士你藏在哪里了?不然的话——”他用剑尖虚指阿月,“我便把你这如花似玉的妹子斩为几段!

“黑山军……”夏侯兰瞳孔不由得一缩,他兄妹住在深山中,两耳闭塞,可这黑山军却所知非少。想当年,黄巾之乱席卷八州,这黑山军的大头领张牛角也是其中一方诸侯,后来太平道张角兄弟被先后镇压,张牛角也死于阵前,其部众四分五裂。

前两年年黄巾残余死灰复燃,张牛角的义子张燕也趁势而起,为祸冀州,朝廷多次征剿,皆失败告终,黑山军迅速扩张,如今已号称百万,还到处委任官员,这冀州俨然成了黑山军的天下。但黑山军贼性难改,军纪败坏,烧杀抢掠,时有发生,本地乡亲无不恨之入骨,背后都骂之为"杀千刀的黑山贼"。也正因为如此,大兄才让自己护着小妹来此避祸。只是想不到苍岩山这么偏僻,黑山贼居然也找上门来。

对那青衣道士,夏侯兰自然一无所知,不过,他却知这伙黑山贼绝非善男信女,既然闯上山来,不管是何由头,终归不能善了。小妹一家对自己恩重如山,自己便是拼了这条性命,也不能让阿月有所闪失。想到这里,他反倒冷静下来,扭头见阿月咬着嘴唇,神情却还算镇定,便使了个眼色,又用双唇做出“龙毅”二字的口型,示意她见机逃走。

阿月迟疑了一下,她心中明白,此时不是使性子的时候,三兄和自己武艺虽然不差,可毕竟双拳难敌四手。若是自己不走,三兄为了掩护自己,必会死斗到底,凶多吉少。若是自己见机逃走,一来可以吸引贼人,减轻三兄的压力,二来三兄后顾无忧,也可见机行事,便眨了眨眼睛,表示明白。…,

见妹妹如此明白事理,夏侯兰也放下心来。他冲那贼首拱手一礼,说道:“原来是黑山军,欢迎之至,只不过此地荒山野岭,我们兄妹二人均不知将军所说的青衣道士是何许人,还望将军恕罪。”夏侯兰声音洪亮,话又说的不卑不亢,自有几分气势。

一身材矮小的贼人上前抢道:“虎头哥,你莫听他胡说,我跟着血迹一直摸到竹林边上,血迹才忽然不见的,这左近便只有他二人,定是被藏了起来。”

忽听得呛啷一声脆响,一只瓦罐被摔出屋外,跌成碎片,罐中的粮食被散得满地都是。

自家的口粮被如此糟蹋,夏侯兰心疼得要命,明知此刻不是计较之时,仍不由得攥紧了拳头。阿月俏脸涨红,跳着脚骂道:“你们这些强盗……你们……”

被称为“虎头哥”的贼领颇为得意,哈哈大笑说道,“这小娘说得不错,我们可不就是强盗么!”

众贼哈哈大笑。

这时,进竹屋和附近搜查的几个贼人纷纷回报,未有发现。

那贼首眉头微皱,喝道:“走远些,再搜!”他见夏侯兰兄妹一直怒目而视,心中更是恼火,一步步逼到夏侯兰近前,挥舞着长刀吼道:“小子,将人交出来,不然老子将你俩剁碎了喂狗!”

夏侯兰将心一横,正打算与其拼命,忽听得有人在不远处叫道:“这竹屋后有一条小径,远处山壁上似有一个山洞。”

那贼首大喜,让几人追赶过去,扭头又对剩下贼人道,“先把这俩个押起来。”

夏侯兰一怔,心中却是一喜,小径那里有他安防的兽夹,说不准机会就在眼前,为防止被贼人看出破绽,他忙做出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

那贼首将他的神情看在眼里,自以为得计,将手一挥,几个贼人便手持绳索围拢过去。就在此时,远处突然一声凄厉的惨叫,在场众人都是一惊,不约而同地扭头向声音来处望去。

夏侯兰等的便是此刻,将身一矮,一个扫堂腿将身边几个贼人勾倒,顺手抢过一只环刀,刷刷几刀,连伤两人,他冲阿月大吼:“走啊!”

阿月也知机不可失,轻吒一声,一个鸳鸯连环腿踢到身边几个贼人,闪身便往水潭方向狂奔。

那贼首一见夏侯兰居然敢爆起伤人,不由得勃然大怒,吼道:“给我砍死这混蛋!”

群贼一拥而上,将夏侯兰围在当中,兵器碰撞之声不绝于耳。

别看夏侯兰生得瘦弱,气力却不小,更何况是以死相拼,一柄钢刀被他舞得如狂风暴雨一般。几个贼人只觉手臂一麻,兵刃就飞上了半空,旋即丢掉了性命。

那贼首见夏侯兰如此骁勇,大感意外。他眼珠一转,任由手下与夏侯兰厮杀,自己却如鲨鱼一般游弋在周围,只待夏侯兰露出破绽,便一剑偷袭过去,夏侯兰一挡,他自知气力不敌,便迅速退回。如此几次,饶是夏侯兰身手矫健,后背也被划了长长的一条伤口。

夏侯兰虽憨直,却并不愚笨,心知小妹已经逃离,自己再不走,恐怕就得交代在这里,于是紧砍两刀,逼退二贼,闪身便想逃走。

那成想,那贼首早看破他的意图,呼喝几声,一剑就将他逼得不得不退回包围之中,众贼围着他又是一顿乱砍。

正这时,林中传来一声惊呼,夏侯兰不由得一怔,这不是小妹的声音么?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动作便慢了一分,那贼首见机悄无声息地向他脖颈劈来一剑。

好在夏侯兰反应还快,微一侧身,肌肉收缩,堪堪避过这致命的一刀,不过后背却被削去一块皮肉,登时疼得大叫一声。

双方又战了片刻,只听那贼首厉声大喝道:“再不住手,我便让这小娘死无全尸!”

夏侯兰心头一凛,连忙跳出圈外,定睛一看,顿时如遭雷击。猫扑中文

第四章 财帛动人心

(猫扑中文 ) 元氏县外,黑山军营。

孙轻勃然大怒,一脚将面前的条案踹翻,指着垂头丧气,跪倒身前的二弟孙洪,厉声骂道:“混蛋,我让你将人看牢,你倒好,把人看丢了还蒙在鼓里,还有什么脸活在人世?”说着,仓啷一声,拔出佩剑就要砍杀孙洪。

一旁的谋士梁忌见势不妙,连忙上前,紧紧拉住他的手臂,劝道:“大帅,事已至此,你就是砍了二将军也于事无补。此事不能全怪二将军,谁能想到那恒丘竟身怀异术,若不是孙虎撞见,恐怕我们至今仍全然不知。”

孙轻气得肌肉颤动,右腮处的那道伤痕越发显得狰狞,他虽然怒极,可毕竟与孙洪一母同胞,这剑堪堪劈到其头顶,便再也下不去手了,他长叹一声,将剑一扔,骂道:”“竖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大兄,我……我可是全都按你所说,谁想会着了恒丘那厮的道儿”,孙洪哭丧着脸,擦拭着并不存在的眼泪,心里却想,老子两天没碰女人,就为了看个破道士,跑了就跑了呗。他转念又一想,恒丘这混蛋,老子好吃好喝地待你,你居然还摆老子一道,等抓到你看我不砍了你小子脑袋! ”“

孙轻见二弟眼珠乱转,就知道自己骂也是白骂,心里更加恼怒,一脚将孙洪踢翻,喝道:“给我滚出去!”

孙洪挨了一脚,倒也不恼,反而嬉皮笑脸道:“我滚,我滚,我这就滚”,说着,连滚带爬地溜出帐外。

“哎——”

孙轻跺足长叹,望着帐门口,心里颇为伤感,这个弟弟,一点正事都帮不上,吃喝嫖赌倒是样样在行,当真是烂泥扶不上墙。别看他占据了大半个常山郡的地盘,手下也有上万人马,可现在黑山大帅张燕暗地里大肆收买他的手下,真不知还有几人可信。孙洪虽不成事,但终究还是亲兄弟。

一旁的梁忌见他神情沮丧,劝慰道:“大帅稍安毋躁,孙虎素来办事得力,他既然回报已经射伤了恒丘,或许过不多久便有好消息传来。如今恒丘死活倒不重要,只是需提防他逃到张燕那里。张燕一直想对咱们动手,只是苦无借口,咱们此番举动恐怕……”他深知孙轻为人刚愎自用,点到为止才是上策,便不再多说。

“嘶——”孙轻倒抽一口冷气,皱起了眉头。这阵子他只想着得到恒丘身后的财富,却忘了一直虎视眈眈,意图吞并自己的张燕。当年他与褚飞燕一同为张牛角的属下,张牛角战死后,褚飞燕改名为张燕,自称是张牛角的义子,想一统黑山余部。孙轻虽心有不甘,但奈何实力比不上对方,所以便阳奉阴违。时间一久,自然被张燕视为异己。如今恒丘这么好的一个借口,要是被其得知,恐怕正趁其心意。

孙轻慢慢冷静下来,吩咐道:“多派心腹人手,将各处的道路都给我封锁起来,尤其是去往张燕处的,连只鸟都不要放过。再派人顺着孙虎的踪迹追下去。活,我要见人,死,我要见尸——”

……

“小子,还不弃械束手,你想收尸不成?”

那瘦高的贼首将宝剑压在阿月白皙的脖颈处,冷笑不已,他正是孙轻的亲卫头领孙虎。

此时的阿月头发散乱,身上衣衫也挂满了泥土和青草,手臂被麻绳牢牢缚在身后,动弹不得。

“三兄,你莫管我。杀将出去,和二兄为我报仇,不要都死在这里”,阿月一心不想连累夏侯兰,嘶声大喊,丝毫不顾颈旁的剑锋已割伤她的肌肤。…,

夏侯兰看着小妹颈上冒出的血珠,心如刀绞。他紧了紧手中的钢刀,恨不得一挥手便将面前的贼人斩杀干净。可小妹的性命怎么办?放下刀,自己兄妹二人生死便尽操人手,可不放,怕是小妹就要血溅当场。怎么办?自己该怎么办?

孙虎见夏侯兰捏着钢刀,两只眼睛好似要滴出血来,嘿嘿冷笑道:“好一个冷血之人,好,我便让你看看这小娘如何死法——”

他将宝剑一压,伸手便“刺啦”一声,扯开了阿月的衣襟,露出胸前雪嫩的肌肤,阿月登时惊呼一声,羞得无地自容,却苦于挣脱不得,她泣声叫道:“三兄,你还不走,要我咬舌自尽不成?”

孙虎越发得意,淫笑道:“你咬啊,就是变成了尸身,难道我等兄弟便享用不了么?”手便向阿月怀中摸去。

周围众贼淫声浪语,轰然响成一片。

阿月银牙紧咬,只待那脏手一碰自己,便嚼舌自尽。

“住手——”夏侯兰不忍目睹小妹受辱,仰天大吼,手一松,“当啷”一声,钢刀坠地,愤然道:“我……休要再动我妹子!”

孙虎眼中寒光一闪,知道现在不是贪恋美色之时,冲身旁下属一使眼色,四个贼人立即冲了上去。

夏侯兰正待束手就擒,就听得一声大吼:“尔等纳命来——”紧接着,便是一只箭矢破空而来。

众人皆是一怔,孙虎却是一喜,刚才发现密径的手下那声惨叫,让他心疑这附近还有隐藏之人,说不准就是他所追索的那青衣道人恒丘,所以一直小心提防。无论是威胁要杀阿月,还是方才故意撕开她的衣衫,都是在引那人出现。此刻终于有人忍耐不住,要现身出来,反倒趁了自己的心意。

他以为那箭矢乃是直奔自己而来,所以将身一转,以阿月为盾。谁知那一箭来势虽然凌厉,却射的老高,越过众人头顶,又飞出老远,才没入荒草之中。

众人正在诧异之际,从林中“嗖嗖嗖”接连飞出几个白影,仍旧飞得老高,众人本能地仰头观瞧,谁知自那几个东西里洒出大篷的尘土,措不及防之下,一个个迷了眼睛,叫嚷起来。

林中又是一声爆喝:“看我迷踪弹”,众人这下有了经验,连忙捂住头脸,哪想林中却飞出一只只尖锐的竹矛,“噗噗噗”,几个靠前的黑山贼立时被射穿了胸腹,丧了性命。

孙虎勃然大怒,他本就是山贼出身,杀人越货乃家常便饭,都是他算计别人,何曾被人算计过,他揉着迷了沙尘的双眼,怒吼道:“入林斩了那贼子!”

话音未落,林中一声炸响,数不清的碎石爆射而来,顿时将众人打得抱头鼠窜,阿月和夏侯兰不及躲避,也被砸中几下,好在不是要害。

“当当”几声,孙虎手忙脚乱,挥舞着长剑接连磕飞几块碎石,但碎石来得迅猛,终有漏网之鱼,一块指头大小的碎石正砸在眼眉之上,痛得哇哇怪叫。

猛然间,一个拳头大小的硬物挟着雷霆之势当胸杵来,孙虎只觉一股巨力涌来,心头如遭锤击,登时喉头一甜,喷出一口血来,整个人便像断线的风筝一般飞了出去。

弥漫的尘烟中,一个高大的人影闯了出来,只见他上身精赤,斜背一张弯弓,下身只着一及膝的独鼻裤,腰带上挂着一口环刀,双手端着一根丈余青竹,虽是满面尘灰,却也威风凛凛,正是久未露面的龙毅。…,

龙毅偷袭得手,丝毫不敢耽搁,挥舞着竹竿,连刺带扫,专向黑山众贼的脚踝小腿处下手。所谓一寸长,一寸强,手持短兵的贼人原本就被打得有些发懵,大多数人双眼还不及睁开,就被打倒在地,捂着腿脚,哀嚎不已。

“夏侯,你怎么样?”龙毅不管那贼首是真晕还是假晕,抡起青竹便打断他一只脚骨,这可不是心慈手软的时候,万一打蛇不死,反被蛇咬,那便功亏一篑。他见再无能够站立的贼人,这才高声叫道。

夏侯兰运气不好,刚才被尘沙迷了双眼,又被几枚石子打中,此刻才缓过气来。他摆摆手,说道:“先看我家小妹”,说完便站直了身子,抄过自己的长刀,威逼着倒地的贼人相互用腰带捆绑起来。

多了一个帮手,龙毅立时暗松了一口气,他刚才可是硬着头皮豁出性命冲出来的。这些贼人一看就都是心黑手辣之辈,若不是这兄妹俩对自己有救命之恩,他也未见得肯趟这趟浑水。

他疾步走到阿月身边,将青竹交在右手,将其揽起,问道:“妹子,伤得重不?”

好容易盼到了救兵,可谁知龙毅又是精赤着上身,还将自己搂在怀中,而自己却胸怀大敞,阿月又羞又急,有心挣脱,却苦于被绑得结实,忍不住啐道:“谁是你妹子,不许看,还不快给我解开。”

龙毅苦笑无语,这丫头,自己刚救了她的性命,居然这般口吻相对。原本他只略略扫了几眼,瞧她伤到哪里。谁想阿月越是不让他看,这视线越是不由自主地落到了她领口那一处白腻。心中不由一荡。心想暗笑,想不到这丫头年纪虽小,可这身材竟发育得如此傲人……

余光中,只见阿月柳眉倒竖,如同恶狼一般死死地盯着龙毅,龙毅老脸一红,忙将视线转到一旁,一只手去解她手腕处的绳结。

这绳结系得颇为结实,龙毅又环顾四周,以防有漏网的敌人,解了半天总不得要领。

“你倒底是在解绳子,还是在轻薄于我!”阿月倚在龙毅怀中,后背传来阵阵热气,鼻端又嗅到一股男子的气息,不知怎么身上就燥热起来,连责骂的语气都变得轻柔起来,就好像情人间的薄怒轻嗔一般。

刚觉得手腕处一松,却不想龙毅猛地一把其搂入怀中,还将她的额头紧紧按在胸前,就地翻滚起来。阿月以为龙毅得寸进尺,妄图对她不轨,连忙用拳头捶打,好半天才奋力将头挣出。

只见二人方才停留之地,正插着一只羽箭,箭尾仍兀自颤动不已。猫扑中文

第五章 索命的仙子

(猫扑中文 ) 龙毅一言不发,拽过一贼人尸体,挡在自己和阿月身前,目光如利剑一般射向竹屋南边茂密的荒草丛中。

远处草叶摇动,丝毫不见人影。

龙毅微微皱眉,方才他在暗处也曾向孙虎射出一箭,想不到这么快就被人施以冷箭,这还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那人躲在草丛之中,离自己不过二十来米,若是一箭射来实在是防不胜防,方才要不是听到了枯枝折断的声响,后果不堪设想。他可不想在胜利在望的情况下,做无谓牺牲。

只可惜弓箭并非他所长,刚才他救阿月之时,特意将箭射得老高,表面上好像是在迷惑对方,其实是他怕误伤夏侯兰兄妹。他忽然想起竹屋中的弯弓和动物皮毛,摘下弓箭正打算扔给夏侯兰,却不想旁边伸出一只纤手,一把抢过。

在龙毅惊异的目光中,阿月一跃而起,开弓如满月,却蓄箭不发,反而闭起双目,整个人如一尊玉雕一般,寂然不动。

龙毅大惊,如此暴露自己,岂不成了活靶子,他刚想伸手阻拦,却被匍匐而来的夏侯兰悄声喝止。 ”“

正在此时,草丛中“嗤”的一声轻响,一只羽箭疾如流星,直扑阿月。

眼见着就要刺入小腹,阿月猛然将身一扭,犹如盘蛇一般跌坐在地,堪堪避过箭锋,纤手微松,一点白光去如闪电。

草丛中一声闷哼,一个精瘦的汉子跌跌撞撞现出身来,他手捂胸口血洞,眼中全是不敢置信的惊恐,盯着搭上第二只箭的阿月,刚想张口说些什么,鲜血便自口中泉涌而出,整个儿人如烂木桩一般栽倒在地。

好厉害的一箭,竟然穿胸而过,龙毅惊得目瞪口呆,他连百步穿杨都没有见过,更何况是如此箭法。更令人惊异的是,这一箭竟是娇滴滴……哦,不,是英姿飒爽的阿月。

此刻的阿月长发飘飘而起,一双眸子奕奕生采,勾人心魄,一股强大的自信沛然而出。在阳光的映衬之下,整个人有如长袖善舞的广寒仙子一般,动静之间都蕴含着无比曼妙的韵律。

阿月猛地将身一拧,箭似连珠,三点白光闪现,密林草丛中便传来三声惨叫。

藏匿的贼人想是被阿月这种毫无杀气的索命之举吓破了胆,也不怕曝露行迹,像只没头苍蝇一般在一人多高蒿草丛狂奔,撞得草叶东倒西歪,沙沙作响。

阿月伸手一探,却不想箭壶中已然空空如也,她也不迟疑,用脚对着斜插在地上的那支雕翎一勾一踢,伸手便将箭矢搭在弓弦之上。

“嗡”的一声轻响,凌乱的脚步声嘎然而止,那人“噗通”栽倒在地。

又过了片刻,四周再无敌人出现,龙毅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夏侯兰起身向龙毅抱拳行礼,说道:“龙大哥,多谢你救命之恩,更多谢你对小妹的护持。”

阿月虽然心中还有些芥蒂,但还分得清轻重,整理好衣服后,也郑重向龙毅道谢。

龙毅也拱手还礼,笑道:“你们也曾救我一命,咱们三人之间就无需如此客套了吧。”他向阿月一挑大指,说道:“想不到阿月妹子的箭法如此厉害,在我所见之人中当属第一。”

阿月终究小孩儿心性,一听龙毅夸赞,登时将下巴一挑,喜上眉梢,也不去计较他那一声“妹子”有占便宜之嫌。

龙毅又道:“刚才我也是提心吊胆,捏了一把汗,生怕救不下你二人,总算是老天开恩,咱们三人如今都安然无恙。”…,

原来,他将那青衣道人扶起之时,其已然毙命,看那情形,分明是遭人追杀所致。他心中暗道不好,唯恐追兵跟踪至此,于是撒腿便往回狂奔。赶到之时,正看见阿月中了贼人设置的绊马索,被捆绑拉走。

不知有多少贼人,身上又只有道人尸体边上捡到的半把长剑,不敢轻举妄动。后来他冒险偷袭了一个手持弓箭的落单贼人,简单盘问之下,方知对方正是追杀青衣道人而来的,有二十三个人,且长短兵器在身。

他不知有多少贼人,自然不敢轻举妄动。后来他冒险偷袭了一个手持弓箭的落单贼人,简单盘问之下,方知对方正是来追杀青衣道人的,人数竟有二十三人,且都有长短兵器在身。他情知以一己之勇根本不足以救出夏侯兰兄妹,此事只能智取。

他情知以一己之勇根本不足以救出夏侯兰兄妹,此事只能智取。所幸,穿越者的庞大阅读量给了龙毅灵感,他用林中的灰土碎石替代了韦小宝大侠的拿手暗器——石灰,只是情势危急,他只好将自己和那敲晕的贼人衣服脱下,做成了包裹皮儿,这也是他此刻只有犊鼻裤在身的原因所在。后来又用他和夏侯兰劈剩下的青竹,削出数只竹矛,还做了一个简易的投掷器。

当夏侯兰准备弃刀投降,贼人放松警惕的那一瞬间,龙毅骤然发难,虽然夏侯兰和阿月也被误伤,但终究及时将二人救下,当然这其中有很大的幸运成分,最后如果不是阿月的神奇箭法,恐怕还得有一番苦斗。

“黑山贼……”龙毅从夏侯兰口中得知他们的经历,环顾四下里那些被缚了手脚,趴倒在地的贼众,若有所思。熟读《三国》的他自然不会陌生,黄巾军、黑山贼、白波贼,正是这些人给病入膏肓的东汉朝廷致命一击,此后群雄割据,天下动荡。那个让汉人扬眉吐气,令匈奴亡国西奔,那个“犯我强汉,虽远必诛”的大汉终于分崩离析。

泱泱中华,唯汉唐最为强大。可从汉灭至唐兴,这中间数百年间,先有军阀混战,后有五胡乱华,中原十室九空,北方汉人几乎被屠戮殆尽,君不见唐太宗李世民的血管中也流有胡人的血统。每每想及与此,龙毅心中都有一种说不出的痛,恨不能生在三国,重振大汉。

可现在他真的穿越于此,又不由得茫然起来。以自己与世无争的性子真能在这乱世中活下去么?方才只是为了营救夏侯兰兄妹,已杀了五六个贼人,若是要结束乱世,重振大汉,那自己手上又会沾染多少鲜血和人命?自己真的做得到么?

见龙毅默然无语,夏侯兰也不打扰。他拎起环刀,在地上那些一动不动的贼人身上都补了一刀。他可不是龙毅,从家乡护送小妹到苍岩山这一路,他已经与山贼土匪拼杀多次,手上的人命也有几条,自然不会对这些匪徒心慈手软。

目睹此景,龙毅更觉腹中翻涌,直欲呕吐。

孙虎悠悠醒来,听了龙毅等人对话,方知对方不过三人,尤其是后来偷袭的龙毅,身材虽然高大,身上的肌肉却看不出棱角,显然不是什么难以抵挡的猛人,自己要不是被那尘沙迷了双眼,怎会如此下场。念及于此,心中更是懊恼不已,不由得咬牙切齿,眼珠转来转去,思量着如何才能脱身,报这一箭之仇。…,

却不想他这一副表情,正被阿月瞧在眼中,她自小就被父兄呵护备至,何时受过此等羞辱,如今孙虎落在自己手里,哪里还咽得下这口气。她一把抢过夏侯兰的钢刀,冲至他身旁,挥刀就斩了下去。

“莫伤他性命!”龙毅见势不好,急忙叫道。

寒光一闪,孙虎惨叫一声,却是被斩断了一条脚筋,阿月口中叫道:“一刀杀了你岂不太过便宜,我要让你生不如死!”刀光闪烁,贼首叫声凄厉,手筋脚筋俱废,在地上疼得死去活来。

阿月余怒未消,刷刷又是两刀,旁边一贼人亦成废人,她虽是盛怒之下,但下手却极有分寸,只挑手筋,看似鲜血淋漓,其实却性命无碍。这股贼人来得蹊跷,又都是穷凶极恶之徒,废其双手远比绳索捆绑来得万全。

龙毅虽是心中一阵恶寒,感叹这小丫头好生狠辣,但也不得不认同她的做法,毕竟自己三人的力量太过薄弱。这些人可不是历史教科书上所写的那些替天行道的义军战士,而是真真正正烧杀掳掠的匪徒,断不能心慈手软。

夏侯兰对小妹的做法显然一百个支持,在他看来,羞辱了小妹就是碎尸万段也是应该的,何况只是废了双手,所以拎了一把钢刀向旁边疤脸的贼人逼去。

那贼人早就吓得魂飞魄散,一见夏侯兰目露凶光,立时扭动着身子,挣扎着哭叫道:“英雄饶命,小人知道一个天大的秘密……求你饶命……”

孙虎原本已经痛得说不出话来,一听此话,立时嘶哑着嗓子厉声叫道,““牛二,你……想做……死……”

话还未说完,龙毅一脚踢去,孙虎登时晕了过去。

那疤脸的牛二畏惧地看了一眼孙虎,壮了壮胆子,颤声说道:“各位英雄,只要饶了小人性命,小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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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张角的后手

(猫扑中文 ) 听了牛二的交代,龙毅三人面面相对,相对无言。他们那里想到那青衣道人竟有如此来历,难怪这伙黑山贼追入深山都不舍弃。

原来那青衣道人名叫恒丘,乃是当年太平道首领张角的关门弟子,张角覆灭之时,他与张角的女儿芸娘一同神秘失踪。朝廷曾重金悬赏,几年过去,也未曾捕获。不想本年年初,恒丘忽然现身,护着芸娘与各处黄巾联络,再次举事,而且出手阔绰,只要听其号令者,皆有大批武器粮草相赠。黑山军虽自成一系,但当年也以张角为尊,因此张燕也趁势而起。

孙轻在张燕处曾与恒丘有一面之缘,前几日偶遇其独自一人,行迹诡秘,当即率人上前围住,热情邀请,恒丘见脱身不得,只得随其回营。

当年太平道经营多年,教徒几近百万,势力范围达八州之多,光是教徒供奉的财富就足以动摇天下。若不是消息走漏,张角也不会仓促起事,黄巾军士卒数量虽然庞大,可根本来不及训练,许多士卒连像样的武器都没有,上阵之时都是手持木棍,因此在大汉正规军的猛烈攻势下,百万黄巾没有支持多久就随着张角兄弟先后死去而土崩瓦解,那笔财富也烟消云散,好像从来都不存在过似的。 ”“

孙轻当年是黄巾军的一名小帅,光是经他手掳掠回来的财物就足有七八辆牛车,可这些财物每次他只能留一小部分,其余都有专人前来收缴。后来张角病死在广宗城,城破之时,皇甫嵩坑杀了所有俘虏,可当汉灵帝派宦官来收缴太平道财物时,皇甫嵩却交不出多少,因此反而被降了官职。

结合年初恒丘和张芸娘的那些手笔,孙轻认定,张角留下的宝藏已被此二人得到,不然怎有实力挑动黄巾余党共同发难。若是自己能得到那笔财物,天下间还有何事不成。如今恒丘送上门来,他怎么可能放过,所以一到营寨,便将其软禁起来,并派重兵把守,又让二弟孙洪前去威逼利诱,试图得到宝藏的下落。

谁想这恒丘虽没有万夫不当之勇,却学会了张角那些蛊惑人心之术,几天之间便将身边守卫说得意动神摇,对他百般呵护,孙洪更是日日陪酒摆宴,昨日亲自将恒丘送出营门,之后便呆坐在帐里,人事不知。

也是这恒丘运气不好,正要借机远遁之时,被孙轻的心腹侍卫孙虎撞见,于是一路追杀而来。恒丘本非勇将,这些天又耗费许多心力,上来就被乱箭射中,仓皇之间便一头扎进这苍岩山,最终伤重不治,毙命于此。

那牛二也算是跟随孙轻多年的心腹之人,虽然知之不详,但一番交代下来,也让龙毅三人猜出个七七八八。

龙毅沉吟说道:“我发现恒丘之时,他已然毙命,可旁人却不知情。所谓财帛动人心,何况是这么大一笔财富,孙轻定然不会轻易放弃,孙虎进山之前若是送回消息,恐怕孙轻很快就会率人来此,我们需尽快离开,否则必遭毒手。”

原以为夏侯兄妹会当即同意,哪知阿月却涨红了脸,咬牙道:“不能走。”

“对,走不得!”夏侯兰的语气更是斩钉截铁。

“为何不走,咱们三人能够击败孙虎完全是靠运气,孙轻若来,必是大队人马,我们如何抵御?”

“我不管,我要留下来杀了孙轻狗贼,为爹爹报仇!”阿月紧了紧手中的长弓,神情无比坚定。…,

夏侯兰也道:“不错,此乃天赐良机,宰了孙轻正好告慰赵叔父在天之灵。”

龙毅愕然无语,他哪里想到这兄妹俩竟与孙轻有如此仇怨,这倒不好相劝了。

夏侯兰拱手一礼,郑重说道:"龙大哥,此事与你无干,你即刻下山,应能避过孙轻,只是我兄妹就不能送你下山了,还请多多见谅!”。

阿月也难得地向龙毅深施一礼,说道:“我阿月并非无情无义之人,只要此番留得性命,龙大哥的救命之恩,日后定当补报!”

龙毅原本就对这兄妹俩颇有好感,不然也不会拼了性命与孙虎相斗,如今碰上这兄妹俩欲报父仇,甘冒奇险,他骨子里那份侠义精神便冒将出来,“你二人也是我的救命恩人,难道我就是无情无义之人,你们要复仇,难道我龙毅能袖手旁观不成?”

夏侯兰正待相劝,龙毅摆手道:“既然我此刻还在这里,就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更不可能看着你们去送死。杀了孙轻,咱们全身而退,叫报仇;若只是杀了孙轻,却赔了性命,那咱们可就是亏了本钱。所以,若想报仇,我们需要从长计议,孙轻人多势众,只能智取,不能硬拼。在报仇之前,我能否知道这事情的来龙去脉?”

阿月和夏侯兰显然对龙毅如此仗义颇为感动,点头道:“自然可以,只是此事说来话长……”

原来阿月的父亲赵猛早先在代郡戍边,其为人严正,且箭术精妙绝伦,在军中素有威名,只可惜在一次与鲜卑入侵大军决战时,右腿重伤并落下了微疾,不得不解甲归田。

夏侯兰的父亲与赵猛是结拜兄弟,在此役中不幸阵亡。赵猛回归乡里之后,便将八岁的夏侯兰带回家中抚养,而赵月上面还有两个哥哥,于是夏侯兰便成了她的三兄。

中平二年,常山郡守慕赵猛威名,征辟其为捕贼功曹。赵猛不负所望,很快就将治下盗贼扫荡一空,为乡人所敬。哪知好景不长,黄巾起事,冀州大乱,贼军大举攻入常山郡,郡守轻敌冒进,一战而亡。赵猛及残部被孙轻部围困于一土城之中,苦战二十余日,终因寡不敌众,力战而亡。

孙轻手下有二十多个大小头目先后被赵猛射杀,而他自己也被射伤,险些丧了性命,因此对赵猛极为忌恨。城破之后,他令手下斩下赵猛的首级,悬于城头,又将尸体剁为肉泥,令其尸骨无存。

阿月讲到这里已是泣不成声,她一拳击在地墙壁上,激愤地说道:"此仇不报,枉为人女!"竹屋为之一震,灰土扑簌簌地掉落下来。

……

一黑山士卒跪倒在孙轻桌案之前,说道:“禀报大帅,孙虎头领让属下回报,他追踪那人已到苍岩山,但山高林密,唯恐有失,希望大帅能加派人手,封锁各处入口。”

孙轻先是一喜,继而眉头一皱,喜得是那恒丘终于有了消息,忧的是,如果出动大队人马搜山,难保消息不会走漏。万一让张燕那厮知道,或是其他人起了疑心,自己岂不是成了众矢之的。他挥了挥手,说道:“知道了,你先下去歇息。”

梁忌等那士卒退出帐外,说道:“大帅,可是担心大张旗鼓地搜山,会引起他人的怀疑。”

孙轻点头道:“的确如此,恒丘那厮口风紧得很,到现在我们也不知道那宝藏是否真的存在,要是在苍岩山抓不到他,走漏了消息,那岂不是羊肉没吃到,反倒惹下一身骚气,要知道还是有很多蠢货挂念大贤良师,我可不想……”

后面的话孙轻虽未说,梁忌却已心领神会,“若是如此,大帅不妨以田猎为名,让军马把守好各山口,非有大帅手令不得出入,而大帅则密遣心腹入山搜查,想那恒丘势单力孤,难有逃脱机会。至于大营则可交予二将军镇守。”

孙轻点头道:“先生所言极是,事不宜迟,我们即刻出发!”猫扑中文

第六章 倒霉的孙轻

(猫扑中文 ) 站在竹屋之前,面前的景象让黑山渠帅孙轻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78xS. //

只见那青衣道人恒丘正仆倒在水池之旁,背心处斜插一只羽箭,早已气绝身亡。离他不远处,还横七竖八地躺了十来个人,个个肢体僵硬,显然也死去多时,看衣着相貌正是自己的亲兵。地上的血迹早已凝固多时,四处都是紫黑之色,种种迹象都表明,此地之前经历了一场惨烈无比的厮杀。

此时山风猎猎,疾风穿过竹屋的缝隙,发出轻轻的啸叫之声,浓烈的血腥之气,熏得人直欲呕吐。饶是孙轻杀人无数,也不禁浑身寒毛竖起,向后倒退了一步。

“全死了?”

“是,都已断气多时!”

“嘶——”,孙轻眯起双眼,心中暗道:这可都是跟随自己多年的属下,虽说不上以一当百,那也是身经百战,就被他这么一个人杀死了?据说孙虎走时带走二十多人,这里便躺了十二人,恒丘这厮能有如此……厉害?

他不禁庆幸当日没有直接捉拿恒丘,否则这厮如此勇悍,那些亲卫还真不见得护得住自己”,他转念又一想,“不对,恒丘既死,孙虎为何还不回报……难不成……” ”“

忽听一名手下禀报:“大帅,林中发现一片新近翻动过的土地,弟兄们挖开一看,竟又发现多名兄弟的尸体,且手筋都被挑断。”

“什么?”孙轻大吃一惊,连忙追问道:“孙虎可在其中?”

“尚未发现!”

孙轻二话不说,带人直奔埋尸之所。只见土坑中足足有九具尸体,每具尸首的手筋都被挑断,且面有惊恐和不甘之色。他直觉自己额角青筋直蹦,又是九具尸体,加上竹屋前的就是二十一具,而且依旧没有孙虎,那岂不是孙虎之外的人,都被斩杀,不对,还少一人,他厉声喝道:“速去查看,除了孙虎,还缺谁的尸首”。

过不多时,有人回禀,“大帅,牛二的尸身也未曾寻获。”

“牛二!”孙轻默然无语,孙虎虽姓孙,却并非孙氏族人,而是黑风寨的二头领,后来被孙轻收服,做了亲兵首领,牛二此人则是孙虎从黑风寨带来的几人之一。其他人皆死,唯独此二人尚存,这分明是……想到此处,心中之前那个念头越发像野草一般蔓延开来,不可遏制。

他咬着牙关,脸色铁青,望着土坑中的尸首,问道:“梁先生,你有何想法?”

梁忌四十来岁,原为一大户人家的帐房先生,素有几分急智。几年前被孙轻连同家人掳来,为求家人平安,对孙轻倒也尽心尽力,如今也算得上是孙轻的心腹。

梁忌见孙轻这副神情,哪里还能不明白他的想法,只是自己与孙虎同是知情之人,如今孙虎失踪,弄不好,孙轻会迁怒于自己。但孙轻问及,又不好不答,他想了想道:“大帅,乍看起来,是恒丘被孙虎追至此处,双方一番厮杀,恒丘连伤多人之后,被冷箭射杀。但……”

他顿了一顿,又道:“恒丘被囚这几日一直不曾抗争,反而安之若素,悠然自得,二将军及手下对其放松了警惕,才被他迷了心智,成功脱身。由此可见,此人颇有心计,凡事谋定而后动。他来此苍岩山,定是寻求庇护,在下方才曾进那竹屋查看过,虽遍地尘灰,空无一人,也无被褥衣物,但这屋顶四角却不见蛛网尘丝,可见此地并非无人居住,最起码不久前还曾有人居住……”…,

“哦?”孙轻闻言若有所思,他摆了摆手道:“往下说。”

“在下有三种猜想,一是此间主人与恒丘乃是同党,一番激战后,恒丘战死,孙虎率人追捕那人而去;二是,孙虎与恒丘厮杀得两败俱伤之时,此间主人突然杀出,孙虎及其余人等恐已遭不测,只是尸身远离此地,我们尚未发现;最后一种……”说到此处,梁忌向左右看了看,又抬眼查看孙轻的脸色。

孙轻脸色不由得阴沉下来,向左右喝道:“尔等后退二十步,非我召唤,不得近前。”

待孙轻的亲卫四散开去,梁忌才又说道:“这最后一种猜测,恐怕对我们颇为不利。孙虎在恒丘身上寻获大帅所要的东西,但却因此背叛了大帅,逃离之前,使诡计将坑中这些随从灭口,所以这些人临死时皆现惊恐万分之状……”

“不要说了”,孙轻被梁忌说中了心事,越发得气急败坏。

孙虎落草之前曾为了几千钱就残杀了一家三口,端得是心狠手辣之辈。如今一笔惊天的财富摆在面前,试问又有谁能抵挡。更何况孙虎为人颇有心计,他带如此众多的手下,还被人偷袭成功,孙轻是打死也不相信。

定是孙虎得了藏宝线索,潜逃而去。既然如此,便是追到天涯海角,也决不能放过此贼。孙轻此刻的脸色阴沉得能滴下水来,“来人啊!通知谷内谷外的兄弟,全力搜寻孙虎的下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若有抵抗,格杀勿论。”

孙轻心中全被孙虎的背叛填满,却不知,孙虎正是倚仗自己人多势众,大意之下才着了龙毅的道儿。他重重地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梁忌却是心中一凉,这些死去的亲卫追随孙轻多年,有几个与他也算相熟,孙轻自始至终都不提如何处置手下的尸首,未免令人心寒。

他轻叹一声,冲林边几个亲卫嘱咐道:“将兄弟们的尸体好生收敛。”

……

原本在进山之前,孙轻为防恒丘逃脱,已将苍岩山的各个出入口围得跟铁桶相仿,进谷之后又大肆搜索,连山里的飞禽走兽都因此遭了劫难。可整整两日过去,孙虎及牛二依旧踪迹不见,这让孙轻心烦意乱,寝食难安。

留,恐孙虎得了宝藏的秘密逃之夭夭,此后鞭长莫及;去,又恐孙虎匿于深山之中,待风声过去,再行逃脱,同样追之不及。

正在孙轻进退维谷之际,梁忌带人回禀,元氏大营来人禀报,冀州刺史王芬正集结大军,号称要进剿黑山军,黑山大帅张燕遣使通传,邀请请孙轻前去共商退敌之事。

梁忌道:“王芬此人好高骛远,实乃无能之辈,不然黑山军怎能驰骋冀州多年。兵法有云:兵贵神速,如此大张旗鼓,闹得尽人皆知,实无可惧。倒是张燕借此召见,大帅恐怕不得不去,否则落人口实,张燕必然借故生出事端来。如今之计,大帅当立即回营坐镇,以防不测,孙虎之事只能暂时放在一边了。”

“真是屋漏偏逢连阴雨!”孙轻抚额长叹,“也罢,传令下去,留下一部分人看守山口,余者随本帅回营”。

“是!”

孙轻迈步出了竹屋,眯着眼睛环顾山谷,心中说不出的憋气。他指着被当作临时帅帐的竹屋,冷冷说道:“来人呀,与我烧了,驱驱晦气”。

毕毕剥剥声中,竹屋迅速被无情的大火吞没其中。…,

“还是杀人放火的感觉好啊!”孙轻仰天大笑,笑声未几,他陡然觉得后颈一股寒气袭来,就好像背后有条毒蛇正盯着自己似的,他也不管当众失态,忙不迭地将头一缩,闪身藏在一个亲兵身后。

众亲兵见他如此模样,立时围拢过来,将他护在当中。

半个多月前,一神秘刺客潜至孙轻大帐之外,若不是起夜的亲兵撞破,孙轻早成亡魂。那刺客武艺高强,杀伤近百人之后,仍是全身而退,孙轻脸上的伤痕就是那一夜所留。自那以后,孙轻及亲兵几成惊弓之鸟,一有风吹草动,就紧张得不得了。

若不是恒丘此人事关机密,孙轻可没有胆子走出重兵保护的军帐。孙轻从亲兵身体的缝隙中望去,只见远处蒿草如林,随山风左右摇摆不定,那股寒气似乎又消失无踪了。他心中暗道,难道自己胆子真小了,还是……还是那刺客又跟来了……

“嘶”,虽是日正当中,他却遍体生寒,浑身的寒毛都立了起来,他不敢再想,冲着荒草处一指,喝道:“来人啊,与我乱箭射之!”

四周的亲卫也都是经久战阵的悍匪,哪里还不明白孙轻的意思,嗖嗖嗖,一只只羽箭离弦而去。

原本茂密的荒草立时被瓢泼的箭雨射得七零八落,眼前豁然开朗起来。突然,一只插着七八只羽箭的野猪,凄厉地嘶吼着,直冲出来。

这些亲卫哪里会想到草丛居然有一只不长眼的野猪,前面几个还没来得及弃弓拔刀,便被野猪撞得横飞出去。众人慌做一团,挥舞刀剑围追堵截。谁知那野猪皮糙肉厚,接连被劈中数刀,不仅没有立即倒毙,反而凶性大发,嘶吼着掉头又向孙轻疾冲而来。

孙轻一下子慌了手脚,眼见着那野猪已然冲至面前,不禁心中哀叹:吾命休矣!

情急之下,他一把拉过身边之人,挡在自己身前,只听一声惨叫,巨大的撞击力将他及身前之人撞得横飞出去,那野猪余势未消,一头冲进了熊熊大火之中,嘶吼声立时变得凄厉无比,不过它原本就受了重伤,火势又如此汹涌,过不多久,便没了生息。

“大帅,你怎么样?”

几个亲兵大呼小叫地上前将孙轻扶起,孙轻惊魂未定,颤抖着声音冲燃烧的竹屋吼道:“射死它!千万莫要让它出来”,说完,忙不迭地在亲兵的护持下,头也不回直奔谷口而去。猫扑中文

第八章 暗算

(猫扑中文 ) 慌乱的人群谁都没有注意到,荒草丛中,有一簇羽箭和断草微微抬起,两双眼睛透过草叶间的缝隙,目睹了这一切。

“这些家伙终于要走了!”龙毅用肩头轻碰一旁的夏侯兰,二人将地窖的木盖小心放下。

这地窖原本是储备粮食蔬菜所用,没想到近来雨水频繁,这草好似长疯了似的,竟将这地窖的顶盖覆了个严实。若是老远看来,不过就是一个草丛罢了。即便到了近处,不仔细搜寻,也是难以发现,是以这地窖倒成了他们绝佳的藏身之所。

孙轻上山带领的部众足有百多人,这两天有好几个贼人在搜索时踩到地窖顶盖,竟然也未曾发现,不得不说是一种幸运。

地窖里的空间并不算小,里面还储存了不少去年收获的粮食,水罐里也灌满了清水,即便再躲几天,吃喝也不用发愁。只是苦了阿月,一个小姑娘要跟龙毅和夏侯兰两个大男人挤在一处,多有不便。

刚才孙轻下令放火烧毁竹屋之时,阿月怒不可遏,提着弓箭就想出去找孙轻拼命,若不是夏侯兰和龙毅死死将她按住,她很有可能遇上那头野猪,或者直接被乱箭射杀。 ”“

夏侯兰想起方才那一幕,也不禁一阵后怕。那头葬身火海的野猪右股上有一巴掌大的白斑,可不就是前几天被他射中,却又逃之夭夭的那一头。都说野猪报复心极强,想不到这一头竟然寻上门来,若不是孙轻那阵箭雨,恐怕这畜生已经凭着嗅觉,发现这地窖,那时岂不更加危险。

“走,没那么便宜!”阿月见孙轻这杀父仇人,纵火毁了自己家园就想离去,登时按捺不住心头的怒火,她腾的一下站起身,再次抄起弓箭,说道:“今日我定要一箭杀了那贼子!”

“万万不可”,夏侯兰虽然自己也想杀将出去,可一看到阿月要去拼命,头脑倒冷静下来,他一把将其拉住,说道:“小妹,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只有咱们不死,早晚有机会诛杀孙轻。可要是万一你有个闪失,我如何向两位兄长交代。我的命是赵叔给的,要去拼命也是我去”。

龙毅见兄妹俩你争我抢,都要冲出去报仇,连忙一手一个,将其拉住,“谁都不能去,贼人尚未走远,此时出去,难道你们想硬杀过去不成?”

阿月将手一甩,怒道:“你放手,三十步内我定能要了孙轻的性命。只要能替爹爹报仇,我便豁出这条命去,又有何不可?你我非亲非故,你凭什么管我的事。”

龙毅眉头微皱,有些不悦地说道:“我知道你箭法好,可孙轻那边也不是没弓箭,你还没靠到近前,就被发现了。再说你就是一箭射杀了孙轻,他的亲兵一样也会围杀咱们,到时寡不敌众,还不是死路一条。既如此,咱们又何苦躲藏这两天。”他缓和了下语气,又道:“你们兄妹是我的救命恩人,你们的仇就是我的仇,只不过这仇要报,你们的命也要保住,这样才不是亏本的买卖。”

夏侯兰也劝道:“小妹你稍安毋躁,龙大哥说的对,你怎么忘记之前他与咱们的约定了?”

阿月并非莽撞之人,只是一时被仇恨冲昏了头脑,夏侯兰一劝,便清醒过来,她咬咬牙,冷哼一声,对龙毅说道:“该怎么做,你吩咐吧,只是我今日一定要杀了孙轻!”…,

……

竹屋的火势仍大,一阵阵热浪喷涌而出,连四周的空气都烘烤得扭曲起来,可跌坐在一旁的梁冀却如同置身于三九寒冬一般,心头冰冷无比。方才野猪撞来之时,他原本是伸手去救孙轻,却不想反被其一把拽住当作了挡箭牌。那野猪的獠牙直接刺穿了他的大腿,那股钻心的疼痛几乎让他昏厥过去。

而孙轻之后的不闻不问,更是让他心如死灰,他心想:罢了,若是自己伤愈后还能行走如常,还是寻机离开这凉薄之人,才是上策。

留下的几个亲兵均与梁忌交情不错,见他卧倒在地,大腿血肉模糊,整个人失魂落魄的,心中大为不忍,忙用竹枝做了一副软兜,将他抬起上路。

却说孙轻率领手下一路疾行,没用多久便进入谷口。出入隐龙谷的这段小道长不过百步,却形如羊肠,头顶上只见一线青天,两侧石壁有如刀削,陡峭难攀,而且小道越是向前便越是狭窄,最窄之处,仅容一人并排通过,正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凶险之地。

此时正是中午时分,可阳光却被两边高耸的断崖阻挡,小道越发显得幽暗。孙轻并非第一次走此小道,第一次入山时他便被这凶险的地势吓了一跳,他久经沙场,深知此地若是有人埋伏,人数不需多少,便能教敌人有来无回,所以他将部众化整为零,每十人为一队,前一队安全通过,后一队才慢慢出发,总算是有惊无险地全部安然通过。这一次他归心似箭,山谷又经过两天仔细搜查,当下让部众排成一字长蛇,加速而行。

眼见着先头部队离山口只有二十步之遥,忽听得头顶上方“卡拉啦”一阵巨响,数块巨石裹挟着碎石尘土自断崖顶上呼啸而下,顿时将道路填塞起来。

“不好,有埋伏!”孙轻惊叫一声,四周亲兵叫嚷着“保护大帅”,一拥而上,将他护在其中,可先头那些人就没那么幸运,凄厉的惨叫声中,几个倒霉蛋被崩起的碎石直接击中了头部,当即毙命。

“退回去!”孙轻命令刚一出口,谁想身后又是一阵碎石崩塌的巨响。

“大帅,不好了,后面也被堵死了!”

孙轻惊得险些站立不稳,心想:这怎么可能,谷外有自己五百手下,而谷内则有两百亲兵,七百人整整搜了两日,连个鬼影子都没有见到,这伙敌人从哪里冒出来的?

群贼正慌乱之际,只听断崖顶上传来一声大喝,震得山谷嗡嗡作响,“尔等作恶多端,天理难容,还不束手就擒,更待何时?”

“莫慌!”孙轻毕竟是见过风浪之人,他强压心头恐惧,拔剑在手,嘶声吼道:“对方人数不多,我等决死一战,未尝没有生还之机!结人梯,攻上去!”

谷道两侧石壁虽是陡峭,但高度却不过十来丈,若是结梯而上,只要人数充足,并非不可做到,众贼立时七手八脚地忙活起来。

猛听得半空中一声娇吒,“孙轻狗贼,可记得常山赵猛——”

“赵猛”二字顿时让孙轻激灵灵打了个冷战,下意识顺着声音仰头一看,就见一道白光快如流星,自上而下疾飞而来,只听“噗”的一声,血光迸溅,咽喉处陡然多出一截白羽,若不是他伸手将箭尾捉住,羽箭早就穿喉而过。

“大帅——”两旁亲卫登时惊得目瞪口呆,不约而同地倒退了一步。

孙轻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喉头咯咯了两声,断了气息。

尸身还未倒下,又是一声娇吒,“狗贼纳命来——”

羽箭呼啸而来,正钉在孙轻胸前,其余势未消,箭尖“噗”地一声又扎入孙轻身后亲兵的体内,两人被串成一个葫芦,仰面倒下,再无声息。

“大帅——”

“大帅……”

贼众一片哗然,不知所措。

有人手指半空,颤声叫道:“是她!”

只见半空中一少女白衣胜雪,面似寒霜,左手挽长弓,一只羽箭搭在弓弦之上,明明是天女似的容貌,可浑身却散发着罗刹一般的煞气。

众贼被其气势所震慑,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是好。

此时崖顶又有一人带着哭腔吼道:“赵叔,你可看见,孙轻这贼子死啦!”

谁想这一声吼却激起了众贼的凶性,有人高叫道:“弟兄们,先乱箭杀了这小娘,为大帅报仇——”猫扑中文

第九章 天雷

(猫扑中文 ) 阿月刚被龙毅和夏侯兰拉上断崖,羽箭便接二连三地从崖下飞了上来,有一支几乎是擦着她的鬓角掠过。//欢迎来到阅读 //

“小妹,你可曾伤到?”夏侯兰急切地将阿月周身看了遍,见毫无血迹伤口,这次将悬着的心放下。

阿月喜极而泣,扑到夏侯兰怀中,说道:“三兄,我杀了孙轻!”

夏侯兰同意难以自抑,哽咽道:“是,你杀了孙轻!”

阿月跪倒在地,对天而拜,哭诉道:“父亲大人,我终于杀了孙轻这狗贼!”言罢,泣不成声。

龙毅望着二人背影,眼中也不由自主的湿润了。

正在此时,崖下“卡拉”一声响动,紧接着又是一声惨叫,却是众贼搭人梯,想爬上崖来,谁想一时失手,先折了一人。

龙毅不敢怠慢,忙抱过一块大石,循着刚才的声响方位扔了下去。

大石虽未砸中人梯,却砸中崖壁上突出的一块岩石,那岩石经不住如此重击,登时裂成几块,飞溅开来,正打在人梯之上,惨叫声中,众贼纷纷滚落。 ”“

“夏侯,小月妹子,等解决了这伙贼人,再好好祭奠赵家叔父。”

龙毅三人虽然撬动巨石小道前后堵死,但实际上封堵的高度不过七八米。算不得严实。说起来这崖顶的布置还是孙轻入谷之前,仓促完成的,能够做到如此程度,殊为不易。

龙毅三人在孙轻入谷之时便曾埋伏在此,只想着能够一击必杀。只是没有想到,孙轻前不久刚遭人刺杀,险些丧命,因而异常警惕,每每出行,都身着亲兵服饰,再混迹于亲兵之中,即便认识他的人也很难一眼认将出来。何况孙轻当时一看地势不对,便将部众拆散,一股一股地通过。

龙毅三人没有一个识得孙轻,又不敢打草惊蛇,只得眼睁睁地看着众贼全部入谷。事不可为,他们也只好先撤入地窖,再寻良机。好在潜伏这两日,他们已经通过亲兵的举动,找出孙轻,只可惜孙轻总被人护在当中,不好下手。三人只得寄希望于孙轻撤退之时,能有松懈的瞬间。

索性孙轻受了野猪的惊吓,一路狂奔,这才让阿月得手。不过击杀了孙轻,其手下亲兵如此疯狂地报复,也够龙毅等人头疼。这些人能想到搭人梯进攻崖顶,自然也能想到,搭人梯翻越堵在两端的碎石堆。

龙毅见事态紧迫,也只好搬出万不得已的一招,“夏侯,阿月,准备麦粉,看我手势,一起行动。”

夏侯兄妹回应一声,各自从隐蔽处拽出一麻包来,分左右拖到断崖边上,举刀一划,露出里面白花花的粉末来。

龙毅也划开一个麻包,探头向崖下瞧了一眼,果然有贼人朝两头跑去,再不行动,恐怕就要面对群贼的围攻了。

成功与否在此一举,他咬了咬牙,右手向空一斩。

三人奋力一抖,顷刻间,小道上空白雾迷漫,遮天蔽日。

龙毅一声大喝,“尔等休要逞凶,看我九天神雷!”他将手一扬,一根火把翻着筋斗自崖顶飞落。

龙毅声音原本就清朗,再加上山谷回音,登时将众贼的大呼小叫声压了下去。

一贼人谩骂道:“扯淡,你以为你是大贤良师……”他话还未说完,半空里陡然一声巨响,有如天崩地裂一般,刹那间,地动山摇,无数碎石从头顶崩落,那贼人被一股如墙的气浪抛到山壁上,生生震得七窍流血,当即毙命。…,

小道里的贼人无处躲藏,幸运的被碎石砸得头破血流,又被气浪震得口鼻出血,晕厥过去,而更多的则连声都未吭就已被气浪生生震死,爆炸在山壁间轰鸣回荡,久久不能平息。

山壁间一片哀鸿,残肢断臂四处可见,鲜血染红了岩石蒿草,许多贼人的尸体都被碎石半掩,百余匪徒此刻已十不存一。

龙毅这个始作俑者,离爆炸地点最近,他投下火把便躲入一块岩石之后,掩耳俯卧,即便如此,依旧被巨大的爆炸声震得耳鼻出血,若不是有断崖阻挡,恐怕此刻业已成为亡魂一条。

他强忍着耳内轰鸣,抖落头上的灰土,坐将起来。见左近阿月仍处于昏迷之中,忙将其扶起,探了探鼻息,呼吸还算平稳,这才放下心来。他向四处张望,见不到夏侯兰的踪影,张口叫道:“夏侯,你怎么样?”

过了半晌才见夏侯兰从一块巨石后爬出来,抹了一把口鼻上的沙尘,狠狠地啐了一口,说道:“还活着”,他摇摇晃晃地苦笑道:“龙大哥,你这天雷厉害是真厉害,可怎的敌我不分……”猛然间瞥见龙毅臂弯中的阿月一动不动,登时大急,几步便跳了过来。

“阿月,阿月,你别吓唬我!”

龙毅拍拍他的肩头,安慰道:“别慌,只是震晕了,一会儿便会醒来。”

夏侯兰闻言,心下稍安,像个泻了气的皮球似的,跌坐在一旁,大口地喘着气,“龙大哥,我们尚且如此,那山下那帮贼人呢,是不是都死干净了。”

龙毅苦笑道:“希望如此吧”。

正说话间,阿月“嘤咛”一声,睁开眼睛醒了过来。

夏侯兰大喜,关切地问道:“小妹,你感觉如何?”

阿月没想到自己瘫软在龙毅怀中,脸一红,挣扎着自己坐起,说道:“不妨事,只是脑中有些昏沉。”

龙毅一听也放了心,指着崖下说道:“咱们速速处置了这些贼人,才好安心。”

夏侯兰站起身,手持环刀,虚挽了两个刀花,说道:“这些事情就不劳龙大哥操心,尽数交给小弟就是。”他知道龙毅不喜杀人,因而干脆将事情揽下来。之前孙虎那些人也是他所杀,这些黑山贼都是恶贯满盈之辈,不知祸害了多少乡邻,杀了他们乃是替天行道之举,他心里可不会有半分怜悯。

“如此也好!”龙毅终究没有夏侯兰那样的切肤之痛,要他去杀无法反抗的人,委实下不去手。

夏侯兰手拽藤蔓,纵身而下。

“龙大哥,我也帮忙”,阿月羞于刚才那一幕,又怕兄长有意外,背上弓箭,不待龙毅回应便追了下去。

龙毅苦笑无语,想不到自己一个堂堂的成年人,还不如这未成年的兄妹俩杀伐果决。虽然他看《三国演义》也唏嘘感慨,但如果能选的话,他还是更愿意到汉武时代,享受那种身为汉人的荣光,而非是现在这个人命贱如草的乱世,这个为了生存不得不杀人的东汉末年。

这才两日光景,就有这么多生命因他而消亡,这以后又该如何?

正恍惚间,忽听有人说道:“你并非此间中人,难不成真是上天派来的使者?”猫扑中文

第十章 庐江左元放

(猫扑中文 ) 龙毅大吃一惊,回过头来,只见身后站着一个白须青袍老者,容颜有如孩童,鼻头浑圆,颇有几分滑稽,额头若是高鼓几分,便活脱脱是个寿星老儿的模样。//欢迎来到阅读 //龙毅心道:“这老先生从哪里来的?怎地站在我身后,我竟没半点知觉?”

老者将龙毅上下打量一番,笑呵呵地问道:“刚才天雷可是你所引发。”

龙毅不知来者何人,可他既然能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自己身旁,自非等闲之人,当下点头说道:“正是。”

老者说道:“果然如此,早在二月,有异星出现于紫微星旁,我便算得这汉家天下将有大劫。前几日,那颗异星忽然不见,应是堕入凡间。我一路追索至此,恰好遇到阁下引动天雷,果然威力无比,看来我不虚此行,已然找到上天派来应劫之人。”

龙毅闻言不禁有些啼笑皆非,心想:这老先生神神叨叨,自己不过用麦粉制造了一场小型爆炸,竟真的被他当作天雷,还将自己看作是应劫之人,这岂不是无稽之谈嘛!于是笑道:“在下龙毅,不知先生何以认定在下是应劫之人,又不知这劫又从何而来?” ”“

老者手捋银髯,凝视了龙毅片刻,才缓缓道:“你有此一问,看来许多事情你还似懂非懂。我说你并非此间中人,想来你心知肚明,我便不多费唇舌。既然上天将你派至此间,定然有你的使命,不可妄自菲薄,亦不可狂妄自大。”

他叹了口气又道:“我虽是修道之人,却并非太上忘情。我所说的劫难,也非这刘汉将亡,而是汉家的气运将衰,虽说月圆月缺,草木枯荣,此乃天地之道,可汉家儿郎遭胡虏荼毒,恐有一蹶不振之危,这才是我所说的劫。”

如果老者说汉室衰败,天下大乱之类的话,龙毅并不奇怪,毕竟汉灵帝穷奢极欲,十常侍祸乱朝纲,这些明眼人都能看出,张角之前不也曾说过“黄天已死,苍天当立”的论调,但老者所指分明是百年之后五胡乱华之事,这让他大为好奇,这老者究竟是谁?竟然有未卜先知的神通。而其悲天悯人之心更让龙毅肃然起敬,他深深一揖,问道:“请恕在下之前无礼,老先生能否告知名号,又能否告知,此劫难可有解?”

老者淡淡一笑,说道:“老夫庐江左元放是也。”

龙毅大吃一惊,问道:“可是仙师左慈?”说起左慈,在三国中可是大大有名的术士,精通五经,善导引,而且懂占星,很早就通过星相,预知汉室将微,于是入山修道。演义中有一段就是专讲他如何戏耍曹操的,与他相关的还有一部仙家典籍——《遁甲天书》,在三国游戏里可是不可多得的宝物。

“果然不愧是天使,竟然知道老夫贱名”,左慈摸着自己的圆鼻头,越发的笑容可掬。

“既然是左仙师,能否告知在下,我这个应劫之人能否破解汉家劫难呢?”

左慈收了笑容,摇头道:“天道浩淼,我辈岂能尽知。我只知你是此番乱世的一个变数,至于结果如何,则取决于你的所作所为。若是求田问舍,你当可成一富家翁,衣食无忧,只不过乱世之下,无人可避,家业恐难长久;若是只图王霸之业,或可成一世枭雄,但子孙却难逃败亡;若是想解汉家危难,则需历经生死,磨难重重,到头来,勉力一搏,或可成事。”…,

说到此处,左慈便默然不语,只瞧着龙毅做何应对。

龙毅心道:这老先生句句在理,可怎么听起来就像是在忽悠自己。前两条路,一听就没有好下场,就剩最后一条,成败还在两说之间。不过他有一句话说得对,上天派自己来,必有使命所在。此等乱世之中,没有实力,就只能颠沛流离,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连孙轻这等毛贼,都能轻易将人逼入绝境,更何况其他。既如此,何不勉力一搏,自己也不枉此生,最不济,还可以退隐深山,跟随左慈修道成仙。

想到修仙,龙毅心里立时有了一番憧憬,他知道写“万古丹经王”《周易参同契》的魏伯阳似乎也活在这个时代,而左慈则是丹鼎派的祖师,据说活了一百多岁,死后升仙,连华佗也对其颇为推崇。既如此,一定要将这老先生绑上自己的马车,不能让他平白地忽悠自己一番就了事。

龙毅心念电闪,做出一副郑重无比的神情来,躬身一礼,说道:“仙师高深莫测,令在下折服,不知龙毅是否有幸拜入仙师门下,时时聆听教诲?”

“呃?这个……”左慈愕然,龙毅此举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一时倒不知如何答复。

原来紫薇旁的异星突然陨落,让他大为惊诧,仔细推演之下,发现原本还算清晰的天道走向,竟完全变成了一团迷雾,晦暗难懂。汉武帝独尊儒术,让黄老学说跌下神坛,而黄巾之乱后,道门更被人攻击为邪说异端。身为道门中人的左慈,自觉有义务寻机为道门做一澄清。如今,他将龙毅视为上天的使者,自然要趁机规劝一番,使其顺应天道,日后基业有成,能够对道门加以扶持,青眼有加。

他哪里想到龙毅顺杆就爬了上来,还没等他加以拒绝,龙毅就已拜倒在地,连磕三个响头,“仙师既然不拒绝,便是答应了,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别看龙毅生得一脸方正之气,其实暗地里还是有些小狡猾的,他对明师的态度向来是“有杀错没放过”,所谓艺不压身,在后世,教授他铸剑、太极拳以及苗刀刀法的几位恩师,大半都是依靠这种小手段,死缠烂打来的。

古人最重礼法,倘若有心拒绝,这三个响头必然不会让他磕完,左慈即便有心推却,也为时已晚,他不由得苦笑道:“你一个天使,何苦拜我为师,这真是……”他心里也明白龙毅有借助他的意思,不过这师徒名分一定,那就意味着他对龙毅的今后有一份责任。他一转念,这龙毅年纪还青,似乎心性未定,正是循循诱导之机,若是收他为徒,助他成就一番大业,将来必定对道门大有裨益,也算是自己的一份贡献。想到此处,他不禁又对这个白来的弟子格外看重起来。

他双手将龙毅扶起,说道:“既如此,我便认了你这个弟子。只是我道家崇尚天道,追求清静无为,像太平道张角不过是挂羊头卖狗肉之流,为师不可能对你有太多助力,你可要想清楚。”

龙毅道:“师父放心,弟子其实讲求天人合一,与世无争,与黄老相合,若不是被放逐此间,必定觅一青山绿水之地,过些逍遥快活的日子。”

“你这孩子”,左慈对龙毅这番对答又是满意,又是皱眉,像龙毅这个年纪的男儿有几个不想建功立业,光耀门楣的。当初要不是他夜观星相,推知汉室将亡,乱世延绵,也不会毅然抛却世俗,入山修道。“天降大任于你,今后自当殚精竭虑,匡扶天下才是。”…,

龙毅连忙称是,其实心里却道:“匡扶天下,太过虚无缥缈,先学得几分神仙术,弄块容身之所才是。”

左慈问明龙毅姓名年纪,见他尚无表字,便道:“龙可幽可明,可巨可细,毅者坚而果敢,此正是驰骋天下之象。但凡事需顺应天地,明进退之道,你乃是上天派来之人,当知古今未来,眼光需放长远,切勿为蝇头小利而肆意妄为。为师便赐你一个表字,‘明远’如何?”

“长者赐,不敢辞”,龙毅心说,您这云山雾罩的一大通,就为起个表字啊,不过“明远”二字,倒是符合他这个穿越者的身份,而且也不算张扬,正符合龙毅的喜好。

“此间事了,为师也该离去了”。

“啊?您这刚来就……”龙毅暗道,您还没传我神仙术呢,这师父怎么能当得如此便宜。

左慈似看懂龙毅心思一般,笑道:“今日师父来得匆忙,也未带什么见面之礼,机缘合适的时候,我会遣你师兄送来。既为师徒,我自当为你谋划一番。”他顿了一顿,指着崖下,又道:“此兄妹二人皆忠义之辈,待之以诚,日后必为你一大助力。”

“徒儿记下了”,龙毅拱手相谢,再抬头时,哪里还有左慈的身影。

龙毅摸着脑袋,环顾四周,一切与夏侯兰兄妹走时一般无二。不觉有些好笑,好容易拜个师父,结果酱油都没打完,就消失无踪,权且当作一场幻觉吧。

正在此时,猛听得山口处喊杀声响成一片,似有无数人马袭卷而来。猫扑中文

第十一章 红衣子龙

(猫扑中文 ) 龙毅闻声一惊,心想:刚刚解决了孙轻,怎么就又引来了贼人,难不成山外还有贼人?

他和夏侯兰原本以为孙轻身边就这百多人,解决之后就能脱离险境,哪里想到孙轻为捕获恒丘下了血本,光是谷内谷外就有七百人,在苍岩山附近的各个路口还散有上千人马。//欢迎来到阅读 78Xs.//若不是怕引起各方怀疑,恐怕人数还会更多。

喊杀声越来越近,龙毅急忙顺着断崖,奔至山口处,这时夏侯兰兄妹也解决了谷道内的贼人,闻声也纵了上来。

三人定睛一看,不由得目瞪口呆。

原以为是群贼呼喝着杀上山来,哪想到竟是一群黑山贼,足有五十来人,皆披头散发死命狂奔,犹如被厉鬼追赶一般,只恐逃之不及,连头都不敢回,口中还乱喊着毫无意义的音节。

在众贼身后,一红衣人身背长弓,左手一把长剑,右手一把环刀,如猛虎追逐羊群一般,不紧不慢一路掩杀过来,但有被追及的贼人,或是一剑或是一刀,立时斩成两段。

有贼人跑得筋疲力尽,一跤仆倒,索性便躺在地上装死。 ”“

那红衣人视而不见,飞掠而过。

“是二兄!”夏侯兰和阿月四目相对,登时欣喜若狂。

龙毅知道那如杀神一般的红衣人竟是自己人,也欢喜非常。

众贼奔至山口,才发现山口已被乱石封堵,都绝望地乱叫起来。

阿月听得心烦,抬手一箭,下面一贼应声而倒。

群贼见崖上有人,且是敌非友,更加慌乱起来。龙毅见机不可失,朗声大喝道:“孙轻已死,跪地投降者不杀!”

贼人本就吓破了胆,此时前无去路,后有追兵,又闻听主帅已死,以为中了官军埋伏,心中再无一丝幻想,当即“噗通”“噗通”跪倒在地,口中叫嚷着,“莫杀莫杀,我投降。”

那红衣人闻听孙轻已死,不由得浑身一震,登时勒住脚步,呆了半晌,才冲崖上颤声喊道:“小妹,孙轻可是真死了?”

阿月笑中有泪,跳着叫道:“二兄,真死了,是我亲手射杀,而今首级正在三兄手中。你看——”

众人顺着她的手指望去,只见文弱的夏侯兰手中正提着一颗人头,兀自滴答滴答向下淌血,不是孙轻又是何人。

那红衣人仰天长啸,泪水无声滚落。

远处有一装死的贼人,见红衣人无暇顾及,悄悄站起身来,猫腰就想溜走。

哪知那红衣人犹如背后长眼一般,一声暴喝:“鼠辈,安敢欺我!”甩手就将环刀掷出。

长刀去如惊鸿,眨眼的功夫就飞至那贼人身后,“噗”的一声,血光迸现,刀自后心插入,直没刀柄,那贼人立时了账,尸体却被刀势带着又向前冲了七八步,方才仆倒。

红衣人,摘弓搭箭,睥睨四野,冷冷道:“常山赵猛之子在此,若想速死,不妨再跑得快些!”

目光所及,众贼无不被那凛冽的杀意吓得浑身战栗。神箭赵猛在常山素有威名,赵云更是独自一人硬闯山口,守卫山口的将近二百多黑山贼愣是拦他不住,反被杀得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此刻好容易有活命的机会,哪里还敢动什么心思。

龙毅借机喝道:“尔等本是冀州子民,竟助纣为虐,论罪当诛,不过上天有好生之德,若尔等发下毒誓,改邪归正,便可留尔一命,与吾等一同讨贼安民。”…,

此时余贼仍有三十来人,但在崖上崖下四人的逼视之下,竟丝毫生不出反抗之意。

有几人叫道:“我等本是良善,从贼实属无奈,今后愿随英雄讨贼”。

众人纷纷指天发誓,若有违背,必死无葬身之地。

古人敬畏天地,一旦发下毒誓,大多不会违背。龙毅见此情景,心下稍安。

“龙大哥,孙轻伏诛,我等心愿已了,还留着这些家伙作甚?”夏侯兰不解龙毅何苦要放过这些黑山贼,在他心里,从贼者皆可杀。

龙毅笑而不答,点指了两个看着面相还算方正的人,令其带领其余人翻过封堵在山口的乱石堆,收拢尸体,清理谷口。

吩咐已毕,这才对夏侯兰说道:“贼人中肯定有被裹挟来的平民,为活命才不得已从贼,我们不问青红皂白,一律诛杀,实在有干天和。二来,赵家叔父大仇得报,可孙轻部众仍在,若知孙轻已死,说不准会追杀而来,咱们岂不被动。既然贼我不两立,与其被迫逃亡,不如主动出击,一举击杀孙轻余部的首脑,使其混乱,自顾无暇。再者,大丈夫当横刀立马,立不世功勋,如今贼寇横行,生灵涂炭,正是你我披荆斩棘,救民于水火之时,难不成还在这深山躲避一世?”

这番话说的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夏侯兰听得热血沸腾,连连点头。

“说的好!”那红衣人不知何时上了山崖,站到龙毅二人身旁。

“二兄,你终于回来了,你……你可曾受伤?”阿月一直弯弓搭箭,监视着谷内的众贼,听见红衣人的声音,忍不住回过头来。

龙毅这才发现,原来面前这位红衣人并非身穿红衣,而是一身衣服沾满血迹,被染成了红色。

“小妹放心,此皆贼人之血”,他低头瞧了瞧自己的衣服,摇头道:“只是糟蹋了小妹做的这身衣服。”

阿月闻言,神情一松,说道:“衣服算什么,只要二兄平安,小妹再做就是。”

阿月的二兄慨然一笑,转脸对龙毅拱手说道:“弟妹得以保全且手刃仇敌,想是多亏了兄台的帮助,此番恩德,容当厚报,请受云一拜!”说罢,撩衣跪倒,纳头便拜。

“使不得!”龙毅慌忙搀扶,哪知双手犹如碰到铁柱一般,丝毫动弹不得,生生受了对方这一拜。

“等等,你……你姓赵名……云,难道是表字子龙的那个赵云?”龙毅猛地心有所动,失声叫道。

阿月二兄一脸诧异,问道,“师父刚刚赐下的表字,你怎会知道?”

“我的老天”,龙毅如遭雷击,整个人呆立当场,有如泥塑一般。

“这位兄台……”赵云不知对方为何如此模样,顿时也是一怔。

倒是夏侯兰见怪不怪,有了经验,将赵云拉在一边,略说离情。

阿月不知这边出了什么状况,但又怕谷道内的群贼无人监视,再有反复,只好时不时回过头来,一会看看二兄赵云,一会瞧瞧痴呆状的龙毅。

良久之后,赵云总算知道了夏侯兰等人的遭遇,对龙毅的神秘出现以及种种表现大为惊奇,忍不住自言自语道:“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龙毅被赵云这个名字震撼得大脑一片空白,但过了不久,往日那些模糊的记忆碎片,还有穿越此间的场景便如电影回放一般,纷至沓来。他不禁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英姿飒爽的阿月,嘴角露出一丝浅笑。…,

赵云见龙毅清醒过来,忙过来再次见礼,说道:“龙兄奇谋妙智,令人叹服。此番我父血仇得报,全赖龙兄相助,今后若有驱使,万死不辞!”

龙毅乍见自己的偶像,心中狂喜毫不掩饰。此时的赵云一身血衣,满面尘灰,远不是白马银枪的那番模样,但那股勃勃的英气却逼人而来,且身姿挺拔,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一番英雄气概,令人心仪。

原本处事泰然,被黑山贼视为杀神的赵子龙被龙毅狂热的眼神瞧得后颈冒汗,心头发虚,只好低头一礼,问道:“龙兄,小弟有一事不明,还需请教,不知龙兄是如何知道在下表字的?此事连阿月阿兰都不曾知道。”

“呃……”龙毅被问得有些哑然,他有心实话实说,又恐被人看作疯子,只好故作神秘状,“此乃天机,不可泄露。”

之前赵云上崖之时,已将谷道内的惨象尽收眼底,不禁暗暗心惊,他深知那种爆炸的威力绝非人力可为,待听的夏侯兰讲起事情经过,得知竟然是龙毅所为,当即便起了敬畏之心。他不知道,不光是麦粉,即便是其他粉尘,在空气中的浓度达到一定程度,也容易发生爆炸,这番道理古人还不曾有深刻认识,即便有所发生,也会将其归结为天谴之类的神迹,因此他对夏侯兰宣称龙毅是上天使者的说法不由得信了几分,而今看龙毅如此回答,就更是只有叹服了。

赵云说道:“龙兄适才所说,与云不谋而合,此番归来时,我曾听说冀州刺史正在征召大军,与黑山贼一决雌雄。我正欲接阿兰和阿月出山,前往投军,以期早日荡平贼寇,匡扶汉室。龙兄既有此念,何不一同前往。”

“王芬……”龙毅沉吟不语,他只记得韩馥曾为冀州刺史,后被袁绍取代,而王芬这人则没什么印象,想来不过是个无名之辈,不然也不会让张燕的黑山贼肆虐冀州。他原本说那一番话,就是想借机收服阿月二兄,却不想竟是赵云,赵云一生都是心系汉室,想投官军,这倒也在情理之中。

“二兄此言差矣”,龙毅还没开口,夏侯兰倒抢先反对,“我听说刺史软弱无能,与黑山贼屡战屡败,此前连治所都被张燕占据,我等前去能有何作为?还不如以龙大哥为首,我们自成一军,先将常山郡的黑山贼肃清,也算回报乡梓父老。”

赵云闻言也不禁犹豫起来,他知夏侯兰所言非虚,王芬在冀州口碑的确不好,但若是不投官军,总感觉不够堂堂正正,他转念又一想,龙毅此人气宇轩昂,又机谋百变,且不说他上天使者的来历,只说他能护佑弟妹,这也算是个重情重义,有担当的好汉,是个值得相交之人。只是不知他以何为使命,若只是项羽之流,不顾黎民死活,一心只想王霸之业,那即便他真是上天使者,也并非自己追随之人。想到这里,赵云开口问道:“龙兄,但不知你有何志向?”猫扑中文

第十二章 宏图

(猫扑中文 ) 若问三国人物中龙毅最钟爱谁,那智勇双全的赵云赵子龙当属第一。面对自己偶像的考问,龙毅颇为惶恐。他唯恐自己所答令赵云失望,从此形同陌路,那将是他人生最大的遗憾。

赵云集智勇与忠义于一身,可说是演义中的完人,他自始至终都以兴复汉室为己任,他弃目光短浅的公孙瓒转而投奔刘备,刘备汉室宗亲的身份恐怕也是诱因之一。只可惜,他依旧所托非人,大耳贼刘备心系的是自己的王图霸业,对赵云的肺腑忠言左耳进右耳出,对赵云这员大将更是藏而不用,敬而远之。

章武元年,刘备称帝,欲进攻东吴,以报孙权伐取荆州、杀害关羽之仇,赵云上谏说:“国贼乃是曹操,并非孙权,灭掉曹魏,孙吴自会臣服。此时曹操毙命,其子曹丕篡盗皇位,民怨沸腾,正是伐魏重振汉室之良机。主公应先攻取关中,占据黄河、渭水上游以讨逆贼,关东义士必裹粮策马以迎王师。若弃魏而伐吴,一旦战端开启,便会旷日持久,错失良机。伐吴非上策也。”但愤怒的刘备不听谏言,执意东征,留赵云都督江州,这才有夷陵之败,使蜀汉一蹶不振。

”“

终其一生,赵云并未建立不世功业,也未能实现兴复汉室的心愿,郁郁而终。每每念及于此,龙毅都会扼腕长叹。如今,赵云就在面前,能否扭转其命运的机会正握在自己手中,他怎能不心存忐忑。

思虑良久之后,龙毅决定还是坦然相告,纵容赵云弃他而去,也是他福薄命浅,怨不得旁人。

“子龙,其实我心所想,不过是‘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龙毅指着云雾缭绕的苍岩山,说道:“夏侯和阿月此前的生活,正合我意。我原本是一剑师,醉心铸剑之术,想着有生之年,能与干将欧冶齐肩,却不意来到此地。或许天意如此,合该我为汉家天下尽一份心力。”

“说心里话,我是不愿与黑山贼为敌的,这杀来杀去,不过都是汉人间的自相残杀”,说道这里,他不禁想起皇甫嵩平定黄巾,几十万降卒皆被坑杀,叹了口气,“黄巾也好,黑山也罢,都是汉人,我们汉人斗得越狠,死的人便越多。这冀幽两州北邻居匈奴、鲜卑还有乌桓,即便州郡安定,这些胡人还要来打草谷,若是两州汉人自相残杀,为之一空,这些胡人还不趁势南下,屠戮中原,到时我汉人或有灭种之危……”说到此处,他脑海中想的全都是“五胡乱华”这四个字,面色不由得黯然下来,语调也变得颇为沉重。

赵云和夏侯兰越听越是心惊,二人父辈都曾戍边,这些事情自然不会陌生,只是以前不曾深想,如今听龙毅提及,二人面色也不由得大变。

龙毅沉默半晌,接着道:“我也想效仿霍骠骑,驱逐胡虏,封狼居胥,如班定远一般,扬我大汉天威,使我大汉子民有生之年,可扬眉吐气,再不受外虏侵扰。只可惜,不积跬步,无以致千里。如今之计,冀幽之地须尽早消弭战火,兵民各守其职,才可令胡虏不生窥探之心。至于以后,自当厉兵秣马,以攻为守,追亡逐北,使胡虏无立足之地,如此方可庇佑我大汉子民,不再受那袭扰之苦。当然,想法归想法,能走到哪一步,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若真是天命不可违,龙毅也只好归隐深山,不问世事了。此乃毅之心声,但不知子龙意下如何?”…,

赵云闻言肃然起敬,深深一揖,说道:“云原本以为,只待报得父仇,便以扶保汉室为己任。今日闻君一席话,方知大汉子民实乃国之根本,龙兄胸怀天地,思虑长远,云望尘莫及。兄既有此念,云自当追随左右,唯兄马首是瞻。兄长在上,请受云一拜。”说罢,再次跪倒在地。

夏侯兰本就对龙毅好生敬慕,见赵云如此,当即叩首道:“二兄之言即兰之心声,兰亦愿追随龙大哥左右。”

赵云那一声兄长,叫得龙毅心花怒放,说道:“既如此,我们三人何不义结金兰?”说罢,与二人相对而跪,搓土为香,向天叩拜道:“苍天在上,今龙毅愿与赵云、夏侯兰结为异姓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从此祸福与共,休戚相关,若违此誓,天人共诛。”

此时尚无义结金兰一说,赵云二人闻言先是一怔,但听得龙毅所发誓言,旋即领会其意,向天盟誓道:“赵云(夏侯兰)愿与龙毅结为异姓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从此祸福与共,休戚相关,若违此誓,天人共诛。”

盟罢誓言,三人握手相对,仰天大笑。

三人叙说年齿,龙毅二十二岁,年龄最长,赵云居中,十九岁,夏侯兰最幼,十七岁,三人依次序,重新见礼。

阿月颇有巾帼之风,起初闻听三人对话,也觉心神激荡,难以自持,但对二位兄长的大礼参拜却有些始料不及,龙毅虽对她有救命之恩,但这跪拜之事,她却万万做不出来。谁想,眨眼的功夫,龙毅竟成了二位兄长的结义兄长,那……这坏人岂不是可以名正言顺地欺负自己了,这便如何是好?

正在此时,有人在山下高叫:“三位真义士也,某虽不才,愿献一计,祝诸君成就一番大事。”

几人自崖上低头一看,只见几个灰头土脸的黑山贼抬着一文士模样的人站在山口乱石堆下。

龙毅疑惑地看看夏侯兰,夏侯兰面色一红,连忙解释道:“适才我见几个贼人危急关头仍护持在一人身上,颇有忠义,便没有下手诛杀,盘问之下,才知那人竟是我家远亲”,他指着那文士说道:“他叫梁忌,是孙轻的谋士。方才孙轻躲避野猪之时,竟拿他当了挡箭牌,为此受了重伤,愿助咱们一臂之力。”

夏侯兰说得有些颠三倒四,不过龙毅倒也听得明白,他点点头,说道:“既然不是外人,我们且下去听听他想说些什么。”

阿月仍旧留守山崖之上,以防万一而龙毅三人顺着山藤下到谷道之中。

几个黑山贼畏畏缩缩,一直不敢直视走到身前的龙毅三人,倒是梁忌目光清澈,上下打量着为首的龙毅。

龙毅见他衣衫血迹斑斑,便道:“先生伤势如何?”

梁忌心头一热,此人不问其他,先关心自己的伤势,仅此一点,就远比孙轻值得投效,答道:“还好,夏侯贤侄已帮在下包扎妥当,只是须将养些日子,才能下地行走。不过,在下这伤势却正好做个苦肉之计。”

“苦肉之计?”

“是,龙先生不知,孙轻如此急于退走,乃是惧怕大帅张燕寻机攻伐。如今孙轻虽死,元氏大营尚有其二弟孙洪及几名心腹留守,且张燕使者也在大营等候。若是诸位带我急归大营,假说孙轻遇袭,困守山中,遣我等搬取救兵。孙洪定不疑他,待其召集众将,商议出兵之时,诸君可骤然发难,一举成擒,然后迫降其部众,如此大事可成。”梁忌侥幸不死,对孙轻所为颇为齿冷,再者他家人还滞留元氏大营,若是不能及早救出,恐孙洪对其不利,是以这立场转得极为快捷………,

不过他却不知,龙毅这一方连上刚刚加入的赵云才不过四人,他还以为山崖之上仍有不少伏兵,不然怎么可能弄出如此大的动静,竟将孙轻几百部众一网打尽。不光他这样认为,连山谷中的贼人也这般认为。

龙毅当然知道自己的斤两,凭借三人之力,就想收服孙轻上万的部众,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但梁忌初来投靠,他也不想说破,而且他之前劝降那些贼人时,便有乔装成黑山贼,潜入真定大营,制造混乱的想法,梁忌自告奋勇,正合心思,于是点头道:“的确是好计,只是元氏大营现在的情形如何,孙洪几人又性情如何?若是夺营失败,我等如何才能脱身?还请梁先生能细说一二。”

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未虑胜,先虑败,此正合兵法之道。梁忌心中暗暗点头,龙毅能有此一问,显见不是急躁无谋之辈,孙轻败在此人手中,着实不冤!他对龙毅不禁又高看一眼,回答起来也格外用心,“真定大营如今有黑山步卒六千,弓兵五百,还有辎重营一千,民夫若干,家眷独成一营,约有三万人。”

他沉吟了一下,又道:“孙洪此人好大喜功,遇事则慌,不足为虑。其余统领除辎重营周仓有万夫不当之勇外,皆贪财好色无能之辈。不过周仓原本大贤良师张角部将,黄巾败亡后流落至此,孙轻虽将其挽留下来,却并不重用,因此其与孙轻并非一心,龙将军若说得此人归降,不失为今后一员猛将。”梁忌往日里见孙轻那些大小头目一律称为将军,那些头目无不欣欣然受之,如今龙毅隐有称雄之心,干脆他便也以此来称呼龙毅。

“周仓……”龙毅默念着这个熟悉的名字,不禁哑然失笑,自己刚刚将赵云收服,挖了刘皇叔的墙角,这周仓就跳将出来,难不成又要挖一挖关二爷的墙角,那今后谁来帮关二爷抬刀呢?

梁忌见他神情迟疑,又道:“这周仓的辎重营中有许多黑山军和黄巾军中的伤残兵卒,原本孙轻都是打算遣散的,偏周仓坚持要收留下来,所以这辎重营对周仓十分忠心。”

龙毅点头道:“这周仓倒是个重情重义的人,若能将其说服,便是多费些唇舌也是值得的。适才先生说大营之中有民夫若干,但不知这数目大约有多少,可都是附近郡县之人?那家眷营又是何状况?若是我想收服那几营兵卒,先生可有教我?”

这一连串的问题问下来,梁忌隐约猜到龙毅的心思,说道:“民夫大多是被掳的冀州人,大约有一千二百人,其中又以工匠为主,老弱和青壮各半。家眷营除了孙轻及兵卒的亲属家眷外,还有一个八百名女子组成的军妓,供兵将平时淫乐。将军若是想凭同乡之情,收服那些民夫,再以民夫为辅,逼降那些兵卒,窃以为大可不必?”

“哦,先生何出此言?”

“那些民夫原本都是些贱籍,在朝廷治下与孙轻治下,并无太多区别,是以毫无生气可言,用他们对付兵卒,实无胜算。其实兵卒中亦以冀州人为主,只要孙洪及各营统领一死,群龙无首之际,将军许以重利,必将投效。”

“许以重利?”

“是,孙轻为人贪财吝啬,虽掠夺了无数资财,却很少分于他人,是以手下人颇多怨言,若将军将孙洪之流一网打尽后,肯将孙轻收敛的财物拿出大半,分与部众,定能收拢人心。”

龙毅心道:“这倒是个办法,反正是慷他人之慨,只不过靠钱财顶多算收买,根本谈不上可靠,若是有更大的诱惑,这些兵卒岂不是又要另投他主。这只能作为权宜之计,收服之后这几千人恐怕需要好好筛选一下,所谓兵贵精不贵多,那些三心二意之徒需趁早打发了才是。”

想到这里,他点头道:“此事可行。只不过去元氏之事,我还需斟酌一番。先生有伤,如今好好休养才是当务之急,只可惜谷内竹屋已毁……”

他点指梁忌身边几人,说道:“你们可先抬梁先生至一安静之所,好生照料,待出口清理好,再搭设营帐歇息。”

几人应是,转身抬着梁忌走远。猫扑中文

第十三章 定计

(猫扑中文 ) 眼见着日影西斜,投降的黑山士卒才将谷口打通,夏侯兰一边行使监视之责,一边将龙毅的种种神秘之处渲染得天花乱坠,众人待听得竟是龙毅一人借天雷之威,诛杀孙轻等人,那几个经历了谷中大爆炸的人登时对夏侯兰所说深信不疑,龙毅是上天使者的说法慢慢被添油加醋地流传开来。//访问下载 //

龙毅扬手扔下火把点燃麦粉,就演变成了“只见一条火龙张牙舞爪,怒啸一声,谷中雷声隆隆,那火龙冲着孙轻张口一吸,孙轻登时丢了魂魄,那魂魄心有不甘,妄图逃跑,九天玄女附身的阿月娘子,射出一支摄魂箭,孙轻魂魄惨叫一声,立时被钉了个正着,化为一阵青烟飘散。”

一切说的有鼻子有眼,说者仿佛亲眼所见,听者宛如身临其境,于是众人望向龙毅的眼神越发热切起来,想到自己竟然成为上天使者的第一批追随者,之前被迫投降发下毒誓的如丧考妣,转眼间便成了欣欣然,飘飘然,骨头都好似轻了几两,干起活来唯恐落于人后。

龙毅远远看在眼里,又是无奈又是欣慰,只是不知自己今后的形象会不会变成张角那样的神棍。 ”“

赵云已在水池中将身上血迹清洗一番,又自地窖中换了一袭白衣,终于露出了本来的面目,只见他身高八尺,两道浓眉如雄鹰展翅,整个人英武非凡却又蕴含一丝稳重之气。

见到赵云这般模样,龙毅不禁暗赞,果然不愧是自己的偶像,只凭这副扮相,在后世不知道要迷倒多少小姑娘,只可惜尚无白马银枪相佐,不然真是帅得一塌糊涂。

经过一番交谈,他才知道,原来赵云他十五岁那年得知父亲遇害,匹马单枪夜探黄巾大营,还未曾寻获孙轻就曝露了行迹,他忍着伤痛拼命杀出重围,危急关头却巧遇枪神童渊,被其救走。

童渊念其孝心可嘉,又是个习武的好苗子,便带回这隐龙谷中,倾囊相授,赵云苦练三年,枪艺大成。前不久童渊带其下山历练,不想归途中正遇到一多年未遇的老友,于是便遣赵云先行回山。

赵云听闻杀父仇人孙轻,正驻守在元氏城外,立时决定再度刺杀孙轻,只可惜运气不佳,还是让孙轻逃得一命,他见事不可为,从容杀出重围后,带着追兵在附近兜了个大圈子,这才回山。谁想刚到山口就看到孙轻留守的大批人马,听到龙毅引发的“天雷”后,他心急如焚,唯恐夏侯兰与小妹有失,因此硬闯山口。

山口守兵被孙轻下了死命令,自然不敢有失,于是拼命将他团团围住,赵云怒发冲冠,下手越发狠辣,不仅将守卫杀死大半,还将其驱赶到谷口,万一小妹被擒,他就打算拿这些人的性命作为筹码,与敌交换,谁想弟妹不仅安然无恙,反而诛杀了仇人孙轻,所以他对龙毅份外感激。

“兄长可是担心无力收服孙轻部众?”赵云见龙毅一直闷闷不语,便开口问道。

龙毅揉了揉眉心,说道:“的确如此,我们人手太少,设计诛杀孙洪应该问题不大,但收服那些兵卒就颇具风险了,毕竟那不是几千个稻草人。”

阿月在一旁道:“若是太过危险,我们就不要他们,大不了我们自己招募人手,谁稀罕那些臭贼。”她素来憎恨黑山贼,即便是已经投降的这几十人对她恭敬有加,那也依旧瞧着不顺眼。…,

赵云摇头道:“小妹想得太过天真,我们拿什么招?一无粮草,二无朝廷名份,人家凭什么来?梁忌说的不错,孙轻伏诛,元氏黑山群龙无首,这正是一个难得的时机。我等若是不取,等其选出新的首领,到时又该祸乱乡里。与其如此,不如我们冒些风险,收服不成,便将这伙贼击溃。”

“可就凭我们几个,如何将其击溃?”

“这个倒不难,于此向东五十里处有一鹰嘴寨,大约有两百来人,那寨主曾是我父部众,因兵败怕朝廷降罪,于是率族人上山结寨自保。我可前去劝说,请他与咱们夜袭元氏大营,只要引发营啸,便是万人的大营,也立时土崩瓦解。”

“不妥”,龙毅皱眉道:“营啸可让兵卒崩溃,但溃逃的乱兵四散乡里,危害更甚。”

赵云闻听此言,惊得冷汗直冒,连连暗骂自己该死。当年若不是官军与黄巾的溃兵,二叔与自己的几个伙伴又怎会死于非命。自己一心想着解决黑山贼,却忽略了如此重要的问题,当真罪不可恕,他“啪”地一声搧了自己一个耳光,说道:“云思虑不慎,若非兄长此言,恐将酿成大祸。”

龙毅自然不知赵云往事,连忙拉住赵云手臂,劝道:“子龙何必如此自责,咱们如今只不过是在商量对策,怎会酿成大祸?”

他又道:“子龙之前所说,深合我意,孙轻新死,此时正是一举击破之时,若是错过,孰为可惜。那个鹰嘴寨,可前往说项,如若成功,也是咱们一大助力。”他指了指山谷中来往忙碌的降贼道,“这些人虽不可靠,但若精心布置,也可作为我们的疑兵。至于元氏大营,想来要着落在一个人的身上……”

……

落日余辉自营帐缝隙投射进来,在地席上映出几个圆斑,昏红似血。周仓觉得自己仿佛是一个迟暮的老人,没有一丝生气,只是不知何时便会像这夕阳,一下子没入黑暗之中。

他一个人孤零零地跪坐在几案之后,盯着粗碗中的混酒,已不知发了多久的呆。

正在这时,帐帘一挑,一个黑塔般的雄壮汉子闯了进来,嘴里叫嚷道:“这还让不让人活了,狗日的孙洪让咱们连夜准备十万支箭矢,咱们辎重营又不是奴隶营”,他一把夺过周仓手中的酒碗,叫道:“周老大,你别他娘的总是喝闷酒了,那混蛋骑到咱头上拉屎拉尿,你也不说句话……”

周仓白了他一眼,将酒碗夺回,仰头一饮而尽,末了还将空碗控了一控,直到最后一滴酒也落入口中,这才重重地撴在几案上,轻描淡写地说道:“说什么,去准备就是了。”

“什么?”那黑汉瞪大了眼睛,“凭什么,这天马上就黑了,十万支箭这弟兄们今夜岂不是合不得眼了?”

“凭——什么”,周仓醉眼惺忪地抬起头,瞟了一眼黑汉,“就凭他是现在大营的主将,而我辎重营有提供军械之责,还不去准备!”

“我……”那黑汉还待争辩,就听周仓似有若无地低声叹道:“黑虎,人在屋檐下……不要计较太多……”

“周老大……”那黑汉的语气也不由得软了下来,“这……何时才是头啊,唉——”

“兄弟们不是缺肢短腿,就是行动不便,有口饭吃就不错了,还能怎么样?”

“可这些老兄弟都是为大良贤师才弄成这样……”…,

“大良贤师……已经……死……了”,周仓的语气中有说不尽苦涩,昏暗的营帐里两个汉子只觉胸口憋闷,一下子陷入到了沉默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周仓猛然警醒,沉声喝道:“外面是哪路朋友,既然来了,有胆帐内说话。”

“好!”帐外之人说话语调很轻,却透着无比的镇定。

帐帘一掀,两个高大的身影自暮色中走入大帐,这帐其实并不宽敞,四个人相距不过四五尺远,近得能够听到彼此的呼吸之声。

“周将军难道喜欢让客人在黑暗中站着不成?”

说话的声音很温和,听起来让人心里有种安定的感觉,但周仓不知来人是敌是友,悄然握住腿边的竹节铁鞭,这才冷冷说道:“不速之客也算是客么?黑虎,掌灯!”

油灯亮起,来者的面庞逐渐清晰起来,周仓虽一直心存警惕,但也不禁暗赞一声,好英武的儿郎!这两人均身着黑衣,当先一人背插长剑,神色温润,而略后半步的另一人则双手交叉,抱剑在胸,犀利的目光逼视过来,令人不敢与之对视。

“两位不请自来,是何用意?”周仓面无表情,做了一个让座的手势。

当先那人坐定之后,拱手一礼,说道:“在下龙毅,这是我兄弟赵云,我二人此来,欲取孙洪等人性命,但不知周将军做何打算?”猫扑中文

第十四章 一网打尽

(猫扑中文 ) 一大早,突然响起急促的聚将鼓声,各营将官不敢怠慢,慌忙披上衣甲,赶赴中军大帐。

大帐中,孙洪居高而坐,看着一个个急匆匆而来,向他抱拳行礼的将官,心中好不得意,此刻他方知那种众星捧月、威风八面的感觉,是多么的惬意,难怪大哥孙轻不肯向张燕低头,换作自己恐怕也难以割舍。

“二将军,这天才蒙蒙亮,就将兄弟们召唤过来,莫不是王芬大军来攻?”

一将官打了个哈欠,含糊不清地说道:“若是那蠢才的军队,咱们兄弟只需一冲,便土崩瓦解了,不必惊慌。”

又有人道:“不是张燕来了吧?”

众说纷纭,军帐中乱成了一片。

孙洪大为不满,重重地咳嗽了一声,喝道:“都别瞎扯了,都听本将军说——”

他指着大帐一角的梁忌说道:“今晨,梁先生带伤回来,急报我大哥被人围困在苍岩山中,需速速发兵解救。” ”“

“什么?大帅被困了?”

“什么人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

众人这才发现,梁忌面色苍白,衣衫上沾染了不少灰土和血迹,右腿裹着的厚厚纱布上殷红一片,刚刚安静一些的大帐顿时像炸了锅一般,闹腾起来。

“吵!吵!你们他妈的就知道吵,老子现在等你们拿主意呢,到底该出兵多少?我大哥怎么养你们这么一帮废物!”

此言一出,军帐里立时变得鸦雀无声,众将冷冷地瞧着孙洪,面色各异。

孙洪也知自己说错了话,大哥不在,此时若是得罪了这帮兵痞,说不准就惹出祸事来,他慌忙陪笑道:“我说错了,说错了,大伙儿就当我放了个屁,莫急,莫急”,心中却道,等我大哥回来了,老子再找你们算账。

有一人问道:“梁先生,大帅是如何遇险的,又是被何人所困?”

梁忌还未开口,就见他身后一亲兵转了出来,环顾帐中众人,冷冷一笑:“孙轻大帅不是遇险,而是已经身首两处”,言罢,将手中包袱一抖,一颗人头跌落地面,咕噜噜打了几个滚,正停在孙洪跟前。

“大哥!”孙洪目眦俱裂,刚才他还不乏恶意地想过,要是大哥此次回不来,或许这元氏便是他孙洪说了算,哪里想到眨眼功夫,孙轻的人头竟出现在眼前。他怒喝一声,手指着那亲兵道:“你是何……”话未说完,就惊恐地发觉自己喉头灌入丝丝凉气,浑身的力气仿佛一下子被抽空了似的,他大睁着双眼,心有不甘地向后仰倒,只蹬了瞪脚,便已气绝身亡。

那亲兵正是龙毅,他将射空的手弩一扔,大喝一声:“动手!”

赵云和夏侯兰等的就是这一刻,立时从梁忌身后跳出,手舞刀剑,如斩瓜切菜一般,接连砍翻数人。

营帐内血光迸现,营帐外不停传来羽箭破空之声,一个孙洪的亲兵刚刚逃进大帐,便仆倒在地一动不动。

事到如今,黑山众将哪里还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有几个将官趁同僚抵挡龙毅等人之机,虚晃一招,掉头就往帐口逃窜。

谁想正碰上手持竹节铁鞭的周仓,犹如门神一般将出口封挡在身后。

“周仓,你……你竟然勾结……”

“噗”,说话之人的头颅被铁鞭砸得粉碎,鲜血自无头的脖腔中喷射而出,登时染红了营帐。周仓面不改色,抡起铁鞭,如狂风骤雨一般,似要将往日心中的憋屈都发泄出去。…,

顷刻之间,十数名黑山将领尽皆伏诛,营帐中横七竖八,满地鲜血。

龙毅自始至终只射杀了孙洪,但衣服和靴子上也被溅得到处都是血迹,他并非矫情之人,既然打算走这条道路,杀戮和鲜血就是免不了的。他选择主动射杀孙洪,就是要让自己心肠硬起来,只有如此,他才能学会适应这个乱世。

黑虎拎着血淋淋的环刀走入大帐,大大咧咧地说道:“周老大,外面的人都干掉了。”昨夜他守在周仓营帐之外,龙毅是如何说服周仓的他并不知晓,他只知道周仓吩咐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至于龙毅,于他而言仍旧是个陌生人。

龙毅并不在乎黑虎的态度,整件事的关键在于周仓,只要周仓诚心归附,收服孙轻的黑山军就有了几分把握,而今天周仓的杀伐果决,更让他相信自己的决定没错,哪怕此行只收获了一个周仓,他也是异常开心的,要知道,周仓在关二爷被杀之后,横刀自刎,其忠义可表天地,这样一个人能够收为己用,实在是上天的恩德了。

一个面色微黄,眼眉处有一道伤疤的壮实青年昂然走入大帐,对帐中的情形只略略扫了一眼,冲赵云微微点了点头,这才拱手道:“姚宣幸不辱命!”

龙毅点头笑道:“孝和辛苦!”

这姚宣姚孝和便是赵云所说那位鹰嘴寨的寨主,当年在赵猛麾下,因忠勇过人,颇受赵猛青睐,曾亲手传其箭法,虽无师徒名份,确有授艺的情谊。土城那一战他力竭昏死过去,被同袍尸体压在下面,侥幸逃得一命。苏醒之后,他藏于一水井之中,伺机将赵猛首级偷回,送回赵家,因此与赵家颇为亲近。此番听赵云说龙毅协助赵月已然手刃孙轻,并打算起兵对抗黑山贼,当即二话不说,带着族人星夜来投,令龙毅大为感动,所以对其很是看重。

夏侯兰迈步走到孙洪尸体旁边,一刀斩下首级,问道:“龙大哥,这些家伙已死,我们是不是立即召集士卒?”

龙毅摆手道:“不急,梁忌先生有伤在身,又跟着咱们长途奔波,应先安顿下来再说。”

梁忌心怀感激,欠身道:“忌不过是外伤而已,将军不必挂怀。周仓将军既然投诚,那收服兵卒应非难事。此事宜早不宜迟,还请将军以大事为重。”

“也好”,龙毅让夏侯兰带人将梁忌抬去妥善安置,他也带着赵云等人出了中军帅帐。

孙轻由于屡次被刺,唯恐再有刺客借附近营帐隐蔽身形,所以帅帐五十步之内,只远远地设置了两座亲兵小帐,显得空空荡荡,不过这倒正好有利于龙毅他们行事,周仓与姚宣的部下已经把持了碉斗与各营之间紧要路口,这更使得其他营盘根本不知道方才帅帐内所发生的事情。

……

校军场上,近万黑山士卒无精打采,喧哗不止。自打孙轻在元氏城外建营,还从来没有如此大的阵势,所以场外簇拥了不少看热闹的军属。

姚宣跟随龙毅身后,瞧着黑山士卒散乱的阵型,心中大为鄙视,若是赵猛将军当年的士卒仍在,一个冲锋下来,这些垃圾恐怕就崩溃了。黑山军中着实无人啊,想到这里,他不禁瞥了一眼点将台上铁塔般的周仓。

周仓大吼一声:“都他娘的闭嘴”,这一声犹如虎啸山林,声震四野,校军场上立时安静下来。…,

“尔等听着,孙轻已死,今后我们将归属于龙毅将军麾下……”

言犹未尽,校场上已经一片哗然,有一小校越众而出,点指着周仓大声骂道:“周仓你这忘恩负义之徒,若非大帅收留你们这些黄巾残兵,尔等早就死无葬身之地,如今你竟勾结外人害死大帅,吾等与你势不两立。”说罢,拔刀率领手下人就往点将台冲来。

众士卒突遭变故,有一小部分人从惊愕中清醒过来,也刀枪并举,冲将过来。

周仓面上一红,孙轻对他确有收留之恩,若不是孙轻毙命在先,他恐怕也不会生出反叛之心。如今被人点指,自然心有愧疚。不过事到如今,他也知开弓没有回头箭,只好将手一挥,大喝道:“弓箭手——”

随着这一声令下,点将台前和校场四周,立时伏起无数弓箭手,冷森森的箭头直指场中兵卒,胆小一点的一见,顿时停住了脚步,不敢向前。只有百余人仍义无反顾地随先前痛骂周仓的小校喊杀过来。

姚宣见龙毅点头,拔剑向空中一挥,喝道:“放箭!”

点将台前的百余名弓箭手将手一松,“哧哧”,羽箭破空而去,那些冲来的黑山贼大多身无甲胄,哪里抵得住这一阵箭雨,登时仆倒一大片。

那小校拨打箭矢,凄厉地喊道:“跟他们拼了,为大帅报仇——”

赵月最是痛恨孙轻这些黑山贼,见此情景,哪里还按捺得住,嗖地一箭,直取那小校咽喉。

那小校瞥见一点寒光扑面而来,挥刀去砍,不想此箭来得极快,竟砍了个空,他也算机警,见势不妙,仰面向后便倒,哪知即便如此,仍旧没有避开,箭头如剃刀一般自面门划过,从下巴至额头被犁出一条笔直的血槽,鼻子更是被劈为两半,那小校惨叫一声,捂着脸在地上翻滚起来。

赵云、姚宣见状也搭弓在手,将冲在前面的贼人一一射倒。

周仓刚刚投效,自然不好落后于人,怒喝一声,撞入敌阵,手持双鞭,左右翻飞。他原本就力大无穷,这铁鞭在他手中挥舞起来,只怕有千斤之力。

一贼兵的刀刚一碰上铁鞭,便被砸得寸寸碎裂,碎片激射而回,当即毙命。另一贼举起长枪还想招架,便被连枪砸入胸腔,头骨也被击碎。

周仓如虎入羊群一般,直杀得敌阵血肉横飞,顷刻之间,四周再无一个活人。此刻的周仓,好似血人相仿,鲜血顺着他的衣甲滴答滴答向下流淌,他竖起双鞭,仰天大吼,“还有哪个鼠辈不服,且来尝尝某家双鞭的滋味——”猫扑中文

第十五章 定远军

(猫扑中文 ) 校场上鸦雀无声,静得连掉下一根针都能听的见。

孙轻部众虽知周仓力大无穷,却从未见过其与人动手,哪曾想到他厮杀起来,竟有如此凶恶,早被吓得魂不附体,手脚瘫软。

龙毅见校场内外再无异动,这才缓步登上点将台,开口道:“我便是龙毅”那些苍岩山招降过来的五十来名黑山贼,已作为他的亲卫,四散在校场四处,龙毅说一句,他们便与姚宣的部众齐声复说一遍。声音在校场内激荡滚动,好似雷声隆隆,黑山士卒被这声势唬得心头一凛,原本还有反抗之心的人登时泻了底气,不得不用心倾听。

龙毅喝道:“尔等本是大汉儿郎,不知保家卫国,却为一己之私屈身从贼,烧、杀、掳、掠。尔等抢得一口饭食,可知有多少人却因此家破人亡,妻儿离散。尔等也曾为人子,为人父人夫,却造出如此累累杀孽,摸摸尔等的胸口,良心可被狗吃了?”

黑山士卒中大多也是冀州百姓,或是黄巾残余,或是走投无路,亦或是被裹挟而来,从贼并非情愿,闻听此言,无不面有愧色,低头默然。 ”“

“如今,孙轻伏诛,若再冥顽不灵,不思悔改,明年的今日便是尔等的祭日,若有不服者,尽管跳将出来,看我龙毅的刀锋利否?”说着,他剑眉倒竖,“仓啷”一声横刀在手,将手一招,喝道:“不怕死的放马过来!”

赵云等人也拉出兵刃,森然相对。

千百人同时大吼,“放马过来”

黑山士卒无不骇然,有的竟被这一吼声吓得跪倒在地,屁滚尿流。其实龙毅这一方不过千余人,其中大部还是周仓那一营伤残士卒,混有部分胆大的民夫,战力实在不值一提。若这近万黑山贼齐心协力,一拥而上,就凭龙毅这百十号人哪里翻得起什么风浪,便是踩也被踩死了。只可惜,孙轻心腹尽皆死于中军帐里,群龙无首,黑山士卒中有心者又刚刚被射杀,余者无心无胆,犹如待宰羔羊,惶恐不安。

校场死寂良久,近万黑山士卒竟无一人敢出大气。

龙毅长叹一声,心中暗道:“想不到能够纵横多年的黑山贼众,竟然如此没有血性”。不过黑山军如此状况,倒也让他和赵云等人一直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既然如此,尔等且听号令!”龙毅扭头对姚宣道:“孝和,你来宣布。”

姚宣抱拳领命,走到台前,打开一卷绢帛,大声宣读起来。

当先便是军纪,姚宣在赵猛麾下多年,对这一套并不陌生,无非是十七禁令五十四斩。但黑山士卒就不同了,他们从投效孙轻之日开始,就以烧杀掳掠为生,哪里晓得什么军纪,如今闻听往日那些行为都在处斩之列,嘴上虽不敢叫喊什么,心里却打起了算盘。

姚宣冷冷地瞧了一眼台下,继续向下念,第二部分是军饷及制度。黄巾军也好,黑山军也罢,基本上都是衣食无着、苦无生计的流民,从贼就是为了有口饭吃,有条活路,想弄点钱财就只能拼着性命去抢,去掠夺,越是有家眷随军的越是如此。

台下的黑山士卒乍听得居然以后可以领军饷,都觉得天下掉下个大馅饼,有种晕晕的幸福感,之前忐忑的心情也因此安定不少。等听到一旦今后立功,还能获得田地供养家人就更是心花怒放,有些士卒兴奋地叫嚷起来:“大帅,我等誓死投效……”…,

姚宣面色一冷,大喝一声:“尔等方才没有听到么,列阵喧哗者斩,来人,拖下去。”

立时奔出几名姚宣族人,不由分说,自军阵中将那些乱喊的兵卒拖到校场一角,手起刀落,几颗血淋淋的首级便滚落在地。

黑山众士卒登时骇得脸色苍白,哪里还敢胡乱出声。

姚宣若无其事地展开绢帛,继续念道:“如欲从军者,需身高七尺以上,穿得三层衣甲,能操一石之弓,负菔矢五十,执矛配刀,携三日干粮,日行百里,中试者,方能取之……”他一边念一边心中暗道:照此标准,这近万黑山贼恐怕十不存一,龙将军此举实乃精兵之策,看不出他年纪轻轻,竟然颇懂军伍之事,难怪赵云会推崇此人。

其实这个标准比战国时期魏武卒的招募标准还略低些,毕竟是冷兵器时代,没有汽车负责运输,行军全靠走路,一场战斗可能要厮杀几个时辰,没有足够的力量和耐力,根本是无法胜任的。

制定这个标准时,龙毅也曾怀疑是不是太严格,谁想赵云和姚宣都点头认可,还说汉军精锐远胜于此,连身材并不魁梧的夏侯兰都表示毫无压力,他这才将心放下。

只不过黑山士卒却没想到从军还有诸多考核,不由得面露惊疑之色,刚才那番惊喜顿时又化为乌有,紧接着“试用期”、“永业田”之类的名词更是把他们搞得晕晕乎乎。

就在这时,姚宣将绢帛合上,夹在腋下,喊道:“尔等仔细思量,一炷香时间之后,去留自由”,话音未落,早有人抬上一个香炉,燃起信香。

望着袅袅升起的香烟,黑山士卒各怀心思,脑子里飞快地权衡着去留的利弊。留下从军,只要通过考核,军规虽严但有军饷,而且一旦立下军功,即可得永业田一百亩,若是战死杀场,也有抚恤留给家眷。若是选择回乡,每人发一石粮食,一千钱路费,龙将军此举虽算得上厚道,可眼下兵荒马乱,物价飞涨,这些钱粮也撑不了多久,何况回到家乡,谋生仍旧艰难,前途未卜。好在还有第三条路,留下编入民团,从事屯田和各种工程,赚工钱养活家人倒也不错。

眨眼间,信香便燃到了尽头,黑山士卒按照姚宣的命令,根据选择的不同,分成左中右三队,打算从军的人数竟然最高,达六千之众,回乡的仅有两三百人,其余则站在民团行列中。

龙毅心想,看来让这些见惯鲜血的贼匪转性去拿锄头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不过这个结果也让他松了一口气,孙轻留下的钱粮数量虽然不少,可这些黑山士卒要是都选择返乡,龙毅此番的收获只怕顷刻间就化为乌有,。

三日之后,在赵云和夏侯兰等人的主持下,有一千四百名黑山士卒通过了测试,成为定远军的一员。这定远军的名称是龙毅与众人一起商定的,一看到这个名字,就能让人想起当年班超仅率三十六随从就平定西域的不世功业,“定远”二字就取自班超因此受封的爵位定远侯。这名字不仅响亮,而且寓意深远,新加入的士卒明白军号的来历后,都觉心有荣焉,仿佛脱胎换骨一般。

定远军如今虽有步卒一千二百人,归赵云和周仓统领,弓弩手三百,归姚宣统领,外加夏侯兰统领的一百名亲卫,合计一千六百人,原先的辎重营和民团则交由梁忌负责。…,

分工已毕,赵云等人自无异议,只阿月面有不悦,说道:“龙大哥,你现在好歹也算是我的大兄,为何二兄、三兄都有事做,偏我是个闲人?”

众人皆笑,赵云道:“小妹莫要捣乱,我们都是男人,带兵打仗是平常事,你一个女子,好好在家操持家务,若能为我们做些可口的饭食,裁剪几身衣服,便是帮了大忙,怎会是个闲人。”

“以前都是三兄烹煮饭食,我可不善此道,至于衣服,那还不是几天的事情,我可不想整天呆在屋子里,闷也闷死了,我要跟你们一样带兵打仗,那多好玩!”

“胡闹!”赵云虽平日一向纵容这个小妹,但他却深知兵凶险恶,绝非玩笑之事,只好板起面孔道:“沙场无情,一个不好便会丢了性命,此事岂是儿戏。小妹你切不可任性,我们在此商议正事,你不要捣乱,快些出去吧。”

阿月却不买账,将下巴一扬,哼了一声道:“你们总看不起我们女子,我也有武艺在身,凭什么上不得战场。龙大哥,你说,我的箭法好不好?”

龙毅点头笑道:“好,阿月的箭法非常好!是我见过最好的。”

阿月眼波流转,颇有几分得色,冲赵云道:“怎么样,你的结义兄长都这么说了”,扭头又对龙毅道:“龙大哥,龙将军,你也给我一队人马,好不好?”

赵云急道:“兄长,你莫理她,都是我平日太过纵容”。

龙毅摆手笑道:“无妨,无妨,阿月若是只窝在宅里的确可惜。”

旁边梁忌心中一动,暗想:赵月年纪虽小,却生得娇俏,又是龙毅结义兄弟的妹子,看龙毅言笑间显然对赵月颇为宠爱,连议事也不令其回避,想来收入房中不过早晚事。收编孙轻部众,自己功劳虽大,但毕竟算不得龙毅心腹,要想让龙毅看重自己,不妨在赵月身上下些功夫。想到这里,他手捻须髯,笑道:“主公所言极是,相传商王武丁之后妇好,也曾做过三军统帅,战功赫赫。阿月姑娘箭法绝伦,巾帼不让须眉,若能领一军,未必输于妇好。在下所辖恰有一队人马需人统领,只是不知阿月姑娘肯否屈尊?”猫扑中文

第十六章 娘子军

(猫扑中文 ) 阿月本就是天真烂漫的年纪,闻听此言,立时二目放光,兴奋地从席上跳将起来,说道:“我就说女子也能领军嘛,梁先生快说,有多少人马,我可能就此做个女校尉?”

赵云和夏侯兰哭笑不得,小妹发疯也就罢了,谁想这梁忌还火上浇油。

梁忌看了一眼龙毅,见他仍旧一脸笑意,毫无阻拦之意,心中更加笃定,说道:“后营中原有八百名女子,都是孙轻部下从各处掳掠而来,供将卒淫乐,甚为可怜。主公仁厚,发下路费,令其各自回乡。如今尚有五百余人,因无亲故,或是无颜回家,滞留营中,不肯离去。若是阿月姑娘能将其编为一军,使其有个着落,也是一大善举。只是不知阿月姑娘意下如何?”

“是这些人啊……”阿月原本以为是些闲散兵卒,却没想到是些孤苦无依的女子,不禁有些失望,可转念一想,男卒未见得听她号令,倒是被兄长耻笑,反倒无趣。这些女子身世可怜,着实令人同情。她忽然想到,那日自己失手被擒,若是没有龙毅舍命搭救,会不会与这些女子同样悲惨,她偷眼向龙毅望去,见他一脸鼓励,心中不由得一暖,暗道:“他救了自己,又能善待这些女子,心地自是不错,自己之前是不是对他过于冷淡了,他如今手下也有万人之众,身上却仍旧只有二兄那套衣服,不如明日给他做身衣服,也算是补偿……” ”“

龙毅哪里知道阿月在那里心思千回百转,他只道阿月心高气傲,觉着这些女子太过柔弱,不肯与之为伍,开口劝道:“阿月,当年兵圣孙武子为吴王训练的第一支队伍便是女宫人组成,一样能令行禁止,军威鼎盛,只要你选取那些心智坚毅的女子,组成一支娘子军,将来不也是一桩美谈。”

“娘子军……这名字好!”阿月眉毛一弯,眼中闪过一丝狡诘,冲着龙毅微微一福,娇声道:“多谢大将军赐名,既然是龙大将军的亲军,那钱粮衣甲想来不会缺少,还请大将军一起拨下。”

龙毅一怔,旋即意识到被这小丫头钻了空子,不禁笑道:“你这是强词夺理,我何时说这娘子军是亲军了,也罢,既然是第一支娘子军,只要咱们仍有钱粮,就不会短了你这娘子军的。”其实他在昨天就知道有那五百多名女子没有去处,当时便萌生了让阿月将其编为女军的想法,今天阿月的自告奋勇,再由梁忌一提,这支女军也算是水到渠成。(在汉代,像赵月这样的女子原本该称为小娘子,为了便于理解,书中会以姑娘代替,读者莫要深究)

赵云皱眉抱怨道:“兄长,你怎么和阿月一般胡闹!”

“这倒算不得胡闹,我既然决心取缔军妓营,自然要为那些女子找一条出路,能走的都走了,留下的这些恐怕真的是无处可去,既如此,何不让阿月带着她们,让她们活得更有尊严。至于上不上战场并不重要。”龙毅知道这个时代的人,哪怕是如此纵容阿月的赵云,也没有男女平等的思维。

“活得更有尊严……”赵云若有所悟,微微点头,不再反对。

阿月见兄长默认,顿时心里乐开了花,蹦跳到梁忌身旁,央告道:“梁先生,咱们这便去后营,好不好?”

梁忌也乐了,这赵月姑娘终究小孩子心性,一刻也等不得,他冲龙毅一拱手,说道:“主公若是没有别的事,我便随赵月姑娘走一趟。”…,

龙毅欣然应允。梁忌腿伤未愈,行动不便,却仍需操劳奔波,这让他心中十分歉疚。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身边众人中,唯有梁忌最为熟悉孙轻大营的状况,诸多事物都需其参与,实在是辛苦异常。龙毅召进两名亲卫,叮嘱一番,令其用一软榻将梁忌送走。

赵云和夏侯兰等人见状也起身告辞,唯有周仓抬了抬身子,迟疑了一下,仍旧坐下。

龙毅心知周仓必有事情,问道:“元福(周仓的字)有何事要说?”

周仓离席跪倒在地,将头一低,说道:“周仓私放孙轻家眷,罪不容诛,特来领死!”

龙毅愕然,这几天他接管孙轻大营,规划章程,核算钱粮,哪里想到过孙轻等人的家眷,周仓这一领罪,倒让他猛然醒悟过来。

他与孙轻无怨无仇,说起来还该感谢孙轻,让他有了在这乱世立足的基业,昨日他还让人将孙轻等人的尸首妥善埋葬,可孙轻的家人却不会因此而感激龙毅,毕竟孙轻等人都死在龙毅这一方人马手中,而且龙毅还占了孙轻的家业。

俗话说,"斩草须除根",龙毅若想安宁,最好的办法就是将其家人赶尽杀绝,不给对方留一丝机会。只可惜龙毅并非心狠手辣之人,压根儿脑子里就没有这个念头。

“周仓,你既知死罪难逃,为何不与孙轻家人一起逃走?你当我不敢杀你不成?”

周仓听得龙毅语气冰冷,心中也是一凛,不过他来时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因此毫无所惧,抬起头,昂然道:“我愿投效将军,皆因孙轻已死,而将军又有拯救天下之志,愿为我等兄弟寻一条出路。如今孙轻基业已为将军所得,其家人却罪不至死,因此周仓昨日已放其家人归乡,以报其之前收留之恩。此举触犯军律,且会为将军惹来麻烦,仓自当前来领罪。”

龙毅心道:好一个周仓,演义里关二爷命丧敌手,他便横剑自刎,称得上是义薄云天的好汉子。之前孙轻以其部众相挟,令其不得他投,而今孙轻已死,他仍能念及收留之恩,保其家人性命,自己之所以看重他,正是因为这种知恩图报的性子。只看他昨日放走人,恐我派人追杀,今日才来领罪,这倒是个做事稳妥且有担当的人才,想到这里,他双手将周仓搀起,笑道:“我何时要杀孙轻家眷?元福又罪从何来?”

周仓惊讶道:“为何不杀?”

“为何要杀?孙轻之死虽因我而起,但我与其并谈不上什么仇怨,再者说,我们今后纵横沙场,手上不知会有多少人命,难不成就因为怕人报仇,便要将其亲眷一一追杀方休?”

“这……”周仓哑然。

“元福且放宽心,我从来就未曾想过要诛杀孙轻满门,所谓‘江湖事,江湖了,祸不及家人’,咱们定远军治下,只因罪治人,不会行株连之事。孙轻那些党羽的家人也一并放了吧,此事便交由元福操持,如何?”龙毅手扶周仓肩头,眼神清澈而明亮。

周仓大为感动,再次拜倒在地,说道:“仓不知主公如此仁厚,之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实在罪该万死,自此而后,仓将誓死相随,绝无贰心,还请主公明鉴!”

龙毅大喜过望,要知道周仓之前只称自己为“将军”,那是合则留不合则去的意思,而今这一声“主公”,那才是真心相随的表示,二者实有天地之别。…,

“元福快快请起”,龙毅哈哈大笑,“你我情同手足,今后切不可行如此大礼!”

“主公……”周仓双目含泪,亦是满心欢喜。

……

送走周仓,龙毅见天色已晚,带着几名亲卫回转元氏城里内的郡守府衙,他与孙轻不同。孙轻自打险些被赵云之父赵猛一箭射杀,便胆小如鼠,非在军营中被人层层保护,不得安寝。而龙毅则睡不惯军帐,于是便把居所设在原先的郡守府中。赵云兄妹若不在军中安歇,也一同居住于此。

龙毅生长于江南水乡,从未来过这冀燕之地,对常山郡的全部了解就是演义中赵云那一句“吾乃常山赵子龙”,元氏县更是连听都没有听过。听梁忌一般解说之后,方知这常山与就是指这元氏城,在东汉年间更是大有来历之地。

西汉初刘邦三年(公元前204年秋十月),韩信率汉军翻越太行山,东下井陉口,背水一战,大败赵军,追击赵军于元氏之南泜水上,擒赵王,斩除余,赵国覆灭。刘邦得此捷报,立即下令在元氏城设置恒山郡并治元氏县。汉文帝刘恒即位,为避帝名讳,将恒山郡改作常山郡,常山郡自此得名。

元氏原本是战国时赵国公子元的封地,城西有一座名山,名曰飞龙山,又名封龙山,自古便是祭祀北岳恒山之所(清明以前,北岳恒山并不在山西,而是在今河北的大茂山,离元氏很近,这也是恒山郡的得名由来。古时,太行山林高难行,因此北岳封在大茂山,祭祀却可另辟他地)。东汉桓帝(164年)曾树“封龙山颂”碑一通,碑文的第一句就是:“惟封龙山者,北岳之英”,意即封龙山便是第二座北岳恒山。

元氏的真正显赫,还是源自东汉建武4年(公元28年),渔阳太守彭宠、汤郡太守张丰作乱,光武帝刘秀率军平叛,皇后阴丽华伴驾从征,生显宗刘庄(汉明帝)于元氏县北一村庄内,该村始称万岁村。

汉明帝刘庄即位后巡视邺地,在封龙书院收徒讲学的学者李躬前去见驾,他建言“帝生于元氏,可予优抚。”明帝于是降诏免元氏县田租更赋6年。后来的历任东汉皇帝都曾多次巡幸元氏,减免赋税。

作为“帝诞之地”的元氏,自然商贾云集,繁华异常,名士云集的封龙书院更是与颖川书院齐名,因此元氏算得上是冀州的政治教育中心。只可惜黄巾之乱后,元氏城屡遭战火,孙轻占领之后。又只知掳掠,根本不懂民生经济,县城更加寥落破败,如今居民只余原先的十之二三,一到晚间,便如鬼城一般。

龙毅一路感叹,等回到府衙卧房,已是掌灯时分。他翻了几卷账册,便觉眼皮沉重,只好歪倒在榻上,不一会儿,便已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龙毅心中警兆突生,还没睁眼,便觉脖颈上一凉,有一女子低声喝道:“狗贼,还我师兄来!”猫扑中文

第十七章 刺客

(猫扑中文 ) 龙毅抬眼望去,正撞上一双如水的眸子,在幽暗的灯光中,似有无穷的魅力,令人无法自拔。

“你不是孙轻,你是何人?”

不知是那女子身上传来的幽香,还是其他什么原因,龙毅只觉那一双眼眸无比亲切,而眼眸之外则一片朦胧,口中不由自主地答道:“我是龙毅”。

“你从何而来?”

“从何而来……我从一千八百年后来……”龙毅猛然警醒,这是自己的秘密,怎能轻易对人吐露,他刚要有所反抗,却听那声音道:“你很想念母亲么?”

“母亲……”父母的早亡一直是龙毅心头的疼,一想到母亲,往日的慈爱种种便一一涌上心头。

“毅儿”一声轻柔的呼唤,立时将龙毅的注意力吸引回来,只见母亲正含笑端坐于面前,眼光中流转着无尽的疼爱。

“妈,你怎么来了?”

“你我二人许久未见,你的境况如何,一一将来可好?” ”“

“好……”龙毅心神激荡,压抑许久的感情一下子喷涌而来,心中似有说不尽的委屈,要向母亲倾诉。

灯光摇曳,一切由朦胧而清晰,只见一黑衣蒙面女子呆坐身旁,一动不动,仿佛一尊黑玉雕像。

若不是颈上抵着的匕首传来森森寒意,龙毅还以为自己仍在梦中,只是不知为何,手脚全无知觉。

正在这时,就听老远处一声暴喝:“尔等何人?”

紧接着,“叮”的一声金铁交鸣,“啊啊”两声惨叫传来。

“有刺客”亲卫终于发现不对,纷纷叫嚷起来。

龙毅心头狂喜:是子龙!只要子龙出手,什么刺客还不是土鸡瓦狗。

又是两声惨叫,“保护兄长!”听声音,赵云已身在内院。

那女子猛然惊醒,眼中厉色一闪,刚要起身,就听赵云的声音已在门外,“兄长,你可安好?”

龙毅刚要答应,那蒙面女子将手中匕首一紧,用食指在唇边一竖,示意龙毅不要乱说,紧接着,她将脑后发簪一拔,向龙毅身后一滚,又伸脚尖一勾,塌边的薄被顿时将她与龙毅一起裹在其中,只露出龙毅的头脸与几绺乌黑的长发。

“咣”的一声巨响,赵云破门而入,正待问询,却被眼前的光景和一声娇吟惊得目瞪口呆,他已近弱冠之年,若非一心报仇,早该婚配,对男女之事也有所耳闻,哪里想到此时此刻,龙毅正与女子欢好。

龙毅还没开口,就觉下身一痛,那匕首正正地抵在自己的命根子之下,似乎已经刺入一分。龙毅心头一惊,这女子好歹毒的心肠,自己倘若答的不称她心意,恐怕就得断子绝孙,弄得不好还会达上性命。

不过龙毅也不是任人摆布的老实人,他做出一副尴尬地笑容,轻声说道:“子龙,你来得实在不是时候……”他欺那女子身在被中,看不到他的表情,眼睛冲赵云微微眨了一下。

原本就觉得事有蹊跷的赵云立时心领神会,十分配合地说道:“是小弟失礼,小弟……这便出去”,他冲龙毅悄悄做了个手势,迈步出门,将房门掩上。

赵云刚一出门,那女子便一脚将薄被踢飞,跳下床榻,冷哼一声,说道:“别以为你们那些小把戏能瞒过我。”听声音,这女子年纪颇为年轻,声音也很妩媚。

那女子向门外喝道:“外面的可是赵云?若想要你兄长活命,就退到外院去,若想要个死的,尽管进来就是。”…,

赵云见被她叫破,且对方一副有恃无恐的架势,自然不敢轻举妄动,只好带人向外退去。

“笨蛋”,那女子轻笑一声,回身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龙毅一番,自言自语道:“你倒是个稀罕物,也算本姑娘不白走这一趟。”

龙毅身体木然,自知中了对方暗算,索性也不答话。

那女子用被将龙毅一裹,伸手便拎了起来,龙毅一百六十斤的体重,在她手中却仿佛婴儿一般。她拎着龙毅转到屏风之后,在地席上轻轻地跺了三脚。

就听地下传来嘎吱一声,地席被移到一旁,现出一个两尺见方的地道口来。从地道里又钻出一个蒙面女子,说道:“小姐,都准备好了。”

被称作小姐的黑衣女子微微点头,将龙毅身体竖起,顺着地道口递了过去。

龙毅被接入地道,待双眼适应光线后,才看清这地道足有一人多高,四尺来宽,一点也不局促,壁上每隔不远便插有一只火把,幽暗深远,不知通往何处,显然不是一日之功。他已在这府衙里睡了整整两晚,竟然不知屏风后有此暗道。也难怪这些人来去自如,自己的亲卫毫无所觉。只是不知这些人是何来历,他想起那女子开口第一句是“狗贼,还我师兄了”,后面一句是“你不是孙轻,你是何人”,如此说来,她是来寻孙轻的晦气,“还我师兄”,想到这句,龙毅不禁心中一动。

那女子此时也自上面下来,地道出口又被恢复原样,龙毅见状大急,赵云不知道屋中有暗道,如此守候在外院岂不是白白浪费时间,也不知这伙人要将自己带去何处。

地道里共有三名黑衣女子,一番耳语后,神色都有些黯然,为首女子轻声道:“撤回去再说!”

三人抬起龙毅在地道中曲折起伏,走了足有一炷香(约合十五分钟)时间,来到一扇石门之前,为首那女子轻笑道:“这里的东西你却看不得了”,说罢伸掌斩在龙毅颈侧,龙毅当即晕了过去。

龙毅再度清醒之时,却已身处一个狭小却十分畅亮的岩洞之中,阳光自头顶上方的大洞直泻而下,铺满了每一个角落,将他所躺的岩石晒得暖暖洋洋。

不经意之间,一缕似曾相识的幽香袭来,龙毅不由自主地侧脸望去,只见一个红衣少女背对着自己,抱着双膝坐在洞口的青石之上,满头青丝好似瀑布一般倾泻在肩头,随风轻轻舞动,偶尔露出一抹雪白的脖颈,阳光也好似因她妩媚起来。猫扑中文

第十八章 媚娘(1)

(猫扑中文 ) “这是哪里?”这句话一出口,龙毅方才想起自己原是被几个黑衣女子掳走,瞧那红衣少女的身影分明就是挟持自己的那个。他不禁暗笑,想不到穿越到了三国,自己竟做了一回人质,还是被几个女子所劫,当真是丢人丢到了姥姥家。

“哦,你终于醒了”,红衣少女闻声转过脸来,只见她不过十岁的年纪,脸色晶莹,肤光如雪,鹅蛋脸儿上有一个小小酒窝,生得极为娇媚,尤其那一双眼眸,仿佛一潭秋水,深不见底,勾人心魄。

龙毅心知这少女眼神中透着古怪,连忙将脸侧向一旁。

那少女足尖轻点,飘然而落,笑语盈盈:“这便是我父亲得到《太平经》的地方。”

龙毅心中一动,脱口说道:“你是张角的女儿?”

“毅儿果然聪颖,一猜便中”,那少女背着双手,慢慢踱到龙毅身旁,脸上挂着一副戏谑的神情,说话的口吻就好似龙毅的母亲一般。

龙毅最恨别人对自己父母不敬,不禁有些着恼,哼了一声,不再答话。 ”“

“你这人一点都不好玩,我听你拉拉杂杂,从十七岁一直讲到现在都不着恼,你老大个男人还哭鼻子,若不是你中了我的软香散,恐怕会扑上来喊我母亲,如今还跟我摆一张臭脸,你也不觉羞!”少女白了龙毅一眼,劈头盖脸就是一通数落。

“你……”

“你什么你,你不好好地铸你的剑,跑到我们大汉朝来做什么?”

“我……”龙毅哑然无语,在这女子面前一点秘密都没有的感觉实在是糟糕得要命。

少女蹲在龙毅身前,双手托腮,一脸好奇地问道:“你当真知晓此后一千八百年的事情么?”

事已至此,龙毅也懒得再掩饰什么,索性坦然相对,“不错,不过我只知晓自己关心之事,至于其他则在两说之间,想知道什么,尽管问吧,不过……”他低头看了一眼身上所缚的绳索,说道:“问之前,难道不该帮我把绳索先去了,这可不是待客之道。”

少女妩媚一笑,点头道:“是应该,不过……”旋即脸色一冷,“你又不是客”,她伸出一根纤指戳在龙毅的额前,一字一顿地说道:“你……是……我……的……俘……虏”,脸上浮现出得意的神色,“所以,要有俘虏的觉悟,这绳索嘛实在是去不得”,她用手指轻抚龙毅的双眉,口中啧啧有声,“这眉毛生得好有性格,我喜欢”,然后又刮着龙毅的鼻子道,“嗯,冷峻挺拔,也不错,毅儿啊,你说……我把你圈养起来如何?”不知她是不是听龙毅说得太久,说话方式竟很有现代的味道。她抚摸着龙毅,就好似在抚摸着自己宠爱的小猫小狗一般。

龙毅大怒,若是手脚能动,他早就将对方一顿暴打,“妖女,要杀便杀,不要侮辱我,否则,我但有一口气在,定要将你碎……”

少女见龙毅怒极,当即又变幻出一副害怕的模样,连连摆手道:“莫急,莫急,我只是与你说笑,其实放开你也并非不行,只是你学过那么多武艺,我怕制不住你,才捆上绳索的,你若是发誓,一生一世都不伤害于我,我便与你松绑,好不好?”

说着说着,眼中便泪光盈盈,那神情可怜得让人心疼。

龙毅连连吃亏,哪里还会轻信,只不过他急于脱身,只好收敛怒气,昂首说道:“好,我龙毅对天发誓,此一生一世都不会伤害……”…,

“我姓张名媚,你叫我媚娘也行”,那少女见龙毅果真发誓,立时眉开眼笑。

“都不会伤害小姑娘张媚,否则天打雷劈”,龙毅也多了个心眼,他心道:哼,我只说不会伤害小姑娘张媚,可没说过不伤害成年的张媚,臭丫头,咱们走着瞧。

张媚将胸一挺,不满道:“我哪里小了,我都十九了。”

龙毅哼了一声,“反正在我眼里你就是小姑娘,总做些无聊之事。”

张媚撇撇嘴,也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做工精致的小匕首,随手一挥,龙毅身上的绳索便断为几截。

龙毅活动活动手脚,站起身来将绳索抖落,假意整理衣服,猛地伸手去抓张媚。

谁知张媚早有准备,将身一扭,便纵到一块巨石之上,咯咯笑道:“早知道你们男人说一套做一套,跟我耍诈,你不过是一个三岁幼童。”

龙毅无可奈何,悻悻道:“难道只许你耍诈……”说罢,拔腿便往洞口奔去。

张媚也不着急,呼哨一声,便坐在巨石之上,笑嘻嘻地将双腿荡来荡去,瞧着龙毅奔逃的样子如同看戏一般。

龙毅的身影刚刚闪出洞口,就听外面几声娇吒,只转眼功夫,龙毅便被四名持弩的黑衣少女逼得一步步地退了回来。

张媚拍手笑道:“进了媚娘我的手心,还想逃跑,当真是想得美。毅儿,你可要小心些,再有下次变只能被射成刺猬喽。”她冲那四名少女使了个眼色,那四人便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你到底想怎么样?”龙毅见脱身不得,心中气闷不已。

张媚纵身跳下来,媚眼如丝,“既然你知后来事,不如留下来帮我出谋划策,重振太平道!只要我太平道取得天下,到时我便封你为王,尽享荣华富贵,如何?”

龙毅先是一怔,既而望着张媚笑而不答。

等了许久,张媚不禁有些沉不住气,说道:“我给你万金,美女千名,如何?”

龙毅迈步走到一块青石旁坐下,仍是沉默不语,只是神情戏谑地瞧着张媚。

张媚又提了几个条件,龙毅始终无动于衷,心中不快,没好气地说道:“痛快些,你到底想要什么?”

自打见着张媚,龙毅就一直处于被动,如今总算让她也吃了个憋,龙毅哈哈大笑,心中畅快不少。

张媚怒道:“不许笑!”

龙毅收了笑声,凝望着张媚,眼光中有同情也有怜悯。

二人相对无语,岩洞里静得连掉落一根针都能听到。

良久之后,龙毅才沉声问道:“为什么你不问我后世可还有太平道?”

张媚咬了咬嘴唇,问道:“太平道没了是么?什么时候亡的?”

龙毅道:“你父亲死的时候,太平道其实就已经亡了。”

“什么?”张媚吃惊地张着樱口,她犹不死心,追问道:“难道就不曾复兴过?”

龙毅摇摇头。

张媚蹬蹬退了两步,将身子靠在岩洞壁上,神情哀婉,口中喃喃道:“我就知道会是这样……”张角病故之时,她还只一个及笄少女,这几年来到处东躲西藏,还得处心积虑地谋划重振太平道,只得将自己真实的一面强行封闭起来,此刻乍听到自己为之苦心经营的事情,不过是一场梦幻泡影,心里筑起的那道高墙登时轰然崩塌。

龙毅见她肩头微微颤抖,眼中明明已经噙满泪水,却死活不肯让其流下,心中大是不忍,他不由自主地伸手去拍张媚的肩头,安慰道:“明知不可为,何苦还要逼迫自己,放下吧”…,

谁知他这一拍,倒勾起张媚心中尘封已久的酸楚与委屈,眼泪刷的一下滚落下来,一头扎进龙毅怀中,放声大哭,泪水一发不可收拾,顿时打湿了他的衣襟。

此一刻,龙毅仿佛有一种幻觉,自己怀中所抱只是一个伤痛无助的邻家小妹,而不再是那个妩媚惑人,诡计多端的妖女张媚。

不知过了多久,张媚收了哭声,一把将龙毅推开,将泪水抹干,嗔怪道:“你怎么趁机占人家便宜,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龙毅气急,反驳道,“哪里有你这么倒打一耙的,是你主动钻来的,好吧!”

“我只是借你胸膛当岩石一般靠靠,哪个要你把手臂圈拢上来?”

龙毅举手投降,看着自己湿得一塌糊涂的衣衫,无言以对。

看着龙毅的窘态,张媚破啼为笑,咯咯地笑出声来。龙毅见她凝脂一般的俏脸上挂着几滴泪水,却笑颜如花,说不出的娇美动人,不由得痴痴的看得呆了。张媚见龙毅这副模样,轻啐道∶“我还以为冤枉了你,原来还是色胚一个,不过也好,我刺伤了你那里,你抱了我,这下两不亏欠。”

经张媚这一说,龙毅这才觉察到自己的下身竟有些许疼痛,还有一点麻,一点清凉。他大惊失色,连忙撩衣查看,果见裤上有几点血迹。

“莫慌,流了几滴血而已,我已经帮你敷了上好的金创药,过得两天便会复原,不过这几天不得行房哦!”张媚说起男女之事,不仅毫无羞涩,反而笑意盈盈,得意之极。

“你怎么能……”龙毅气恼之极,他被张媚刺伤隐秘之处也就罢了,她竟然还趁自己昏迷,给自己裹了伤,那自己还有何可言。

龙毅还没开始声讨,便被张媚好不留情地打断,“你碰了人家赵姑娘的身子,我怎么不能替她讨还公道?”

“我……我……”龙毅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对方所说的竟是他在穿越之时,迷迷糊糊抱住了正在潭中洗浴的阿月,他不禁懊恼非常,自己怎么这么不争气,这种事情居然被她知晓,若是被她传扬出去,阿月还有何脸面见人。

想到事关阿月的清誉,龙毅也不禁急了,上前一把扼住张媚的脖子,恶狠狠地说道“此事绝不可传于他人,否则我与你不死不休!”

张媚竟也不反抗,她笃定龙毅不会真下狠手,有恃无恐地说道:“你可是发过誓的,小心天打雷劈!”猫扑中文

第十九章 媚娘(2)

(猫扑中文 ) 龙毅心想,我只说不伤害小姑娘张媚,可没说……

哪知天空中陡然一个霹雳,二人均是吓了一跳。// //

张媚咯咯笑道:“雷公爷爷你真好,快快将这登徒子劈死。”

天空中竟真的又是一声闷雷,雨点如爆豆一般,从岩洞顶上的圆洞倾泻下来,立时又将龙毅后背的衣衫打湿。

龙毅狠狠地拍了自己脑门一巴掌,心道:自己好容易发个假誓,竟然没有蒙混过关,这老天爷简直就是在跟自己作对,发配我来这也就罢了,还弄出这个魔星来折腾自己,真不知自己上辈子欠了这张媚什么,怎么就拿她没辙呢?

“别傻站着淋雨了”,张媚轻而易举地拨开龙毅扣在脖颈上的左手,反手将他一挽,笑道:“想保护你的小情人,就乖乖地听话”,龙毅只觉身体如腾云驾雾一般,就被她生生提到一块雨水淋不到的平岩之上。

才眨眼功夫,雨滴已连珠成串,白茫茫一片,二人仿佛置身于瀑布之前,附身下望,方才站立之处早被氤氲水雾笼在其中,再无落足之地。 ”“

“雨如此之大,看来你我二人要被困些时候了!”

龙毅说道:“你那么多听话的手下,怎么会被困住,困住的不过是我罢了。”

“你也知道她们听话,所以我不叫嚷,她们是不会进来的。怎么,难道我是老虎,你怕我吃了你不成?”

“鬼才怕你!”龙毅虽然被张媚折腾得有点儿心虚,嘴上却不肯服软。

“好吧,我也笑闹累了,不如你陪我说会子话吧!”说罢,张媚抱膝坐下,用手一拍,示意龙毅坐在她身旁。

二人所在这块岩石并不算大,龙毅也只好坐在边缘之处,与张媚保持最大的距离。

张媚见状微微一笑,并不强求,她扭头望着雨幕,双眼迷离,好似自言自语一般地说道:“你知道么,我父亲在这里得到《太平经》时,只想着济世救人,后来追随者一多,不由自主便成了教主。等做了教主之后,便想着与皇帝平起平坐,再后来被几个叔叔一撺掇,便想着自己做皇帝,结果却丢了全族人的性命,听着是不是挺可笑的?”

“其实他胆子挺小的,总是想等着皇帝死了再动手,他对教众说十常侍乃天下罪魁祸首,却暗地里大肆贿赂十常侍里的张让,你知道他买通张让干什么?”她扭过头来瞧着龙毅。

“自然是……”龙毅刚想说张让可以蒙蔽圣听,使黄巾有充足的时间准备,却忽然间觉得不对,张让虽然贪鄙,但并不愚蠢,否则也坐不稳那个位子,而且对汉灵帝还算忠诚,毕竟汉灵帝是他们的庇护伞,若说是张让勾结反贼,颠覆大汉,的确有些说不通。

“是我”,张媚用水葱般的纤指抚摸着自己的鼻尖,有些自嘲地道:“我的父亲大人要把我进献给皇帝,希望求得护国教主的封赐。张让自然不疑有它,若不是唐周去告发,我恐怕已经被送进宫里,伺候那个老头子皇帝了。”

龙毅闻言奇道:“为什么,你父亲不是要推翻汉庭么,何苦再把你搭进去?”

“为什么?”张媚冷哼一声,说道:“因为我习有阴阳合欢之术,倘若那男子同修此术,自然互有裨益,但若是毫无根基者,那就……”说到此处,她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那就可能精气衰竭而死,于是”她将手“啪”地一拍,灿然笑道:“皇帝老儿就死翘翘,朝廷乱得一塌糊涂,我父亲正好趁势而起,取汉而代之。而我肯定是落个腰斩弃市的下场。”…,

“什么?”龙毅大吃一惊,他实在无法相信,为了自己的皇帝梦,一个父亲竟然忍心将自己的女儿推入火坑!如此说来,做为张角的女儿,眼前的张媚着实有些可怜。

不过张媚接下来的一句话立时将他的同情之心抛到了九霄云外。

“你想不想尝尝这阴阳合欢的滋味?”她在龙毅肩头轻轻一撞,眼波流转之间,媚态横生,险些令龙毅难以自持。

想到“精气衰竭”那四个字,龙毅立时打了个冷战,忙拱手说道:“免了,我还想多活几天,你就不能收了那媚惑之术。”

张媚咯咯笑道:“怕什么,又死不了人。”她见龙毅不再理睬,哼了一声,啐道:“胆小鬼,搂抱阿月姑娘的时候怎么……”

龙毅转过脸来,怒喝一声,“不要再提那件事,那都是无心之举,好么?”

“那这个呢?”张媚见龙毅怒目而视,更加得意,从怀中摸出一块龙凤玉佩,在龙毅眼前晃了三晃。

龙毅下意识地在怀中一摸,衣袋中早已空空如也,脱口质问道:“你怎么随便拿别人东西?”话一出口,便意识到不妥,这龙凤玉佩是在张媚的师兄恒丘尸体上找到的,当时还有一个装着碎羊皮的锦囊,他曾找赵云兄妹一起参详过,但都无头绪。如今被张媚拿到,不禁有种行窃被现场抓获的尴尬。

“瞎说,这玉佩原本就是我的,怎么就成了你的?”

龙毅搓了搓眉心,无可奈何地说道:“这是在一青衣道人的尸体上找到的,我不知有何用途,只好收在衣袋中。”

“狡辩!你明知那是我师兄恒丘,哼!”

“好吧,还有一袋碎羊皮,也是你师兄身上发现的。”

“算你有良心,知道将我师兄安葬妥当”,张媚摸出一个锦囊递给龙毅,“这个就算是我师兄送给你的吧,也只有我父亲和师兄才相信这兜碎片子是藏宝图。”

龙毅心中对孙轻所猜测的张角宝藏十分好奇,原以为这玉佩与那碎片有所关连,却没想到玉佩竟是张媚之物,与碎片毫无瓜葛,他又不好张口询问,只好先将锦囊揣入怀中。

“这锦囊是我父亲无意间得到的,据说其中的碎片是一个地宫宝库的构造图,有了它,便能避开重重机关,得到里面数之不尽的财宝哦”,张眉似是为了吊起龙毅的胃口,话说一半,便举着龙凤玉佩,好像如释重负一般长出了一口气,幽幽道:“师兄运气也真差,竟然被孙轻这小人算计了性命,可惜啊可怜”,呆了半晌又喃喃道:“现在好了,父亲死了,师兄也死了,再也没有人逼我做这做那了,以后我想怎样便怎样。”

忽然她扭过头来,眼波流转,瞧着龙毅道:“要不咱俩阴阳合璧,把那狗皇帝推翻了,平分天下如何?”

龙毅嗤笑道:“打天下哪有那么简单,你以为在这里说说,天下就唾手可得了?当年你……”他刚想说张角当年百万之众,仍是转眼覆灭,不过见张媚面上虽然笑意盈盈,眼中却隐着凄然之色,不忍再往她伤口上撒盐,忙改口道:“陈胜吴广震动天下,项羽霸王之资,还不是兵败身死。咱俩有何资本谈论天下?”

“怎么没有,张燕他们现在都听从我的号令,你又收了孙轻的部众,加在一起几十万人,还取不了天下么?”…,

龙毅摇头道:“且不说张燕是否真心追随于你,只说这黑山与黄巾,人数虽多,军纪却败坏得很,只能打顺风仗,或许击败郡兵不难,但若是与真正的大汉劲旅正面交锋,恐怕就很难取胜了。”

张媚微微点头,“张燕对我虽表面尊重,但却自有主张,好在我也对他没有太多倚仗。至于黄巾的头领,像杨凤、于毒还好,毕竟是追随我父亲的老人,其他则是贪图我给的钱粮武器。军纪这我就不太懂了,不过师兄常感叹黄巾之中无帅才,想来他也没有太好的办法。”

“争夺天下若没有一支像样儿的军队,将帅之间再不能精诚合作,那一切都不过空谈。”

“你夺孙轻的基业倒是干脆利索,讲起来似乎也头头是道,不如你帮我训练一支军队,到时我便把那不知真假的宝藏底细告诉于你?”

龙毅笑道:“你都说那宝藏不知真假,还拿来收买我。再者说,即便你取了天下,你又该如何治理,难不成还想一直掳掠下去。”

“当然不是,到时候我就把那世家豪门统统抓起来抄家,然后把他们的田地钱财分与穷苦百姓,造就一个大大的太平社会,哦,对,还要让我们女子出来当官做事,管着你们男人,我要……”说着,张媚脸上散发出动人的姿彩,令人不可逼视。

正这时,一个相貌清秀的黑衣女子浑身地冲了进来,惊慌地叫道:“小姐快走,有一伙人摸上山来,我们抵挡不住……”

“什么?”张媚又惊又怒,向龙毅望了一眼,两眼一翻,身子一晃,竟倒向龙毅怀中。猫扑中文

第二十章 易位

(猫扑中文 ) 龙毅愕然,眼见着张媚倒向怀中,双手便下意识去扶,他以为张媚情急之下头脑眩晕,哪想软香温玉刚一入怀,腰间便是一麻,颈后接着一痛,整个人竟僵在那里,连口都张开不得,这才醒悟自己又着了这妖女的道儿,懊恼无比,却又无可奈何。

张媚一招得手,轻笑一声,自龙毅怀中缩了回去。她这点穴之法是张角亲传,张角每每为信众治病之时,表面上用咒语和符水,暗地里辅之以点穴手法,多为灵验。张媚学会后一直用之甚少,适才得侍女兰香报信,知有敌人闯上山来,便知对方是为龙毅而来。她费尽周折就是想让龙毅为她所用,自然不肯放弃。龙毅在状态下曾道说他是学武之人,张媚不知其深浅如何,情急之下,只好假意昏厥,投怀送抱之际,点中龙毅要穴。

她和兰香将龙毅抬起,也不知怎的伸手一按,石壁上竟凭空现出一个黑漆漆的洞穴来。龙毅只觉身子一轻,便被两个女子抬进了进去,转眼间洞口合拢,三人一同陷入黑暗之中。

这洞穴原本不过是一天然的石缝儿,被张媚布置为隐密之所,容纳一人尚可,可此刻却硬生生挤进三人,自然拥挤不堪。 ”“

龙毅被两具凹凸有致的娇躯紧紧夹在当中,鼻端又传来阵阵处子的幽香,饶是他定力不差,但终究血气方刚,面对如此艳福,也不禁心猿意马起来。

龙毅身前的兰香此刻与龙毅此时的姿势正如一对情侣,相拥而抱,直羞得粉颈通红,心乱如麻,若非是避无可避,她真想挖个地缝儿钻进去。

而龙毅身后的张媚也同样不好受,别看她天生媚态,对龙毅又是百般挑逗,但却是个未经人事的处子,龙毅那强劲的心跳声像鼓槌一般,一下下地敲打在她的心上,弄得她耳红面热,心如撞鹿。她咬着嘴唇,心道:自己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被逼的如此狼狈过。真不知是哪个不争气的混蛋走漏了消息,且等脱身了,一定要把他宰了解恨。想到自己虽将龙毅控在手中,可却被龙毅占了不少便宜,不由得恨恨地在龙毅腰上拧了一把。

龙毅痛得倒抽一口冷气,心中暗暗叫苦,自己穿越到男尊女卑时代,竟连连被这妖女算计,真是颜面扫地。他暗暗发誓,有朝一日,一定将这妖女好好蹂躏一番,尤其是此刻顶在背后的那对饱满无比的……

三人正在意动神驰之际,忽听得外面传来几声刀剑撞击的响动,一个沉重的脚步声冲进岩洞中,有人高声叫道:“子龙,可曾寻获主公和小姐?”

此时雨声渐小,隔着一块岩石,声音虽然有些朦胧,但还听得清楚。

龙毅心中狂喜,听声音外面正是周仓,似乎赵云此刻也身在这岩洞之中。他有心发出些动静,可惜口中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不由得心急如焚。

张媚却是心中一惊,她也听出外面周仓的声音,周仓原本是她父亲张角的老部下,当年张角病亡之前,令师兄恒丘带她逃离广宗城,还是周仓率人舍命护着他们突出重围。

“来晚一步,真是气煞人也”,赵云面对空空如也的岩洞,满腔的期待成了泡影,不禁气得一刀将脚边岩石劈为两半。

结义大哥在他眼皮底下被人劫走,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张媚走后不久,他便感觉事情蹊跷,于是偷偷潜入院子,听得卧房中毫无人息,这才知上了对方的当。他一边令人搜索秘道,一边审问擒获的两名黑衣女子,哪知两名女子抵死不肯开口。若不是被赶来的周仓叫破了身份,两名女子还蒙在鼓里,以为自己落入孙轻的手中。…,

周仓一番解说之后,那两名女子仍旧支支吾吾,不肯透露张媚的去向,周仓毕竟追随张角多年,张媚几乎是他看着长大的,所以隐约猜到张媚可能会在这飞龙山落脚。

恰在此时,龙毅房内的秘道被人发现,赵云虽心急龙毅被劫,却也不敢莽撞行事,他让阿月和夏侯兰协助姚宣留守大营,并封锁龙毅失踪的消息,以免军心不稳,出什么乱子。

周仓一再保证,张媚与龙毅素无仇怨,不会加害龙毅性命,至于她劫走龙毅的用意何在,却也猜测不出。赵云对龙毅这敬服有加,即便有周仓的保证,仍旧放心不下,事情安排妥帖,他让周仓带人从地面追索,自己则单枪匹马地追下地道。

谁想这地道四通八达,岔路很多,几经周折,才得以发现张媚等人留下的痕迹,一路追来,反倒比周仓到得还晚了些。

他们悄悄将此地包围,趁着大雨骤然发难。张媚手下措手不及,被一网成擒,只是没有想到仍有人走脱报信,令张媚带着龙毅遁走。

赵云环顾岩洞,毫无可疑之处,唯一可能让张媚脱身的就是头顶那个天然形成的圆洞,他向周仓打了招呼,拽过一根藤蔓,顶着雨水,一跃而走。

周仓呆立半晌,叹了一口气,心想,这真是好事多磨,龙毅虽年纪比他小,却沉稳得很,对人很坦诚,也听得见意见,唯一的缺点就是作为一方统帅,心肠软了些,不过这也正是能让周仓留下的原因。至于龙毅是上天派来的使者这个传闻,他倒是不太在意。毕竟跟在张角身边,这些神神鬼鬼的事情也见得多了,当年张角在这飞龙山上得于吉传授《太平经》,便觉得自己脱离凡俗,如飞龙一般,当可驰骋天下,结果还不是败亡的结局。

张媚娘是他看着长大的,突围时双方失散,这些年他一直在追寻她的消息,希望能护佑左右。可等到张媚娘与恒丘再次现身的时候,他却对太平道完全没了期望,是以迟迟不肯与之联系。

如今张媚娘与龙毅纠缠到一起,周仓倒希望双方能够握手言欢,以龙毅的为人,应该不会只把张媚娘当作可以利用的工具,这二人年貌相当,若能给媚娘一个名分,也算是个不错的归宿。

想到这里,他手扶岩壁,对着空荡荡的山洞感慨道:“媚娘,算算年纪也不小了,太平道的事由他去吧,该想想自己的将来才是。”说罢,转身刚刚转出洞口。

却不想身后传来“喀拉拉”一声响动,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幽幽说道:“元福叔,你怎么胳膊肘净往外拐,连这个地方都带外人来?”

周仓大惊失色,急忙扭头观瞧,只见两个年轻女子摇摇晃晃地扶着龙毅走来,其中那个红衣女子看眼眉不正是多年未见的小媚娘,想起刚才她说的话,尴尬得张了半天嘴,才结结巴巴说道:“是媚……娘吧,你都……你都……长这么大了,我险些认你不出。”

张媚笑道:“元福叔,还没恭喜你投了个新东家哈!”

周仓闻言,窘得脸几乎要变成了酱紫色,无言以对。

旁边兰香心急同伴安危,问道:“周将军,我的那些姐妹怎么样了?”

周仓硬挤出个笑容,说道:“没有大碍,子龙下手极有分寸,最多不过是个轻伤,其余只是被看管起来”,他见龙毅毫无反应,知道被张媚做了手脚,又道:“媚娘,你与龙毅不过误会一场,有什么事,不如回元氏大营再说。”

张媚瞧了一眼龙毅,轻笑道:“怎么,打算将我押解回元氏么?”



这个……这……怎么可能?”周仓也有些为难,他知道张角对张媚一向骄纵,生怕她一不高兴,对龙毅不利,嗫嚅道:“媚娘,你解了龙毅的禁制,我便放你们走,好不好?”

“好,我们这便离去”,张媚说着向阿香使了个眼色,架起龙毅便往洞外走。她料定周仓不忍对她动粗,赵云眼下不在,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果然,周仓有心阻拦,却又不好动武,眼睁睁地看着张媚从身边擦过。

张媚刚走出洞口,就听“嗤”的一声轻响,眼前雨滴轰然炸成一篷雾气,雾气正中,一道青光闪电般袭来,还来不及躲闪,便觉眉间一凉。猫扑中文

第二十一章 北岳之英

(猫扑中文 ) 洞外云开雾散,一道瑰丽的彩虹横跨在山梁之上,空气中掺杂着泥土与花草的幽香,格外的清新,令人神清气爽。

雨丝轻巧地落在银白色的刀脊之上,缓缓地聚向刀尖,结为一颗颗晶莹的水滴,又如断线的珠串一般,扑簌簌地自张媚额前滴落在她小巧而挺拔的鼻尖上,让人痒痒的,忍不住便会伸手去摸。

然而张媚此刻却骇得一动也不敢动,额前这截刀尖所散发的凛冽杀意是如此的冰冷无情,是如此的决绝,不仅刺痛了她的双眼,更好似已将她的大脑剖为两半,往日里层出不穷的那些微妙心思,一下子全然不见了。

父亲张角死后,她过着东躲西藏的日子,几乎天天都会面临死亡的考验,但从没有像现在这么恐惧,也从来没有如此清醒地知道,自己一旦轻举妄动,对面那个若落汤鸡一般的青年铁定会毫不犹豫地刺穿她的头颅。

洞外足有百余人,尽管敌我不同,但却不约而同将心提了起来。张媚手下那些黑衣女子虽脖颈上刀剑相加,仍是失声惊叫起来。

“小姐”兰香吓得花容失色,她武功不弱,且有保护张媚的职责,但那一刀来得根本无迹可寻,以至于她根本没来得及挡在前面。 ”“

被二女挟在中间的龙毅对赵云的去而复返又惊又喜,他自问也练习刀法多年,却无论如何刺不出这样一刀,更不要说闪躲,尤其令他叹服的是,这势如奔雷的一刀竟能停在张媚的额前,不差分毫。如此看来,赵云的刀法已练得收放自如,臻如化境,难怪他能在长坂坡的千军万马之中,七进七出,如入无人之境。他有心劝阻,却苦于无法开口。

正在此时,周仓追了出来,见此情景,急忙叫道:“子龙,刀下留人!”

赵云原本也没有取张媚性命的打算,否则她刚才便已香消玉殒,只是周仓这么一叫,反而令他心中恼怒非常,忍不住冷哼一声,“元福兄就是如此搭救我大哥的么?”

周仓脸涨得通红,无言以对。

赵云心知他顾念昔日情义,也不好太过逼迫。毕竟龙毅能够顺利接受元氏的军队,周仓功不可没,再者此次要不是他点明此地,自己真不知还在哪里大海捞针。他向张媚说道:“我不管你有什么图谋,先将我大哥放开再说,否则……”他停下不语,只冷冷地盯着她。

张媚被他盯得有如芒刺在背,不寒而栗,不由自主地应道:“我放了他便是!”说罢,探手在龙毅腰间揉了几下,解开他的穴道。

龙毅自幼练内家拳,内功自是不弱,只是于点穴一道未曾涉猎,此时血脉一畅,立时挺直了腰身,刚想将手臂从张媚的怀中抽出,却不想张媚身子一颤,向后便倒。

龙毅原本手都伸了出去,却忽又想起张媚的演技了得,这一犹豫,张媚竟真的摔了下去,若不是兰香见事不妙,忙一把将其抢在怀中,张媚便会摔入泥水之中。兰香狠狠白了龙毅一眼,对他袖手旁观甚为愤慨。

张媚牙关紧咬,眉头几乎拧成了一个麻花,显得痛苦异常。

周仓也慌了手脚,围在张媚身旁连声呼唤,可张媚就是毫无反应。兰香将张媚的头靠在自己肩上,眼圈立时红了,向赵云怒道:“你这人怎么杀气如此之重,小姐都放人了,你为何还要伤她?”她早已听说赵云武功高强,几个夜探府衙的姐妹都被其所伤,恐怕多半凶多吉少,此番质问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赵云心下也很奇怪,他明明并未动手,张媚怎的就倒了,不过他却不肯向对方解释,只收刀入鞘,冷冷说道:“她掳走我大哥,合该吃些苦头。”

周仓见张媚面上并无伤痕,心下稍安,在一旁劝慰道:“此事怪不得子龙,媚娘自小八字偏弱,最受不得杀气,她恐怕是受了些惊吓,过些时候就会复原。”

兰香心想,周仓虽为大贤良师旧部,可看情形,他也只是听命于人,说些好话还有可能,但要想小姐脱身,却难了。幸好孙轻已死,否则以他的好色品性,自己这些姐妹只怕会生不如死。想到这里,她又不禁暗暗感到幸运,对龙毅的语气不由自主地便温和了几分,“小姐一路都未曾让你受苦,你能不能寻个地方让她修养?”

见张媚真的晕倒,龙毅心里的怨气也就消了大半。此时天虽放晴,仍不时有些星星点点的水雾飘落下来,打在张媚苍白的脸颊上,更添几分凄楚,让人心中不忍。

山岗上的众人除了龙毅和张媚,一方是冒雨偷袭,另一方是仓促应战,早已浑身湿透,显得狼狈不堪,尤其伤者都倒卧在积水的草地上,湿气颇重,不时能听到喷嚏之声。

龙毅冲兰香点点头,又冲周仓说道:“元福,先将双方伤者抬进山洞,尽力救治。再让军士们速去寻个宽敞的干燥之地,再砍些干柴,让大家赶紧暖暖身子,省得落下病根。”

周仓应声而去,龙毅又转头说道:“子龙,你一路奔波辛苦,可曾受伤?”

赵云笑道:“兄长放心,这不过是些小场面,哪里伤得了我。”

兰香见龙毅肯照料己方伤者,心下稍宽,插话道:“龙将军,我的姐妹中有几个颇通医术,可让她们帮忙诊治。”

龙毅大喜,他刚才还在担心这荒山野岭,缺医少药,伤者又淋了雨水,恐怕会耽误了病情。兰香这一说,他倒想起张角的徒众大多以行医治病的面目招揽教众,这些黑衣女子即便不懂医术,照顾个病人总还可以。

正这时,周仓令人回报,距此地不远,有一山神庙,可全部转移过去。

龙毅闻讯欣喜异常,索性让手下解了那些黑衣女子的绑绳,让她们参与救治。反正张媚如今在自己手中,料想她们也不敢乱来。他与兰香一同抬起张媚,转过一个山弯,走不多远,便看到一条青石铺就的山道,足有千阶,犹如一条白练,自山脚下一路蜿蜒,直奔山顶而去。

龙毅极目四望,但见云雾缭绕,岚烟如练,奇峰怪石于其间若隐若现,着实美不胜收。

众人相互扶持,沿阶而行,穿过一片柏林,便上峰顶,眼前豁然开朗,蓝天之下,红花绿草,一派高山草原的气象。不远处,耸立着一座气势宏伟的大殿,足有五六丈高,当中一块匾额,上书四个大字“北岳恒山”,看落款竟是汉明帝刘庄的手笔,殿前还立一块石碑,碑文的第一句是:“惟封龙山者,北岳之英”,是东汉桓涤熹七年(164年)所立。

龙毅暗暗点头,看来梁忌所言非虚,这封龙山果然是祭祀恒山之所,只是不知后世的恒山怎么跑到山西去了,不过这倒不是他眼下需要关心的事情。

周仓早已带人迎候在殿前,将龙毅等人接进殿内。这大殿内极为开阔,当中有一高大的山神泥塑,红袍金帯,气象威严。供桌上仍有不少香烛供品,地面清扫得也很是干净,只是守庙之人却不知踪影。…,

周仓带来的部众虽是龙毅的亲卫,可毕竟大半都是原来的黑山贼,进得殿来便大呼小叫,毫无顾忌地拿起供品便吃,有些人更是趁机对那些黑衣女子指手画脚,占些口头便宜。正吵闹间,忽见龙毅和赵云迈步入殿,慌忙收了声音,老老实实地缩在一旁。别看龙毅总是一副心平气和的模样,可在这些黑山士卒心中,却是一个能够召唤天雷,令人顷刻间魂飞魄散的杀神,只是不知这杀神怎么也会被女色所迷,不过这疑问却只能放在心中,谁也不敢说将出来。

龙毅见状心中虽有些不快,但此刻却也只能视而不见,说道:“弟兄们辛苦了,暂且各自休息去吧。”

他与赵云走到大殿左侧探查伤者,这次偷袭周仓事先下令要尽量生擒活捉,结果双方遭遇之时,那些黑衣女子人数虽少,武功却强些,反倒是他这一方不敢放开手脚,伤了足有十多人,后来若不是周仓大喊,“我乃大贤良师亲卫周仓,大家是自己人,不要误会”,跟着赵云便冲上前去,将敢于反抗的黑衣女子尽皆拍晕,恐怕伤亡还会大些。

好在双方伤势都不算严重,几个黑衣女子敷的伤药效果不错,将养些日子,便会痊愈。

龙毅放下心来,却见兰香匆匆而来,说道:“小姐醒了,请将军到厢房一晤。”龙毅也想与张媚好好商谈一番,太平道根基不浅,若能化敌为友,肯定会少许多麻烦,于是欣然点头。

赵云唯恐龙毅再有闪失,紧随其中,穿过后殿,拐入第二进院落,正中仍是个一个大殿,只是形制小了许多,不知供奉着哪家神祗。兰香一路走得极为顺畅,仿佛轻车熟路一般,龙毅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丝疑云。

兰香便在左侧厢房门口停下脚步,门口站着的七八个亲卫,见状忙过来见礼,龙毅也只好将那点念头压下。

龙毅温言安抚一番,便随着兰香迈步入房。

房中摆设极其简单,不过一张几案,一张硕大的床榻。张媚此时正斜倚在帐边,一副病恹恹的模样,少了几分妩媚,却多了楚楚动人的味道。

龙毅心中暗笑,这丫头怕不是又在跟我演戏吧,他上前几步,问道:“怎么,还想着让我给你做个军师不成?”

张媚勉强一笑,指指他身后的赵云,心有余悸地说道:“我是有这个心,不过他却不肯答应。”

赵云哼了一声,并不接话。

张媚眨了眨眼,道:“如今我为阁下囚徒,不知打算如何处置我和我的这些姐妹?”

龙毅揉了揉眉心,故作沉思状,说道:“你钻到我床下施放****,又将我掳劫到此地,这笔帐不算清楚,怎么能放你离去呢?”

张媚俏脸一红,道:“若不是营救我师兄,哪个会钻你的床,你很香么?”她顿了顿又道:“你我也不必绕来绕去,你究竟怎样才肯放过我们?”猫扑中文

第二十二章 封龙之盟

(猫扑中文 ) 龙毅笑道:“为何要走?何不留下来呢?“

张媚闻言脸色大变,以为龙毅贪慕她这些姐妹的美色,又或是垂涎她手中的财富和力量,起了贪念,急切间用手撑床榻便想跳下来。”莫急,莫急,不是你想的那样“,龙毅见她误会了,忙收了玩笑之心,摆手解释道:”你要走随时可以走,不过我们双方结为盟友岂不更好?“”你有何图谋,直说便是,你要扫平我们这些叛匪,好向朝廷邀功,我们之间又有什么好合作的?“张媚想起龙毅一直还算是守礼之人,心下稍定,没好气地反驳道。

龙毅摇头道:”你应该知道,我欲平定冀州,并非是向朝廷邀功。而是鲜卑南下在即,倘若冀州仍是乱战不止,却如何抵御异族的铁蹄。你是冀州人,难道忍心看着家乡父老遭殃,那你还讲什么太平之道?“其实他并不知道鲜卑会在何时入侵,但他却记得,匈奴和鲜卑曾趁乱入侵长城以南各州,连一代才女蔡文姬都被其掳走,其余百姓更是数以万计。”我何尝不知鲜卑寇边的害处,可太平道未起事之前,鲜卑哪一年不来,朝廷大军管用么?世家大族有坞壁躲藏,受苦的还不是我们这些老百姓。“张媚冷笑一声,话锋一转,”就算我们此刻肯偃旗息鼓,你觉得朝廷会不再剿灭我们?“”不会,不过我说的是我们双方合作,而非让你们与朝廷和解,我也没有那么大力量。” ”“

张媚冷笑一声,“还算你有自知之明,不过你觉得就你这万把人,就有与我太平道平起平坐的资格么?”

赵云不满张媚语气如此轻蔑,哼了一声,说道:“即便只我兄弟二人,也可让你这些人顷刻间人头落地,我大哥好言相劝,你莫要不知好歹!”

方才张媚神魂为赵云的杀气所伤,此刻一听他的声音,便心头狂跳,不由自主将身子向后一缩,像只受了惊吓的小猫,蜷成了一团。

兰香对赵云一样心存畏惧,但见张媚如此,只好鼓足勇气挡在榻前,说道:“既是想和我家小姐合作,何苦……何苦出言恐吓……”

赵云见对方气焰大减,哼了一声,便不再多言。

龙毅心中好笑,赵云这个黑脸扮得相当出色,难怪历史上他能让刁蛮任性的孙尚香乖乖交出阿斗,让东吴劫持阿斗要挟刘备归还荆州的计划彻底泡汤。看来以后凡是谈判,这个二弟是一定要带的。赵云打完闷棍,他自然要温言抚慰一番,“张小姐,你我都是汉人,且同为老子门徒,你太平道想让世人安乐,尽享太平,我龙毅也是如此,并无相抵,何不彼此合作?”他拜了左慈这个便宜师傅,虽然还没得到什么传授,但怎么说也算跟道门沾了些关系,以此与张媚和太平道套套近乎,并非乱说。

张媚自然知道龙毅那个师傅是怎么来的,不禁撇了撇嘴。她原本只想舍些财物,换得自由,但听龙毅这一番话说得在情在理,心中也不由得一动,她自幼并非生长在大富大贵之家,这两年更是颠沛流离,饱尝民间疾苦。她之所以能坚持着太平道的事业,未尝不是因为如此。在她心里,有个理想国,希望没有高低贵贱,希望没有男尊女卑,人人有饭吃,没有贪官污吏,当然也没有异族的欺凌。

龙毅在迷失神志时曾经吐露过类似心声,张媚知道他并非花言巧语来欺骗自己,而她在得知师兄恒丘死讯后,就一直有种无助的感觉。…,

龙毅此时虽然还算不得强援,但他至少心存百姓,能让赵云、周仓这样的人诚心投效,又知未来事,迟早会成为一股不可低估的势力,因此这个提议,让她颇为动心。和父亲张角不同,她从来没想过做什么皇帝,若是龙毅能做到,她也未见得会苦苦地守着太平道和黄巾军。

站在一旁的兰香,却不清楚这些,她生怕张媚上当受骗,忍不住问道:“大贤良师和我家小姐这么久都做不到,难道你便做得到么?”

龙毅正色道:“我说此话,可能有些不敬。大贤良师当年成立的黄巾军人数虽众,却不事生产,军纪松散,以烧杀掳掠为生,这岂是缔造太平之举。我龙毅不敢自夸,但手下只要有一兵一卒,也会令其恪守军纪,严禁滋扰乡邻。此番接掌元氏军营,我成立定远军,只留精兵,其余人等则一律从事屯垦生产,以尽快恢复地方元气。此事真假,可找元福将军,一问便知。”

兰香还待再问,却被张媚拦住,张媚此时已经打定主意,说道:“龙毅,此事事关重大,你我可否单独谈谈?”她向兰香使了个眼色,兰香便乖巧地退出房去。

她又对赵云道:“你放心,我不会对你大哥不利。”

赵云冷笑道:“谅你不敢!”说罢与龙毅交换了一个眼神,将怀中环刀搭在肩上,大摇大摆地走出房门。

赵云一出门,张媚立时觉得松了口气,拍了拍胸口,说道:“你这二弟煞气好重,他呆在这里我浑身都不自在。”

龙毅笑道:“子龙勇猛过人倒是真的,不过我怎么觉不到他有煞气。”

张媚也不分辨,一双妙目瞧着龙毅,像是想要看穿他的心思一般,半天才道:”你与我结盟,我太平道有何好处?总不会只是将我留下来,谋取我父亲留下来的财富吧?“

龙毅一愣,眨着眼睛问道:”你父亲真的留有财富?“他还以为那只是孙轻捕风捉影的猜测,可听张媚这语气,貌似确有其事。

张媚咯咯一笑,说道:”你们男人啊,果然最关心财富。我也不瞒你,父亲的确有一笔财宝留下,供太平道东山再起之用,不过这却与你无关。讲讲你的条件,我且权衡权衡。“

龙毅自嘲的一笑,”爱财之心,人皆有之。何况我接掌元氏,才知这是个烂摊子,孙轻这家伙搞破坏是一把好手,治理地方实在是烂的掉渣,不光把人赶得一干二净,还把好端端的良田圈起来弄成军营,我现在手头的粮食恐怕都撑不到秋后,你若真有钱粮,借些给我也算解我燃眉之急。”

张媚不为所动,闭口不言。

龙毅见她一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模样,只好道:“我承认的确有心借助你的人力物力,不过并非平白索取。你也知我是后世之人,后世的物品随便拿几样来,都可成为此时的抢手货,大获其利。我们可合力建一商行,我将后世一些物品的制作方法与你分享,收益你我平分。这是其一,其二,今后在我治下,太平道不必再躲躲藏藏,大可公开传教布道,只是不得再挑唆大家,起来揭竿造反。你我若能同心协力,将冀州打造成一片乐土,让乡邻父老安居乐业,不也算是实现你太平道的理想,不知你意下如何?”他不屑与那些类似孙轻这样祸乱乡里的黄巾余部为伍,是以只说太平道,避口不谈黄巾军。这些话其实已将大汉朝廷排除在外,若是赵云和兰香在,倒真是不便开口,反正张媚知道他穿越者的身份,说起话来没了顾及。…,

张媚低头不语,沉吟半晌才道:“太平道传不传教,我已不太在意。我现在只想让于毒和杨风师兄,还有我手下这些姐妹能有个好归宿,他们为了我父亲抛家舍业,苦熬了这么多年,我实在不忍心抛下他们不管。至于你说的那个商号,却是可行。不过我拿到的财物大半已经给了并州的郭太叔叔,还有黑山张燕几个,留下的除去支应我手下这班人马的用度,能够动用的也就几万金,我分出一半给你就是。治理地方,非我所长,我只冷眼旁观,看你能否做到今日之承诺。“

她顿了顿,又道:”不过,我也有个条件,这些钱只用于商行,不得挪作他用。“

龙毅大喜,张媚可真是个小富婆,一出手便是上万金,难怪孙轻会处心积虑地谋夺于她。要知道东汉的一金就相当于一万枚五铢钱,一万金就是一亿钱,足够养活几万军队了,忙道:”这个自然。“”别急着答应,这钱归你支配,这商行却要由我的人来操持,兰香随我多年,且通文墨,就让她跟着你居中联络,你看如何?“”这……似乎……不太好吧……“龙毅搔了搔头,他主动与张媚结盟,实际上是一种变相的笼络,一来张媚知道了他很多秘密,双方要是闹僵,难免一气之下泄露出去,到时不知要惹来多少麻烦;二来,张媚若是能约束冀州的黄巾余部,双方和平共处,即可为他赢得一段珍贵的发展时间。可兰香这一来,相当于身边多了个密探,一言一行都不自由,想到这里,他苦笑一声,”现在元氏一团乱麻,我哪里有时间照顾于她。再说……再说,我失踪了两天,回去之时却不明不白地带个女子,将士们该如何看待于我,不妥,不妥!“

张媚笑道:”虚伪!明明是怕被人监视,偏罗里罗嗦。若不想接受,我们便一拍两散,各自东西。再者说,兰香是我贴身护卫,何须你照顾,你只说是新收的婢女,谁还会责问你不成。“

龙毅心想,若是兰香作为婢女出现,那么自己在商谈机密之时,自然可以名正言顺地将其支走,如此倒也可以接受。他按了按眉心,道:”好吧,不过她不可探听或是插手我们的军机事务,嗯,是一切无关盟约的事情。“”谁稀罕“,张媚撇嘴道:”不过万把人的军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二人又讨价还价一番,约定商行所得,张媚六成,龙毅四成。龙毅见被硬塞了一个兰香过来,本着一头猪是养,一群猪也是养,索性又向张媚要了几名武功不错、懂得医术的手下,充实到赵月的娘子军里。

正在此时,忽听得几声敲门声,兰香在屋外轻声叫道:”小姐,魏郡的兄弟截获到刺史王芬的一封密信,十分紧急,还请小姐定夺!“猫扑中文

第二十三章 刺史的图谋

(猫扑中文 ) ”王芬?“经过黄巾之乱后,刺史这个汉代俸禄只有六百石的督察官,一下子获取了军政的直接管辖权,成为一州的最高长官,与后来的州牧不过只差了个名字而已。//.78xs. //王芬,字文祖,东平寿张人。在平定黄巾之后被派到冀州,取代皇甫嵩成为冀州刺史。别看皇甫嵩是平定冀州黄巾的一等功臣,可终究是个武人,而且是西凉人,冀州的豪强对其并不接受。王芬则不同,他是党人,而且是名满天下的“八厨"之一,虽然这个”厨“称赞的是他能以家财救济世人的德行,而并非才学,比不得什么“三君”、“八俊”、“八及”,但他的的确确是个名士。

在这个时代,名士和党人的力量有时是不可估量的,何况还是个有党人身份的名士。

再举个例子来说,汉桓帝时任山阳郡东部督邮的张俭,上书弹劾宦官侯览及其家属,触怒侯览。但为太学生所敬仰,一时名扬天下,被列为”八及“之一。建宁二年(169年)党锢之祸再起,侯览诬陷张俭与同郡二十四人为党。朝廷下令通缉,张俭被迫逃亡,在路途上,他前往投宿的人家,没有不愿意冒灭门之祸而不收留他的,这就是”望门投止“这一成语的来由。张俭在众人的帮助下,得以逃到塞外。而因为收留他而被追究灭门的,前后有数十家之多,郡县也因此残破。 ”“

这就是东汉,这就是党人名士的威力。

所以王芬一上任,就得到了当地豪强世家的支持,出钱出人助其收纳流民,安抚叛乱,治军理政,很快就使冀州安定下来。史载王芬在冀州四年,民生富饶。

若不是张媚的资助,黄巾余部死灰复燃,再次震荡天下,王芬兴许能把冀州治理得路不拾遗,也未可知。

不过眼下显然王芬的心情很不好,张燕得了大笔粮草,一举拿下了大半个冀州,还将他这个刺史赶到了邺城,令他在朝野大失颜面。这几个月王芬一直在四处张榜,招兵买马,摆出一副大举反攻的模样,可又始终没什么实际行动,不要说是张燕奇怪,就连张媚都觉得不解。

此时一听说截获了王芬的密信,张媚立时来了兴趣。征得龙毅同意后,便吩咐兰香将来人带进来。

房门一开,一个头戴斗笠的青衣汉子走了进来,赵云担心他的出现会对龙毅不利,跟在兰香后面也走了进来。

那汉子先向张媚行了礼,然后看了龙毅和赵云一眼,神色有些迟疑。

“这两位都是自己人,有什么事但说无妨”,张媚和龙毅刚刚结盟,心情不错,因此说起话来也不避讳。

“是,小姐”,那人双手递过一封书信,“这是廖头领前日截获的书信,让小的亲手交给小姐的。”

张媚看完书信,不由得冷笑一声,“原来王芬打的是这个主意,所图非小啊。”说罢,让兰香把信转交给龙毅。

龙毅接过来便是一愣,这竟然是写给曹操的信。曹操可是三国时代顶级的枭雄人物,怎么会跟王芬扯在一起了?带着疑问,他三眼两眼将信内容扫完,只是王芬引经据典,言辞古雅而隐晦,好像是想邀请曹操做一件大事。

琢磨了好半天龙毅才想明白,不由得大吃一惊,"王芬想废掉天子?"

张媚轻笑一声,点点头,扭头向那青衣汉子问道:“说说邺城的情况,还有这封信是怎么来的。”…,

“是”,那汉子道:“刺史王芬这些天一直在张榜招募各方豪杰,冀州大族郭氏和审家都派了不少人手过来。邺城大营如今已有近一万军卒,负责操练的是都尉朱灵,别驾沮授有时也会到场巡视一番。邺城的兵马偶尔也会与邯郸的张将军发生些小冲突,但一直没有大的举动。廖头领得了小姐吩咐后,便在刺史府内外加派了眼线,故太傅陈蕃之子陈逸和平原襄楷最近一直在刺史府做客,经常与王芬在内院书房密谈,宾客许攸和周旌出入频繁,所谋应该就是这信上之事。七日前,别驾沮授与王芬因意见不合,争执得很是激烈,此后,沮授便再未来过刺史府。“

他顿了一下又道:“前日,刺史府派出多名信使,其中一名乔装改扮,形迹可疑,于是廖头领带着属下一路尾随,在其投宿之时,将其迷昏,得了此信。”

“那信使怎么处理的?”

“廖头领看完密信,觉得事关重大,不敢擅专,只抄录一份,原件送回,那信使并未发觉,继续上路了。”

“廖平处置得很是妥当”,张媚点头道,“你一路奔波,也辛苦了,若是没别的事,让兰香带你先歇息一下,用些饭食。”

那汉子叉手称谢,随兰香出了房门。

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张媚和龙毅都将目光落在刚刚看完密信,眉头紧皱的赵云身上。

赵云默默地将信交还给张媚,心中却波涛翻涌,他一直以为王芬德行出众,还打算去投效,甚至与龙毅诛杀孙轻自成定远军之后,仍想着有朝一日能劝说龙毅率军投到刺史王芬的麾下。可没想到王芬竟然想做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这岂不是乱臣贼子所为?想到这里,他不禁有些灰心失望。

龙毅猜到他心里所想,遂劝慰道,“子龙,不必多想,你我行事但求无愧于心,他日若能安定冀州,自可向朝廷禀报,有没有王芬这个冀州刺史的认可,都无足轻重。”

“大哥,我只是……哎!冀州多难,才平了黄巾,谁想这……刺史大人居然要……”赵云心中纠结,话说了一半,就说不下去了。

龙毅拍了拍他的肩膀,又安慰了几句,转头问张媚,“这天子岂是説废就废的,王芬有这个实力么?””没有“,张媚回答的斩钉截铁,“不过……“她,话锋一转,”我听说天子刘宏正打算回河间国旧宅,从洛阳至河间必然要经过魏郡,许攸、周旌都是有名的游侠,若是招揽一帮好手,未见得不能得手。“当今天子刘宏本是解渡亭侯,是汉章帝的玄孙,汉桓帝的堂侄。因桓帝无子,被桓帝的皇后窦妙选中立为皇帝,他的故宅就在冀州的河间国。

张媚好像想到了什么,有些诡异地一笑,“如此正好,我不妨帮他们一帮。”

龙毅一直在心中默默回想着”许攸、王芬、襄楷“这几个名字,总觉着自己应该有印象才对,待听得张媚说天子要回河间故宅,忽然灵光一现,刚想说话,就听身旁赵云一声怒喝:”大胆,你如今已是阶下之囚,竟还敢对天子心存不轨,还嫌天下不乱么?“说着,仓啷一声,扬刀便指向张媚,顿时把张媚吓得脸色煞白。

龙毅忙一把拉住愤怒的赵云,”子龙,莫急!“

他冲张媚使了个眼色,又道:”天子不会有事!“…,

张媚现在对赵云有一种发自心底的恐惧,尽管她不愿意表现出来,可嘴唇却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收到龙毅的提醒后,猛然醒悟到,她是叛逆之女,龙毅是后世之人,二人对天子都没有好感,可赵云不同,他与绝大多数汉朝的臣民一样,仍旧是忠于朝廷和当今天子的,她刚才的话的确可以算得上是大逆不道,事到如今,也只好改口道:“王芬……的阴谋,我自会派人报知天子,如此也可让他的小人嘴脸彻底暴露于天下。”

赵云冷哼了一声,张媚的狡辩在他看来根本不足信,如果没有张角发动的黄巾暴乱,父亲怎么会死,冀州民生又如何会如此凋蔽?说到底,张角才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作为张角的女儿,张媚还一心想复兴太平道,在赵云看来,根本就罪无可恕。可龙毅说汉人自相残杀只会让胡人渔利,与其跟活不下去的黄巾军杀得你死我活,不如给他们一条活路,保留汉人的一分元气。他觉得龙毅所说也在理,这才耐着性子陪龙毅与张媚谈判,不然刚才早就一刀斩了。

正这时,兰香推门而入,说道:“小姐,王当率军两万自襄国出兵“,她瞟了一眼龙毅,很解气地说道,”正杀奔元氏!”

龙毅和赵云闻言大吃一惊,元氏初定,人心却未稳,定远军的军卒不过一千多人,哪怕是据城而守,想要对抗来袭的两万大军,也是难上加难,更何况是王当这个以屠杀为乐的魔头。

刚刚接手元氏的时候,龙毅就听梁忌说过,元氏之南的襄国也有一股势力强大的黑山军,头领叫做王当,生性极其残忍,劫掠各处的同时总是喜欢纵兵屠杀,被附近百姓称为杀人魔王。

据说他与孙轻一样,都是黄巾旧部,又都投靠到张燕的旗下,可等他们有了自己的地盘以后,便对张燕的调遣不大服从了。不过孙轻是阳奉阴违,而王当则更生猛一些,除非张燕给他的任务有利可图才会接受,其余则置之脑后,眼下跟张燕的关系很是紧张。

王当与孙轻算是老相识,但这二人却喜欢相互算计,连面和都谈不上。此时王当率军赶赴元氏,肯定不是给孙轻报仇的,只有可能是得到孙轻的死讯,前来趁火打劫的。

赵云道:“大哥,事态紧急,咱们需速速赶回去才是。“

“不错”,元氏是龙毅冒着生命危险才赌来的,要是就这么丢了,岂不前功尽弃,更何况夏侯兰、阿月等人都在元氏城外的大营,若是被王当打个措手不及,后果不堪设想。想到这里,龙毅忙向张媚道,“我和子龙先走一步,一会我的亲卫会护送你们下山,有什么事我们元氏再谈。”说罢,拉着赵云迈步就往房门走去。

哪知张媚冷笑一声,“别走得那么急,谁护送谁,还不一定呢!”

她一掌拍在床柱上,“啪”的一声轻响,从床帐之后突然现出四个黑衣人来,每人手中端着一只袖珍小弩,轻轻一扣,笃笃几声脆响,六只弩箭几乎是擦着赵云和龙毅二人的衣服,便钉在了墙壁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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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汗,临发这一章的时候,才发现稿子竟然丢了,痛苦地回忆了半天,感觉还是比原来少些东西,只能将就了。

看来云笔记这种东西也不保险,指不定那个误操作就会酿成大错。血的教训啊,还是多备份吧!猫扑中文

d第二十四章 疯狗上门

(猫扑中文 ) 龙毅吓了一跳,眼前的袖珍手弩,他不是第一次见到,在后世也有出土,他还曾用心仿造过,因而深知它的厉害,别看这弩长不过一尺,异常小巧,可弩匣里却装着二十只小箭,一发便是两只,二十五米射程内极其精准,绝对是近战防身的利器,上一次他想从山洞逃走便是这种弩逼回的。

本来双方谈得好好的,猛然间弩箭相对,龙毅有些摸不清张媚的用意,索性沉默不语,等着张媚的下文。

赵云面对弩箭的威胁,面不改色,冷哼一声道:“这些小把戏不过唬人罢了,即便你们能射杀我兄弟二人,只怕你早已是死人一个了。”

这话若是出自龙毅之口,张媚定会一笑了之,论身法之快,龙毅与她相比那是望尘莫及,这八只弩箭铁定是避不过的。可赵云不同,自打见识了赵云那一刀之威,她深信赵云说得出,便一定做得到。赵云的一声冷哼,就足以让她心惊肉跳的。不过张媚只是示威而已,并非真心要害龙毅,她淡淡一笑道:“我只是告诉你们,既然想与我结盟,就不要用阶下囚的态度来对我。明白地告诉你们,这北岳庙原本就是我太平道的暗桩之一,父亲本来是想等皇帝老儿前来祭祀之时一击必杀,却不想那狗皇帝胆子小,竟然一直不来。此刻我这山顶上共有三百名手下,若加上你的亲卫,足够做些事情了。赵将军与元福叔都是难得一见的猛将,若是筹划得到,未见得不能留下王当这疯狗。”她将手一挥,四名黑衣人立时收起手弩,悄然退到她的身后。 ”“

听到此刻张媚竟有三百名手下环绕四周,而己方竟毫无所知,龙毅不禁心中有种古怪的感觉,幸好自己与张媚已达成共识,否则自己这些人岂不是身在陷阱而不自知。待听得张媚称王当为“疯狗”,又不禁哑然失笑。据粱忌和周仓说,这王当手使一柄狼牙棒,力大无穷,原是张角二弟张宝的部下,下曲阳一役,张宝战死,黄巾军随之烟消云散。

战后,皇甫嵩下令将黄巾俘虏尽皆斩杀,再将所有首级垒成“京观”,以警后世。这王当被汉军士卒从俘虏堆里拖出来的时候,他猛地蹿起,一口咬在那士卒的脖子上,像野兽一般,一边嘶吼一边撕咬,生生将那士卒咬死,周围的人被吓得手脚发软,不敢上前。满身是血的王当不慌不忙地拣了把钢刀,割断绳索,旁若无人地带着几个同乡逃之夭夭。由此,他便得了一个绰号“疯狗”。

张媚道:“王当此人混得很,谁的帐都不买,张燕的粮草财物途径襄国时,他也照抢不误,而且事后拒不认账。张燕想一统黑山军,不愿落下铲除异己的恶名,否则早就灭了他。若是咱们出面干掉王当,张燕暗地里没准儿还得感谢咱们。再者,张燕现在正一心抵御王芬,拿不出精力管这档子事,只能睁一眼闭一眼,只要事后咱们拿得出正当的理由,再分些好处与他,也就是了。”她仰头好似自言自语般地轻声道:“此时不取王当,到时悔之晚矣,襄国的冶铁司可是大大的有名啊!“

元氏未定,便去算计王当的地盘,这在龙毅看来多少有些不自量力。不过张媚讲的这些内情又让人感觉似有可为,尤其最后一句话让他怦然心动。

大多数喜欢《三国演义》的人其实对三国的地理地名并不太在意,龙毅也不例外,这就好像元氏县,要不是穿越至此,他恐怕一辈子都不需要知道,元氏县才是东汉时期常山郡的治所,而且在冀州的地位如此特殊。不过,事有例外,这”襄国“就是一个。…,

龙毅是修过冶金史的,襄国就是后世的河北邢台,古称襄国、邢州,所谓”邢襄文化“指的这里。邢州冶铁司曾是汉武帝时三大冶铁中心之一,而作为邢州冶铁司的驻地綦阳就更是大大的有名。在大约四百年之后,这里属于南北朝时期的北齐,著名的襄国(邢台)铸刀大师綦毋怀文发明了”灌钢“之法,铸造的“襄国宿铁刀”,锋利无比,挥刀斩甲,一次可透三十层。灌钢法是中国冶金史上继”炒钢法“之后的又一个里程碑式的成就,使中国的钢铁冶炼技术领先世界数个世纪之久。“襄国刀”在隋唐时期乃是邢州四贡之一,闻名遐迩。到了宋代,綦阳冶铁官的产铁指标占了全国总额的三成还多,名列全国冶铁之榜首。直到清代,这里才逐步衰落下来。

在此乱世中,要想逐鹿中原,争夺天下,有几项资源是不可或缺的,人口、粮食、盐、铁、马,冀州原本是汉代第一大州,沃野千里,人口众多,当年汉光武帝刘秀正是以冀州为根基,才得以席卷天下,光复大汉。与人口、粮食相比,襄国的铁矿和冶铁司在龙毅眼中,似乎更为重要,有了它,龙毅便可大展拳脚,将他沉浸多年的冷兵器知识的充分发挥出来,这才是他真正的优势所在,自然做梦都想去瞧瞧,可现实却不容他胡思乱想。

张媚瞧出他的心思,微微一笑道:”莫急,王当此人最善虚张声势,逼人就范。别看他手下兵士有三万之众,其实称得上精锐的不足三千,况且张燕对他一直虎视眈眈,量他也不敢倾巢而出。你手下兵将虽少,却是精挑细选出来的,正面交锋,未见得抵挡不住。再加上我手下这些人,至少有六成胜算,只是要委屈赵云将军与我走一趟”。

冷兵器时代,谁的武器更为精良,谁的胜算便高。秦国能够横扫,与其超乎寻常的青铜铸造工艺有着极大的关系。反观黄巾军的失败,缺乏组织纪律是一个方面,但更重要的是他们根本没有充足的武器装备,一旦遇到汉军精锐,几乎就是一边倒的屠杀。张媚对这一点一直耿耿于怀,她曾重金延请铸剑大师蒲元,只可惜人家嫌她是叛贼身份,婉拒之后更避走他乡。龙毅这个后世铸剑师的出现,无疑让她喜出望外,这也是她诚心与之合作的一个原因。龙毅如果能够占据襄国,这是她乐于见到的,更何况还有一个更重要却不能明言的原因,是以她尽心尽力地谋划此事。

听完张媚的计划,龙毅和赵云也不禁点头,此法虽有些冒险,但的确有成功的可能。三人商议已毕,龙毅和赵云迈步出门,却见自己的亲卫被一群黑衣女子用弩箭逼在当中,虽未绳捆索绑,但已是两手空空,各个垂头丧气,方才那种耀武扬威的气势荡然无存。

龙毅叹息一声,这些人虽然体格武艺不差,可警惕性却不敢恭维,敌人就在眼皮底下都发现不了,若是来一波像张媚这样的刺客,自己只怕就呜呼哀哉了。看来今后,要好好训练一番,免得再次出现这样的局面。

随后出来的张媚见状冲着龙毅眨了眨眼睛,坏坏的一笑,随即挥手令手下撤走。定远军士卒一个个抬起头来,心生惶恐,尴尬地不知该如何解释。

龙毅心知气可鼓而不可衰的道理,说道:“胜败乃兵家常事,知耻而后勇,下次用心就是了。”

亲卫们见龙毅如此相对,更觉有愧,呼啦啦跪倒一片,说道:“主公宽仁,属下铭记在心,今后若再有差池,不待主公责罚,我等自会以死谢罪。”

龙毅哈哈一笑,说道:“万一我真有不测,尔等个个自杀,那谁来帮我报仇,尽说些傻话,都起来吧。“

待众人起身,龙毅转身对赵云道:”子龙,此行凶险异常,若事不可为,当及早撤退,不要硬拼。记得与张媚小姐要相互信任,此前种种不快,都忘了吧。“

赵云剑眉微挑,回身看了一眼张媚,抱拳道:”大哥尽管放心,云知道轻重。你需正面迎击王当,也非易事,我终究有些放心不下。“

龙毅笑道:”元氏虽小,也非王当之辈可轻易攻下的。大不了我还可借张媚的地道金蝉脱壳,有我在,夏侯和阿月你尽管放心。时间紧迫,就不多说了,我与元福先走一步,你与张媚小姐多多保重。“说罢,召来周仓,径直下山而去。猫扑中文

第二十五章 元氏之战(1)

(猫扑中文 ) 封龙山在元氏西北,相距不过五十里路,龙毅与周仓二人一路快马疾行,不到一个时辰便遥遥望见元氏的城廓。

眼见着离大营还有十丈有余,就听里面蹄声得得,夏侯兰与阿月率着一队人马箭一般地冲出营门,双方险些撞在一起。

夏侯兰一见龙毅,顿时喜出望外,”龙大哥,你可算回来了“。

阿月也道:”龙大哥,你回来的正是时候,王当那贼子大兵压境,我和三哥正要前去阻敌。“

龙毅与周仓马不停蹄地赶回来就是想通知此事,却不想大营竟早有准备,不由得心中好奇。一番询问才知道,原来自赵云离去后,大营事务便由姚宣负责,他唯恐有人趁机作乱,先将大营和元氏城都严密封锁起来,然后又向四方派出斥候,以防不测。

襄国离元氏不过百里,王当一出发,这边就得了消息。好在龙毅接手元氏后,便开始着手城墙的修缮,经过这几天时间,城防状况已大有改观,大营里的物资人员也转移不少。姚宣几人一商议,决定退守城中,避免与王当硬拼。为了给大营争取准备时间,夏侯兰和阿月自告奋勇,带一部骑兵和弓箭手前去袭扰阻敌。 ”“

龙毅听罢心中暗赞,这姚宣遇敌不乱,颇有几分将才。正说着,姚宣和粱忌闻讯赶来,见到龙毅平安归来,心中大定。王当大军迫在眉睫,几人也不回军帐,便站在辕门外商讨起来。

龙毅无暇详说自己脱身的经过,只说是双方一番误会,已然化敌为友。姚宣等人也不多问,连忙将应对王当之策和盘托出。龙毅边听边点头,姚宣和粱忌二人,一文一武已将防守元氏的诸般手段想得十分妥当,只要大营人员物资能尽早撤进城里,等王当赶来之时,固守半月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他拍着姚宣的肩膀,笑道:“有孝和兄与梁先生在,元氏无忧矣。”转头又对周仓道:“看来你我路上商议的手段大可放手而为,一会儿我随夏侯兄妹前去扰敌,元福兄便留在这里布置,镇守元氏城。”

周仓连连摇头,说道:“不妥,不妥,扰敌之事我去便是,即便对上王当,他也奈何不得我。主公兄妹留守元氏,才是上策。”

粱忌与姚宣一听龙毅打算轻身犯险,忙出言劝阻。

龙毅道:”我意已决,大家莫再劝阻,倘若我不能身先士卒,今后怎能服众。再说我自幼便生长于山林间,若说潜伏和伪装的本事,肯定不弱于夏侯。此去是扰敌,而非硬拼,我兄妹三人只需随机应变即可,说不上有多大危险。”他郑重拱手一礼,说道:“倒是元氏这里,事务繁琐,就只能拜托各位了!”

众人见他神色坚决,知道难以改变,也只好深施一礼,道:“主公此去多多保重。”

龙毅接过姚宣递来的环刀,翻身上马,遥望襄国方向,只见碧空万里,一只雄鹰翱翔于云端,令他心头止不住地悸动起来。

他将环刀一举,朗声叫道:“三弟、小妹,我们走!去会会王当那条疯狗”

……

“啊啊嚏”

昏昏沉沉的王当冷不丁打了个大大的喷嚏,顿时清醒了几分,嘴里叨咕了一句“娘的,谁在背后念叨老子。”

身旁的一众亲卫立时紧张起来,见他一切正常,这才将抽出的刀剑还鞘,谄媚地说道:“大帅,您打个喷嚏都这么惊天动地,吓得小的心肝直颤。”…,

王当笑骂道:“扯你娘的臊!”五月的天气已经有些炎热,此时又值正午,在马背上颠簸得昏昏欲睡,这一清醒过来,倒觉得燥热难耐。他自腰间解下酒葫芦,仰头灌了一大口,一道冰冷的水线自喉间直淌入肚肠里,心里顿觉舒畅许多。

渡过一条小河,眼前现出一条蜿蜒山道,说是山道,却也是秦汉时的官道,宽阔平坦,只是长久无人维护,两侧蒿草丛生,密林高深,鸟鸣啾啾,不过倒也将烈日档在外面,凉爽异常。

“离元氏还有多远?”

“过了这个山口,大约还有二十里,大帅可再打个盹儿,说不准您一睁眼,元氏那些蠢货已经望风而逃了!“

王当仰天大笑,他猛地瞥见路旁密林中有一点寒光扑来,下意识地用酒葫芦一挡,只听”嘭“的一声,一支羽箭正射在葫芦肚上,葫芦登时碎成了几片,酒水四溅。那箭余势未消,若不是王当一把攥住,险些钻入他的胸膛。”敌袭“

周围几个亲卫立时将王当扑下马背,围成一堵人墙,并高声叫道:”有刺客“

正在前进的黑山士卒一片哗然,立时停下了脚步,后面的人却不知发生什么事情,前后挤作一团,叫骂不迭。

林中又射出一阵箭雨,黑山士卒措不及防,顿时倒下一片。”都他娘的别乱!“王当怒吼一声,抬手将身旁几个亲卫拨在一边,叫道:”弓箭手,给老子还击,别他娘的当缩头乌龟,竖盾都给老子站起来!“

黑山士卒这才反应过来,盾牌手高举木盾,遮挡在队伍两侧,弓箭手则从缝隙中,向林中仰射。

直到两旁的树干上插着白花花的一片箭羽,也不见对方再有什么动静。王当心知不对,急忙叫停,令人上去搜索,却只见几滩血迹,连个人影也不见。

为防袭击,王当只得令弓箭手向两侧抛射试探,两队刀盾手沿山坡搜索,其余则举盾而行。行了半里,再不见有羽箭射来,军卒们刚松了口气,就听得头顶上一阵崩断之声,十几块巨石陡然滚落,几个正在搜索的士卒当即被碾为一滩血肉,巨石毫不停顿,裹挟着碎石泥沙越滚越快,整个山坡都为之震动,道边的松柏树干受其冲击,竟一棵棵地折断,”喀拉拉“倒入黑山士卒队伍之中,一时间人喊马嘶,血肉崩现,哀号遍地。

落石和巨木将整个队伍被截成了几段,王当军再次乱成一团。一群精壮汉子趁势杀出,将山坡上的搜索小队砍杀一空,羽箭如疾风暴雨一般倾泻而下。

王当军早已乱了阵型,再箭雨之下,如割倒的麦子一般,成片栽倒,连王当骑乘的枣红马屁股上也中了一箭,巨痛之下,人立而起,登时将王当摔于马下。

好在王当身手不错,向旁一滚,险险躲过砸落得马蹄,一个”鲤鱼打挺“跳将起来,怒吼一声,一拳击出。这一拳足有千斤之力,枣红马竟被这一拳击得后退几步,横身栽倒。几个亲卫连忙扑将上去,将其死死压在身下,生怕它再暴起伤人。”你这畜生,若不是念你跟随老子多年,今日便将你砍做肉泥。“他环顾四周,见手下一个个灰头土脸,铠甲上还插着几支羽箭,更觉恼怒。他挥舞着五尺长的狼牙棒,大吼道:”都给老子死起来,攻上山坡,将那些杂碎全给老子找出来。“…,

那些人见袭击得手,呼哨一声,闪身便走。等王当的人杀上坡顶,只找到几根砍断的山藤。一道山壁上,用白土书写着五个大字:”疯狗变死狗!“下面还有落款:”元氏龙毅“。字迹龙飞凤舞,写得颇有气势。

原来龙毅一早便带人用山藤缚住巨石,又将道旁的大树锯得只剩一线,以乱草覆之,使其表面并无异状。只待王当军经过此地,便将山藤砍断,以乱石巨木伤敌。王当军只顾防备弓箭,哪知却中了这般算计。黑山士卒接连伤亡,已过百人,士气更是却一落千丈。

王当闻之,气得暴跳如雷,拿着狼牙棒将山壁砸得火星四溅,好半天才冷静下来。前几天,有几个孙轻的旧部投奔到襄国,从他们嘴里知道,火并孙轻兄弟,取了元氏城的人就叫龙毅,完全是个无名之辈。他听说龙毅将兵卒精简,如今守卫元氏的军卒不过一千多人,顿觉得这是个机会。孙轻是个守财奴,元氏城里屯了大批粮草,王当一直都垂涎不已。所以他立时做出决定,在襄国只留了一万守军,率军倾巢而动,想以雷霆之势,趁龙毅立足未稳,一举拿下元氏城。

不过路上连续两次被袭,让他感到对方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他倒也不惧,一切要靠实力说话,原本他就比孙轻实力强,如今龙毅傻乎乎地把军卒削减,两万对一千,闭着眼睛也能取胜。在他看来,龙毅这是不想吐出到嘴的肥肉,垂死挣扎罢了。

他只是在琢磨,对面这伙负责骚扰的小股人马里,有没有那个龙毅呢?王当虽然不怎么识字,但看那石壁上的字迹,也知道不是普通军卒能写得出来的,难不成这龙毅也够疯,敢亲自带队来袭扰自己?那这厮的胆子可也不小啊,不过这正趁了自己的心意,只要一举将其击杀,元氏岂不是唾手可得。想到这里,他嘴角浮现出一丝笑容,向左右喊道:”停止前进,整理队伍。“

一个亲卫揣摩他的心思,道:”大帅,不如我们以矛为箭,管他什么地方,投它几百支过去,任他穿着铁甲也要穿个透心凉。“

王当二目放光,一把将那亲卫拎了过来,在空中抛了三抛,哈哈大笑道:”你小子花花肠子不少啊,此计甚好,回头夺了元氏,美女让你先挑。“

那亲卫虽被抛得晕头转向,却喜得眉开眼笑,连声称赞王当英明。

如此一来,情况大为改观。先以投矛开路,再以刀盾兵掩杀,龙毅沿途埋伏的小股人马伤亡渐增,而王当却步步为营,紧追不舍。龙毅为免人员损失,当机立断,将其余巨石全部滚落,以阻塞道路,然后率部撤退。”有没有龙毅?“王当挑着眉毛,指着地上摆放的几具血肉模糊的尸体问道,这是对方仓促撤退时,几个负责断后死战不退的士卒,自己折了十几个人才将对方杀死。

一个孙轻的旧部围着尸体绕了一圈,看了又看,冲王当摇了摇头。

王当早有所料,但眼神里仍是露出失望的神情。他挥了挥手,心有不甘地说道:“再追!”尽管没有抓到龙毅,行进速度却提高不少,黑山士卒的情绪明显安定下来。

此后一路再未碰到袭击,王当自觉得计,不由得洋洋自得,心道:这龙毅终究还是个胆小鬼,不敢跟老子硬碰硬。道路上的碎石树木,在他看来正是对方黔驴技穷的表现。他领着一众亲卫纵马奔跑,冲搬运木石的部众呼喝道,“都把吃奶的劲儿给老子使出来,日落之前,老子要看到元氏的城墙”…,

王当却不知,距他不过一箭之地的山岗之上,几个人冷冷地看着他耀武扬威。

“龙大哥,为什么不让我一箭射死那狗贼?”阿月咬牙切齿道,明明有几次机会都能射死王当,可偏偏龙毅却将其阻拦。在她看来,如果抛开孙轻是杀父仇人这个原因,王当比孙轻更加罪恶滔天,更加该死。

自打王当从下曲阳死里逃生,他变得嗜血如命,哪一天不杀人,他就浑身不自在。常山郡被孙轻祸害得一塌糊涂,好歹还能看到些种田的农夫和商贩,而王当的襄国除了他的黑山军之外,根本连个人影都找不到,因为都被他杀光了。没有人种田,也没有人敢跟王当做生意,所以他什么都靠抢,谁都敢抢,因为不抢就都得饿死。在冀州百姓眼里,王当就是个杀人魔,而在黑山军诸将眼里,他就是条狗,一条丧心病狂的疯狗。

这样的人,龙毅自然欲除之而后快,毫无顾忌,只不过有些事需要一步步地进行。他望着王当的背影,幽幽说道:“这条疯狗迟早要打死,只是死得早了,谁去把这些祸害带到元氏受死呢?”猫扑中文

第二十六章 元氏之战(2)

(猫扑中文 ) 眼见着日落西山,王当才率着麾下这只“扒路军”浩浩荡荡赶到元氏,一个个跑得汗流浃背,丢盔弃甲。

早先派出探听消息的亲卫立时催马迎了过来,一脸欢喜地说道:“大喜事,元氏那帮软蛋畏惧大帅的虎威,已经望风而逃,大营如今只是一座空营,里面丢弃了许多粮草,一看就是……”

哪知王当一马鞭抽了过来,骂道:“女人都他娘的跑进城了,还喜个屁啊”,他没好气地望了望不远处一片狼藉的空营,翻身下马,一屁股坐倒在草地之上,骂骂咧咧地说道:“都给老子警惕着点儿,别再让人偷袭了。赶紧埋锅造饭,他娘的,饿死老子了。”

周围亲卫早已是饥肠辘辘,连忙驱赶着士卒前去打扫大营。没想到大营里粮食灶具一应俱全,唯独没有柴草。士卒们只好又拖着沉重的脚步,到附近胡乱地弄了些树枝野草,点起柴火。一时之间,炊烟滚滚,随着小风四散蔓延开来。

与王当军的人喊马嘶不同,百丈之外的元氏此时悄无声息,城墙上不见一面旌旗,便是连一个人影都不见,好似一座死城一般。坯土筑成的城墙经历了无数腥风血雨,已经变成了深褐色,在落日余晖的映衬下,显得死气沉沉,说不出的诡异。 ”“

王当瞟了一眼那黑洞洞的城门,哼了一声,冷笑道:“无胆鼠辈,故弄玄虚!想唬老子,我呸!”说罢,叫来一个亲卫,低声吩咐了几句,便斜倚在卸下的马鞍上,闭起眼睛,不一会儿口中便发出轻微的鼾声,似乎已进入梦乡。他手下的亲卫四散开来,三五成群,坐成个很松散的圈子,一边嚼着干粮,一边耳语,时不时还发出几声低低的笑声。

目睹此景,躲藏在城上瞭望口的黑虎愤愤不平地说道:“娘的,王当这厮也太过嚣张了,完全不把咱们放在眼里!周老大,要不咱们冲出去,给他来个下马威。”

“不妥”,周仓摇头道:“王当可不是个善茬儿,我等职责乃是守卫元氏,不可轻敌冒进,中其圈套。”

梁忌手捻须髯道:“主公的疲兵之计应已成功,只是不知王当那只骑军哪里去了,此事不得不防,元福所虑极是。”

黑虎瞧着城外东倒西歪的王当士卒,摇了摇头,心有不甘地啐道:“且让你这疯狗多活两天。”

别看王当粗俗不堪,毫无将帅之风,但若真是一无是处的草包,恐怕也活不到今天,更何况他如今已是一个手握重兵的渠帅。在死人堆里打滚多年,让他对危险的感觉很是敏锐。路上的伏兵也好,元氏城的诡异也罢,在他看来都无足轻重,这不过是对方没有足够实力的表现,弃营守城也是意料中事,但那座空营让他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他的手下,已将那空营搜查了几遍,毫无异常,但他仍觉着那大营里危机四伏,故此并未让手下进驻,反而摆出一个疲兵的姿态,意在试探。作为后手,他那两百骑兵一直藏在身后密林之中,一旦敌兵出现,他自信这两百铁骑足以将其碾为齑粉。

就在双方都按兵不动,比拼耐心之际,夜幕悄然降临。王当军用罢晚饭,忽听得号角声响起,王当纵马登上一个高坡,高声吼道:“弟兄们,你是愿意在这荒郊野外风餐露宿,还是愿意在元氏城里,摸着娘们儿的肚皮睡个爽快?”…,

王当军卒轰然喧闹起来,不少人叫道:“当然是摸着娘们儿爽快!”

“好!这才像个爷们儿说的话”,王当瞪着一双大眼,环顾四下,指着暮色中的元氏城说道:“元氏的兔崽子们跟老子玩花样,一下午功夫伤了咱们百十个兄弟,这笔账要是不找回来,老子做梦都不安稳。元氏城现在就在咱们眼前,老子现在要去杀光元氏的男人,抢光他们的女人和钱财,你们谁想要女人,谁想要钱财,就举起刀,跟老子走!”

王当的手下与他一样匪性十足,一听到“杀人放火”和“女人”就两眼放光,立时变得群情激昂起来。一个个手拿刀枪,聚拢在王当周围,疯魔一般地叫嚷着:“杀入元氏,百无禁忌。”

正在城头闭目养神的周仓猛然睁开眼睛,他原本以为王当今夜会偃旗息鼓,明早再战。想不到这厮如此疯狂,竟然不顾军卒的疲惫,悍然发动攻城。黄巾也好,黑山也好,攻城最惯用的手段便是“蚁附”,完全靠人海战术取胜,而这恰恰是王当所长。

此刻元氏城下聚集的王当部足有两万人,可见其想一战而定元氏的决心。当时斥候回报这个消息的时候,姚宣和梁忌等人面面相觑,头皮发麻。他们倒不是怕王当这两万人,定远军除去赵云带走的一百亲卫,还有龙毅带走的一百弓箭手一百步卒,还有一千三百人,从人数上讲,据城而守并不算太吃亏,而且元氏城里抛去女子和老弱,青壮男子也有近万人,如果众志成城,王当这两万人马更是毫无可惧。

可问题就在于这些人归顺龙毅不过几日,还无从谈及什么忠诚度,万一见王当势大心生恐惧,临战投敌是完全有可能的,到时候不战自溃,所以无论是姚宣还是梁忌都有一种如履薄冰的感觉,反倒是周仓从广宗逃亡后,对胜败生死看得很淡,比其他人要镇定许多。

随着王当一声令下,黑山军士卒亮起火把,士卒高举着盾牌,像潮水一般,嚎叫着向元氏城墙狂奔而去。

王当叉着腰站在刚筑起的土台上,狞笑不已,心道,想用疲兵之计坑老子,嘿嘿,老子偏不让你们如意。他在遭受龙毅第二次袭击的时候,就看出这不过小股人马的骚扰,想拖延他到元氏的脚步。后来龙毅撤退时将多段道路堵塞,他便单拿出一千人,轮流去清除路障,其他人则按兵不动原地休息,是以时间虽被拖延,但大部分士兵体力却还保持不错,到了元氏城外,他故意让手下摆出疲惫不堪的样子,就是想引诱城里的人马出来野战。谁知元氏不仅没有动静,城头上连个站岗的人都看不到。他见诱敌不成,索性连夜攻城,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摸黑夜战对攻城方不利,但守城方的弓弩优势也会因此大打折扣,更加不利。王当打的就是趁乱取胜的算盘,只要占了元氏,他就可以离张燕的控制远些,也好大施拳脚,将整个常山郡都纳入怀中,至于龙毅这些人,他根本没放在眼里。

黑山军一路狂奔,转眼间便离元氏南门不过百步之遥,按常理来说,守城方此时会以弓弩狙击,所以都将盾牌举在头顶,谁知又跑出二十步,元氏城头仍是一团漆黑,毫无反击的迹象。

跑在最前的士卒扬手将火把一起抛向城墙,火把打着旋子在空中飞舞,登时将元氏的城墙照亮,仍旧不见一兵一卒的踪影。黑山士卒以为元氏守城的一方已经吓破了胆,弃城而逃,想着马上可以进城肆意掳掠,心中便好似烧了团火一般。…,

哪知就在此时,脚下忽地一空,原本平坦的地面陡然裂开,现出一条深不见底的壕沟来,沟底密布削尖的木桩。突前的士卒毫无防备,直直地便栽了下去,刚刚警觉过来停住脚步的却被后面狂奔而来的人撞入壕沟。

一时间,凄厉的惨叫声不绝于耳,让人不寒而栗,原本还斗志昂扬的黑山军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搞得晕头转向,挤作一团。

忽听一阵尖锐的啸叫,无数羽箭从夜幕中钻了出来,如暴雨一般倾泻在黑山军的头上,“噗噗”声中,自壕沟向南二十步的范围内,几乎再无一个能够站立的士卒。哀嚎声此起彼伏,响成了一片。

王当闻声机灵灵打了个冷战,他跨上战马伸长了脖子也看不清前方发生了什么状况。”报大帅,敌方挖了几道深濠,以树枝草皮相掩,弟兄们不知内情,损失惨重。“”损失多少?“”怕是有……五……百左右“。

王当嘴角抽搐,心疼不已,口中骂道:”娘的,这帮怂蛋就会跟老子玩阴的“,他恼火地拍了拍脑袋,心想,若是此时下令暂停攻击,敌方有了准备不说,自己手下必然士气大泄,今夜再想攻城就难了。娘的,有道是,富贵险中求!

他眼中戾气大盛,挥舞着狼牙棒,暴喝道:”有种的跟老子上,一条破沟就想挡住老子的大军,做梦!“说罢,一提战马,冲入前阵。

犹豫不前的士卒一见王当到来,登时有了主心骨,脑子也活泛起来。一个队率先将所携的攻城长梯搭在壕沟之上,又以盾牌覆之,一道简陋的濠桥便已搭好。王当大喜,令旁边士卒依样实施,他跳下战马,接过一个盾牌,大吼道:”跟老子冲“

黑山军见主帅身先士卒,士气大振,纷纷举着盾牌冲过壕沟,喊杀声响成了一片。

城头周仓不甘示弱,下令弓弩齐射,专拣有火把的方向。

南门外共有三道深濠,相距不过七八丈,不仅有横沟还有纵沟,挖的密密麻麻如同蜂窝一般。

箭矢不停地击打在盾牌之上,刚刚冲过第二道壕沟,便如刺猬一般,饶是王当力大无穷,也被震得手臂酸麻,右肩和左腿上各中了一箭,幸好有衣甲保护,只是皮肉伤。可那些没有甲胄护身的普通士卒就没那么幸运,不过七八丈的距离,便已有数百人被羽箭射中,跌入壕沟,丢了性命。

而那些充当濠桥的长梯经过无数次的踩踏,发出”嘎吱嘎吱“的呻吟,终于有一两架难以支撑,”咔嚓“一下,断为两截,桥上的人不及反应,当即滚下长梯,发出一阵阵的惨叫。

就在王当咬着牙,连跑带跳地冲过第三道壕沟之际,一连串的火箭划过天空,落入壕沟之中,轰地一下,纵起老高的火苗。霎时之间,三道勾连交错的壕沟腾起熊熊烈焰,把整个元氏城外照得亮如白昼。

壕沟周围的士卒还来不及反应,就被火海吞没,发出凄厉的哀嚎。

王当大惊失色,他这才发现,除了自己和四个亲卫,身后竟再无一人。而在他的面前,一队严阵以待的长矛手正恶狠狠地盯着他,仿佛一群饿狼瞧着待宰的羔羊。猫扑中文

第二十七章 元氏之战(3)

(猫扑中文 ) 大火在黑夜中原本代表着温暖和光明,然而此刻黑山军却觉得浑身冰冷,随着烈焰里传来的惨叫声一声弱似一声,他们眼睛里充满了恐惧和犹疑,心里都在问,”大帅在哪里?我该怎么办?“

就在此时,南面百步之遥的密林中传来几声如雷鸣一般的巨响,随后几匹奔马从里面横冲直撞出来,稀溜溜地暴叫不已,马上的骑士被颠得坐立不稳,纷纷落马,还没等他们从地上爬起,更多的马匹嘶叫着从林中冲了出来,碗大的马蹄砸将下来,几人顿时被踏得血肉模糊,没了声息。”马惊了“几个骑士死死地抱着马脖子,声嘶力竭地叫喊着。

守在后面的黑山士卒目瞪口呆,这分明是自家的骑兵,却毫不留情地冲过来,将一一逃跑不及的同袍碾作肉泥。”大哥,都乱了……“

龙毅不待夏侯兰说完,厉声喊道:”击鼓,全面出击,杀“,说罢,将手中环刀一扬,率着五十骑从密林之后的小丘上杀出,口中呼喝不止。

夜空下,死一般沉寂的元氏大营里,平坦的地面忽地一动,定远军士卒一个个地冒了出来,将弩箭射向黑山军的侧翼。 ”“

原本漆黑一片的元氏城头,响起三声沉闷的号角声,一下子变得灯火通明,照亮了半个天际,南城门猛的打开,从里面风驰电掣一般冲出一队骑兵,向旁一兜,绕过三道烈焰包围的壕沟,挥舞着雪亮的环刀杀入黑山中军。

黑山军本就被眼前大火吓得目瞪口呆,又被己方的惊马冲得乱七八糟,此时一见四面八方都有敌兵杀来,那阵势好似千军万马一般,哪里还生得出抵抗的念头,一个个相互推搡,唯恐逃之不及。

就在此时,只听得一声暴喝,”王当授首,降者免死!“

……

于此同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惊醒了襄国城头的守卫,一个黑山小校挑起灯笼,向下喝道:”来者何人,再不报名,乱箭射杀!“说着,手一挥,一队弓箭手冲着城下引弓待发。”休要射箭,我是斥候营刘二,回来报信的,大帅已经攻下元氏,快开城门!“马上骑士虽看不清面容,但手中所举腰牌无误,衣甲也正是斥候营的打扮。

“这么快!”小校不疑有他,闻言大喜,不敢怠慢,忙奔下城墙,让军卒半开城门,迎了出来。挑灯正待再问那骑士两句,却见黑暗中似有人影闪动,不由脸色大变,扬手将灯笼向那骑士砸去,伸手想去拔刀,“敌袭”二字还未出口,就见半空中打了一道闪,跟着喉头一凉,再也无法发出什么声息。

那骑士用矛将小校的尸体轻轻挑在一旁,双腿一夹,策马便冲进城门,矛尖一颤,又挑倒两人。随着他这一冲,几十个黑衣人从夜幕中闪进城门,一声不吭,抬起手弩便射。守门的士卒根本来不及报警,就倒在血泊之中。

巡逻的士卒正在奇怪那小校怎么没了声音,就见城中王当的帅府方向火光冲天,就这一愣神的功夫,从城下冲来一股黑衣人,二话不说,见人就射,不大会功夫,城墙上的士卒便全被射杀。

张媚身披火红的披风,纵马来到那骑士的身旁,由衷赞道:“子龙果然骁勇过人,难怪你大哥会如此依仗你。”

赵云摘下头上包裹的头巾,将长矛尖上的鲜血擦净,望着漆黑的长街道:“你不会觉得攻下一个城门,襄国就唾手可得了吧?”从他心里讲,元氏未稳的情况下,便来图谋襄国,未免有些冒险。王当带走了两万大军,但此刻城内还有一万守军,以他手下这一百人,再加上张媚的三百人,在里应外合的情况下,拿下一个城门不是问题,但要控制全城就太过单薄了,何况元氏那边胜负未知,万一失败,拿下襄国也无法守住,那这个险就冒得毫无意义了。…,

他看得出龙毅这位兄长对襄国的鉄官有多么渴望,张媚和龙毅商议的细节他并不知道,但看张媚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他也只能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了。

张媚轻笑一声,道:“放心,襄国一定是我们的”,她知道赵云一直对她心存疑虑,所以特意在“我们”二字上加重了语气,以显示双方共同进退的决心,她将马鞭在空中轻轻划了个小圈,向天一指,一支鸣镝带着厉啸划入夜空。

霎时间,襄国城里猛地响起急促的铜锣声,四面八方腾起冲天的火光,到处都有人在喊:“走水了,走水了”

襄国被王当占领了一年有余,仅有的一些老百姓都被关入苦工营,城里像样点儿的宅子被王当手下的各级头领占据,士卒则按部曲编制分散在四门附近的民宅里。此时正是人定时分,大部分人刚刚进入梦乡,只有少量军校还在花天酒地,这刺耳的喊叫声立时将城内搅得一团混乱。巡逻的士卒听到警报声,忙不迭地朝敲锣声处跑,哪知刚一靠近,就被街巷两旁的高墙上的箭矢射倒。

“怎么回事?”王当的副将郭大眼在睡梦中猛然惊醒,一把推开怀中的小妾,冲外面怒声道:“外面闹腾什么?”

有人急促地跑了过来,带着哭腔说道:“将军,不好了,城里全乱了,四处起火不说,弟兄们想上墙看看,刚一冒头,就被射倒了。”

“什么?”郭大眼机灵灵打了个冷战,立时清醒过来。王当对元氏志在必得,所以亲自领兵出征,郭大眼原以为留守很清闲,正想着明日去哪里打点儿野食儿。哪里想到,王当前脚刚走,后脚就被人摸进了老窝。

他慌忙跳下床榻,在黑暗胡乱抓起衣甲往身上穿。正在此时,就听府门处传来“咣当”一声巨响,似是府门被人撞塌了。紧接着,喊杀声便涌了进来。

“老爷你千万别扔下我”,榻上的小妾吓得扑上来一把抱住郭大眼,苦苦哀求。

郭大眼气不打一处来,抓住那小妾的头发,将其扔到一边,一手提着裤子,一手拎着自己的铁斧便往屋外冲,才冲到院子里,迎面正撞上一队人马。当先一人,刀光如练,所向披靡。他的侍卫一个个被砍倒在地,竟无一合之敌。

几息之间,对方便已裹挟着森然杀气冲到他的面前。

郭大眼大骇,将铁斧横在胸前,蹬蹬蹬连退几步,直撞在门柱之上,才站稳身子。

那人停下脚步,上下打量着他,问道:“疯熊郭大眼?”

郭大眼从未见如此快的刀,也未见过仅靠杀意便将自己逼得如此狼狈的人,不由得心头狂跳,嗓子发干,好半天才艰难地吐出一个字来,“……是……”

那人瞟了一眼郭大眼还提着裤子的左手,淡然道:”我等你“,说罢,轻轻挽了个刀花,将刀上血水甩掉,便静静地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郭大眼原是代郡山中的猎户,勇力非凡,曾徒手将一只黑熊打得头骨碎裂而死,“疯熊”的诨号便是由此得来。他曾在边军中服役,手持一柄五十六斤的铁斧,每阵必袒露上身,悍不畏死,无数来打草谷的鲜卑人被他劈得人马俱碎。后来不知怎的,投在黑山军中,同样杀人无算,恶名昭著,是王当手下的头号猛将。

对方如此举动,显然并未将他放在眼里,却也给他留足了面子。…,

郭大眼将心一横,把衣服收拾利索,抱拳一礼,”能与兄弟决死一战,是俺老郭的荣幸,兄弟能否告知名号。“

那人神色郑重,拱手回礼道:”常山赵云“。

正这时,街巷上有无数人高声呐喊:”黑山大帅张燕已诛杀王当,降者免死“

郭大眼闻言一怔,继而哈哈一笑,说道:”原来兄弟是张燕手下,委屈了!“他自知作为王当心腹,必然不容于张燕,横竖是一死,能与一个尊重对手的勇士相决,死而无憾。他紧了紧手中铁斧,豹眼圆睁,舌绽春雷,大吼一声:”杀!“

大斧发出”呜呜“的声响,恶狠狠地劈向赵云,其威势足以劈山裂石,切断一切生机。

赵云的发丝被劲风吹得向后飘掠,身子却一动不动,他身后的侍卫无不圆睁双眼,张大了嘴。

郭大眼自恃这一斧即便劈不死赵云,也能将其逼退几步,哪知堪堪劈到赵云的头顶,赵云竟然一下子不见了,这一斧砍了空,郭大眼用力过猛,失了重心,踉踉跄跄往前跑了几步才站稳,他扭头一望,见赵云正站在他身后三步之遥的地方,拱手说了两个字:”好走!“

他这才觉得心口一痛,低头一看,鲜血已是汩汩而出,一阵无力感瞬间传遍了全身,他挣扎着看向赵云,惨然笑道:”好……快……“话未说完,身子便已轰然倒下。猫扑中文

第二十八章 善后

(猫扑中文 ) ”都听好了,想吃饭就排好队,一人两个蒸饼,一勺热汤,谁敢乱动就砍了谁的狗头!说你呢,给老子站到队里去……“周仓腰扎围裙,左手倒提着一把环刀,右手挥舞着汤水淋漓的长柄铁勺,一边将身前的大铁锅敲得叮当乱响,一边冲着排队领饭的俘虏们吹胡子瞪眼。// 78Xs.//阿月瞧着忍不住扑哧儿一笑,冲龙毅和夏侯兰道:”元福大哥这副模样,还真像个伙头军。“夏侯兰连连点头称是。

龙毅苦笑不已,这也是无奈之举,谁让他们这些人里不是稚气未脱,就是书卷气太浓,还就周仓瞪起眼睛来有些凶恶,能够镇得住王当军的那些兵痞。

昨晚当周仓挑着王当的首级出现在战场上,原本就疲惫不堪的王当军当即崩溃,这场元氏保卫战也就毫无悬念地宣告结束了。由于天色已晚,也顾不上打扫战场,降兵缴械后一律被赶到了城外的空营里。

这座大营里营帐其实都被泼洒了桐油,营盘的地面下都埋了不少引火之物,只待王当进驻睡熟,埋伏在地道里的兵卒便会寻机点火,火烧王当大军。这本是龙毅等人布置的最大杀手,没想到王当并未上钩,反而趁夜攻城,幸好第二套方案中的那几条壕沟起到决定性作用,一举格杀王当。这座大营的布置虽落了空,但正好关押俘虏,若是俘虏暴动,龙毅倒也不吝一把火送这些满手罪恶的匪徒下地狱。 ”“

王当军的这些降卒折腾近一天,早已疲惫不堪,进营之后便鼾声大起,倒让负责看守的姚宣松了一口气。

龙毅只付出了五六百人的伤亡,就击败了王当两万大军,这一战绩足以让定远军上下扬眉吐气,士气高昂。但是俘虏的数量实在是太多,远远超出了预期,连上民夫足有一万四千人,还有一千多轻重伤员。至于缴获的物资就更是让众人对王当愤恨不已,刨去那些刀枪武器,连一粒粮食都没有。王当这厮随军就带了一顿饭的粮草,所以吃饱了就开始攻城。完全是一个赌徒的做法,打算孤注一掷,吃定了元氏。

如何处置降卒着实令龙毅头疼了一夜。

校场上,一个个降兵在姚宣弓箭营的逼迫下,排成几队长龙,点头哈腰地从周仓的眼皮下领走蒸饼和热汤。

龙毅表面上很平静,实际上心疼得只抽冷气,这可都是自己的粮食啊。他现在手下定远军虽不到两千,可家属、工匠还有那些工程民团,加起来差不多三万人,一天的人吃马嚼真不是个小数目。孙轻留下的粮食还剩下十万石,听上去数目不小,但真算计下来,也就够他这些人消耗两个月多点儿的。

冀州一向号称沃野千里,钱粮广盛,要是往年,光是元氏一县,就有良田千顷,养活这些人根本不是问题。可现在被黑山军这么连年地祸害,人口剧减不说,连土地都荒废了,今年的收成那是想都别想。

眼下要想得到粮食,无非就两条途径。一是买,二是抢。

买,如今整个大汉都因气候变冷、局势动荡而粮食减产,一石大麦的价格已经涨到了几千钱,粟米更贵,而且还有价无市。整个冀州估计都买不到什么粮食,就别说是常山郡了。

与买相比,抢其实更靠谱儿。因为只有地方豪强和那些世家大族手里还有存粮。当然,豪强大族都筑有坞壁,有私兵和家丁守卫,战斗力不亚于郡兵,抢肯定是要付出代价的,不过即便攻不破坞堡,逼着对方交点儿保护费还是可能的。…,

所以现在不光是孙轻、王当靠抢生存,连那些官军断粮之后也只能靠抢。他不想跟孙轻和王当一样做抢匪,那就只能买,所以能否找到粮源就成了他能否在元氏经营下去的关键,这也是他能与张媚一拍即合的主要原因。

此时,金红色的太阳自山峦中冉冉升起,一下子将人头攒动的校场照得暖暖洋洋,点点晨光洒在沉思中的龙毅身姿上,越发显得挺拔和深沉。

夏侯兰碰了碰阿月,悄声道:“看,龙大哥像不像个天神?”他这些天他经历得太多,龙毅引发的天雷,三个人就击杀了孙轻,以百十人就接收了元氏城,如今又杀了号称是“杀人魔王”的王当。这一切就像做梦一样,虽然短短不过十几天,但他好像已经走完了一生似的。

如果没有龙毅的出现,他此刻还是一个十六岁没见过世面的山里小子,说不定孙虎上山那天就丢了性命,命大的话,或许以后会从军,凭着武艺做个什长,仅此而已。而此刻他作为龙毅的亲军校尉,手下掌管着一百多最精悍的士卒,居高临下地站在一万多俘虏面前,仍旧无法相信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

前几天,当他得知龙毅被张媚劫走的那一刻,他几乎觉得天都要塌了,再听说王当大军要来血洗元氏,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护着阿月逃回苍岩山。还是阿月安慰他说,龙毅一定会吉人天相,他才咬牙留下来。没想到龙毅不仅安然无恙地归来,而且一回来就带着他和阿月击溃了两万悍匪,还阵斩了恶名昭彰的王当。他不知道还有什么是龙毅做不到,在他眼里,这个从天上掉下来的大哥就是天神,无所不能的天神。

阿月眨了眨眼,摇头轻笑道:“不像,不像,倒像个饿死鬼,你看他看汤饼的眼睛都直了。”这些天随着龙毅屡有惊人之举,她的心态也在转变,虽然时不时还会想起龙毅对她毛手毛脚的那一刻,不过已经由原先的愤怒化为了一丝羞涩,一丝异样。龙毅从携雷电而来的那一刻,第一个遇到的便是她,难道这是上天的安排吗?与自己三个兄长的严厉和回护不同,龙毅对她更多的是宽和,甚至有一些纵容,即便自己有些任性的时候,他也总是眼中含笑,有关切也有鼓励。有龙毅在身旁,似乎就有人遮风挡雨,让她心里很安定。自从父亲走后,她已经很久都没有这种感觉了,有时她甚至想找个藉口,让龙毅再次拥她入怀,她好仔细品味一下,那个怀抱有没有父亲的温暖。

尽管阿月是玩笑的口吻,但听到自己的偶像被诋毁,夏侯兰仍是极为不爽,他没好气地道:“净胡扯,好生看管你的娘子军去吧,回头被梁先生并入辎重营,你就哭都没地方了。”

阿月一拍额头,笑道:“光顾看热闹了,我都差点儿忘了回去”,说罢朝龙毅打了个招呼,像只欢快的小鹿一样跑走了。

龙毅深知饥饿会使人发狂,这一万多俘虏要是因此暴动了,定远军即便是将其平定,自身的伤亡肯定也不会小。是以天刚蒙蒙亮,便让梁忌的辎重营在大营外围支起锅灶,忙活起来,为了加快进度,连娘子军都调去帮忙。

夏侯兰以为龙毅真是饿了,轰走阿月之后,连忙跑到周仓那儿要了一份热气腾腾的汤饼,递到龙毅手中。…,

龙毅本想不接,却没想到肚子不争气地“咕咕”叫了起来,他苦笑一声,这几天马不停蹄的,本来就没正经吃过几顿饭,这一大早起来,大家唯恐俘虏炸营,除了外围的定远军战士用过早饭,他们这些人包括周仓在内,都水米未尽,肚子不叫倒奇怪了。

想到这里,他接过陶碗,抿了一口,这汤水虽然寡淡,但喝到胃里却舒坦不少,索性又拿过个蒸饼吃了一口,吩咐道:“夏侯,让咱们的人轮班用餐,你也吃啊。”

夏侯兰觉得尽到了自己的职责,答应一声,跟一旁的卫士耳语几句,一口便咬掉半个蒸饼,大嚼起来。

龙毅见他吃得急,知道他也饿急了,赶紧把热汤塞到他手里,说道:“别噎着,喝口汤。”

自打定远军成立,龙毅这些将官向来是与普通士卒一起用饭,伙食也完全一致,亲卫们习以为常,轮班去领了饭食,围在龙毅身边一口热汤一口饼子的吃将起来。

底下俘虏中有眼尖的,瞧见这一幕,却不禁动容。要知道,这个时代等级森严,将官不与小兵同餐是天经地义的。尤其王当治下没有农夫耕田,军粮全部靠抢,军中经常缺粮,除了他的亲卫营能吃饱,大部分士卒一天只能吃到一顿饭,还是掺了糠麸的,所以王当一死,这些人立时就没了斗志,很痛快地缴械投降,就为了能活着吃顿饱饭。

他们提心吊胆了一晚上,早上这顿热饭着实收买了不少人心,龙毅吃着与俘虏一样的伙食,而且还给手下人递汤,这在他们看来简直是不可思议的,龙毅在他们心中一下子就变成了仁厚的化身。这年头,只要给口吃的,给谁卖命都成,一个仁厚的主公那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

一个身形精悍的俘虏,仰头将热汤一饮而尽,冲身旁两人一使眼色,三人越众而出,在点将台前躬身行礼,大声道:“将军仁厚,我等感激万分,愿投在将军麾下,但有驱使,万死不辞。”

龙毅惊诧地抬起头,只见台下三人,身形魁梧却衣衫褴褛,看衣着并不非王当的亲卫,更像是民夫,这才松了一口气。据说王当的亲卫都是十足的亡命徒,每一个都罪恶累累,他可不想将这样的人招至麾下。实际上,这些俘虏他都不想要,实在是粮草有限,无力消化。不过有人自告奋勇地要投靠,他也不好一口拒绝,便道:“尔等是哪里人氏?”

当先那汉子站起身,躬身回话道:“回将军话,小的名唤张颌,乃是河间人氏,这两个是小的同乡张铁牛和吴双”。猫扑中文

第二十九章 平难中郎将

(猫扑中文 ) “河间张颌?”听到这个名字,龙毅不由得心中一动,上下打量着面前的这个汉子。只见他身高足有七尺五寸,虽不及赵云高大,但也算得上魁梧。一张棱角分明的国字脸,面色有些憔悴,眼神却很亮,透着一股机敏的劲头儿。

龙毅心道,这难道就是曹操手下五子良将里的张颌?演义里似乎一出场他就是冀州刺史韩馥的部将,不记得他有从贼的经历啊,难道说因为自己的出现,张颌便成了黑山贼?

张颌他见龙毅神色迟疑,忙不迭地叉手又道:“小的原是刺史王大人麾下的一名什长(十人小队长),奉命押运物资去河间的天子故宅,谁想行至半路中了王当的埋伏,都尉大人战死后,许军侯投降,小的……小的……也只好投降了”,说到这里,他面有羞愧之色,显然是对自己这一行径感到难为情。”哦?“龙毅暗道,原来是官军的战俘,那本质上与王当那些凶徒还是有很大区别,即便不是那个张颌,也是可以收为己用的。想到这里他索性一口气问了一串的问题:“你可有表字?那个许军侯何在?如今王当已死,你为何不想着返回刺史大人那里,反而要投入我的麾下?” ”“

张颌一怔,旋即答道:“小的已然二十有三,族中叔公曾赐表字俊义。那许军侯乃是南阳许氏的族人,已和其他几个军官一道被人刺史大人赎回。我等小卒,出身卑贱,自然……无人来赎。即便逃回去,也会因临阵投敌被砍头……”想到自己的境遇,他眼中满是痛苦之色,“将军能与我等俘虏同食,实在是难得一见的仁厚,颌虽不才,但自问还有几分勇力,求将军收留。”说罢,与身后二人纳头便拜。

果然是张颌张俊义,想不到这个日后的河北四庭柱如今才是个小小的什长,这真是世事难料。自己才与刘备的五虎上将拜了把子,这便有一个曹操的五子良将送上门来,龙毅开心的直抽搐,可又怕自己露出暴发户的嘴脸,被众人看轻了,只好拼命绷紧脸皮儿,故作平静地一抬手:“几位壮士愿意加入我定远军,欢迎之至,只不过我定远军士卒皆须通过考核,尔等可先到姚宣校尉那里报到”,他将姚宣招到身边,指着张颌三人耳语了几句。

姚宣微微一笑,将手一伸,说道:“三位壮士且随我来。”

台下俘虏以为张颌三人得了什么优待,呼啦一下就围拢过来,吓得龙毅的卫士连忙抽刀的抽刀,开弓的开弓,周仓腾的一下跳到点将台前,大吼一声,“都他娘的不想活了是不是,再往前一步,休怪我手中的刀无情。”

他这凶神恶煞地一吼,周围弓箭手不约而同地将弓拉满,肃杀之气立时让那些忘乎所以的俘虏清醒过来,忙不迭地向后退却,唯恐触了霉头。

龙毅倒未惊慌,他刚刚得了素有“巧变”之称的大将张颌,心情好得很,摆了摆手,朗声道:“定远军有定远军的规矩,想入伍就需要通过我们的考核,方才那三人也不例外。尔等用完早饭,再来报名不迟。”张颌的出现,让他心里对王当军的那份抵触有了松动。

正这时,一个亲卫跑来禀报:“将军,赵校尉回来啦。””子龙回来了!“龙毅大喜,他对襄国虽然很是惦记,但相比之下,赵云的安危更为重要,如今眼前危机已解,赵云再平安归来,就是最好的结局了。他一拉夏侯兰,”走,咱们去迎一迎。“…,

夏侯兰也异常欢喜,他与龙毅二人刚走下点将台,就见赵云大步流星赶来,离着老远便躬身大声道:”云幸不辱命,襄国已于昨夜拿下,大哥可随时派人前往接收。“”已经攻下了?“龙毅先是一怔,继而哈哈大笑,他知道赵云如此举动,并非是炫耀自己的功绩,而是想彻底击碎校场上这些俘虏最后的幻想,所以他也夸张的一挑大指,赞道:”子龙果然用兵勇猛,王当若是昨夜不死,知道自己的老窝被你端了,恐怕气也得气死。来人,端酒来,元福、孝和,咱们一起来庆贺一下。“说罢他亲热地揽住赵云的肩膀,压低声音道:”何曾受伤?“

龙毅不问战果,先关心他的安危,这个大哥的确够重情义,赵云心下感动,微微笑道:”不过是个小场面,哪里就受伤了。“

夏侯兰欢叫一声,跳起来搂住赵云,”二哥,你可太厉害了。“

亲卫们得知消息后,顿时欢呼起来,校场上一片欢腾。俘虏们却个个面面相觑,如丧考妣。

周仓和姚宣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可置信的神情。他们调动了所有力量才悬之又悬地击败王当两万大军,保住元氏,说起来已经是了不得的战果。但与赵云只带百人就轻取王当老窝相比,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姚宣一直将赵云的父亲视为自己的师长,见他能取得如此战绩,颇感欣慰。周仓却是心怀好奇,才一走过来,便要赵云详说经过。

赵云环顾四周,轻声道:”此处不是说话之地,咱们是不是……“

龙毅知他必定有事要说,便道:”既如此,我们出营再说“他将心有不甘的夏侯兰留下坐镇,以防万一,带着赵云几人直奔营外。

由于原先的元氏大营关押着上万的俘虏,一刻都轻忽不得,所以此刻定远军的大部分兵力都巡视在营盘四周,中军大帐也是临时搭建了一个。

众人刚刚坐定,梁忌的笑声便从帐外传了进来。”子龙为主公攻取襄城,当真大功一件,可喜可贺“,梁忌伤势尚未痊愈,走起路来还有些不自然,但已无需扶持,精神也健旺的很。

“先生来的正好,我等正要听子龙讲说襄城的事情”,姚宣起身将梁忌扶着坐好。

赵云见众人将目光都投向自己,微微一笑,将夜袭的经过简单的叙说了一遍,他瞧了一眼周仓,缓缓说道:”昨夜说起来出力最多的还是张媚,若不是她的内应在城里大肆制造混乱,又趁机伏杀了不少头目,王当余部应该还有一战之力。我看她谋划襄国,已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昨夜只我看到的人手便有五六百之多,只是不知为何,她占了襄国,却拱手让于我方。“

之前龙毅归来,并未细说,而周仓未得指示,也不愿多说,所以众人知道此刻方知,劫持龙毅的竟是太平道张角的女儿,双方竟然还成了盟友,均是大为惊奇。

梁忌手捻须髯道:”太平道为朝野所不容,主公若想有一番作为,切不可与其走得太近。且此女心计颇重,我们不得不防“。赵猛可说是死于太平道手中,姚宣也差一点送命,自然对太平道素有怨恨,对梁忌所说颇为赞同。

周仓作为张角的旧部,闻言尴尬不已。

赵云又道:”襄国城里情况很糟,这次的俘虏足有八千人,可府库里的存粮不过一万三千石。“…,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合着王当的粮草只够他手下七八天所用,难怪他会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攻占元氏,真是不愧”疯狗“之名。看来昨夜如果王当连夜攻城,只要元氏能固守七八天,王当军也会不战自溃。

赵云道:”张媚说,她有一计,可解我们眼下缺粮的困境,不过要看咱们舍不舍得这些俘虏。“

龙毅道:”王当这些俘虏恶习难改,我们即便收了,也难以降服,若是能跟张媚换些粮草来,倒也不错。“

“此事主公还需三思,这一万多降卒可都是历经战事的悍卒,若是让张媚收服,恐其实力大增,对我不利啊。”梁忌心道,这兵力都是多多益善,哪里会嫌多呢。龙毅的精兵路线,他打心里是不赞成的,不过他自知不通兵事,所以也不便多说。

赵云道:“张媚的确打算带走元氏这边的俘虏,不过她倒并非留为己用,而是要作为礼物送给黑山军的张燕。”

“送给张燕?”众人都是一愣,梁忌心念一转,立时明白过来,一拍手,冷笑道:”这女子倒是好生算计,我们费了半天力气抓来的俘虏,倒被她拿去送人情“。张燕本就有对付二人的打算,要不是与冀州刺史王芬不断摩擦,一时腾不出精力来,恐怕早就动手了。如今张媚占了襄国,却拱手送上万余现成的士卒,张燕自然会欣然笑纳,作为交换,他便会默认张媚占据襄国的事实。

姚宣听完梁忌的解说,疑惑道:”黄巾黑山本来就沆瀣一气,张燕不去追究张媚,这倒可以理解,但于我们有何相干?”

赵云道:“张媚倒是邀请大哥一同去邯郸,与张燕商议合作事宜。”

龙毅闻言眉头一皱,俘虏送给张燕倒是乐意,但与张燕谈合作未免有些操之过急了,要知道合作建立在实力之上的。他刚要开口,就见姚宣连连摇头,说道:“此事不妥,张媚这些没落的太平道也就罢了,毕竟见不得光,她与我们结盟,多半还是要依赖于我们。但张燕不同,他手下黑山贼近百万,我们有什么实力说话。再者,冀州如此动乱,完全是拜黑山贼所赐,将军要安定冀州,首先便需消灭黑山贼,此时与贼寇合作,今后何以取信于天下人。”

“孝和所言极是”,龙毅连连点头,心想这姚宣性子沉稳,条理清楚,假以时日,也是独挡一面的人才。看来被历史淹没的人才何其之多,许多人欠缺的或许只是一个机遇,只要有一个合适的舞台,未必不能崭露头角。

赵云道:“张媚说咱们并非是与黑山军合作,而是与张燕的另一个身份合作。

“张燕还有什么身份?”龙毅也不禁好奇起来。”我也是刚从张媚口中得知“,赵云苦笑道,”原来张燕这贼酋竟然被皇上赐封为平难中郎将。“猫扑中文

第三十章 邯郸之行(1)

(猫扑中文 ) ”平难中郎将?!“众人面面相对,都被这个突兀的消息搞得晕头转向,一直恨之入骨的贼匪竟然还有个官军的身份,这教人情何以堪。姚宣失声叫道:”怎么可能,他若是朝廷的官员,怎么会跟刺史大人交战不断,还纵容手下祸乱冀州,这……怎么可能?“

不光是姚宣、梁忌如此想,连龙毅也觉得纳闷。

赵云无奈地摇摇头,道:”我也有此疑问,但张媚不肯多说,只说大哥应该知晓,回来一问便知“。

龙毅摊了摊手,摇头不语。他心道,这张媚还真是想当然,以为他是百晓生。其实他是拿《三国演义》当看,凡是不重要的人物和情节多是一眼扫过,哪里能记住每一个人的经历。在他印象里,张燕只是黑山贼的首领,曾与公孙瓒合攻袁绍,却反被袁绍击溃,后来被曹操收编,似乎被封了个什么侯爵,算是黄巾黑山将领中少数得以善终之人,不过这个什么平难中郎将他却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周仓咳嗽了一声,说道:”子龙要是不提,我都忘了这档子事。这张燕还真是被封过个中郎将,只不过那是几年前的事情。“ ”“

众人一听,都将目光集中到了周仓的身上。他是黄巾的元老,这中间的事情还真就他还比较清楚。

周仓叹息一声,缓缓道:”此事说来话长,还需从大贤良师他老人家说起,张燕原本叫做褚飞燕,论起来还是子龙的同乡,都是常山人……“

当年张角邺城发动黄巾起义,冀州作为太平道的根据地,自然声势最为浩大。正在山中为盗的褚飞燕马上率部投奔到张角的徒弟张牛角那里,他身手敏捷,又奋勇当先,很快便得到张牛角的赏识,被其收为义子。没过多久,张牛角率军攻打廮陶(今河北宁晋县)时中流矢身亡,临死前指定褚飞燕接掌军权。

褚飞燕为了接收张牛角的部众,遂改名张燕,本来他打算率张牛角旧部投奔地公元帅张宝,谁想下曲阳一战,张宝兵败身死,他见势不好,立时率部遁入太行山中,躲过皇甫嵩的清剿。待朝廷大军撤回后,他才又现身冀州,大肆收拢黄巾余党,很快便聚众百万,纵横冀州,势不可挡。而此时朝廷因府库亏空,无力再遣大军清剿。张燕倒也知道待价而沽的道理,趁机遣人至京师乞降,汉灵帝也只能顺水推舟拜张燕平难中郎将。

众人这才恍然,原来这个中郎将还有如此来历,对张燕不由得又看重了几分。

周仓皱着眉头,又道:”张燕得了中郎将的印信我是知道的,不过不知为何,没过多久,他与王芬二人便起了龌龊。张燕又开始攻城略地,跟王芬你来我往,杀伐不停,按理说,朝廷现在应该又将其视为叛匪了吧。当然,我这也都是道听途说来的,其中有些事肯定不见得确切,小姐(张媚)应该更清楚些。“

龙毅点头道:”看来我要去襄国一趟,此事还需向张媚问清才是。“

梁忌连忙起身劝道:”张燕并非良善之辈,与之合作绝非上策。张媚居心何在,我们还不得而知,主公前去,风险太大,况且元氏初定,主公不可轻动,不如让子龙再去问个究竟。“

赵云也道:”梁先生言之有理,大哥不如留在元氏等我的消息。“

龙毅微微一笑道:”做事情哪有不冒险的,取元氏、灭王当哪一次不是置之死地而后生。我去襄国一来是送走这些俘虏,二来当初我和张媚约定,她助我们取襄国,缴获她六我四,此去正好验证她是否言而有信。至于张燕嘛,能聚众百万的,自然不是善茬,这道理我懂。天下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我先去听听张媚的打算,若是不可行,这些俘虏交给她去送礼好了,反正我们是养不起。此事就这么定了“,他扭脸对周仓道:”元福,若是我只留下五百士卒,你可能守得住这元氏?“…,

周仓想了想,用异常肯定的语气道:”主公放心,王当丧命于此,想必附近宵小不敢轻举妄动,即便有,我军刚胜,士气正高,城内精壮充足,也足以据城而守。“

梁忌见龙毅主意已定,只好道:”既然主公执意要去,还是让子龙和孝和随行为好,事有不谐,可尽早脱身。“

姚宣起身道:”押送俘虏由我负责,子龙还是随侍主公左右为好。“

龙毅不忍拂了大家好意,点头答应。

……

邯郸,始建于商殷,春秋时便已是闻名遐迩的城邑,公元前500年,晋国正卿赵鞅(赵简子)将邯郸划为赵氏的世袭领地,后又成为赵国的都城,繁华一时。邯郸之名源于城东的邯山,单,尽也,邯山至此而尽,因此得名邯单,因为城廓从邑,故单旁加邑(阝)而成为邯郸。这个名字一直原封不动地沿用到三千年的后世,实属罕见。

龙毅仰望着这座饱经沧桑的赵国都城,不胜唏嘘。邯郸不仅出故事,而且名人也多。主导”胡服骑射“的赵武灵王、”将相和“的廉颇与蔺相如,”纸上谈兵“的赵括,”战神“李牧和乐毅,都曾生活于此。

一直到西汉末,这里还是大汉的五大都城之一,可眼下,这座城真的败落了,高大的坯土墙凹凸不平,许多地方都出现了裂痕,裂缝中钉满了细嫩的草叶,显然很久都没有进行修葺了。

“怎么,你不会胃口好得连邯郸也想吞了吧”,张媚见龙毅视城头弓弩相对的兵丁如若无物,反而露出一副伤感的模样,不禁打趣道。

龙毅白了她一眼,自己扔下元氏一摊子事,又从襄国走了上百里的路,可不是来陪这丫头发白日梦的。邯郸有精铁矿他是知道的,后世河北省最大的钢铁集团邯郸钢铁就在这里,虽然比不上宝钢、马钢,但规模在全国也是排得上名号的,可这里是张燕的地盘,以他目前的实力与其相争,简直是天方夜谭,龙毅不是个好高骛远的人,所以脑子里压根儿就没有这个念头。

忽听得蹄声清脆,一队黑甲的骑士如一阵风似的自城门飙射而出,直冲到离张媚还有十步的距离,才陡然裂为左右两半,呈半圆阵型将张媚等人围在当中。

马蹄卷起的尘烟扬起老高,看得张媚直皱眉头。猫扑中文

第三十一章 邯郸之行(2)

(猫扑中文 ) 一匹枣红马由城门内缓缓而出,马上端坐着一将,身着金盔金甲,外罩一袭白色大氅,甚是威武,离着老远便朗声笑道,“媚娘啊,你可来了,愚兄对你挂念的很啊。”走到近前,他跳下马,一手挽住张媚坐骑的缰绳,一手便去搀扶她的手臂,“骑马哪是你这娇滴滴的大小姐所为,瞧你脸上这汗水,来来,愚兄给你备了牛车,上车再入城吧。”

张媚咯咯一笑,“瞧大帅说的,媚娘我可是个苦命人,哪里需要坐牛车。”她不露痕迹地将手一缩,顺势将马鞭塞到那人手里,轻盈地跳下马,向后退了几步。兰香赶忙递上一条汗巾。擦了擦额角的汗水,张媚打趣道:“几月不见,大帅这气势又威武了不少,连排场都大了许多哦。”

龙毅与赵云等人下马之后,站在张媚身后,便一言不发。他知道面前此人便是黑山大帅张燕,禁不住上下打量一番。这张燕倒是英姿勃勃,看年纪也就比自己大个四五岁,长的一张国字脸,眉毛粗重,眼睛细长,鼻尖略带鹰勾,颌下短须,颇有几分威势。论辈分的话,张牛角是张角的弟子,他这个张牛角的弟子可是还矮着张媚一辈,在大汉这个重视礼法的时代,他自抬一辈,以兄妹相称,很是耐人寻味。 ”“

张燕哈哈大笑,“媚娘分明是在讽刺愚兄在你面前故意抖威风,这却是错怪我了。如今王芬大军在侧,也就是知道你来了,换作旁人我可是连城门都不会出。“他这一番话倒是实情,这几天王芬虽没什么大的举动,但双方的斥候却打得不亦乐乎,隐隐有大战在即的味道。

这时候突然从身后杀出一只来历不明的兵马来,着实吓了他一大跳,若是王芬的援军,他就有腹背受敌的危险了。后来他得知来的竟是張媚,心里更是又惊又疑。惊的是,张媚率的这一队人马,浩浩荡荡,足有两万之多,要知道朝廷的北军五校还不足五千兵马,张媚何时有了这么大一只力量?

张燕知道她一心想颠覆朝庭,为张角报仇,再将太平道推广至天下。但只要她手里没兵,就得倚仗他们这些黄巾余部,郭太远在并州,杨凤和于毒虽是张角的旧部,可如今却不得不臣服在他的脚下,所以在冀州地面上,张媚想要搅动风雨,就必须求助他。实际上,他这两年能够壮大发展,与张媚的钱粮资助是分不开的。可如果张媚有了实力自立,那黑山军今后说不得就少了一个钱粮来源,这可不是他想看到的事情。

疑的是,张媚此时出现在自己的身后,是何用意?是来援助自己还是趁机想要挟什么?黑山军虽然号称百万,但山头林立,掌握在张燕手中的可战之兵不过十二三万,其余都在那些小帅手中,像孙轻、王当这些阳奉阴违的不在少数,如今驻守在邯郸城内的兵力只有八万,据城而守,对付王芬他倒是一点都不担心,反倒是身后的变故更令他忧虑。尤其是王当,这厮真是不知死活,连皇帝送往河间旧宅的物品也敢抢劫,王芬正是抓了这个借口,才得以大举征兵,对自己兴师动众。想到自己好处一点都没落着,还得替王当擦屁股,张燕就恨得牙痒痒,他暗暗下定决心,一旦腾出手来,第一个就得烹了王当这只疯狗。

张媚笑着盈盈一礼,“那媚娘倒是要多谢大帅抬举了。”…,

张燕前面吃了一个鳖,也不想再自找没趣,只虚虚一扶,道:“都是自己人,媚娘不必多礼,咱们里面说话。”

张媚欣然点头,回身对龙毅耳语几句,态度很是亲昵,看得张燕心里咯噔一下,眼睛登时眯了起来。

龙毅向姚宣和张颌使了个眼色,二人立时下令,命随行的俘虏原地扎营,埋锅造饭。这些俘虏原本在王当手下就没什么军纪可言,一路从元氏走来,早就怨言满腹,只不过敢怒不敢言。路上曾有些人试图逃跑,但旋即就被赵云几人一箭射杀,此时得知到了目的地,登时有些松懈,胡乱喊叫起来。

有人显然认出张燕,跳起来叫道:“张燕你这狗贼,居然暗算我家大帅,你不得好死”。

张颌勃然大怒,冲过去,一脚将那厮踹倒,操起连鞘的环刀,噼噼啪啪一顿好打,才将场面镇住。

张燕眉头皱起,问道:“媚娘,这是怎么回事?”

张媚强忍笑意,道:“此处不便详说,还是入城再说”。看来这些俘虏已经深信不疑,斩首王当和偷袭襄国都是张燕授意,等俘虏一交接,张燕这个黑锅算是背定了。

听她这么说,张燕也不好再追问什么,只好压下满心的狐疑,引张媚入城。龙毅、赵云和兰香带着二十名男女亲卫,尾随而行。

一行人穿街绕巷,不大会功夫便进了张燕的帅府。

张燕将张媚请入正堂,却没想到她将龙毅也带了进来,心中不快,面上却微笑着问道,“媚娘,你这亲卫面生的很,不为我介绍一番么?”

张媚狭促地瞟了一眼龙毅,轻笑一声,“我倒是想收他做亲卫,只是人家却死活不肯,只好带来给大帅瞧瞧“,她纤手一指,道:“这位是定远军的主帅龙毅龙明远,特来与大帅商谈合作之事。”

龙毅拱手一礼,不卑不亢地说道:“龙毅见过平难中郎将。”

张燕下意识地拱手回礼,面上的笑容却僵住了,平难中郎将这个称谓犹如一根刺,刺得他心中一痛。

他当初向朝廷递降表也是无奈之举,黑山军聚众百万不假,但老弱居多,光是每天的粮食所需就是一个惊人的数目,可他除了劫掠,却没有一个稳固的粮食来源。刺史王芬针对他的弱点,联合世家豪族,坚壁清野,断绝了一切可能的粮食来源。

很快黑山军便支撑不住了,无奈之下,只要选择投降。不过他耍了个花招,没有向王芬投降,而是托大宦官张让向洛阳的天子递了降表,降表中还细说了王芬与冀州豪族的亲密无间。天子本来对启用这些党人就心存疑虑,再加上张让在一旁煽风点火,就更加不想让王芬在冀州做大,于是便让张燕做了平难中郎将,在冀州制衡王芬和那些世家大族。

天子在封赏张燕的同时,也阴了他一道。黑山军被分出一部,由杨凤统领,而且提升其为黑山校尉。这用意不问可知,就是要分裂黑山军,不过张燕走投无路,也只好捏着鼻子全盘接受。好在杨凤还算识大体,带着自己的部下驻守在代郡之南,不与他相争,才使让黑山军内部没有陷入分裂。

朝廷一计不成,又生二计,将他和杨凤的粮饷交由冀州刺史提供。在贾琮在任的时候还能及时领取,等王芬接任冀州刺史后,其自恃名士身份,根本就看不起这个黄巾降将,先开始还以冀州粮食欠收为由,拖着不给或者少给,到后来就干脆指责黑山军贼性难改,祸乱地方,连他这个平难中郎将的身份都拒绝承认。…,

张燕没了朝廷方面的粮饷来源,只能自己想办法,黑山军原本就是靠劫掠为生,这一来自然无法避免侵害百姓的事情,张燕对此也只能睁一眼闭一眼。事实上其他官军在粮饷不足的情况下也会做类似的事情,但经王芬大肆渲染之后,便成了张燕降而复叛的证据。如今张燕是里外不是人,原先那些黄巾余部,像并州郭太宣称他是太平道的叛徒,说他接收了张牛角的兵马,转脸却向杀父仇人投降,简直是丧尽天良,时不时便会以此为借口派人到他的势力范围内劫掠一番。而像孙轻、王当这些张牛角的旧部就更是对他阳奉阴违,搞得他恼火不已。

龙毅一见面就这般称呼,张燕自然怀疑他是心存讽刺,若不是看张媚在场,他恨不得活劈了龙毅。他手按刀柄,强压下心中的怒火,面无表情地道:“哦?定远军主帅,龙兄弟还真是年轻有为”,他心中一紧,暗道,难不成这城外的军卒并非张媚手下,而是这龙毅的队伍?他狐疑地向张媚看了一眼。

张媚别有深意地笑道:”说起来,大帅还真得谢谢这位龙兄弟,他刚刚帮你灭了孙轻和王当!“

"什么?”张燕脸色一凛,死死地盯着龙毅,眼神厉如刀锋,声音里透着冰冷的寒意,“你杀了孙轻和王当?”

龙毅毫无畏惧地与其对视,微微点头道:“此等害民之贼,人人得而诛之,我虽未亲自动手,但结果没什么两样。”

“大胆”,张燕勃然大怒,不管怎样,孙轻和王当名义上还是自己的部众,被人杀了,自己竟然一点消息都不知道。而且杀人者居然还有胆找上门来,这简直就是裸的挑衅。再者龙毅称其为害民之贼,这便如同说他张燕也是害民之贼一样,他再也无法按捺住怒火,一按绷簧,便想抽刀出鞘,砍杀龙毅。猫扑中文

第三十二章 邯郸之行(3)

(猫扑中文 ) 张燕刚一动手,龙毅便知不妙。他自幼习武不假,近身搏斗,几个地痞流氓哪怕是手持匕首棍棒也不在话下,可要是对付像周仓、赵云这样的高手,那就不够看了。史书记载张燕轻捷彪悍,也是千军万马中杀出来的猛人,只要张燕拔刀在手,不管是他有意示威,还是真心动怒,龙毅都没有胜算。所以,唯一能够做的,就是不让他拔出刀来。

龙毅向前一个箭步,右手便搭在张燕的手腕上,使出太极拳中的“松”字诀,将浑身的重量都泄到对方的身上。张燕只觉自己手腕上好似有千斤重担,抬了几下竟无处使力,不过他是上惯了战场之人,心中虽惊,手上却不慢,右腕动弹不得,左手便一拳击出。

龙毅将头一侧,避过张燕的拳头,左手一带一叼,向后大撤一步,双手轻轻一抖。张燕正是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际,只觉身子一空,人便向前扑倒下去。

眼看着就要摔倒在地,却不想龙毅双手一托,扶其站定。

“将军莫要激动,有话好好说”。龙毅再次后撤一步,神色平和,心中却狂跳不止。他明白适可而止的道理,此刻要打击张燕的气势,却不能让他栽了面子,一旦其恼羞成怒,哪怕赵云在外面,想要从邯郸脱身也不容易,更不要说此行的目的。 ”“

张燕一向自恃身手敏捷,与人交手还从未输的如此莫名其妙,尤其还是在张媚面前,不禁羞得满脸通红。他见龙毅面上没有一丝得意或是不安,也不肯失了风度,站稳身子便很是大度地笑道:“好身手,难怪能受到媚娘的青睐。”

顿了顿又道:“不错,远来是客,是该坐下来谈,方才是燕失了礼数,还请龙兄弟多多包涵。”说罢,只字不提王当、孙轻之事,请张媚与龙毅入席就坐。

赌赢了!龙毅尽量平抑着自己心中的激动,拱手还礼,“将军果然雅量高致,毅衷心佩服。”心中暗道,此人审时度势,度量不小,果然不亏是个能在曹操手下混出个侯爵的人物。

双方落座之后,张燕问道:“媚娘与龙兄弟此来不知有何见教?”

张媚笑道:“大帅与王芬僵持不下,我们自是来为你助阵的。”

张燕眉毛一挑,道:“王芬,就凭他?”

……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洛阳皇城之内,天子手持一封书信,口中也在默默念叨着,“王芬……王芬……”忽的,他“啪”地一拍龙椅,跳了起来,怒不可遏地叫道:“这个混蛋狗胆包天,竟然想对付朕?”

侍立在一旁的中常侍张让咕咚一声跪倒在地,连声劝道:“陛下息怒,陛下息怒,万不能气坏了身子,许是消息有误……容老奴再去查问。“”不必“,天子一摆手,”王芬摆名士的臭架子,想逼反张燕,这笔帐朕还没跟他算,他竟然想废了朕。朕要夷灭他的三族!“”如若消息确实,王芬确实该死。“张让低着头,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恒、灵二帝之时,宦官与名士势同冰炭,都欲致对方于死地,更何况王芬仗着”八厨“之名,多次上书要求惩治宦官,矛头直指张让、赵忠,如今有此良机,张让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天子又大骂了一阵,怒气稍有缓解,这才想起询问:”张公,这封密信从何而来?“

张让道:”送信人就侯在宫外,陛下可要召来一问?“…,

……

邺城刺史府里,王芬眉头紧皱,白皙的面庞上满是失望之情。”怎么?曹孟德不同意?“

王芬叹了口气,将手中的信笺递给许攸。

许攸接过一看,只见信上写道:”夫废立之事,天下之至不祥也。古人权衡成败、计较轻重之后行而有效者,只伊尹、霍光二人。伊尹怀至忠之诚意,据宰臣之权势,所以才废立成功。至于霍光,他受先帝托国重任,又是皇室宗亲,内有太后支持,外有群臣同心,所废的昌邑王即位日浅,且人望不足,如此霍光才得以摧枯立朽之势促成废立。如今诸君一心只想效仿伊、霍,结党连众,倘若一个不慎挑起天下大乱,与景帝时的七王之乱有何分别?合肥侯虽尊贵,难道还比得上吴王和楚王不成?废立实乃非常之事,诸君若只是一厢情愿,岂不危险?”

信中措辞虽然很客气,但隐含的意思却很明确,伊尹、霍光都是当时朝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重臣,王芬不过一个六百石俸禄的刺史,无论是威望,还是实力都无法与前者相比,更何况当今天子即位已久,正值壮年,又刚刚平定了黄巾之乱,虽然各州仍不安定,但声威绝不是一个合肥侯所能替代的。王芬的想法不过是一向情愿,若是强行付诸,响应者众多的话,或许会挑得天下大乱,若是从者寥寥无几,恐怕天子只消一道诏书,与王芬同谋者都得灭族。总之一句话,曹操并不看好此事。

“曹阿瞒何时变得如此胆小?他棒杀蹇硕叔父的勇气都跑哪里去了?”许攸看完信,不禁摇头不已,他与曹操乃是仗剑任侠时的少年伙伴,相知甚深。他一直觉得曹操有勇有谋,敢做敢为,如果能让曹操参与行事,胜算会大上许多,所以力劝王芬拉拢曹操。当时王芬颇为犹疑,因为他要对付的就是当今天子宠幸的那些宦官,而曹操的祖父费亭侯曹腾虽然名声不错,但却改变不了他是宦官的事实。

为了打消王芬的顾虑,许攸便讲了一段曹操的往事。

熹平三年(公元174年,汉灵帝时期),二十岁的曹操被举为孝廉,入京都洛阳为郎。不久,被任命为洛阳北部尉,相当于北城区的公安局长。洛阳作为都城,皇亲贵势聚居,治理起来自然难度很大。曹操一到职,就申明禁令、严肃法纪,造五色大棒十余根,悬于衙门左右,“有犯禁者,皆棒杀之”。皇帝宠幸的宦官蹇硕的叔父蹇图违禁夜行,曹操毫不留情,将蹇图用五色棒处死。于是,京师治安一时井然。

许攸认为曹操虽是宦官之后,但对宦官并无多大好感,他打死蹇图就是最好的明证,王芬这才欣然应允。在许攸看来,这正是扬名天下,名垂青史的好机会,谁想到,曹操就这么婉言谢绝了,而且还对此事持否定态度,这令许攸觉得很没有面子,不过他也不得不承认曹操所说并非没有道理。

王芬见他情绪有些低落,安慰道:”子远(许攸字子远)不必沮丧,司马子长(司马迁)曾言,‘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用之所趋异也’。如今天子宠幸奸宦,搞得民不聊生,江山飘摇。此举若成,则可扫平奸佞,还天下一个太平,“他捋着三绺长髯,抬头望着窗外如火的夕阳,幽幽道:”此举若败,则需搭上家人性命,我何尝不知。曹孟德不肯以身犯险也是人之常情。只是吾等饱读圣贤之书,当以天下为己任,怎可苟且于生。我已联络平原名士陶丘洪、华子鱼(华歆)二人,不日便有结果。届时我们聚天下名士,一呼百应,何愁大事不成?“

许攸点头道:”使君所言极是,曹阿瞒不肯舍身一搏,实乃见识浅薄之举,枉我与他相交一场。不过……“他瞧着王芬欲言又止。

王芬一笑,”子远但言无妨“。”孟德有一言,攸觉得不无道理,合肥侯名声不显,恐非上佳人选。“

“此事无碍”,王芬摆摆手,”我们大军聚齐,箭在弦上,只待天子巡行河间,我们便立即动手,若是天子答应诛杀宦官,重振大汉,我们的目的也就达到了,即便不行废立之事也无大碍……“

二人正说话间,就见掾吏周旌慌慌张张地冲了进来。”使君,大事不好,张燕大举增兵,前锋离此只有二百里!“猫扑中文

第三十三章 回天

(猫扑中文 ) 望着张媚窈窕的背影渐行渐远,张燕嘴角浮起一丝苦笑,小娘子终究还是喜爱俏郎君的。//欢迎来到阅读 //他摸了摸自己已经略显粗糙的脸颊,叹息一声,拨马回城。

一抬眼,却见城头上一个白衣如雪的中年文士负手而立,目光正追随着张媚与龙毅一行人卷起的尘烟。张燕不敢置信地瞪圆了眼睛,眼神立时热切起来,失声叫道:“是伯求先生!”他不及进城,便滚鞍下马,冲着城头,恭恭敬敬地一礼:“伯求先生大驾光临,燕未能远迎,还请见谅。”

那文士低下头来,满面笑容道:“何某不请自来,才真是失礼。”他足尖点地,轻飘飘地便跃下城头,走到张燕身前,仔细打量了半天,看得张燕有些手足无措。

那文士哈哈大笑,亲热地说道:“飞燕如今也是带兵百万的将军,怎么还如此拘谨”。

张燕面上一红,也跟着笑了起来,“当年若不是得先生相救,燕怎能活到今天。”

当年他年少气盛,得知一朋友被恶霸打成重伤,命在旦夕。于是深夜只身潜入那恶霸家中,将其格杀。却不想离开之时,被人识破了行迹。逃亡过程中,他因势单力竭,被那恶霸家里派出的杀手擒获,危急关头遇到了何颙,也就是这位伯求先生才逃得性命。 ”“

何颙(音yong,二声)字伯求,南阳襄乡人,是东汉末年有名的党人和侠士。年少时曾游学洛阳,他虽是后学末进,却因受到当时名震京师的太学领袖郭泰(字林宗,著名思想家,教育家,被尊为有道先生)的青睐,一时名声彰显。

史料上记载了他的一件小事,他的朋友虞伟临终前,哭泣着告诉何颙,他父仇未报,死不瞑目。何颙感其义,遂为其复仇,拿着仇人的首级到虞伟墓前祭告完毕,才躲藏起来。虽说汉时杀了人,只要别被官府抓住,一旦遇到大赦,也就没了罪责,但能有几人愿意为了朋友的一句话,便亡命天涯。因此何颙的侠义天下皆知,连捕盗的官吏都对他的行踪睁一眼闭一眼。

建宁二年(169年),第二次“党锢之祸”中,汉灵帝被宦官挟持,下诏捕杀李膺、杜密等名士百余人,并陆续杀死、流徙、囚禁六七百人,太学生被抓捕者千余人。何颙因为与党人的核心人物陈蕃、李膺交情甚笃,又经常抨击宦官的种种恶行,也在捕杀之列。好在他剑术了得,杀出重围,再度亡命天涯。

何颙除了学问和剑术好,还有一项过人的本领,就是识人。曹操还未起家时,他就曾评说:"汉室将亡,能够安定天下的,必是此人”,还有另外一个少年,被他评价为“王佐之才”,那就是曹操后来的首席谋士荀彧荀文弱。

何颙救下了少年的褚飞燕,从他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便将自己的剑术倾囊相授,是以二人虽无师徒之名,但张燕却一直将其视为救命恩人和师长,此刻一见,自然激动得难以自抑。”方才你送走的年轻人非同寻常,居然身边有赤气盘旋,是何来历?“何颙与张燕叙了几句旧,突然冒出一句。”赤气?“张燕一怔,顺着何颙的目光望向远方,心有所动。他跟随在张牛角身边,对太平道里神神鬼鬼的事情知之甚详,若是换个旁人这样说,他肯定嗤之以鼻。但何颙于他而言,如天神一般的人物,再联想到龙毅旬日之间便连斩孙轻、王当,对何颙的说法便信了七分。不过眼下,他更关心何颙的来意。…,

张燕恭敬地将何颙请进府中密室,奉上酒水,才小心地问道:”先生此来,不知有何吩咐?“

何颙呷了一口酒,淡淡一笑,”飞燕可还记得我是党人?“

张燕点点头,他自然知道何颙是著名的党人,但何颙此问却不知是何用意,自打黄巾军失败,天子解除党锢,许多党人都得到了启用。邯郸的王芬不就是一个么?难道说,何颙想让自己向王芬投降?想到这里他不禁皱起了眉头,王芬向来看不起自己,若不是他克扣粮饷,自己又何至于重启叛乱。

何颙见他的神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飞燕放心,我不是来给王芬做说客的“。

张燕闻言心下稍定,只要不是为王芬说项就好,不然凭何颙对自己的恩情,还真不好拒绝。”大汉动荡如此,飞燕可知根结所在?“

若是按照王芬这些党人的思路,大汉朝的问题就在于宦官,可张燕不同,他起自平民,做过山贼,参加过黄巾,如今还挂着个尴尬的中郎将身份,对时局的看法自然要深刻有些,他斟酌用词,说道:“宦官祸乱纲纪不假,但皇亲国戚也对百姓不善,尤其天子卖官卖爵,地方官吏只知搜刮,哪里管百姓的死活,若不是如此,我等何苦要起兵造反。”

“飞燕所言极是”,何颙颔首道:“说到底,这灾祸的根子还是出在天子身上,这也是我经常说汉室将亡的原因所在。”

张燕心中一惊,别看他跟随太平道造反,想推翻朝廷,但在内心深处,对天子还是心存敬畏的,尤其是在接受平难中郎将的职位后,要不是王芬的苛责,张媚的蛊惑,他还一度想要做个忠于天子的臣子算了。何颙这么说,显然是想让他对天子不利,这……这还是……党人的主张么?

何颙见张燕一脸疑惑,哈哈大笑道:“飞燕可是觉得我方才所言,与大贤良师的‘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如出一辙?””是“,张燕下意识的点点头。

何颙收敛起笑容,神情痛苦地道:”这是我在流亡十几年后才想明白的,以前总觉得天子受奸宦蒙蔽,只要扫除宦官,天子就能重振大汉声威。可五侯(注一)走了,十常侍又来了,祸害百姓的贪官污吏一年比一年多……”他叹了一口气,默然许久才又幽幽说道:“士人想报效朝廷,可天子却更相信宦官和外戚,宦官和外戚又只知争权夺利,哪管百姓的死活……这大汉……完了!“言罢,几滴清泪滴进了酒盏之内。

在张燕的心中,何颙傲骨铮铮,刀架在颈上都不会皱一下眉头,如今居然会伤心得落泪,一时间搞得他不知该如何是好,”先生……你……这是……“

何颙自嘲地一笑,任由泪水挂在胡须上,指了指自己的心口,”飞燕,如果你有一天发现自己无力回天的时候,就知道我此时的苦痛了。“

张燕看着心里难过,说道:”先生,既然无力回天,何不换他一片天。“

何颙瞪着发红的眼睛,硬生生将泪水逼回眼眶之中,惨然笑道:”不错,换他一片天。飞燕,如今有一个机会,我需要你相助,你可以愿意?“

张燕心中一动,似乎猜到了什么,不过将心一横,斩钉截铁地道:”先生这是什么话,飞燕的命是你救的,先生但有吩咐,我褚飞燕万死不辞“。…,”好!“何颙也面现激动之色,一把抓住张燕的肩头,欣慰地说道:”果然不枉你我相交一场。“继而他压低声音道:”天子欲北寻河间,我欲……“

注一:五侯是东汉桓帝(146年167年在位)在位期间的5位权势极大的宦官。汉恒帝因忌恨“跋扈将军”梁冀而决心将其铲除,宦官唐衡、中常侍单超、小黄门史左悺、中常侍徐璜、黄门令具瑗就成了汉恒帝当时最好的帮手,梁冀死后,在诛除梁冀势力的行动中,宦官是首功,因而得到重赏。单超、徐璜、具瑗、左悺、唐衡五人均被封为县侯,单超食邑2万户,后又封为车骑将军,其他四人各1万户,世称“五侯”。

除单超早死外,其他四侯有恃无恐,骄横朝野,他们建筑宅第,互相攀比,其兄弟亲戚,无恶不作,行同盗匪,暴虐天下。其中:

左悺:左回天(权势极大、具有回天之术)

具瑗:具独坐(上朝不与“三公”同坐、有独尊之势)

徐璜:徐卧虎(凶恶之如猛虎)

唐衡:唐两堕(两心相堕,居心莫测)猫扑中文

第三十四章 襄国在手

(猫扑中文 ) 没了那两万俘虏大军的拖累,龙毅和张媚一行人行进的异常轻快。

张媚与龙毅并辔而行,从邯郸出来,她一直心情不错,白皙光洁的脸颊上升起了两团淡淡的红晕,嘴角若有若无地挂着笑意,时不时还会用马鞭指着大路两边的山川草木讲些个传说典故给龙毅听。

“龙明远,你不是总跟我哭穷,说粮食不够吃,这才把两万俘虏都送了张燕,那在邯郸为什么又要跟张燕租人种田?你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龙毅笑道:"这问题憋了一路吧,怎么此时才问?“说起来,到汉朝这么久,似乎只有与张媚说起话来最放松,因为她很少有那种之乎者也的腔调,更接近后世的白话,龙毅不用小心翼翼地去让自己说话更像个古人,而且张媚行事说话泼辣而干脆,哪怕说到男女之事,都毫无扭捏之态,这让龙毅大有亲近之感。

张媚撇嘴道:“废话,这一路你说过几句话,好像都是我在说吧。”

龙毅感觉很无辜,“什么叫废话,是你大小姐主动当导游,我也不好打击你的积极性不是,再说我看你心情不错,只好做个捧哏了”。 ”“

张媚虽没听过“导游”和“捧哏”这两个词,但大致能猜得出来,咯咯一笑,脸上露出得意的神色:“我自然开心,说实话,别看张燕对我很热情,其实他心里怎么想我很清楚,他觉得于毒和杨风师兄都臣服于他,甚至整个冀州,乃至并州的一部分黄巾都变成了他的黑山军,除他以外,我根本没有第二个合作对象,所以我最好就是依附于他,没完没了地为他提供钱粮。这次我把你拉过来,就是想告诉他,我太平道在冀州并非离了他张燕便不灵,我可以再扶持一个人出来,而这个人就是你。你我举手之间就灭了他欲灭而不能的孙轻和王当,这就是实力的证明。我……”张媚说着说着忽然醒悟过来,“哎,怎么又变成我说了,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龙毅哈哈大笑,“合着我被你拉来做盾牌的啊,不过这次能跟张燕合作还真是要多谢你,不然,我还真不知怎么怎么守住襄国呢。至于租人,也是没办法的事情。眼下粮食有价无市,就算有我也买不起,你能接济我一时,不可能接济我一世。说到底,还是要自己种粮食,元氏和襄国的土地不少,可种田的不是被杀了,就是逃走了,我总不能让土地自己变出粮食来吧。”

他顿了顿又道:“那两万俘虏都是杀人狂,就算是拿起锄头也没心思种田,与其如此,还不如送给张燕,再从他那里租些正经的农夫,这也算是互利互惠的事情,我想不出张燕有什么拒绝的理由。如此一来,襄国也就有了喘息的机会。”

这次能与张燕一拍即合,说到底,还是龙毅开出的条件太令人难以拒绝。龙毅占据了元氏,襄国算是与张媚共有,这两地都是大县,田地加在一起近万顷,可有一样,没有种田的农夫,田地都荒芜了。元氏那边倒是还有一万多工程兵,可元氏百废待兴,这点人根本就不够用的,何况龙毅还打算逐步收复常山郡的其他县城。

要说冀州地面上,谁的人手最多?那张燕当属第一,谁让他携众百万呢。经过这么多的征战,张燕也明白,兵不在多而在精,尤其在粮食消耗上,一个士卒跟一个农夫根本不可同日而语,农夫吃不饱还能撑着种地,士卒要吃不饱肚子,那打起仗来就胜算不大了。…,

他手下虽然没有百万,但几十万还是有的,而且大部分都是无法上战场的家属,他劫掠的时候不可能带着到处跑,所以都隐匿在太行山中。现在他把王芬逼到了魏郡,中山、代郡、常山、赵国这几个郡成了他的实际控制区,但他却没精力去管理,一是提防王芬和本地豪族的反击,二是要看洛阳天子的态度。万一哪天天子震怒,发大军来攻,这些地盘能不能保住,他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可龙毅不同,他身边的人都是本乡本土,算起来可以说是自发平乱的义勇。一般来说,天子对这些义勇都会加以善待,说不准就会封赏他们为正式的地方官。以龙毅的名义分散一部分人进行耕作,不仅可以减轻他的负担,还可以得些粮食,这何乐而不为。

于是双方约定,张燕承诺约束黑山军部众不再袭扰龙毅控制的地区,再从他的军属中择有种田经验的人调拨给龙毅使用;作为回报,所有龙毅控制地区的耕作所获,张燕可得一成,有黑山部属参与耕作的收获,他可再多得两成。

在接手了那两万生力军之后,张燕很自觉地没再去追究龙毅诛杀王当和孙轻的罪责。

少了肘腋之患,多了两万战卒,还因此多了一个筹粮的来源,算起来这都是很实惠的事情。

龙毅的收获也不错,终于有了一个能安心发展的空间。

眼见着襄国在望,一路上有说有笑的张媚忽然沉默下来,遥望着西北方向的群山若有所思。

经过这两天的相处,龙毅对张媚的了解又深了一些,上天给了她能够倾倒众生的美貌,也给她了难得的智慧,但却让她命运多桀。先是八岁丧母,十四岁的时候父亲就成了最大的叛逆,身死族灭,而幸存的她不得不隐姓埋名,四处躲避追杀。刚满及笄之年就被执着的师兄架上了太平道的战车,为太平道的复兴而强颜欢笑,奔走求告。

她跟龙毅讲起过往的事情,不时便会很无奈地自嘲一句,“谁让我是大贤良师张角的女儿呢?”这让龙毅很感慨,对这个曾被他称为“妖女”的女子多了几分怜惜之情。

离城门还有百步之遥时,张媚忽然勒住了坐骑,冲龙毅道:“龙明远,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需要去查证,就不进襄国了。或许此事还需你的帮助,到时还望不要推脱。”

龙毅一怔,他没想到这么快就要与张媚分开,还真有点不习惯,不过这也是情理中的事情。

“没问题,你我既是盟友,自应有难同当,有福共享。”

张媚嫣然一笑,“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她招手唤过兰香,冲龙毅坏坏地眨了眨眼,道:“我将兰香交给你了,你可要好好待她,记着,别打她的坏主意哦”。

龙毅没好气地翻了白眼,道:“放心,回头我就找个神龛把兰香姑娘供起来,这总行了吧!”

兰香对张媚将她以婢女身份安插到龙毅身边有些不满,听到龙毅的打趣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只是当着张媚的面不好发作,只好恶狠狠地瞪了龙毅一眼。

龙毅只当没看见,笑着与张媚拱手而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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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无意间把常用字体从微软雅黑改成了楷体,才发现从稿子里很多双引号都写反了,看着着实别扭。我会尽快更改过来。

在此,向各位书友说声抱歉!

另外,家里的事情算是忙完一个段落了,女儿的病再有几天应该就痊愈了,我的时间会充裕些了,力争正常更新。猫扑中文

第三十五章 夜香

(猫扑中文 ) 龙毅带人还没靠近襄国的城门,姚宣的从弟姚仲就兴冲冲地迎了出来,拉着长调呼喊起来。// .78xs.//

“恭迎将军回城!”

姚仲个头不高,长得虎头虎脑,打小两个志向,一个是做个征战四方的大将军,另一个是顿顿都能吃粽子,所以得了个“大粽子”的诨号。别看年纪不大,据说武艺比姚宣还强几分。元氏一战,独自一人杀死了王当手下的两个屯长,如今是姚宣手下的一个军侯。龙毅等人押解俘虏上路时,就留下他带着本曲人马(两百人)与张媚的人一起清理破败的襄国。

龙毅翻身下马,拍着姚仲的肩头,笑道:“怎么样,粽子,找到点做大将军的感觉没?”姚仲没到加冠的年纪,所以还没表字,龙毅把他当个小弟弟,也喜欢以“大粽子”相称。

姚仲一听这话,脸就苦了下来,“龙大哥,你就别拿我开心了,我都快成运夜香的了,还什么大将军啊!”姚仲性子很开朗,跟夏侯兰和阿月都很要好,平时也跟着管龙毅叫龙大哥。

“这怎么说的?”龙毅很诧异,看看左右,兰香笑得花枝乱颤,赵云却在苦笑,其他人也是一脸的不解。 ”“

姚仲向城里一指道:“你闻闻,这城里都臭气熏天了。”

顺着姚仲的手指,龙毅众人向城门内望去,却见赵月搀扶着一个面色有些苍白的男子缓缓走来。

“大兄!”赵云一声惊呼,箭一般地冲了过去,双手扶住那男子,登时热泪盈眶,“大兄怎么来了,你的病好些了没?”

听到这里,龙毅自然明白眼前这男子正是赵氏兄妹三人中的老大,赵云的大兄赵风。他听阿月说过,赵风比赵云要大七岁,曾在郡里担任过田曹掾史,负责垦埴畜养的事务,去年因病辞职返乡。

他觉得黑山贼复起,乡里恐怕不得安宁,便让夏侯兰护送阿月前往赵云学艺的苍岩山躲避,本意是想让夏侯兰也拜在童渊门下,只是没想到童渊认为夏侯兰的资质不足,始终不肯接纳。好在夏侯兰性子憨直,只当自己是赵云和阿月的陪同,对童渊的拒绝没太在意。

这次收复了襄国,龙毅一下子感觉到行政人才的缺乏,便想到了赵云的这位兄长,在临行前让夏侯兰和阿月回家探望兄长,顺便看看能不能请他出山,没想到他才刚回转襄国,人就已经请来了,自然是大喜过望。他连忙走上前去,行礼问安。

赵风已经听小妹说过,父仇得报全赖此人的谋划,而且小妹说起龙毅那种眉飞色舞的神态,他这个过来人一眼就看明白了,此刻见其一表人才,又谦逊有礼,心中也是十分高兴。

几人正说话间,却听城门内“骨碌骨碌”一阵车轮响声,阿月立时花容变色,飞快地用袖子将鼻子捂了起来,赵云兄弟俩也不例外,唯有龙毅不明所以,眼睁睁地瞧着几辆拉着大木桶的牛车一路行到眼前,差一点被那刺鼻的臭气熏得涕泪横流。

拉车的有定远军的士卒,也有自王当苦工营里释放出来的民夫,为首的士卒眼尖,猛然间看到自家主帅就在跟前,下意识地来了个“急刹车”,躬身刚要行礼。哪知后面的民夫反应慢些,一下子撞在车上,车上的木桶被震得一晃,黄色的污物泼溅出来,登时臭气四溢,饶是龙毅躲闪得快,衣摆处也被溅上了几滴。…,

那民夫一看自己闯了大祸,登时吓得魂不附体,若是依着王当在时,遇到这等事情,当即便会被砍了脑袋。他连忙跪倒在地,叩头哀求道:“将军饶命,小的真的不是有意的,将军饶命啊!”

姚仲和身边一干人等也傻了眼。

龙毅素爱整洁,况且这身上衣衫都是去邯郸前向赵云借来呃。心里虽是气闷,却见那民夫一个个响头叩在地上,额头都可撞出血来,着实不忍。连忙走到近前,伸手搀扶,“不过是无心之举,起来说话吧。”

那民夫真是吓得狠了,死活不敢起来,龙毅连拉了三次才将其拉起来。姚仲在一旁劝慰道:“龙将军宽宏大量,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责怪于你的”,又挥手示意其他人赶紧将车拉走。

惊魂未定的民夫望着龙毅,好半天不知说什么,最后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才和几辆运粪的大车离去。

龙毅吐着气,点指着姚仲道:“这就是你所说的……”

姚仲幸灾乐祸地一笑,“龙大哥,我没说错吧,真的……真的是太……”

他还没说完,阿月就气呼呼地叫道:“臭死我了。”抬腿虚踹了姚仲一脚,“臭粽子,你是不是诚心使坏啊,看见我扶大兄在这里,还敢让粪车过来。”

姚仲连忙举手求饶,叫道:“天地良心,真是冤枉死我了,本来这粪车就该出来了好吧。”阿月仍是不依不饶,仗着自己身材高挑,揪着姚仲一顿数落。

这几个少年平日里就打闹惯了,众人都一笑了之。

赵云见龙毅仍是一脸困惑,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在元氏我说襄国拿下了,但情况很糟,有一半说的就是此事,当时怕大家听了泄气,所以就没说出来。”

姚仲埋怨道:“这都怪王当,周围的农夫不是杀了,就是关进苦工营,城里的猪也被他们吃得一干二净,这下好了,襄国彻底成了一大茅厕。”

龙毅不解地问道:“这关农夫和猪什么事?“

姚仲拍着脑袋,一翻白眼,“龙大哥,你打哪里来的,这都不知道,没了农夫,谁来拉夜香啊,现在连猪都没了,那夜香还不成灾啊!王当这货,就凭此事,也被该千刀万剐,然后扔到粪坑里活活儿淹死他。”

赵云一旁有低声解说了几句,龙毅这才明白,原来这个时代的厕所,不管是有钱人家的还是穷人家的,一般都会挨着猪圈修建,一来是让猪以粪为食,二来是二者臭气相投,放在一起,便于管理,街巷中一些官府设置的公共厕所也会如此安排。

古人喜欢把肮脏龌龊的事情加以美化,所以大家平日不说粪便,而说是夜香。一般来说,城里的夜香处理是极为轻松的。附近的农夫会定期来拉,不仅可以给自己田地增加肥料,而且通常情况下主家都会给些辛苦钱,数目虽不多,但多少是笔收入,有时,运夜香的农夫之间还会因别人抢了自己的生意,而大打出手。

所以,王当把襄国祸害成现在这个局面实在是极其罕见的。

龙毅听完,非常无语。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古人把猪肉视为穷人的肉食了。

姚仲故意将脸挤成一副苦瓜相,可怜兮兮地道:”龙大哥,我是不是苦命的很,天天面对着粪坑,连吃粽子的都没了。“

龙毅哭笑不得,心道,合着王当那三万台造粪机器把襄国弄成了一个大粪坑,我还乐颠颠地以为得了个宝。怪不得他迫不及待地想占元氏。

他想起张媚离城还有百步就溜走了,还宣称是有要事去办,这丫头看着自己往粪坑里跑,连个醒都不提,简直太没有人性了。不用问,她手下那些人肯定早撤了。他扭头看了一眼兰香,果然见她扭脸趴在马身上,肩膀止不住地颤动,只怕都笑得都肚子痛了。

龙毅心中狠狠不已,心想,早知如此,自己要这个襄国干嘛,再不行,让王当那两万垃圾俘虏清理完街道,便再送给张燕也好啊。事到如今,说什么也晚了,他只能自认倒霉,不过脸上却不好露出气馁的表情,省的泄了自家的士气。

姚宣在后面听得明白,也觉得很是意外。他走到龙毅近前,问道:“将军,你看,要不要我回元氏调些工程兵来干?”他言下之意,定远军新成,干这种活儿,万一搞得士气低落,就得不偿失了。

龙毅沉思半天,最后一咬牙,说道:“我们自己干!”猫扑中文

第三十六章 权宜之计

(猫扑中文 ) 赵风暗暗点头,心想,龙毅此人气量不错,遇事知难而进,是个有担当的人,子龙与他结拜,实在是选对了人。至于小妹,将来如能跟随此人,至少不会吃亏,不过,小妹年纪还小,恐怕连自己的心思还没弄明白,倒是不急在一时。龙毅帮赵家报了父仇,于情于理,自己此时也该帮上一把,他轻咳了一声,说道:“此事说起来倒也不难。”

“哦,还请大兄多多指教”,龙毅本就是不服输的性子,面对一个粪坑般的城池虽然头大,但还不至于打退堂鼓。他决定带头运粪,一是不能让先前运粪的士卒们看扁了,二也想就着这件事锻炼一下定远军的意志。赵风有治理地方的经验,如果有好的办法,他自然乐于遵从。

赵风道:“我昨天在城里走访了一圈,发现王当虽然混账,但也还没傻到把自己置于粪臭之中。“他有意无意地瞟了一眼姚仲,嘴上虽没明说,但言下之意是指姚仲有夸大其词之嫌。

姚仲心虚地吐了吐舌头,朝龙毅嘿嘿一笑。

赵风接着说:“这襄国被王当分成了四个区域”,他扶着城墙蹲下身子,找了块石子在地上画了一个长方形代表襄国,又在中间以十字划分成四个区域。 ”“

龙毅几人一见,会意地围拢在四周蹲了一圈。

赵风指着东北一角道:“这里是王当的居所,存放着四处掠夺而来的财物,周围驻扎他的亲卫营,大约可驻扎两千人,相对来说是眼下最干净的。若是龙兄弟打算安营在城内,可选择此处”。

龙毅欣然点头,此刻他手下士卒不过一千,自然毫无问题。

“襄国西北一侧原是市集所在,但大多屋舍已被大火焚毁,如今破败不堪,暂且可以不用理它”,赵风点着最后剩下的两个区域道:“情况最糟的是这两块,一个是王当的大营盘,一个是他抓来的苦工营所在,都是人满为患之地,便溺四处可见,需及早处理,若是再等些日子,天气热将起来,必使蚊蝇滋生,恐会引发疫病。”

姚仲虽然在襄国呆了两三天,却还不如赵风了解的清楚,更无法说得这般有条理,不由得脸上发烧,摸着脑袋冲龙毅等人直咧嘴。

姚宣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板起了面孔。

赵云道:“我等本就是为了荡涤污秽,还乡亲父老一块净土。不过就是脏些累些,没什么大不了的。”

赵风笑道:“是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前几年劝人农桑,常听农人说,‘庄稼一枝花,全靠粪当家’,想吃粮食就不能怕臭。我听说龙兄弟想在元氏和襄国两地屯田,这粪肥是万万少不了的。若从此处着眼,王当这些害人精也并非一无用处。”

“大兄说的是”,龙毅也笑了。

阿月仍旧皱着鼻子道:“可这也太臭了,臭也把人臭死了。”

“这臭气熏天的确是个问题,人闻久了肯定受不了。不知大兄有没有什么办法?”

赵风道:“最简单易行的办法是以土覆之,就近填埋,虽是权宜之计,却能消减臭气,再者可搀以石灰,一来可以加快粪便的腐熟,二来也可防止疫病滋生。”

姚仲一拍脑门,叫道:“这么简单的办法,我怎么没想到,早知道我就不往外运了,害得我天天就想呕吐。”

赵风道:“运还是要运的,如今我们已误了春耕,可一边烧荒耕田,一边将城里的粪施到田里,正好补足地力。”…,

众人纷纷点头。

龙毅沉吟半晌,道:“就照大兄这个办法做,我们先用灰土将街面上的便溺遮盖起来,再慢慢清理。如今襄国人口稀少,王当的兵营和苦工营两处已无大用,不如干脆作为田地开辟出来,今年先种些庄稼。至于街上的官厕,清理出几处,也好让巡城的兄弟们有地方解决。”

几个人又商议了一些细节,便带着队伍进了城。

定远军的士卒一听说要动手清理粪便,个个都苦着个脸,心里一万个不乐意。可见主将龙毅、赵云几个同样用布裹在口鼻上,卖力干活,自然不好抱怨。

一时间,襄国城里人喊马嘶,尘土飞扬,忙得热火朝天,不过,随着进度的加快,那股子熏死人不偿命的臭气倒真是小了不少。

转眼间,日暮西山,龙毅和十来个亲卫带着一身臭气,疲惫不堪地走进作为临时驻地的宅院。这宅院据说原是一个外郡富商所有,王当还未来,便逃之夭夭了。占地足有几十亩,分为里外三进,还有东西两个跨院。庭院里雕梁画栋,处处透着雅致。

穿过外院,迎面便是一个很大的池塘,塘中荷叶绿意盎然,几只粉茎隐然其中,令人赏心悦目。

面对荷池,龙毅却触景伤情,不禁想起小时候被母亲放在一大木盆中,躲在荷叶下,随着水波一荡一荡的情景,眼睛不由自主地就湿润了。

正黯然神伤之际,就听身后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

“龙大哥,你可算回来了”。

龙毅一回头,就见阿月笑吟吟地从跨院走来,双手还抱着一个老大的包袱。

龙毅收敛心情,道:“你大兄可曾用过晚饭?这里住得习惯么?”

阿月笑着点点头,说道:“大兄其实很随意的,从不挑拣什么。他说今天有些乏了,想早些安歇。”

“那我今晚就不去打扰他了,夏侯这次怎么没一起过来?”

阿月笑道:“三兄说他想回乡看看,顺便把儿时的一些伙伴召集过来,梁先生说他是眼馋我的娘子军,想早点做个将军呢。”

龙毅不禁莞尔,夏侯兰性子憨是憨,可也有争强好胜的心思,他名义上是龙毅亲卫统领,但那些亲卫不是姚宣的族人,就是挑选出来的彪悍之士,根本不服夏侯兰的管束。再加上赵云也怕他年纪小、处事不当,所以多数时候都亲自随行,夏侯兰反而成了一个无事闲人,这次肯定是憋着劲想给自己找些子弟兵了。

亲卫们见龙毅和阿月闲聊,找来木盆木桶,在池塘边冲洗起来。

“龙大哥,我……我给你……做了一身新衣服,还有一双新靴,你沐浴之后,试试合不合适?”平日里飒爽干脆的阿月,不知怎的说这话的时候,舌头竟然有些发硬。

“给我的?”龙毅接过包袱,喜出望外,这些天他都是借赵云的衣服穿,也没来得及找人裁剪,白天弄脏了衣裤,正不知如何是好呢,阿月此举简直就是雪中送炭。他拍拍包袱,笑道:“阿月妹妹的手艺错不了,再说我的身材你还能不知道,肯定合身”,话一出口,他就觉得说得有些不妥,尤其还是当着一众亲卫的面儿,可想收回又来不及了。

阿月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立时羞红了耳根,下意识地瞅了一眼亲卫所在的方向。

哪知那些亲卫正举着盛着水的木盆、木桶,一个个动也不动,就竖着耳朵擎等着两人的下文呢。

阿月更是大窘,站在原地手足无措,声音像蚊子一般地嗔怪道:“你怎么尽说胡话。”

也不知哪个亲卫的手臂吃不消了,手一抖,“哗啦”一声,一桶水就倾泻下来。

这一下惊得阿月像被踩了尾巴的小猫一般,连头也不敢抬,飞也似的逃走了。

龙毅嘿嘿傻笑了几声,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赶忙拎着包袱溜进内院。猫扑中文

第三十七章

(猫扑中文 ) 龙毅独自沿着小径,三折两绕,又穿过一个花团锦簇的园子,远远便望见一个被波浪般的花墙圈住的院落,花墙之上开有一大两小三个敞开的月亮门。门里隐隐传出女子说笑的声音,他这才想起,姚仲好像是说把兰香那些女子也安排在了内宅,这下倒不好乱闯了。

他悄悄走到门口,偷眼向里一瞧,只见一个相貌清秀的女子正坐一架秋千之上,荡来荡去,一边荡一边与围在一旁的两个黑衣女子说笑,正是张媚派来的几个黑衣卫。几个女子长发披散在肩头,还挂着些水珠,显然是刚刚沐浴完毕。

龙毅转身刚想离去,却听其中一女子道:“那个龙毅居然自甘卑贱,跟小卒一起弄得臭气哄哄的,你说小姐怎么会对他青眼有加呢?”

另一女子笑道:“什么身份,他手里不过才千把人,杨风头领有五千精兵,才不过是个校尉,你还真把他当将军啊!”

又一女子道:“我倒觉得小姐没看错,战国时的吴起和李牧都是平时与小卒同甘共苦,打起仗身先士卒,所以才能士卒效命,百战百胜。龙将军现在是只有千把人,可焉知日后不能指挥千军万马?” ”“

先前一女子咯咯笑道:“你把龙毅与吴起、李牧相比,也太抬举他了吧,莫不是看上了他?”

“净胡说,他可是小姐看中的人。倒是你,眼睛总在那个赵云身上瞟来瞟去的,莫不是春心动了?”

几个女子正笑闹成一团,忽又有一女子说道:“你们几个,小姐不在,皮又痒了不是,没事就在这里乱嚼舌头根子。居然还敢怀疑小姐的眼光,胆子不小!”听声音正是张媚的贴身侍女兰香。

一女子咯咯笑道:“兰香姐,方才拉你来玩,死活不来。怎么一听我们谈论龙毅,你便跳了出来。”

“废话,你们洗完一甩手都跑出来了,我还得给将军烧水沐浴,你当我像你们一样清闲。”

“哈哈,兰香姐,今天一早,你不还说小姐真是头发昏了,居然让你做龙毅的婢女,让我们跟你一起给龙毅点颜色看,怎么一天都没过,却水都烧上了?”

兰香没好气地道:“去去去,没空跟你们贫嘴,你们赶紧收拾收拾,我还得出去看看将军什么时候回来呢?”

龙毅心道不好,可不能让兰香瞧见自己在这儿偷听墙根儿,不然丢死人了,谁知这心一急,扭身之时,足尖带起一颗小石子,发出一声很是轻微的响动。

兰香是张媚的贴身护卫,耳力敏锐得很,一听这响动,立时抽剑出鞘,足尖一点,便纵出院门,喝道:“什么人?”

待她看清是龙毅,不由得面上一红,低声道:“将军你回来了。”

龙毅被逮了个正着,羞得老脸通红,恨不得挖个地缝儿钻进去,只得干笑两声,“是啊,是啊,刚回来”,他没话找话地问道:“兰香,你知道我该住在哪里么?”

兰香奇道:“这是内院正宅,将军自然是住在这里了。”

龙毅指指院内,道:“可是……你们不是住这里的么,我再……似乎有些不妥。”

兰香回头看了一眼,笑道:“将军误会了,这正宅有一大浴池,我这些姐妹只是借用一下,她们一会便会离去,将军应该不会介意吧。”

“不会,不会”,龙毅连连摆手,倒不知此时是该进还是不该进了。…,

正说着,一众莺莺燕燕跑了出来,七嘴八舌地叫道:“多谢将军的浴池”,转眼便没了踪影。

“将军,我已烧了热水,你还是快些沐浴一下”,兰香皱了皱鼻子,指着龙毅身上的衣衫,“这个最好换一下。”

龙毅也知自己身上味道不好,老老实实地跟着兰香拐进一间大屋。屋子被一道漆屏分为内外两半,外面有坐榻几案,里面则热气蒸腾,正中一个八尺见方青石铺就的水池,微微荡漾的池水中洒了不少红色的花瓣,香气袭人。

长这么大,他也就在电影里见过这种场景,乍一见,颇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兰香递过一个篮筐,“将军可将脏衣放在这里,婢子一会就洗干净。”

龙毅连声道谢,接篮筐之时,目光与兰香一撞,兰香连忙将头一低。只见她光洁的脸庞在热气熏蒸之下,娇嫩得仿佛能滴出水来,让人忍不住有上前咬上一口的。

龙毅耳根一热,口中发干,忙心虚将目光转到一边,掩饰地说道:“我这包袱里有一套衣服,你且帮我挂起来,省得湿掉。”

兰香应了一声,便接过包袱,转身去了外间。

龙毅松了一口气,三把两把将衣服脱了个精光,跳入水池之中。池水微微有些烫,不过却正适合解乏,他坐了下来,伸直双腿,背靠着池壁,酸涨的肌肉被热水一泡,立时让他舒服得呻吟了一声。

屏风的另一侧,兰香正将龙毅脏衣服扔进洗衣盆,却被他这一声呻吟弄得心中一跳。有生以来,她还是第一次单独与一男子同室而处,而且还是浴室,二人此刻不过只隔了一道屏风,有一点动静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她对龙毅并无恶感,只是对张媚将其以婢子的身份派到龙毅身边很是抵触,生怕龙毅真的摆出主人的架子,对她吆五喝六。不过白天的一幕触动了她,令她觉得龙毅似乎比刁蛮的张媚更好相处些。

正出神间,忽听龙毅在那边叫道:“兰香?”

兰香吓了一跳,连忙应道:“婢子在,将军有何吩咐?”

龙毅道:“兰香,你们小姐让你来做我的婢女,你是不是觉得很委屈啊?”

兰香咬了咬嘴唇,缓缓道:“起先是有一点,后来小姐说你跟她一样,都是孤身一人,举目无亲,怪可怜的,让我来帮帮你。”

龙毅愣了半天,自嘲道:“原来你家小姐是同情我,我还以为是派你来监视我呢。”

兰香道:“小姐心肠其实很好的,只是嘴上刁钻些。她让我来,算不上监视,只是让我看看你的品行,是不是值得她信赖。”

“你倒坦白”,龙毅笑道,“原来兰香姑娘负有监军之职,小将若有失礼之处,还请多多见谅。哦,对了,你快快将小的衣裳放下,不然我可犯了大不敬的罪过。”

兰香听他语气夸张,不由得笑道,“是啊,你好大的胆子,那可要板子伺候了。”话一出口,她觉得自己有点逾越了,忙收敛笑容道:“婢子无礼了,将军别介意,其实在小姐那里,这些活儿我也是要做的,没什么大不了的。”

龙毅道:“兰香,别搞那么多尊卑上下,闷得很,而且你也别老将军将军的叫,你一叫,我就总觉得要上战场了,浑身的不自在。这里就咱们两人,你就把我当成你的那些姐妹,开开玩笑,聊聊天,多轻松。”

兰香知他性子随和,再者她只是名义上的婢女,其实并无统属,想通了这一节,精神也就放松下来,“我可不敢高攀将军这样的姐妹”,说完自己也笑了,“不叫将军,那叫你什么?”

龙毅笑道:“叫龙毅呗,或者叫大哥也行。”

“那可不行,如此太过失礼”,兰香断然拒绝。古人有名有字,表字是用来称呼的,直呼其名是非常不礼貌的行为。兰香歪着头想了想,自己不是龙毅的师长,叫他明远似乎不大合适,称他大哥有过于亲近,想到这里,说道:“我是小姐派来的婢女,那就暂时称你为少主吧。”猫扑中文

第三十八章 南明离火

(猫扑中文 )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龙毅道:“兰香,怎么会入了太平道?你爹娘呢?”

兰香默然了片刻,才道:“我娘死得早,我爹原本是个老实巴交的佃户,我八岁那年,他有一次去城里拉夜香,谁想一匹惊马冲了过来,将他撞伤,那马主人找来时,不说他的马惊了,反说是我爹惊了他的宝马,指使家奴将我爹打得遍体鳞伤。// //我当时就在一旁,嗓子都哭哑了。过了好久,来了一个好心的人,把我们送回家,还给我爹治好了伤。我爹伤好以后,把祖屋变卖了,便带着我,一直追随在那人左右,直到……战死……”

龙毅只是随口一问,却不想带出了兰香一段伤心事,心下歉然,“是我不好,不该乱问,让你伤心了。”

“没什么,你不问,我也会时时想起,若是那一天没遇到那个马主人,我爹是不是就不会参加太平道,我又会是怎样的遭遇。”

龙毅无言以对,心想,那好心人想来就是大贤良师张角,只是不知兰香的父亲是张角的弟子,还是普通的教众,他怕惹得兰香伤心,不好再问。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只剩下轻轻搓洗衣物的声音。 ”“

过了好久,兰香停下手,说道:“水凉了吧,我去加些热水。”

不大会功夫,龙毅就觉着浴池里涌来一股热流,池水一下子就热了几分。他顺着热流的方向仔细一看,却是水池一角开有一个孔洞,看样子是与隔壁灶房联通的,只需在灶房那边烧好水,灌进入水口即可,省去了提水的麻烦,也避免了一来一往热量的损失。这大户人家的东西果然有些门道。

兰香迈着细碎的脚步进了屋,问道:“少主,水可够热?”

“够热,够热。对了,兰香,亲卫们住得那个院子里有这样的浴池么?”

“没有,这宅子只将军这里有这么大一个浴池”。

“哦”,龙毅又问道:“兰香,你洗过了么?”

兰香腾的一下羞得面红耳赤,心里砰砰乱跳。大户人家里,主人家沐浴,肯定会有婢女一旁服侍。龙毅眼下就自己一个名义上婢女,他这么问,莫不是他打算……过了好半天才低低地答道:“兰香洗过了,少主你自己洗就是……”后面的声音已经低不可闻。

龙毅哈哈大笑:“兰香,你想歪了。我是想,这么大一池水,我一个人洗完就倒掉太浪费了,你要是洗过了,我一会儿让亲卫们也过来洗一下。”

“啊?”兰香一下子急了,道:“那怎么行?”

“怎么不行?你那些姐妹不也洗过了么?”

“那怎么相同”,兰香急得一扶屏风,险些将屏风碰倒,“将军,这水池是我和姐妹们好半天才清洗干净的,她们用了也就罢了,若是将军的亲卫们一个个都来,他们人那么多,又那么……那么……那得多少人来劈柴烧水?再说,水池弄得脏了……那还怎么用啊?”

“莫急,莫急,我只是说说”,兰香反对得如此坚决,龙毅也只好先打消掉这个念头,不过他有些不甘心,说道:“要不,我给他们在城里建个大大的浴池,这样即使天气凉了,大家也能泡个热水澡”。

兰香见他不再坚持,登时松了一口气,说道:“少主心善,是军卒之福。不过,这主意要实现起来确是不易。”

“哦,这是为何?”…,

“这襄国周围河流纵横,水倒好说,可这柴呢?”

不等兰香说完,龙毅便即明白过来,此时煤炭的应用尚未普及,平日烧水做饭都是用柴草,而柴草多半都要出城砍伐,要维持一个有规模的公共浴室,柴草所需不是个小数目,说不准这浴室运行个半年,周围的山上就光秃秃的了。自己想法虽好,却超前了些。看来,要办这件事,还得先弄个煤矿才行。

饭要一口口吃,事情需一步步来,襄国和元氏正值百废待兴,自己没必要执着于一时一事。打定了主意,龙毅便抬腿出了水池,擦干了身子,又从屏风上方接过兰香递来的衣物,穿戴整齐,顿觉神清气爽。

兰香见他半天都没出声,还以为他在闷闷不乐,宽慰道:“少主,其实……那些亲卫可以在河里洗澡的,我们太平道的人平时也都是如此。”

说话间,却见龙毅精神抖擞地走了出来,他本就长相俊朗,沐浴之后,再换上一身合体的新衣,显得英姿勃勃,兰香一时间竟看呆了。

见她这般模样,龙毅不禁有些自得,伸手在她瑶鼻上轻轻一刮,狭促地说道:“怎么,没见过帅哥?”兰香大羞,低头想躲,却不想脚边木盆一绊,一头正撞入龙毅的怀中。

龙毅哈哈大笑,“果然春情四射,。”

兰香耳根红得好似能滴出血来,扭身便想逃走,不想却被龙毅一把拉住,“别跑,别跑,我刚刚想到了驱使南明离火的法子,正想着跟你分享,你难道不想听听?”

“什么是南明离火?”兰香本在挣扎,听了这话,不由得好奇起来。她在太平道中听说过太阳真火、三昧真火,南明离火倒是第一次听说,而且龙毅说的是驱使,这听起来就好像龙毅会一种法术一般。

“我这南明离火说起来神秘,用起来却是简单”,龙毅一指屋外,“走,一边赏月一边听我慢慢道来。”

……

此时正值月圆之夜,夜空中明月千里,星河璀璨。

许攸心情出奇的好,再有十日,天子的车驾就会途经邺县,到时只需雷霆一击,则天下可传檄而定,他许攸的名字更将天下皆知。

想到这里,他就忍不住想放声大笑,只不过如今大事未谐,他自不会做出如此浅薄的举动,为人耻笑。他轻拍着凉亭的廊柱,仰头将手中酒盏一饮而尽,只觉荡气回肠,有种熏熏然的奇妙感受,不由赞道:“好酒!”

忽听有人道:“不知是何好酒,能得子远夸赞!”

许攸一愣,手按剑柄,向声音来处望去。

只见一人白衣青巾,腰仗长剑,自假山后面慢慢踱出。

“原来是伯求兄”,许攸喜出望外,他一指凉亭中的酒坛,“小弟刚得了一坛佳酿,正好与君分享。”

何颙笑道:“看来何某来得正是时候。”

二人相视一笑,把臂落座。

“伯求兄可是自邯郸而来?”他端起酒坛,为何颙满满倒了一盏,“这是曹阿瞒送来的九酿春,算是向我赔罪的,伯求兄尝尝看。”

何颙生来好酒,一闻到这酒的香醇,就如见到了老朋友一般,借着月光瞧了一眼,仰头一口喝了个干净,赞道:“色如晶玉,香如幽兰,甘美醇和,果然好酒。孟德因何事得罪了你,居然舍得此酒送你?”

“曹阿瞒胆小如鼠,亏你还对他青眼有加!”许攸笑着将王芬邀请曹操共商大事以及曹操写的回信讲说一番。…,

何颙听完,叹息道:“孟德所说也不得不虑。不过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此次王使君倒是干脆,令人钦佩。”

许攸向四下瞧了瞧,贴在何颙耳边低声道:“这位使君大人向来嘴上大义凛然,但实际优柔寡断的很。亏得你说动了襄楷前来,这才让这位王使君下了决心,不然……嘿嘿……”言下之意,没有襄楷那番装神弄鬼的话,王芬指不定要犹豫到何时。

何颙没有答话,又给自己倒了杯酒,一饮而尽。

许攸说道:“伯求兄可曾说动你那位弟子张燕?”

“张燕顾念我与他的情分,已经答应下来,但你最好让王使君不要逼迫太紧或者有什么小动作,不然以他的性子,必然大动干戈,到时我再说什么,也无济于事了。”

“伯求兄倒会倒打一耙,明明是你那弟子逼迫我们,使君刚刚还吃了些亏”,他见何颙已瞪起了眼睛,忙摆手道:“好好好,就依你所说,小弟明日便去劝说王使君”,想到天子将张燕留在冀州,制约世家大族,如今却成了自己手中的一枚暗器,不由得喜上眉梢,说道:“如此一来,万事皆备,我们奔走这么多年,终于接近目标了。”

何颙淡淡一笑,说实话,他可没有许攸这么乐观,相反却有几分担忧,总感觉事情会有变数。他呷了口酒,盯着许攸的眼睛,“天子送往河间的财物被王当劫掠,是你安排的吧!”

“呃”,许攸一怔,旋即笑了起来,“伯求兄目光如炬,一眼便看穿了”,他有几分得意地举起五根手指,“王当最是贪财,我这次不过花了五百金……”。

何颙不待他讲完,便冷哼了一声,一字一顿地说道:“他死了!”猫扑中文

第三十九章 不速之客

(猫扑中文 ) 经过几日的彻底清理,襄国大街小巷的污秽之物被一扫而空,几个城门再也看不到往来奔忙的车辆,守卫在城门口的军卒都在庆幸自己的鼻子终于不用受罪了。

随着工程部队的全面开工,元氏和襄国城外的农田已经完成了烧荒、松土、施肥的工作。眼下正开始播种,放眼望去,几千人同时在田野进退挥洒,有如一个松散的军阵,颇为壮观。若这些工程兵能有统一的军服,那将更有一番雄浑之美。

正这时,南边官道传来得得的马蹄声,将不少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只见一黄一黑两匹骏马并辔而来,马上骑者都是宽袍大袖的儒士打扮,腰间斜跨长剑。两人似乎并不着急进城,见到田野里的情景,反而放慢了马速。

左边的儒士马鞭轻甩,笑道:“邺城外的麦子已经长得老高,这里却才开始播种,襄国今年怕是只能吃豆饭了!”

两汉之际,农作物以稻麦为贵,冀州大部分田地都是旱田,所以主要便是以种麦为主。小麦是五谷中价值最高的,但需秋季播种,冬季生长,春季开花,夏季结实。襄国去年被王当搅得一团糟,自然无人播种,此时已经过了谷雨,连粟都来不及种了,要种也只能种大豆。而豆是肥田作物,大户人家用来饲喂牲口的,只有穷苦人才会用来做主食。所以此人言下颇有嘲讽之意。 ”“

另外那人摇头说道:“子远此言太过苛求!如今大汉百姓流离失所,许多田地都荒芜了,襄国还能种田,已经是难得的了。”

这二人正是许攸和何颙,许攸出身南阳大族,凡事都喜欢品头论足一番,其实他对稼轩之事不过一知半解,何颙流亡十几载,饱尝民间疾苦,自然对他的话不敢苟同。

前几日,许攸听何颙说王当被人杀了,而且连老窝都被占了,大为不甘。原本他收买王当,制造混乱只是原因之一,更重要的是,他作为王芬一方,自然不希望张燕占据上风,他需要在形势不利的时候,有人能在张燕背后捣捣乱,甚至捅上一刀才好,当然这话不能对何颙说。

何颙说,杀死王当的年轻人不简单,居然敢跑到邯郸与张燕谈判,而且还和谈成功了。这让许攸更加不爽,张燕被何颙游说过来不假,但在他的心目中,张燕仍旧是个流匪,作为自己手中的一把尖刀可以,但任其坐大却是不可以接受的。所以他很想来看看,杀死王当的龙毅是个何等样人。而何颙也想来襄国瞧瞧,如果龙毅确是个才俊,若能拉入己方的阵营,也算是此行的一大收获。

谈话间,两人便来到了城门。守卫的军卒上前询问二人的身份,何颙拿出张燕的信物,谎称自己是黑山信使,要求见龙毅。守卫不敢擅自放人进城,只好回城禀报,过不多时,便把姚仲领了出来。

姚仲见二人气度不凡,非等闲之人,忙叉手行礼,“在下姚仲,二位既是张将军的信使,请随我来。”

何颙、许攸牵着马跟随在姚仲身后进了城,但见街巷里没什么行人,却十分整洁,往来的士卒行进有序,军容整肃。不由得暗暗点头,这龙毅果然与流寇不同,短短时日,便能让治下气象一新,假以时日,必是个主政一方的人物。

走不多远,忽见街头几十个士卒排成一队,站在一处店铺之外,有说有笑,好不热闹。…,

人群里有人冲姚仲喊道:“粽子,有多余的澡票没有,我有几个刚来投军的同乡,也想进去见识一番。”

姚仲摆摆手,笑道:“早被我手底下人抢光,还轮得到你小子。你还是去求将军吧。”他扭过头冲许攸二人歉意地一笑,说道:“我们都是粗人,让二位先生见笑了。”

何颙奇道:“这澡票是何物,为何如此多士卒都等候在这里?”

姚仲笑道:“澡票就是沐浴的凭证”,他一指士卒们那店铺,“那是我家将军新修的浴室,如今只是测试阶段,所以只有领到澡票的人才能进去体验,等测试结束,这里还要扩建一番,便会对所有人开放。”

许攸冷笑一声,道:“不过就是个沐浴的所在,你家将军真是有闲情逸致。”

姚仲原本满面堆笑,见许攸如此贬低,当即就冷下脸来,道:“若是寻常的浴室,我家将军怎会亲自过问,实话告诉你,我们这浴室乃是由‘南明离火’驱使而成。”。

“子远”,何颙一拍许攸,示意他收敛些,又冲姚仲笑道:“我这同伴生来就这臭脾气,小将军请勿在意。”他虽觉得什么南明离火有故弄玄虚之嫌,却也勾起了好奇心,于是迈步走到店铺门前,抬头望去。

这店铺门面宽阔,顶上挂一块匾额,上书:“华清池”,字迹与时下方劲古拙的隶书明显不同,形体修长,棱角分明,给人以刚劲挺拔之感。何颙暗赞:“好字,此人另辟蹊径,开一派之先河,恐不输于蔡飞白”。

匾额之下分开左右两扇大门,每扇大门左右又各挂着一块小巧的竖匾,且文辞工整,骈偶相对。

左边门写得是:“香汤荡漾洗心涤虑,津汗淋漓振衣弹冠”,右边则是:“芙蓉入水妩媚自生,豆蔻洗心暖香还来”。

一旁排队的士卒们见何颙举手投足间隐隐有名士作风,都很自觉地向旁边撤了一步,将偌大的一块地方都让给了何颙。

许攸见何颙站在店铺前出神,也跟了过来,顺着他的目光一瞧,饶是他生性刻薄,也不禁脱口赞道:“好字,好辞章!”

“这字是哪位大家所写?怎么匾上没有题款?”

姚仲嘴角一翘,道:“这自然是我家将军所写,反正我们都知道,题不题款有何分别?”

“那怎么一样?”许攸白了一眼姚仲,心想这小卒果然粗鄙不堪,根本不懂这里面的门道,自己与他简直是鸡同鸭讲。他又瞟了一眼匾额上的字迹,暗暗叹息,这若是换成自己,一定落款在显眼之处,好端端一个扬名天下的机会竟然就这样浪费掉了,这龙毅的见识终究是差了些。

何颙指着门上的对联道:“我看这左右两边似有雌雄之别,难道这浴室还接待女子不成?”

正说着,忽听右边内堂传出一阵莺燕之声。

“这里的池子比府里的还大,泡着好生畅快。”

“就是,还不怕撞上那个龙将军,这下不用求兰香姐了”

一个身穿鹅黄曲裾的女子嬉笑着跑了出来,这女子十岁的年纪,身姿婀娜,皮肤白净,虽说不上倾国倾城,可浑身上下那股子青春的活力,足以让在场的男子怦然心动。

许攸登时就看得二目发直,魂不守舍。

那女子见众人都盯着自己,脸一红,收了笑声,赶忙提着裙角逃之夭夭。

跟在她身后的几个女子娇笑着也溜之大吉。

直到这些女子的身影消失在巷尾,许攸才醒过神来,一把拉住姚仲,问道:“方才那女子是你家将军的侍妾么?”猫扑中文

第四十章 一点星火,能否燎原

(猫扑中文 ) 姚仲心中暗暗鄙视,面上却带着笑意,答道:“不是,这些是……”他本想说是龙毅请来的女医者,可瞧着许攸的那副嘴脸,心念一转,故意道:“都是将军的婢女。// //”

“婢女?”许攸大吃一惊,如此佳丽竟然只是婢女,简直是暴敛天物,不过转念一想,婢女正好,待一会见到龙毅,只消将自己与何颙的身份一说,讨个婢女还不是手到擒来的。只怕龙毅还会再多送几个,岂不美哉。想到得意处,嘴角便露出些笑意。他心里巴不得早些见到龙毅,可又怕被何颙看轻了,于是便对姚仲和蔼地说道:“方才姚壮士说,这浴室乃是南明离火驱使,不知我二人是否有幸亲眼一睹?”

“这个……”姚仲挠了挠头,虽说这浴室不知被多少好奇的士卒参观了个够,可面前这二人并非是自己人,带他们去是否妥当呢?犹豫间,却瞥见许攸嘴角的笑意,似乎在说自己刚才不过是胡吹大气,他一咬牙,拼着受罚也得让这姓许的心服口服,让他们见识见识龙大哥的手段,“既如此,我便带二位先生看看,不过浴室里都是我们这样的粗鲁汉子,二位莫要见怪”。

“我等有此荣幸,高兴还来不及,又哪里会见怪!”何颙从匾额所书就感觉这浴室与众不同,不管那南明离火是否是故弄玄虚,都想进去一观究竟。 ”“

何、许二人跟着姚仲穿堂入室,向左一折,就见庭院当中一口大池,足有六丈长,四丈宽,池中水雾氤氲,热气腾腾,其中还夹杂着一股浓浓的草药味道。水池两边各有一排屋舍,里面不断传来泼水之声。

院中的水池里,许多壮汉只腰间围着一条白布,或站或坐,一边洗浴一边与旁边的人大声交谈,显得非常开心。

姚仲仿佛导游一般,道:“这浴室尚未完工,二位所见只是其中一部分。这两边的是蒸汽浴室,据将军说可使血脉通达,祛病强身,只是洗浴时间不可过长。这院中的池水加了草药,可松筋活血,消疲去乏。我们这些军卒,每日辛苦之后,来此泡个热水澡最是惬意不过。”

许攸出自南阳大族,平日都是香汤沐浴,旁边还有婢女侍候,此刻见如此多男人坦胸露怀共浴一池,心里说不出的厌恶,皱着眉头左顾右盼了片刻,道:“你说的南明离火在何处?”

姚仲似早有所料,笑道:“南明离火便在不远处,只是这一路地面湿滑,只怕会污了二位的锦靴,还请换了木屐再去。”

何颙也稍感不适,忙拉着许攸一同换上公用的木屐,跟随姚仲走到里进院落,再向右一折,就见两条粗大的陶管一路延伸而来,管内水声汩汩。再向前走不多远,便是一间大屋,才一进屋,便觉热浪滚滚而来。

屋内十分简陋,左右各砌有两个泥灶,每口灶上架着一口双耳大鼎,耳上吊有粗长铁链。三四个壮汉赤膊上阵,用铁链将一口大鼎吊起,向旁边的一个石槽一倾,“哗啦”一声,鼎中的沸水立时滚滚而下,顺着石槽流入外面的陶管。

“子远,快瞧”,何颙指着灶下的火焰奇道:“这火焰好生古怪。”

许攸捂着口鼻定睛一看,只见那火焰呈淡蓝色,完全不似平常所见的红黄色,焰柱也不见有多猛烈,但离着老远就能感受到灼人的炙热。最奇之处,这火焰之下,并无任何木柴,只有一凸起的陶制圆柱,火焰便是从圆柱顶端的一圈小孔喷出。离远看,就好似一只儿臂粗细的蜡烛一般。…,

“姚壮士,这便是你所说的南明离火么?”

姚仲不无得意的笑道:“正是!这离火无须柴碳维持,而且毫无烟熏之苦,烧开这一鼎的水,只需一顿饭的功夫,十分快捷。”

何颙由衷地赞叹道:“天地间竟有如此神奇之物。”

……

无独有偶,面对着龙毅新搭建的离火灶台,赵风捋着三绺长须,赞叹道,“不用柴碳,便能生生不息,这南明离火果然神奇非凡!”

龙毅除了在襄国的商业街青云里修建了一座使用南明离火的华清池,也在自己落脚的宅院里修建了一个南明离火池外加一个新式的灶台,此刻赵风等人便围在所谓的“南明离火”灶旁,看龙毅示范用离火烧水做饭。

“烧水、做饭只是小用,假以时日,甚至可以取代烛火照明,取代炭火盆和暖墙,让寻常人家在寒冬季节也能温暖如春。除此之外,离火池最神奇的地方是可将粪便和厨余化为绝佳的肥料,比直接使用粪肥的效果要好上两到三成……”

众人越听越觉得不可思议,赵风不敢置信地问道:“明远,你是说……这些天你……这离火乃是那些夜香所化?”

龙毅笑着点点头,“正是如此!”

“我的老天竟是夜香!”连一向沉稳的姚宣都发出了惊叹之声。

赵风激动得一把抓住龙毅的双肩,叫道:“明远,明远,你此举……此举……可造福天下万民啊”,他扭头看着众人道:“今日我等竟有幸见证离火之法问世,实在是三生有幸!”

“明远仁厚,心系百姓,竟能将如此天机泄露,我代天下万民拜谢君之高义”,赵风说着退后一步,一揖到地。

赵云等人连连赞同,也向龙毅躬身致谢。兰香前几天就听龙毅说过其中奥妙,当时还不肯信,后来眼见为实后也只觉神奇,却从未想过赵风所说的那一层,她眨着眼睛,脑子里还在奇怪龙毅怎么一下子就心系百姓了,身子却糊里糊涂地随着大伙行了一礼。

龙毅被弄得手足无措,连忙扶起众人,对赵风说道:“大兄太过言重了,我这不过是忽发奇想……”

“不,我这并非言重,明远你也知道,眼下大汉战乱频生,百姓困顿,每年冻饿而死的人不知有多少。离火池的肥料若能让收成提高两成,百亩即可多收六十石,不说天下,只说襄国乃至常山郡倘若能如此,那可多养活多少人!若是离火池能遍及万家,则天下再无饥馑之家,所以我说,明远此举将泽被后世。”

龙毅虽知赵风说得过于理想,即便是后世,这离火之法也未见全面普及,不过赵风忧国忧民之心却让人感动,“大兄放心,龙毅有生之年,一定使这离火之法普及天下。”

二人握手相试,放声大笑。

这“南明离火池”,说白了就是后世的沼气池,只需将人畜粪便、秸秆、糠皮、厨余垃圾等投入发酵池中,只要原料充足,温度适中,不孪寒酷暑,三五天之后都会源源不断有沼气产生,烧水做饭、洗浴、照明取暖均不在话下,还可以提供高效的有机肥料,可说是一种非常好的清洁能源,更重要的是,它能够建立起一套变废为宝的自循环体系。

龙毅老爸经营的生态农场里,就有一套与太阳能和风能互补的沼气能源系统,既方便又经济,从来不担心停电断煤的问题。龙毅对此习以为常,根本不放在心上,那天兰香说起洗浴烧水需要柴火的时候,他才猛然想起了自家的沼气池以及眼前“夜香”成灾的局面,于是便有了华清池和这个离火灶的尝试。…,

之所以叫做“南明离火”,是他考虑跟古人解释那些什么化学反应,估计是很费力气的,与其说是沼气还不如叫“离火”有神秘感。果然他才一提,兰香瞬间便化身为了好奇宝宝,结结实实地满足一下龙毅的倾诉欲。后来在召集工匠的过程中,众人只要一听这个名字便觉不凡,几乎是龙毅让做什么便照做不误,从不多问,让龙毅省了不少口舌。

说起来,他建这个离火池,好玩的成分居多,但听赵风这么一说,也不禁重视起来。他想起老爸曾说,后世之所以环境如此恶劣,除了急功近利的发展手段外,就是因为破坏了大自然固有的循环体系。按照他老爸的思维,中国的城市就是破坏循环体系的罪魁祸首,水是干净的输进来,污染的排出去,地下水一点都没有得到补充。电则要从老远的地方用高压线塔来传输,煤气石油也同样如此,越是像北京上海这样的超大型城市,就越是消耗性的,“一个北京拖累大半个中国”并非无的放矢。如果北京的居民能就地建立并使用沼气等清洁能源,生活成本会大幅下降不说,而且城市配套设施的负担也会降低一半以上。

龙毅一心钻研铸剑之术,对老爸的这些思想并未有过多少细想,但此刻想来,老爸的那些奇思妙想在后世虽难以实现,但在这大汉却未见得不能,至少在自己的地盘里,实验一下应该不成问题,说不准还真会造福万民,泽被后世,老爸老妈在天之灵知道了也会很开心吧!

想到这里,他不禁越发觉得将沼气池搬弄出来,是个明智之举了。

正这时,就听姚仲在外面叫道:“将军,张燕将军有使者前来拜会!”猫扑中文

第四十一章 天一工坊

(猫扑中文 ) 张燕怎么会这么快就派了使者过来,难道事情有什么变化?带着这个疑问,龙毅与众人一同回转议事大厅,刚刚坐定,就见姚仲引着何、许二人走了进来,他连忙又起身相迎。//.78xS. //

“不知二位先生来访,龙毅未能远迎,失礼之处,还请多多包涵。”

许攸冷哼了一声,他原本以为龙毅会出府相迎,哪想到等了半天不说,居然最后就派一个小卒领路,简直是无礼之极。若不是何颙阻拦,他早就发作了。

何颙倒未介意,这些年他一直四处流亡,不知受了多少冷眼,若不是后来袁绍资助他,恐怕连顿饱饭都吃不上,对这些虚礼已经不那么看重,笑道:“龙将军客气了,是我二人来得冒昧才是。”

他看了看左右,道:“有些事想私下与将军商讨,不知是否方便?”

赵风和姚宣兄弟闻言,很自觉地告退而出。赵云纹丝未动,自打上次龙毅被劫之后,一般情况下他都会寸步不离,实在脱不开身时也会安排得力护卫。何、许二人均身佩长剑,尤其何颙步履沉稳,手指修长,虎口处有老茧,一看就是个握惯了剑的人,他自然不肯离去。 ”“

许攸瞧了一眼赵云道:“这位……”

龙毅道:“这是我二弟赵云,不知张燕将军派二位来,有什么事么?”

许攸压着心头的不快,道:“我们并非是张燕的使者,我乃南阳许攸,现为刺史府从事,这位是我的同乡,大名鼎鼎的何颙何伯求。”

龙毅和赵云都是一怔,心说,王芬和张燕正打得热闹,怎么王芬的手下却冒充张燕的使者来访,难道是来兴师问罪不成?

何颙见对面二人皱起了眉头,连忙解释道:“张燕与我有旧,前几日我去邯郸,听他说常山新崛起一位年少有为的俊杰,才出道不久便阵斩了作恶多端的王当,我十分好奇,便想来当面拜访。”他一指许攸,接着道:“子远与我知交多年,此次是被拉来的,与刺史大人并无多大关系。”

龙毅微微点头,许攸的名字他倒是知道,此人后来是袁绍帐下重要谋士之一,在三国里也算小有名号的人物。不过许攸私心很重,官渡之战时,因家人犯法被收捕并被袁绍猜忌,一怒之下,投奔了曹操不说,还献计曹操,令其夜袭乌巢,一把火烧掉了袁绍的军粮,一举击败了袁绍。平心而论,曹操能在官渡之战中以少胜多,许攸提供的情报至为关键,不过他自此恃功而骄,谁都不放在眼里,最终触怒了曹操,被杀身亡。

对这样的人,龙毅实在生不出什么好感,至于何颙的来历,他却没了什么印象,可看何颙举止说话的那份气度,又不像是个等闲之辈。他迟疑了片刻,道:“我等山野之人,召集乡勇起义兵,完全是为了驱逐贼寇,保卫家园。至于那俊杰之说,实在是愧不敢当。”

何颙笑道:“王当可是个相当难缠的家伙,能将其阵斩的人自然当得起俊杰之称。何某生性喜欢结交豪杰,虚长几岁,托个大,就称你们一声龙兄弟、赵兄弟,可好?”

龙毅最喜欢与直爽的人打交道,何颙的脾气正对他的胃口,他一高兴,提起几案上的茶壶倒了两杯茶,送到何颙和许攸面前,“如此最好,何大哥一路辛苦,先喝杯茶,润润嗓子。”

何颙哈哈一笑,道:“跑了几十里的路,还真是渴了,多谢兄弟。”他端起茶盏,刚要送到嘴边,却突然愣住了。…,

只见白玉般的茶盏中,淡黄色的茶汤清亮透彻,就仿佛面前端坐着一位清淡如菊的绰约处子。但令他发怔的却非这茶汤,而是装茶汤的白瓷盏。瓷盏白胎薄壁,釉色白中闪青,莹润如玉,虽然杯足处的釉色尚有些瑕疵,但在他眼里,却已是瓷盏中的极品。

自秦人取蜀而后,蜀地的茶叶流入中原,茗饮之事已成为各地高门豪族的雅兴之一,不过所用的茶具与酒具并无多大差别,以口小肚大的陶具居多,吴越之地所产的青瓷虽精美雅致,却根本无法与眼前所见的相媲美。

何颙看得爱不释手,两眼直放光,“龙兄弟,你这瓷盏好生精美,不过用来喝茶太过糟蹋了。”

龙毅奇道:“那依何大哥,该当如何?”

“自然是盛酒,无论是西域的葡萄美酒,还是孟德的九酿春,都该当放在此杯中饮,既能品到酒之醇香,又能看到酒色之美,这才是人生一大乐事。”

龙毅笑道,“原来何大哥不光好酒,还贪杯,既如此,这两只瓷盏就送与大哥,权当是兄弟一份心意。”

何颙觉得这瓷盏太过贵重,刚待推辞,就听“啪”的一声响,许攸拍案而起,怒声呵斥道:“龙毅,你好大胆子,竟敢大逆不道,擅用天子之物!”

龙毅和赵云愕然无语,不知许攸发的哪门子疯。

“子远,休要乱说,龙兄弟怎会如此莽撞。”

“伯求兄,我怎会乱说,你可见过如此精美之物?”许攸指着何颙手中的白瓷盏,又道:“你可记得王当……”

不待许攸说完,何颙就瞪圆了眼睛,失声道,“你是说……这杯子是王当劫走的……那批皇家之物?”他呆了半晌,抬头对龙毅道:“龙兄弟,若真是如此,你还是赶紧收起来,省的惹出祸来。”虽然他参与策划劫持天子之事,但对汉家皇室的那份敬畏之心却是根深蒂固的。

擅用御物的罪名可是不小,重则满门抄斩,轻则流放边塞。赵云深知其中厉害,自然不肯落人口实:“许先生莫要危言耸听,这茶盏明明是刚刚烧制出来的,怎会是御用之物?”

龙毅淡淡一笑,他跟眼前这三人不同,就真是御用之物,他也照用不误,不过就是个喝水的杯子,更何况不过是张媚送来的几个白瓷试验品,怎么就扯到大逆不道了。这个许攸,只怕是觉得受了冷落,借机发作罢了。

他转念又一想,这杯子与宋元明清四代的官窑所出相比,那肯定是有天壤之别,即便是后世随便一个瓷器厂出的民用品只怕也比这个釉色要均匀。不过,许攸好歹也算是出身名门望族,如果他都如此吃惊,足见这个试验品在此时有多么惊艳,若是一旦试制成功,那“钱景”一定会颇为可观。

想到这里,心中不禁兴奋起来,他给了张媚几十种后世的商品资料。其中有些是广为人知的,有些是龙毅一知半解的,更有些是以目前的工艺是根本无法完成的,不过他觉得古人的智慧是不可低估的,只要指明一个方向,未见得就研究不出来。

这种白瓷在汉代的确非常少见的,但并非没有,龙毅让张媚首先试制此物,完全是因为从隋代开始兴盛的白瓷,以“邢窑”最为有名,而邢窑的窑址在河北内丘县和临城县祁村一带,恰是襄国所辖的境内。瓷器的烧制技术重要,但胎料和釉料更为重要,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既然襄国有此优势,自然不能放过。…,

不得不说,张媚统领的太平道实力不容小觑,才短短几日,就试制出一批,送来让龙毅检验。若是让龙毅自己白手起家,估计没几个月是根本折腾不出来的。

龙毅越发觉得,自己这个借鸡下蛋的觉得是非常明智的,看来用不了多久,自己就会得到源源不断的分红。想到这儿,他心情大好,对许攸的指责并不介意,搓了搓手道:“许先生能把此物看成是御用之物,说起来我是很开心的,这说明我们的白瓷即将大行天下。二位若是不信,不妨将茶水饮了,看看杯底的款识,自然真相大白。”

许攸的确有借题发挥的想法。何颙是党人,十多年前便已名满天下,他虽比不得何颙,也大小也是个南阳名士。打从一进门,龙毅闻听二人大名,没什么表示也就罢了,居然一直与何颙聊得火热,仿佛自己根本不存在似的,自然心中极度不爽,方才他只瞧了一眼,便被那茶盏如羊脂美玉一般的精美所震惊了,于是一下子就联想到了王当劫走的那批御用物品,所以仗着自己刺史府的身份,出言质问。

他可不相信这种杯子是刚烧制出来的鬼话,不过赵云和龙毅的神态笃定,又让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

何颙也急于知道结果,仰头一饮而尽,将茶盏倒转过来,盏底赫然四个淡蓝色的小篆“天一工坊”。猫扑中文

第四十二章 天一工坊

(猫扑中文 ) “天一工坊”这名字从未听闻过,显然不是御制的官窑,许攸也知刚才那一通实属无端的指责。何颙在旁轻拽他的衣摆,冲他使了个眼色。许攸本就是个人精儿,立时心领神会,脸色当即一变,笑道:“龙兄弟当真了得,我如此试探,竟也面不改色,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气度,前途必不可限量”,为了掩饰心中的尴尬,他一指瓷盏,道:“这天一工坊是何来历,竟能制出如此精美之物,连攸都险些看走了眼。”

何颙也奇道:“我走南闯北,自问见识广博,可却从听闻过,难不成竟是兄弟你新起的字号?”

“这工坊的确是新近才起的,东主另有其人,小弟只不过占一点股份。二位兄长既如此喜欢白瓷,小弟便一人送上一套,还望不要嫌弃。”龙毅朝赵云递了个眼神,赵云会意,起身出门。

何颙、许攸喜出望外,都道:“那真是多谢龙兄弟了。”

过不多时,赵云和兰香一人捧了一个锦盒,推门而入,双手送至许、何二人面前。兰香微微一福,转身又退了出去。

”“

望着兰香苗条的背影,许攸心道,这龙毅艳福不浅,随便一个侍女便有如此姿色,不禁想起华清池碰到的那个黄衫女子,心思立时活泛起来,故意叹道:“龙兄弟,你饮茶有如此精美的器物,侍女又如此活色生香,这日子过得简直如神仙一般,令我等好生嫉妒。”

何颙拍着几案,趁机打趣道:“不错,羡煞我也!”

龙毅苦笑道:“二位莫要取笑我了,这可不是我的侍女,人家是天一工坊的东主派来监督我的。”

闻听此言,许攸心中一凉,却犹不死心地问道:“那我们在华清池外遇到一群靓丽女子,难道也这个东主派来的不成?”

“应该是,那些女子略通医术,是我向那东主暂借来防治疫病的。”

何颙笑道:“竟有如此好事,这天一工坊的东主倒是大手笔,不过若非他看重贤弟你,恐怕也不肯下这么大本钱。”

这些侍女的主人若是另有他人,向龙毅索要,恐怕他也做不得主,想到那黄衫女子竟与自己无缘,许攸顿觉索然无味,连龙毅送上的锦盒都懒得打开。

“不知这天一工坊的东主是何方神圣,贤弟又是如何与其结识的?”何颙并无许攸的那些念头,依旧谈笑风生。

“这东主曾叮嘱过,不可泄露其身份,这一点还请何大哥多多包涵。至于我与其结识,说起来与那王当大有关系。这东主前些时日被王当打劫了一批贵重货物,还损失了许多人手,对王当恨之入骨。正好那时我兄弟召集乡勇,驱逐贼寇,这东主便主动找来,资助了些粮草,让我兄弟征讨王当。谁想我们兄弟还没动手,王当倒先打上门来,不知是他运气不好,还是太过轻敌,竟被我军流矢射死。我兄弟一商量,除恶务尽,因而一鼓作气攻占了这襄国。”

龙毅心中暗自惭愧,他倒不是故意想骗何颙,实在是张媚的身份太过敏感,这番话半真半假,是龙毅和张媚事先商量好的,只要有人问起,连赵云等人也会如此回答。他不禁有些感慨,谎言真是无处不在,不论是善意的还是恶意,终归改变不了它是谎言的事实。

何颙点点头,对那位神秘的东主越发好奇,只不过龙毅既然不方便说,也就不好再追问下去。他顺手打开锦盒一瞧,顿时瞪圆了眼睛,只见盒中放着一只瓷壶四只小盏,质地与方才所用一般无二,都如羊脂白玉相仿,精美异常。…,

许攸也大吃一惊,原本他以为龙毅只送两只茶盏,哪想到竟是一人送了一整套。莫说这锦盒,就是随便拿出一只瓷盏,怕是都不止十金,若是放到洛阳去,怕是一百金都有人抢,龙毅出手的确够豪爽。

“这锦盒太贵重了,龙兄弟,我喜欢这瓷盏不假,你能送我一只便感激不尽了,可若拿了这一整套,恐怕我连觉都睡不安稳了。”

龙毅摆手笑道:“有盏怎能无壶,要么不送,要么就送全套。朋友相交贵乎交心,二位兄长不必推辞,不然就是看不起小弟了。”

何颙见龙毅将话说到这份上,也不好再推脱,只得拱手相谢。

龙毅道:“说到这白瓷,小弟倒想请二位指点一二。”

收了如此贵重的礼物,何颙心有不安,见龙毅有事相求,立时大包大揽道:“兄弟有什么事情,尽管说,只要何某做的到,绝无推脱。”

“是这样,现在粮价一天三涨,而冀州又有价无市,小弟想,南阳乃是光武皇帝故里,人杰地灵,世家林立,想来手里余粮不少。二位兄长都是南阳名士,交游广阔,不知能否帮我搭搭线,一是寻个买粮的来源,二来再寻个白瓷的销路,让小弟多分些红利,也好有钱买粮。”

何颙哈哈一笑,指着许攸道:“这事不难,子远是大家旺族,粮食应该不缺,至于这白瓷,你尽管放宽心,许家若吃不下,我还可以帮你去找荀家和……”

他还未说完,许攸就翻着眼睛,有些不满地道:“许家怎会吃不下,伯求也太看不起人了……”越是名士,花销就越多,许攸在家乡时,迎来送往,哪个不是白吃白住,临走还要送些盘缠。许家若不是家大业大,早就让他败干净了。白瓷这么有钱途的生意,他怎会轻易放过。

当下许攸便与龙毅达成了约定,并写下一封书信,回头由天一工坊的人去南阳许家接洽。

有了这层关系,许攸说起话来,明显比刚才便亲热了许多,“龙兄弟,你如今占了诛杀了王当,占领襄国,说起来多少有些名不正言不顺,不如我在刺史大人面前帮你说两句好话,谋个出身?”

正说着,就听外面姚仲气喘吁吁地叫道:“龙大哥,快……天使……来了”,说话间便冲进屋里,满脸惊喜地说道:“龙大哥,天子的使者,快去迎接圣旨。”

屋内众人都是大吃一惊,天子的使者自然怠慢不得,几人整理衣冠,急忙汇同赵风、姚宣等人大开中门,将宣旨的小黄门和随行的羽林军迎进府中。

那小黄门瞧着众人诚惶诚恐跪倒一地,嘴角一翘,慢慢展开圣旨,尖着嗓子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常山义士龙毅,忠勇双全,安抚地方有功……”猫扑中文

第四十三章 怀义校尉

(猫扑中文 ) “龙校尉,领旨谢恩吧!”宣旨的小黄门将圣旨收拢,笑吟吟地瞧着身前跪倒的众人,心里说不出的得意。

几乎所有人都很震惊,当事人龙毅更是如此。

洛阳的天子竟然会知道自己名字,还封自己做了个校尉,这都是怎么回事?龙毅百思不得其解。

“明远,赶紧说‘谢陛下圣恩’”,赵风多少有些经验,见龙毅兀自出神不语,连忙轻扯他的衣袖,低声提醒。

龙毅一下子清醒过来,连忙叩头谢恩,双手将圣旨与怀义校尉的印绶接过。

小黄门很有成就感地挥了挥手,道:“都起来吧”,然后捏了捏自己的脖子,道:“这一路可真是辛苦,颠得我骨头都快要散架了。”貌似在自言自语,其实明白人一听就知他在索要好处。

话音刚落,龙毅身后便转出一人,接口道:“天使路途劳顿,还请稍事歇息,一会我等好好为大人接风洗尘。”

见龙毅的手下如此识相,那小黄门立时眉开眼笑,又道:“龙校尉果然年少有为,才平定了孙轻,这么快又平定了王当,夺回了圣物,陛下若是得知,一定很喜欢。张公让我告诉你,他对你很满意,好好干,一定有前途”。 ”“

龙毅这才发现刚才与小黄门说话的人,竟然是留守在元氏的梁忌。梁忌趁侧身之际,朝龙毅眨了眨眼,笑着拱了拱手,便引着小黄门和羽林军歇息去了。

没了羽林军带来的压力,众人顿觉轻松。姚仲一蹦老高,叫道:“龙大哥做了校尉,那我将来岂不是能做个司马……”话还说完,就被姚宣一巴掌拍哑了,斥责道:“乱叫什么,一点规矩都没有,小心我把你罚去做伍长。”

姚仲吐了吐舌头,嘿笑着,缩起脖子躲到龙毅身后,嘟囔道:“新任校尉大人都没说话,你倒威风起来了。”

众人皆笑。

何颙和许攸四目相对,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他们此行的目的本来是想说服龙毅一道对付天子,谁想被那白瓷的事情一打岔,正题还没进入,天子的圣旨就来了,龙毅一下子由乡勇头领变成了怀义校尉。

虽然说怀义校尉不过是个杂号校尉,但大小也是朝廷的正式官员,而且圣旨后面还有一句,让龙毅“行常山郡都尉事”,就是说龙毅现在是负责常山郡内的代理军事主官。结合刚才小黄门对龙毅说的那句,“张公对你很满意”云云,心中就更是一凉,很明显,这龙毅走了中常侍张让的门路,才得了这个怀义校尉。

龙毅接受完大家的祝贺,见许、何二人一副失望的神情,有些奇怪,便走过来道:“这圣旨来的真不是时候,方才冷落了二位兄长,还请多多包涵。”

何颙心道,这龙兄弟还真是胆大,居然敢说圣旨来得不是时候,他哈哈一笑,“来得早不如来的巧,不然我二人怎能撞上这大喜事,方才我们还说龙兄弟前程远大,这才多大功夫,兄弟便得高升,真是要大大的庆祝一番才是。”

许攸冷笑道:“真看不出,龙兄弟竟能受到朝中张公赏识,那前程可真是不可限量。”

“这个……”,龙毅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道:“其实这个怀义校尉来得莫名其妙,小弟到现在还一头雾水,至于这个张公,小弟是半点不识,不知这张公是满朝文武中的哪一位,将来有缘得见倒要好好谢上一谢。”…,

“什么?”何颙立时瞪大了眼睛,一把抓住龙毅的手臂,叫道:“你不认识张公?”

“是啊”,龙毅连连摇头,他到大汉连一个月都不满,哪里有什么时间拜会高人,他心念一动,难道是那个便宜师傅左慈干的?应该不会吧,他老先生不是早就看破红尘,不理俗事了么。自己身边这些人里,赵云兄弟、梁忌、姚仲兄弟是草根阶层,应该没这么大能量,周仓、张媚是叛匪出身,对官府避之不及,应该也不会干这种事,张燕自顾不暇,更没这个好心。那究竟是谁在帮自己呢?

何颙和许攸见龙毅神情不似作伪,心头大喜,只要他不是奸宦门下,事情便仍有转机。襄国地处要冲,若能说动龙毅随王芬起事,只他需西扼太行三关,就可隔绝并州所来之敌,再加上张燕的十数万兵力,整个冀州便连成一体。纵然朝廷倾巢救援,恐怕也能相持数月,如此大事可期。

二人正待与龙毅商谈,就见一羽林军士卒跑来,口中叫道:“冀州刺史府的人何在?”

许攸无由来的心中一跳,隐隐觉得不祥,他狐疑地瞧了一眼何颙,见何颙冲他微微点头,这才应道:“在下刺史府从事许攸,不知何事召唤?”

那士卒瞧了他一眼道:“天使召你问话,随我走一趟便是!”

许攸整理好衣衫,手按剑柄,随那军士匆匆而走。

望着许攸的背影,龙毅心中一动,他光顾着推销白瓷,倒忘记了许攸原是与王芬密谋劫持天子来着,这次来,不是想拉自己一起干这个蠢事吧?灵帝驾崩天下才乱的,现在他们策划的废帝行动显然没有成功。何大哥为人豪爽,要不要提醒他一声,省的他跟着倒霉。

他转念一想又释然了,许攸后来跟着袁绍很是风光了一阵,那何颙应该也没事,倒霉的恐怕只是王芬一个人罢了。这些名士啊,说起来头头是道,老子天下第一,做起事来就眼高手低,一旦事情有了纰漏就明哲保身,逃之夭夭。

赵风等人见何颙、龙毅似有事要谈,便留下赵云和几个卫士,守卫在不远处。

何颙见龙毅若有所思,轻咳了一声,道:“龙兄弟,你占据襄国,却兼着常山的郡都尉,担子不轻啊。下一步你有什么打算,有什么事愚兄能帮得上的,尽管说。”

龙毅想了想,说道:“襄国这边我打算招募些流民屯田,今年误了农时,还不知年景如何,肯定要囤些粮食才是。何大哥交友广阔,能帮我买进些粮食最好,若有什么良种也行。”

何颙道:“屯田是好事情,贤弟心系百姓,这个不用你说,我也会帮你留意。倒是愚兄收了你的重礼,一直心有不安。”说着,他将腰畔长剑解下,双手递给龙毅,“贤弟你如今是堂堂校尉,身边怎能无刀剑相随。此剑已伴我多年,名曰惊鸿,相传是赵国大将军李牧的佩剑,就送与贤弟,相随左右吧。”

“这如何使得?”龙毅深知,一把趁手的好剑对于一个剑客有多么重要。一个爱剑之人,可以把剑养出灵性,反过来一柄有灵性的剑,才可让主人做到剑意相通,将剑术发挥得淋漓尽致,妙到毫边。所谓身剑合一,并非是武艺高就能做到,这也就是为什么一个剑术高手,若是拿一柄寻常的剑,剑术便会大打折扣。“何大哥,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这剑就是你的第二生命,怎么能轻易送给他人。”…,

何颙拍拍龙毅的肩头,笑得有些凄苦:“我已年近不惑,早不是当年仗剑天下的何伯求了。这剑再跟着我,就真是辱没了他。贤弟你正当年少,又有报国之志,此剑随着你,才能再现当年李牧将军的荣光。若是看得起愚兄,就不要推辞了”,说罢将剑硬塞进龙毅怀里。

龙毅大为感动,一揖到地,说道:“何大哥厚爱,龙毅愧领了,我必不会辱没此剑”,其实他一听是李牧佩剑,早就心痒痒地想看个究竟,这时哪里还按捺的住。

他一按绷簧,只听“仓啷”一声,剑身几乎是从鞘中跳将出来的。剑身碧幽幽的,好似一泓碧水,寒意逼人。

剑一入手,就觉颇为沉重,似乎比夏侯兰那把龙雀大环还要重些。剑茎是椭圆形的,上有双箍,箍面饰有三圈凹弦纹,弦纹内嵌绿松石,镶嵌打磨工艺相当精湛,握持起来手感极佳。剑格很宽,两锷垂末微弧,剑身中脊起棱,正是战国剑所特有的形制。更为难得的是,此剑并非青铜制成,按照龙毅的经验来判断,更像是一把陨铁剑。若是放在后世,那就是一件国宝级的文物。

龙毅当即从头上拔下一根发丝,搭在剑锋处,轻轻一吹,那发丝立时被一分为二,堕入尘埃。

“好快的剑!”一旁的赵云抚掌大赞。

龙毅欢喜得两眼烁烁放光,按照他以往造剑的习惯,开刃之后其实很少会如此试锋。因为在后世,刀剑是不允许随身携带上街,如果有也只能作为收藏品放在锦盒里。所以,跟他来往的大多是刀剑藏家,大多看重的是美观性和收藏价值,比较在乎形制款式和做工。当然也有一些“暴力狂”,注重刀剑的实用性,用行话来说就是“耐操”,会要求进行一些看似严苛的测试,诸如剁铁丝,连砍多少卷草席,猪牛肋排以及最为考验刀剑钢口的劈砍干竹老枝。

龙毅天生好武,又一心想成为欧冶子第二,所以锻造出来的刀剑非常“耐操”,即便与铁棍相撞,也绝不会弯曲折断,至多不过是个米粒大的崩口。因此寻他定制兵器的朋友络绎不绝,而这些朋友中练武的就会与他切磋一番,热衷于收藏的又会拿出自己珍爱的古物,让他观摩把玩,令他受益匪浅,进步神速,年纪轻轻就在行里获得了不错的口碑。

赵云见龙毅试剑,一时心痒,从旁边卫士手中接过一支长戟,刷的一下便刺了过来,龙毅舍不得硬碰硬,只将剑轻轻一搭,哪想“嚓”的一声轻响,长戟旁开的铁枝便如豆腐一般被削下一段。龙毅精神大振,仗着胆子又是一下,大半个戟头便被削了下来。

这不光是个国宝,还是把神兵利器级别的国宝。龙毅开心得不得了,收剑还鞘,冲何颙道:“何大哥,我太喜欢了,今晚我得搂着睡觉才踏实。”

何颙和赵云见他高兴得像个得了新玩具的孩童,也被感染得笑了起来。

龙毅又道:“等过几日,我忙完襄国的事情,便去沙河铁官那里,选一块好钢,亲手为何大哥打造一柄佩剑,虽比不上这柄惊鸿,但也绝非等闲,算是小弟一份心意。”

何颙大为惊讶,“龙兄弟你居然还有如此手段,那真是太好了,愚兄现在就有些迫不及待了”,说完,哈哈大笑。猫扑中文

第四十四章 惊鸿之剑

(猫扑中文 ) 何颙笑着笑着,忽然默然下来,看着龙毅叹道:“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我就想起当年元礼公赠剑的情景,我也是这般雀跃,恨不得把剑吃到肚里才好。”

“元礼公……可是天下楷模李元礼?难道这惊鸿剑竟是他传给何大哥的?”经过赵风的几天补习,龙毅总算对这个时代的名人有所了解,此时一听立时就想起了赵风所说的党人领袖李膺。

“正是!”

赵云一听,眼中立时流露出崇敬之情,先向惊鸿剑行了一礼,又向何颙行了一礼,道:“何大哥好生令人敬佩,竟能将元礼先生相赠的宝剑送与我家兄长,云感激万分。”

何颙仔细地打量了赵云一番,点点头,道:“看得出,赵云兄弟身手不凡,也是一位重情重义的好汉子,将来成就未见得就比不上卫霍。只可惜何某只有一把宝剑,不然送你兄弟一人一把才是。”

赵云道:“何大哥哪里话来,你如此看重我兄弟,又以惊鸿相赠,我兄弟足感盛情,怎敢再有奢求。”

”“

何颙道:“何某在张燕那里听闻你们军号“定远”,就觉此必是眼光远大之人所为,今日一见,果然皆非池中之物,所以才诚心将这惊鸿剑相托。”

“听何大哥此言,莫非这惊鸿剑还有什么故事?“

何颙点点头,手捋须髯,吸了口气,缓缓道:“元礼公上马能击胡,下马能安邦,文韬武略为一时之表率,是我平生最为敬佩之人。此剑是他当年做乌桓校尉时从鲜卑人手中夺回来的。他曾说,李牧将军一生斩杀匈奴无数,却落个含冤而死的下场,连佩剑都被胡人得去,实乃我等的耻辱。”

他指着惊鸿剑道,“元礼公赠剑之时说,持此剑者当北拒胡虏,保境安民,再莫使此剑蒙尘。何某当年也曾踌躇满志,壮怀激烈,一心想效仿元礼公,北上靖边。谁成想时不与我,党锢之祸骤然再发,元礼公含冤而死,我也不得不东躲西藏……”说着说着,声音越发的低沉,眉宇间尽是苦痛之色。

赵云安慰道:“如今天子已经解除党锢,元礼先生早晚会沉冤得雪……何大哥就不要太过伤怀了。”

“天子……”,何颙嘿然一笑,摇了摇头,低声道:“若不是天子,元礼公又怎会死……”党锢之祸始于汉恒帝之时,李膺当时只是罢官回家,可第二次党锢之祸,下令处死李膺的正是当今的天子汉灵帝,何颙虽忠于汉室但对灵帝却一直耿耿于怀,不然也不会有废帝的图谋。“那一年,何某报国无门,又无力替元礼公等人伸冤,在汝南憋屈得想死,后来想起元礼公的嘱托,便做了一件平生最为大胆……却最为遗憾的事情。”

“投军?”话一出口,赵云又觉不太可能,当时何颙被官府通缉,投军未见得可行,即便投了军,也说不上什么大胆和遗憾,于是摇头表示猜不到。

何颙见龙毅也摇头,又嘿笑了一声,道:“我乔装改扮,去了弹汗山。”

龙毅和赵云同时“啊”了一声。

“我当时想着,元礼公做乌桓校尉是与鲜卑作战,做度辽将军还是与鲜卑作战,虽说元礼公每战必胜,可这鲜卑依然年年入寇劫掠,如此下去,迟早成为我大汉的心腹之患。那个时候鲜卑大人檀石槐整合鲜卑各部,在弹汗山设立了王庭,又网罗了无数汉人为其效力,势力空前壮大。我要是将他刺杀了,鲜卑自然四分五裂,也算是对元礼公的一种报答。”…,

赵云道:“何大哥你真了不起,檀石槐如同鲜卑的皇帝,你居然敢去刺杀他。”

龙毅道:“弹汗山既是王庭,想来守备森严,何大哥你是怎么进去的,刺杀成功了吗?”

何颙苦笑一声,缓缓道:“进是进去了,可我却是足足花了一年的时间,才得到了一个刺杀檀石槐的机会,只可惜,结果还是功亏一篑……”。

“被人发现了?”

何颙摇摇头,叹了一口气道:“当时我离他不过三尺的距离,本想着一击必中,却想不到,檀石槐不不愧是一代枭雄,虽上了些年纪,身手却强悍的很,我那一刀只刺中了他的肋下,可他劈手就将我的短刀夺下,还一脚将我踢得口吐鲜血,飞出了帐外。”

龙毅和赵云不禁骇然,追问道:“后来呢?”

何颙叹了一口气,道:“若不是雪舞以死相拼……恐怕这世上便没有我了……”

正这时,就见许攸急匆匆地走了回来,脸色阴沉得仿佛要下雨一般,离着还有七八步就对何颙道:“伯求兄,恐怕我得立刻赶回刺史府了。”

何颙道:“如此着急?”

“我刚从那小黄门口中探知,前几日洛阳北方天际腾起一道赤气,扩散得满天都是,太史令奏说,‘恐有阴谋,不宜北行’,天子已然放弃河间之行了。我必须尽早让刺史大人知道此消息。”

何颙闻言也皱起眉头,心道,王芬这边的人手已经安排下去,只等天子送上门来。怎么在这个节骨眼上,会出这种事情,太史令又如何说得如此准确,这究竟是有人泄了密,还是老天在我们作对。他瞟了龙毅一眼,又想,龙兄弟身上也有一团赤气,洛阳天际的赤气与他是否有些关联?

“伯求兄,不能再耽搁了,迟则生变!”

何颙点点头,“好吧,我也即可回转汝南。子远你回去后见机行事,好自为之。”他扭头又对龙毅道:“龙兄弟,本来还想跟你这里再盘桓几日,看来只有再寻机缘。若是……若是……无缘,就记住元礼公的嘱托,鲜卑如今虽不及檀石槐在世之时,但决不可轻忽,切记切记。”

龙毅隐隐猜到其中变故,知道何颙此去不会有性命之忧,但依旧心下黯然,急忙令人将马牵了过来,将锦盒送上,又为何颙找了一口环刀临时防身,这才拱手而别。

送走何、许二人,已是正午时分,梁忌来说,酒宴已经准备妥当,只等龙毅过去给那个小黄门接风洗尘。

龙毅生性不喜欢无聊的应酬,可这小黄门终究给自己带来了一个朝廷正式册封的身份,于情于理都应该酬谢一番。

赵云和姚宣对宦官没什么好感,说了两句客套话之后便缩在角落里饮酒,或与羽林军的军官交谈几句,好在有梁忌在中间穿针引线,连连劝酒,平常根本没多少机会喝酒的小黄门没多久就酩酊大醉,不省人事。

到了下午,一干羽林军官兵被姚仲领到华清池体验了一番,总算是将整个场面应付了下来。

龙毅觉得气闷,便拉着赵云切磋了一番拳脚。

自打元氏一战,他知道自己的武功于战场厮杀,大有不足。他又不喜欢躲避在别人的护翼之下,所以每天一大早就起来用功,时常拉着赵云请教。

别看赵云刀法犀利,枪法无双,可这手搏之术,起初还真让龙毅占了些便宜,但四五天之后,龙毅就再无取胜的机会,不过他对龙毅所学的拳法倒是大感兴趣。于是龙毅跟随赵云学习枪法和刀法,赵云则跟龙毅学习太极拳。兄弟二人教学相长,感情越发的亲密。

赵风看在眼里,觉得十分欣慰,在他看来不管是夺取元氏,还是阵斩王当,都是险之又险,虽说一举占了元氏和襄国,但却面临着名不正言不顺的尴尬境地。如今天子下诏,正好解除了这个困境,至于人手不足倒不是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他知道龙毅书法好,但文字的底子却不够看的,便与梁忌合力给天子写了一份奏章,将斩杀王当的经过以及襄国府库的缴获一一具报,又将查获的皇家物品清单罗列其后,希望给天子留下个精忠报国的好印象。

梁忌为人更为活络,将小黄门和羽林军上下都打点得心满意足。第二日一早,这只宣旨的队伍便大包小包,浩浩荡荡的上路了。猫扑中文

第四十五章 石壁

(猫扑中文 ) 龙毅刚刚回到书房坐定,摊开笔墨,从几案下拿出一个布包,里面包着一把拆解了的手弩,是从兰香手里要来的,图样他已经绘制了一多半。// 访问下载//这种手弩携带方便,又是连发装置,在近战中威力不容小视。这就如同抗日战争中,跟鬼子拼刺刀时,如果你一手大刀一手二十响的驳壳枪,肯定是大占便宜。

冷兵器时代,贴身肉搏是不可避免的,但龙毅既然打算采取精兵路线,自然要将战损率降到最低。可能的话,他打算让定远军士卒大批装备这种弩,最好是人手一把,以后遇到短兵相接,先射倒一片再说。

才画了几笔,就见兰香捧着个包袱从门外笑吟吟地跳了进来。

“昨晚一直不见你的踪影,跑哪里去了,还不从实招来。”

兰香睁大了眼睛,夸张的说道:“怎么,才当上校尉,就不习惯没人使唤了,这人心也变得太快了吧。”有了几日相处,她也知道龙毅性子随和,除了喜欢开玩笑,对她并无越轨之举,而且特别不喜欢她规规矩矩的,所以没人的时候,她也就随便许多。 ”“

龙毅笑道:“你真是没良心,亏我还担心你夜不归宿,被夜猫子拐跑了,什么事这么开心?”

兰香嘿嘿一笑,将手里的布包塞到龙毅怀里,“切”了一声,“我又不是什么无知的少女,哪就能被人迷了心窍呢,倒是不知道谁干了什么坏事,害的赵家小妹连院门都不敢进。”

兰香话里有话,龙毅自然听得明白,他这才想起来,好像真的有好几天没看见阿月了,这丫头不会脸那么嫩,真的躲着自己吧。他打开包袱一看,里面又是一套衣衫,只不过这一套却是丝绸所制,淡青色的料子手感极为光滑。

“我听说少主偷看过赵家小娘子洗澡,所以……”

兰香话还没说完,嘴就被龙毅捂了个严严实实,瞪着眼睛,气急败坏地说道:“再敢胡说,我就闷死你。”

兰香见他真急了,连忙呜呜了两声,表示投降。龙毅这才松了手,警告道:“此话再不可乱说,听见没有,不然我就让你尝尝满清十大酷刑。”

“什么是满清十大酷刑?”兰香不满地用袖子擦着口鼻,好奇地问道。

龙毅哼了一声,将包袱收好,这才道:“总之我不想再听到,你这样乱说会坏了阿月名声的,万一让她听到岂不糟糕。”

兰香一点也不害怕,反而跪坐在龙毅对面,双手托着下巴,眨了眨眼睛,做出一副无辜的表情,说道:“可是,这话却是阿月妹子跟我说的啊。”

“你说什么?”龙毅惊得差一点跳起来,“她……怎么……怎么会跟你说起”。

“前几日她来找我要钥匙,支支吾吾地说要做些衣服,想从内库里取几匹绸缎,我一听就知道是给你做,便跟她打趣,问她怎么知道你的尺码,谁知她立时羞红了脸,又说不要了。我追问了几句,她便说你从半空中掉下来的时候,你和她都没穿衣服……”她见龙毅眼神越来越冷,忙抿住双唇不说,可眼睛却转来转去,尽是坏坏的笑意。

龙毅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你觉得我会信么?阿月就算再幼稚,这么羞人的话会跟你说?你们太平道连跟个小姑娘说话也要使迷惑心术的手段,有意思么?”

兰香撇撇嘴,笑道:“我可没有小姐那种手段,只不过小姐说,你曾经搂抱过阿月妹子,我便一诈,阿月一紧张就说漏了嘴。”她伸手指在脸上一刮,“我这才知道,原来英明神武的少主掉下来的时候,居然是光溜溜的,好羞,好羞!”…,

龙毅老脸一红,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下去,“张媚怎么不讲信用,什么都跟你说,回头我便找她算账。”

兰香道:“我和小姐从小一起长大,她有些好玩的事情跟我说有什么稀奇的。不过,你想找她算账,不用回头,她现在就在内院呢。”

“她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来找我?”

“你昨日接了圣旨,美得都忘记姓什么了,哪里还有心情理我们小姐这个叛贼。害的她担惊受怕了一晚上,生怕你把她拿了献给天子,这不天使走了,她才敢让我来探探校尉大人的口风。”

“净胡扯!”龙毅笑骂道:“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出卖过朋友,还不去把她请来。”

兰香嘻嘻一笑,扭身向屋外叫道:“小姐,校尉大人开恩召见你呢。”

就听外面一声冷哼,张媚照旧穿着一身火红的衣裙,趾高气扬地走了进来,一边走一边说:“借他两个胆子,敢不见我,我就把他的丑事都抖落出去。”她在屋里转了一圈,旁若无人地点点头,道:“兰香在果然不一样,不然还不乱得像个猪窝狗圈。”

龙毅没好气地道:“你们主仆是诚心来气我的不成,再这样我让卫士把你们统统轰走。”

兰香诡异地一笑,“禀报少主,我来之前跟张颌说过了,少主有些私密事要做,不方便他们在场,让他们都退到外面去了。”

龙毅愤愤不平,恨不得扑上去把这一主一仆挨个掐死。

张媚一撩披风,大模大样地坐到龙毅面前,笑嘻嘻地说:“我就喜欢看你气得七窍生烟的模样。怎么样,想我了没?”

“想你个鬼?”龙毅趁其不备,快如闪电地在张媚脑门上弹了个爆栗,疼得张媚“哎呦”一声,泪花一下子冒了出来。

龙毅没心没肺的哈哈大笑,心道,对付此等妖女,还是暴力手段最爽快。

张媚揉着有些发红的额头,也不着恼,反而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怯怯地问道:“你不是说……你从不打女人的么?”

龙毅一时语塞,堆满笑容的脸立时垮了下来,干笑了两声,辩解道:“我这……不是打,实在是……见到你……太欢喜了,对,是太欢喜了,一下子欢喜狠了,表达得有点暴力,对,就是这个样子。来,我帮你揉揉就好了。”说着,伸出手去,便要摸张媚的额头。

“去少趁机占便宜”,张媚立时翻脸,没好气地将龙毅手臂挡开,恨恨地道:“死没良心的,居然下这么狠的手,亏我还……大老远跑来找你。”

龙毅反驳道:“你有良心,知道襄国是个大大的夜香城,连个醒儿都不提,就看着我傻乎乎地一头扎进来。”

张媚和兰香忍俊不住,咯咯地笑了起来,直笑得前仰后合,肚子都疼了。

龙毅愤愤不平地拍着几案道:“笑够了没有,有什么事赶紧说,没有我就送客。”

张媚慢慢收拢了笑声,用同情的眼神瞧着龙毅,道:“真是难为校尉大人了,竟然被夜香逼出个南明离火来”,说完,忍不住又与兰香笑做了一团。

龙毅翻了个白眼,索性当这一主一仆是空气,闷下头,继续画图。

不知过了多久,张媚二女终于没了声息,龙毅一抬头,却见张媚规规矩矩地端坐在对面,眼睛都不眨地瞧着自己。

“笑完了,说正事吧!”…,

张媚一指龙毅手中的图样,好奇地问道:“你画在弩机旁边的这些是符箓么,怎么我都不认识?”

龙毅顺着她所指的一瞧,登时笑出声来,“这哪里是什么符箓,亏你还是个道家弟子,这是数字”,话一出口,他就醒悟过来,自己写的这些阿拉伯数字,辎重营的那些工匠可是看不懂,要不是张媚打岔,这张图就白画了。“多谢提醒,我得换个标注方式”。

张媚笑道:“你不就是想画个图样么,我给你拓一张便是,费这个功夫干嘛。”

“拓一张,什么叫拓一张?”

“就是从刻有图样的石壁上拓印一张啊!”

“从石壁上?你是说……你这手弩的图样是来自一块石壁,那石壁上可还有其他图样?”

张媚点点头,神秘地一笑,“其他的要复杂不少,我们的工匠做不出来,你有没有兴趣去瞧一瞧?”

“那当然好,在哪里?什么时候走?”龙毅在后世虽然仿造过这种手弩,但因为没有原始图样,而出土的实物又缺少了几个关键部件,他是参照枪械的原理采用了一些现代机件加以补足的,但连发的效果并不算太好。现在虽说有了实物参照,可他更想看看原始的图样,更何况那石壁上还不只有这个手弩,这对痴迷于冷兵器的他来说,就如同那些武痴发现了一本武功秘籍一般,诱惑巨大。

“瞧你急的”,张媚和兰香目光交错,不禁又笑了起来,“其实我这次来,就是专程请你跟我去趟中岩山。”

“中岩山是什么地方?那石壁在中岩山么?”

兰香道:“中岩山离此不远,是当年大贤良师起家练兵之地,我们太平道的圣地,只不过这些年官兵看得紧,我们一直不便接近,后来张燕又盘踞了一阵子,他去了邯郸之后,中岩山大寨就被王当的人占了。”

“哦”龙毅一拍大腿,恍然大悟道:“合着你们利用我除掉王当,就是为了夺回凌霄山。”

张媚咯咯一笑,毫无愧疚之情,道:“你我各取所需,并无不妥啊。”

龙毅哼了一声,闭口不语,好像很是生气。其实他心里知道,张媚对他的助益很大,如果没有张媚,襄国是无论如何夺不下来的,如果没有张媚穿针引线,也无法与张燕达成协议,也就没有现在相对稳定的局面。

张媚笑道:“别搞得那么委屈似的,我这次来,可是想邀你去中岩山,一道寻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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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中岩寻宝(1)

(猫扑中文 ) 龙毅和张媚带人下了官道,纵马西行,一路景致变换不停,由平原而丘陵,又由丘陵而见山林。// 78Xs.//行不多时,四周已是山峦起伏,一派郁郁苍苍之象。

由于此行涉及太平道的机密,龙毅也不好跟众人明说,只好假称要到张媚设在中丘县附近(现河北内丘)的白瓷窑商量定产的事情。赵风和梁忌等人见过试制出来的白瓷茶具,都异常惊叹,知道此物能为定远军带来滚滚财源,因此并未拦阻。

如今定远军主力都集中在襄国,起家的元氏反而相对空虚,龙毅临行前决定,让梁忌和姚宣带一部定远军返回元氏,协助周仓经营,襄国则交给赵云赵风兄弟,他们一文一武,足以应付各种突发事件。

为了避免招摇,龙毅本想就带三五个亲卫,众人却死活让他带上张颌才肯放心。

张颌在元氏接受考核之时,与周仓大战四十回合不分胜负,让众人颇为称道。但绝大多数人都不知,其实张颌并未出尽全力,他知道要想获得赏识,露脸是必要的,但要适可而止,不然又是个遭人嫉恨的下场。 ”“

这次他带了十名亲卫,担当龙毅的护卫头领,自然不敢掉以轻心。从襄国到中岩山,不过七十多里路,但中间要经过中丘、临县,这两城还没来得及收复,他怕碰上流寇袭击,所以前后远近都安排了哨探。出乎意料,一路上竟然平安无事,连个人影都没看到,让人不得不感叹襄国治下民生的寥落。

路径愈走愈狭,两旁山石壁立,形成一条狭长的谷道。龙毅忽然想起伏击孙轻的那一次,地势也是这般凶险,虽然明知张媚没有害他之意,也不禁紧张得手心出汗。

又走了一阵,两侧的石壁突然凹进不少,让道路足以让两匹马同时通过,细心观察之下,这竟是由人一斧一凿开辟出来的。

张媚道:“出了这里便能看见我们中岩大寨了”。

话音才落,众人就觉眼前豁然开朗,此时日正当中,一座险峻的山峰拔地而起,直入云霄,在那山峰左右,又各有一座山峰,但高度却只及中间山峰的一半,三座大山围拢出来的山坳恰似一张高背太师椅,左右那座山就是两个扶手。正中那座山壁之上,刻着“大贤良师坐中岩”七个气势雄浑的大字,在满天金光照耀之下,熠熠生辉。

龙毅“咦”了一声。

张媚冲他笑道:“没错,这就是那铜牌上所画。”

龙毅恍若大悟,怪不得自己觉得眼熟呢,恒丘身上的铜牌所刻,原来就是取自眼前的景物。

前面早有黑衣鸾卫迎来,向张媚见礼。

张媚翻身下马,将缰绳交给前来的鸾卫,低声询问了几句,才扭头道:“前面的路途多有陡峭,马匹上不去,咱们步行上去吧。”

龙毅招呼张颌等人下了马,也将马匹交给黑衣鸾卫照看,随着张媚迈步登山。

山路虽陡,却是由条石铺就的台阶,条石宽大厚实,一阶一阶次第而上,攀登起来并不算辛苦,加之四周风景如画,竟如游玩一般。

龙毅一边走一边暗暗咋舌,这些条石从开采,打磨再到搬运上来铺好,不知花费了多少人的心力,仅此一点,也足以证明张角起事是做足了准备的,可为什么会那么快就失败了呢?

上不多时,就看见一座有些破旧的寨门,其中几根圆木之上还留有烟火烧烤过得痕迹,旁边有一块石碑刻着“北天门”的字样。…,

寨里的黑衣鸾卫显然已经接到了消息,整整齐齐列队迎候在寨门两侧,一见张媚出现,便躬身行礼。

“恭迎小姐回山。”

为首两个女子,其中鹅蛋脸的那个却是龙毅见过的,名字叫做竹韵,张媚夜探元氏郡守府那次,她与另外一个同伴失手被擒。龙毅与张媚结盟后便被放走,想不到又在这里见到。

趁着张媚与鸾卫说话,龙毅手搭凉棚,眯着眼睛四下打量。

这军寨位于半山腰处,四下都是悬崖峭壁,只有方才他们上来那条曲折的石阶路相通,地势易守难攻。防守一方只要有充足的粮食和箭矢,便是上万人来攻,恐怕也只能铩羽而归。

“怎么样,好好修整一番,是不是个固若金汤的所在?”张媚见龙毅望着上山的路径出神,不禁有些得意。

龙毅摇头道:“再坚固的堡垒也能从内部攻破,就算你这山寨固若金汤,难道你还在守一辈子不成?更何况,这里你不才又攻破了?”

这话正戳中张媚的心事,她不禁想起当年,父亲原本想在此练成一只精兵,再骤然发难,一举拿下冀州。却不曾想弟子唐周跑去官府告密,害的正在洛阳联络的大弟子马元义被捕,最后车裂而死。消息传来,为了防止四处教徒白白送命,他只好放弃这里,匆匆赶到邺城,提前起事。否则肯定是另一番光景。想到这里她神色一黯,叹了口气,道:“说的也是,早知如此,我就不让她们花费心思修整寨子了。”

龙毅道:“这倒不然,此寨争霸天下肯定是不中用的,但地处隐秘,正好作为咱们那些东西研制的所在,如此也好保密。”

张媚唔了一声,点点头。

二人一边说一边走,经过一座龙首石桥时,龙毅瞧见不远处有座八宝琉璃井,不觉有些奇怪,桥下溪水潺潺,何苦这么近又挖座井呢,不过这念头转眼便被他扔到脑后。

张媚指着不远处一处大殿道:“你想瞧的那片石壁便在那边山壁上,你要不要先去瞧瞧?”

龙毅大喜,他此行的目的正是那片石壁,中国古往今来,失传的东西不知凡几,能近距离触摸第一手兵器图纸,这足以让他兴奋得几夜都睡不着,催促道:“当然,这就走,赶紧走。”

张媚不禁莞尔,这个龙毅,有时沉稳得像个饱经风霜的中年人,有时候又浑身上下都是孩子气,相对来说,她更喜欢充满孩子气的龙毅,让她感觉很真实,不需要任何心机。

她和兰香头前领路,走到大殿门口,轻声道:“这里不方便太多人进去。”

龙毅会意,让张颌领人在殿外相候。

张颌一皱眉,他并不知道张媚的身份,直到刚才看见“大贤良师坐中岩”的石刻,才隐约猜到这些女子与太平道有很大的关联,他是官军出身,自然对太平道心有猜疑,刚想说话,却见龙毅微微一笑,拍着腰间的惊鸿剑,神情轻松地说道:“俊义放心,我若没有十足把握,也不会跟她跑到这里。”

张颌知道自己只是个亲卫,作为亲卫,有些事情哪怕再好奇也不要多问,只好点点头,他瞟了一眼笑吟吟的张媚,将环刀抱在胸前,道:“我便守在这里,将军一切小心。”

龙毅拍拍他的肩头,笑着迈步进了大殿。

这大殿依山壁而建,殿中央端坐一尊神像,神像是一道装老者,两手掐着子午诀,一手指天,一手贴于小腹丹田处,正是道家打坐练气的模样。…,

张媚很郑重地叩首行礼,口中念念有词。这像的样貌虽与后世所见有所区别,不过一看就知是老子的像。

龙毅觉着自己好歹也算是左慈的挂名弟子,如今祖师爷当面,自然得拜上一拜,不过他可没有张媚那么虔诚,把泥胎当真人,所以只是拱手一礼,好在张媚没有看到。

张媚支起身子,在神像底座上不知按动了哪里,只听“卡拉拉”一响,她面前的两块青石方砖竟忽的一翻,露出一个洞口来。

龙毅对此已经见怪不怪,反正张媚似乎在哪里都有地道可钻,他有时会想这些太平道是不是属鼹鼠的,就喜欢打洞玩儿。

这地洞不大,仅有一个五尺见方的石室,两面各有一道石壁,刻着四幅图样,其中一幅正是那种袖珍手弩,图样非常精细,几乎每一个零件都标注了尺寸及质地,虽然不像后世那种三维视图直观,但足以让龙毅这种有经验的工匠一眼看懂。

挨着手弩是一架连弩车的图样,而另一边石壁有些残缺,两幅图样其中一个应该是投石机,另一个却是连龙毅也看不明白用途的东西。

这些图样在汉代都是管制极严的东西,哪怕是郡守也不见得接触的到,至于沙河那个铁官被王当一把火烧的乱七八糟,什么图样都没留下。这四幅图样的出现,让龙毅欣喜若狂,连忙从怀中取出碳条和左伯纸,覆在石壁之上,轻轻地拓印起来。

“只有这四块么,我看着图样上都有数字,看样子怕是有几十种呢!”

张媚摇头道:“父亲是在建寨子的时候从土里发现的,不知是何人留下。哎,你想看到我已经让你看了,你倒是帮我想想,父亲留下的那些东西能藏在哪里?”

龙毅道:“官兵来肯定翻过一次,张燕来肯定也会搜索一次,还有王当的人,你说,有的话,还能留下么?”猫扑中文

第一章 世事如梦【修改版】

(猫扑中文 ) 龙毅昏昏沉沉,只觉自己一会儿身在剑坊的融炉旁,汗如雨出,一会儿又似掉入了冰窖,浑身的血液都要凝结成冰一般。//78xs. //如此热而转寒,寒而复热,记忆中的诸般场景犹如走马灯一般,在脑海中翻涌不停。

不知过了多久,自己仿佛躺在学校宿舍的床上,四周静悄悄的。忽然房门一开,居然是许久不见的老爸老妈。老妈还是那么不爱说话,就坐在他身边,笑而不语,不过眼神里却满是慈爱。父亲探身在他额头上摸了一把,说道:“还好,已经不烫了。我就说嘛,儿子一定挺得过来。”他爽朗地一笑,“毅儿,你是个男子汉,做什么事情都要有恒心有毅力,爱好广泛是好事情,可博而不精就是大忌,知道么?病好了,去把外公教的拳好好打几遍,总是生病怎么行?”

龙毅刚想张口说话,却发现眼前已经空无一人。房间的墙壁不知怎么就消失不见了。陡然间巨浪奔涌,远处一座大桥,毫无征兆地轰然坍塌,正在桥上行驶的车辆接二连三地跌入滚滚洪流之中,不见了踪影。

“不要”龙毅心头一痛,猛地睁眼坐起,大颗的汗珠自鬓间滚淌下来。 ”“

眼前一张青竹小几,一盏豆大的油灯,灯焰微微跳动,哪里还有老爸老妈,哪里还有那巨浪的踪影。

龙毅心中酸楚难当,方才那一幕,自打老爸老妈不幸遇难后,时常会让自己从睡梦中惊醒,再难成眠。不知不觉,老爸老妈已经走了五年,可老爸那番话却不断在耳边回响,每每想到自己少年时的孟浪,他就难过的想哭,可老爸说过,男儿有泪不轻弹,哭是懦弱的表现,龙毅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自己更加坚强。

龙毅吸了吸鼻子,怔怔地望着眼前的油灯,心中狐疑:我这是在哪里?难道还在梦中?

耳边忽听得一个清脆柔和的声音说道:“呀!你终于醒来了!”语音中带着几分惊喜。

龙毅循声瞧去,只见说话的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身材高挑,穿一袭月白粗麻襦裙,一张瓜子脸,下巴尖尖,俏丽白皙,瞪着一双清澈灵秀的大眼睛,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似是松了一口气,说道:“谢天谢地,你总算醒转过来,我还以为……”话说了一半,又忙不迭地吞了回去。

这少女又是谁?龙毅眨了眨眼睛,试图掩去眼中的雾气。自己不是在汉墓挖掘现场,帮着老唐鉴定出土的那把古剑么,怎么就会到了这里?听少女的话,自己似病得不轻,险些丢了性命。

那少女见龙毅也不答话,只将眼睛直直地盯着自己,顿时脸上微微一红,连忙双手拉紧衣领,将原本暴露在领口处的那一抹雪白遮了起来,沉着脸道:“你这人好生无礼,醒了连句话都不答,乱看什么?”她顿了顿,见龙毅仍是一副怔怔的样子,又道:“你挺大个子,一点都不结实,我只不过轻轻……你就昏了两天,又是喊冷又是喊热,可把我跟三兄折腾坏了……”

“我……昏迷……两天?你是谁?”龙毅被这少女连珠炮似的数落,弄得更是不知所以,只好插口问道。

少女眨了眨眼,愕然问道:“你不记得我了?”

龙毅心下茫然,难道自己之前与这少女相识,可为什么脑子里一点印象都没有,只好摇了摇头。…,

“太好了!既然你已经醒了,那就不干我的事了。”那少女见龙毅否认,非但不恼,反而喜上眉梢,如释重负一般,她扭头向屋外嚷道:“三兄,他醒了。”

喊罢就转身走出房门,临出门时还横了龙毅一眼。

龙毅不明所以,却也无可奈何,只好打量起这间竹屋中的情形。自己身下是一张由青竹制成的矮床,上面只是铺了张破旧的草席,身上的薄被也钉着几个补丁。床前便是睁眼看到的那张竹几,不远处地上还有一张草席,壁上挂着一张弓,一壶羽箭,几张兽皮。除此之外,再无他物,显得空空荡荡。

眼前的一切都显得很虚幻,若不是空气中还残留着一丝少女身上的幽香,还有舌尖传来的剧痛,龙毅真要以为自己是在梦中。

忽听得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在屋外停住,来人与那少女窃窃私语,显然不想惊动龙毅。却不想龙毅耳力极好,恰恰听得真切。

“小妹莫要乱说,这位大哥相貌堂堂,一看就不是坏人,他重病在身,流落至此,被你我撞见,正该尽心帮衬才是。他那天的样子,又非故意所为,你就别耿耿于怀,进去把这米羹喂了吧。”

“我可不去,他既然醒了,自己吃就是了。还有,三哥,他已然不记得我……那一下了,你千万莫再提起,好不好?”

龙毅不知道少女与他有何曲折,不过兄妹二人与自己素不相识,能够悉心照料两日之久,此份情义,已足令他感动。他自幼受的教导便是“受人点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更何况这是救命之恩,心下更是感激。

正思量间,那少女的三兄已迈步入门,看年纪和身高都与那少女相差无几,一身麻布衣裤更为陈旧发黄。不过相貌却生得极是俊美,似乎比那少女还柔美几分。

谁知少年一开口,声音不仅粗旷,而且瓮声瓮气,好似含着东西说话一般,让龙毅愕然不已。

“先生,你既醒了,便喝些羹吧。”少年躬下身,双手递过一碗热气腾腾的野菜粟米羹,显然是才做好不久。

龙毅连声道谢,接过陶碗刚要往嘴边送,却无意间瞧见少年背后之物,立时呆住了。

少年见他发呆,面上一红,双手在衣裤上蹭了蹭,说道:“山野之中,没什么好东西,倒让大哥你见笑了。原本今天想射杀一只野猪给大哥补身,没想到它甚是凶悍,挨了一箭还能逃掉,等我有空再寻着它,定让大哥吃个痛快。”

龙毅将陶碗放在一边,连连摆手,说道:“热汤热水已经相当好了,小兄弟,能不能把你身后这把环刀给我看看?”

少年这才明白,原来龙毅是为他背上斜背的长刀发呆,迟疑了一下,便将刀解下,郑重地递到龙毅手中,说道:“此刀乃先父遗物,还请大哥万勿损坏。”

龙毅忙点头答应,如获至宝一般接过刀,便觉手中一坠,好重!

他强压着心中的激动,稳住双手,“仓啷”一声抽刀出鞘。刀一出鞘,他的心便又是一跳。

此刀通长四尺有余,刀首圆环有一镂空的龙雀图案,铜质护手上雕有缡龙,造型古朴精美。刀身纤长挺直,上刻隶书铭文:“光和二年六月吕一监造卅湅。”

“卅湅”就是三十炼,说明制刀者至少对其进行了三十次折叠锻打,勉强可算是百炼钢刀,“光和”是东汉末年汉灵帝,也就是汉献帝的老爹的年号。…,

这是龙雀大环!

这是一把汉代龙雀大环!

这是一把货真价实的汉代龙雀大环!

龙毅心头狂跳,恨不得一下子蹦起来放声大笑。

“龙雀大环”,是汉代环首刀中的精品,全刀一体锻造,因其刀环内的龙雀图案而得名,即使在汉代也非寻常之物,只有军中的将领才有资格使用。

身为一名出色的剑师,龙毅见过的古刀剑没有一千,也有五六百,光是汉代环刀他就修复过十多把,不过却从未摸过“龙雀”大环。因为“龙雀大环”在考古发掘中所得极为稀少,堪称国宝级文物,有数的几把都存放在博物馆的玻璃柜中,但品相与手中这把保养得当的环刀简直有天壤之别。

难不成我拣到宝了?他刚想试探身边少年是否愿意割爱,忽然间瞧见那少年束起的发髻上横插了一支木簪,脑中不由得“嗡”的一声。

少年曾说此刀是“先父遗物”,一个九零后是断然不会如此古腔古韵,还有那少女的襦裙……我的老天……

呆了半晌,龙毅压抑着心头的惊骇,鼓足勇气问道:“小兄弟,这刀造于光和二年,你可知距今有多少年了?”

少年被问得神色一黯,抿了抿嘴唇,说道:“此刀是父亲过世前一年造的,如今已经九年。”

此言如一记重锤,狠狠地击在龙毅的心房之上,冷汗刷的一下就淌了下来。

他读过《三国演义》,当然知道光和是汉灵帝的年号,因为光和七年爆发了黄巾之乱,而光和七年换算成公历就是公元一八四年,那如今不就是公元一八八年,那自己岂不是……

我的老天!

我的老天爷!



自己竟然跨越时空……一千八百多年……

龙毅心乱如麻,饶是他生性豁达,一时之间竟也不知如何是好。

“大哥可是头还痛?”

龙毅从惊愕中醒过神来,摆手说道:“我没事,只是……只是……”他心中冒出一个侥幸的念头,或许这只是一个梦罢了,那继续做下去好了,说不准还能捡到倚天剑、屠龙刀什么的。

他深吸了一口气,将长刀还鞘,双手交还给少年,说道:“多谢你兄妹二人的照顾!叫我龙毅好了,我年纪比你们长些,若是不嫌弃,叫我一声龙大哥也行。”

少年见他面色逐渐缓和,这才松了口气,将刀插回背后,拱手道:“龙大哥客气了,我姓夏侯,单字一个兰,山上此时只有我和小妹阿月二人。此地偏僻得很,官兵和流寇都绝少光顾,大哥尽可放心住下。你身体未愈,还是喝了羹,早些休息才是。”

龙毅恍惚觉得这个名字很是熟悉,但仔细一想却又一片空白,只好连连称谢,捧起碗,三口两口便喝了个精光。肚里才有了些粮食,倦意便再次袭来,他倒头一躺,立时就入了梦乡。

夏侯兰见龙毅睡沉了,帮他把被子掖好,如释重负地笑了笑,端起陶碗,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门,回手将门带上。

屋外星光漫天,一弯月牙斜挂天边。

妹妹阿月靠在屋角的一颗桑树旁,望着夜空愣愣地出神,直到夏侯兰走到身后,才猛然发觉,扭头见是兄长,才松了一口气,轻声问道,“那坏人睡了?”

夏侯兰点点头,笑道:“别总是耿耿于怀,他那天已经人事不省,又不是成心那样撞见你,何苦坏人坏人的叫,万一让他听到多不好。”…,

“谁让他那个样子跑出来吓我,你再看他那个发式,不是坏人是什么?”

夏侯兰道:“如今奸臣当道,不知陷害了多少忠良,我看髡头的人倒是好人居多。不过说来也奇,这几日他头发长得好快,怕是有一尺长呢!”

“是怪呢,我曾听嫂嫂说,人死了头发和指甲会长得很快,可吓人了,你说那人会不会已经变成鬼了?”阿月越说越害怕,说道后面,脸色都有些白了。

夏侯兰哈哈大笑,刚笑了两声,忽然想起沉睡的龙毅,急忙压低声音道:“小妹你可太能瞎想了,你见过能把被子烤出糊味的鬼么?这么大的火气只怕什么鬼都吓跑了。”

阿月撇撇嘴,将信将疑。

“那位大哥姓龙名毅,他好像特别喜欢我的环刀,你没看方才他那副样子,幸亏环刀不能吃,不然我都担心他给吃到肚里去。”

阿月捂嘴轻笑,“三兄说得也太夸张,咦,他姓龙么,那倒巧了。童大师才给二兄取了表字‘子龙’,他就从天上掉下来,莫不是给二兄当儿子来的。”想到好笑处,一边捂着肚子,一边连连捶打身旁的树干。

夏侯兰也被逗得捧腹大笑,他不敢大声笑,只好将嘴巴捂住,闷声笑了半天才道:“小妹,这笑话可不能再说了,不然童大师也该说你混账了。”

阿月收了笑声,哎了一声,道:“童大师带二兄下山有一个月了吧,也不知什么时候回来?”

“童大师说要寻个朋友,为二兄打造一件趁手的兵刃,估计还需些时日。怎么,想二兄了?”

“嗯,二兄在的时候不觉得,他一走又这么久,就有些想了,我也想大兄,山下那些该死的黑山贼不知赶走了没,咱们都好久没回去,不知大兄的病好些了么?”

“是啊!好久没回家了!”

兄妹俩站在夜色中,相对默然。

凉风习习,山月无声。猫扑中文

第二章 青衣道人【修改版】

(猫扑中文 ) 这场病虽来势凶猛,去得倒也快捷。// //加之龙毅本是练武之人,时常抡击铁锤铸剑,身体原比一般人要壮实许多,又将养了两日,便已痊愈。

这一日清晨,天刚蒙蒙亮,龙毅便披上衣服,迈步出了竹屋。说起这衣服,龙毅还有几分尴尬,原来夏侯兰兄妹将他救回之时,竟是赤条条的人儿一个,身上衣衫还是夏侯兰找来的。

龙毅身材健硕,一米七九的个头,比夏侯兰足足高了半头,真不知他从哪里找来的衣服,还算合身。不过夏侯兰不提,他初来乍到,自不好多问。

出得门来,眼前一片苍翠,空气清新得令人陶醉。这竹屋地处幽谷之中,放眼望去,四面峰峦叠嶂,云雾缭绕。谷中檀柏参天,竹林掩映,野花漫山遍野,幽香扑鼻。偶有山鸟啁啾,便闻袅袅余音,俨然一个洞天福地。

环绕在四周的峭壁之上,横生侧出数株古柏,郁郁森森,有的如巨蟒抱石,势欲拔天,有的如群龙翻腾纠葛,直欲破壁而去,姿态各异,无奇不有,令人叹为观止。

竹屋西侧是一缓坡,坡上有一竹林,青翠欲滴。 ”“

北侧有一条长约百米的道路可直达谷口。

道路东侧有一大片平地,被夏侯兰开辟成田地,种着些青苗,绿油油的,长势很是不错。

龙毅有时候很羡慕这兄妹俩,日子虽然清苦些,可有青山相伴,白云相依,又有亲人在侧,不像自己,独在异乡为异客,连伤感都无人可诉。

夏侯兰今年十七岁,身形虽然瘦弱,可力气很不小,每日闲暇不是练习箭法,就是推着个青石碾子打熬力气。

妹妹阿月似乎在有意躲避龙毅,即使撞见也不假颜色,夏侯兰总是笑呵呵安慰龙毅,再过几天就好。

龙毅深吸了一口气,这几天似乎过得还算安心,夜里也没有梦到父母遇难的场景,倒是早上这个梦让人哭笑不得。

他居然梦到了小时候,邻家的小姑娘抹着眼泪,跟在父母后面跑来告状,害的他又被老爸一顿痛骂,还险些挨了板子。他气愤不过,找准机会又去揪那小姑娘的辫子,谁知那小姑娘一转脸,竟变成了阿月的眉眼,登时就被吓醒了。

龙毅自嘲地笑了笑,想当年,自己也是小霸王一个,怎么会在梦里被一个小丫头吓醒,难道就因为她总是横眉冷对?

他挥挥手,将阿月那张轻嗔薄怒的俏脸从脑海中赶走,沿着竹林边的小径,一路呼吸吐纳,打着云手,很快就进入一种欣欣然的境界,随着感觉,缓步前行。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眼前现出一大片碧玉般的景致,他心有所感,这才停下了脚步,心道:自己怎么又跑到隐龙潭来了。

此时旭日刚刚跃上山头,清澈的潭水在缕缕晨光中,闪着粼粼波光,隐隐约约,潭底有一条明亮游动的光影,便如一条活灵活现的游龙一般,想来隐龙潭就得名于此吧。

据夏侯兰说,龙毅就是在此潭边被发现的,而且一直高烧不退,身体烫得把被子都烤出了糊味。夏侯兰最后被逼得实在没办法,只好活马当死马医,将龙毅又背回隐龙潭扔进冰冷的潭水之中,谁知就连潭水都被烤得冒出气泡来。夏侯兰兄妹在他身边提心吊胆地守候了足足四个时辰,惊异地发现,他虽然昏迷依旧,可烧却退了。…,

想到自己也是在鬼门关里打过转的人,龙毅就不胜唏嘘。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可自己却脱离了原来的时空,真不知这究竟是福还是祸呢?

不过有一点龙毅可以肯定,原来那个时空里,现在肯定有不少人在数落自己,那些在他这里订做刀剑的朋友还在其次,最要命的是师父七十大寿,他这个关门弟子居然玩失踪,不知道周老爷子会不会伤心。

龙毅爱好广博,从小到大拜了不下七八位师父,亦师亦友的朋友和忘年交更是数不胜数,但要说对他影响最深的还是这位周正雄老爷子。周老爷是当代以古法铸剑的泰山北斗,龙毅十八岁时,为了拜入周老爷子门下,足足跪了三天,老爷子念他悟性不错,又心意挚诚,这才破例收下他这个毫无铸剑经验的弟子。

入门之后,龙毅勤学苦练,周老爷子倾囊相授,一师一徒倒也相得益彰。不出两年的功夫,龙毅在业内就已经小有名气,周老爷子觉得他高中没上完就辍学已是可惜,连大学都不读就更是人生一大遗憾,便亲自找到浙大的老朋友,为他破格争取到一个入学的名额。所以别看龙毅已经二十二岁,在冷兵器行里也有些成就,却只是浙江大学冶金系二年级的学生,不得不说是个另类。

想起师父对自己的恩德,龙毅不禁鼻子发酸,跪倒在地,冲着龙泉的方向,诚心诚意地磕了三个头,“师父,弟子不能当面给你祝寿,实在是不孝,望您老人家松柏长青,多福多寿。”又念叨了几句,龙毅站起身,心下稍安。

正在这时,一条硕大的白鱼仿佛受惊了一般,猛地自潭水中跃起,“扑通”一声,又跳入水中,逃命似的游走了。龙毅觉得纳闷,定睛一看,登时大吃一惊,原来水中竟有一条墨绿色的大蛇,身子足有鹅卵粗细,扭动身躯直奔那白鱼的方向而去。

龙毅生平最怕的就是蛇,想到自己昨天还跟夏侯兰在水里捉鱼,顿时打了个激灵,后怕得直出冷汗,连忙拔腿就跑。

他一口气跑进了隐龙潭北面的密林里,有了树木的遮挡,这才觉得心安不少。走了几步,忽然瞧见大树下白花花地长着一片蘑菇,这才想起今天打算给夏侯兄妹俩做个蘑菇鱼汤,一来算是补报兄妹二人对自己的照顾,二来也给清淡多日的自己打打牙祭。

这些蘑菇长得相当茂盛,一个个又圆又大,没多久,就在龙毅撩起的衣角上堆出一座小山。龙毅心满意足,正要转身出林,就听见老远处传来“啾”的一声轻响。

顺着声音紧走了两步,龙毅这才看清楚,只见草丛里有一只绒毛还未褪净的小雏鸟,扎撒着膀子有气无力地挣扎,它似乎瞧见了龙毅,又是“啾”的一声。

龙毅心生怜悯,将蘑菇放在草丛上,弓着身子蹲在不远处冲它笑笑,举起双手道:“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谁知那小鸟竟丝毫不怕龙毅,反而眼中满是渴望,“啾啾”地叫得更响了。

龙毅一仰头,正瞧见高高的树杈上有一个鸟窝,不禁笑道:“你这家伙胆子不小,这么小就玩离家出走,要不要我来帮你?”

他试探着挪了两步,见那小鸟并无惊恐之色,才挨过去,将那小鸟托在掌中,用手指碰碰它的尖嘴,道:“别怕,我这就送你回家!”说罢,将那小鸟往怀里一揣,脚尖一点地,手脚并用,几下便爬上了树,再一撑,便探到鸟窝旁。…,

没想到,鸟窝里还有两只一模一样的小雏鸟,一见龙毅,立时尖叫起来。龙毅笑道:“我只是送你们的小兄弟回家,别叫那么凶,一会把你们妈妈招回来,还以为我是偷鸟的就坏了。”他将怀里的小鸟放进窝里,用手指爱怜地摸了摸它的小嘴,“瞧,你好歹还有个窝,有妈妈,有兄弟姐妹,比我可强多了,好好珍惜吧!”那小鸟似是听懂了,用小脑袋亲昵地向龙毅的手指拱了拱,逗的龙毅哈哈大笑。

“呆好了,千万别再掉下来了,我走了”,说着手一松,龙毅便从树干上跳了下去。

他仰头看看树杈上的鸟窝,拍了拍手上的灰土,心里有种说不出的轻松,微微一笑,合十双掌道:“师父常说,‘勿以善小而不为’,那这份功德就记在师父头上吧。”

他正想俯身去捡散落在草丛上的蘑菇,忽听得不远处“沙”的一响,身子一僵,就感觉身后好似有一双眼睛在恶狠狠地盯着他似的,脖颈后的汗毛刷的一下就竖了起来。

“咔”,又是一声,龙毅一听便知,这是枯枝断裂的声音,只是这一声已经近在咫尺。

他无暇回头,本能地向右前一个滚翻,闪身在一棵大树之后。就听“咚”的一声巨响,龙毅方才身前那棵大树被撞得枝干乱颤,树叶洒落了一地。万幸的是,那窝小鸟竟然没有被震得跌落下来。

大树之前,一只体型硕大的野猪倒退了几步,一低头又直直地撞了过去。树身又是一震,那三只小鸟感到了危险,惊慌地乱叫起来。

那野猪一听,立时来了精神,张开血盆大口,“咔嚓”一下就咬了过去,如利刃一般的獠牙登时就在树身豁了两个大口子。

“不好!”龙毅不想让那几只小鸟就这么落入野猪之口,可也不敢赤手空拳就跟野猪搏斗。他急中生智,捡起一块青石,发力向野猪打去,石头一出手,他便弹身跳起,向着树林深处狂奔而去。

果然那野猪被石头打得一跳,又见有人向前逃窜,顿时转移了目标,低头就向龙毅追去。

龙毅在树林里东一晃,西一转,四处乱跑。初时野猪还被他带着团团乱撞,可时间一长,龙毅自己就吃不消了。他不禁暗暗叫苦,这该死的野猪竟然一点也不疲惫,照这样下去,还没被野猪追上,自己倒先累死了。就这么一分神,身后“咚”的又是一声巨响,这一下力道奇大,龙毅被震得站立不稳,险些跌出去。

龙毅心中剧跳,额头冷汗直冒,心想:“雷都没劈死我,可别在这野猪身上栽了跟头。

耳听得那野猪已经近在咫尺,龙毅一咬牙,用脚尖勾起地上的一段干枝,探手一抓,劈头盖脸向那野猪打去。

那野猪被一棍正打在眼睛上,登时恼了,将头一晃,张开大口就冲龙毅咬了过来。

龙毅向旁一闪,将手一送,将那条树枝直塞入猪口之中,两尺来长的枝杈立时没入一半,那野猪异常凶悍,虽然吃痛,反而向上一跃,张口便将树枝咬断。

龙毅若非手缩得快,右手已被咬断,他见势不好,一脚踢在野猪的咽喉处,那野猪正跃在空中,并无借力之处,登时被踢出老远。龙毅趁机将身一扭,撒腿便跑。

那野猪在地上一滚,如一道黑烟一般又向龙毅追去。

龙毅撒腿狂奔,一眼瞥见前方有一块巨大的卧牛石,不禁心下欢喜,夏侯兰曾带他在那卧牛石上歇息过,他知道石头后面不远便是一个山涧,他若能将野猪引过去,说不准那野猪便会收脚不住,自己翻滚下去。于是猛的向右一拐,脚下发力,腾身而起,左手在青石上一撑,刚想缩在石后,却不想陡变突生,一把长剑猛地自下而上刺来。…,

龙毅正腾在空中,根本避无可避,万般无奈之下,只得吸气缩腹,竖起双掌,顺着剑势,在剑身上一拍一扭,这一剑堪堪从肋下擦了过去,登时勒出一道血痕。

龙毅闷哼一声,摔落地面。

不知为什么袭击之人竟没什么后招。龙毅怒极,根本不及细想,右手将袭击之人的手腕一叼,左拳便全力击在那人的腋窝之下。那人惨叫一声,一条手臂就软了下来。

恰这时,那野猪也跃了上来,从青石上滑落之时,前蹄正落在那人的前胸,将那人踏得翻了个个儿,骨头也不知断了几根,一下子没了声息。而那野猪由于巨大的惯性,继续向前冲去,冲了七八步,便一头栽下山涧去了。

龙毅斜倚在青石上,大口地喘着气,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身前之人俯卧在地上,一动不动,。

这人年纪似乎不大,一身道士打扮,后心插着一支长箭,手臂和腿上也有几处伤口,浑身上下血迹斑斑,显然受伤已非一时半刻。

龙毅拾起地上的长剑,抵在那人后颈,过了半晌,见仍然毫无动静,这才靠近察看。

他将那人的身子扳转过来,不由得肚中一阵翻涌,险些呕吐出来。

那人满脸是血,胸骨更是凹陷下去,死得甚是凄惨。人虽不是龙毅所杀,但多少与他有关,而且他第一次面对一具尸体,心内的惊骇难以言表,呆坐了足足半个时辰,才慢慢镇定下来。

此时他也明白过来,这道士定是被人追杀,身负重伤,才躲在青石后,却不想自己被野猪追赶,也跑到这里。这道士以为是追杀的人赶来,所以龙毅才一露头,便一剑刺了过来。说起来,他只是自卫,而非是要袭击龙毅。

想到这里,龙毅不禁心下恻然,这道士重伤在前,又被他打得手臂脱臼,最后只能眼睁睁地被野猪踩死,这真是阴差阳错。

若是不将尸体掩埋,怕是过不多久,这血腥气便会将野兽招来。想到这里,龙毅将那道士尸体扶着坐起,却不想从其散乱的发髻中跌出一个扁平的布包来。

龙毅咦了一声,将那布包拿在手中,一层层打开,原来这小包里面是一块寸长的铜牌,磨得很是光滑,一面刻着山峦起伏的图画,中间一座山峰陡峭险峻,自下而上分布着三个平台,两边山峰相比之下就低矮很多。铜牌的背面刻着七个字“大贤良师坐中岩”,七个字中,其余皆是阴文,唯有“坐”字是阳文。而包裹在铜牌外面的是半块被撕开的白娟,白娟被染上血迹的地方竟现出些凌乱的墨线,还有两个并不相连的字,一个是“墓”,一个是“图”字。

“大贤良师坐中岩”?

大贤良师不就是太平道的张角,这道士岂不是太平道的,最不济也跟太平道有关系。他将这铜牌藏在发髻中,显然是不想让人搜到,难道说追杀他的人,就是为了要得到这块铜牌?

龙毅摩挲着铜牌,心道,这些人没拿到铜牌肯定会继续追杀,那他们岂不是会追踪到这山谷,自己刚想过几天平静日子,怎么就撞见这种倒霉事。

忽听得山谷那边传来一声大吼,心中登时一懔!

糟糕!是夏侯兰!猫扑中文

第四十七章 中岩寻宝(2)

(猫扑中文 ) 这一次张媚的口气异常坚定,“肯定能。// //父亲当年花了很大心力,他临终前将铜牌交给我,说太平道的复兴,全在这牌子上了。只是我翻遍了山上山下,始终没有找到,这才拉你过来,让你这个见多识广的人帮我想想看。”

“你就那么惦记这笔财富?”

“我现在只出不进,眼见着坐吃山空,自然要寻来使用。我也不瞒你,师兄这一死,我才知道师兄留下的那些商号,才知道这些年一直在亏空,根本不赚钱。你们都跟我伸手要钱要粮,我就是座金山也有被掏空的一天。再说我的鸾卫还有那些潜伏在各地的兄弟都要吃饭,我不惦记这笔东西,可能么?”

龙毅摸了摸脑袋,道:“看来穷人有穷人的好处,你这家大业大支撑起来也麻烦啊。”他想了想又道:“那你以前那些钱粮哪来的?”

“那是师兄藏在苍岩山的那一批,现在已经基本上花光了。”

“苍岩山?你师兄怎么会去苍岩山藏宝,难道说他临死前是去找宝藏?”龙毅脑子有点乱,怎么连苍岩山都扯进来了,那可是自己在这个时空第一个落脚点。 ”“

张媚笑道:“原来也有你不知道的事情。童渊你总知道吧。“

赵云的师父嘛,龙毅点点头

“他是师兄的舅父,又是‘枪神’,还有谁比他更合适看守这批财宝。”

“怪不得……”龙毅恍然大悟,难怪恒丘身负重伤还往苍岩山跑,原来是想寻求童渊的保护。

“其实我们太平道在很多地方都有钱财埋藏,像封龙山咱们藏身那个洞穴就是一个,只是大多我都不清楚而已……”张媚幽幽讲起了太平道的往事。

当年太平道教众遍及八州,几近百万,每年都有虔诚的教徒供奉大笔钱财,不过这批钱财大多都用来修缮中岩的大寨和囤积粮草。

张角在邺城起事,八州弟子一呼百应,天下震动。起初攻城略地所向披靡,杀贪官,除豪强,做了不少得民心的事情,所得财物更是数不胜数。当时的几大弟子都很忠心,斩获的财物除了赏赐给手下的,基本上都运回了中岩山。

后来天子下诏,让各郡破除旧制,重新召集郡兵加强防卫,又派出几路大军分头进剿,黄巾军人数虽多,但却缺乏得力的军事将领,情势急转直下。各州弟子这才将多余的钱财,就地掩埋。

龙毅一边听,一边将石壁上的图样都拓印下来,他唯恐不够保险,所以每一个都印了两份。

张媚所没说,但他却知道,黄巾军起初那么顺利,完全是因为汉光武帝刘秀为了防止地方作乱,所以除了边郡保留郡兵,内地各郡都没有常备的兵力,只有些捉贼捕盗的义勇,自然无法抵挡黄巾军的人海战术。

黄巾之所以后来失败那么快,跟他们对付豪强的手段太过血腥不无关系。朝廷大军一到,各地豪强群起而攻之,黄巾便土崩瓦解,这些钱财说白了也是黄巾军的索命钱。

“这么说,中岩山埋藏的财宝最多?”

张媚点点头,“多是多,但最初负责宝库建造的张曼成叔父在南阳战死,最后负责埋藏的马龙、马虎在官兵破寨的时候而死,如今已经没有人知道宝库的入口在哪里了。”

龙毅十指交叉,活动了一下手腕,道:“那现在的唯一线索就是这块铜牌”,他从张媚手中接过铜牌,翻来调去地看了几遍,甚至在耳边晃了晃,其实这块铜牌他曾经仔细查看过,就是一块普普通通的铜牌,没有机关,没有夹层,甚至连常用的错金铭文工艺都没用,“这铜牌上一幅画,七个字,似乎都没什么稀奇啊”,他顺手拿过一张左伯纸,把铜牌正反面也拓印了一遍,端详了几眼,忽然发现那个阳文的“坐”字周围居然有一连串很细小的圆点,似是用针轻轻扎出来的一样,而其他字周围却没有,若不是拓印出来,还真不容易发现。…,

“咦”张媚顺着他的手指,也发现了这一异常。

两人对望了一眼,都有些欢喜。这个字原本就有些不同,是七个字中唯一一个用用阳文书写的,张媚原本就有些怀疑,把山上山下,凡是张角坐过的地方都搜索了一遍,却还是一无所获。如今这个字周围出现了这圈圆点,说明问题的关键仍旧在“坐”字上,只是与她的思路有所偏差。

龙毅一拍手,道:“别在这里空想了,咱们干脆出去,一个地方一个地方再查找一遍,说不定就能发现些新的线索。”

张媚自无异议,出了石室,龙毅将印着手弩图样的纸张交给兰香,让她妥善保管,再带着张颌等人先去歇息一下,用些饭菜。

他跟着张媚走到一处被翻得乱七八糟的青石地基旁,张媚道:“这便是当年议事大厅所在,父亲白日里在此商讨大事,发布军令,只可惜官兵攻破寨子的时候,马氏兄弟在这里殉难,变成了一堆废墟,我让人清理了一半出来,却什么发现都没有。”

龙毅点点头,扭头又瞧了瞧旁边几排破败的营房,心想:一进寨门,这里便首当其冲,太过显眼,而且作为驻兵所在,人多眼杂,而埋藏钱财这种机密之事肯定不能在大庭广众下进行,无论如何,这里也不像是个稳妥的藏宝之地。

张媚见他摇头,便带他继续前行,走到路的尽头向上一折,就见一块巨大的岩石横亘在眼前,几条极娟细的溪流,顺着岩石边缘流淌下来,滴滴答答,好似一副挂帘。

“这里便是下将台,也叫滴水岩。父亲有时会在这里观看军阵的操演,若是有敌来犯,这里只要布上几百弓箭手,足以抵挡正面之敌。那边有一条小路直通南寨门,设有水牢,不过父亲几乎没有去过。”

这巨岩顶部十分平坦,足有一个篮球场大小,放眼望去,无论是下面的军寨,还是上山的路径都一览无余,的确是个上好的指挥所。龙毅低着头在巨岩仔细搜寻了一番,也不见什么可隐藏财物的缝隙,不由得大感失望。

张媚又带着龙毅登上中将台和上将台。中将台旁有一个不小的院落,里面有石窑五间,原本是加工和储备粮食之用,如今空空如也。上将台最大,足以容纳数百人同时操练,也没什么特别之处。

这三个点将台都是依山而筑,仿佛三层阶梯,一个比一个高,地势都很险要,正与铜牌上的山势图相吻合。

二人沿着一条羊肠小道登上山顶,这里的殿宇已被焚毁,依稀还能看出些当日的雄壮。

望着四周深不见底的悬崖峭壁,龙毅有些纳闷:这山上到处是质地坚硬的岩石,连个大些的山洞都没有,想要硬挖个藏宝之所,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但照张媚所说,张角是把这里当作最后的巢穴来经营,若不是他中途病死,肯定会躲进这中岩山,据寨而守。那么埋藏钱财和粮草兵器的地方必定不小,但会在哪里呢?

山风猎猎,吹得龙毅手中的铜牌印稿哗哗作响,险些飞了出去,他连忙收拢起来,正打算放入怀中,忽然心中一动。

这张图样上一半印着山势图,另一半则是“大贤良师坐中岩”那七个字,他将纸张对折,迎着阳光,按照铜牌的轮廓将两个图样重合起来,细细一看,不由得兴奋起来,叫道:“媚娘快看。”

张媚将头凑将过来,定睛一看,只见上面呈田字排列的“大贤良师”四字压在山峰之上,下面呈三角形排列“坐中岩”的“坐”字正正好好覆在下点将台上,而那一圈不规则的圆点恰将下点将台全部包裹在其中,丝毫里面。

二人四目相对,同时激动地大叫:“滴水岩!”猫扑中文

第四十八章 撞鬼

(猫扑中文 ) 上山之时,龙毅就曾看到岩下滴水之处向内凹进一块,只是当时不及细想,现在想起来,如果这钱财是埋藏在这下将台的话,岩石之上他都仔细察看过,根本没什么可能,唯一可能的就是下面凹进去的岩腹。// //

两人仿佛漆黑的夜里看到了一丝光亮,立时精神大振,脚下似踩了风火轮一般,眨眼间便到了下将台。

面对下将台,龙毅才发现自己高兴得太早了。这个由一整块巨岩构成的悬崖,突出于外的部分好似鲨鱼之吻,而凹陷之处就好似一张血盆大口一般。“鲨口”里虽算不上宽阔,但足以让人回旋,只是无路相通,且下面就是百丈深渊,一旦失足摔落,便是神仙也救不回来。

二人只好将兰香和张颌喊来,又找来绳索,让兰香和张颌将绳索固定在崖上,龙毅和张媚将身上多余的东西放在崖边,只带了锤凿顺绳而下。

这“鲨口”离崖边足有一丈,龙毅悬在半空中,连荡了几次,都相差一线,无功而返。兰香和张颌守在崖边,本就后背发凉,再看着下面二人飘来荡去,毫无所依,更是心惊肉跳。 ”“

“媚娘,蹬我过去!”

张媚应了一声,将身一荡,一脚蹬向龙毅。

龙毅也一脚蹬出,两人脚掌相接,发出“啪”的一声,龙毅借着这股力量“嗖”地一下冲向“鲨口”,出手如勾,牢牢地抓住一块岩石,再一用力,人便滚了进去。

正这时,张媚也力量十足荡了过来,只可惜稍高了些,直接撞在了石壁之上,若不是她伸掌撑了一下,只怕人都要撞散了,但即便如此,也疼得她“哎哟”一声。

眼见着她便要荡回去,龙毅连忙纵起身来,探手抓住她的脚腕,将她生拉硬拽地抱了进来。

张媚羞得满面通红,才一落地,就跳出龙毅的怀抱,嗔怪道:“你拽疼人家了。”

龙毅撇嘴道:“大小姐,我可是在帮你探宝,小命都可能搭上,你不过一点疼痛,忍忍就过去啦。”

“谁知道你是不是故意?”张媚捂着脚踝,慢慢卷起裤脚,果然见白皙的脚踝上起了一道“红箍”,小腿处也有一块淤青。

龙毅抬起右掌,心想,自己这只手抡惯了铁锤,刚才那一下,他生怕抓不住,的确是使足了力气,难怪张媚受不了。

“是我手重了,要不回头我找些药酒给你揉一下,再养个几天就没事了。”

张媚咬着牙,将眼睛一瞪,摆手道:“免了,为了本小姐的探宝大业,我忍了。只要你能帮我找到宝藏,这事就算了,不然迟早我得找回来。”

龙毅笑骂道:“真是小肚鸡肠!”

二人又笑闹了几句,知道时候不早,耽误不得,连忙在石壁上打入一个带环的铁钉,将身上的绳索栓在其上,这才仔细打量起面前的石壁。

刚才从远处观看,这“鲨口”还只是形似,等到了置身其中,才知道这“鲨口”不仅形似,连神也似。倾斜的岩壁就仿佛是巨鲨的上颚,参差不齐的边缘处就如同是鲨鱼的牙齿。而“鲨口”里面,由于崖边常年不停地飘下水雾,使里面的石壁异常湿润,长满了青苔,连地面上也是如此,湿湿腻腻的,就好似真的走在鲨鱼的口腔之中。

张媚睁大了眼睛,每一寸都未曾放过,搜寻了一圈也没见到太平道惯用的机关,不禁有些疑惑,扭头望向龙毅。…,

龙毅自然明白她眼神中的含义,心想,难道说自己的判断并不正确,宝藏根本不在此处?他拾起铁凿在石壁上轻轻敲击,石壁发出“叮叮”的声响。

张媚起先还以为龙毅是随意而为,但见他凝神倾听的模样,立时醒悟过来,这是在探查岩壁之后是否有空洞,如果有空洞,那便说明宝藏确在此处。

“叮叮”

这单调的声音一下一下,几乎是敲打在张媚的心头,她屏住呼吸,唯恐漏过一声。

龙毅从右向左,从上到下,敲到中间偏下的位置,忽然发出“咚”的一声,他心中狂跳了一下,手却一路敲了下来,想不到依旧是“咚咚”之声。

张媚欢呼一声,叫道:“在这里,在这里!”

“先别吵!”龙毅也是心头欢喜,索性换了铁锤,敲击之下,声音依旧大有不同,果然这石壁后面别有洞天。

二人目光闪烁,都禁不住欢呼雀跃起来。

过了半晌,龙毅道:“虽然知道这后面是空的,可我们依旧没找到入口,难不成硬砸么?”

张媚咬了咬嘴唇,“砸,反正也找不到,只能拼一次了。兴许这石壁是特地封起来的。”

“也对!”龙毅点点头,心想,古人的手段不可低估,封龙山的那个石洞,修得不就天衣无缝嘛。

他抄起铁锤,运足内力,猛然砸下。只听“哗啦”一声响,石壁上登时被砸出一个小洞来。

龙毅精神为之一振,双手抡圆,“当当”连续又是几锤,稀里哗啦砸下一堆碎石,洞口便扩大到磨盘大小。

“再大些,再大些!”张媚见此情景,兴奋得又叫又跳,恨不得马上能冲进洞去。

龙毅又砸了十几锤,连手都震得麻了,却只砸下些石屑,再不见洞口扩大。

“看来只能如此了,这石壁像是被打了个洞,又被人封存起来。”

对此张媚倒是无所谓,反正找到了入口,剩下的事情就好办了。她弯腰就想钻进洞去,却不想被龙毅一把拉住。

“别急,封了这么久,里面都是污秽之气,你想进去撞鬼不成?”

张媚知道龙毅说的在理,也觉得自己有些心急,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脸,抬眼却瞧见龙毅一脸无奈地靠在石壁上,咯咯地笑了起来,拱手道:“多谢校尉大人指点,这次找到宝藏,你功劳最大,放心,本小姐向来慷慨,只要把宝藏安全运出来,我再给你加半成,满意不?”

“谁稀罕?”龙毅没好气的白了一眼,来之前,张媚就反复用宝藏的一成来诱惑自己,现在又来这套,实际上,他对那些财宝没多大兴趣,真正让他动心的是那几张武器图样。眼下图样已经到手,他帮张媚做这些,一来是尽朋友之谊,二来是满足一下自己探奇的心理。

“真不要?”

“要,干嘛不要,好容易某人良心发现。”

“切,就知道你是个贪财好色的家伙。我现在要是让兰香回来,你是不是该舍不得了?”

龙毅笑骂道:“净胡扯,我要好色早就把你给办了,还留着你现在跟我磨牙。对了,要不要让兰香她们进来帮忙,光凭咱们俩,可运不出多少东西。”

张媚收了笑容,犹豫了片刻,还是摇摇头,道:“兰香和我从小一起长大,有她在外面守着,我还放心些,要是她也进来了,外面的事就不好说了。”…,

龙毅睁大了眼睛,指着张媚,叫道:“你不会抓我来就是做苦力来的吧,那你就是再加三成,我也不干了”。说罢,连连摇头摆手。他表面虽在说笑,心中却暗想,张媚的手下对她不离不弃,她尚且如此戒备,那自己对她讲朋友情谊,又能换来什么?难道只是利益的交换么?

张媚被他夸张的表情逗得一乐,笑道:“少来,赶紧干活,不然连那一成也没有了”,说罢,扯着龙毅的衣服便将他塞进洞口,然后自己也弓起身子钻了进去,谁知刚挪了两步,就一头撞到了龙毅的后背。

“怎么不走了?”

龙毅沉声道:“点火折。”

张媚醒悟过来,连忙将火折递给龙毅。

二人接着微弱的光亮,才发现方才打出的这个洞口不过是一个圆形隧洞的入口,前面仍有不短的一段距离。

洞内空气很是沉闷,憋得令人喘不过气来。好在二人都练过吐纳调息的功夫,倒还能捱得过去。

走出七八步之后,隧洞一下子开阔不少,似乎有水滴自洞顶滴了下来,空气越发的潮湿。

隧洞向右一折,不多远,便现出一道石门来。张媚一声欢呼,抢过火折冲到门前,像个孩子似的指着石门叫道:“龙毅快来!你看,这门上有中岩山的图画,必是这里了!”

“应该是了”,龙毅正想迈步过去,就见张媚面目突然变得无比狰狞,双眼和口鼻中淌下几道黑色的为,如厉鬼一般纵到空中,十指化作两把利刀向龙毅劈来。

龙毅大惊失色,连忙向后一纵,双手架在胸前准备抵挡张媚的袭击,哪知眼前突然一黑,自己仿佛堕入了虚空一般。猫扑中文

第四十九章 撞鬼(2)

(猫扑中文 ) 龙毅心头大骇,脑中空荡荡的甚么也不能想,霎时之间又是千思万虑,一齐涌到:媚娘见宝藏即将到手,想杀我灭口。

不是她,她虽刁蛮,却处处在帮我,怎会变成厉鬼杀我。

是她,是她怕敌我不过,便用了迷惑心神的手段,变成厉鬼模样来杀我!

你在这世界根本没什么人可以信任。

不是她,我待她如知交好友,她不会如此对我!

脑海中仿佛有七八个声音同时在乱喊,越发让他心乱如沸。

正在这时,黑暗中猛然一点蓝光扑来,有如闪电一般,龙毅根本来不及闪躲,正被打在前心处,顿觉心如刀绞,疼得一下子跪倒在地,连气都喘不过来了。

他感觉仿佛有一团蓝色的火焰,正一点一点地吞噬着自己的心脏,眨眼间每一寸肌肤似乎都被那蓝色的火焰所包围,撕心裂肺的疼痛传遍了全身上下。

张媚阴恻恻地笑着,提着惊鸿剑从黑暗中走了出来,得意地叫道:“想找财宝,我便要你痛不欲生,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

龙毅一直不肯相信,张媚会暗算他,但此刻一看到她提着的惊鸿剑,竟无由来地信了,心中的酸楚一下子盖过了疼痛,口中大叫道:“好,我们同归于尽。”拼尽全身力气,向前一个滚翻,带着所有心酸与愤怒一拳击出。

只听“嘭”的一声,张媚似乎丝毫没有想到龙毅还有反击之力,眼睁睁地瞧着那一拳击中自己的小腹,发出一声嘶哑的惨叫,刷的一下就消失在黑暗之中。

随着一声巨响,龙毅身上的蓝色火焰也一下消散于无形,虽然浑身肌肉都还在不停地震颤,却少了方才那种撕裂般的痛楚。

他大口地喘着气,心思电转,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黑暗中毫无光亮,刚才自己是怎么看到张媚的?张媚身手那么轻盈,怎么会躲不开自己这一拳,自己刚才那一拳砸中的身体,为什么全然不似张媚那般柔软。

“……别……信……”声音极其微弱,才说了两个字就没了生息。

龙毅心头狂跳,四周一团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但他无比确定,这是张媚的声音,与他不过咫尺之遥。

这是不是她的又一花招?自己是该去救她,还是趁机结果了她的性命再说?

这念头在龙毅脑海里只一闪,便被他抛到了脑后,寻着刚才发出声音的方向,很快便摸到一个柔软的身躯,并找到了那只火折。

龙毅擦亮火折,只见张媚横卧在石门旁边,眉头深锁,二目紧闭,嘴角淌着鲜血,显得非常痛苦,人却已经昏迷过去。

这洞穴透着古怪,眼下张媚又处于混迷,哪怕面前堆满了金玉珠宝,龙毅也懒得去看一眼。他不想去思考方才那一切是否是张媚所为,干脆将张媚背在身后,举着火折,扭身便向外走去。

没用多久,就回到了那个洞口,他刚将头探出洞口,就不禁愣住了。

只见夜幕低垂,星月无光,连小虫的呢喃都听不到一声。自己方才进洞之时,还能看到红霞满天,怎么一出来就变成了深夜。

龙毅狐疑地抱着张媚回到“鲨口”,想起兰香和张颌还守在崖边,张口叫道:“俊义,来帮忙!”

声音在山环中回荡,却得不到半点回应。

“兰香”

夜风凛凛,四下里一点火光都不见,北天门那边的军寨里也一丝动静都没有,仿佛此刻中岩山上,除了他与张媚两个人,再没有一个活儿物。…,

张媚像是冷得发抖,轻轻地哼了一声,将头使劲向龙毅怀里钻了钻,口里胡乱地叫着:“……冷……不要……父亲……快……”箍在龙毅身上的两手越发的紧了。

龙毅本想将其放下,却不想她跟只树袋熊一样挂在身上,死活不肯放手,不过这具娇躯传来的柔软与温热让他多了一份慰籍。

抱着最后的希望,他伸手去拉拴在壁上的绳索,却不想一扯之下,那绳索竟从崖顶甩了下去,若不是一头还栓在铁环上,这一下便整个摔下深渊去了。

这下子,向来自诩胆大的他也激灵灵打了一个冷战,心中暗想:兰香和张颌肯定出了意外,整个寨子里的人恐怕也都出了意外。

正在此时,天空中猛然间响起一个惊雷,震得山谷嗡嗡作响,连张媚也被震得醒转过来。

她一见自己被龙毅抱在怀中,立时吓得面色煞白,惊叫道:“你放开我,我死也不会从你的。”

说着便在龙毅怀中拼命扭动起来。

龙毅大急,二人正在石壁边缘,一个不慎便会摔下去,谁想他还没开口斥责,张媚一掌便掴在了他的左颊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二人一下子都愣住了,龙毅大怒,“你想摔死,我放手就是。”

张媚扭头一看,登时清醒过来,不敢再动。

龙毅退到宽敞处,一把将张媚甩了下去,气呼呼地捂着脸,坐在石壁旁,不再理睬张媚。

张媚坐在地上,愣了半天,忽然指着龙毅叫道:“你方才要做太平道的教主,要强娶我为妻……”

龙毅气急,怒道:“你不要倒打一耙好不好,刚才你变成厉鬼的模样差一点要了我的命还没跟你算账……”

他说到一半,突然醒悟过来,仰天笑道:“刚才那个不是你,我就知道不是你。”心中的种种郁结一下子烟消云散,就连被困在此处烦恼也浑然不妨在心上了。

张媚一怔,也明白过来,长吁了一口气,幽幽说道,“还好不是你”,过了半晌有些后怕地道:“看来方才我们同时入了魔障,或许真被你说中,我们撞了这洞穴中的鬼。”

有了一个伙伴相陪,龙毅胆气渐盛,对张媚所说自然嗤之以鼻,道:“这世上哪来的鬼,多半是有人装神弄鬼。”

张媚显得心事重重,摇头道:“中岩山上的确闹过鬼的,后来父亲建了老君庙,才将其镇服。”

忽然几点雨丝从空中飘来,正打在张媚脸上,她这才发现天色竟是黑沉沉的,惊愕地说道:“怎么才这个时辰,天便黑成这样,一会怕是有大风雨,我们还是先回去为妙。”

龙毅听罢,苦笑一声,指着绳索道:“只怕我们回不去了”。

张媚奔到绳索旁边,大惊失色,“怎么会这样”,她仰头朝崖上大喊:“兰香,兰香”

“别喊了,我都试过了……”

说话间,雷声隆隆,立时压过了龙毅的声音。雨丝变成了雨滴,噼里啪啦地落了下来。

张媚又呐喊了数声,越喊越是心虚。

正这时,龙毅插在岩缝中的火折彻底没了火光,二人一下子陷入暗夜之中。

张媚觉得浑身发凉,立时哑了声音,不敢再喊,缩到龙毅身旁,颤着声音道:“没有人了么?”

“不知道,或许都睡着了。”

雨声越发的急促起来,不时有大颗的雨滴飘进来,落在龙毅和张媚的袍袖之上。…,

“咱们躲进洞去,不然一会就得变成落汤鸡。”

“不要,那里面有鬼。”

黑暗中,龙毅虽看不到张媚的面容,却能感觉到她的身子正在不停地颤抖。

“莫怕,有一个长辈给我看过八字,说我八字极硬,诛邪不近,你我二人在一起,便是恶鬼也会绕路。”

“可是刚才……”

“放心,方才没有防备,等明日天亮,管他是人是鬼,咱们都去端了他的老窝”,龙毅将张媚揽在怀中,钻进洞中。

二人挤在洞口,都觉得暖和许多,张媚虽有些羞涩,但也觉得此刻呆在龙毅怀中才是最好的选择,想到自己与他不是第一次如此亲近,便坦然许多。

龙毅怕她难为情,故意道:“我以前为了练胆子,特意晚上看鬼故事和鬼片,看得多了,便觉得稀松平常,若是吓不着我,反倒觉得无趣,不如你讲讲中岩山上闹鬼的事情。”

其实张媚心里一直在翻来覆去想那些闹鬼的传闻,越想越觉得紧张,想想龙毅说得也对,说出来给龙毅听,说不定反而不怕了。索性枕着龙毅的胸膛,闭上双眼,慢地讲说起来。

“我父亲最早来中岩山采药的时候,就听山民说过,这里曾是一个古战场,死过许多人,怨气重,经常能看到徘徊不去的鬼魂出没,还好那些鬼魂很少伤人。”

龙毅暗自点头,如此易守难攻的地方,若是没有发生过大战,倒是奇怪了。

张媚又道:“太平道立教的时候,父亲便选中了这里做总坛。我小时候听元福叔(周仓)说,建殿宇的时候,不知怎么就挖出许多尸骨来,你看的那几块石碑就是那时候挖出来的。结果就触怒了冤魂,堆积的石料时常会无缘无故地破碎,还有教众起床穿衣的时候,却发现衣服不翼而飞,当时吓走了很多人。”

“后来父亲做了一场事,超度冤魂,这才好些。就这样过了一年,父亲外出传道,有几个殿堂莫名其妙地就起火了,有师兄说是八角琉璃井里飘出的鬼火所为,父亲回来后大发雷霆,便又建了一个老君堂,以震慑八角琉璃井里的邪气。”

“就这样,似乎也不是很怕人啊。”

张媚歪了歪头,道:“这样还不怕人,只是我讲的不怕罢了,当时的人提起来脚都发软。许多年不来这里,我都要把这些事忘却了。方才我忽然想起,我带人来收复中岩大寨的时候,根本没有人守卫,倒是南天门那里多出许多新坟,当时根本没多想,此刻想来,只怕是这里又有鬼魂出没,害了人命,所以那些守卫都吓跑了……”

正说着,身后龙毅突然身子一僵,心跳也快了几分。张媚觉出异常,连忙睁眼一看,就见隧洞之中不知何时,竟多出一点碧幽幽的火光来。猫扑中文

第五十章 唐周

(猫扑中文 ) 龙毅死死地盯着洞顶的那点绿光,将手边的铁锤握在手中,慢慢站起身,将张媚护在身后。

那绿色的光点在洞顶一撞,“啪”的一声轻响,就没了踪影。

龙毅屏住呼吸,凭直觉他能感觉到有东西自隧洞那头慢慢靠近,可眼前却只看到一团漆黑。他觉得喉咙有些发干,握着铁锤的手指微微颤抖,心跳也不由自主地快了起来。

却不想身后忽然“哇”的一声,龙毅只觉腿上一热,张媚就软倒在腿边。

龙毅大吃一惊,手中一软,险些将铁锤丢了出去,他低头大叫,“媚娘”,却不见张媚有什么反应。顿时心如刀割,血往上涌,也不管黑暗中有什么东西,大吼一声,舞动铁锤便一路向前冲去。

隧洞本就狭小,铁锤不时在岩壁上碰撞出几点火星,这火星一闪即逝,但在这黑漆一团的山洞之中,便如是天际现出一颗明星,一下子便映出一个黑影来。

龙毅拼尽全力,将身一纵,兜头便是一锤。这铁锤本来并没多大,但他却是含恨一击,几乎是用尽了毕生之力,便是一头大象也能锤得稀烂。 ”“

那黑影没想到暴露了行迹,正待躲闪,却不想铁锤已砸到近前,他只得伸手一架。

电光交错之中,“当”的一声脆响,也不知那黑影用的是刀还是剑,立时断为两截。断刃飞出,又在石壁上撞出一团火星。

龙毅自知侥幸才抢得一招先机,倘若迟疑,只怕黑暗之中,对方顷刻便会取了自己性命。当下不加思索,全然不顾对方兵刃在侧,奔那黑影的下阴便是一脚。

那黑影伸掌一挡,龙毅只觉这一脚好似踢在铁石之上,不过他心中全是拼命的念头,手腕一转,铁锤横砸,直奔那人脖颈。那黑影偏头一闪,避过铁锤,一掌地印在龙毅胸前。

龙毅如遭雷击,后背重重地撞在石壁之上,还未等他缓过气来,右腕又是一痛,铁锤竟也被对方劈手夺下。龙毅看不到对方的身形,只得咬牙忍痛,向旁一滚,缩在角落,想伺机舍命一击。

哪知对方就好像能够看清他的一举一动似得,无声无息便跟了过来,飞起一脚,便将龙毅踢飞在空中。

龙毅只来得及将头一缩,身子便重重地摔落在地上,登时一口鲜血喷出。

那人在黑暗中冷笑一声,嘶哑着嗓子道:“三脚猫的功夫也敢来此撒野,真是不自量力,留在世上丢人现眼,还不如死了算了”,说罢,一步步逼了过来。

龙毅气得又一口鲜血吐出,对方的话就好似一柄柄尖刀戳在心上,他想挣扎起来拼命,浑身却一丝力气也提不起来,不由得心如死灰,暗道:“罢了,自己技不如人,才有今日之辱,怨不得别人。自己死不足惜,只可惜无法帮媚娘报仇了。”

他只觉颈中一凉,知道无法幸免,想着死后便可与父母重逢,心中反倒平静下来,他向洞口瞧了一眼,自言自语道:“媚娘,咱们一道走,这下谁都不孤单。”

他将眼一闭,静待最后的那一刻。

那人正待下手,忽然听到一个微弱的声音叫道:“你是唐周师兄……”

龙毅只觉这一声,仿佛天籁一般,本来一潭死水的心又雀跃起来,“是媚娘,媚娘还没死。”

黑暗之中,那人手一颤,那一剑竟未刺下。

张媚咬牙切齿道:“父亲待你犹如子侄,你却害他,你若是杀了龙毅,我便做了厉鬼也不会放过你”,她挣了挣,却仍旧无力动弹,头一歪,又昏了过去。…,

那人一呆,低声道:“你是张角的女儿……”他深吸了一口气,叹道:“罢了,你们下山去吧。”

龙毅只觉颈上一空,身边微风拂动,再不见那人有何生息。良久之后,他仍不敢相信那人竟然就这样放过自己二人。

不知过了多久,龙毅总算有了些力气,挣扎着爬到张媚身旁,在她耳边轻声呼唤,直呼了七八声,才听她嘤咛一声,醒转过来。

龙毅喜极,一把将张媚柔荑握在手中,傻笑道:“你还没死。”

黑暗之中,二人虽看不到对方,心中却无限欢喜。张媚又缓了半晌才道:“唐周那狗贼呢?”

龙毅道:“自然走了。难不成你还想留他在这里杀了咱们?”

张媚挣扎着身子,“我要去杀了他!”

“你个傻妞儿”,龙毅一把将张媚箍在怀中,轻轻敲了一下她的额头,没好气地道:“就你现在这个林黛玉样儿,去了就是送死,还报个屁的仇。老老实实伺候龙毅大侠养好伤,咱再去杀他个落花流水。”

“要死了你,快放手。”张媚无力反抗,被龙毅抱了个满怀,额头正贴在他的脸颊上,不禁羞得面红耳赤,登时将报仇的事情忘到了脑后。

“我不放,好容易把你从鬼门关拉回来,一放就没了。”龙毅死里逃生,心情好的不得了,尤其是张媚未死,让他有种失而复得的狂喜。

张媚挣不过他,只得由他抱了,半天才呐呐地问道:“什么是林黛玉样儿?”

“呃,就是《红楼梦》里一个弱不禁风的病美人”,他怕张媚再追问什么是《红楼梦》,忙将话头岔开,“刚才那人就是向官府告发你父亲的那个唐周么?你怎么知道是他?”

张媚嗯了一声,“方才那人使的噬魂,是《太平清领书》里的法术,只有唐周跟父亲学了,连我也没学到。父亲过世,这世上自然只有他才会。想不到他竟躲在这里,难怪我们遍寻不到。”想起唐周的手段,知道以自己的本事,恐怕此生报仇无望,不由得心下黯然,身子也软了下来。

隔了一会,她又道:“这世上人心最难测。当年我父亲最喜欢的弟子就是唐周,说他天资聪颖,本性质朴,有道心,连《太平清领书》都传了他。本打算百年之后,就将教主之位传给他,谁想到,居然……居然是他出卖了父亲,害的元义师兄被车裂而死。若不是后来他来行刺,父亲还一直还不肯相信他就是叛徒。”

“唐周还行刺过你父亲?”

“嗯,那一次要不是元福叔来得及时,父亲就没命了,自那以后,父亲抑郁寡欢,身体便一日不如一日了。”

“唐周不是你父亲的弟子么,难道他的功夫比你父亲还高?”

张媚摇头道:“不是的,父亲只传他道法,却没传过武功。”

“这样说来,唐周只怕是官府派来的奸细。”

张媚叹了口气,道:“当时元福叔他们也是这般说的。”

龙毅也颇为感慨,心想:难怪古人有云,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这唐周出卖了张角,却没享什么荣华富贵,反而躲在这深山岩洞之中,想来也不好过。或许是良心发现,才放过二人。

想起唐周差一点杀了自己,龙毅却并不记恨,反而有些感谢。今夜的事让他知道,在这个世上,张媚是他可以信赖的一个伙伴,至少此时此刻,两人相依在一起,他不觉孤单。

龙毅用脸颊靠着张媚的发丝,嗅着那股淡淡的香气,心里说不出的温暖。

“别想了,你我现在走路都得用爬的,说什么都是白搭。想谋财害命,且把这一夜熬过去再说吧。”

张媚说了半天话,也倦了,心想:若是唐周改了主意,自己和他恐怕也无力抵御,所幸有他相陪,黄泉路上自己倒也不是孤魂野鬼。这么一想,心思立时松懈下来,“嗯”了一声,便昏昏睡去。猫扑中文

第五十一章 坐中岩

(猫扑中文 ) 也不知睡了多久,忽听得鸟鸣啾啾,龙毅微睁双眼,正瞧见一轮红日,挂在对面山峦之上,淡淡的金光撒将下来,令人说不出的欣喜。

他深吸了一口气,胸腹间虽然痛楚,但内伤倒不算太重。偏过头来,见张媚在自己怀里仍旧睡的香甜,心内不由得一暖。但见她面容憔悴,嘴角的血痕宛在,却又觉得有些心疼。

心道:昨晚她受伤昏迷,自己以为她已香消玉殒,因而方寸大乱,生出拼命的想法,难不成自己竟喜欢上这个小辣椒了?

自打父母亡故后,他就将自己装进了一个坚硬的壳子里,父亲留下的产业虽然不大,但窥觑的人却不少,他想保住父亲的心血,就不得不在同龄人风花雪夜、挥霍人生的时候孤独打拼。他没谈过恋爱,不知道爱是什么味道。但他只觉,此刻能看到张媚安然躺在自己怀中,便是最大的欣慰。

阳光越发明亮起来,张媚的额头被那光一衬,显得白嫩细滑,就好似刚刚剥开蛋壳的鸡蛋一样,令人不由自主就生出上前亲吻的念头。

他正要将嘴凑过去,却见她睫毛在微微颤动,分明是要醒来的迹象,心中大惭,慌忙将脸扭转到一旁,不敢再看。 ”“

张媚其实早就醒来,只是靠在龙毅温暖的怀抱中,有些害羞,却又舍不得离开。方才龙毅贴近过来,那粗重的鼻息听得她芳心乱跳,又是羞涩,又是害怕,不过想到这是世上第一个肯为她拼命的男子,便是让他亲吻一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内心又全是期待,谁想到过了半天,竟什么都没发生。不由得又羞又愤,暗暗骂道:“胆小鬼。”刷的一下睁开双眼,正想趁机数落龙毅一顿,却忽然瞧见他衣襟上的斑斑血迹,心中一软,话便说不出口了。

二人四目交错,谁也不知如何开口,半晌之后,又同时笑出声来。

“怎么,刚才是不是想趁我睡着,使坏来着?”张媚柳眉倒竖,装出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

龙毅本来心虚,但见她如此质问,反倒想试探一下她的心意,大言不惭道:“是又怎样?你在我怀中暖了一夜,我取些利息有何不可,只不过,男子汉大丈夫,行事当光明磊落,要取也要等你醒了再取。”说罢,趁张媚听得发怔,霸道地将她下巴一抬,嘴却只敢蜻蜓点水般的在她额上轻轻一啄,飞快地缩了回去。

张媚呆了半晌,一下子红云满面,低头嗔怪道:“哪有你这般……这般笨的,说得豪气干云,做起来却仍是这般鼠偷狗摸。”

龙毅恼羞成怒,“哪个鼠偷狗摸了?”一把捧起她的脸来,重重地吻了下去。

这一吻直吻得二人缠绵悱恻,荡气回肠,物我两忘,只愿这世界就停滞在这一刻,再不动分毫。

过了良久,四唇一分,四目却又相接,二人都喃喃道:“真好!”

张媚用手按在龙毅的心房处,扬起俏脸,问道:“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贪图我的美色,又或是太平道的财富才如此对我?”

龙毅在她挺翘的鼻子上一刮,笑道:“我自然是想着财色兼收,不过若是没有财富,独有美色当前,我也只好吃点亏,认了。”

倘若龙毅说,只是真心喜欢张媚,根本不想着财宝,张媚倒觉得他在骗自己,但他说得如此像个小人,她反倒将心放下了。…,

“你们男人都是喜新厌旧,我也不指望你一生一世都宠着我,我只求你莫要骗我。”

龙毅愕然,他没想到刁蛮任性的张媚要求竟如此之少,张了张嘴,正待说话,却被张媚用纤手捂在唇上。

张媚凝望着他,道,“别学那些俗人,赌咒发誓,你若真有心,便是不发誓,也不会骗我。若是没心,我要你发的誓言有何用?你只须记着,如若骗我,你我便永无见面之日。”

龙毅将她的双手都按在自己的心房处,郑重点头道:“好!”

张媚绽颜一笑,犹如春花般烂漫,又道:“他日你若做了皇帝,答应我,善待太平道。”

龙毅点着她的额头道,“你我都混到这般光景,怎么还想着当皇帝?当皇帝很累的,我们找个山清水秀之地隐居不好么?”

“不好!”张媚勃然变色,揪着龙毅的衣领,道:“我的夫君必须是个盖世英雄,你如此年纪青青,就生遁世之心,还有何出息,我怎能放心将太平道的命运托付于你?”

龙毅哭笑不得,“你刚才还说只要我不骗你就好,如今怎么又多出这许多要求。”

张媚振振有词,“对我只有一个要求,对你却有许多要求。”

“我怎么觉得都是对我的要求,这不公平……”

正这时,山顶之上忽然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

“小姐,你们还在那里么?”

二人眼中同时一亮,叫道:“是兰香!”张媚大窘,一把推开龙毅,埋怨道:“快退到一边去,莫要让兰香看见了。”

龙毅笑道:“隔着大岩石,哪里就能看见呢。”

张媚狠狠瞪了他一眼,手搭石壁,身子刚往起一站,却觉头晕目眩,“哎呀”一声,又软倒在龙毅怀里。

转眼兰香就一脸惶恐地出现在滴水岩对面的山路上,叫道:“小姐你们还好么,我这就上去接你们。”

龙毅将长绳捞起,抖手甩上崖顶。兰香与龙毅相处日久,配合起来很是默契,双手一接,迅速将其缠绕在崖边一棵青松之上。

“怎么样?撑得住么?”龙毅虽知张媚被噬魂所伤,却不想她伤的这么重。

张媚指了指额头,痛苦地一笑,示意自己只是头晕,让他不要太过担心。

龙毅解下腰间的丝绦,将张媚绑在背上,强压着胸腹间的疼痛,顺绳而上。二人一上崖,龙毅将张媚解下,再也支撑不住,一下子坐倒在地,抚着前胸连连咳嗽。

兰香见二人身上血迹斑斑,张媚的精神更是萎顿,登时大吃一惊,连忙将张媚扶起,追问二人昨日的经历。

龙毅慢慢理顺气息,将唐周的事情细说一番,叹道:“他的武功好高,我们三人加在一起也未必是他对手。”

“唐周竟然在这里”,兰香听得脸色发白,道:“昨晚张颌发现身后有动静,我刚一回头,就被一蓬白雾迷倒,不知是不是他动的手。醒来才发现天都亮了,我担心小姐,就连忙赶了过来,怎么不见张颌?”

猛然间听得下面轰隆一声巨响,整个下将台都为之一颤。兰香被吓得纵身跳起,等了半天却有没了动静。三人对视了一眼,都在揣测唐周又在玩什么花样。

龙毅本想说,“别怕,唐周要想动手,昨晚咱们就死了”,却不想话还出口,兰香就跳纵身下石阶,查看动静去了。他将张媚揽在身边,道:“你要不要紧,噬魂这么厉害,为什么他昨晚不对我用?”…,

张媚抬了抬眼皮,小声道:“噬魂……极耗心神,我昨天虽然敌他不过,心神损耗太大,但他也无力再次施法对付你了。”

龙毅若有所悟,无论是张媚的惑心术还是唐周的噬心,听着玄奥,但本质可能都是一样,类似于催眠术。他曾听朋友说过,有些特异功能者或者厉害的催眠师,确实可以用精神力量影响他人的思维,甚至让对方自残或者杀人。不过,这些人发动意念之时,不能受到干扰,不然也会深受重伤。

昨晚,他曾击中那个幻化出来的媚娘,说不准就是击伤了那个唐周,所以他想杀死自己,最后被媚娘叫破了身份,良心发现,这才退走。

正想着,就见兰香疾步而回,道:“唐周把滴水岩用巨石封死了。”

龙毅听的奇怪,心想,自己和张媚都伤势不轻,兰香显然也非唐周敌手,他明明胜券在握,又何苦自封退路,难道说他也受了伤?还是发生了什么变故?

兰香道:“小姐面色不好,不如先找个地方修养,我去寻张颌和那些姐妹,到时也好有个帮手。”

张媚和龙毅点头称是,三人相互搀扶,下了山崖,退至寨内的老君庙,一路上不论是龙毅的亲卫,还是兰香的那些姐妹,一个都没遇到,山下也是如此,山谷内只有几十匹悠闲吃草的马匹,连个人影都没有。

几十个大活人就这样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怎不令人骇然。

太平道的伤药倒是颇为灵验,张媚与龙毅将养了两日,便能行走自如,只是要与唐周动手却仍旧一点把握都没有。

龙毅想回去将赵云请来,却又放心不下张媚还有张颌那班亲卫的安危,兰香却记挂着张媚,寸步也不肯离开。

张媚见三人都不肯离去,提议直接去找唐周要人。兰香却怕唐周翻脸,再下辣手。

张媚叹了一口气,道:“事情是我惹出来的,有什么事冲我来,抓走那么多姐妹干什么。父亲临终前说,不用找唐周报仇,这仇我可以暂且放下,可中岩山的宝藏是太平道的,他唐周有什么道理阻拦?”

“小姐,唐周说不定是官府中人,他在这里也许就等着抓捕小姐。”

龙毅摇摇头,道:“他如果是在此守候媚娘,昨夜便不会放过我们。我倒觉得直接去找他谈判可行,张颌那班兄弟在他手里,我实在放心不下。他要是想要赎金,我们便给他。”

“他坐拥中岩宝藏,必定不会是为了赎金。”

“我们在这里乱猜毫无意义,不如直接找上门去。”

兰香道:“可他将滴水岩的岩洞堵死,分明是不想与咱们相见。”

龙毅沉吟道:“他能无声无息将上上下下这么多人掳走,可见中岩山里密道极多,绝不会滴水岩那里一个入口。”

“不错”,张媚接口道,“父亲曾说过,中岩山藏宝和取宝各有一个入口,我们可以再仔细找寻。”

龙毅心中一动,向兰香问道:“唐周那天将你放出,必定是走的另一条密道,你带我们去那天醒来的地方瞧瞧。”

兰香带着二人一路攀上中将台,指着一块青岩道:“那天我醒来就在此处。”

那青岩坚实无比,自然不可能是秘洞所在,龙毅向四周张望,除了那处加工粮食的宅院,离着山崖不远矗立着一座已塌掉一半的小庙,前日他见庙宇坍塌,也就没有仔细查看,如今想来,倒是有些想当然了。…,

龙毅道:“那小庙原来供着什么神像?”

张媚想了想道:“我记得好像也是老君像,不过好久前就坍塌了,底下那个应该是后建的。”

“一座山上有两座老君庙?这个塌了为什么不重新修整一下?”

经他这么一说,二女也觉得确实有些怪异,于是三人便一起走到庙旁。这小庙长宽皆不过丈,庙顶已经不见了,外面的墙壁坍塌过半,似乎被清理过,中间的老君像大体与下面那个相同,只是仅余胸腹以下的部分。

龙毅转到老君像后,上下打量,又将其上的灰土与蛛网轻轻掸掉,这才惊喜地发现,老君像的底座上居然有中岩的字样。他想起上,经常写佛像类的机关一转一推,就会露出个大洞之类的入口,便伸手一推,没想到这老君像连同底座竟是一动。

三人大喜,一齐用力,扎扎声响,那老君像竟被推得侧转过去,露出一个圆盘,黑黝黝的,似是生铁所铸,铁盘上有一圈小孔,正中有一椭圆形的凹陷,凹陷处有一阴文蚀刻的“坐”字。

张媚惊喜地叫道:“坐中岩,是那块铜牌!”

她伸手从怀中取出那块“大贤良师坐中岩”的铜牌,便往铁盘上放去。猫扑中文

第五十二章 别有洞天

(猫扑中文 ) 龙毅大喝一声,“不要”!伸手便抢,谁想张媚被他撞得手一松,那铜牌立时跌了下去,在铁盘上打了转,忽然被一股吸力所引,“啪”的一声,竟严丝合缝地嵌入那凹陷之中。// //

张媚与兰香正待欢呼,却一下被龙毅扑在一旁,只听“咻咻”,十几只乌黑的弩箭毫无征兆地从铁盘小孔里激射出来,擦着龙毅的身子飞上半空,一只弩箭甚至将他的衣摆射了个对穿。

张媚和兰香吓得脸色煞白,若是没有龙毅以身相扑,二人只怕已然中箭身亡了。

“多亏了少主你,你怎么知道会是这样?”兰香将张媚扶起,拍着胸口心有余悸地问道。

龙毅抹了把额上的冷汗,道:“我也是猛然间想到的,唐周显然对这山里的密道了如指掌,你若是他,知道机关在此,你会怎么办?”

张媚恍然大悟,“你是说,唐周已经将这机关更动,哪怕这铜牌是开启宝藏的钥匙,如今也已经不是了。他好狠毒,居然想将取宝的太平道人杀死,把这宝藏占为己有。” ”“

兰香有些不解,“既然这铜牌才是开启的钥匙,那当初唐周是怎么进去的。如今这宝藏入口又该如何开启呢?”

龙毅与张媚也十分不解。

三人默然无语,那十几只弩箭余势已尽,从半空中纷纷跌落,叮叮当当落了一地。

那老君像忽然像复活了一般,“嘎吱吱”自己转动起来。

“不好,铜牌!”张媚惊呼一声,伸手去抢,哪知“咔”的一声轻响,又是十几只弩箭射了出来,三人见机不对,各自闪身躲避。

被这弩箭一阻,老君像“咣当”一声转回本位,那铜牌被严严实实地盖在底下,不见一丝踪影。

“快推开!”张媚急得大叫。

哪知这一次老君像竟如铜浇铁铸一般,任凭三人怎么用力,就是纹丝不动。

兰香焦急地说道:“这可怎么办,那铜牌是掌教信物,没了它……小姐……”,她见张媚眼泪已然扑簌簌地滑落下来,便不忍再说

张媚气得在老君像上连踢带打,将其毁得只剩下一个底座,却再不见什么机关消息。

龙毅安慰道:“不过是个铜疙瘩,没了就没了。我有它的图样,再铸一个就是,反正其他人也不知真假。”

张媚抽泣道:“那是父亲临终前交托下来的,哪怕是宝藏不要,也不能丢了它。”

龙毅不忍张媚伤心,走到老君像旁,一寸一寸地搜索,百般尝试之后,仍旧无法让它转动分毫。只得与兰香扶起张媚,出了破庙,先让张媚回寨中修养。

路过滴水岩,龙毅又想起唐周那天说的话,“三脚猫的功夫也敢来此撒野,真是不自量力,留在世上丢人现眼,还不如死了算了”,心中百感交集,自己以为多了将近两千年的知识,便能在此大展拳脚,哪知一个唐周出来,便将自己打得一败涂地,处处碰壁。

机关术,他压根儿不懂;武功,他与赵云还能抗衡七八招,可在唐周面前却根本不堪一击;唯一还能说道的就剩下铸剑术,可他扪心自问,哪怕是给他后世那些便利条件,却仍旧达不到惊鸿剑那样的水准。自己真是妄自尊大,小觑了古人。

龙毅生性不肯服输,情绪低落了片刻,便开始开导自己,“自己才二十二岁,只要性命还在,还怕没有机会么?机关术不懂,可以学;武功不灵,可以练,自己再炼他一千把剑,就不信造不出一把惊鸿来。”…,

心绪稍宁,他脑子便又转动起来,唐周这么一个人才,为什么历史上只说他告发张角,之后便没了记载。张角对他如此器重,他又为什么要去告发张角?贪图富贵么?不像,否则他在洛阳谋个一官半职,岂不更好,躲在这中岩山干什么?如果说想吞没太平道的宝藏,那他继续跟随张角,接掌教主后,有权有钱,一呼百应,岂不来得更风光。如今张角死了,太平道也败落了,他随时可以进入密道,将财宝悄然取走,干嘛还死死地守在这里,装神弄鬼呢?他不禁有些奇怪,以唐周的身手,便是正面交手,也没有几个人能与之抗衡,干嘛还要装神弄鬼。

他忽然想起张媚说过,张角驻守中岩山之前,这里就有鬼怪出没,难道说,之前在中岩山装神弄鬼的也是这个唐周?走到老君庙的门前,他忽然心念一闪,猛的停下脚步。

“少主……”兰香和张媚却没防备,险些被他带了个趔趄,“你怎么回事,怎么突然不走了?”

龙毅醒悟过来,歉然道:“是我想出神了,实在抱歉!”

张媚走了一路,情绪稳定不少,问道:“你想什么想的出神,莫不是想到了什么关键?”

龙毅笑道:“是想到些线索,媚娘,你还记得中岩山以前闹鬼的传闻么,你那些师兄曾在哪里看到过鬼火?”

张媚一愣,忽然圆张着樱口,叫道:“八角琉璃井!”

“不错!”

兰香却不明白二人怎么忽然提起一口井来,龙毅将方才所想一说,二女都连连点头。

三人索性连老君庙都不进,掉头直奔那眼八角琉璃井。这八角琉璃井的井台由八块青石按八卦方位砌成,井口却是由琉璃砖围成,光滑异常。井台上并无辘轳木桶,显然不是吃水之用,只怕是眼风水井。

龙毅手扶井沿,向内观瞧,只见井内雾气氤氲,根本看不到底,井壁上苔藓密布,不过细心观察,还是能发现壁上有几处不大显眼的凹陷,很是光滑,并无苔藓生长,这让他更加笃定这井是密道的一个出入口。

龙毅道:“我先下去瞧瞧。”

张媚一拉他衣襟,道:“下去之后,再上来只怕不易,你真的要去?”

龙毅笑道:“我若不上来,你又该如何?”

张媚凝视着他,柔柔说道:“你若不上来,我便下去陪你。”

龙毅大笑一声,拉住事先栓好的绳索,将身一纵跃入井中。不出所料,井壁的石窝每隔不远便有一个,恰好可以容纳半只脚掌,他手脚并用,转眼间便离井口有了一丈多的距离,越向下走,井里的温度便越高,又向下踏了两步,一股蒸腾的热气扑面而来。

这哪里是水井,分明是一个温泉,龙毅哑然失笑,含硫磺的水自然喝不得,难怪上面根本没有打水的辘轳。

离着水面还有四五尺的样子,井壁一侧出现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圆洞。他抖了抖系在腰间的绳索,发出信号,告诉张媚自己已经到了目的地,无需再放绳索。

他将双腿一并,人轻轻一荡,便打横钻入石洞,两手在壁上一撑,就滑进了一间石室。令人惊讶的是,这石室内壁上竟嵌有一个拳头大的圆球,发出淡淡的荧光,在黑暗中宛如一轮明月。龙毅不用打着火折,便能看清石室内的一切。

正这时,张媚和兰香也滑了进来,见此情景,都不禁睁大了眼睛,惊呼道:“夜明珠!”张媚自小便见过无数珠宝珍奇,但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颗的夜明珠。…,

兰香抱着张媚喃喃道:“小姐,这么大,岂不是要价值连城呢。”

张媚取笑道:“怎么,动心了,要不要取下来给你做嫁妆。”

兰香咯咯笑出声来,“我这陪嫁丫头的命,哪来的嫁妆,拿下来也多半是小姐的嫁妆。”

张媚一脸戏谑地瞧着龙毅,龙毅讪讪一笑,不敢去看兰香。他对那夜明珠虽也惊奇,但如果有选择的话,他宁愿用这颗大萤石换一把强光手电。石室四壁都画满了壁画,仿佛是两军交战的情景,地点仿佛就是在这中岩山。

他低下头随意一瞥,却正瞧见正对的角落里有一个一把不起眼的石雕,不禁“咦”了一声。这石雕形似一把小剑,剑把凸出壁面,上有双箍,箍面上刻有三圈凹弦纹。

他蹲下身子,闭上眼睛在那石雕上细细摩挲,越摸手感越是熟悉,不由得笑出声来,心想,“想不到这石剑的纹饰竟与惊鸿剑一般无二,难道这石雕也是战国时候的?”

想到惊鸿剑,他不由得叹了口气,那天把惊鸿剑交给张颌,却不想剑也一起失了踪,这次要是找到唐周,一定要将惊鸿剑索要回来。

他在那石剑柄上轻轻一拨,谁想到,那石雕上的剑柄竟是活动的,只听“咕噜”一声,身后石壁上竟转出一道小门来。

三人对望了一眼,脸上均露欣喜之色。龙毅点燃一根火把,右手高举火把,左手倒提环刀,首先入门。他举火把四周照看,见是一条仅可容身的狭长甬道。

张媚惊讶道:“瞧这甬道,只怕是要走到山腹之中了。”

三人继续向内,转了个弯,再次推开一扇石门,眼前突然大亮,只见一道明媚的阳光从上面百丈高处的山崖石缝里投射进来。阳光照射之处,是一个莹白无暇钟乳石柱,好似擎天一柱,在石柱周围,造型各异的钟乳石比比皆是,令人叹为观止。

正这时,只听一人阴恻恻地说道:“既然你们不知好歹,自寻死路,我也只好将你们尽数都留下了!”猫扑中文

第五十三章 “唐周”

(猫扑中文 ) 只听轰隆一声巨响,甬道里猛然落下一道铁闸,将龙毅三人的后路彻底封死。//访问下载 //

自山腹那头缓缓转出一黑衣人,身材消瘦,须发皆银,脸色有些灰败,二目却极其凌厉。他的身法犹如鬼魅,也不见他怎么抬足,眨眼间便站到了三人面前。

张媚吃惊非小,定定地瞧着他道:“你不是唐周!”她原本以为这岩洞之中必是出卖父亲的唐周,哪想到竟是一个陌生老者,她依稀记得,唐周比自己年长五六岁,四年前他还是一个英气勃发的青年,再怎么变化,也不可能变成眼前这副模样。

那老者仰天大笑,笑声震得四周石壁嗡嗡作响。

“原来你还不死心,想找唐周报仇,哈哈哈,老实告诉你,这世上根本没有唐周!”

“怎么可能?”张媚被这话说得一呆,心道:唐周是张角的得意弟子,在太平道里谁人不知,这老者怎么睁着眼睛说瞎话,她眉毛一挑,质问道:“难道那日在滴水岩的不是唐周而是你?你怎会噬心?”

“是又怎样?噬心很稀奇么?”那老者眼中戾气大盛,道:“你们闯入禁地,已是死路一条,问那么多话不嫌啰嗦么?” ”“

兰香怒道:“中岩山是我们太平道的圣地,何时成了你的禁地!”

老者盯了兰香半晌,忽然捧腹大笑:“真是可笑,太平道是什么东西,也配将中岩山占为己有。”

龙毅冲兰香和张媚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们不要做口舌之争,道:“我等冒昧前来,只是想请教前辈,如何才肯将我们的同伴放回?”

老者向龙毅瞧了一眼,冷笑道:“死到临头,还顾念着伙伴,你倒是个有情有义的,只可惜运气不好,老夫已经放下断龙闸,你们一个也别想出去了。”他向前踏了一步,又道:“等你们上路了,自然便能见到那些同伴。”

那老者踏出的一步,就仿佛踏在人的心上,三人都是心头一震,背后冷汗刷的一下就冒了出来。

龙毅脑中一片混乱,那日“唐周”似乎良心发现,肯在最后关头放过自己和媚娘,所以他才建议冒险前来与唐周谈判。谁知今日一见,这人不仅不是唐周,而且说翻脸就翻脸,欲将自己三人杀之而后快,那自己的决定岂不是一个天大的错误。

兰香冲张媚眨眨眼,嘴角涌起一丝苦笑:“好容易才回到中岩山,想不到还得拼命!”张媚深吸了一口气,冷笑道:“不过就是个死,咱们死得还少么?”自黄巾失败,二人被追杀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几次都以为自己熬不过去了。

张媚双手捏了一个法诀,冲那老者嫣然一笑,“老前辈,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你我本无深仇大怨,何苦要杀得你死我活才肯罢休”,眼波流转之间,媚态横生,语调更是轻佻撩人,话锋一转又道:“你一个人在此,不觉得孤单么?我瞧你面有病色,我们略通医术,不若让我们帮你瞧瞧?”

龙毅吃过张媚的亏,一听这语调,便立时联想到她迷惑自己吐露来历的那一幕,心中登时大急,媚娘怎么这么傻,这老者会噬心,远比她要高明的多,她再怎么施为也不是其对手,何况她心神本就受伤,如此岂不是以卵击石,自寻死路。是了,她想引诱这老者与其斗法,让他无暇分神来对付自己,好给自己制造机会逃跑。…,

想到这里,他心中十分感动,暗忖:媚娘能为我舍了性命,难道我便是个贪生怕死之辈不成?媚娘说的对,左右不过就是个死,何况有张媚和兰香相陪,还有何可怕。此时山洞中并非漆黑一团,手中又拿着自己最擅长的环首刀,难道还会像那夜一样全无还手之力?想到这里,他心中再无一丝胆怯,反而斗志昂扬起来。不过他知道,张媚的惑心术已然发动,若是此时轻易出手,便会让她的牺牲付之东流。

那老者森然笑道:“真是不自量力,雕虫小技,也敢来班门弄斧?”他负手而立,眼中精光大放,目光如有实质,利剑一般地射向张媚。二人目光刚一相接,便如两条灵蛇一般纠缠在一起。那老者神态怡然,也不见他掐什么法决,只是口中念念有词,便好似在自言自语一般。

不过片刻功夫,张媚脸上笑意越来越淡,眉头却越锁越深,脸色也越发的苍白,显然在苦苦支撑。

这二人的比拼全然无形无相,在旁人看来,不过是两个木雕泥塑一般的人相向而视,但龙毅却知其中的凶险不亚于刀剑搏杀。他听不到背后有什么生息,心中焦急,可他却不敢回头,生怕扰了张媚的心神。

那老者本想击败张媚的挑战有如探囊取物一般,却不想她此次竟如此顽强,心中恼怒,将眼一瞪,舌绽惊雷,一声断喝:“咤!”

龙毅首当其冲,只觉心神巨颤,胸中气血翻涌,难过之极。张媚却没这么幸运,她只觉一股极大的力量排山倒海一般砸将过来,登时眼前一黑,金星乱冒,整个人好似被雷击中一般,口鼻中沙沙地渗出血来。她情知自己修为与那老者差距太大,此时再不使出杀手锏,只怕再无机会。她猛然将眼一翻,蘸着鲜血在额头上画了一个波浪似的符,双手并成剑指,在两边太阳穴上一戳,厉声尖啸,这声音尖锐无比,就仿佛一道闪电,无情地将夜幕撕裂成无数碎片,又仿佛一线钢丝,螺旋一般直钻入人的脑中,让人痛不欲生。

那老者见一击得手,正洋洋得意,却不想陡变突生,张媚这一声尖啸有如毒刺入心,刺得他心口一麻,转瞬之间又麻到胸腹,一口气竟提不上来,手脚也跟着酸麻起来,他圆睁着双眼,神情古怪地瞧着摇摇欲坠的张媚,叫道:“这也是《太平经》里的东西么?”

张媚哪里还答得出话,“哇”的一声,一口鲜血喷出,几乎染红了龙毅的整个后背,人一下子就软在龙毅的身上。

“媚娘”龙毅心如刀绞,反手将张媚抱住,兰香在他肩头一按,轻声道:“看好小姐!”足尖一点,轻烟一般就飞纵出去。

“老贼,纳命来!”兰香与张媚虽主仆相称,却打小一起长大,情若姐妹,张媚舍命一搏,就是为了换得这个转瞬即逝的机会,她又怎能任其溜走。

那老者心脉骤然受损,不由得一呆,便这一呆的瞬间,兰香的长剑已经刺到前心。这一剑刺的极快,这老者若是不缩身,只怕当即便会一剑穿胸。但就在此时,兰香只觉长剑好像刺在石壁之中,再前进不得半分,跟着便手腕一麻,长剑坠地,肩头又中了一掌,整个人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倒飞出去。

却原来那老者出手之快,实在到了不可思议的境地,竟在电光火石的那一瞬间,伸出两根手指夹住了长剑,跟着二指用力,夹断了长剑,手指一转,点中了兰香的手腕,跟上半步,一掌将其击飞。…,

幸亏那老者气息不畅,这一掌打得极轻,未曾打中要害,不然便是有十个兰香也打死了。

那老者余怒未消,迈步就想结果兰香性命,却瞥见斜前方一柄长刀直劈而来。却是龙毅见情势不对,将张媚放下,来救兰香。

龙毅所学的武功中,以“双手四门刀法”下的功夫最深,这路刀法毫无花俏,但是招法凶狠,非常实用。他知道面前的老者是生平从所未见的强敌,只要一给对方有施展手脚的余暇,自己立时性命不保,当即刷刷刷刷连劈四刀,都是指向对方要害。

那老者“咦”了一声,赞道:“有点意思!”他左一闪右一避,轻描淡写地便将龙毅劈来的四刀尽数避开。龙毅心知决不能容他出手,当即大喝一声,长刀反撩,由下腹直劈向咽喉,是极为狠辣的一招。

那老者“嘿”了一声,在腰间轻轻一拍,手中兀的多出一柄软剑,手腕一颤,便如软鞭一般抽在龙毅的刀身之上。

龙毅顿觉手臂酸麻,但见寒光闪处,那老者已一剑向自己左目刺来。速度之快,令他根本不及闪避,他将心一横,双手一搅,以刀做长枪,也向老者左目急刺,竟是两败俱伤的打法。

那老者向旁一闪,避开了他这一刺。

龙毅知道自己实力有限,唯一的依仗便是他敢以命换命,所以长刀如疾风骤雨般狂刺乱劈,不容对方缓出手来还击一招。那老者左拨右挡,兀自好整以暇的啧啧赞道:“好刀法!”

兰香缓过劲儿来,提了张媚的长剑再次加入战团。但不论她与龙毅如何刀来剑往,那老者就轻提着一把软剑,在二人之间穿来插去,趋退如电,竟没半分败象。猛听得兰香“啊”的一声,长剑落地,一个筋斗翻了出去,肩头,小腹鲜血汩汩涌出,一条手臂更是鲜血淋漓。

那老人占得先机,后着便绵绵而至,一柄薄剑犹如灵蛇,颤动不绝,在龙毅的刀光中穿来插去,只逼得龙毅连连倒退,气喘如牛。

兰香瘫倒在地上,见他剑招变幻,犹如鬼魅,更觉心惊神眩,她知道龙毅以两败俱伤的打法才坚持到现在,再如此下去,也只是死路一条。她想上前助战,却是有心无力。

果然,片刻之后,龙毅便被那老者逼得左支右绌,毫无还手之力,“当啷”一声,长刀脱手。

那老者正待一剑刺下,忽然脸上肌肉一跳,心头又是一麻,那麻痹的感觉仿佛被毒蛇咬中一般,转眼便传遍了全身,手臂竟再难抬高一寸。他惊恐地捂着心口,倒提软剑,蹬蹬退了两步,靠在山壁上,声音嘶哑地叫了两声。

兰香大叫:“少主,他不行了,快上去动手啊”猫扑中文

第五十五章 师父饿了

(猫扑中文 ) 龙毅挣扎着爬起身,去捡环刀。// .78xS.//

那老者怒吼一声,足尖一踢,一块碎石当即疾飞出去,正打在龙毅的环跳穴上,龙毅身子一歪扑倒在地。

“想杀我,没那么容易!”那老者面色狰狞,口中大叫了几个毫无意义的音节,噗通一声,一头栽倒在地。

龙毅惊魂未定,缓缓坐起,见那这老者仍旧一动不动,这才拖着发麻的右腿,跳到兰香身旁,问道:“伤得怎么样?”

“不碍事,死不了,你快去看小姐”,兰香雪白的腮上溅着几滴鲜血,声音有气无力,肩头的伤口已然凝结,一起一伏的小腹上鲜血却不住渗出。龙毅心头有些发酸,道:“止血的伤药可还有?”

兰香手臂酸软,在怀中摸了半天却再也没有力气取出来。龙毅知道耽搁不得,轻声道:“事急从权,你别介意”,将兰香衣襟拉高,探手从衣袋中取出伤药,又摸出一块绢帕。俯下身,撕破她小腹衣衫,这一剑划得颇长,几乎横贯了整个小腹,伤口处皮肉外翻,倘若再深半分,恐怕连肠子都要掉出来了,煞是吓人。 ”“

兰香疼得直吸冷气,脸颊却早已羞得通红,龙毅不敢多看,连忙将伤口旁的血迹揩拭干净,敷上伤药,用绢帕盖在其上,又从兰香的裙摆上撕下几条,将伤口捆扎妥当。

他知道兰香的伤势不宜搬动,便起身将张媚也抱了过来,又灌了些伤药。

张媚双目紧闭,鼻息微弱,脸色白的吓人,手脚更是冰凉,整个人看上去便仿佛已经死去一般,龙毅胸口阵阵酸楚,只觉得整个世界都是灰暗的。

兰香道:“那老贼还没苏醒,少主你快去把他杀了,不然等他醒了,咱们可再治不住他了。”

龙毅登时想起那老者便是让张媚不死不活的罪魁祸首,恶从心头起,柱着环刀站直身子,刚要去报仇,就听身后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传来。

他扭身一看,心中一喜,失声叫道:“俊义,是你们!”

只见张颌灰头土脸地领着三男二女疾步而来,有龙毅的亲卫,也有张媚的黑衣鸾卫。这些人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那黑衣老人,眼中喷着怒火,一脸的戾气,

龙毅心道,这还真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就算这老者醒来,自己加上张颌他们,这么多人围攻之下,就不信还对付不了他。

他一眼瞧见张颌背上斜插的惊鸿剑,心中大喜,说道:“俊义,多谢你还帮我带着惊鸿!”谁知张颌闻听此言,双眉竖起,冲他恶狠狠地骂道:“滚开!”抬腿便将他踢了个筋斗,远远摔了出去。

龙毅本就右腿酸麻,这变故又太过突然,毫无防备之下,直飞出数丈之外,撞断了一丛白玉般的石笋,才滚落下来,手中的环刀却不知摔到哪里去了。

他头脑中一片混乱,心道:“俊义怎么会向我动手?难道他们都投靠了那老者?”他惦记张媚和兰香的安危,柱了一根石笋站起身子,却被眼前怪异的一幕惊呆了。

只见张颌那六个人在那老人身旁围成一个半圆,皆目不转睛,垂手而立,动也不动。张媚和兰香与他们近在咫尺,这六人却视而不见。

不知怎么,龙毅脑子里忽然冒出“僵尸”两个字来,他立时屏住呼吸,不敢弄出什么动静。他瞧见兰香冲他连连打手势,让他不要靠近。…,

龙毅躲在一块钟乳岩旁,偷眼观瞧,见张颌几人的脸色虽然发白,但却并非死人的那种灰白,胸腹还在一起一伏,这才放下心来。暗忖:那老家伙精通噬心,自然也会惑心之术,这些东西说白了也不过是些精神控制之类的手段。张颌他们这个模样,就如同傀儡一般,定是被那老人迷了心智,就不知被迷到了什么层次,也不知该如何破解,要是媚娘还醒着就好了,这些事情她肯定会知道。不行,必须把他们引开,将媚娘和兰香接过来才放心。

龙毅心中虽焦急,却苦于行动不便。照他这个样子,去了也不是张颌的对手。索性站直了身子,按照张媚所教的解穴之法,运转内气先行了一个小周天,又引导着内气一遍一遍去冲击环跳穴。环跳穴属足少阳胆经上的要穴,主下肢运动,那老者想来受伤后,力道不足,片刻之后,龙毅就觉右腿热流滚动,血脉逐渐通畅起来。

正这时,就听“咣当”一声,却是一根石笋被龙毅方才撞歪,终于支撑不住,轰然倒下。

龙毅心道不好,忙将身子向旁一闪,拎起一根石笋躲进一个壁炉形状的钟乳石空洞里。他刚刚藏好,张颌六人便已闻声而至,在那一丛折断的石笋旁来回逡巡。

有一个鸾卫自龙毅身前经过,却连瞧都不瞧他一眼。龙毅心中一动,他从石笋上掰下一块,伸指一弹,在不远处的石壁上撞得“啪”的一声响。不出所料,这六人立刻风驰电掣地奔了过去。

龙毅大喜,心想:这六人被迷了心智,不过智力和武功也大打折扣。如此一来,自己便可耍些手段将其个个击破。这些人说起来都是自己人,痛下杀手似乎有些不妥,不过只要将他们弄得行动不便也就算是大功告成,就算是打折了谁的腿,也总好过自己全军覆没。

想到此处,他心头大定。从地上抓起一把石子揣在怀里,悄悄跟在六人身后。

张颌六人寻不到目标,返回头来,又往那老者方向走去。龙毅待他们经过一片石笋林之时,猛的天女散花一般洒出一大把石子,在石林中打得噼啪作响。

这六人各寻目标,扑了进去。

龙毅等的就是这一刻,走在最后黑衣女子被他用石笋打在腿弯处,登时扑倒在地,龙毅此时也顾不得怜香惜玉,上前又是一掌,将其彻底打晕。他抢过她手中长剑,又摸出一把袖珍手弩,顿时精神大振。

张颌五人听到声响,掉头就追赶过来。

龙毅毫不客迟疑,抬弩便射,噗噗两箭就射倒一人。张颌一声怒吼,凡是挡在面前的石柱都被他一拳击成两段,直打得拳头鲜血淋漓,却丝毫不觉疼痛。

龙毅自问不是张颌的对手,何况还是一个狂暴的张颌,自然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张颌见他转身逃跑,暴喝一声:“哪里跑!”横腿一扫,一根石笋从中而折,再一脚蹬出,那石笋如炮弹一般直向龙毅后心撞来。

听得身后恶风扑来,龙毅将头一缩,向左一个滚翻,刚刚避过石笋,却正被赶来的张颌一腿扫在肩头,登时被扫出老远。张颌左足在地上重重一跺,腾身再次踢来。

龙毅被追得火冒三丈,不待张颌踢中,双腿如剪,一个“乌龙绞柱”,将张颌小腿卷住,向旁一滚。张颌人在空中,无处借力,被这一卷带着滚翻在地,龙毅一咬牙,对着他的大腿,一扣弩机,四只弩箭立时将张颌的两条大腿牢牢地钉在地上。张颌还想挣扎,却被龙毅一拳拍在后脑,顿时昏厥过去。…,

摆平了张颌,龙毅不由得精神一松,剩下的四个人被他连蒙带骗,拳打脚踢,不一会功夫便都晕倒在地。

龙毅气喘吁吁地奔回张媚和兰香身边,见她们并未受到伤害,这才放下心来。

兰香忍着疼痛向他挤出一个笑脸,道:“少主好生勇猛,难怪小姐说,你被逼急时也是一头猛虎。”

龙毅心头一松,顿觉浑身上下,酸软无力,一下子坐倒在张媚身旁,瞧着她长长的睫毛,喃喃道:“难道我不被逼急便不是猛虎么?”

正这时,忽听那老者喉咙中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龙毅面色骤变,翻身跃起,口中骂道:“这么这老家伙还没死。”他举着弩慢慢靠近那老者,心道:这老家伙怎么就像个打不死的怪物,别一箭射不死他,倒把他痛醒了,到时自己三人恐怕再无幸免。他提弩对准了老者的头颅,正要扣动弩机,忽然想到,他曾说放了断龙闸,一个人也跑不出去。自己若是现在杀了他,万一寻不到出口,被困死在这里怎么办?

想到这儿,他走到一旁,奋力搬起一块又大又重的青石,蹑手蹑脚走到那老者身旁,双手一松,只听咔嚓一声,那老者的大腿骨顿时被砸得双双折断,人也痛得猛然坐起,龙毅早有所料,一掌砍在他的颈大动脉处。

那老者一声未哼,仰头便倒,后脑在坚硬的岩石重重一撞,立时没了生息。

龙毅呆立半晌,正待转身,猛然听得一声呻吟:“十六……师父饿了!”猫扑中文

第五十六章 脱困(一)

(猫扑中文 ) 那老者的一句胡言乱语,着实让龙毅吓了一大跳,待他回过神来,那老者却又生息皆无。

龙毅心怦怦直跳,安慰自己道:他双腿已断,就好像被拔掉毒牙的毒蛇,还能翻起什么风浪。就算他再强悍,难道自己还跑不掉么。

他心有余悸地走到张颌身旁,解下他的腰带,将其手脚捆绑得结结实实,见他仍旧昏迷,不禁感慨,堂堂五子良将竟被人迷了心窍,成为傀儡,还被自己如此虐待。真不知他醒了,该如何对其解释。他从张颌背上抽回惊鸿剑,这才发现惊鸿剑的柄上竟沾满了泥垢,好像栽进了泥潭一般,大是痛惜,连忙用衣袖细细擦拭一遍,背在背后。

他又将其余五人也捆绑妥当,将他们的刀剑和手弩都抱到兰香身旁,这才松了口气。将张媚抱在怀中,只觉她的身子在微微发颤,不禁担心起来。媚娘伤势沉重,躺在这冰冷的地面上可是禁受不起,兰香也是如此,自己需尽快寻个妥当的地方才是。

这溶洞中间很是宽阔,两头却变得狭长。方才拼死搏杀,根本无暇细看,这时定下神来,一下子就看出些端倪。几二十丈外的那个石钟乳后面,似乎有一处不起眼的凹陷。 ”“

龙毅拿过一把手弩,低头放在兰香手里,说道:“我去四处探查看一下,如果有事便大声叫喊”。

兰香怕龙毅担忧,强作笑容道:“少主放心,为了小姐,我也一定撑得住”。

龙毅点起一根火把,一步步向前走去,走了十来丈,又绕过一个酷似猛虎的钟乳石,眼前果然现出一个不小的洞穴。这洞穴一看就非天然形成,洞口被砌得方方正正,极是整齐。

他也懒得理会洞内有无危险,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提着惊鸿直闯了进去。没想到这洞穴里面极大,从左到右一共有六道石门,还与一个溶洞相通。

龙毅伸手推开左手第一道石门,瞧了一眼就愣住了。原来这石室竟是一个墓室,里面六个黑色的骨灰小坛,在骨灰坛旁还有八具骸骨,皆面壁而坐,身边放着刀剑、笔尺之类的用具。有的面目依稀还能辨认,有的却早已经化为森森白骨,显然死得有先后分别。

在后世,龙毅曾多次代替师父周正雄老爷子,参与出土刀剑的鉴定,也曾见过不少刚出土的古尸,对眼前的景象,倒不算太过恐惧。若是在平时,尸体旁的兵刃就够让他驻足良久,但此刻他恐张媚和兰香有失,不敢多做停留,道声“打扰”,便赶紧将石室关好,走到下一扇石门前。

却不想第一道门关的严严实实,任凭他使出浑身解数,也无法打开。不仅如此,第三道、第四道,乃至第五道都是如此。他原本并未有多大期望,也不气馁,伸手又去推最后一道石门,哪想这门只轻轻一推便大敞开来。

这间石室陈设简陋,但洁净异常,被一粗木大柜隔成内外两室,外侧只一席一几,几案上有一点燃的青铜灯盏,也不知盏中灯油是何物所制,光亮竟是平常油灯的数倍,将室内照得很是亮堂。

几案上堆放了数支竹简、帛书,正中一张竹简平摊开来,墨痕宛在,写着两行隶书,“十六,为师大限将至,恐将不久于世,如见此书,勿忘使命,切记!太平经中所载摄魂之术,不可轻习,否”,“否”字后面只落有一滴墨迹,显然尚未写完。…,

龙毅不禁眉头深锁,思索良久,长叹一声。自己和张媚之前的猜想恐怕都错了,这中岩山在张角之前可能就有人经营,墓室中的那些骸骨就是历代守护之人。而那老者也是一名守护者,他自知大限将到,便留书给弟子十六,却不想被自己三个不速之客所打断。他怕死后被三人探得洞内秘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想全数杀死,倒也无可厚非。

可站在己方立场上说,进洞是为了讨还同伴,打伤老者是出于自保,同样无可指责。

只能说,双方因为错误的原因,在错误的地点发生了一场错误的决斗,最终龙毅一方侥幸存活。

想到发生过的那一幕幕场景,龙毅百感交集,有后怕,有庆幸,也有对那老者的一份歉疚。

他随手翻看桌上的帛书,竟在其中发现了一卷《太平清领书》,猛然想起此来的目的,忙绕过那木柜,果见内室中有一石榻,榻上铺有软草和一块青黑色的狼皮,正合张媚养伤之用。龙毅大喜,不待细看,转身便出了石洞。

他提气疾行,眨眼功夫便望见兰香和张媚,正要迈步过去,却见兰香拼命向他摆手,又向那老者方向一指。

龙毅慌忙止住脚步,转头一瞥,只见那老者脸色通红,眼神散乱,口中“嗬嗬”作响,似是随时都会断气。

想起竹简上的遗言,龙毅心生恻隐,走到那老人身边,想安慰两句,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那老者喘息声越来越急促,忽的咳了两声,每一声都仿佛撕心裂肺一般,龙毅不忍,便蹲下身伸手在他胸口轻揉了几下,却冷不丁被老者紧紧攥住,闭着眼睛断断续续地说道:“……十……六,你还……恨师……师父……么?”

龙毅知道老者已是弥留之际,神志混乱,错将自己当作了弟子十六,索性由他抓了,低下头,语音含混地答道:“不恨了!”

那老者长吁了口气,面露喜色,道:“好……孩……子……师父……就知……道你”,他颤抖着手,似是想拍拍龙毅的后背,以示安慰,却不想一把抓在惊鸿剑的剑柄之上,身子顿时一僵,旋即又激动起来,叫到:“你……找到了惊鸿……”

龙毅心头一震,这老者怎么知道我背上的剑是惊鸿?

那老者举着手道:“快……给……师父……好好摸……摸”

龙毅不忍拒绝,从背后解下惊鸿剑让老人拿在手中,,兰香在一旁惊呼道:“少主,万万不可!”

龙毅也知此举冒险,悄悄向后挪了一步,一旦事情不对,也好及时躲闪。

那老人将剑柄贴在脸上,摸索了半天,终于喜极而泣,喃喃道:“我……可以……瞑目了”说罢,纵声长笑,笑了一会,声音便越来越低,突然间笑声顿歇,便一动也不动了。

龙毅惊骇不己,俯身看时,那老人已没了气息。笑声虽歇,脸上却犹带着心满意足的笑容,溶洞之中兀自隐隐传来他大笑的回声。猫扑中文

第五十六章 脱困(二)

(猫扑中文 ) 龙毅站在那老者尸体前,疑窦丛生:他为何只凭触摸就能叫出惊鸿剑的名字,又为什么会如此开心,那个十六的使命是什么,难道外出就是为了寻找这把惊鸿剑?惊鸿剑是何顒大哥所赠,据说他剑术也很精妙,难道他便是那个十六?想想似乎也有这个可能。但转念一想,不对,何大哥的剑是得自李膺先生,李膺又是得自鲜卑人手中,何大哥应该跟这老者毫无瓜葛。这惊鸿剑除了是李牧将军的佩剑外,究竟还关联着什么秘密,这老者和这秘洞又是什么来历呢?

“少主,小姐又在发抖了。”

龙毅猛然清醒过来,迅速将张媚和兰香移入石室之内的床榻上,又在旁边的石洞找到柴米,做了些热汤热水,将张媚抱在怀中,一勺一勺地喂了下去,又帮她暖了整整一个时辰,才感觉身子稍温。

兰香喝了些汤水,跟龙毅说了几句话,便昏昏睡去。龙毅见二人气色憔悴,神态倒还安详,悄悄下了床榻,走到外面几案旁,翻开《太平青领书》,囫囵吞枣般地阅读起来,想从中寻出个治疗心神受损的法子,但这部道书对他来说,写得实在晦涩难懂,看了一会儿便觉头大无比。不过他倒也大体看明白,张媚所习练的惑心术,只是初阶的层次,迷惑人的心神只是其表象,它主要的目的是为了让人完全信任施术者,从而跟随施术者的引导,一步步祛除病痛,建立信仰。张角当年传教时,能够得万千教众倾心跟随,与此法肯定大有干系。 ”“

至于那老者对张颌等人施用的摄魂术,还有攻击张媚的嗜心,书中只是简单提及练法,并批驳此二者皆为害人邪术,虽然威力巨大,但不可轻习,否则修习者的心神迟早会受到反噬,轻者狂性大发,丧失理智,而重者则会心神俱毁,成为废人一个。至于破解之法,却是只字未提。

这部道书中所载的法术说白了,都是精神念力方面的修炼,龙毅毫无根基,即便是看懂了,想要一时半会就学会,那也是痴心妄想,更别说替人疗伤,解除禁制。

他不无遗憾地合上经卷,又取过竹简帛书翻看,这些竹简显然年头久远,颜色暗黄,有些字迹已然模糊残缺,看内容应该是一套名曰流云剑谱的上卷和中卷,几案上的两卷帛书则是将它们重新誊写了一遍,补上错漏的文字,且加入注释,写得极其详尽。字迹与那遗书上的完全一致,看来也是那老者留给弟子十六的。

龙毅不禁感叹,这老者虽然心狠手辣,但不得不说,他武功高绝,又尽忠职守,还是个很有责任心的好师父,就这么死了,实在是令人惋惜。他忽叫一声糟糕,自己光顾着照顾张媚和兰香,却把那老者的尸身,还有张颌六人忘到了脑后。

他连忙冲出石洞,却见洞内昏暗不堪,显然外面已是入夜时分。只得返身回去点燃一根火把,将张颌等人一个个背回山洞,为防万一,只将他们放在石室之外。瞧着这六个木雕泥塑一般的亲卫,龙毅心下感伤,那摄魂术曾说,常人若成了傀儡,时日一长,即便施术者将其唤醒,也恐成废人一个。如今那老者一下,却去哪里能找到唤醒张颌等的高人,还有那些没有露面的亲卫却不知活下几个。

他出得洞外,将老者的尸身搬入那间墓室,让他与历代守山之人同归一处,也算是“葬”得其所。…,

回到石室内,他身心俱疲,再也支撑不住,一头倒在几案旁的席上,塞了两卷竹简做枕,双眼一闭,便进入梦乡。

待他再次醒来之时,却见四下阴暗,唯有头顶一道光束斜射在对面墙壁上,照出一块圆圆的亮斑,亮斑正中现出一个黑色的字,却是个“子丑寅卯”的“卯”字,龙毅心中暗暗称奇,他凝聚目力,果见那“卯”字一侧有个“寅”字,另一侧有个“辰”字,三个字由高而低,形成一条曲线,原来竟是利用不同时间,阳光从孔洞中斜射进来位置的不同来计时的方法,这法子虽说不上高深,却想的颇为巧妙,令他对建造这石室之人的心思颇为佩服。

龙毅伸手在案脚一借力,翻身跃起,正要迈步,忽觉那几案的手感完全与竹木不同,竟好像金铁所制,他蹲下身子,在案腿上一弹,果然发出“叮叮”之声。心中更加好奇,用光柱计时是巧妙,用铁铸几案又是何用意呢?

他将几案上的东西都挪到地上,双手抓在几案两头,用力一提,没想到这几案竟纹丝不动,好似嵌铸在地上一般,不禁咦出声来。

忽听床榻上兰香轻声叫道:“少主,你怎么了?”

龙毅放开几案,走到床榻旁,隐约见张媚仍然沉睡不醒,兰香却已坐起了身子,双眼关切地盯着他的身影,显然是听到了他刚才那一声。

“怎么起来了,可是饿了?”

兰香轻声道:“不饿,少主你方才可是发现什么?”

龙毅将昨晚的猜测以及案几之事一并说了,兰香思索片刻,道:“少主猜的只怕没有十分,也有七分。我听人说,当年秦国一统六国时,赵人曾在这里与秦军抗争数年之久,这山洞密道纵横,说不准就是赵人的赖以生存的依仗。”

“不错,我也觉得应是如此。只是那老者说过他已放下断龙石,恐怕各处密道都被封死,咱们不知道这里的密道如何分布,又不知哪里有机关埋伏,还不知道要被困到何时。”

兰香道:“我们女子心思细腻些,要不少主扶我到外面,我来找寻一下。”说着,在榻上一按,却牵动了伤口,不由自主地“哎哟”了一声。

龙毅连忙将她按住,道:“你那伤口划得好深,再要乱动,当心以后留下伤疤,可就没那么光洁了。”兰香想起裹伤之时,小腹被龙毅看了个清清楚楚,不禁羞不可抑,不敢再动。她忽觉手掌下的软草里有一硬物,伸手一抓,竟像是一把短剑。

她将短剑拿在眼前,伸手一抽,眼前陡然大放光明,立时被吓得了一跳,险些将拿捏不住。原来这短剑的剑身竟像夜明珠一般,发出莹莹白光,一下子照亮了半个屋子。猫扑中文

第五十七章 脱困(2)

(猫扑中文 ) “呀,这是哪来的?”

兰香不敢置信地瞧着那短剑,半天说不出话来。////她定下神来,将短剑递给龙毅,笑道:“想不到我竟与这宝贝睡了一夜,真是造化了。”

龙毅接在手中,心中便是一震,这短剑的剑柄粗细长短、纹饰竟与自己的惊鸿剑一般无二,若不是剑身只有惊鸿的三分之一长短,怕是他都以为手中又是一把惊鸿剑。

他将短剑倒提起来,剑身发的光线虽亮,却很柔和,材料与八角琉璃井那里的夜明珠非常类似,质地似乎更纯。在剑身一侧,赫然刻着“惊鸿”二字。龙毅顿时恍然大悟,难怪那老者一摸到惊鸿剑就认了出来,原来他身边便有这么一把缩短了的仿制品。

如此说来,这洞穴里的人怕与李牧脱不了干系,李牧当年在赵国便是主战派,偏生赵王听信了谗言,害死李牧,于是唯一能与秦军相抗衡的赵国转眼灰飞烟灭,这些人或许就是李牧的部众,在这里做最后的抵抗。

龙毅心想,早知如此,自己一开始便亮出惊鸿,事情也不会闹到如今这步田地。只可惜自己下滴水岩时,将惊鸿交给了张颌。唉,不对,那老者既看到张颌背上的惊鸿,怎么还会痛下辣手,将其变成傀儡。哦,是了,张颌武艺高强,警惕性好,那老者出手时定然被他发觉,两人动起手来,张颌不是敌手,被打翻在溪水边,粘上了泥沙,惊鸿也因此变了模样。 ”“

兰香开口道:“山洞里黑乎乎的,少主要是出去探查,不如把这把短剑带在身边,肯定比火把还好使。”

龙毅欣然接过短剑,道:“好,事不宜迟,你再休息一会,我先去看看那张几案有什么古怪。”

他走到外间,再次将几案一提,只听“咯”的一声,再一较力,整张几案连同一块地板竟被他搬得翻倒在一边,露出下面黑漆漆的一个洞口。

兰香叫道:“少主,什么情况?”

“几案下有个洞口,我去瞧瞧。”龙毅道探头向下一看,洞口下面接着几十级石阶。

兰香关切地道:“千万小心,莫中了机关。”

龙毅应了一声,便拔出那柄萤石制成的短剑,顺着石阶缓缓下行。石阶尽头是一段甬道,出了甬道,便见一条光滑无比的石道盘旋而下,不知通到哪里。他猛然醒悟,当年那些抗击秦军的战士,怕是就经由这滑道神出鬼没,进退自如,令秦军防不胜防。

为了防备万一,他从滑道旁抱起一块岩石,脱下外衣一裹,往滑道上一送,那岩石立时顺道而下,转眼没了踪影,过了片刻,才发出哐当一声,显是到了目的地。

他一连又放了两块岩石,都无异样,这才跳下滑道,风驰电掣一般滑了下去。一路上,只听耳边呼呼作响,一块块巨岩从头顶身子两侧掠过,自己仿佛是一辆云霄飞车一般,左摇右荡,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忽然通的一下,掉进一个硕大的沙坑,险些撞上先前滑下的岩石。

龙毅抹了一把冷汗,只觉两腿发软,摇摇晃晃地站立起来,举目四望,这才发现,自己竟又到了一个溶洞之中,只不过此洞空空荡荡,完全没有那些造型各异的钟乳石,他举起夜光短剑,沿着一条碎石路前行,行不多远,又钻进一条狭长的甬道,走到尽头,一道泡在水中的铁栏横在面前,那铁栏每一根都足有儿臂粗细,铁栏的对面是一道山壁,与山壁之间却是一条水势湍急的河流。…,

龙毅拔出惊鸿,正想试试能不能削断铁栏,忽见左手山壁之上有一道凹槽,凹槽旁刻着一行小字,“左三右四,水落石出”。仔细察看之下,竟与惊鸿的剑柄十分契合,心想:难不成惊鸿剑还可以当作钥匙?左三右四倒是不难理解,可这水落石出却又该怎么解说。这些战士由滑道而下,自然不可能止步于此,难不成这奥秘竟是在河水之中。

带着诸多疑问,他先将夜光短剑调转过来,插入凹槽,向左一拧,却根本拧转不动,又向右拧,仍旧毫无效果。龙毅心中狐疑,将短剑拔出,又将惊鸿剑连鞘插入,却不想才一插定,剑身便是一沉,石壁上发出“咔嗒”一声,就好像是钥匙入了锁扣一般。

他握住剑锷,向左一旋,竟然转动了。心中大喜,当下按照“左三右四”的口诀,向左旋了三圈,又向右拧转四圈,忽听河中轰然一响,他奔到铁栏旁,顿时惊呆了。

只见那奔流不息的河水中突然出现一个漩涡,而且越转越急,越转越大,不一会功夫,大半河水竟都被那旋窝吸了下去,再过半晌,铁栏与对面石壁间的河道被那漩涡一分为二。漩涡的左侧水位渐低,铁栏之下,露出一段向下的石阶,而河道中则浮现出一连串的石墩,正好容人跨河而过。

龙毅大喜,连蹦带跳地过了河,正好钻入对岸山壁上的一个石洞,他沿着台阶向上,只觉脚下湿滑无比,一个不慎便会摔倒。走不多远,头顶上方猛然一片光亮,他一跃而出,这才发现自己好像置身于一牢房之中,看着地面上的水渍,他猛然间醒悟过来,这只怕就是张媚所说南天门下的那间水牢。好在此时牢门大敞,他三步并作两步,跳出牢房之外,但见阳光耀眼,绿茵满眼,顿时心花怒放。

他坐在一块圆石上歇息半晌,觉得筋力恢复,便又返回头去,费尽千辛万苦才回到石室之中,此时那光柱已经指向辰时,从屋顶又射下一道光柱,经由几道铜镜反射,将整个石室都照亮了。

兰香早就等得心焦,见龙毅疲惫不堪地回来,不禁喜极而泣,“少主,你可回来了,我还以为……”声音哽咽得再也说不下去了。

龙毅挤出一个笑脸,道:“我找到了出去的路,就是有些惊险,怕你们身体受不了。”他将方才的探路经过大致一说,兰香登时喜出望外,一激动,又牵动了伤口,疼得冷汗直冒。熬了半晌,才平复下来,说道:“小姐的伤势耽误不得,出去还有一线希望,若是呆在这里,只怕……”她话只说了一半,龙毅却明白,没有外力的介入,张媚的心神恐怕根本无法恢复,可龙毅和兰香都无能为力,只有回到襄国,才有办法可想。在这里多呆一天,她复原的希望就渺茫一分。

“可兰香你怎么办?”

兰香又道:“我的伤势自己清楚,挺一挺就过去了,这些年我跟小姐经历的危险并不比这次差,再严重的伤我不也活过来了,少主,我们越早动身越好。”

龙毅听得心头发酸,不过他知道兰香说的都是实话,沉吟了半晌才道:“这样吧,我们再等一天,明日一早便动身。”

兰香心知他是想让自己多休养一天,好让伤口愈合得好一些,心下感动莫名,她忽然看见龙毅手臂不住的颤抖,两只手掌更是殷红如血,失声叫道,“少主你的手臂……”…,

龙毅苦笑一声,“我怕寻不到回来的路,只好扒在滑道的边缘,一路爬……”话还未说完,就见兰香眼圈发红,伸手将他手掌轻轻贴在自己面颊旁,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

这一日过得极快,龙毅在洞里苦寻半天,却未能寻到其他亲卫的踪影,还险些中了机关,他知道自己的斤两不足,也只好作罢。

次日一早,他察看张媚和兰香伤势没有恶化,便将其抱入地道中,临出发前,顺手把《太平青领书》和那卷剑谱,还有那老者的遗书揣入怀中。

张颌六人无知无觉,任由他背到滑道,好似麻包一般,就滑了下去。张媚和兰香却不同,才到滑道边上,脸色就已苍白得没了人色,龙毅看在眼里,痛在心上。

兰香疼得满头是汗,却咬着嘴唇,凄然一笑道:“少主……心软不得……否则……功亏……”还要再说,早被龙毅捂在嘴上,轻轻抱在怀中,一同滑下。

二人滑到沙坑,兰香已经昏厥过去,龙毅寻了一块温软之处将她放好,再逆着滑道爬了上去,接张媚。等他抱着张媚滑入沙坑之时,早已累的上气不接下气。

醒来的兰香看得泪水涟涟,有心相帮,却无力为之。

龙毅将一干人等全部带出水牢,这才想起,自己的惊鸿剑还插在那石槽之中,忙又返回去取。谁知刚一拔下惊鸿剑,就听扎扎声响,他心道不妙,忙缩身钻过铁栏,却见河中的漩涡突然停止不动,水面一下子涨起老高,眼看着就要将那些石桩再次淹没。

龙毅大惊失色,冒着被河水冲走的危险,一路狂奔,才跳入水牢这边的石洞,河水就涌了进来,湍急的水流将他连冲带撞,差一点就将他卷走。幸亏他自幼生长在江南水乡,水性不错,终于在窒息之前挣出水面。

待爬出水牢之时,早已是筋疲力竭,正在这时,忽听山峦中有一个声音在不停回荡:“龙大哥你在哪里”

“是三弟夏侯兰!”龙毅心头一松,再也支撑不住,一头栽倒在水牢门前。猫扑中文

第五十八章 师兄

(猫扑中文 ) 朦朦胧胧中,听到一个清脆的声音道:“三兄,这都快三天了,龙大哥怎么还不醒来?”

另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道:“龙大哥受了内伤,又豁出性命,救了八个人出来,能保住性命就已是不幸中的万幸,哪里能醒的那么快。”

又一人走进来道:“小妹你们先出去,让葛道长安心诊病。”

两根瘦长的手指搭了过来,周围立时安静下来。

龙毅想要睁开眼睛,却觉眼皮上好像坠了千斤的重物,怎么也睁不开,浑身上下酸软无力,丹田里空荡荡的,就如同这身体已经不属于自己了一样。

过了片刻,忽然有一条热线自手腕处传来,顺着手太阴肺经,一路游走,汇入任脉膻中穴,再行至丹田气海处,盘旋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龙毅的丹田里慢慢有了一丝暖气,不过也仅此而已。

腕上两根手指刚一撤走,龙毅又觉丹田里空空如也,刚才聚集的那丝暖气转眼就没了踪影。

身旁那人叹息一声,道:“性命虽然保住了,可即便是好了,这一身的武功只怕也就剩下三成……” ”“

龙毅心头一震,后面的话便没有听见,人也失去了知觉。

如此醒了再昏,昏了再醒,反反复复,不知过了多少日夜。

这一日,龙毅听得雄鸡报晓,便慢慢醒转过来,一睁眼,正望见床顶的帷帐,他一时神智尚未清醒,还在奇怪自己不是刚刚逃出水牢,怎么会回到了襄国府邸的床榻之上。

他忽觉口中奇渴,便欲坐起,微一转动,却觉胸口一阵痛楚,忍不住哼了一声。

“龙大哥,你醒了”,耳边一个少女惊喜地叫了起来。

龙毅转过脸,恰迎上一双清澈灵动的秀目,眼中满是关切与喜悦,正是赵云的小妹阿月。

阿月和他怔怔的目光一触,脸上不由得一红,说道:“龙大哥,你不会……又不记得我了吧?”她这些天日日为龙毅祈福,盼的便是这一刻,却不想真到了这一刻,心里不知怎的反倒发了虚。

龙毅脑中忽然想起初次见到她时,脸上那种轻嗔薄怒的神情,在得知自己对她毫无印象时,更是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那一幕宛若昨日,心中不禁莞尔,摸着脑袋,做出一副痛苦的表情,“哎呀,我不知被谁用大木盆砸坏了脑袋,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阿月以为他真的头痛,刚要伸手去摸,忽然瞥见他嘴角还藏着一丝坏笑,登时醒悟过来,一下子羞红了耳根,似嗔还笑地说道:“龙大哥,你早就想起来了是不是,不错,就是我用木盆砸晕了你,又怎样?亏我守了你这多晚,居然一醒来就取笑我,实在是没良心。”

龙毅心头暖暖的,凝视着阿月道:“好妹子,真是辛苦你了。”

阿月掩饰着心头的羞涩,故意一瞪眼,“总算说了句有良心的话”,说完自己“扑哧”一声笑了起来,笑了一会儿,又道:“龙大哥,你们这次死里逃生,一定很惊险吧,有空给我讲讲,我最爱听故事。”

“好,有空便讲给你听”,龙毅在后世是独生子,从小孤单一人,总渴望着有个妹妹,一起玩耍,阿月天真烂漫,正好弥补了他这个缺憾,所以一直对她有种宠溺的感情。他忽然想起自己逃出水牢之时,阿月给自己所做的衣服早已磨损得不成样子,颇感歉疚,“妹子,这次我又把你做的衣服给弄坏了,真是抱歉。”…,

“这没什么的,你出生入死的,一身衣服算的什么”,阿月见他精神不错,心里越发欢喜,倒了一杯热水递给龙毅,“渴了吧,喝口水,润润喉咙”。

龙毅也不客气,接过来,“咕咚”两口便喝了干净,喝完又让阿月倒了一杯喝下,这才觉得胸中舒畅许多。

“我是怎么回来的,是夏侯找到我的么?”

“嗯,是三兄呢”,阿月湿了手巾,走过来顺手便给龙毅抹了一把脸,抹完才想起,龙毅可不是昏迷的时候了,脸上又是一红,“三兄从家乡召集了一批伙伴,本来想找你显摆一下,没想到你却不在襄国,后来二兄见你两天都没有消息传回来,有些担心,便让三兄带人去中岩山找你,结果山上一个人影儿都看不到,三兄都快急死了,后来听见兰香姐敲击石壁的声音,这才发现了你们。”

她拍了拍额头又道:“你看我这记性,兰香姐让我一见你醒来就赶紧告诉你,失踪的那些人被三兄在一个山坳里找到了,而且都慢慢苏醒过来,让你别再担心。”

龙毅闻言大喜,他一直担心另外那些亲卫遭遇不测,这下可算是放心了。他暗自庆幸,临走前偷偷将实情告诉赵云是多么明智的一个决定,不然山里野兽出没,真要遇到一只,自己这些人不是重伤,就是神志不清,全无抵抗之力,只怕早就一命呜呼了。“媚娘、兰香怎么样了?俊义他们可曾清醒过来?”

阿月心里微微一酸:他拼了性命就是要救那两个女子,这才一醒来,便想起她们,媚娘、媚娘,叫得好生亲热。不过转念又想,自己这是怎么了,龙大哥重情重义,不是还救了张颌那几个人,若是换做自己出了事情,他应该也会如此奋不顾身吧。想到这里,她心里又升起些期待,恨不得自己伤了,好看看龙毅会如何待她。

“妹子?你出什么神,我问你话呢!”

“哦”,阿月醒过神来,嫣然一笑道:“我在想,若是我出了事情,龙大哥会不会也甘冒危险去把我救回来。”她本就是心直口快,自然是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

龙毅一怔,然后便笑出声来,摸着阿月的发丝,道:“这么好的一个妹子,我怎么会让你出事呢?”

“若真是出事呢?”阿月有些不甘心,追问道。

“若你真是出事,我自然是天涯海角,以命换命也会将你救了回来,你这丫头,可老老实实地才好,别老胡思乱想。赶紧说说,其他人的情况。”

正说话间,赵云引着一个青年道士走了进来。

那道士身材不高,仪表堂堂,见龙毅已然醒转,便面露微笑:“师弟,你这一睡可是不短,害我在此等了整整八日。”

龙毅被他这句“师弟”叫的晕晕乎乎,半天才反应过来,“你是左师的弟子?”

那道士哈哈一笑,道:“难道你还拜过别的师父么?师父说你有一劫难,恐有性命之忧,让我来相助于你,看来我来的还是时候。”

赵云冲龙毅笑了笑,便将阿月拉了出去,让他师兄弟二人单独说话。

龙毅猛然想起昏迷中曾有人天天来帮他号脉,用内气助他打通经脉,只怕那人便是眼前这道士,他心下感动,就想起身见礼。

那道士一摆手,“修道之人何须那么多俗礼,师弟你今日感觉如何?”…,

“还好,只是胸口还有些隐隐作痛。”

那道士点点头,又上下打量一番道:“气色尚好,没什么大碍,你此次伤及经脉,只得慢慢调养。”

龙毅拱手道:“多谢师兄费心,说了这么久,还不知师兄高姓大名?”

道士坐到榻边,伸出两指搭在龙毅脉门上,“我姓葛名玄,字孝先……”话音未落,就见龙毅瞪大了眼睛,脱口道:“太极仙翁葛玄?”

葛玄一愣,偏着脑袋想了想,笑道:“这名号不错,等我金丹大成之时,便叫做太极仙翁好了。”

这葛玄祖上本是琅琊人,后来迁到丹阳句容。他出身官宦名门,高祖葛庐做过骠骑大将军,祖父做过黄门侍郎,父亲则做过九卿之一的大鸿胪,而且素奉道法,他受父亲影响,自幼好学,博览五经,十五六岁便名震江左。葛玄性喜老、庄之说,不愿仕进。后入天台赤城山修炼时,拜左慈为师,学习金丹大道,据说后来升仙,人称太极葛仙翁,在后世的一些道流派中与张道陵、许逊、萨守坚共为四大天师。是道教史上一位非常了不起的人物,在化学方面也颇有建树,撰写《抱朴子》的晋代葛洪就是他的从孙。

龙毅的母亲便笃信道教,所以他对葛玄的名字并不算陌生,不过一时忘形,竟脱口将其后来的尊号叫了出来,让他有些自责。

葛玄松开手指,道:“师弟,有个不好的消息要告诉你,你的内功只怕是要从头练起了。”

龙毅心头一黯,随即就想开了,道:“从头练便从头练,能够逃得性命就已是上天的恩赐了。”他心中却想:自己的内功也罢,武功也罢,在中岩山那老者面前,根本不堪一击,从头练起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葛玄见他神色平和,一挑大指,哈哈笑道:“师弟的性子豁达,有修道的潜质,难怪师父肯让我来帮你。”

龙毅道:“多谢师兄谬赞,敢问师兄,随我一起回来的几个同伴,伤势如何?”

“这个嘛……”葛玄迟疑了一下:“那个兰香应该没有大碍,再有个十天半月就可下地行走,张媚和那几个亲卫的情况却不容乐观。”

闻听此言,龙毅立时心中一沉,唯恐葛玄说出“无可救治”的话来。猫扑中文

第五十九章 被人捡了桃子

(猫扑中文 ) 葛玄皱着皱眉头,想了又想,还是摇头道:“我的道行太浅,只能保她性命,却治不好她的伤势”,他见龙毅眼中满是失望,安慰道:“你也不用太过担心,我写一封信,你找人去寻师父,他老人家一定有办法。// 78xS.//”

龙毅眼中一亮,拍掌叫道:“是啊,我怎么把师父给忘了”,心想:左慈这个仙人是一定要请来的,还有华佗、张仲景什么的,也干脆一并请来,他又想起浑浑噩噩的张郃等人,忙问道:“师兄,我那几个亲卫被人施了摄魂,迷失了心智,不知你可有把握破解?”

“那个倒不是什么大事”,葛玄淡淡一笑,浑没把龙毅吃惊的表情瞧在眼里,说道:“傀儡术本来就是以施法者的心力作为支撑,那人修炼尚未到家,便欲强行控制六个傀儡,实在是自寻死路。他一死,那几个傀儡就变得六神无主,只要将其一一唤醒,休养一阵子便能恢复过来。”

龙毅没想到在他看来千难万难的事情,在葛玄这里竟轻描淡写地解决了,心里对这个天师级的师兄不免又高看一眼。

“不过”,葛玄话锋一转,“这些傀儡的心智上可能出现缺陷。” ”“

“怎么会这样”龙毅暗自寻思,如果这些人仅仅是醒了,但智商却如同一个傻子,那比现在这般也强不了多少,更何况,里面还有一个未来的大将张郃。

“便没有更妥当的方法了么?”

“自然有,施法者在傀儡心里所留的禁制就相当于一把锁,有了这把锁他便只听施法者一人的命令,如果我能知道他施法时的咒语,那就相当于拿到了钥匙,也就没了之前的问题。当然,如果师父在这儿,以他的修为,知不知道咒语,应该没什么分别。只是他现在行踪飘忽,我只担心找到他时,这些傀儡的心智会不会已经难以治愈。”

龙毅点点头,明白这好比是用钥匙开锁和强行撬锁的区别。师兄葛玄能做到撬开门,却无法保证不伤及门锁。左慈道法高深,精通心锁玄机,本身就是一把万能钥匙。不过葛玄说得也在理,张郃他们这种伤,拖得越久,后果就越难以控制。他忽然想起自己从洞穴中拿到的那卷《太平青领书》,“师兄,我在那人的住处得了《太平青领书》,他修炼的摄魂就记载在其中,这是否有些帮助。”

葛玄眼睛一亮,“《太平青领书》么?快拿来我看!”他对这《太平清领书》慕名已久,却一直无缘得见。在这个印刷术还没出现的时代,所有的书籍,不管是儒书,还是道经,都靠传抄。何况这还是太平道的核心经典,向来轻不示人,这时听到龙毅居然手里有一份,自然是心头大喜。

龙毅在怀中一摸,却摸了个空,原来身上衣衫早已换过,那两卷帛书应该被夏侯兰和阿月收了起来,便向门外呼唤阿月。

阿月和赵云原本就留在外面未走,进来一听是要那两卷帛书,扭身又出了房门,不大会功夫,便取了回来递给龙毅。

“说来也奇呢,三兄把这两卷帛书交给我的时候,都湿哒哒的,我还说,这下可糟了,肯定都泡坏了。谁想晾干之后,字迹都还挺清楚,也不知这字是用什么墨写的,居然没被洇坏。”

龙毅一惊,阿月要不说,他几乎都忘记了,自己当时被河水冲进洞中,挣扎了好久才潜出水面,浑身上下自然是落汤鸡一般,这两卷书自然不能幸免于难。他连忙接过帛书打开一瞧,顿时松了一口气,的确像阿月所说,字迹周围虽洇出些墨晕,但大体都很清楚,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他将其中的《太平青领书》递给满眼期待的葛玄,忽听得门外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房门轻开,姚仲和夏侯兰当先冲了进来,大呼小叫着“龙大哥,你可算醒了”,梁忌、姚宣、赵风也接踵而至,一干人都是满面喜色,唯有最后进来的周仓还是一如既往的那般严肃。

这还是头一次人丁聚得如此齐全,龙毅也是满心欢喜,不过一会功夫,就被众人七嘴八舌追问得晕头转向。

葛玄正在聚精会神地阅读《太平青领书》,听着众人吵闹,皱起来眉头,“师弟,你安心静养,这经书容我好好揣摩一番再还你。”说罢,站起身来,拂袖而去。

众人面面相觑,知道一时忘形,惹烦了这位葛道长,都不约而同地闭上了嘴,屋里顿时安静下来。

龙毅见大家面色尴尬,笑道:“我师兄忙着去看道经,不碍事的。倒是我,此次行事不够周全,害得各位担心了。”他行动不便,只好坐着抱拳拱手,向众人致歉。

众人慌忙还礼,连说只要平安归来就好。

夏侯兰道:“龙大哥,这次可是吓死我了,下次你有事一定要带着我,我功夫虽不中用,但力气足,最不济也能帮你多背几个人。”这次龙毅再度昏迷,夏侯兰最为内疚,论私他是龙毅的结拜三弟,论公,他是龙毅的亲卫首领,可是龙毅出事的时候,他却不在身边,所以这些天,他比谁都难过,每天探望完龙毅,就去练武场上苦练功夫。

龙毅明白他的心思,笑道:“想当初,孙虎那伙人可是被你杀得狼狈不堪,哪个敢说你的功夫不中用。再说这次要不是你,我可就回不来了。下次有事怎么也得带你一起去,谁让你是我的福将军呢。”

夏侯兰被赞的有些害羞,红着脸道:“大哥你放心,我一定苦练武艺,以后只要我还有口气在,谁也别想伤到你。”

姚仲眉毛一挑,“切”了一声,道:“现练哪还来得及,龙大哥,小兰子武功不及我,要不我给你做亲卫吧,若是有坏蛋把阿兰干掉,还有我撑着,这才妥当。”姚宣一向对他管束严厉,相比而言,龙毅没什么架子,嘴里又总能讲出些新奇而有趣的见闻,所以姚仲早就不想再在从兄手下做个守城门的军侯,天天就想跟在龙毅身边厮混。

他话音刚落,姚宣抬手就给了他一个暴栗,皱着眉头道:“你的身手能好到哪里去?真是大言不惭。你天天就知道惹祸,校尉大人身边可不需要你这样的。”

姚仲心里虽不以为然,可嘴上却不敢顶撞。

众人又说了一会话,龙毅奇道:“你们都来看我,现在元氏谁在负责守卫。”

话音刚落,就见众人脸色一变,都默然不再出声,周仓更是面现愧色,低下头去。

“怎么,出了什么事么?”

“没事,没事,我们看望完主公便回去”梁忌笑道,但谁都能觉出他语气中的僵硬。

姚仲嘴却快,“我们被人从元氏赶了出来。”

“什么?”龙毅大吃了一惊,“怎么回事?”

姚宣狠狠给了姚仲后脑勺一巴掌,气呼呼地说道,“都是你惹的祸,不是告诉你不要让校尉知道么。”

龙毅道:“究竟怎么回事?大家有什么事要瞒着我么。”

梁忌见隐瞒不过,咳嗽一声,道:“此事事关重大,也的确需要主公尽快拿个主意。前几日,有一行人到了元氏,自称是新任郡守,属下验过他手中的诏令及印绶,的确货真价实。那人进得城,就要派人接管元氏,随行的有几个元氏的大族,也嚷嚷着要收回原来自家的土地。姚仲不肯,便与其随从动起手来,打伤了对方四五个人,对方不依不饶,一定要将姚仲下狱。”他转头看了一眼周仓接着道:“元福将军大怒之下,便派兵将其围困起来……”…,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龙毅大吃一惊,心道:难道自己被衰神附身,中岩山搞得损兵折将,还差点搭上性命,这也就罢了,可要是元氏再丢了,那岂不是连根据地都没了。

“就是主公去中岩山的时候。当时幸亏孝和(姚宣)劝住了元福(周仓),不然就出大乱子了。我派姚仲来请示主公,却不想主公不在襄国。后来我们一商议,觉得主公身为怀义校尉兼常山都尉,自然不能违抗朝廷的诏令,若是与新任郡守兵戎相见,只怕会被朝廷视为叛逆,所以便将军马人等都撤出了元氏。”

赵风接口道:“明远,这个决定是大家商议定的,主意却是我提的,你要怪就怪我吧。”

姚仲早就不满这个决定,此时见龙毅清醒,立时叫嚷起来,“龙大哥,杀孙洪、斩王当,哪一次不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元氏城是咱们一刀一枪拼了性命才拿下来的。哦,咱们把黑山贼灭了,城池整修完毕,田地里都栽好青苗了,这些人不费吹灰之力,只凭一张诏令,就想来摘桃子,天下还有更便宜的事情么?”

“我打听过了,那狗贼是张让的族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鸟,让他占了元氏,遗祸地方不说,咱们付出的那些努力岂不前功尽弃!主公,只要你一声令下,仓这便去杀了那帮狗贼,夺回元氏。”周仓显然与姚仲有类似想法,说起话来一副懊悔不已的神情。

龙毅心里有些乱,元氏是自己在这个时代取得的第一块领地,竟如此轻易地拱手与人,实在是令他心有不甘。可自己昏迷多日,赵风他们做此决定,确也无可厚非,赵氏兄弟一向是效忠汉室的,在他们眼里,皇命大于一切,自己只是行常山都尉事,却非郡守之职,占据元氏的确名不正言不顺。周仓是黄巾出身,自然不将诏令放在眼里。说心里话,他更倾向于周仓的想法。

众人瞧着他默然不语,心里都有些惴惴不安,屋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压抑起来。猫扑中文

第六十章 退让

(猫扑中文 ) 说心里话,龙毅对元氏城没太多感情,虽然这是他在这个时代夺得第一座城池,不过他在那座城里呆的时间太过短暂,加一起连十天时间都不到。可要让他波澜不惊地拱手相让,还真做不到。

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有点憋屈,他抬起头,正瞧见夏侯兰和阿月在窃窃私语,忍不住问道:“夏侯,你怎么看?”

“我?”夏侯兰显然没有任何思想准备,他以前唯赵云马首是瞻,现在则换成了龙毅,“反正我都听龙大哥你的,你说要讨回来,我这就提刀杀过去,就凭他们那些土鸡瓦狗,还挡得住咱们不成。”

姚仲拍怕他的肩头,笑道:“这话我爱听,咱们兄弟怕过谁?”

龙毅又问:“子龙,你是怎么想的?”

赵云见龙毅脸上并无不快之色,心先放下一半,“大哥如今是朝廷官员,自然要遵天子的诏令,否则朝廷定然会将我们视同叛逆,到时候恐怕连襄国也保不住。此外,我们若是同时兼顾元氏和襄国,在人手和财力上必然是捉襟见肘,哪一个都不见得发展的好。与其如此,还不如收缩到一地,用心治理。何况大哥你志在扫平外虏,元氏也好、襄国也罢,其实都不必太在意,我们只要择一合适之地,将定远军训练成虎狼之师,将来一旦胡虏寇边,即可上书天子为国效力,到那时,才是我等真正大展拳脚之时。” ”“

“子龙所言有理”,龙毅点点头,又陷入了沉思:二弟赵云一番分析,有条有理,知轻重,讲取舍,果然是智勇双全的大将之才,若不是被刘备雪藏多年,其成就至少能与张辽、徐晃齐名。元氏是常山郡城,朝庭一时无力顾及,但却不会始终不闻不问。毕竟现在大汉还没到军阀割据,分崩离析的那一刻,即使是后来为祸天下的董卓此刻也不敢公然造反。自己若是强行夺回元氏,只怕一下子就成了出头的椽子,手下像赵云、赵风这些忠于汉室的人也会与自己离心离德,得不偿失。

要怪就只能怪自己棋差一招,拿下元氏之后,就派人去朝廷疏通,反正当今天子汉灵帝最喜欢钱财,连三公的官位都公开售卖,一个两千石的郡守之位,应该也不是难事。

舍得,有舍才有得。如今之计,夺回元氏已不用去考虑了,反倒是如何亡羊补牢,将襄国合法地握在手中才是正事。襄国地处要冲,是河北兵家必争之地,矿产资源众多,有他最看重的铁矿,有最有发展前途的白瓷窑,实在是不可多得的立身之地。自己今后只需低调行事,闷声发展,等到天下大乱,再异军突起,才是上上之策。至于赵云说的人手问题,只要钱粮到位,解决起来并非难事。

他忽然想起自己这个怀义校尉来得蹊跷,不知是谁好心帮了一把,方才也忘了问葛玄是不是师父左慈所为,这次若是还能请那神秘人帮着把襄国争取下来就好了。

想想通了这一节,龙毅心情一下豁然开朗,向周仓问道:“元氏现在情形如何?”

“我三日前将府库搬空,便将所有人马都撤进襄国”,周仓冷哼一声,道:“元氏此刻就是个空壳,那帮兔崽子想捞便宜,我便让他们一粒粮食都吃不到。”

龙毅哑然失笑,连声道好。心想:周仓这一招够狠,不过也好,自己攒点家底不容易,何况其中还有一部分是张媚援助的,若是便宜了别人,他也于心不甘。…,

赵风却以为龙毅仍想着复夺元氏,忙劝道:“明远,元氏大族与朝中大员联系密切,那个新任太守张洪又是十常侍张让的人,若是闹将起来,只怕……”他话说了一半,便没再说下去,不过言下之意很明白,你要是与之为敌,只怕后果不妙。

龙毅摆手笑道:“我此刻想到是襄国,并非元氏。”

众人一怔,随即明白过来,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龙毅向赵云一拱手,道:“子龙,新太守到任,我原本该去相贺,只是眼下行动不便,只好请你代我走一趟,若是他们知趣也就罢了,要是趁机刁难,就无须给他们什么好脸色。”

赵云抱拳回礼,语音铿锵道:“兄长放心,云一定不辱使命。”

……

与此同时,元氏的郡守府里,新任郡守张洪愁眉苦脸,唉声叹气。别看他是中常侍张让货真价实的族侄,可这个郡守之位却交了足足两千万钱,一点折扣都没打,还不包括给那位族叔送礼的花销。

原本想着到冀州第一大郡常山来捞一票,哪想到,刚一进城就被一帮凶神恶煞般的兵马围困了起来,手下几个随从被打得到现在还爬不起来。要不是随行的几个元氏大族多带了些干粮,现在他也肯定饿得爬不起来了。

好容易盼到那些兵马撤走了,谁想更是让人欲哭无泪,不管是粮仓还是府库,干净得连只蚂蚁都找不到。他进城之时,还能看见满大街的大姑娘小媳妇,也全都没了踪影,眼下元氏城里除了与他一同前来的这些人,再就没个活儿物。

元氏那几个大族,来时胸脯拍得梆梆响,说是要人给人,要粮给粮,可一转眼的功夫就不见了几个,想起来就让他恨得咬牙切齿。

正这时,一个下人进来禀告,“夫人遣小人来问,什么时候能开饭?”

张洪本就气恼,被这一问,心头的怒火登时爆发出来,劈手一掌,将那下人打了个趔趄,匍匐在地上,不敢动弹。

“开饭?一粒粮食都没有,开的什么饭,让她去喝西北风!”他一指门外,吼道:“滚出去,都是些没用的废物。”这娇生惯养的豪门女子真是不能娶,什么忙都帮不上,就知道添乱。

那下人吓得唯唯诺诺,连滚带爬跑了出去。

“什么人得罪了府君大人,让府君如此恼怒啊?”一个尖细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明明是盛夏六月的天气,张洪就仿佛被窝里被塞进一条毒蛇,立时没了气焰。

他连忙堆起笑脸,向来人一拱手,“都是我那贱内不知好歹,倒让左黄门见笑了。”

进来的这个小黄门名叫左丰,虽然无法与张让相比,但却颇受天子宠信。当年,北中郎将卢植用五万人便将张角的十五万黄巾军围困于广宗城,眼看着胜利在望,却碰上了这个左丰。左丰本是天子派来视察军情的,结果却只惦记着向卢植索贿。被卢植严词拒绝后便怀恨在心,回朝后污蔑卢植故意按兵不动、怠慢军心。结果天子大怒,罢了卢植兵权,用囚车押解回洛阳,要不是朝中重臣求情,卢植的性命都保不住。

张洪平时飞扬跋扈,全凭着他跟张让同族的那层关系,但跟左丰面前他可不敢,万一得罪了左丰,传到天子耳朵里,张让是铁定不会保他的。

左丰就好象故意似的,打了个大大的饱嗝,大刺刺地坐了下来,道:“这女人啊,就是麻烦!”他眯着眼睛瞥了一眼张洪,“怎么还不见龙毅前来拜见府君你?”

张洪心里暗骂:“你个没卵蛋的东西,竟敢故意消遣于我,我咒你世世代代都没卵蛋”,面上却苦笑道:“左大人说笑了,你贵为天使,那龙毅都敢派兵给围困起来,更何况我这么个没兵没权的光杆太守!”

左丰打了哈哈,心中暗暗冷笑:对方围困的可不是我,而是你这个蠢材。张公何等老谋深算,竟有这么个不成器的族侄,还以为一亮张公的牌子,人家就能把到嘴的肥肉吐给他,真是白日做梦梦惯了,还以为来元氏是个美差。

他摸着袖中的圣旨,想起临来之时,天子对他说:“龙毅这个怀义校尉,是不是真的心怀忠义,是否真的忠于大汉,忠于朕,就看他舍不舍得元氏,杀不杀这个张洪!”猫扑中文

第六十一章 天元丹

(猫扑中文 ) 龙毅并没见到这位传说中的“左公公”,因为他又昏迷了过去,确切地说,是三天四夜,还险些丢了性命。

赵云赶赴元氏后,葛玄说,对于他这样一个元气大伤的人,实在不适合再耗费什么心神,所以将众人都赶出了屋子,只留下阿月在一旁服侍。而龙毅也的确精神不济,很快就昏昏睡去。

在葛玄看来,龙毅既然拜了左慈为师,就应该遁入深山一心向道才对,至于元氏、襄国的这些事情只会让他与仙缘背道而驰。

实际上左慈一离开苍岩山,就觉得收龙毅为徒的事情有些草率了,以往他收徒莫不是细细考察一番,才决定去留。就连葛玄都是随他一年之后,才正式列入门墙。哪有龙毅这样,三句话都不说完,就收成弟子的。所以他派葛玄来,一个是看看能不能帮龙毅躲过他推算出来的劫难,再就是瞧瞧龙毅的品行心性,让葛玄根据他的资质,传些道法给他,也算是不白担了师父的名头。

葛玄来的时候,觉得耽误了自己的修行,心里老大的不乐意。没想到,竟然会因为给龙毅治伤而得到一睹《太平经》(即《太平青领书》)的机缘。他挑灯夜读,手不释卷,越看越觉得这卷经书奥妙非常,以往修炼当中的几处疑惑,竟然在此经中均有详尽解说,顿觉醍醐灌顶,受益匪浅。这才明白师父临行前为什么说“天道浩淼,机缘无处不在,你这师弟便是一个有大机缘的人,多与他亲近,自有裨益”。 ”“

葛玄也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于是便将自己珍藏许久都不舍得服用的“天元丹”贡献出来。

这“天元丹”药方繁复,无一不是珍稀之物,光是搜集药草便得花数年之功,配制极为不易,但功效也非常神奇。据说修道之人服之,对修得“三花聚顶,五气朝元”的境界,有莫大功效。而习武之人服了,也有洗经伐髓的效果,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丹药。

第二天一大早,葛玄便顶着一双熊猫眼给龙毅服了丹药,捧着《太平经》盘坐在一旁继续诵读。

谁想到,半个时辰后,他忽然闻到一股焦糊的味道,抬眼一瞧,顿时大惊失色。

就见躺在床榻上的龙毅红光频现,被褥都哧哧地冒起了青烟,眨眼工夫,就窜出了火苗,呼呼地烧了起来。

饶是葛玄这么个“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强人,也不禁失声惊叫起来。

葛玄想伸手去将龙毅拽起,谁想手指刚一挨他的身子,就“啊”的一声惨叫,整个人倒飞在半空中,一下子将窗户砸出一个大洞,重重地摔落在庭院中。

守在外面的夏侯兰吃惊非小,连忙跑过来将葛玄扶起,却见他面色焦黑,头发一根根竖起,浑身颤抖不已。

等众人冲入房中,就更是惊骇万分。

火舌已经爬上了帷帐,而龙毅身上的被褥衣服早就烧了个精光,一条条犹如灵蛇一般的蓝色电光,在他身上四处游走,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

阿月一下子想起当初龙毅自电闪雷鸣中坠落下来,也是类似情景,又联想到后来那吓人的高烧,便知不妙。

还没等她说话,扑上前去的姚仲也如葛玄一般被电得飞了出去,这下谁都不敢贸然出手了。

夏侯兰急得大叫:“快,用水泼,不然龙大哥就烧死了”!阿月却叫道:“不行,赶紧把床抬到池塘里去。”…,

夏侯兰也醒悟过来,拔刀将四周床柱削断,招呼众人,灭火的灭火,抬床的抬床,一路上却再没有一个人敢碰龙毅。

到了池塘边上,夏侯兰一狠心,让众人将床榻浸入水中,又找来一根长杆将龙毅挑得半坐起来。

就见龙毅周围的池水“咕嘟咕嘟”冒起泡来,耀眼的蓝色电光在噼噼啪啪地打着闪,不一刻功夫,四周就飘起几条翻了肚皮的锦鲤来。水汽越来越重,很快就将龙毅笼罩在其中。

众人一个个摒住了呼吸,瞧得目瞪口呆,手脚发颤,若不是夏侯兰在一旁解释龙毅降临之时便是如此,一干人只怕要跪倒膜拜了。

这一幕一直持续到黄门左丰随赵云前来,池塘边上围得人山人海,连张媚手下那些女医者也都晕红着双颊,挤在人群中不肯离去。

左丰本来还想着从龙毅身上榨出些油水来,睹此情景,立时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将天子的诏书往赵云怀里一塞,掉头就走。

左丰走后没多久,葛玄睁开双眼,只觉脑中嗡嗡作响,踉踉跄跄地爬起身,分开众人,叫道:“都闪开些,他的气机紊乱,再不镇住,人就烧傻了。”

说罢,从怀中取出一个麻布包,捏出两根寸长的银针,手指轻轻一甩,龙毅小腹上的关元、气海两穴上便多出一支银针来,他又在膻中穴刺入一针,说也奇怪,那些在龙毅身边乱窜的电蛇竟一点一点地萎缩,纷纷向龙毅胸前的任脉上聚拢,尤以关元穴旁聚拢的最多,渐渐形成一个鸡蛋大小的蓝色电光小球,葛玄一咬牙,扭头对夏侯兰道:“若是一会儿我支撑不住,便用长杆将我挑回来。”

当此关头,夏侯兰自然无暇细问,连忙点头应承。

葛玄将身一纵,轻轻落在浸在池水中的床榻上,才一站好,浑身便是一阵麻痹。他强忍着颤抖,猛地一掌拍在龙毅头顶的百会穴上。百会乃是任督二脉气机交汇之处,为人身最为关键的穴位,龙毅被拍得浑身一震,周身上下的电蛇闪了一下,便没了踪影,人也软倒下去。

葛玄早被电得全身酸麻,见一招奏效,登时心头一松,仰面栽入水中。

众人见状,立刻一拥而上,将两人抢救上来。

龙毅苏醒之时,已是三日之后的正午。才一睁眼,就觉光线太过明亮,连忙抬手一遮,一扭脸,就看见赵云端坐在一旁,聚精会神地捧着一卷《孙子兵法》,口中念念有词。

“子龙,怎么是你?”

赵云放下竹简,微笑道:“怎么,我便不能来照看兄长?”

“当然可以,只是我好端端的,为何要你来照顾?”龙毅对自己之前的经历毫无印象,还以为是自己睡过了头,他扭了扭脖子,他一撩被子,便翻身下榻,站得稳稳的

赵云见状大喜,“兄长全然好了么?”

“什么好了?”龙毅这才想起自己之前元气大伤,只能卧床休养的事来,他活动了下身躯,只觉浑身上下异常轻快,甚至比以往还要舒坦几分,不由奇道:“这倒怪了,一觉醒来,竟仿佛换了一副筋骨似的。”

赵云哈哈大笑,将那日的事情略说一二,又道:“那天我去了元氏,这些还是小妹跟我说的,看来兄长能好的这么快,多亏了葛玄道长那粒天元丹,他的头发到现在还这样……”他伸手比划了一下,龙毅见状不禁莞尔,脑海中一下子就浮现出爱因斯坦的模样来。…,

“哦,对了,这是天子给兄长的诏书!”赵云从怀中取出一卷黄绢,神色郑重地交到龙毅手中。

龙毅打开一看,登时一怔,疑惑地问道:“让我兼任襄国县令?这诏书怎么来的?”

赵云道:“那日我去元氏拜见郡守张洪,才知道还有一位天使左丰与他同来,却是来向兄长宣旨的。”

龙毅笑道:“我刚想着托人去将襄国县令给买回来,天子居然就下了诏书,这还真是瞌睡了有人送枕头,不知是谁又帮了咱们。”他却不知,天子让张洪做常山郡守,本就是对他的一种试探,若是他不肯让出元氏,甚至杀了张洪,这道诏书便会秘而不宣,与此同时,张燕则会奉旨大举攻伐襄国和元氏,并将他解拿回洛阳。

“是啊,有了这道诏令,我们便可将襄国好好经营一番,我还等着兄长帮我打造一把绝世神兵呢!”赵云显然也对襄国的未来充满了希冀,笑得十分开心。正这时,就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姚仲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小声道:“子龙哥,不好了……”他猛然瞧见龙毅正站在屋中,顿时将剩下的话吞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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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厉疫

(猫扑中文 ) “出了什么事情,能把我们的粽子将军搞得如此狼狈?”龙毅见姚仲衣衫上占了不少泥土,而且跑得满头大汗,忍不住打趣道。

姚仲见他好人一般,不禁惊喜地叫道:“龙大哥,你病好了!”随即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又急吼吼地说道:“子龙哥,快走,元福将军被人打伤了!”

“什么?”龙毅和赵云对望了一眼,都是大吃一惊。

龙毅心道:周仓武艺高强,力大无穷,就是赵云也不愿意与他硬碰硬的对手,居然会被人打伤?”

“是什么人?”

“是城外来的一个黑汉子,他……哎呀,子龙哥你再不去,就出人命了!”

赵云不敢耽搁,向龙毅告了个罪,拉起姚仲便走,才到院中,就听龙毅叫道:“子龙且慢,咱们一起去”,话音未落,人已经带着惊鸿剑从屋里走出来。

“大哥你尚未痊愈,奔波不得,留在这里听消息好了!”

”“

说话间,夏侯兰和阿月等人闻声也赶了过来。

龙毅知道事态紧急,将惊鸿剑抛给赵云,“子龙,你先行一步,我们随后就到。”

赵云也不推辞,道了声好,一闪身,带着姚仲几下便没了踪影。

夏侯兰和阿月怕龙毅身体吃不消,都劝他不要去,可龙毅心里着急,哪肯坐等消息,执意要去,最后夏侯兰和阿月只得陪着龙毅一道前往。

才走到半路,就见姚仲靠在一颗大树上呼哧带喘地喘着粗气,见龙毅等人赶上,忙凑了过来。

“子龙哥……嫌我累赘,把我……抛下一个人跑了”。

阿月取笑道:“让你就知道吃,这才几步路就喘成这样。”

龙毅一摆手,“一起走,边走边说,那个黑汉子什么来历?”

“我也不知道”,姚仲跟在阿月身旁,讲起了方才发生的事情。

原来今日他巡视东门时,忽然来了一个黑脸的大汉,身后还背着一个壮汉,到城门口就问,城里有没有医者。守门的定远军战士说有,他二话不说就往里闯。

这两人来历不明,守门的几个战士自然不肯放行,谁知这下竟惹恼了那汉子,挥舞铁棍就将身旁的战士打翻在地。姚仲登时急了,拔出长刀就冲了过去,结果还没挨到对方,就被对方磕飞了长刀,肩膀上又被踢了一脚,当即摔出老远。

姚仲摸着肩膀,心有余悸地道:“那黑汉子的脚好重,踢得我现在还痛。”

“后来呢,元福又怎么受的伤?”

“元福将军闻讯赶来,用钢鞭硬接了那人一棍,似是吃了些亏,我一看情况不妙,赶紧回来找子龙哥出马。”

龙毅心中一凛,周仓可是这些人里力量最猛的,连赵云也自愧不如,要是他都吃了亏,那个人的气力得大到什么地步,子龙会不会因此吃亏?想到这里,更是心急,道:“我们快些走!”

夏侯兰道:“大哥你身体刚好,我背你走”,说罢,不容分说,便和姚仲、阿月将龙毅架起,背在背上,一路狂奔。

不大会功夫,几个人便赶到东门,就见姚仲那一曲的战士拿刀持弓,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瞪圆了眼睛,在城门口围成了一个包围圈。

阿月眼尖,一眼瞧见人群中的周仓,叫道:“元福大哥,你伤得怎么样?”

周仓扭过头来,见是龙毅,失声叫道:“主公,你怎么来了?”…,

“我听说你受伤了,急忙赶来看看,你要不要紧?”

周仓面上一红,道:“不打紧,幸亏子龙来得及时,不然就真丢人了。”

龙毅放下心来,放下心来,向包围圈中瞧去赵云正与一个黑塔般的汉子打得不可开交。

那汉子身高八尺左右,一张黝黑的脸膛儿,两条浓重的扫帚眉,狮鼻阔口,颌下一副短须犹如钢针一般,人虽长得丑了些,可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彪悍之气。他手中持一根儿臂粗细的铁棍,舞动起来,犹如虎啸山林,“呜呜”作响,每一棍都好似要将赵云砸得碎裂开来一般。

赵云知他力大棍沉,于是左躲右闪,不论对方来势如何汹汹,就是不用剑与之硬碰,只待对方一棍砸空,回手便是一剑,逼得对方不得不回棍自救。

如此打了二三十招,那大汉气闷不已,将铁棍抡圆,一棍紧似一棍,将赵云迫远,也不追击,他将铁棍在地上重重一顿,怒声喝道:“兀那汉子,要打便痛痛快快地打,躲躲闪闪算什么英雄好汉!”

赵云收剑还鞘,抱拳拱手道:“你我无仇无怨,何苦非要分个你死我活?”

那汉子怒道:“我大哥生了急症要找医者,你们死活拦着不让进城,是何道理?”

龙毅暗暗心惊,在他心目中,张郃、周仓已经算得上三国时代的一流武将,而赵云显然更高一筹,称得上是超一流的武将,能够在他手下支持这么久而不落败,这黑汉子的武力值显然要比张郃更高,会是什么人呢?

赵云道:“襄国自有襄国的规矩,壮士既是来瞧病的,自该好言相求,说明你大哥生了什么样的病症才是。可你一上来就打伤我们的兵卒,又是何道理?”

那人一时语塞,吭哧了半天才涨红了脸,小声道:“我大哥怕是染上了厉疫,我怕……我怕你们不让进城。”

“厉疫!”

众人闻言无不色变。

周围的定远军战士就像是见到了瘟神一般,呼啦一下退出好几步远,唯恐避之不及。

厉疫即是瘟疫,终两汉朝之世,瘟疫一直连绵不绝,到了东汉末年,瘟疫更是频繁。当今天子汉灵帝在位的短短十五年中便爆发了五次之多,致使百姓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出现“万户萧条鬼唱歌”的悲惨状况。到了后来的汉献帝建安年间,瘟疫更是肆虐,曹丕登基后曾回忆道:中原“家家有伏尸之痛,室室有号泣之声,或合门而亡,或举族而丧者”。

黄巾之乱中裹挟的流民,各地豪强土地兼并非唯一诱因,横扫大江南北的瘟疫同样也是罪魁祸首。在场有不少都是经历过瘟疫的,听到“厉疫”二字,自然是惊骇不已。

龙毅也不例外,他到东汉后,虽未经历过瘟疫,但在后世的2003年sars病毒席卷全球时,他正好呆在农村外公家里,村里人为了防止外人将病毒带进村里,把周围几条道路都挖断了,家家关门闭户,整日里听见狗叫都会心惊胆战。那种提心吊胆、谈虎色变的感觉至今仍记忆犹新。

襄国城门之所以看守的这么严格,其一是防备土匪流寇,其二便是预防有外人将疫病带进来。

龙毅分开众人,对那汉子道:“这位壮士,你也知道厉疫可怕,一旦传染开来,襄国城里几万人性命堪忧,所以这襄国城肯定不会让你乱闯。若是你想救兄长,便需听我们安排,不得四处走动,不得再出手伤人,否则,休怪我们冷酷无情,将你兄弟赶出城去。”

那大汉心知自己未见得是赵云对手,再看周围已被围得水泄不通,现在要逃走恐怕也为时已晚,他扭头看了一眼萎顿在地上的同伴,将心一横,把铁棍一扔,咬牙道:“好,看你像是条汉子,只要能救回我大哥,我便是当牛做马也会报答于你。不过要是心存戏耍,我便拼了这条性命也要尔等陪葬。”猫扑中文

第六十三章 冀州二虎

(猫扑中文 ) 随着医护营的到来,东门内立时忙碌起来。// //

从南城门到方才赵云与那大汉打斗的地方,被一道醒目的白石灰粉末标记为隔离区,几个医护屯的女兵正手持长柄罗筛向地面撒上消毒用的石灰粉。

这些女兵都是二十上下的年纪,一个个白衣如雪,体态婀娜,在阳光辉映之下,通身若有淡淡的光华,一张白色丝绢虽遮住了大半容颜,却更能引人遐想,撩人心动。

四周的定远军士卒早就看得耳红心热,恨不得凑将过去一亲芳泽,可他们却只敢在心里动动这个念头,因为校尉大人说,这些医护屯的“白衣天使”专司救死扶伤,倘若谁敢冒犯她们,轻则五十军棍,与家人全部驱逐还乡,重则斩首示众。挨军棍还是小事,可若是连累家人被驱逐,只怕还没回到家乡,便会被流匪劫杀,所以谁也不敢触犯这一禁令。

沿着白色的隔离线,每隔十步便有一个陶盆,盆内白烟袅袅,向周围散播着浓浓的艾草香气。方才凡与那黑大汉交过手的士卒,都老老实实排着队,喝下一碗刺鼻的药汤,又挨个被女兵用柳枝蘸着药水在身上拍打一遍,这才被准许走到一旁的牛皮大帐中隔离观察,连周仓和姚仲也不例外。 ”“

那黑大汉因为背着疫病病人而来,感染几率最大,所以被特殊照顾,不仅被逼喝了浓浓的药汤,还被关押在一个小帐中,帐外有五个膀大腰圆的守卫原而旁边则是赵云的小帐,为了防备万一,十步之外还设置了一队弓弩手,只要他有任何不轨行为,便会立时变成一只刺猬。

那黑大汉倒也老实,抱着双膝便坐在帐口,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对面的大帐进进出出的女医护兵,心中暗想:“这伙人什么来历,看着一点也不像官兵,却也不像黑山贼,治个病也搞这么大阵仗。只希望颜大哥这次能逢凶化吉,不然……哼哼……”他忽然感受到右侧有一股不瘟不火的气息传来,让他很不舒服。他将头扭转过去,就见赵云闭着双眼,盘坐在旁边小帐前,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不禁有些好奇,开口叫道:“嘿,兄弟,咱俩打了半天,还不知你什么名号?”

赵云睁开双眼,微微一笑,抱拳道:“在下常山赵云,表字子龙,不知阁下又是哪一位?”

那黑大汉摸着脑袋,想了半天,摇头道:“没听说过啊,你身手不错,不应该是无名之辈啊?”

这话说的虽无贬低之意,可却十分不受听,赵云知这大汉性子有些粗直,也不介意,道:“我刚刚学艺下山,自然是无名之辈。”

“俺说呢”,那汉子哈哈大笑,“某家姓文,因打小生得丑,俺爹就给起了个名叫文丑,也没人给俺起表字。这冀州地面上,你是第二个能跟俺打个几十回合都不分胜负的,不错,不错!再过两年,不,至多一年,你必是咱冀州响当当的一条好汉。”

赵云在山中呆得久,还真没听说过文丑的名字,不过听他说得颇为自得,奇道:“那一个又是谁?”

“自然是颜良颜虎头,你没听过冀州之虎的名号么?”

赵云向来不喜奉承,听了只是摇摇头。

文丑一拍大腿,哈哈大笑,“颜虎头最怕别人不知他的名号,他若是见你摇头,只怕立时就会冲上来与你决一雌雄。”他一指对面的大帐,刚想说话,却叹了口气,神色也跟着黯淡下来,“他现在这个鸟样,就是看见,只怕也没了力气。”…,

“你背来的就是那个颜良么?”

“可不是,我们哥俩儿在巨鹿碰上了一股黑山贼,那领头的招子不亮,拿我们当流民抓,虎头勃然大怒,一刀削了那厮的脑袋,又拉着俺把那帮人杀了个七七八八,顺手把被抓的几个流民也救了。他帮俺挡了一箭,蹭破了点皮儿,要是往常,这点伤也就是给他挠挠痒痒。谁想到,走到赵国居然烫得跟火炭似的。我后来才想起来,那几个流民里有一个病病泱泱的,走路直打摆子,虎头只怕是被他传上了厉疫,这才……”

……

龙毅并没有呆多久,就被众人劝了回去。不过临走时,一切进行得还算井井有条,让他松了口气。

这支医护屯是在阿月的娘子军中精挑细选出来的,成立不过半月而已,被张媚手下的女医者调教一番后,医术虽然不见得怎样,但身心却仿佛已脱胎换骨一般。这些被孙轻从四处掳来的女子,遭遇十分凄惨,被纳入娘子军后,仍有十来名女子一时想不开,趁人不备寻了短见。

龙毅成立这个医护屯,一方面是定远军的确需要这么一支医护队伍,再有就是要让那些受苦的女子看到自己的价值,看到希望。所以他在有限的资源里,优先给医护屯这一百名女子置办了统一的军服,衣料是价格不菲的绢帛,这在定远军中无疑是独一份,连他的亲卫至今仍是服饰杂乱,仅仅在右臂上多了一个“龙”字的袖标。

军服的样式是当时阿月和兰香一起设计的,扎襟箭袖,白色短靴,有点像后世影视剧里的侠女装,可显然更符合汉朝人的审美。颜色则是龙毅指定的,大汉时的染色技术还无法产出后世那种养眼的淡粉色或是粉蓝色,所以还不如就是绢布的本色来得方便。

温婉而不失英气,医护女兵第一亮相,就把见惯了深衣曲裾的众人都震惊了。这些日子里,医护女兵,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众人的焦点,很快就听不到那些自怨自艾的声音,连带着阿月手下的娘子军战士也找到些扬眉吐气的感觉。

龙毅回到府邸,先去探望了师兄葛玄,见其仍旧昏睡不醒,头上的发丝干枯焦黄,脸色也显得很是苍白,心中感慨万分,如果没有这位师兄,自己只怕还卧床不起,如今自己行走自如,师兄却卧床不起,就好象两人对调了角色,自己的苦都被师兄受了似的。

以往左慈也好,葛玄也罢,对他好像是传说一般,可经此一事,忽然感觉到这些人,这些事都是活生生的存在,眼前这个大汉越发的真实了。

“夏侯,找人去寻我师父左仙师了么?”

“已经走了两天,算算日子应该已经到了,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左仙师”。

龙毅点点头,心想,师兄这个样子,恐怕只有师父来了才有办法。他对负责葛玄的女医者叮嘱了几句,迈步直奔张媚所在的侧院。

才一进门,就见一个身穿黄衫的鸾卫守在门口,龙毅记得她的名字叫做黄莺,性情非常活泼,最是爱笑,一笑起来嘴边就会涌起两个梨涡,唱起歌来清脆动听,是张媚很贴心的一个亲卫。

“媚娘现在状况如何?”

黄莺很是惊喜,“将军,你康复啦,小姐要知道肯定很欢喜”,她向里瞧了一眼,笑道:“不过将军来得不是时候,我们正在给小姐更衣,将军暂时不方便进去。”…,

她见龙毅神色失望,又小声道:“小姐虽然还没苏醒,可昨夜叫了一声将军的名字。”

“是么?”龙毅大喜,正待再问,却见兰香自西厢房探出半个身子,激动地叫道:“少主,你来了。”

龙毅冲她挥挥手,让夏侯兰留在门口,过去将兰香扶回床榻,这才笑道:“你是我的贴身侍女,怎么都不去看我,太没良心了吧。”

兰香眼圈一红,其实她前日便能下地行走,几次想探望龙毅,但都被姚宣等人冷着脸挡了回来。她知道这些人怨恨张媚让龙毅身陷险境,差一点丢了性命,自然不会给她什么好脸色。有时她都在想,若是龙毅有个三长两短,他的手下会不会把张媚和她们这些鸾卫一道杀了陪葬。此时见了龙毅,霎时间,在山洞里同生共死的种种情景、以及这些天来的挂念、心酸和委屈一齐涌上心头,一时之间竟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龙毅只道她是喜极而泣,心头感动莫名,拍着她的肩头,笑着安慰道:“兰香女侠的肚皮被划了那么长一条伤口,都还大义凛然的,怎么伤好了,倒哭起鼻子来了。要么咱们在这里再划一下”,说着在兰香小腹上一比画。

兰香想起他给自己包扎的情景,顿时羞得忘了委屈,反过来用手在龙毅胸口重重一锤,“就知道戏弄我们这些苦命人,当时真该让张郃多踢你几脚才是”。

听到张郃的名字,龙毅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

兰香这才意识到自己失口了,忙问道:“他们还没醒过来么?”

龙毅叹了口气,摇摇头,不再作声。

兰香见他这副神情,心中也是不好受,那六个傀儡中有四个是黑衣鸾卫,平日里都是姐妹相称,现在却如木雕泥塑一般,怎能不让人伤心。可这摄心却不是她们能解救的。

她忽然“啊”了一声,“我听姐妹们说城里有厉疫出现,很严重么?”

龙毅被她这一打岔,顿时又想起那个与赵云斗得旗鼓相当的黑汉子,他将经过一说,兰香也是好生差异,不过随即笑了起来,“少主是不是想收为己有,这可是一员猛将啊!”

“我还真没这想法,那汉子勇猛不假,就是太过霸道,未见得与咱们相处得来。”

“那倒是”,兰香从脖颈上解下一个香囊递给龙毅,“这是我们太平道特制的香囊,里面有艾叶、花椒、苍术、白芷、菖蒲、木香十几种药材,有驱邪避瘟病的功效,少主刚刚康复,正气不足,把这个带在身边我也放心吧。”

“你的给了我,你怎么办?”

“我现在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不碍事!”说罢,硬塞在龙毅怀里,龙毅取出嗅了嗅,笑道:“好香,好香”,收进怀中,又一拍手,“这方子帮我写一份,回头给医护屯一人配一个,还有什么好东西,统统拿来吧。”

兰香嗔道:“没见过你这么贪心的。”

龙毅嘿嘿一笑,不以为意。

“哦,对了,还真有样东西。”兰香从怀中拿出一叠折得整整齐齐的纸来,道:“这是少主的东西,总算是没被损坏。”

“太好了”,龙毅一眼就认出那是他在中岩山密洞里拓印的四副武器图样,原本以为自己在河水中给弄丢了,却忘了是兰香一直帮他保存着。有了这图样,他就可以尽快赶制出一批手弩,让定远军的战力得到不小的提升。

“还有一个消息得告诉少主”,兰香展颜一笑,道:“我们抓住了刺史王芬!”猫扑中文

第六十四章 阶下囚

(猫扑中文 ) “你们为什么要抓王芬?”龙毅实在不解,张媚、兰香为什么总是对王芬这么上心。//.78xs. //

“王芬到了冀州,就没少跟我们太平道作对,当初小姐带着我们几个被他追得东躲西藏,有好几次都差点丧命。如今他也成了朝廷钦犯,我们怎么可能放过他!”

龙毅对王芬的印象说不上好坏,兰香今天要不提,他几乎都要忘记这个名字了,“怎么,他那个劫持天子的计划已经败露了?”心中暗想:汉灵帝是个昏君,王芬想把他拉下马,勇气可嘉,只可惜计划太过粗疏,保密工作又差,简直就是自寻死路。不过此人爱护百姓,还算得上是个好官。若是让太平道杀了,是不是有些可惜。

“可不是”,兰香笑得很开心,“皇帝得到了消息,立刻就放弃回河间祭祖,下旨让王芬到洛阳见驾,其实就是让他自投罗网。王芬又不傻,知道一回洛阳,就得被关进廷尉大牢,所以想偷偷溜走,正好被我们逮了个正着。”

龙毅眨了眨眼睛,道:“你们打算怎么对付他,杀了?”

“杀了他,太便宜了。我们打算用少主的名义将他押送到洛阳去,反正皇帝肯定放不过他,这样又能报仇,又可以给少主添一份功劳,说不准皇帝一高兴,让你当赵国相也说不准呢。” ”“

龙毅皱了皱眉,摇头道:“王芬虽然追捕过你们,但这是其职司所在,怪不得他。而且他对百姓还算体恤,用这样一条性命讨好天子,即便真的加官进爵,我良心上也过不去,不如留他一条性命,让他逃生去吧。”

“少主,你这是滥好心,你不抓他,外面有的是人想要他的首级邀功,廖平他们去的时候,正碰上有人劫杀他,折了两个手下,才把王芬抢回来,哪能说放就放。”

“这不是滥好心,是原则问题,一个郡守不过五百万钱,真想要的话,我们大不了可以光明正大地向天子买,可一条人命却不是钱能换来的,如果他是一个十恶不赦的人也就罢了,可王芬偏偏不是。”

兰香撇撇嘴,道:“少主你说得也太轻松了,你这个怀义校尉的职位,小姐前前后后差不多花了三千万钱呢,现在的大汉朝,想买官的人多的是,不是你想买,就能买的到的。”末了又小声嘀咕道:“何况,在我们看来,王芬就是十恶不赦。”

“……是媚娘买的……”龙毅闻言一下子尴尬起来,他一直都在琢磨这个官是张媚还是左慈帮着买的,因为诏书下达的时候,他与张媚还只是单纯的同盟关系,按理说她不大可能下这么大本钱,所以他更倾向于是师父左慈。可等拿到襄国县令的诏书后,他就明白肯定不是左慈,因为左慈不可能知道他的一举一动,以及他心中所想,唯一的可能就是张媚。可他潜意识里不太想接受这个答案,所以一直没向张媚求证。

没想到兰香的话让这个猜想成为了事实,龙毅忽然间心里怪怪的,多日以来的困惑又涌了上来,他沉默了半晌才道:“兰香,你能不能实话告诉我,媚娘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兰香先是一怔,然后咯咯地笑了起来,“少主,你是不是想让我告诉你,小姐对你一见钟情。”

“……不是……不是”,龙毅被点破了心事,大窘,连连摆手否认。别看他已经二十有二,但却没有过谈情说爱的经历,来到大汉朝,忽然间与张媚结了一份情缘,让他欣喜之余又有些惶然,唯恐张媚对他的情感中掺杂了其他。…,

兰香自幼和张媚一起长大,张媚即便不说,她也能猜出个七八分,在中岩山张媚与龙毅之间情绪的变化,她自然心知肚明。既然不是外人,说起话来自然就更加随意。

“实话告诉你吧,当时许多人对小姐都有非分之想,尤其是张燕,总用起兵的事来要挟我们,恒丘师兄又总是逼着小姐去见各路头领,小姐自然不胜其烦,有时都想一走了之。后来,你出现了。小姐说你为人还算坦荡讲信义,而且有一项特殊的本领,对太平道很有帮助,所以她打算不再依靠张燕,转而助你在冀州立足壮大,顺便也建立起自己的力量来。所以她一下封龙山,就派人去了洛阳帮你买官。”

兰香嘴角噙着笑意,“是不是很失望,别看小姐柔弱,其实她挺精明的,一般不会做亏本买卖。不过,我猜,小姐当时可能对你便有几分好感,只是她自己也不觉察罢了。”

经兰香这么一番解说,龙毅虽然有一丝失落,不过心中疑云尽释,顿时心情大好,搓着脸颊,自嘲道:“原来如此,我还以为自己的魅力太大,令媚娘不能自已”。

“少臭美了,你还以为自己是潘安不成!”

“没错,没错,我就是潘安版的挡箭牌”,龙毅大笑不已。

二人又打趣了几句,龙毅道:“时候不早,我想去见见王芬。”

兰香知道龙毅打定主意,也不阻拦,递给他一块刻有梅花图样的竹牌,“少主到清风楼正西的那座宅院里,就能见到王芬,你把这块令牌交给那边的廖平,他会听从你的安排。”

……

襄国自古就有“卧牛城”的美誉,虽系人为,却宛若天成。

整个城池就像是头朝南,尾向北的一头卧牛,牛身由城墙和护城河构成;而城中的牛市洼、靛市洼、扬市洼、霍市洼是卧牛的四个蹄印;卧牛的心脏

则位于城中一个“心”形水洼,当地叫中心洼;牛的胃部是城中一大一小相连的两个水洼,叫韩家

洼和王冒洼;牛的肠道则是南北肠(长)街,牛头、牛角分别由城外的三个村落构成。

而清风楼则位于城正中隆起的牛脊山上,算是城中的制高点。与龙毅所居的宅院并不远,只隔了三条长街。

太平道落脚的宅子在一条青石巷里,占地不算大,但很幽静,是龙毅特地拨给兰香他们使用的。

夏侯兰上前抓住狮子门环,轻轻拍打了三下。

过了半晌,大门打开,走出一个家人打扮的青衣汉子。他接过夏侯兰手中的令牌瞧了一眼,赶忙行礼,笑着将龙毅、夏侯兰还有四名卫士一道迎了进去。

挨着院墙有一排盛开的白玉兰,银装素裹,香雪似海,看着就让人喜欢。

一个三十岁左右的汉子疾步走来,此人一身粗麻短打,身材壮实,皮肤有些黑,显然经常在外奔波,圆脸短须,浓眉下一双眼睛很亮,透着一股子精明劲儿。

他冲龙毅抱拳行礼,不卑不亢地说道:“在下廖平见过校尉大人。”

“可是在邺城截获王芬密信的廖头领?”

廖平淡淡一笑,“正是在下”。

龙毅对张媚这个精明的属下很有好感,所以格外客气,又客套了几句,才说到了正题,“我想见见王芬。”

廖平虽然不是张角的弟子,但很早就跟随在他身边。张角死后,便侍奉张媚,一直不离不弃。他对龙毅并不算陌生,持王芬的密信到洛阳帮龙毅疏通回怀义校尉的正是他。怀义校尉虽然只是个杂号校尉,天子之所以能够一下子将龙毅这个平民提升为怀义校尉,击杀孙轻、揭露王芬阴谋都是重要的原因,但廖平得体的应对也功不可没,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天子收到了一千万钱。…,

廖平这次抓到王芬后便日夜兼程赶到襄国,却没想到张媚重伤不醒,大小事务都由兰香处理,听她的意思,龙毅与张媚关系很近,教中许多事情竟都有这个外人的身影,不免对龙毅起了戒备之心。此刻见他拿着教中传令的竹牌,就更是加重了心中的担忧。

虽是如此,他倒也未拒绝龙毅的要求。

龙毅六人跟在廖平身后,一路闻着扑鼻的花草香气,穿过一个月亮门,不大会功夫就到了后院的柴房。

却见柴房周围散布着七八个彪形大汉,横眉立目,刀出鞘弩上弦,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龙毅不由得一愣,廖平怕他误会,在一旁低声解释道:“本来王芬是想逃去平原,半路上遇到一伙不明来历的杀手,卫士都被杀光,他也挨了一剑,幸亏我们及时赶到,才杀退那些人,将他劫夺回来。”

“有杀手杀他?”

“是,那伙人人数虽少,但手底下功夫很硬,我们仗着人多,伤了四五个兄弟,才将他们赶走。这院子里里外外安排了不少人手,就是防备他们跟踪而至。”

龙毅听了若有所思,冲那几个守卫微微一笑,便“吱呀”一声推门而入,才一进屋,一股子酸腐的味道就冲鼻而来,熏得人直欲呕吐。

在黯淡的光线之中,只见一个须发皆白,面色灰败的老者蜷缩在柴草堆里,草屑粘得满头满身都是,右臂缠着白布,白布上沾染了不少血迹,凝成了暗红色。

这就是冀州刺史王芬?猫扑中文

第六十五章 王芬之死

(猫扑中文 ) 据说王芬待人很和善,年纪四十多岁,身体有些发福,圆圆的脸膛,面皮白净,三绺长髯一直垂至小腹,素有美髯公之称。

虽然龙毅明知道眼前这个形容槁枯的老人就是冀州刺史王芬,但仍旧无法将二者联系起来。

王芬显然被开门声吓了一跳,短暂的慌乱之后,便整好衣冠,正襟危坐,沉声地说道:“别再白费心机了,所有的事情都是老夫一人所为,无人指使,也没有同谋。老夫胆子虽小,却断然不会攀污他人。”

龙毅一愣,瞧着王芬脸上的瘀青,寻思:廖平他们痛恨王芬,动粗自然免不了的。但听王芬的口气,分明是被刑讯逼供过的,廖平又不是官府中人,问这些有什么用?难不成他还想问出主使同谋,去朝廷告发不成?啊,是了,他想趁机让朝廷内部掀起腥风血雨,朝廷越是混乱,太平道复起的机会就越大。

想到这里,龙毅不禁摇叹息。

劫持天子计划背后或许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内幕,不过他半点兴趣也没有,因为整件事就好像是一个异想天开的闹剧,还没开锣,便已告终。龙毅不太清楚,引发这件事的神棍襄楷大师以及故太尉之子陈逸有如何下场,但他知道许攸肯定没有受什么伤害,不然后来也无法成为袁绍的重要谋士,算来算去,倒霉的好像就是眼前的王芬。 ”“

凭着百姓对王芬的好评,龙毅对其多少有些敬意,他很奇怪,大汉王朝外戚杀宦官,宦官杀外戚的惨剧轮番上演了不知多少次,为什么这样一个顾念百姓的官员,会仍旧执着地认为杀掉一帮宦官就天下太平了呢?而且这还并非是王芬一个人的信念,许攸、何颙无不如是。如果不是为了诛杀宦官,大将军何进也不会召董卓进京,结果呢,宦官是杀了,巍巍大汉也因此轰然倒塌。

一帮子满腹经纶的士大夫为了清除宦官团体,不惜让天下陷入四分五裂,难道这就是他们所谓的“治国平天下”、“为天下百姓计”?这些人究竟是英才还是蠢材?

这问题龙毅始终想不明白,他只想当面问问,于是拱手行礼道:“怀义校尉襄国县令龙毅特来向刺史大人请教。”

王芬愕然,呆了半晌才道:“你是那个斩杀黑山孙轻和王当的龙毅?”

龙毅点头称是。

王芬眯着眼睛沉吟道:“这么说,你是奸宦的人,特地来逼问本官口供。”

龙毅摇头笑道:“我这个怀义校尉、襄国令都是托人买来的,多半也经了奸宦之手,不过他们想要指使我,只怕还没有那个资格。”

“你倒是坦率!”本朝天子卖官,凡是官员赴任,都得先向天子交一笔钱,哪怕是王芬也不例外。但买官的士人大都引以为耻,缄口不提,哪有像眼前这个年轻人说得如此坦白的。

“天子公开卖官,我不过买一个官职回来发展地方,没什么说不出口的,总比贪婪之人来搜刮地皮,搞得民不聊生的好吧,可惜陛下的胃口太大,我们又太穷,不然大伙凑出钱来把附近的官都买回来,岂不更好。”

“这……”王芬瞠目结舌,不过转念一想,这年轻人说的也有些道理,左右都是被盘剥,还不如自己花钱挡灾。此人言语中对天子和宦官似乎都无敬意,却为何将自己拘禁在此,连日逼供,到底有何企图。…,

“我想请问大人,除尽奸宦之后,天下便太平了么?”

“自然不能”,王芬不知怎么被这一问,突然激动起来,或许他自知不管落在谁的手里,都难逃一死,索性豁了出去,“若无天子庇护,十常侍只怕早就伏法,何来今日乱象。”

“当年二次党崮,天子年幼,受宦官蒙蔽,诛杀天下名士,尚可原谅,可如今呢,天子已近而立,包庇宦官作恶,公开卖官卖爵,搜刮起钱财来,无所不用其极,比先帝还要变本加厉,天下的钱财都收到他的万金堂去了,还不满足,还要让各郡国向国库交赋税的时候先给他交一笔‘导行钱’。国库本来就空虚,让他这么一折腾,哪里还有钱!”他越说越是激动,双手挥舞着,几乎是在疾声大呼。

夏侯兰等人听他直言天子的过错,早就吓得面面相觑,脸色发白。

“关中大旱,朝廷无力赈济,西凉叛乱,朝廷没有粮饷,现在大汉朝到处都是叛乱,剿无可剿,抚无可抚,为什么,还不是没钱。朝廷现在靠借贷度日,早已债台高筑,借无可借。可天子呢,一见大司农张口,就瞪眼摊手说自己‘没钱’”。

“你以为我愿意让张燕降而复叛,天子没完没了地购置各郡县最好的土地,修葺河间的故宅,却一个钱也不肯拨给冀州。没有钱粮,没有土地,我拿什么去供养黑山的百万流民……”

“当今天子,名为汉皇,实为汉贼!”

这回轮到龙毅瞠目结舌了,他根本没想到王芬言辞如此激烈,而且对大汉积弊说得如此深刻。

“所以大人就打算改立天子?”

“对,天子必须更换,这次无论如何不能再换个年幼的天子,不能有外戚之患,也不能再让阉宦当权。你知道么,北疆鲜卑蠢蠢欲动,张纯、张举联合乌桓的丘力居在幽州造反,随时可能南下入侵冀州,再有并州黄巾复起,西凉再次叛乱,一桩桩,一件件,哪一样不要钱,为今之计,就只能在天子身上打主意,只要抓了他,取出万金堂里的钱财,一切就迎刃而解,大汉国就还能再支撑些时日……”

龙毅彻底没了插话的机会,王芬就好象是决堤的洪水,一下子找到了宣泄之处,二目烁烁放光,根本不在乎龙毅是否在听,只是一个人在那里不停地说:“我已经快五十岁了,没几年寿命,再不愤然而起,陈、李二位先生的冤屈何时才能昭雪,这次天子巡幸河间是唯一的机会,是唯一的机会……”

他的声音慢慢低了下来,口中一直喃喃道:“河间……河间……河间……”头也慢慢低了下去,渐渐没了声息。

又等了半晌,龙毅见他仍就一动不动,心中大骇,以为王芬已经油尽灯枯,刚要伸手去试他鼻息,却不想王芬仿佛诈尸一般猛地浑身一抖,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龙毅道:“龙校尉,你是来送我上路,想拿我的人头去洛阳论功行赏,是不是?”

龙毅被吓了一大跳,连退了两步,后背险些撞到门上,心里怦怦直跳,暗骂:这老头发什么神经,一惊一乍,想吓死人不成。他有心转身便走,但见王芬面色凄然,老泪纵横,心中不忍。但龙毅也明白,王芬犯的是谋逆大罪,天子是无论如何不会放过他的,而太平道显然也没存什么善心。…,

“大人可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若是在下能够做到,一定不会推脱。”

王芬抹去脸上的泪水,瞪着红通通的双眼,惨然笑道:“龙校尉能听我说完心腹事,已是难能可贵,我还敢有什么奢望。我以为自己看淡了生死,才敢拼死一搏,谁知……唉……拿到天子诏书那一刻,我忽然间害怕了,心里就一个念头,逃回家去。我终于弄明白了,我就是个胆小的人,永远无法像李元礼那样轰轰烈烈、视死如归。只可惜,我那刚出世的孙子……诛九族啊……”

龙毅鼻子发酸,再不忍心听下去,掩门而出。

……

望着牛车“吱吱”地在夜幕中渐渐模糊,龙毅如释重负,慨然长叹。

他与王芬虽只一面之缘,但王芬那番一针见血、振聋发聩的言辞极大地震撼了他,完全颠覆了他对古代士大夫的认知,所以他决定向王芬施以援手,在兰香那里费了不少唇舌,终于将王芬要了出来,并派出四名亲卫连夜将其护送回平原老家,如果可能便带着家人一起隐遁起来。

一旁的夏侯兰轻声道:“龙大哥,这件事要是被人知道了,可是杀头的罪过。”夏侯兰虽然很钦佩王芬的胆量,但对其意图劫持天子的行径还是不能理解的,自然对龙毅此番举动有些担忧。

龙毅哈哈大笑,拍着夏侯兰的肩头道,“整件事除了那四名卫士,就咱们兄弟三人知道,谁会说出去。再说,就是有人想杀咱们的头,难道咱们不会跑么?是不是,子龙?”

赵云淡淡一笑,没有做声。

三人刚要牵马回城,忽听得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了寂静的夜空,紧接着便传来几声清脆的兵器撞击之声。

三人顿知不妙,赵云叫道:“不好,刺史大人出事了!”腾身而起,风驰电掣一般地冲了出去。

龙毅和夏侯兰紧随其后,纵马沿着官道,一路狂奔,转眼间便已看到王芬乘坐的那辆牛车。

只见昏黄的灯笼下,三名亲卫身中箭矢,一动不动地倒在血泊之中,显然都不成了。

不远处赵云刀光闪亮,已与三四个黑衣人交上了手,不时传来金铁交鸣之声。

夏侯兰怒吼一声,催马抡刀加入战团。

龙毅靠到牛车旁边,拔剑在手,一撩车帘,只见王芬圆睁双眼,胸口、小腹插着三只长箭,早已气绝身亡。猫扑中文

第六十六章 灭口

(猫扑中文 ) 瞧着王芬苍白的面颊淌着两行清泪,似乎在喃喃道,“让我瞧一眼,只瞧一眼,便是车裂我也瞑目了…”龙毅只觉一股难以名状的悲凉和愤怒一起冲上来头来,胸中好似有一团火在熊熊燃烧。

“啊”龙毅仰天大吼,“我要杀了你们”

赵云面似寒冰,手中战刀挟雷霆之势,接连劈出两刀,刀刀见血,第三刀将对方连人带剑劈成了两半。旋即飞身而起,一脚踢翻了与夏侯兰缠斗的那名剑手,回手一刀挡住背后刺来的一剑,左拳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重重地砸在对方面门,那人惨叫一声,身子倒飞出老远,滚入道边的沟渠里,没了声息。

夏侯兰的对手出招快如闪电,招招不离他的要害,几个回合便将他逼得手忙脚乱。此时被赵云从身后出其不意地踢倒,虽有些慌乱,仍旧未让夏侯兰得了便宜。

正这时,赵云听到了龙毅的怒吼声,他刚想回头,忽听身后的树林中数声厉啸,他本能地向前一扑,怒声大吼:“有暗箭”,顺势将夏侯兰勾倒,抖手将长刀掷向夏侯兰的对手。 ”“

那蒙面人正一剑刺向夏侯兰,陡然眼前一空,紧接着一道乌光呼啸而来,还来不及反应,就觉胸口一凉,“噗”的一声,长刀已透体而出。

那人至死都不信世上还有这么快的刀,怒睁着双目,挥舞着长剑,一连退了五六步,才两手一张,颓然栽倒。

龙毅刚纵马奔出两步,就见几点白光迎面扑来,惊骇之下,只来得及将身子一歪,“噗噗”的几声闷响,血光迸现,一支长箭正中龙毅肩头,胯下战马脖子和胸前各中一箭,顿时痛得人立起来,嘶叫着连蹬带踢。龙毅把持不住,一头栽了下去。

赵云怒火中烧,抓起身边一把长剑,状若疯虎,冲夏侯兰吼道:“护着大哥,我去杀了这帮贼子!”伸掌在地上一拍,身子便纵了起来。

沉沉夜色中,数支羽箭自幽暗的树林中激射而来。赵云振动长剑,拨挑拍打,将迎面射来的羽箭一一拨开,脚下丝毫不停,向前冲去。

“龙大哥,你伤的重么?”夏侯兰奔到被摔得昏头胀脑的龙毅身边,轻轻将他扶起。

“死不了”,龙毅恨恨地啐了口,挥起惊鸿剑,将左臂的箭杆斩断,咬牙切齿道:“杀上去,一个都不放过!”

树林中惨叫声迭起,赵云长剑翻飞,杀得黑衣人狼奔豕突,无人可挡其锋锐,转瞬之间,便连杀六人。余下的黑衣人肝胆俱烈,惊慌错乱地从树林中逃离出来,却迎面遇上飞奔而来的龙毅、夏侯兰二人。

龙毅心中恨极,出手亦是狠辣,加之惊鸿剑犀利无比,当先一人被他人带剑,劈为两半。

夏侯兰如猛虎出闸一般,一刀磕飞对手的长剑,大吼一声,长刀反刺,那人躲闪不及,喉咙登时被一刀刺中,鲜血四溅。

赵云一声清啸,长剑起处,再杀三人。

夜风浮动,伏尸遍地,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之气,四下里再无一个能够站立的敌人。

龙毅双手发颤,胸膛中仍是怒火熊熊,恨不得将整个世界都烧为灰烬。

“大哥,你的手臂……”

龙毅这才觉得左臂肌肉有如撕裂一般的疼痛,禁不住冒出汗来,他咬着牙道:“没事,小意思。”

夏侯兰取出金疮药撒在龙毅伤口上,又从自己衣服上撕下布条,将他手臂紧紧扎住,防止失血过多。…,

“大哥,这伙刺客什么来路?”

“我也不知道”,龙毅吸了口气,懊恼地说道:“据说王大人之前也被刺杀过一次,我还以为自己在做好事,想不到反而害死了他,早知道还不如……”

赵云伸手按在龙毅肩上,安慰道:“大哥,别想多了。这伙人若是存心想要王大人死,襄国城里也未见得就安全。”

他猛然眉头一皱,扭身将龙毅和夏侯兰护在身后,快如闪电一般,从地上抓起一张长弓,待直起身子时,指间已捻了三支长箭,弓如满月,蓄势待发,冲林中喝道:“阁下打算躲到何时,若是识相,还是老老实实走出来的好。”

对面这树林面积并不大,而且背后便是一座立陡的山壁,若是有人逃走,无论从那个方向,都会被官道上的三人看到。

过来片刻,林中几声轻响,一个身材瘦削的黑衣蒙面人反手持剑,缓缓而出,离着龙毅三人十步之外,傲然而立,幽幽地说道:“想不到小小的襄国,竟然藏龙卧虎,真是令人吃惊啊!”

赵云喝道:“弃剑!”

“等我死了,剑就归你!”那人仰天大笑。

龙毅心头一震,这笑声好生熟悉,脱口叫道:“你是许攸!”

那人笑声嘎然而止,盯着龙毅,片刻之后才道:“龙兄弟的记性真不错……”说着,缓缓摘下蒙面黑巾,却不是许攸又是谁?

夏侯兰怒不可遏,劈头问道:“你是王大人的属下,竟然带人将他杀死,你良心都叫狗吃了么?”

许攸仰望苍穹,默然不语。

“派你来杀王芬的,是何进还是袁绍?”龙毅原本就对许攸没什么好感,见他竟是杀王芬的主持者,气得太阳穴突突乱跳,杀意顿起。

许攸闻言大惊失色,瞪圆了眼睛,问道:“你怎么会知道?”

龙毅并不知道整件事情的主谋是谁,但他联想到许攸以后是袁绍的谋士,而袁绍现在则在大将军何进府中任职,便随口一诈,没想到竟真被他猜了个正着,何进和袁绍在他看来都在蠢材之列,自然心里更加鄙视。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们既做得出,为什么要怕人知道。成天惦记着诛杀宦官,一到出了篓子,就先杀自己人灭口,就你们这些无胆鼠辈,还能成什么事!”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侮辱大将军!”许攸怒目圆睁,嘶声吼道:“你不怕被诛九族么?”

龙毅冷哼一声,怒道:“诛九族,好,咱们看看谁先死。子龙,杀了他!”

“大哥……”赵云迟疑了一下,“他是大将军的人。”

“狗屁的大将军……”

一阵密集的马蹄声骤然响起,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

赵云面色大变,手指一松,“嗖”的一箭射向许攸。

许攸反应不慢,举剑去挡,“当”的一声将箭磕飞,手臂却被震得发麻,却不想赵云猛地出现在眼前,伸手在他腋窝处一点,许攸剧痛难道,登时松了长剑。赵云左手一探,将许攸抓在手中,闪身奔至牛车旁。许攸刚要挣扎,蓦然觉得一股凉意从咽喉处传来,就见一柄滴血的长刀正抵在自己的咽喉上,持刀的夏侯兰眼中杀意比那长刀还要冰上几分,顿时不敢乱动。

正这时,一队骑士犹如旋风一般自夜幕中席卷而至,一见四下里的尸体,二话不说立时将牛车旁的四人围在当中。…,

为首一人身材高大矫健,腰挎长剑,一双浓眉,不怒自威,正是将惊鸿剑赠给龙毅的何颙何伯求。

待看清是龙毅几人后,何颙大吃一惊,叫道:“明远,手下留情。”

龙毅见来者是何颙也是一惊,“何大哥,你怎么……”他忽然想起到何颙是大将军何进府里的长史,又与许攸交好,此时赶来自是给许攸帮忙的,不觉心中一凉,失望地说道:“原来你也是来杀王芬大人的……”

何颙翻鞍下马,几步跑到近前,吃惊地问道:“明远,子远,你们搞什么名堂,这一地的尸体都是干什么的?”他忽然想起龙毅的问话,又道:“我为什么要杀王芬?”

龙毅不屑地道,“何大哥,到这个时候,你就别演戏了。”他指着牛车怒道:“你们要杀宦官,直接去宫里杀好了,干嘛搞那么多阴谋诡计,宦官没杀成,就先杀自己人灭口,你们好威风啊!”

“亏王大人还想保全你们,将罪责全揽在自己身上,可你们呢,他现在不过是个想回家看一眼孙子的老人,为什么一定要杀死他才肯罢休”,龙毅恶狠狠地盯着何颙,“如今我也知道这件事情,你们是不是也要杀我灭口?”

何颙瞠目结舌,惊叫道:“王芬死了?”

他看着一脸愤怒的龙毅,又瞧瞧被长刀指着的许攸,以及周围横七竖八的尸体,顿时明白过来,他一跺脚,满脸痛苦,点指着许攸道:“子远,你……你大错特错了……”

许攸梗着脖子,冷笑道:“我有什么错,王芬向来胆子,如果他落到了奸宦手里,你知道会死多少人?”他高昂着头,目光扫过身边的每一个人,一字一顿地道:“那将是第三次党锢之祸。”

除了龙毅,在场之人无不变色。

何颙呆立半晌,脑中一片混乱。

正这时,龙毅的卫队得到消息,快马从城里赶来,发现自己的主帅竟被包围,顿时张弓搭箭,又将何颙的人马包围在其中,双方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猫扑中文

第六十七章 谋一域

(猫扑中文 ) 月亮终于从厚重的云团中显露出来,活像是半张死人的脸,阴惨惨的,让人心里沉沉的,好生压抑。//欢迎来到阅读 //

自打何颙跟龙毅说了一番话后,龙毅便一直坐在车辕上,望着漆黑的天空发呆,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方才赵云拔取箭头的时候,他也只不过皱了皱眉头,就仿佛那只手臂根本不是他的,而木头做的一般。

“二兄龙大哥这么久连句话都不讲,可别出什么事情。”夏侯兰不敢让龙毅听见,只好将赵云拉到一旁,小声嘀咕。

赵云极重兄弟情意,看龙毅这副模样,心里也很是难受,暗暗纳闷,刺史王大人虽然死得令人惋惜,但大哥与其不过是一面之缘,如此颓然似乎有些不可理解。或许何颙和许攸竟成了追杀王芬的杀手,才是真正令他难过的原因吧。

那些黑衣人的尸体已经让何颙带走,王芬和四名亲卫的尸体也已经让人带回城去,可龙毅却一直不想走,他说只想在这里吹吹夜风,赵云、夏侯兰只好带着一众亲卫在夜风中站了大半个时辰。

襄国地处丘陵与平原交界,即使是盛夏,夜风吹来仍旧凉意十足。 ”“

赵云见他仍是一副木雕泥塑的模样,也有些心焦,于是说道:“大哥,有什么事情咱们回去再想,咱们这一身的血迹闻着实在是不大舒服。”

龙毅似乎从梦中猛然惊醒,抬头望了赵云好半天才点点头。

赵云暗暗松了一口气,连忙调转车头,牵着拉车的老牛向襄国城走去。夏侯兰一招手,亲卫们便跟着车后,谁也没有出声。

“子龙,你说咱们汉人为什么喜欢自相残杀?”

赵云一愣,扭过头却见龙毅神色已经正常,只是嘴角的笑意显得那么落寞。他原本以为龙毅对许攸杀死王芬难以释怀,后悔没有将许攸杀掉,却不想他问出这么一个问题。

赵云想了想道:“许攸谋害刺史大人,实乃不忠的小人,但不能就此说我大汉都是卑鄙小人,我大汉朝铁骨铮铮的英雄豪杰也不少,像元礼公、陈蕃,还有西凉的傅大人、京兆尹盖大人都是一等一好官,只可惜……”话说了一半,他忽然想到李膺、陈蕃这些党人信誓旦旦要诛杀宦官,而宦官则想尽一切办法要坑害党人,二者都是汉人,可不就是龙毅所说的自相残杀么?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说下去了。

……

第二日一早,龙毅将襄国的一摊子事情都扔给赵云等人,带着夏侯兰一头扎进了匠作营,除了每天探望张媚就几乎再看不到人影。

赵云起先还打算劝说龙毅好生修养,夏侯兰却回来说,“大哥一拿铁锤,便两眼放光,好像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似的,就让他先高兴两天吧!”

又过了几天,仍不见龙毅回府睡觉,连葛玄苏醒这样的事情,都不见他露面,夏侯兰又说:“龙大哥说他遇到了一个难题,暂时不希望各位去打扰他。不过,如果能解决的话,将会是一个很大的惊喜。”

转眼又是七八天过去,赵云和周仓刚刚带着定远军士卒完成上午的训练,就见夏侯兰眉飞色舞地跑来,神神秘秘地说道:“龙大哥回府宅了,正等着大家回去,有好东西看!是什么别问,总之会令人叹为观止。”

赵云和周仓被勾起了好奇心,随着夏侯兰匆匆赶回龙毅的校尉府邸。还没进到内院,就闻到一股烤肉的香气,还有阵阵爽朗的笑声。…,

“主公,居然能望日取火,太不可思议了!”

“没错,没错,此举又可让百姓剩下一笔花销!”

赵云和周仓对望了一眼,都在想,上次龙毅弄了个南明离火,已经让众人惊奇不已,这次不知又有什么新的点子。

三人人迈步进门,就见赵风、梁忌还有姚宣已先到一步,与龙毅、阿月围坐在一个奇形怪状的东西周围说笑。

“子龙和元福果然是有福之人,肉刚刚烤好,你们就到了。”

赵云和周仓与众人见礼完毕,各自取了一把马扎端坐下来,好奇地望着眼前的事物啧啧称奇。

只见一个巨型的银碗斜坐于鼎足铁架之上,这银碗足有磨盘大小,打磨得锃明瓦亮,光可鉴人。银碗正中平放了一块隐隐发红的铁板,铁板之上码放了整整一层香喷喷、热腾腾的烤肉串,令人垂涎欲滴。

龙毅为每人取了一串,恭敬地说道:“这些日子我任性妄为,却让各位操劳辛苦,实在是有亏,这顿烤肉权当是我给大家赔罪!”

赵风道:“明远哪里话来,襄国能有如今安定的局面,全赖你运筹帷幄,我等能有造福地方的机会,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觉辛苦。”

“是啊,主公”,梁忌也道,“我等只是担心你身体尚未康复,至于那些杂务,自有我等效劳,主公完全不必操心。”

龙毅笑道:“我也知道自己才疏学浅,襄国没我可以,没有各位却万万不能。”

众人又谦让了几句,品尝着可口的烤肉聊入了正题。

“刺史王大人的事,子龙应该都跟大家讲了,这里都是自己人,我便不避讳什么了。王大人意图劫持天子,虽属大逆不道,但在我看来却是情有可原。如今吏治,盗匪横行,百姓流离失所,其实大半都是天子的责任。”

赵氏兄弟和姚宣知道龙毅所言非虚,但要他们像龙毅一样直言天子的过失却无论如何都做不到,只好沉默不语。

阿月却毫无顾忌,附和道:“没错,天子太贪钱了,整个大汉都是他的,还恨不得刮地三尺,简直比那些贪官还要坏。”

“要我说,大汉朝的天子一个不如一个,就算换个也未见得能好到哪里去。”周仓是太平道出身,对皇家有种刻骨的仇恨。

龙毅又道:“奸宦误国,天子和大将军又只想着自己的利益,哪管我们普通百姓的死活。襄国是我们安身立命之地,但襄国地处河北要冲,早晚会受人窥觑。现在西面是郭太的白波贼,南面和东面都是张燕黑山军的势力范围,原本北边元氏是我们的,还有回旋之地,可如今却落入了阉党手中,形式着实不妙。要想在夹缝中求生,我们必须迅速提高自己的实力。我虽然不喜欢与汉人自相残杀,但也不会因此而束手待毙。”

夏侯兰道:“常山是我们的,早晚会把元氏夺回来。”

赵风摇头道:“此言不妥,常山是朝廷的,郡守任命自然有朝廷而定,哪是你我能够左右的,而且自孝恒皇帝订立‘三互法’,你可见有常山本地人担任郡守一职?”

赵风所说的“三互法”就是汉恒帝制定的回避制度,中国历代官员回避制度始自于此。不过这个“三互法”只是规定“婚姻之家”和“两州之士”不得“对相监临”。简单的说,假设一个官吏,他本应出任山阳太守,但是他的妻子娘家恰好在山阳辖内,那他最好上书自请调任他地。不过这个法令并未严格规定,官吏不得在本州郡县里任职,像赵风其实就是在本郡任职,只不过他是吏而非官。…,

夏侯兰反驳道:“可龙大哥不是常山人啊。”

梁忌苦笑一声,“都怪我多事,占据元氏之后,便自作主张给主公算作元氏的籍贯了。”

龙毅倒是不在乎,摆摆手道:“其实这些都不重要。如今大汉国变乱滋生,天子公开卖官,还有什么是不可以变通的。有道是: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我们不能看着襄国眼下稳定,便放松警惕。王芬大人曾对我说,张纯和丘力居的叛兵迟早会由幽州南下,常山、中山、河间首当其冲,襄国离元氏不过百里,自然不能幸免。所以我们现在就须整顿军备,严阵以待。”

梁忌捻着须髯,点头道:“王大人所言极是,幽州地少人贫,怎及冀州富庶,丘力居是乌桓人,他们不捞够油水是肯定不会罢手的。”

周仓将嘴里的烤肉咽下,拍手道:“来便来,我正想杀几个胡狗解气。我们大汉朝稍有风吹草动,他们便来落井下石,他们就是养不熟的白眼狼,白白占了咱们大汉朝的土地,一点都不懂得感激。主公说的对,咱不跟汉人自相残杀,以后专杀胡狗。”

赵风皱着眉头道:“乌桓可都是铁骑,咱们定远军却是以步卒为主,一旦打起来,很吃亏的。”

赵云指着面前的银碗,“大哥既然想到了,看来你在匠作营里必是为此事忙碌,难不成这镜子是个厉害的武器?”

龙毅摇头笑道:“这只是我闲来无事折腾出来的,虽是小道,却有大用场。”他转头向夏侯兰道:“三弟,你先把元戎给子龙他们看看。”

夏侯兰欢呼一声,走到院墙边上,从一只大木箱里取出一把弩样的武器,只不过在箭槽的上方多了一个长方形的木匣,木匣与弩臂间有一木杆相连,此弩的弩机却与通常的不同,完全看不到悬刀(扳机)和望山(瞄准器)。

他举弩在手,对准五十步外的箭靶,右手轻轻一拉连杆,“卡塔”一声,弩弓便已拉满弓弦,再一推,一点乌光去似流星,“笃”的一声,正中箭靶。

夏侯兰右手摇动,一点点乌光便连珠似的疾飞而去,眨眼睛,十只弩箭便疾风暴雨一般打在箭靶之上。猫扑中文

太阳真火炉

(猫扑中文 ) 夏侯兰迅速将弩匣退下,把弩臂竖置,又从兜囊里取出一个新的弩匣,横着向弩槽中一插,“咔嗒”一声,就完成弩匣的换装。弩臂向肩头一抵,“嗖嗖嗖”又是十支劲矢激射而出。如此不过四五次,远处的箭靶上便已扎得像只刺猬一般。

“五十矢!”夏侯兰得意地挥舞着元戎弩,笑道:“龙大哥,我今日一箭都未落靶,而且速度够快,弄个煎饼犒劳我一下吧!”

龙毅哈哈大笑,“没问题,给你加两个鸡蛋!”

两人相视大笑。

旁边众人早已看得目眩神迷,被震惊得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弩在汉代并不罕见,即便连弩也是如此。事实上,弩一直可以追溯到商代,甚至更早的黄帝时代。在春秋战国时期,弩已是各国部队大量装备的武器。公元前341年,马陵之战中,孙膑就是以“万弩俱发”的突击攻势,一举战胜了轻敌而怠惫的庞涓。而著名的魏武卒考核标准之一就是能够挽十二石强弩,而十二石强弩的射程已经达到惊人的六百步(周、汉两代以六尺为一步,一尺为今23.1cm,核算下来便是831公尺)。 ”“

到了汉代,作为汉军步兵对抗游牧部族骑兵的利器,弩得到很大的发展。用于瞄准的“望山”上开始出现用于测距瞄准的刻度,弩的命中率大幅提升,而且一发多矢的连弩、弩车也被广泛应用,但这些弩有一个弊病,射速慢,必须射一次就拉一次弓弦,而且威力越大的弩拉弦就越费力气,于是后来以腰力或者腿力拉弦的蹶张弩和腰引弩成为这一时代的主要代表。后来蜀汉丞相诸葛亮制造出一种损益连弩,堪称是古代的半自动步枪,可以一发十矢,排成弩阵之后,火力异常强悍,曹魏几员大将都死于连弩之下,可见其威力之巨大。

龙毅这款弩主要就是参照诸葛连弩的设计,弩臂为桑木,同样使用八寸长短的铁矢,十支为一匣,以连杆完成上弦和发射的一系列动作,拉力为一石(合后世的30公斤),射程七十步,重量将近汉制六斤

(合1.5公斤)。他参考后世的弹匣对箭匣的装填做了一些改进,这样大大增强了射击的连续性,而弩臂的外形也更接近后世的枪托。

姚宣、周仓都是久经战阵的武人,对弩自然再熟悉不过,可这种能够连珠射击,而且具有绝对压制力量的弩弓,还是第一次见到。

周仓、姚宣还有赵云争先恐后地从夏侯兰手中抢过连弩,轮流试射了一番,立时欣喜若狂。

“主公,这具连弩威力如何?”

“五十步外能射穿两层皮甲。”

周仓大喜,道:“此弩虽射程稍近,但胜在迅捷,若是步兵交锋,必是当者披靡。若能结以拒马大阵,则是克制骑兵的制胜法宝。”

姚宣听说过,黄巾军在对抗北军骑兵之时,曾以拒马结阵,让北军大吃苦头,听力周仓的建议,立时怦然心动,可转念一想,又觉此举并非无懈可击,“若是先以拒马阻住骑兵的冲击,弩手在阵中以箭雨袭之,的确可大量杀伤敌人。只是拒马阵须事先结阵,若是突然遭遇敌人,便用不上了。”

赵云道:“拒马阵的确有些问题,胡人奔马射箭的本领都很强,万一他们只一波一波在拒马阵外射箭,却不进来冲阵,只怕胡人没杀成,阵里的弓弩手倒先遭了秧。如此我们倒不如效仿前朝的李陵,以武刚车结成的环状车阵,弩手在车阵中射杀来攻的骑兵。当年李陵就曾用此法以五千步卒对抗数万匈奴骑兵,且战且走,丝毫不落下风。我们有这元戎连弩,自然战果会更加丰硕。”…,

众人以乌桓铁骑为假想敌,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起应对之策,就好似马上要与乌桓人狭路相逢,一个个说得兴高采烈,血脉贲张。

赵风虽然能上马提剑,但终究年纪要大些,更看重保境安民,而且他和梁忌也插不上话,干脆坐在一旁,好整以暇地喝着小酒,吃着烤肉。

“我原本以为南明离火无柴自燃已是神奇之物,想不到这太阳真火无形无象,竟是连火焰都看不到,主公真神人也。难怪夏侯说他乃是上天使者来的。”

赵风笑着摇摇头,他信奉儒学,自不会信这些怪力乱神的事情,不过龙毅今天弄的这个还是令他叹为观止。

“襄国连年征战,如今方圆十里之内已看不到多少成材之木,军士们搜集柴草每天多跑的路途不知凡几。若是今后我们招纳流民以增人口,只怕城外仅存的一些山林也不能幸免。幸亏明远想出南明离火以代替柴草,只可惜那离火池建造起来颇多禁忌,倒是这更为简捷,可以随意搬动,用工用料也省,倒可……”

“大兄所说有些偏颇了”,恰好龙毅耐不过夏侯兰赵月的强烈要求,端着一盆面浆走了过来。他说了一句,便被阿月打断,“先弄煎饼,边吃边说嘛!”

龙毅冲赵风歉意地一笑,赵风摆手示意他先满足小妹的要求好了。龙毅将铁板上的肉串归拢到一边,舀了一勺面浆,倾到铁板之上,只听“嚓”的一声轻响,淡淡的白气立时蒸腾扭动起来,龙毅手指一捻,将手中铁勺翻转过来,右手如推磨一般,贴着面浆徐徐而转,只转得三圈,便已将一滩面浆推成了薄薄的一个圆,光滑白净,躺在黝黑的铁板上,就仿佛夜空中的一轮满月,又大又圆。

“好圆的月亮!”阿月拍手欢呼。

龙毅微微一笑,从夏侯兰端着的陶盆里,抓了一把翠绿的葱末,如天女散花一般,撒了下去,一轮明月立时变成了芳草萋萋。他将手一抖,不知从哪里摸出两枚鸡蛋,一手一个,在铁板边缘轻轻一磕,双手在空中画了一个圆,透明的蛋清落在“草地”上,刷的一下变成了一道雪白的圈,他双手轻轻舞动,不多时,“草地”上便多出两道白眉,两只金黄色的大圆眼睛,还有一张笑如弯月的小嘴。

闻着浓浓的葱香,夏侯兰不由自主地吞了一大口口水,指着铁板上的“笑脸”道:“龙大哥,上次不是这样的,这让我怎么下的去口啊!”

“不许吃,不许吃,多可爱大头娃娃”,阿月用肩头将夏侯兰拱走,挤到铁板近前,越看越是喜欢,仰着俏脸道:“龙大哥,这个给我吧,你再弄一个给三兄。”

“行!”龙毅拉长了调子,用木铲将“笑脸”盛到一个方形的铁盘之上,阿月立刻像捧了一个宝贝似的端走了。

龙毅重新向铁板上倒好面浆,这次他倒没再弄什么玄虚,做了一个实实在在的大号双蛋烤肉煎饼,夏侯兰笑逐颜开地用荷叶捧在手里,毫无形象地大肆咀嚼起来,一边吃一边道:“真香,真香!”

自打工匠们把这个打造出来,夏侯兰就没少吃煎饼,可总也没吃够,没事儿就跟在龙毅身后念叨,“龙大哥,给弄个煎饼吃吧,就一个……”

赵云和周仓总算明白过来,原来这竟是个神奇的灶台。周仓趴在地上,左看右看,只看到铁板下面有极其耀眼的光团,却死活找不到烧火的地方,可那铁板却一直保持着滚烫的温度,这让他搓着额头,百思不得其解。…,

他见龙毅玩得有趣,净了手,撸胳膊挽袖子,凑了近前,大声道:“主公,俺老周也试试……”

“可小心些,这铁板足有几百度高温呢”,龙毅笑着把掌勺的位置让给他,将做好的几张煎饼送到梁忌和赵风面前,“梁先生、大兄,尝尝我的手艺,这可是我外公传下来的。”

梁忌知道龙毅性子随和,待人至诚,自己在苍岩山投到他的麾下,原本也是无奈之举。可龙毅从一开始就没有轻视过他,反而总是以晚辈的姿态自居。日子久了,他觉得龙毅就好象自己的子侄一般,做起事来唯恐不够用心,辜负他对自己的信任。此刻见龙毅笑嘻嘻地端着亲手做的饭食过来,鼻子一酸,感动得险些要掉下泪来。

赵风也很感慨,他来襄国有一大半原因是为了弟妹几人的将来,尤其是阿月。龙毅的人品倒是靠得住,心思巧,人也虚心,从不装腔作势。只是最近他对张媚的那份情意,任谁都看在眼里,明在心里,唯有小妹阿月懵懵懂懂的,还帮着龙毅瞎操心,让赵风哭笑不得,可他还不能跟阿月点明,真是急煞人也。

龙毅用煎饼卷了大葱烤肉,一边吃一边道:“大兄刚才说着真火炉省工省料,其实是想岔了。这东西别看就是个架子和几张反光的薄皮,可是价值不菲呢。”

赵风咬了一口煎饼,顿觉清香满口,越发觉得很有推广的价值。可听龙毅这么说,不由得好奇道:“此话怎讲?”

“这几个活动的铁架值不了几个钱,真正值钱费工的是这六瓣反光镜……”龙毅先将的原理略作解说:这反光镜负责将投射在这碗状空间里太阳光能,全部汇聚成一小块光团,这光团所蕴含的能量,足以将架台上的铁板烤的滚烫,当然换成铁锅也是一样,烧水做饭全不在话下。但这六瓣反光镜却要求制作得如镜面一样光滑,而且材质越亮越好,连平常做镜的黄铜都不行。

“那这六片,莫不是银器?”东汉时期,货币是金铜并行,银子还只是一种价格不菲的饰物材料。

龙毅笑道:“虽不中,亦不远。幸亏我在王当的私库里寻到这么大一块白铜,又有几个专做首饰的熟练工匠们,就这样还花了几个昼夜才敲打出来。不然,这个真不知何时才能面世。”

他见赵风有些失望,话锋一转,“不过,这都是暂时的,等以后我们找到合适的材料,就可以大批量制作。这种真火炉,虽然只能在有太阳的白昼使用,可他携带方便,使用起来非常简单,不需要柴火,也没有烟气。若是行军之时,用他来烹煮饭食,被敌人斥候发现的几率无疑会小很多。”

赵云点头道:“大哥所虑极是,我们定远军以步兵为主,这机动力就差了许多,这个的确可以帮咱们隐匿行踪。”

就听周仓敲着铁板没好气道:“奶奶的,这还真是个手艺活儿,弄了半天都整不出个完整的来,真是气死人了。”

众人一看,原来周仓三刮两刮,把面浆刮得到处都是,面浆被热气一烫,很快熟了,结果就成了一片一片,好像破布头似的。

众人不由得捧腹大笑。

正这时,忽听房顶上有一人说道:“好啊,我说这么香呢,闹了半天,居然是你们在此偷嘴!”猫扑中文

第六十九章 震撼(2)

(猫扑中文 ) 前章内容有所增补,所以挪了一部分到本章中

龙毅笑道:“说是银也无不可,确切地说应该叫白铜。”

《汉书》中曾记载:“犍为郡西南朱提山出银”,而这个银实际上就是众人眼前的镍白铜。

在中国古代文献中,白色的铜合金被统称为白铜;这其中有锡很高的铜锡合金,白铜镜以及隋代的五铢钱都是这种合金的制品。其二是炼丹的术士用砒霜和铜合成的铜砷合金,即砷白铜,又称“药银”;其三就是镍白铜,不仅硬度高,色泽美观,而且耐腐蚀,不似白银容易氧化变黑。所以三种白铜中,镍白铜最为重要,其次是砷白铜。

世界学术界公认,白铜是由中国的云南人最早发明和制造出来的,后来便一直是云南和四川两地的特产。早在秦汉时期,我国古代制造的白铜器件,便远销周遍国家。到了唐宋时,中国镍白铜已远销阿拉伯一带,当时波斯人称白铜为“中国石”。大约16世纪以后,中国白铜运销到世界各地,博得了广泛的赞扬,它经广州出口,由英国东印度公司贩往欧洲销售。英文“paktoong”一词就是粤语“白铜”的音译,其含义是来自中国的白铜,也就是指产自云南的铜镍合金。 ”“

17至18世纪,镍白铜大量传入欧洲,并被贵为珍品。称作“中国银”或“中国白铜”,对西方近代化学工艺曾起过巨大影响。16世纪以后,欧洲的一些化学家、冶金学家开始研究和仿造中国白铜。法国的耶稣会教士杜霍尔德在其1735年出版的《中华帝国全志》中写道:“最特出的铜是白铜,其色泽和银一样,只有中国才有,也只见于云南省。”

1823年,英国的汤麦逊首先制出和中国云南白铜相似的合金。同年,德国的海宁格尔兄弟仿制云南白铜成功。随即西方开始了大规模工业化生产,并将这种合金改名为“德国银”或“镍银”,而名副其实的云南白铜,反而被湮没无闻了。

众人虽然不知道白铜在后世有诸多曲折,但也知此时的白铜堪比白银,不由得都倒抽一口冷气。

龙毅接着道:“幸亏我在王当的私库里寻到这么大一块白铜,又有几个专做首饰的熟练工匠们,就这样还花了几个昼夜才敲打出来。不然,这个太阳真火炉真不知何时才能面世。”

他见赵风有些失望,话锋一转,“不过,这都是暂时的,等以后我们找到合适的材料,就可以大批量制作。这种真火炉,虽然只能在有太阳的白昼使用,可他携带方便,使用起来非常简单,不需要柴火,也没有烟气。若是行军之时,用他来烹煮饭食,省时省力,也不易被敌人斥候发现。”

赵云显然对这个真火炉很有兴趣,围着它仔仔细细地查看了一番,才说道:“看大哥的设计,这铁架和镜面似乎都可拆卸。”

龙毅点头道:“的确如此”,他一指墙角的长条木箱,“拆卸之后,可完全放入此木箱之中,总重不超过六十斤(合今15公斤),一个士卒便可背走。”

“这太好了!”赵云大喜,“平常我们宿营造饭,挖灶砍柴都需花费不少功夫,若是携带此炉就没了那许多麻烦。大哥此举大善!”

众人正在拍手相庆,却见周仓“当啷”一声扔下铁勺,手叉着腰,没好气地说道:“奶奶的,这还真是个手艺活儿,弄了半天都整不出个完整的来,气死我也。”…,

众人一看,却原是周仓不得要领,三刮两刮,把团面浆刮得支离破碎,到处都是,面浆被热气一烫,很快就熟了,好像破布头似的。

众人捧腹大笑。

正这时,忽听房顶上有一人说道:“好啊,我说这么香呢,闹了半天,原来是你们在此偷嘴!”

众人抬头望去,就见葛玄足尖一点,从屋檐上轻飘飘地落了下来。

龙毅心头一热,他两次得葛玄相救,自是感激不尽,正要上前见礼,却见葛玄对他视而不见,径自走到太阳真火灶旁凝神细看,还探手在铁板上摸了一把。那铁板上集聚了几百度的高温,葛玄才一触碰,就像是被毒蝎蜇了手一般,怪叫一声缩了回来。

众人想笑又不好意思笑,只好将笑憋在心里,盯着葛玄的一举一动,看他能够寻出什么奥妙来。

葛玄背着双手,围着真火炉转了三圈,又抬起头,瞧了瞧天空中耀眼无比的太阳,若有所悟地点点头。他从院中苗圃里,寻回一根干枝,蹲下身子,将那根干枝抵在铁板下面的光团中间,不大会功夫,那干枝就冒出青烟,紧跟着就“呼的一下”迸出一团火苗来。

葛玄哈哈大笑,将干枝一扔,拍手道:“我晓得了,这只怕与冰中取火的古法是一个道理!”

龙毅大为惊讶,这太阳灶只是凸透镜原理的一个应用,放在后世没什么稀奇,可这是一千八百年前的东汉,葛玄怎么一下子就能反应过来,而且知道在聚焦之处可以点燃树枝,他所说的冰中取火又是怎么回事?

赵风几人也大为不解,明明是太阳真火,与冰又有何关联,便张口问道:“葛道长,何谓冰中取火?”

葛玄好像被搔到了痒处,不无得意地笑道:“我少年时,所读颇杂。读到淮南王刘安的《淮南万毕术》时,发现里面记有古法一则:‘削冰令圆,举以向日,以艾承其影,则火生。’我当时将信将疑,便照他所说,削出一个两面凸起的冰坨来,以冰坨聚太阳精微于艾绒之上,果然只消片刻工夫,便能燃烧起来。可见古人的智慧是多么不可思议”。他又指着太阳真火炉道:“我今日一见,便想起冰中取火的古法,想来这二者都是会聚太阳精微于一点的道理,不知对也不对?”

“一点不错”,龙毅鼓掌大笑,“师兄博闻强记,实在是令人佩服。我这太阳真火炉正是取法师兄所说的道理。”心下暗道:自己真是孤陋寡闻,还以为这太阳灶能震撼古人,没想到自己倒被震撼了,有时间,自己真该好好读读古书了。

“太阳真火炉……”葛玄咀嚼着这几个字,轻轻摇头道:“这名字俗是俗了些,倒也贴切。”他冲龙毅一伸手,“把手拿来,我看看你身体恢复得如何?”

龙毅心下惭愧,师兄为了救自己,昏迷了数日,自己却还没来得及当面致谢,连忙后退半步,深深一揖,“师兄救命大恩,毅铭记于心……”

葛玄不耐烦地摆摆手,一把抓过龙毅的左臂,号起脉来。片刻之后,他皱着眉头,将龙毅拉到一旁角落里,悄声问道:“师弟,你这些日子可是总觉精力无处发泄,五心烦热且有失眠之症?”

龙毅有些尴尬地点点头,许攸劫杀王芬的事情,让他一度感觉很悲凉,很愤怒,一心想着躲到一个简简单单的地方,远离那些勾心斗角阴谋诡计。于是他把自己关进匠作营,重操旧业,每日与单调简单的“叮叮当当”声响为伍,起先几天还乐在其中,精神大振。没想到过得几日,心情又开始烦乱,一旦闲下来,就会胡思乱想,睡梦之中还总是梦到些男女之事,他以为自己心理出了问题,只好拼命弄出些事情来做,根本不让自己有闲暇的功夫。此刻听葛玄这么一问,不禁狐疑,难道自己并非只是受了些刺激,而是身体得了什么病症?…,

“唉,都是我不知深浅,才酿成此大错”,葛玄面有惭色,道:“师弟,我实不该让你服那天元丹……”

“师兄你何出此言?我现在行走自如,力气充盈,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这都拜你的天元丹所赐啊!”

“正是如此,才有问题,原本天元丹是为真气修习有成的人所用,服后可使修为大涨,但却是个渐进的过程。我当日感觉你体内元气稀少,但也算修炼内功多年的人,勉强可用天元丹来辅助康复,但没想到,你体内还潜藏着另一股奇特而强劲的真气,一下子被激发出来,险些让你经脉俱毁。我当日使尽浑身解数才将它强行镇压下去,可终究不是解决之道。你眼下这阳亢之症,正是其中弊端之一,若是要彻底降伏,恐怕只能请师父出手帮你解决了。”

“原来如此”,龙毅弄明白自己的毛病出在哪里,心里松快不少,道,“凡事皆有利有弊,师兄能把我性命救回来,小弟已是感激不尽,现在如正常人一般,就更是意外之喜,即便有什么不妥,师兄也不必介怀,反正这真气在我体内,早晚有降伏的一天。”

葛玄还想再说什么,可看龙毅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就把剩下的话吞了回去。二人又聊了几句,葛玄便抓着龙毅,让他讲解南明离火的原理,听完之后便嚼着煎饼,陷入了沉思。

太阳真火炉旁,姚宣已经接替周仓,折腾了几回,却同样不得要领,做出来的煎饼千疮百孔,惨不忍睹,两人不禁相视哈哈大笑。

龙毅笑着接过铁勺,一边匀匀推送,一边道:“当年我外公教我练习太极拳的磨云劲儿,便是让我天天摊煎饼,这面浆要摊得又圆又薄,这手上就得听得出轻重,勺子上既要有向前推送的劲儿,还得有向下碾压的意思,而且还须推得圆转自如,要似磨面一般沉稳,还要有云的轻灵,总而言之,微妙得很。我为此足足吃了三个月的煎饼,一看见煎饼就想吐。”

众人哈哈大笑,这才知道龙毅为什么只肯做,却不肯吃。龙毅的武功偏重拳脚,尤其是他的太极拳大家差不多都见识过,练习起来飘逸轻灵,动起手来却亦刚亦柔。即使是周仓这样力大无穷的猛将对上,也屡屡吃龙毅的亏。赵云非常赞赏这种拳法,不仅自己向龙毅学习,也让夏侯兰、阿月跟着练习,他听龙毅讲这种内家拳法,还有养生健体的功效,便让大兄赵风也开始习练。

不过这些人中,以夏侯兰最为用心,是以一听说摊煎饼居然是练习磨云劲的方法,立时两眼放光,抢步过来,向龙毅虚心求教。

龙毅才指点了几句,就见一个浓眉大眼的少年扛着一个老长的白色包袱,大步走入院中,向龙毅行礼问好。

“校尉大人,左伯把装具都已弄好,特让我给大人送来!”

龙毅大喜,笑着拉过那少年,给众人介绍道:“这是丁缓,人称大眼贼,什么东西让他看过一眼,他转头就能给复制出来,是咱们匠作营里年纪最轻,心思却最灵巧的工匠,多亏有了他,咱们的元戎连弩才能这么快研制出来。”

丁缓听龙毅如此夸奖,立时涨红了脸,嗫嚅道:“我哪有校尉大人说的这么好!”

夏侯兰从丁缓肩上接过布包,喜滋滋地道:“大眼,阿月专门给你留了烤肉,快去吃吧。”

丁缓见龙毅冲他示意快去,立时欢呼一声,冲到阿月身旁去了。

姚宣今天大开眼界,对这包袱里的东西很是期待,“主公,这里又是什么新奇的武器?”

丁缓可也是历史留名的人哦,有兴趣的朋友不妨百度一下。:)猫扑中文

第七十章 震撼(3)

(猫扑中文 ) 夏侯兰将包袱一抖,却原来是六把环首刀。//78Xs. 访问下载//这些环首刀外表朴实无华,刀环和刀鞘上连最简单的纹饰都没有,通身乌沉沉的,让人看着一点都提不起精神来。

别看周仓惯使铁鞭,但同样是使刀的高手,瞧这些刀如此普通,反倒来了兴趣,伸手取过一柄,才一出鞘,就感觉出了不同,这刀护手略宽,刀身一侧开有血槽,普通的外表下竟采用了龙雀大环的全刀一体锻造工艺,他狐疑地向龙毅瞧了一眼,“主公,这刀怎么……”

龙毅还未张口,夏侯兰便抢着道:“这些刀其实都是龙雀的形制,只不过龙大哥说这次的刀采用了‘灌钢’法锻造,他不敢保证这些刀都能达到龙雀的水准,既然是试验品,索性连纹饰都省了。元福大哥,快拔出你的龙雀来,看看谁更犀利。”

周仓的佩刀也是一把百炼龙雀,比夏侯兰的炼数还要高些,平时极是爱惜,战场上都很少动用。听夏侯兰这么一说,怎么都觉得有一丝阴谋的味道。不过转念一想,通常打造一把普通环首刀也要几天功夫,二三十炼则需十数日,而上好的龙雀没有一两个月的时间,是根本打造不出来的。龙毅在匠作营里呆了不过半月,这些刀就算是全刀一体锻造,但终究时间有限,充其量能有个十炼二十炼就不错了。想到这,他信心百倍,抽出自己的龙雀大环,故作大方地交给夏侯兰,挑着眉毛笑道:“臭小子,来吧,让你心服口服。” ”“

夏侯兰心中窃喜,暗道:现在让你笑,待会儿让你哭。他大喝一声,双手举刀过顶,刷的一刀,带着风雷之势便向周仓顶门劈去。

“臭小子,你玩真的”,周仓吓了一跳,连忙向后一闪,横刀招架。

哪想到夏侯兰这一刀只不过是个虚招,劈到一半便将刀身向后一抽,只用刀尖劈在了周仓的刀身正中,只听“咔”的一声,龙雀大环的刀头竟被削断一截,而周仓手中的环首刀却只是出现了一个豆大的崩口。

周仓又惊又怒,一伸手就将自己的龙雀抢了回来,心疼得嘴角直抽搐。他点指着夏侯兰怒道:“你……你……”连说了两个“你”,才想明白,自己上了夏侯兰的当,龙雀再是锋利,可刀头处终究要单薄许多,劈在厚实的刀身上,自然吃亏。不过,这柄新刀的韧性的确超乎想象。

赵云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劈手就在夏侯兰肩头揍了一拳,把夏侯兰打了个趔趄。

“你怎敢毁坏元福大哥的宝刀,还不将你的龙雀赔给元福大哥。”

“说好了试刀的……”夏侯兰有些不服,可看见赵云严厉的目光,顿时不敢再多说,委委屈屈地将父亲留下的龙雀大环摘了下来,双手递给周仓。

“元福大哥,适才是小弟一时贪玩,坏了你的宝刀,这把刀陪给你……”

如此一来,周仓倒不好发火了,有些兴意阑珊地说道:“算了,算了,不过一把刀,如果真是宝刀,也就不会如此了……”他瞧了瞧自己的龙雀,又瞧瞧那把其貌不扬的环刀,奇怪地问道:“主公,你不过花了十数日,这刀怎么能打得如此的坚韧?”

夏侯兰见周仓不再追究,连忙将刀插回背后,冲赵云嘿嘿一笑。他知道赵云刚才那一拳实际上是帮他解围,自然不会计较。

自己造的环刀能有如此威力,龙毅心里很高兴,但也怕周仓心里存个心结就不好了,于是从周仓手中接过那把龙雀大环,仔细查看一遍刀头的断口,笑道:“元福兄,不必着急,我能把这刀头接回去,虽然可能不及原先牢固,但外形却是完整了。”…,

周仓闻言大喜,拱手一礼,“那就有劳主公了。”他停留一下又道:“不过看主公有如此手段,不如回头再帮我铸一把龙雀,肯定比我原先这把还要强上几分。”

龙毅哑然失笑,这个周元福倒真不吃亏,不过能够弥合手下之间的裂痕,倒也值得,当下慨然应诺。

在后世,龙毅锻造刀剑的原材料大多依照客户的要求,直接订购不同型号的钢材,然后再锻打加工。但到了东汉,这种便利条件便不复存在。

他没有直接操作铁官那些炼钢炉的经验,无法直接得到要求的钢材,好在王当劫掠沙河铁官所得都还在襄国的府库里,这让他有了大量以炒钢之法制成的铁锭。所以这次打造环首刀,便采用了离东汉最近的北齐时代綦毋怀文的灌钢之法。

据说灌钢之法在汉献帝的建安年间就已出现,不过龙毅向匠作营的工匠们了解情况时,却并未听到灌钢的方法,可见当前还是如炒菜一般的炒钢法为主导。

灌钢法,说起来其实很简单,就是“生柔相杂”。“生”就是硬度比较大的生铁,“柔”则是相对柔软的低碳钢和熟铁。把这两种铁料掺在一起放进融炉里煅烧,熔点低的生铁会先行融化,渗入熟铁之中,然后取出折叠锻打,使之尽量均匀,然后再烧再锻,反复几次之后,便成为刚柔相济的刀条。

但刀条毕竟不是面条,想让它做到水乳交融般的均匀是非常难的。所以刀条的品质完全取决于锻打工匠的经验,这就好像是用面粉与水和面,机器加工出来的机切面总是没有手擀面劲道有弹性。而不同面点师傅做出的面条又可能有天壤之别的口感。刀条也是一样,机器直接加工出来的东西只能骗骗外行,真正好的刀条全都是老老实实锻打出来的。

当然,刀条的好坏与锻打的次数没有绝对的关系,打多少次,打哪里,都取决于是否需要。这如同界定美女,增之一分则太肥,减之一分则太瘦。总而言之,就是一个度的把握。

如何把握这个度,龙毅的师父周正雄老爷子就告诉他三个字:用心听。很玄幻,但却是千真万确。

当龙毅许多同行还在用手指弹得刀条“叮咚”乱响的时候,他已经能够感知到有哪一处的质地不够均匀,所以他锻造出的刀条口碑一向很好。当有人向他取经的时候,他会说这与他打小练习太极拳的听劲儿有关,亦或是用量子物理学来解释,他认为人的意念可以感知和影响刀条中各种原子的排列形态,他的确没有藏私,但却没有人愿意相信。

经过修整造型和初磨,就到了最关键的淬火步骤。这一步他仍旧采用綦毋怀文提倡的双液淬火法,动物的尿液和油脂都是非常容易获得的。

尿中含有盐分,冷却速度比水快,用它作淬火冷却介质,淬火后的钢比用水淬火的钢坚硬;而油的冷却速度则比水慢,淬火后的钢比用水淬火的钢有韧性。用双液淬火,可以避免单液淬火的局限。

实际上,在后世他也是用这两种介质进行淬火的。一来是经济实惠,效果也好,二来是他认为古人的科技理论虽比不上后世那些专家教授,但实际效果却可能远胜于后世。

这么说也许有些偏颇,但无数尖端科技并不能造出越王勾践剑和秦铜剑,却是不争的事实,诸如此类的例子还有很多。

龙毅很开心,他终于在东汉品味到了古人的智慧,他锻造的环首刀虽然只斩破了二十扎皮甲,离綦毋怀文三十扎的记录还有些距离,但已经足够让周围的人感到吃惊。周仓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眼睛瞪得足有铜铃大小。

夏侯兰笑道:“怎么样,元福大哥,你因祸得福,到要感谢我对不对!”

周仓一把搂过夏侯兰,掐着他的脖子,恨恨地道:“臭小子,你个憨直人居然学会了耍诈,看我不把你大卸八块……”说着说着自己倒先乐开了花,众人是哈哈大笑,一片乌云登时散了个干净。

姚宣左手取了一把新刀,右手拿着自己的佩刀,刀身对刀身,用力一砍,他那把佩刀立时断为两截,而龙毅所制的新刀则丝毫未损,众人又是一片惊异之声。连赵风和梁忌都不禁动容,相继离座走了过来。猫扑中文

第七十一章 待乱

(猫扑中文 ) 丁缓是第一次来龙毅的府邸,心里紧张的不得了,尽管烤肉的香气一个劲儿地往鼻子里钻,可方才赵风等人就在身旁,他怎么也放不开手脚,弄得他心里好像有一百只小猫爪子在挠。

他见众人都被那些环首刀吸引得围拢过去,忙偷偷地走到院中的竹林旁,又左右瞧了一眼,见没人注意到他,立时狼吞虎咽起来,转眼间,便将满满一盘子烤肉吃的精光,连盘中的一星肉渣都没放过,最后还意犹未尽地吮着手指。谁想,刚一转身,却正撞上阿月惊诧的目光。登时窘的脸红脖子粗,咬着手指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心里懊恼得要死,自己怎么会如此没有出息,竟让仙女一般的阿月姑娘,看见自己这番丑态,他恨不得此刻能有个地缝儿钻进去才好。

阿月本是好心,给他端来一钵茶水,没想到让他窘迫如此,心下着实过意不去,便故意咯咯一笑,“原来你也如此爱吃烤肉,头一次吃的时候,我也像你一样,恨不得把自己的手指都吃下去呢。”她又讲了几件自己儿时的糗事,虽然讲得很笨拙,但总算看着丁缓脸上有了笑容。 ”“

别看丁缓年纪与夏侯兰相仿,可自幼颠沛流离,对人世间的冷暖远比阿月和夏侯兰认识得要深刻多了,阿月的用意,他自是一眼就看穿了,可越是这样,他就越觉得阿月善解人意,作为校尉大人的小妹能如此体谅一个卑贱的工匠,让他心里热乎乎的。

“校尉大人是好人啊!”

“啊?”阿月不知他怎么会冒出这么一句来。

丁缓的目光穿过稀疏的青竹,望着不远处正在解说的龙毅,感慨万千:“校尉大人心地善良,手艺也地道,跟我们从来不摆什么架子,还教会了我们很多东西,工匠营的人都很喜欢他。左伯说他就算不当这个官,将来也是一个大有成就的匠师,能够名垂青史。”

他见阿月只是微微一笑,似乎对此不甚在意,唯恐阿月认为他是故意在献殷勤,连忙诚恳地解释道:“我真不是在奉承大人,大人是真的好,他把我们这些匠人当人看。以前孙轻只把我们当作牛马,干不完活儿就不给吃饭。为了防止我们逃跑,根本就不让我们吃饱。有一次我饿极了,就去偷了守卫的半个胡饼,结果刚吃了一口,就被发现了。那些人下手狠极,把我打得死去活来,然后扔进了死牢,要不是校尉大人杀掉孙轻,攻下元氏,我早就没命了。”

“就为了半块胡饼?”阿月震惊了。她虽不是什么官宦人家的千金,可打小被父兄宠爱,根本没受过丁缓这样的苦,自然也就想不到半块胡饼就能决人生死。

“是啊”,丁缓苦涩地笑道:“我的许多同伴都因为一点小事就被打死了,我还算幸运的。本来我打算给大人做奴仆,以报答他的救命之恩。可他不肯,他说每一个人都应该活得有尊严,而不能当牛做马般地苟活着。我当时不懂大人说的什么意思,但我知道大人想让我活得更好。后来朝廷不让大人呆在元氏,我们每一个人想都没想就跟着过来了,还生怕大人不肯要我们了。”

“再后来,大人给我们匠作营建了南明离火池,我吃完晚饭,洗完第一个热水澡,换上干净的衣服,躺在自己的被窝里,我一下子就明白过来,这就是大人所说活得有尊严,我头一次觉得自己活得像个人了……”…,

阿月听着丁缓絮絮叨叨的诉说,心里忽然酸酸的,丁缓的话一下子让她看到了以前所不曾思考过的事情,她没有想到龙毅一些看似不起眼的行为,竟会让丁缓和那些工匠如此感动,不知不觉间,竟听得呆了。

……

“只能再造八百把……”在得知这个消息后,周仓和姚宣的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当初定远军成军之时,只招收了一千六百名士卒,不光是人员的素质,还有兵器装备的问题。元氏城里缴获的武器数量很大,差不多有两万各色武器,有戟,有矛,有青铜剑、铁剑、环首刀、斧头、木棍、竹枪,凡是能想出来的,几乎都能见到。最糟糕的是,这些武器经过了多年的征战,许多锋刃都有不同程度的磨损,有的干脆就是个样子货。

龙毅既然选定精兵路线,自然不会让战士装备那些劣质的武器。所以,残次的武器直接被重新回炉打造成了农具,而那些形制完好,尚堪使用的武器被挑选出来,数量不过才够装备四千士卒的,但种类实在是多得令人头痛。

按照汉军惯例,普通士卒也会配备弓弩和长短兵器。如果按照这个标准,定远军最早成军后连一千人的全套装备都凑不齐,这还没包括甲胄。尤其环首刀的缺口特别大,许多士卒随身佩带的还是青铜剑。这种情况在攻取襄国后大为好转,但也只是有所改善而已。每次看着士卒们操着五花八门的兵器在校场上训练,周仓这些将领就很是头疼。如果能够整体装备上龙毅新制的这种环首刀,自然是他们十分渴望的。

“的确很少,但在招募到合适的人手前,我们无力让铁官运转起来,手头就只有府库里的五千斤铁料可用”,龙毅不紧不慢地解释道,“实际上,我希望每一个定远军士卒都能配备上环刀、连弩和全身的皮甲,但这需要时间。”

赵云道:“大哥的想法虽好,但只怕时不我待,如果丘力居的骑兵劫掠而来,我军即便每一个士卒都配备环首刀,也意义不大,倒不如优先配备咱们那一百骑卒,而步卒则最好大量装备长矛和弓弩,尤其是元戎连弩,而且越快越好,毕竟咱们的士卒还需训练一番。”

赵风摇摇头,忧心忡忡地说道:“工匠我们可以多方招募,可是武器方面很难,你们知不知道,大汉朝盐铁是朝廷专卖的,明远虽然买了个襄国县令回来,可他无权动用沙河的铁官,而且私自打造弓弩武器,尤其是铠甲就更是杀头的大罪,很容易被人攻诘,被诬称谋逆大罪。”

“这个……我倒是忽略了。”龙毅一心只想着强军,恨不得把所有能动用的资源都用上,还真没去关心赵风所说的问题,更何况他对大汉律令本就不了解。不过他知道明年这个时代,当今天子就驾崩了,到时候,天下大乱,谁还会管他造几把连弩和环刀,要想匡扶大汉,得先有自保的能力,沙河的铁官是无论如何也要让它为自己所用。但是这些话,他不敢说,也不能说。

周仓心中不屑赵风的这种迂腐态度,不过却不好表露出来,“子清兄(赵风的表字)所言虽不假,可现在大汉朝纲纪败坏,有哪个门阀世家不沾盐铁生意,当年大贤良师起兵之前,马元义便通过关中的世家购买了一批武器,据说还是洛阳武库里的东西呢。”…,

梁忌道:“其实襄国的铁官很久都不曾运转,主公就是用铁官炼些钢铁出来,只怕朝廷也无力顾及。而且主公以怀义校尉领襄国县令,完全可以向冀州刺史府申请武备。”

“可刺史大人已死,却去哪里申请?”

梁忌诡异地一笑,道:“刺史大人的印绶如今还在我们手里,我们只需……”

……

洛阳,大将军府。

大将军何进与袁绍相对而坐,袁绍指着地图道:“白波贼此次声势浩大,兵锋直指河东,若是我们不能将其阻挡在安邑以北,则必然会威胁到京畿……”

他将并州形势已讲得再清楚不过,可何进仍旧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让他心中颇为不快。他出身显赫,如果不是想借何进之手铲除阉宦,才不会应辟入大将军府。

何进刚过不惑之年,方面大耳,却长了一张女人般的樱桃小口。据说他这张嘴与其同父异母的妹妹何皇后一模一样。他此刻虽然故作深沉,但袁绍却知道他心里一定在想着什么不相干的事情。

果然,没过多久,何进便抬起头来,迟疑地问道:“本初(袁绍的表字),伯求(何颙)去了这么久,为何还没消息传来,该不会出什么乱子吧。天子既知王芬意图劫驾,为何只下一道诏书,而迟迟不肯缉拿于他,难不成天子还在怀疑什么?”

袁绍暗暗叹息,这位大将军果然还是在担心引火烧身,这般怕事,真是难成大器。不过此刻却需好言安慰,省得他自乱阵脚,坏了大事,便道:“伯求兄向来做事稳妥,有他在冀州,便是许子远有什么纰漏,也足以弥补,大将军不必担心。”

何进叹了口气道:“希望如此吧,天子要建新军,只怕与此事大有关联”。

袁绍心中暗暗冷笑,新军本来就是要对付眼前这位大将军的。何皇后善妒,毒死了天子心爱的王美人,天子虽然拿不到证据废后,但也绝不会让何家趁了心意,天子有了新军,只怕要杀的第一个人就是何进。不过如此也好,何进要想保住性命,就得和自己这些士人合作,诛杀宦官的大计才能早日实现。

二人正说着,就听外面侍卫禀报何颙求见。

何进大喜,连忙召见。

何颙大步流星,迈步入门,一见面,便道:“河间事了。”

何进、袁绍顿时心头一松,暗暗吁了一口气。猫扑中文

第七十二章 救灾

(猫扑中文 ) 赵风终于被梁忌劝服,众人一致决定开始大批量制造元戎连弩,而环首刀暂时先打造三百把,剩余的铁料则赶制箭头和长矛的矛头。

难得人凑得这么齐全,赵风便提议将襄政状况都盘点和计划一下,毕竟襄国要发展,光凭连弩和几把环首刀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听众人一说,龙毅才吃惊的得知,原来定远军已不知不觉的发展到了两千三百人,有夏侯兰从常山郡招募回来的同乡,也有周仓和姚宣等人的旧识,还有一些是自四方投奔而来的义勇。

如今他的亲卫营有两百人,姚宣的弓弩营有五百人,周仓领四曲八百步卒,赵云则领六百步卒和两百骑军。这还不包括阿月统领的娘子军和医护营,梁忌负责的后勤辎重营,如果都加起来的话,光是军队后勤方面就差不多六千人。

而赵风管理的民政方面人口就更加繁杂,工程军一万两千人,目前主要忙于屯田,最多的还是各处的家属,有将近两万人。

汉顺帝(公元115-144年)时赵国五县总共也不过人口十八万,如今襄国一县就能有三万八千人,那基本上就相当于和平时期的常住人口。在这个时代,虽然人口多了负担就重,但同时也是资源,是财富,没有人口,说什么都没用。所以众人说到人口之时都是一脸的自豪。 ”“

赵风讲起了屯田的情况,由于开始时已是夏季,大部分粮食作物都错过最佳播种期,冬小麦就更是只能等到秋天再说。如今襄国城内外的田间作物以粟米(小米)、麻和大豆为主,而一些零散的坡地则播种了龙毅极力推荐的牧草紫花苜蓿。由于前期肥料充足,目前长势都很喜人。除了屯田,赵风还通过常山的商人买来大批牲畜家禽,设在城西南的养殖场里,遍地都是生机勃勃的小鸡,小鸭,新饲养的鹌鹑有的已经开始下蛋,这让负责养殖的家属们感到格外高兴。

龙毅听得心花怒放心,向众人拱手相谢:“各位真是厉害,才一个月的光景就把襄国治理得气象一新,看来我可以放心在匠作营呆一阵子了。”话音刚落,众人的脸色就变了。

一直以来,定远军都是姚宣、周仓和赵云三人在操练,而民政则由梁忌和赵风全权处理,众人感激龙毅的信任,但对他这副甩手掌柜的态度,纷纷表示不满,一时之间又将中岩山遇险的事情扯了出来,龙毅自知理亏,只好低着头,默默的接受众人的狂轰滥炸。

赵风痛心疾首地规劝道:“明远,你必须明白,从杀死孙轻那一刻,你就不再是一个了无牵挂的人,因为你担着数万民众的希望,他们因你而得到暂时的安定,如果你出了意外,这一切转眼就可能烟消云散。我们这些人都是常山人,本以为跟着你能有机会将整个常山从黑山贼的肆虐中解救出来,结果呢,却因为你轻身赴险,昏迷不醒,我们无计可施,不得不从元氏退出来,你以为我们退的甘心么?”

龙毅羞愧难当,躬身受教。

赵风又道:“这次,因为葛玄道长的及时赶到,救回了你的性命,那下回呢?”

龙毅再次躬身行礼,道:“大兄教训的是,毅一定谨记在心。”又转身向葛玄深施一礼,感谢救命大恩。

葛玄摆摆手,肃然无语。

赵风见龙毅态度恭谨,诚惶诚恐,也不好太过责难,于是将语气缓和下来:“你已是大汉怀义校尉,襄国县令,不要整日沉湎于工匠之事,要知道民生安定才是我大汉的基石。你可知,如今襄国城外聚集着三千多灾民,如不妥善安置,说不准我们前期的努力就会化为乌有?”…,

“怎么会这样?”龙毅大吃一惊。

赵风苦笑一声,原来就在龙毅埋头于试制连弩的时候,襄国东面的巨鹿郡突然爆发了大规模的瘟疫,数以千计的灾民随之涌入赵国,赵国五县中郡治邯郸被张燕占据,位置偏南,易阳、中丘、柏人三县残破不堪,襄国自然成了灾民的首选。所幸襄国有了文丑那一次预警,一听到消息就封锁了各处城门,这才没让暴怒的灾民直接冲入城内,造成瘟疫的传播。

“现在城外怎么样?”这个消息把龙毅满心的欢喜一下子扫得干干净净。瘟疫要是散播开来,那襄国不用等乌桓骑兵打来,就都死绝了。

周仓道:“眼下我的人马已经将这些灾民归拢在东门外看管起来了,每天都会定量发放食物,医护营已经完成一次筛查,患病的人都被隔离处理,暂时不会对襄国城有何影响,主公不必太过担忧。”

“医护营这次居功至伟,主公应不吝褒奖”,梁忌心有余悸,“要不是这些医者及时出现,恐怕元福将军就只能大开杀戒了。”

龙毅松了口气,瞧着一脸笑意的阿月道:“等把这次危机度过,一定好好嘉奖她们,让她们想想,想要什么?只要我能办到,一律照准。”他又向周仓道:“灾民得小心应付,省得出了人命。”

周仓叹了口气,道:“我自会小心,不过灾民中总会有些喜欢挑唆事情的人,万不得已我也不会手软。”

龙毅沉吟无语,半晌才无奈地点点头。他虽然同情那些背离家园的灾民,但周仓说的事实,古往今来皆是如此。真到关键时候他也只能优先顾着襄国的部众。他忽然想起前些日便有一个大汉背着个染上疠疫的同伴想进城寻诊,还与姚仲周仓打了一架,后来幸亏赵云出手,才逼他服软。

“子龙,上次那个黑脸大汉带来的病人可曾好转?他染上的疠疫是否与这些灾民相似?”

“应该是一致的。他现在已无性命之忧,只是还需将养些时日才能复原。”赵云忽然想起什么,笑道:“说起那黑脸汉子,我正想推荐给大哥呢他叫文丑,也是咱冀州人,是个性情中人,明知他大哥颜良染上了疠疫,还冒死背着走了近两百里路来求医,很让人敬佩。他的功夫大哥是亲眼见了的,据他说颜良的功夫比他还要厉害些。”

“有情有义,是个好汉子,等等,那黑大汉叫文丑?”龙毅感慨之余忽的一怔,脑子里一下冒出“斩颜良、诛文丑”六个字,心道:这两人可是关羽关二哥的巨型垫脚石。

他在后世曾看过一篇为颜良叫屈的贴子,认为关羽斩颜良完全是偷袭,他举演义的文字为证,“关公奋然上马,倒提青龙刀,跑下山来,凤目圆睁,蚕眉直竖,直冲彼阵。河北军如波开浪裂,关公径奔颜良。颜良正在麾盖下,见关公冲来,方欲问时,关公赤兔马快,早已跑到面前;颜良措手不及,被云长手起一刀,刺于马下。”颜良之所以被一招斩杀,一是赤兔马快,二是临行之前刘备曾向颜良描述了关羽的相貌,叮嘱颜良若是见到,便引其归来。所以颜良才会“方欲问时”,措手不及才被斩于马下。且不说这帖子是否牵强,也不管颜良是否被关羽屈杀,但有一点是毫无疑问的,颜良和文丑也是不世出的两员悍将,不然也不会成为袁绍河北四庭柱之首,关羽的武勇也无须用这二人做注脚。自己正在用人之际,如果这两个人能够被留下就好了。

“子龙,你回头去问问文丑,乌桓铁骑劫掠在即,他愿不愿意留下来与我们一起保卫家园,如果不愿意,也无须强求。”

赵云欣然应允,转身而去。

龙毅也想看看灾民的状况,便随同赵风、周仓等人前往东门,才一出城门,就见几个医护营的白衣女兵簇拥着一白须青袍老者迎面而来。

身后的葛玄立时惊喜的叫道:“师弟,是师父来了!”猫扑中文

第七十三章 再见左慈

(猫扑中文 ) 南门内白灰线划出的隔离区里虽然只剩下两座不大的营帐,但仍旧禁卫森严,全副武装的军士不停在四周游弋巡查,不许闲杂人等靠近。

颜良,字善才,今年二十五岁,任侠好斗,生得虎背熊腰,不怒自威,虽然面色还见苍白,一双眼睛却格外的明亮。他在帐中不停地踱来踱去,就好似笼中困兽一般。打他苏醒过来,已经整整十天,他感觉自己已经痊愈,可来巡诊的女医者却总说他还需调养一阵,而外面的士卒说若无校尉大人的命令,只允许他在营帐十步之内活动,否则弓箭伺候。要不是医者对自己有活命之恩,那些兵卒态度还算和蔼,颜良早就杀将出去了。

他又走了一个来回,却见文丑仍旧只顾埋头大吃,根本不理会他的烦闷,越发觉得气恼。

“阿丑,你能不能有些出息?那东西你吃不腻么?”

文丑嘿嘿一笑,将碗中最后一点饭粒舔入口中,又捏起一个鹌鹑蛋扔进嘴里,一边细嚼慢咽一边道:“大哥,你别不知足了,子龙说这样的饭食只有病人才能享有,连他都没资格。我觉得襄国不错,留在这里也舒坦,至少能混个饱饭。” ”“

颜良道:“子龙是条好汉子,可襄国终究是个弹丸之地,凭你我兄弟的本事,到了刺史大人手下,当个军侯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要知道,刺史大人是党人,党人!那可是大汉的贤良,要能得他的垂青,将来再立些战功,说不准就能当个校尉。”

文丑叹了口气,没吱声。他知道颜良读过书,心大,总想着能做个一官半职,将来也好衣锦还乡。原本凭他的本事也是能做到的,只可惜他脾气太过火爆,甚至比文丑还受不得一点气,他俩原本是安平王的侍卫,得罪了上司,要不是黄巾军打进了安平国,他俩趁乱逃走,指不定就被下了大狱。这几年他们没少投军,但哪次结局都差不多。他不相信到了刺史府,这种状况能有什么改善。

“怎么,你不想去刺史大人那里”,颜良半天没得到回应,追问道:“是不是子龙许了你什么?”

“没有。我是瞧襄国的士卒跟咱们见过的那些不一样,一看就是能吃饱肚子的,而且长官对士卒的态度也不错。子龙好像职位不低,我看那些士卒对他都是毕恭毕敬的。不过这小子,向来不爱多说,我问他什么,他就简单说几句,再深了就跟我笑,说是密不外传,气得我恨不得掐死他,可我打不过他。”

颜良哈哈大笑,“阿丑,能从你嘴里说出打不过谁,还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不是被他打怕了吧。”

文丑没好气地瞪了一颜良,“我文阿丑怕过谁,子龙武功虽比我好那么一点点,可要想收拾我也没那么容易,有本事你跟他试试去。”他停了一下又道:“你要想走,我也没意见。可人家好容易把你命救回来,又派人照顾这么多天,足吃足喝的,你总不能拍拍屁股就走吧。而且,咱也没有南下的路费,你总不能跟子龙说,我先出去打个劫,回来再把药费补上。”

颜良脸一红,文丑语气里的不满,他自然听得出来。在巨鹿时,他见那些流民太过可怜,心一软,便把二人身上的钱都给了他们。结果二人饿着肚子走了一天,本来还想打劫个山寨,弄些钱粮,没想到,刚进赵国他就病倒了。…,

正为难之际,就听外面有人说话:“赵云前来拜访,不知颜兄、文兄二位可有闲暇。”

文丑咧嘴一笑,冲颜良挑了挑眉毛,示意:人家可是来了,我看你怎么办。

颜良哼了一声,大声说道:“子龙来的正好,我二人正在说起你。”

赵云微笑着迈步进帐,三人寒暄几句,赵云也不绕圈子,直接便将龙毅的原话转达一遍。

“乌桓叛骑要来了么?”颜良有些吃惊,乌桓叛乱的事情他在巨鹿郡就听几个来自幽州的客商说起过,张纯张举去年联合乌桓大人丘力居起兵叛乱,不仅杀了护乌桓校尉公綦稠、右北平太守刘政、辽东太守阳终等人,还自称天子,如今聚众十余万人,屯兵肥如,正与骑都尉公孙瓒激战中。这也是他为什么想南下邺城投奔刺史王芬的缘故。只要张举南下冀州,刺史部肯定会派军迎击,凭他和文丑的本事,肯定能立下军功,可没想到叛军会来这么快。那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骑都尉公孙瓒败了。

赵云点点头,“是刺史大人亲口所说,应该不离十。我们已派斥候北上,侦查叛军动向。”

颜良沉吟不语,过了一会才道:“那我兄弟还是应即刻南下,投奔刺史大人,至于子龙的好意,我们只能心领了。那个校尉大人的救命之恩……”他本想说容当后报,可又觉得实在说不出口。

赵云对颜良的态度并不奇怪,毕竟龙毅根基尚浅,人家嫌襄国水浅也是人之常情,所以道:“颜兄不必为难,在哪里都是报国。只是刺史王大人刚刚遇刺身亡,二位兄弟到了邺城,只怕新任刺史还未到任……”

“什么?王大人死了?”颜良瞪大了眼睛,好似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冰水,顿时不知所措。

……

就在赵云劝说颜良文丑之际,龙毅已将左慈接进府中,左慈并非独自一人,而是一行人,其中有一个是龙毅怎么也想不到的。

“襄楷大师……”龙毅看着眼前这个和蔼可亲的老者,无论如何也无法将其与神棍二字相联系起来,而且与寿星老儿一般的左慈相比,襄楷显然更有仙风道骨,更有高人的风范。

“襄楷大师学识渊博,是我多年至交,你可多多向他请教。我收到孝先(葛玄)的书信,知道你这里伤患多半与太平经有关,便专程去请他。当今大汉对《太平青领书》最为精通的人就是他,要想治好张媚和张颌等人的伤势,非他莫属。”

襄楷字公矩,是平原隰阴人。兼通儒道,尤善天文阴阳之术,是东汉末年有名的方士。

龙毅闻听襄楷有如此手段,自不会计较什么神棍不神棍的传闻,连忙执弟子礼上前拜见襄楷。

襄楷淡淡一笑,将龙毅扶起,仔细打量了一番。

“王芬的灵柩是你送回平原的?”

“是,刺史大人一心为国,临死前只想与家人团聚。我不过举手之劳。”

襄楷点点头道:“如此甚好,王芬九泉之下也必定对你感激万分,我们已经凑钱上京为其赎罪,想来天子不会为难他的家人。”

“这么大的事,天子也能放过么?”

襄楷苦笑道:“天子只认钱,何况王芬的事情牵连不小,他也不想弄出太大动静,所以如今仍旧没有诏告天下王芬为叛逆。”

龙毅叹息一声,不再多问。…,

此次受左慈之邀,襄楷带着一干弟子从平原出发,一路上不管是郡兵还是零散的黄巾军,都因为二人名气太大,一律礼敬有加。但左慈和襄楷却从中闻到一股风雨欲来的危险气息,到了巨鹿又赶上疠疫横行,二人慈悲为怀,行医施药耽搁了几天,所以直至今日才赶到襄国。

左慈和襄楷不顾一路奔波,执意先去探看了张媚等人的伤情,这才随龙毅用了晚饭,沐浴更衣。

梳洗已毕,左慈知道龙毅嘴上虽不说,但心里一定急着知道结果,便将他和葛玄一同叫入房中,襄楷也在一旁作陪。

“张颌等人只是神志失常,问题不大,公矩兄(襄楷)有把握手到病除,可是张媚的伤势却有些……”

龙毅的心立时提了起来,生怕左慈说她无药可医。

襄楷插话道:“心神的损伤最是复杂,不是一天两天能够复原的,最坏的结果是长眠不醒,但性命却是无忧的……”

龙毅顿时心如刀绞,照襄楷这么说,媚娘岂不是要变成植物人。左慈看出他眼中的急迫,安慰道:“莫急,听公矩兄说完”。

“修道之人首重道心的修持,张媚此刻心神微弱,被困幻象难以自拔,要想救她,无非是两个办法。其一,让她凭借自己意志,慢慢修复,最终从幻境中跳出来,但此法漫长,而且不知她是否能做到;其二,找一个人进入她的幻象中,助她复原。这一点我和元放兄(左慈)虽勉强能做到,但我二人与她非亲非故,万一她心生抵触,我们便无能为力了,甚至可能会加重她的戒心,这样一来,反倒帮了倒忙。”

左慈问道:“明远,我见你对那张媚颇有情义,那她对你又怎样?”

龙毅看了看众人,有些不好意思,不过事关张媚生死,也只好实话实说,“我二人历经生死,刚刚互生情愫,谁想就……她是为我才拼了性命与那人斗法,以至于……”

左慈和襄楷相对一笑,脸上都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左慈道:“如此最好,我与公矩兄打算让你修习太平经里的心法,待你道心初定,再让你助张媚修复心神,以期早日康复。”

“是那个什么摄魂么?”

襄楷面色凝重,摇头道:“明远你要谨记,道主清虚,贵尚虚无,好生恶杀。那些害人为目的的‘道法’,根本与道相背。尤其摄魂,每害一人,自己的阳寿便减一分,实是天下第一害人害己的邪法,绝对不可习练”,他扭头又对葛玄道:“我听说明远给了你一卷太平经,上面记有摄魂,是也不是?”

葛玄诚惶诚恐地道:“是,不过我只是为寻解除傀儡术的方法,并未习练。”他从怀中取出那卷太平经的帛书,恭恭敬敬地递了过去。

襄楷展开卷轴,用眼一扫,哼了一声,道:“还好你知道轻重,以往我不肯给你看太平经,就是怕你道心不坚,偷偷去练这些邪术。张角之所以败亡,便是太过注重这些邪术的缘故,此卷留在世上便是个祸害。”说罢,抬手便用烛火将那帛书点燃,不大会儿功夫就烧成了灰烬。

左慈拍手称快,“这害人的东西早该毁了,明远、孝先,你二人当牢记,只要道心坚固,这些邪术便毫无用处。从今晚开始,明远便从筑基功夫开始练起。”

葛玄吞吞吐吐地道:“师父,我……本是好心,谁想却办了坏事,明远师弟服了一粒天元丹,他现在……”

左慈大惊失色,厉声道:“天元丹也是能乱服的吗?”

葛玄“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叩首道:“弟子知错了,还求师父补救。”

左慈连忙拉过龙毅,双手刚按在他左右脉门之上,眉头就皱了起来,而且越皱越深。把旁边葛玄看得心惊胆战。

龙毅只觉有一股细细的热流自脉门流入,在体内诸脉游走不停。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左慈眉头渐渐舒展,睁开双眼,对襄楷道:“公矩兄,你来瞧瞧。”

襄楷也如此施为,过了片刻,他突然哈哈大喜起来。

拍着龙毅的肩膀道:“想不到你竟有如此奇遇,真是天助你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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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明月”

(猫扑中文 ) 听着龙毅和葛玄脚步声渐渐远去,最终没了声息,左慈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没好气地说道:

“公矩兄,你可是害苦我了。我如此年纪,还要当着弟子的面说谎话,这要传将出去,我还有何信誉可言。”

襄楷笑道:“非常之时必行非常之事,委屈元放兄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不过要是以天下计,元放兄的这点委屈又算得了什么。”

左慈沉吟道:“其实孝先(葛玄)书信中已经说得清楚,明远品性敦厚,在经济民生方面也颇有成效,你如此大费周章骗他练习道法,似乎没太大必要吧!”

“元放兄你修的是出世道,而我修的是入世道,看事情的角度自然不同。”襄楷手捻须髯,神色郑重,“当年张角起初又何尝不是行医施药,广积功德,但人是会变的,权力欲一旦膨胀起来,是非常可怕的。”

左慈肃然无语。当年他也曾看好张角,觉得他于道门中兴大有建树,却不想转眼间就风云变幻,好端端的一个太平道变成了四处攻伐的黄巾军,不仅将大汉搅得哀鸿遍野,而且将上百万的教众带上了死路。这是道门的不幸,也是天下的大不幸。 ”“

襄楷把玩着几案上的白瓷盏,说道:“你这个弟子才一现世,便轻易将孙轻和王当数万人马弄的灰飞烟灭,张燕没来攻伐他,反倒与之结盟,现在他又是校尉又是县令,还与张媚搅在一起,可谓是左右逢源,春风得意,其运气和手段都令人瞠目结舌。一旦让他崛起,掀起的风浪必定要比张角大得多。无论如何,我们都不能让他再走张角的路,否则,大汉国便只有死路一条。所以不管他是应劫之人也好,上天使者也罢,我们都须时时将他监督起来,让他事事顺应天道,才是唯一的办法。”

左慈连连颔首,对襄楷的说法表示赞同。

襄楷缓缓说道:“以你我之力,张媚救醒不难,但她醒来,必定挑动各地黄巾复起,与天下百姓有何益处?让明远去救她就完全不同了,一来可以推迟张媚苏醒的时间,二来张媚知道明远为救她费尽心力,必定倾心相随,这样我们便可借明远之手,慢慢改变黄巾军烧杀掳掠的习性,让他们逐渐回归太平道的本义。”

“三来,明远借此机会得以修炼出坚如磐石的心念,以免他今后为外物所惑,走入歧途。”左慈抚掌大笑,“公矩兄,实在是用心良苦啊!”

“的确如此,要想救醒张媚,悲悯之心与坚定的心念缺一不可,明远要连这一点都做不到,我们又怎敢对其今后有什么期许……”

……

龙毅顶着清朗的月光,回到卧房已是夜静人息的子时,左慈与襄楷的教诲在他脑海里不停地翻涌,让他格外清醒,毫无困意。

他按照襄楷所说,焚上一柱檀香,以五心朝天的姿势,端坐于卧榻之上,双手掐好子午诀,闭目垂帘,心中暗暗存想着皓月当空的情景。

左慈与襄楷所传授的这门心法是太平经治病救人的祝祷之法,其关键便是施法者心力是否强大。在龙毅的理解里,这心力应该与内功中的意念,佛门所说的念力,或者脑电波差不多,反正也是人体的一种能量形式。

修炼形式虽同样是盘坐,但与他家传的内功静坐又大为不同,内功静坐强调得是心无杂念,一尘不染,于空冥中求本源;而祝祷之法则不同,它是以存想日月天象之演变,求与天地相沟通,最终达到感知阴阳五行变化为宗旨。说得形象些,就是反复在心中播放日月变化的影像。…,

龙毅本来以为这很简单,可没过多久,张媚的病容、墨十五衰老的容颜,兰香的浅笑、赵云爽朗的笑声,阿月射箭的飒爽英姿、山间的野花,苍岩山的隐龙潭,恒丘死不瞑目的惨象……一个个毫无逻辑的画面纷至沓来,心中的那轮皓月不知不觉间就变得支离破碎,没了踪影。

越是想呼唤那轮明月,画面就越是杂乱而飘渺。

他想起左慈的教诲,“用悲悯之心抚平一切杂念”,好吧,要悲悯。他刚想着捕获几个愁苦的画面,酝酿一下悲悯的情怀,谁知,就仿佛要跟他做对一般,阿月裸身而浴的情节,他与张媚相拥而吻的旖旎场面,一个个令他耳红心跳的画面又一个接一个地冒将出来,令他险些沉醉其中。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布满裂痕的月亮终于在他竭尽全力之下,出现于天际之中,散发着时隐时现的光芒,整个画面不停地抖动着,似乎随时都会星散而去,没有一点真切的感觉。

就在此时,龙毅胸口突然一痛,一阵如被电击中般的麻痹感瞬间传至小腹,继而传遍了整个任脉,仿佛有无数只黄蜂正在用它们尖锐的毒刺不停戳进龙毅的头脸和胸腹,疼得龙毅眼前发黑,那轮明月顿时片片碎裂。

龙毅心中暗骂,这该死的,又来了!

他不禁想起左慈的推测,当初他自天而降之时,幸运的留下了一道天雷之力。不过这天雷之力太过强悍,在苍岩山差点将他烧成焦炭一根,幸亏夏侯兰错有错招,借寒潭之水将其暂时压制下去。

中岩山归来,葛玄误以为这股紊乱不堪的天雷之力是龙毅本身所有,所以说出让他重新修炼内功的诊断。后来葛玄又出于好心,让龙毅服下天元丹,助他导气归元。哪想到,龙毅根本驾驭不了这股力量,更无力引导天元丹的强悍药力,两股力量干脆在龙毅经脉里大肆争夺起来,不过也幸亏如此,天元丹的药力和天雷之力都被消耗大半,不然龙毅此刻早已是经脉俱毁的结局。

那股电流般的刺激,让龙毅的身体不停抖动,“咕咚”一声,栽倒在床榻之上,半边身子竟失去了知觉。心道:人说朝闻道,夕可死。我晚上才听了师父讲道,这就要死了么?这道怎么像是催命符似的。我死了,媚娘怎么办?他猛地想起师父左慈说,张媚的生死,就看你能否尽快降服此天雷之力,越是痛苦,越可淬炼你的心念,一旦成功,你的心念力也就成就了一半。

想到此处,龙毅精神大振,集中意念,试图引导那股天雷之力回归丹田。哪想到他越是想引气归元,麻痹感就越是向四肢百骸乱蹿,浑身痛楚难当。

那股力量如奔腾的野马,又好似咆哮的巨龙,横冲直撞,就是不肯听从龙毅的意愿。足足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龙毅仍旧无法控制那股力量,他忽然想到大禹治水,可疏不可堵,自己与之对抗既然无效,不如试试因势利导,顺势而为。于是将意念随着那股力量盘旋游走,渐渐的与那力量竟也有了几分默契,二者越走越快,眨眼功夫,便在十二正经里打了个来回。待又行至丹田之时,龙毅几近枯竭的内气,不知怎的,就仿佛复苏了一般,被天雷之力裹挟而出,一道在各个经脉里风驰电掣,势不可挡。

而龙毅也觉得自己的经脉越来越通畅,再无一丝滞碍,慢慢的,那种麻痹感竟然如冰雪融化一般悄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飘飘欲仙的空灵感。就仿佛浮游在九霄之上,俯瞰大江黄河在山川间奔流不息,直入大海。

在浩瀚的大海中央,一轮明月正冉冉升起……猫扑中文

第七十五章 北上

(猫扑中文 ) 一连数日,龙毅都沉浸在与体内天雷之力的磨合之中,这股力量虽称不上驯服,但对龙毅的导引已经不再抵触,他自身的气机也在快速的恢复,心念烦躁和阳亢的迹象正在逐渐消退,这让他心花怒放,仰天大笑。// 78Xs.//

然而老天爷就仿佛跟他做对一般,坏消息一个接着一个传来,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白马将军公孙瓒本来已经在属国石门击溃张纯和丘力居的叛军,张纯甚至抛下妻儿逃入鲜卑境内。可惜公孙瓒立功心切,孤军追击,结果反被丘力居围困在辽西管子城,粮尽士溃,如今生死不知。幽州境内再无一只汉军可阻挡叛军南下。

据斥候传来的消息,乌桓大人苏仆延见有机可乘,便率五千铁骑自中山郡杀入冀州,纵兵四下掳掠,其中一部已到常山境内。

紧接着天子的诏书就不期而至。

“让我领军北上迎击乌桓叛军,那襄国怎么办?”龙毅剑眉倒竖,气愤地将天子诏书摔在了几案上。

厅堂中的气氛有些沉闷,前来议事的众人均双眉深锁,沉默不语。刺史王芬虽然说过乌桓铁骑会南下,龙毅也一直在为此积极备战,甚至让赵云等人在操练士卒时模拟步兵对抗骑兵的方法,但谁都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如此之快。 ”“

冀、幽两州自古就是游牧部落劫掠的重点目标,百姓为了抵御入侵,多半都会骑马射箭,所以才有燕赵之地多悲歌之士的说法。冀州人并不畏惧与胡人交战,但在大家的印象中,那些胡人一般在下雪的时候才来,可如今正是盛夏节气,离庄稼收获还早,百姓家里早就没什么存粮,乌桓人来了能干什么,难道用骑兵攻打城池么?

公孙瓒会失败是龙毅早就知道的,但败的时间却让他大大出乎意料。原本他还指望定远军至少再训练三个月,以便连弩、环刀能打造的再多些,这样交锋的时候才能最大程度地减少损伤。

可按照天子的旨意,这两千多训练不足,武备不齐的定远军,不仅要守住襄国,还得北上抗击苏仆延。

这简直就是让定远军去自杀!

想到这里,他不禁有点气急败坏,心里暗暗咒骂:该死的汉灵帝,那么多大汉官军,为什么偏偏要定远军北上。一不给钱,二不给粮,就给根破竹竿子做成的“节”管什么用?

他却不知,经过连年的战火,以及张媚挑动的黄巾军再次叛乱,冀州各郡即便是据城固守的兵力都捉襟见肘,更别说北上迎敌。现在冀州境内成建制的军队,除了张燕的黑山军,就是他的定远军。

周仓冷笑道:“这只怕是天子的借刀杀人之计。我们帮他夺回了元氏和襄国,现在乌桓人来了,正好让我们去送死,这样他又可以把襄国的官再卖一遍。要我说,咱们就守在襄国,看乌桓人能把咱们怎么样?”

赵云摇头道:“元福兄,你可以这么说,但我不行,我是常山人,不能坐视常山被乌桓人肆虐。而且,襄国的屯田刚刚有些起色,我们不能让乌桓人都给毁了,那样我们即便守住了襄国,今年的收成还是没了,到了秋天,我们吃什么?”

周仓知道赵云说的在理,不再做声。

龙毅在屋里踱了一个来回,回到几案旁将天子随诏书所赐的符节拿在手中。这符节其实就是一根八尺长的竹竿,上缀以三重旄牛尾,但就这一根杆子却有代表皇帝出征、镇守、督领和传宣诏令的特权。…,

“大兄,天子让我假节,我持此节能调动多少兵马?”

赵风想了想,苦笑道:“眼下只怕就只有定远军。常山的情况你知道,除了元氏,其他几县不是被黑山军占据,就是空城一座,赵国的情况也差不多,张燕是黑山大帅,你有节未必调得动他,刺史大人留在邺城的人马倒是不少,可惜中间隔着张燕,远水不解近渴。”

襄国西接太行山,北控常山,号称河北之襟要,可现在四周都被黑山军所控制,龙毅实际上是在夹缝中求生存。与张燕的合作虽有张媚从中牵线,但最终还是建立在利益之上,谈不上什么牢靠。元氏他拱手让给了朝庭,张燕却一点反应都没有,这十分不正常,如果龙毅带人前脚走,张燕后脚就来攻取襄国,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龙毅将符节抱在怀中,沉思不语。

就像赵云所言,固守襄国不可取,只有让战火远离襄国,才能保住屯田的心血。所以不管是乌桓铁骑还是张燕,都必须截击在襄国的境外。

想到这里,龙毅环顾众人,语气坚定地说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们定远军看来只能在战火里锤炼了。我带子龙和夏侯明日便北上截击乌桓人。大兄即刻便在城内征召青壮,将他们都武装起来,协助城防。梁先生则负责督促匠作营全力制造箭矢和连弩,斥候营要提防四周的黑山军,元福与孝和守卫襄国,必要之时可放弃襄国,退入中岩山。”

众人都是大吃一惊,“怎么?黑山军会趁火打劫么?”

“不可不防,张燕向来见风使舵,如今刺史大人一死,他南线再无压力,拿下襄国,赵国就连成了一体,我不相信他不动心。”

“那我们何苦还北上迎击乌桓人,步兵对抗骑兵,我们的胜算不多,若是再让张燕趁机打过来,那后果……”一向沉稳的姚宣都有些坐不住了,他抛下自己的山寨,投到龙毅麾下,就是想为冀州百姓谋一处修养生息之地,如果努力了半天,再让张燕占回去,这是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的。

“我只是在假设最糟糕的状况,而且即便退到中岩山,只要我们一息尚存,随时可以打回来。如今我们就是要抢在张燕动手之前打赢乌桓人。”

龙毅低头想了想又道:“大兄,你帮我拟一份奏章给天子,说明我们的状况,如果他能适当派兵牵制张燕,我们就能后顾无忧。嗯,粮饷武器要催要一下,既然他把咱们当大汉军队来用,总不能让我们两手空空去打仗。再给附近几个郡的大族,让他们支援些人手武器,不要等到乌桓人砍了他们的头,才想起我们。……嗯……张燕和杨凤那里也写封求援信,让他们不要忘了大贤良师的教诲,为汉人百姓的安宁帮咱们一把,言辞恳切些,态度低些,我倒要看看他们是真太平,还是假太平。”

众人都知道,龙毅一旦认定的事情,劝也不过是白费口舌,所以此次竟然没有一个劝他留守襄国的。他们知道事态紧迫,又商议了些出征的细节,便各自回去准备了。

龙毅拿着写给杨凤和张燕的书信,迈步走入张媚所在的别院。一进院就看到了许久未见的廖平与兰香都红着眼睛,神色黯然。

“你么……媚娘怎么了?”龙毅心头一惊,紧抢了几步走到兰香身旁追问道。…,

兰香怔了一下,抹了抹眼睛上的雾气,与廖平一同向龙毅行礼,道:“小姐没事,是……是杨帅……”她将一封书信递给龙毅,龙毅看完大吃一惊“杨凤被困?”

杨凤和于毒都是张角弟子,对太平道的事业一直忠心耿耿,如今虽托庇于张燕的黑山军,但实际上却是张媚最大的助力。所以龙毅第一个就想到向杨凤求援,却没想到杨凤已先行一步与乌桓人打了起来,而且损失惨重,眼下正困守在真定附近的一个坞壁之中,等待援兵。

“少主,小姐如今昏迷不醒,你能不能发兵去救救杨帅,他对小姐最好,要是他……”

龙毅摆摆手,道:“我马上要北上常山,如果来得及,一定会将杨帅救出来。我这有一封给张燕的求援信,想让你找人帮我送过去。”

兰香惊讶地道:“少主,你要去打乌桓人?”

“是,我不能坐视乌桓人杀到襄国来,所以明天我会随大军一起出征,希望杨帅能撑到我们到达。”

兰香和廖平登时大喜过望,他们原本在这里就是在商量如何向龙毅借兵解救杨凤,想不到龙毅居然会亲自带兵去常山,这下杨凤得救有望了。

“少主,我陪你去!”

“不行,你伤势未愈,留下陪媚娘,这样我就能放心出征。我还想求你件事”,龙毅神色无比郑重地道:“我不放心张燕,如果可能,让太平道的眼线,帮我时刻关注他的动向,万一他趁机大举攻打襄国,而襄国又守不住,我希望你能带这里的百姓撤到中岩山去。”

兰香不敢置信地望着龙毅,她没有想到龙毅居然会说出这么一个请求,而且为了北上竟然存了破釜沉舟的想法,不过念头一转,也就明白了龙毅的担忧,于是异常坚定地点点头,“少主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小姐,万一有变,我便带人撤回中岩。”

“好!”龙毅神情顿时轻松起来,“我去陪陪媚娘!”

他刚走出两步,就听身后廖平高声道:“校尉大人,廖平愿为大人效犬马之劳!”猫扑中文

第七十六章 初战

(猫扑中文 ) 考虑到襄国的守卫问题,龙毅此次出征,只让赵云带一百名骑兵在身边,余者留守襄国,姚宣手下弓弩手也只调了一百,加上他的亲卫营和赵云的六百步卒,正好一千人马,每人只带十天的口粮,以最快的速度赶往常山郡。

不得不说,太平道在冀州地面上的消息异常灵通,部队刚刚进入常山的高邑地界,廖平就收到了消息,乌桓铁骑一部正在围攻元氏,而其余人马则化整为零,在各乡里间劫掠。

龙毅下令让定远军立刻原地休息,整顿装备,等待斥候传回详细消息。他和赵云事先就有料到此等状况,元氏经过定远军的一番修缮,城高墙坚,只要元氏的守军据城而守,绝非急切间可以攻下的。而且乌桓人也不会傻乎乎地真用骑兵去攻击城池,他们围住元氏更主要的目的,还是要牵制守军,以便让他们在乡里间行动自如。

定远军成立不过月余,除了与王当军在元氏一战,并未经历过多少硬仗,不光龙毅心里没底,就是赵云也同样如此。何况龙毅身边只有这一千步骑,乌桓人有五千骑兵,除非龙毅和赵云都烧坏了脑子,否则绝不会采用硬拼的策略。眼下,乌桓人分散行动,正好给了他们各个击破的好机会。 ”“

定远军的屯长们吆喝着,让手下的战士取出干粮和水,吃喝的同时还要把武器检查一遍,并将身上多余的物品装入各屯的辎重车中。经历过元氏之战的士卒大多很是兴奋,而新入伍的则一个个瞪大了眼睛,不停地向四处张望,心中充满了紧张和惶恐。

约摸正午时分,斥候屯长张悦带回了最新的消息。在龙毅西北方向有一伙乌桓人正在围攻一个叫王同里的小村庄。

“看清有多少人马了么?”

张悦是个肤色黝黑,身材魁梧的年轻人,听到龙毅的询问,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司马大人(赵云)嘱咐我们不要太过逼近乌桓人,所以看得不是很仔细,估摸着有一百骑。”他蹲在地上,用树枝粗略地勾画出一副地形来,道:“王同里背靠一座小山岗,两侧都是密林,进出道路狭窄,且要经过一座石桥,桥下河水很深……”

张悦讲得很仔细,条理也很清楚,龙毅和赵云听得连连点头,称赞道:“非常好!若是我军能旗开得胜,你当记头功。”

听到龙毅的夸奖,张悦喜出望外,连忙向龙毅二人深施一礼,这才退下休息。

夏侯兰和颜良、文丑二人也在旁边,听到有仗可打,立时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此次出发前,张颌等人终于被左慈、襄楷救醒,但要想彻底康复还需要一段时间,所以龙毅便让他留守襄国,好好休养。恰好颜良文丑在知道刺史王芬遇刺身亡后,终于决定跟随定远军出征。

龙毅便将其招入亲卫营,他们原本就是侍卫出身,对龙毅的安排自然没什么意见,而且龙毅让他们一上来便领了一屯亲卫,这份信任感这让他们很感动,尤其颜良特别想立个头功,在定远军里露露脸。

“大人,让我跟阿丑去吧,我俩保证将他们杀得落花流水”,颜良拍得胸脯梆梆响,一副舍我其谁的表情。

龙毅轻轻摇头,道:“光打个落花流水可不够,我们要么不打,要么就要把他们统统留下”,他跺了跺脚下的草地,神情郑重,抬眼望着远处的青山,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们此行的目的,不光是来杀人的,而是要告诉乌桓人,冀州不是他们肆意撒野的地方,冀州百姓更不是他们眼中的肥羊。既然有胆来作恶,那么就不要怪咱们当一回索命的无常。”…,

颜良和文丑不约而同地倒吸一口冷气,听龙毅的口气,这位年轻的校尉大人竟是想将这五千乌桓铁骑一口全部吃掉。颜良跟过安平王,也当过郡兵,杀人喋血的场面见过不少,他自问是个胆大妄为之辈,可也不敢说出以这一千人步骑就想消灭五千乌桓铁骑的昏话来。乌桓铁骑可不是缺乏训练的黄巾军,这些人打小就在马背上长大,不仅来去如风,而且个个骑射了得,便是北军的越骑营和长水营只怕也不敢说话如此狂妄。不过龙毅只率一千人步卒就敢北上截击乌桓大军,单就这份勇气就令人钦佩,方才那番话更是掷地有声,让他不禁肃然起敬。颜良不是冀州人,但在冀州多年,对这片土地的感情并不亚于一个土生土长的冀州人。原本他只想着建功立业,衣锦还乡,可此刻,忽然觉得羞愧难当,原来一直以来自己的眼光竟是如此狭隘。

龙毅并不知道颜良心里翻腾的那些念头,他只知道,这是定远军北上的第一场仗,打得好,军心士气自然高涨,若是输了,哪怕是惨胜,对此次作战都是极为不利的。

他不禁想起了张媚,想起了阿月,想起了丁缓和匠作营里的那些工匠,想起了襄国城里的每一个人。北上必须胜利,而且只能是用最小代价取得的胜利,不然他还有什么能力去保护那些跟随在他身后的人。

“子龙,传令下去,战士吃完干粮后,立即出发,一定要将王同里团团围住,一个乌桓人都不要放过!”

……

王同里火光冲天,浓烟滚滚,里门内外血流成泊,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十具血肉模糊的尸体,有髡头的乌桓人,更多的还是汉民的尸体。一个个村民被乌桓兵用战刀驱赶着离开自己的家园,老人和孩子凄厉的惨叫声响彻了整个山村。

乌桓人在村庄里挨门挨户地搜查,粮食,布匹,甚至是针线,几乎所有有用的东西统统被搜了出来,一包一包地运到村外。

乌桓人本来逐草而居,居无常所,但自打投靠大汉朝,已经变成了半耕半牧的生活习性,他们能酿白酒,作弓矢,制鞍勒,锻铜、铁刀兵,但是却造不出铁锅,更别说铜镜和绣花针这样精巧的事物。边境上的市集根本无法满足他们的需求,何况他们也没有那么多财物来购买,所以劫掠便成了最佳的获取途径,劫掠不仅能获取这些必须的生活物品,而且还能抓到大量的汉人奴隶。最妙的是,大汉的军队即使将他们击败,乌桓的大人们,只需写一道认罪表,一切似乎就结束了,没有人会去过问那些汉人奴隶的下落,也没有人会去追索那些抢来的财物。乌桓人已经明白,抢实在是这世上最妙的法子。

公孙瓒的失败,让丘力居和苏仆延压抑在心头的一下子肆无忌惮地释放出来,幽州除了渔阳的盐铁,实在是没什么可抢的,而冀州就不同了,冀州地大物博,人口众多,而且冀州的军队都差不多打没了,这让他们好像看到了一个剥光衣衫的处子,正等着他们尽情享用。

几个乌桓人为了争抢一面鸟羽纹身铜镜和一匹绢布,不惜拔刀相向,厮打成了一团。

策马而来的小帅铁黎怒不可遏,“杀……杀……杀,全部杀光!”身后的亲卫立时箭如雨下。

那几个厮打中的乌桓士卒惨叫连连,大睁着双眼,全部被钉死在地上。…,

铁黎挥舞着马鞭,疾声大吼:“想活着回到草原,就都给我老实些,再有厮打发生,一律格杀。都快点搬东西,天黑之前,我们还有再洗劫两个村庄,都给我跑起来!”

两个乌桓士卒,从死尸手中抢过沾满血迹的铜镜和绢帛,迅速扔到了牛车之上。

日影渐渐西斜,铁黎看着装的满满登登的大车,一个个被捆绑结实的青壮年男女,登时心花怒放,完全忘记了四周浓烈的血腥气。满脑子都在想:今年冬天

,终于可以过几天安稳日子,等到明年,自己部落的人口只怕要涨上三成,想到这里,他抚着自己的髡头,仰天大笑。

突然之间,一阵密集的鼓声在山野中轰然响起,周围山林里顿时惊起一群群的飞鸟。

铁黎和乌桓人无不面色大变,乱成了一片,而王同里的村民眼中却露出不可思议的惊喜。

是汉军!该死的汉军!

铁黎恼羞成怒,破口大骂:“为什么汉军到了村外,都没有人来报。”

十几骑乌桓人自村口惊慌失措地本来,厉声高叫:“汉军来了,满山遍野……”话音还未落,当先一人,胸前便多出一支长箭,叫声嘎然而止。

铁黎挥弓在手,愤怒地喊道:“慌什么,汉军再多,也不过是步军,你们怕什么。吹号角,跟我杀出去”

乌桓人刚刚冲出村口,就发现青石桥的对面,整整两百汉军排出密集的盾阵,严阵以待。

颜良和文丑笑着对视了一眼,同时用战刀敲敲头上的铁盔,大声叫道:“放箭”

与此同时,铁黎战刀斜指,厉声大叫:“放”

一时之间,黑云腾起,天空为之一暗,双方的箭矢带着凄厉的啸叫,交错而过,恶狠狠地砸向对方。猫扑中文

第七十七章 犯我冀州者死

(猫扑中文 ) 长箭凌空砸下,狠狠地钉在定远军士卒的盾牌上,发出“嘭”的一声闷响。许多士兵被撞得手臂酸麻,几乎都要坐倒在地,十几只长箭钻进盾阵的缝隙,射伤了盾后士兵的大腿手臂,血光随之迸溅。几个新入伍的士卒慌乱失措,刚想扭身逃走,后背就被长箭射中,倒在地上惨叫连连。

与此同时,定远军射出的箭矢在半空中编织出一道密不透风的黑墙,冲在最前的二十多乌桓骑兵撞在那道黑墙,就好像当胸挨了重重的一锤,立时后仰着栽于马下,随即被后面滚滚而来的战马踏为肉泥。

定远军的弩箭就仿佛疾风骤雨一般,毫无间隙,不停地吞噬着乌桓人的性命,不过短短三十步的距离,狂奔的战马之上也再无一名乌桓骑士。

铁黎大张着嘴,呆若木鸡,脑中一片空白。既而心如刀绞,五十名,那可是足足五十名勇士……

失去了骑士的战马并未停下脚步,反而奔跑得更加猛烈,眼看着就要冲入定远军的军阵。

颜良大吼一声:“伏盾!” ”“

随着这一声大吼,定远军前两排的士卒竟齐刷刷地凭空没了踪影,草地上便只躺着二十只盾牌,就仿佛方才那些战士根本不曾存在过一样。

奔腾的战马刚刚接近那些盾牌,便一个个悲鸣着,翻滚着,栽倒在暴起的尘埃之中。有两匹黑马幸运地躲过地下的绊马索,却被七八个定远军士卒从侧面冲上来,用盾牌合力将其撞飞。

战马很快就被制服,牵入后阵之中。

“巫术……这是巫术……”虽然头顶着灼灼烈日,铁黎却感觉手脚冰凉,一种彻骨的寒意瞬间传遍了全身,肌肉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声音也因紧张而干涩嘶哑。他与汉军打了七八年的交道,作战经验不可谓不丰富。他知道汉军弓弩犀利,但两军间不过五十步的距离,汉军只有时间发出第一轮箭,乌桓铁骑就足以冲入他们的步阵中肆意屠杀,别说是二百步卒,哪怕对方有五百、甚至是一千人,他也敢带人冲阵。

可他完全没想到,今天竟撞到一块钢板之上,短短三十步的距离,他的乌桓勇士竟然无一幸免。他看得很清楚,对面的汉军只用手弩在与铁骑抗衡,那些弩手就好像弹琴一般,在弩臂上来回拨弄,一支支弩箭便连珠一般呼啸而出,形成了密集而持续不断的箭雨。

这绝对不是弩,谁都知道弩的射速比弓箭还慢,除了有巫术相助,铁黎实在想不出第二个合理的解释。

他已经不敢去想那些刚刚搜掠出来的财货,还有那些关系到部落兴衰的汉人奴隶。

面对如此强大的对手,能够活着逃出去都是一种奢望。

怎么办?

如今出路被对方堵死。冲出去,自己身边只剩下四十多骑,硬冲不过是给对方当做箭靶。固守待援,王同里已是废墟一片,守无可守,只怕援军未至,自己这些人早成刀下之鬼。

正在他进退维谷之际,就见汉军阵中走出一个黑大汉,扛着一根鹅卵粗细的铁棍,大摇大摆地走到一匹歪倒在地兀自蹬蹄挣扎的战马旁,探手一抓就将其拽了起来,左手向后一招,两个汉军士卒笑嘻嘻地冲上前来将马牵走。

那黑大汉就仿佛故意示威似的,越逼越近,双眼盯着铁黎,一脸的轻蔑。走到两军正中,停下脚步,伸脚踩在一个乌桓士兵的死尸上,放声长啸。…,

“兀那胡狗,可敢与俺文丑一战!”

文丑的声音好似炸雷一般,震得人耳嗡嗡作响,铁黎和几个乌桓人的坐骑受惊,顿时人立起来,前蹄乱蹬,险些将铁黎掀翻在地。

铁黎的兄弟鲁根怒不可遏,带着一个亲卫呼喝一声,一前一后催马冲了过去。当先的亲卫抡圆了战刀,劈头盖脸地砍向文丑。

文丑冷笑一声,铁棍斜扫,正砸在砍来的战刀之上,就听“当”的一声脆响,那亲卫立时半边身子酸麻,虎口崩裂,战刀被砸得倒飞回来,“噗”的一下没入他的胸口,当即毙命。

鲁根怒喝一声,挺矛刺来。

文丑侧身避过矛尖,舌绽春雷,犹如半空中打了一个霹雳,右足在地上狠狠一跺,一个怪蟒翻身,身子在半空中打了个旋,铁棍挟雷霆之势,正劈在鲁根的后背之上,铁棍余势未消,又砸在战马的后臀上。

鲁根喷出一道血箭,整个人斜飞了出去,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头一歪,便没了气息。而他那匹战马嘶叫着又向前冲了几步,四蹄一软,瘫倒在地,鲜血自口鼻眼睛中淌了出来,竟像是内脏都被震碎了一般。

乌桓人瞠目结舌,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寒颤。鲁根是部落中数一数二的勇士,竟然被对方一棍打死,惊恐的情绪立时在乌桓人中弥漫开来,连战马都瞪大了眼睛,不安地打着响鼻儿,四蹄来回乱踢。

文丑眯着眼睛,举起大指,指了指自己的胸膛,又指着铁黎,勾起小指,脸上全是讥讽之意。

定远军士卒见文丑如此神勇,顿时群情激昂,一个个用战刀敲击着盾牌,齐声呼喝道。

“战!”

“战!”

“战!”

铁黎目眦俱裂,别人的死活他可以不管,可鲁根是他一母同胞的兄弟,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仇人如此侮辱自己,否则即使能活着回到部落中,也会成为草原的笑柄。

乌桓人可以死于敌人手中,却绝不可以做一个懦夫。

他竖起战刀,在左手中指上狠狠一勒,鲜血立时从指尖汩汩冒出,他将鲜血涂满了左右脸颊,像头离群的孤狼一般,仰天哀嚎。

“死战!不死不休!”

乌桓人举刀怒吼:“不死不休!”一个个像铁黎一般,割破中指,将鲜血涂抹在脸上。

随着铁黎的战刀在空中狠狠一斩,角声呜咽,四十多个鲜血淋漓,面目狰狞的乌桓汉子纵马奔腾,凛冽的杀意充塞天地。

“大哥,乌桓人要拼命了!”夏侯兰被乌桓人的凶狠震惊了。

龙毅也暗暗心惊,这些乌桓人不足百骑,在折损一半人马的情况下,竟然还能如此凶悍,那五千乌桓人又该何等强大。

“传令,让文丑回来!”

文丑不傻,知道再不跑,就只有挨刀的份儿,不待龙毅的命令下达,就已拎起铁棍,撒腿如飞,逃回阵中。

“放箭!”

定远军的连弩再次发威,漫天的铁矢呼啸而出。

不过这一次乌桓人有了准备,根本不再以弓箭相对,只是死死地伏在马背之上,一门心思想着冲入汉军阵中肉搏。

此次歼灭战,龙毅抱的目的就是要获取乌桓人的战马,所以弩兵被事先叮嘱,尽量放过战马。可乌桓人这么一来,让大部分弩箭落空,弩兵的迟疑让乌桓人有了一线生机,在付出七八骑的代价后,离着定远军的盾阵已不足十五步。…,

文丑气急败坏,大声叫道:“射马,全给我射马!”

时机稍纵即逝,就在弩手们调整目标的时候,乌桓铁骑已经撞上了前排的盾阵,巨大的冲击力让单薄的盾阵当即四分五裂,惨叫声中,五六个步卒被撞得倒飞出去,随即被乌桓骑士追上斩杀。

文丑将头一低,闪过左侧劈来的一刀,铁棍横扫,咔嚓一下,击折了战马的前腿,趁战马歪倒之时,一棍点在马上骑士的脑袋上,登时脑浆四溅,他扯着嗓子吼道:“后撤,后撤”

刀盾手如蒙大赦,掩护着弩手且战且走,如潮水一般向后退去。

铁黎大喜,挥舞着战刀,指着坚守在最后的文丑吼道:“杀了那黑汉,赏羊千头。”

重赏之下,乌桓人也拼了性命,战刀、长矛一齐杀向文丑。文丑见势不妙,铁棍抡圆,左劈右扫,将面前两骑打得血肉模糊,合身又撞倒一骑,连滚带爬地退入后阵。

龙毅挥手下令,战鼓声震天动地。

铁黎失了文丑的踪影,勃然大怒。

“加速,加速,冲阵而过!”

乌桓铁骑凶性大发,一刀戳在战马的后臀上。战马痛嘶不已,不要命似的向前狂奔,眼见着就要撞进汉军的第二重盾阵。

铁黎嘴角涌起阵阵狞笑,仿佛已经看到汉军被砸得血肉横飞的景象。

谁想,就在这一刻,陡变突生。

汉军的盾阵哗的一声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四辆如同钢铁刺猬一般的战车,密密麻麻的矛尖吞吐着冰冷的气息。

“武钢车!”

铁黎肝胆俱裂,只来得及从飞奔的战马上滚落。

他眼睁睁地看着漫天的血雨之中,狂奔的战马和一个个乌桓勇士被密集的铁矛刺穿了身体,变成一具具冰冷的尸体。几个侥幸冲进车阵的乌桓骑士,被弩箭射成了筛子。

“狗贼,拿命来!”

铁黎猛然惊醒,就见一柄环刀闪电一般自身后砍来。他连叫声都没有来得及发出,一颗头颅就离开了脖子,带着一蓬鲜血飞到了半空。

他看到了自己的战马,仍旧瞪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死不瞑目;他看到了仍在抽搐的乌桓战士;看到了一个虎背熊腰的汉子抚刀大笑,猛的一脚踢来。

铁黎只记得听到的最后一句话:犯我冀州者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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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王同里

(猫扑中文 ) 随着颜良带人自乌桓铁骑身后发起攻击,铁黎被其一刀枭首,此役便没有任何悬念地落幕了。

“大汉威武!”

定远军士卒发出震天的欢呼,掌旗的士卒更是用力挥动这军旗,以尽情发泄着心中的快乐。

“大哥,我们赢了!”夏侯兰拉着龙毅,兴奋地又叫又跳。

“瞧瞧你,哪像个门下贼曹(侍卫长)的样子”,龙毅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同样是意气风发,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颜良和文丑兴高采烈,大步走来,离着还有七八步就大声嚷道:“大人,我军此战大捷,共计斩首八十七级,生俘五人,完好的战马五十八匹。”

夏侯兰和周围士卒闻言再次欢声雷动。

龙毅大喜,冲颜良文丑连挑大指,夸赞二人作战勇猛,又说了几句,便关切地问道:“我军伤亡如何?”

“回禀大人,只阵亡四人,轻伤十二人!” ”“

“这么多?”龙毅脸上的笑容立时消散,定远军以五百人对阵乌桓不足百骑,且有元戎连弩和武钢车助阵,还伤亡这么多,这要是遇上同等兵力的乌桓铁骑,岂不是要全军覆没。

“大人,伤亡的多是头一次上战场的新兵,临战经验不足,下一次便会好上许多”,颜良见状忙安慰道。

冷兵器时代战争全凭血肉搏杀,即使装备再怎么精良,也无法避免伤亡,何况定远军大部分士卒连身皮甲都没有,龙毅对此心知肚明,可就是驱不散心中的伤感。

“夏侯,随我去看看受伤的将士!”

……

身前这少女白衣如雪,俏脸好似一朵雪白的牡丹花,专注的神情,熟练而轻盈的手法,还有她身上传来的那种淡淡幽香,刘黑子感觉自己心都要醉了,他恨不得身上再被乌桓人砍上两刀,好让这少女能在自己身旁再多呆片刻,可惜幸福的时刻总是那么短暂。

“包好了,还痛么?”

刘黑子傻傻地摇了摇头,他很想说,“只要你在,俺就不痛”,可他知道这话会亵渎这些仿佛仙女一般的医者,他只有死死地咬住自己的嘴唇,再次用力摇了摇头。

那少女盈盈一笑,轻声慢语,“不要沾水,记得明天来医护营换药。”说罢翩然起身,带走了那股淡淡幽香,也仿佛带走了能够解除伤痛的灵丹妙药。

大腿上的箭创立时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刘黑子疼得“嘶”的一声,吸了口冷气,那少女闻声转身,用询问的目光瞧着他。

刘黑子连忙尴尬地摆摆手,硬挤出一个笑脸来,示意自己无碍。那少女又留给他一个笑脸,令他感动莫名。他一直以为自己不过贱命一条,哪怕被砍上一刀,也不过撒上一把香灰就算了,没想到竟能得到一个与仙女亲近的机会,他很想笑,很想痛痛快快地笑一场。

几座小帐,一道白灰粉撒成的隔离线,便是医护营的临时驻地。但那道白线之内是校尉大人规定的禁地,同时也是定远军的圣地,没有人敢越雷池一步。无数定远军士卒围在白线之外,抻长了脖子,无比羡慕地望着刘黑子这些伤员,恨不得与其易地而处。

“怎么,是不是觉得自己没有负伤,甚为遗憾?”

“是啊,是啊,你说那乌桓人的刀咋就那么钝呢”,说话的张铁牛下意识地一转脸,登时吓得退了一步失声叫道:“校尉大人”连忙跪倒在地,“小的乱嚼舌头,请校尉大人责罚。”…,

龙毅双手将其扶起,笑道:“铁牛莫慌,我与你开玩笑的。说了多少次,男儿膝下有黄金,再要乱跪,便罚你一金。”

这张铁牛是张颌的同乡,武艺不错,如今是亲卫营的一个队长,此战跟随颜良斩杀三名乌桓人,战绩颇为不俗。周围的战士忽然发现龙毅的到来,连忙躬身施礼,一众伤员见了挣扎着也想起身。

龙毅连忙分开人群,喝道:“都莫乱动!”

他迈步走入医护营的驻地,微笑道:“在战场上你们听从长官的军令,到了这里,这些医者就是你们的长官,没有她们的命令,你们怎敢乱动,若是伤口崩开,岂不是让她们白辛苦一番。”他看了一圈,见众人都是外伤,并无生命之忧,这才放下心来。

方才给刘黑子裹伤的女医者走了过来,眨着长长的睫毛问道:“校尉大人,这里是我们说了算,还是你说了算?”

“自然是你们说了算啊。”

那女医者娇笑一声,将脸一板,冲龙毅一挥手,“按营规,非伤患不得入医护营地,校尉大人并未受伤,还是烦请大人退出白线以外,莫要打扰我们治伤才是。”她本是张媚的鸾卫,跟龙毅熟识得很,所以说起话来一点也不胆怯。

“是,是”,龙毅露出一副被你大败的神情,忙不迭退出白圈之外。

伤员和四周的士卒都会心地笑了起来。

正在此时,就听马蹄清脆,赵云带着几个战士奔到近前,翻身下马,向龙毅行礼道:“余敌均已肃清,王同里的老族长请大人入内一叙。”

石桥两侧的战场已大致清理干净,暗红色的血迹仍旧随处可见,空气中还漂浮着浓重的血腥气,让人闻着十分的难受。

龙毅带着夏侯兰和十几个亲卫,与赵云缓缓而行。王同里的大火已被扑灭,浓烟却还未散净,村中的房屋大半被毁,侥幸活下来的人趴在亲人的尸体旁嚎啕大哭。凄惨的哭声随风飘荡在淡淡的血腥里,让人心酸欲泪。

一个身材干瘦满脸是血的老者领着十几个神情凄然的年轻男女迎上前来,伏地而拜,激动地说道:“感谢大人及时援手,救下我王同里老少近百口,我等无以为报,愿为奴为婢,全凭大人驱使。”说到后面,声音已哽咽得听不清楚了。

龙毅赶忙上前搀扶,郑重道:“老人家何出此言,我等是大汉军人,自有保境安民之责。如今让乌桓铁骑入寇,劫掠乡邻,是我等失职才是。”

乌桓人虽被杀死,但按照以往的惯例,乌桓人劫走的那些财物粮食,便应算是定远军的战利品,根本不会归还。此刻王同里内一粒多余的粮食都没有,这些村民留下也不过是死路一条,所以这老者才会愿意让自己的族人拜入龙毅门下为奴,这也是为他们寻一条生路的法子。他做了几十年的族长,应付过的官吏大大小小不下几十个,可像龙毅这样彬彬有礼,不索要财物的还真是凤毛麟角。那老者看龙毅不恃功自傲,反而自称失职,也未开口要挟什么,心中又是感动又是惶恐。

“不知大人有何事可让我等效力?”

龙毅沉吟片刻,说道:“我军疾行百里,又与乌桓人厮杀半晌,如今人困马乏,想烦请老族长帮着搜集些柴草,好生火做饭。还有我们随身只带了干粮,不知能否与老族长买些粮食?”…,

老族长大张着嘴,激动得一时之间竟忘了答话。好半天才不敢置信地问道:“大人,你是说,乌桓人从村里搜出的粮食可以归还我们……一部分?”

龙毅不明所以,向赵云望了一眼,赵云忙在他耳边低语几句,龙毅这才明白过来,连忙摇头道:“那些粮食财物原本就是村民的,自然是物归原主。我们只是想买些给将士们做饭,可以用钱,也可以用马肉来换。”

这一次乌桓战马被射死的足有三十几匹,龙毅自然不会浪费,刨掉给士卒们打牙祭,如果能换些粮食回来,那是再好不过。

听到自家的财物和粮食能回来,村民们顿时沸腾了,不用老族长招呼,许多少年就主动去背了粮食和柴草,在寨门外,堆起老高的一堆。村里的女人们帮着定远军的伙夫们支灶生火,没多久,马肉的香气就弥漫在空中,所有人的精神都为之一振,仿佛生活都美好了很多。

饭食煮好的时候,定远军剩余的部队开进了村子,满目的新坟让他们震惊不已,乌桓人先是杀光了据寨抵抗的青壮,村寨被攻破之后,老人和婴孩几乎被屠杀一空。老族长被劈了一刀,还好未中要害,躺在死尸堆里才逃过性命。原先三百余口的王同里,如今只剩下二十多个少年和几个幸免遇难的老人,剩下的五六十个全是女人。

马肉虽然有些粗糙,仍不失为一种美味,但面对满目的坟茔,所有人都吃得很压抑,心里就好像憋着一团火,无处发泄。

诺大的一个王同里,没有一个人做声,只有燃烧的木柴偶尔发出几声清脆的“噼啪”声,战马不安地喘着粗气,原地踱着小步。

不知是谁家的女人小声呜咽起来,紧接着便有人哭出声来,继而哭得撕心裂肺。

王同里哀声一片。

山风呼啸,就象千百个冤魂在哭号,凄厉而惨绝。

面对此情此景,痛苦、仇恨、愤怒,自责,百般滋味霎时涌上龙毅和每一个士卒的心头,众人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泪水长流。猫扑中文

第七十九章 死战

(猫扑中文 ) “大人,不能休息一夜再走么?”

龙毅看了一眼天边似血的残阳,无奈地摇摇头。乌桓人在这里折了一个百人队,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他不能让定远军在此冒险。

“王伯,去襄国吧,我还有一部人马在那里,虽比不得自家,但至少有城池可依,也不会让大家饿着肚子。”

老族长王重沉默了,他明白王同里已经完全没有防御的力量,如果没有军队的保护,乌桓人再度来攻,幸存下来的人仍旧是死路一条。但一想到要离开世代居住的家园,心里便有说不出的痛。

龙毅的战马摇了摇脑袋,仿佛不耐烦似的打了个响鼻儿。龙毅知道不能再耽搁下去,说道:“王伯,有人才有一切,等冀州安定了,我可以派人帮你们重建王同里。可现在留在这里……”他没有再说下去,王同里人的命运只能由他们自己决定,谁也无法强求。

他招手叫过张铁牛,对老人道:“这是我的亲卫张铁牛,他会带领五十名战士,护送伤员和阵亡士卒的遗体返回襄国。王伯,如果你们决定离开,可在半个时辰后,与他们一同上路。” ”“

张铁牛很狐疑,校尉大人明明让他们即刻上路,怎么为了这些老弱又改了主意,半个时辰后太阳就要落山,带着这些老弱走夜路,根本无法保证安全,他刚想张口,却被龙毅用眼神制止。

“铁牛,日落之前必须上路!”

张铁牛迟疑了一下,躬身道:“喏!”

龙毅拱手向犹在迟疑的王重和村民们道了声“珍重”,从夏侯兰手中接过缰绳,翻身上马,向村外疾奔而去。

才跑过青石板桥,就听后面老族长高声呼叫。

“大人,大人,请留步”

龙毅勒马回头,就见老族长带着一个十五六岁虎头虎脑的少年飞奔而来。

“大人……”老族长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大人,你带了这孩子去吧”,又冲那少年道:“石头,快给大人跪下。”

那少年双膝跪地,向龙毅叩了一个响头,仰起脸用坚定无比的目光看着龙毅,大声道:“校尉大人,我要随你杀乌桓人。”

龙毅下马欲将那少年扶起,谁想那少年身材虽单薄些,可力气却不小,死活不肯起身,“大人,如果你不带上,我便跪死在这里。”

老族长抹了一把眼中的雾气,道:“大人,带上他吧,石头从小随着他爹到处贩卖货物,常山大小道路他比谁都熟,对大人行军颇有好处。”

龙毅本想婉言拒绝,但听说石头熟悉道路,心中一动,向少年道:“你如果有办法让大军绕过元氏,直奔真定,我便带上你。”

“真的?”石头顿时喜得跳了起来。

……

杨凤手舞双刀,左手格开乌桓士卒的长矛,右手战刀横空劈下,一刀剁在了敌人的脑门上,鲜血四射。

无数乌桓人自坞壁的缺口蜂拥上来,刀斧呼啸,长箭乱舞,吼叫声,惨叫声,金铁交鸣声混在一起,震耳欲聋。杨凤陷在人潮里,左冲右突,当者披靡,霎时便失去了方向。他什么都听不清,他除了怒吼,除了躲闪敌人的刺杀,剩下的事就是抡起战刀不停地砍,拼命地砍。

箭矢昨天就已射空,石头更是砸得一干二净,所有能用的招数都已经用完,仗打到这个地步,完全就是硬拼,用人命去填。…,

“杀胡……兄弟们……杀胡……”

黄巾军和乌桓人都已厮杀得失去了理智,一个个睁大了血红的眼珠子,恨不能生生撕裂眼前的对手。乌桓人疯狂的吼叫着,挥动着手中血淋淋的武器,一次又一次地冲上来,死去,再冲上来,再死去。宽度不足一丈的缺口几乎被双方士卒的尸体填满,粘稠的血迹在地面上积了厚厚的一层。

杨凤大口的喘着粗气,眼前金星直冒,他硬接了敌人一刀之后,就觉得手足发软,被震的踉跄而退,没退两步又被脚下尸体绊倒,一头栽倒在血泊里,战盔也摔出了很远。一刀,一矛不分先后呼啸而来,杨凤避无可避,眼睁睁地看着战刀向自己的脖颈砍来,心如死灰。

一个亲卫见杨凤命悬一线,大吼一声,硬挨了背上一刀,舍命扑在杨凤身上,一刀一矛立时狠狠地刺入他的躯体内,他随即发出一声惨叫,气绝身亡。

杨凤心痛如绞,只觉得自己像是一锅被猛然点燃了的热油,浑身都被怒火燃烧了起来。突然之间他浑身迸发出无穷的杀意,口中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嚎叫。从地上翻滚起来,头发披散着,一连劈出十几刀,将那两个乌桓士卒斩成碎块。手拄长刀,犹如厉鬼一般向四周乌桓士卒怒吼。

“来啊,杀我啊!”

凛冽的杀意充塞天地,四周的乌桓士卒心神大骇,竟呆了一呆。黄巾士卒军心大振,趁机将其全部砍杀。

正这时,坞壁外吹响了退兵的号角。

乌桓士卒像潮水一样退了下去。

“大帅,胡狗退了,胡狗退了!”幸存的黄巾军欢声雷动。

杨凤再也支持不住,一头栽倒在尸体堆里。

夜幕悄然降临,乌桓人燃起了篝火,埋锅造饭,一阵阵饭食的香气随着晚风飘进了坞壁。

黄巾军士卒疲惫不堪,一个个眼光呆滞地坐在血迹斑斑的坞墙顶上,心里涌起无限的哀伤。大帅说大汉的男人只要没死绝,援兵就一定会到,可算上今天已被困四天,粮食吃完了,马杀光了,大帅的战马也未曾幸免,早上吃的就是乌桓人的尸体,或许再吃一顿,乌桓人就该把自己这些人都杀光了。

“大帅,你醒了!”

三个亲卫立时兴奋地围拢过来,杨凤吃力地睁开双眼,怔怔地说道:“我……还没死么?”

“大帅还要带着我等杀光胡狗,怎么会死呢!”

“还剩多少兄弟?”

“只有……五十三个……全都带伤……”

杨凤凄然一笑,眼泪唰地一下淌了下来。

亲卫们难过地低下了头,偷偷抹着眼泪,起初的三千兄弟杀的就剩下这些,杨帅五十名亲卫就剩下他们三个,怎不让人黯然神伤。

“大帅,吃点儿吧,吃了才有力气杀胡狗!”

杨凤深深吸了一口气,轻轻点点头,接过缺了边的陶碗,狼吞虎咽起来。他知道碗里是什么,黄巾军从来不怕吃人,如果不被逼到易子相食,谁会铤而走险,造朝廷的反。这几年,他吃过官军的肉,也吃过自己人的,更何况是这些丧尽天良的胡狗肉,他完全没有心理负担,但作为一个人,他的良知尚存,所以不管他怎么欺骗自己,胃中仍是不停的翻涌。

“大帅,我们是不是熬不过明天了?”

杨凤苦笑一声,事情到了这步田地,欺骗是完全没有意义的,他摇摇头,长叹一声:“我也不知道,如果不是我执意阻挡乌桓人,我们或许逃得掉……是我害了兄弟们的性命……”

他原本驻扎在灵寿县,乌桓来袭的时候,如果向西撤入井陉关,据关而守,便是来几万乌桓人也奈何不得他。可他实在狠不下心肠将城里的百姓扔下,只好将部众一分为二,一部护送百姓西撤,自己则率部掩护,在付出两千多人代价,重创了乌桓铁骑后,一路退到这里,若不是这坞壁内院修的坚固,早就全军覆没了。

几个亲卫对望了一眼,同时拜倒在地,“大帅视我等如手足,我等视大帅如父兄,从不曾后悔。大帅常说,我们首先是一个汉人,其次才是黄巾军。如果我们坐视百姓被乌桓人屠杀,与朝廷那些狗官有何区别?我们为护卫百姓而死,死而无憾!”

“好兄弟!”杨凤心情激荡,上前一把搂住几个亲卫,想起阵亡的士卒,心里哀痛,泪水再一次夺眶而出。他想说什么,但嗓子哽咽,竟然说不出话来。猫扑中文

第八十章 为太平而战

(猫扑中文 ) 坞壁之外,乌桓小帅古笃在大帐之中一口一口地喝着闷酒,心中烦躁不已。今日又折了近一百部众,照这么拼下去,只怕自己还未回到草原,人却已经拼光了。

他不禁想起临行时苏仆延那冰冷而怨毒的面容,“你要不惜一切代价杀光那支汉军,记住,是不惜一切代价!”

灵寿一战,贪婪成性的苏仆延以为当面的黄巾军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妄图一口将其独吞。哪想到,杨凤这只肥羊其实比岩石还硬,凭着壕沟、弩箭和陷马坑,硬生生拼掉了苏仆延的五百精骑,还阵斩了他的一个儿子。

苏仆延对杨凤恨之入骨,却把追击杨凤的任务交给了古笃,美其名曰给他一个建功立业的机会。可是他不光扣留了古笃的一个儿子为质,还派了一个汉人做监军,从而让古笃连敷衍的念头也无从升起。

古笃冷笑一声,你苏仆延与汉军有杀子之仇,却让我来啃这块硬骨头,真是好生的算计。我若真是为了你赔上老本,恐怕第一个趁火打劫、落井下石的就是你。想到这里,他越发觉得这仗不能再打下去了,但是必须得有一个足够的理由才好。 ”“

“来人”他放下烧酒,冲帐外呼喝一声。

一个侍卫应声而入。“大帅,可是要汉女侍寝?”

古笃没好气的挥挥手,道:“老子没那个兴致,去把百夫长们都召来。”

“大帅要商议军情不打算通知我么?”一个身材消瘦,长相儒雅的汉人迈步入帐,嘴角噙着得意的微笑。

古笃面色一变,冷冷地说道:“张先生,非请莫入,这好像是你们汉人应该遵守的礼节吧!”

此人据说是张纯的族侄,叫做张韬,很受苏仆延的重视,派来监视古笃的人正是他。

张韬微微一笑,拱手道:“却是在下失礼了,不过军情紧急,苏仆延大人命令大帅务必要在明日全歼当面之敌!”

……

天色缓缓亮了起来,一轮瑰丽的红日从遥远的地平线下一跃而出。天地间的生灵悄悄苏醒,林间缥缈的薄雾淡淡散去。早起觅食的鸟雀们舞动双翅,自坞壁的上空一掠而过。

嗅着沁人心脾的气息,望着湛蓝的晴空,杨凤豁然开朗,心中无比安详。

突然,低沉的号角声呜呜响起,一下子击碎了静谧。

乌桓人沉重的脚步声一步步逼来,就仿佛踏在人的心上。

杨凤却笑了,意气风发,仰天大笑。

“师父,你看到了么,我们是在为大汉百姓的太平而战!”

他手执双刀,振臂狂呼。

“万世……太平”

高墙上的黄巾战士大睁着双眼,无不血脉贲张。

他们已经不记得有多久没有听到这一句呐喊,当年广宗失败时,整整五万不屈的黄巾战士正是如此呐喊着投水而死。而杨帅自打为了让弟兄们活命,违心地接受了朝廷的招抚,便再未听到他发出过如此激越的呼喝声。

想不到生死之际,当年那个英姿勃发,欲开万世太平的杨帅又活回来了。

五十三名黄巾战士胸中好似被点燃了一团火,熊熊大火,一个个忘记了伤痛,忘记了死亡,挺直了腰脊,振臂疾呼。

“苍天……已死”

“黄天……当立”

“万世……太平”

这呐喊瞬间震彻了天地,隆隆而走。…,

……

古笃心头大震,他不懂汉语,不知道这些汉人在喊什么,可他心里明白,汉人要垂死一搏了。自己一旦下令进攻,又不知要死多少部众,这简直就是让他们去送死。

站在一旁的张韬见古笃迟迟不肯下令,眯起眼晴望着远处的高墙,阴恻恻地笑了两声,好似自言自语一般说道:“大帅耽搁得起,只怕贵公子却耽搁不起!”

“你……”古笃脸色铁青,右手一把抽出了战刀。

张韬扭过头来,微微一笑,缓缓道:“大帅不记得苏仆延大人的训示了么?”

“苏仆延”三个字就像一记重锤狠狠地打得古笃眼冒金星,整个人顿时像只泄了气的皮球。

……

乌桓人进攻的号角终于吹响,成百上千支长箭腾空而起,好似漫天的蝗虫一般,瞬间遮掩了朝阳的光芒。

箭矢撕裂空气的啸叫,凄厉刺耳,令人肝胆俱裂。

杨凤和黄巾战士早已习惯了乌桓人战斗的节奏,一头扎进由木盾和尸体构筑的蔽身之所。

密集的长箭瞬间即至,犹如冰雹一般,狠狠地砸在五尺宽窄的坞壁高墙之上,堆积如山的乌桓人尸体上、土坯的墙面上,立时长出一片黑色的箭林。破败的角楼在长箭的肆虐下发出痛苦地呻吟,浑身战栗着,终于不堪重负轰然崩塌。

黄巾战士们极力缩小身躯躲在由破木板、墙垛和尸体构筑的蔽身之所里,心跳如鼓。

杨凤闭着眼睛,将满是缺口的双刀抱在怀里,用心聆听着城外的动静。

羽箭砸落之声渐息,乌桓人纵声狂叫而来,

杨凤纵身而起,将双刀插在一具尸体上,摘弓在手,右手以最快的速度从身旁的尸体上拔出一根长箭,大吼一声“任意射击”

一点乌光闪过,二十步外一名狂奔的乌桓士卒应弦而倒。杨凤毫不停顿,右手如快如闪电,拔箭开弓,一气呵成,箭似连珠,眨眼间再杀四名乌桓人。

黄巾士卒们跳出蔽所,如同杨凤一般,以最快的速度上箭射击,一支支长箭带着愤怒的吼声,向乌桓人砸去。

许多士卒还未射出第三支箭,天地又是一暗。

杨凤拔起双刀,呼喝一声,带着战士转身夺命狂奔。堪堪跑下高墙十步之遥,乌桓人的箭雨便再次呼啸而至,三名战士稍慢一步,便被十几支飞窜的长箭洞穿,跌入血泊之中。

在长箭的掩护上,乌桓的一个百百夫长带人轻而易举地占领了高墙,他惊讶的发现,汉军竟然没有在高墙上留一兵一卒,反而都聚拢在二十步开外火堆旁。

他顾不上多想,一挥战刀,“杀光他们,一个人头赏羊一头!”乌桓人野性大发,目中露出贪婪的光芒,挥舞刀矛,一泻而下。

就在乌桓人打算大肆收割汉军头颅之时,忽然前排的汉军忽然一扬手,一支支斧头镰刀,甚至是粪叉之类的农具如疾风暴雨一般射来,跑在最前面几个乌桓人被迎面劈中,当即毙命。

一只铁锤狠狠地砸在那百夫长木盾上,将他撞得险些坐倒在地,他刚站稳身子,就看到十几只火把在空中画出一个漂亮的弧线,落在身后坞壁的高墙之上,“轰”的一声,烈焰腾空而起。

“火……”他刚说出一个字,就被一支长箭射穿了喉咙。

杨凤自知今日绝无幸免,所以昨夜便将一直藏而不用的干草和桐油悄悄洒在高墙上的尸堆里,大火接着风势瞬间就烧了起来。…,

刚刚爬上高墙和停留在高墙上的乌桓士卒目瞪口呆,甚至还没惊叫出声来,上百名士卒就被火舌吞没其中,剩下的士卒惨叫着狼奔豕突,不断有人带着一身的火苗栽下坞壁。

杨凤哈哈大笑,一举双刀,“弟兄们,有这么多胡狗做祭品,咱们可以痛痛快快地上路了!”

“万世太平”

黄巾战士纵声狂吼,高举武器,护佑在杨凤四围,就象一只张牙舞爪的猛虎,在惊慌失措的乌桓人中左突右冲,所向披靡。一颗颗乌桓人的头颅在血雾中飞舞,一声声乌桓人惨叫在黄巾战士耳中就仿佛悦耳的仙乐。

“杀”

“杀光胡狗”

坞壁之外,古笃暴跳如雷,恶狠狠地用脚碾在张韬脸颊上,厉声怒骂,“都是你个龟蛋,我的勇士要死光了,就把你剁了喂狗!”他一脚将其踢昏,挥舞着手臂,“不惜一切代价给我冲上去,给我把汉人统统剁碎!”

乌桓士卒也发狂了,不顾一切冲向那道火焰冲天的高墙。这道高墙周长足有五六十步,杨凤用大火封堵的不过是正面缺口这一段。乌桓人的全力攻打之下,很快就找到了新的突破口。

高墙内的乌桓人在度过起初的慌乱后,发现大火并不如他们想象的那般可怕,族人的惨叫声,反而激起了他们滔天的恨意。

在乌桓人的疯狂围攻下,形势急转直下,猛虎很快便成了困兽,黄巾战士连带杨凤只剩下十三人。

杨凤的心在滴血,可他知道,事到如今没有生路可言,拼一个算一个。他架住劈来的战刀,一腿踹在对方的小腿骨上。敌人惨吼着大叫起来,但随即就杨凤一刀砍在腰上,横飞了去出。

“后退,退到磨坊去!”

杨凤连劈三刀,再斩一人。

一个乌桓大汉冲上来,一刀劈在杨凤左手的刀上,火花迸射。战刀终于支撑不住,裂为数段。杨凤抖手将残刀掷出,那大汉举刀将其磕飞,却被杨凤右手刀刺穿胸膛。他眼见自己不能活了,张开双臂奋力扑向杨凤。杨凤措手不及,被他扑了个正着,巨大的冲击力让两人一同栽倒。右侧一个乌桓人异常强悍,举刀劈倒一个黄巾战士后,紧追两步,抡圆了战刀向杨凤脖颈砍来。

杨凤最后一名亲卫,大吼一声,抢在敌人大刀落下之前,一剑刺入那人后背,自己的左臂却被对手齐肘削断。杨凤被尸体压在身上,只剩一臂可用,他用尽全身力气,狂吼着将右手长刀掷进了准备结果亲卫性命的敌兵胸膛,却再无力顾及刺来长矛。

就在这时,战鼓如雷,惊天动地。

山呼海啸一般的呐喊声自坞壁外传来。

“大汉威武”猫扑中文

第八十一章 杀胡

(猫扑中文 ) “敌袭”

报警的号角声瞬间响彻整个乌桓军营,但转眼就被激昂而猛烈的战鼓声所掩盖。

正在向坞壁拼命发起冲锋的乌桓士兵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随即就听到了战马奔腾的轰鸣声,感觉到脚下的地面在震颤,身后的景象更是令他们胆颤心寒。

“轰……轰……轰……”

无数汉军自山林中迈着整齐而沉重的步子,裹挟些凛冽无比的杀气,陡然出现在乌桓军阵之后。还不等乌桓人反应过来,漫天的箭矢便已像瓢泼大雨一般疾射而来。箭阵密不透风,就好似一座乌黑色的小山扑面拍来,让人无处躲藏。

“保护大帅……”

十几个侍卫骇然惊叫,纵身将古笃扑倒在身下。

“噗……噗……噗……”

沉闷的箭镞入体之声此起彼伏,战马嘶鸣,乌桓士卒的哀嚎,乱成了一片。

一支长箭穿透了侍卫的身体,又刺入古笃的后背,古笃惨叫一声,拼命想逃走,可身上被七八具尸体压住,根本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士卒一个个被长箭钉满了身体,心有不甘地栽倒在地。 ”“

“杀”

赵云率领骑军风驰电掣而来,如一道闪电立时将仓促回援的乌桓士卒劈为两半。他这次来的一百五十名骑兵全部都是定远军中的精英,武器装备也最为精良,一个个斜背最新打造的环刀,手执长矛,马鞍上挂着连弩。

一个照面,便有上百名乌桓士卒血肉横飞,被长矛洞穿,被环刀劈碎,赵云更是刀矛俱下,所过之处,绝无活口。眨眼间,这只骑军穿凿而过,赵云轻拨马头,跑出一个漂亮的弧线,带人再次杀了回来。

乌桓士卒被激怒了,往日都是他们在马上赶着汉人跑,今日竟调转过来,他们成了步兵,汉人倒在马上耀武扬。一个百夫长举刀怒喝:“砍断他们的马腿,将他们困起来。几百名乌桓士卒聚拢在他身边,举起刀矛布了一个密集的阵形。

赵云长啸一声,“上弩”

定远军的骑士将长矛挂在马侧,齐刷刷地端起元戎连弩,根本无需瞄准,只不停扳动摇臂,一蓬蓬的铁矢便电射而去。

二十步的距离,乌桓人根本来不及举盾,就像割麦一般片片栽倒。

“杀……杀……杀……”

同一时刻,颜良文丑各带一曲步卒,仿佛两只铁拳,在乌桓人的步阵中横冲直撞,所向披靡。在付出六十人的代价后,终于和赵云胜利汇合。两军重整队形,再次向乌桓人发起了进攻。赵云的骑军便仿佛一把剃刀,不停地从乌桓人散乱的阵形中削出一片肥肉来,颜良和文丑紧跟着便将那片肥肉张口吞掉。

一时间,鲜血迸射,残肢断臂在空中飞舞,惨叫声,战鼓声,呐喊声,充塞了天地。

眼看着自己的部众被无情屠杀,古笃的愤怒就象火山一样,不可遏制地爆发了。

“啊”他狂叫一声,奋起全力,一挺背脊,猛地将压在身上的尸体拱到一边,连滚带爬地蹿了出来。在各处躲避箭矢的侍卫们一见古笃还活着,顿时欢呼一声,向他蜂拥而至。

古笃站到大纛之旁,厉声大吼。

“吹号角,收缩阵形,与汉军决一雌雄!”

号角声响起,战场上的乌桓人立时像是找到主心骨似的,潮水一般退向乌桓大营。…,

一直隐藏在暗处的龙毅面色一变,自己的兵力并没有绝对优势,一旦让乌桓人收缩在一起,势必打成胶着战,定远军即便打赢,也是杀敌一千,自伤八百,那后面的仗没办法打不说,能不能回到襄国都是个问题。

他拔出血浪,轻轻将手一挥。

在震天的杀声中,作为预备队的四百定远军悄然无息地涌入乌桓人的后营。乌桓人的注意力几乎都被前面的战场所吸引,哪里想到厮杀了这么久,汉军居然还有一支伏兵,眨眼功夫,留守的乌桓军卒就弩箭射杀一空。

这支后备军一路奔走如飞,好象破堤的洪水,一路呼啸,以雷霆万钧的气势,杀到了古笃的背后。

龙毅挥起血浪,纵声高呼:“为了大汉,杀……”

夏侯兰和定远军战士同声高呼:“大汉……”

定远军士兵看到主帅亲自上阵,顿时发出了一声震天欢呼,士气大振。

古笃猛然回头,望着势不可挡的汉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心内的震骇达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苏仆延,睁开你的狗眼,这就是你说的,常山再无汉军!”他终于忍不住心中的愤怒,跪倒地上,高举双臂,歇斯底里地狂叫起来。

周围的乌桓侍卫拼命将他拉起,“大帅,咱们逃命吧!”

古笃气急而笑,指着被射成刺猬的坐骑,“逃命,没马我们怎么逃!你们以为还有逃回草原的命么,跟他们拼了!”

元戎连弩再一次发威,古笃身前的乌桓兵栽倒大半。龙毅射空了箭匣,随手将连弩向后一扔,仗着血浪的犀利,一路劈波斩浪,直取古笃。护持在他左右的亲卫被他的神勇激励,一个个气势如虹,吼声如雷。

古笃瞧出龙毅的身份,怒声吼道:“杀死那个汉将!”被杀红眼的乌桓士卒立时像饿狼一样,三五成群,一拥而上。

龙毅身上的皮甲已经被敌人的鲜血溅得面目全非,血浪在吞噬了十几条鲜活的生命之后,剑身上青光游动,好似有了灵性一般。夏侯兰和十几个亲卫紧紧地抱成一团,就象一堵石墙,牢牢地挡在敌人的前面,坚决不退半步。

双方终于撞在一起,古笃和龙毅都明白,只要杀了对方,胜负自分。乌桓人豁出性命,两三个硬拼一个,终于在龙毅亲卫的防线上撕开一个口子。

古笃狞笑着,趁着一个侍卫舍命扑在龙毅的惊鸿剑上,死死抓着不放之际,一刀劈向龙毅的后脑。

龙毅这些天修炼心神的益处立时显现出来,古笃才一靠近,龙毅就感觉到了来自身后的杀气。他双手一松,猛地向下一蹲,向旁一闪。古笃那凝聚全身力量的一刀,顿时砍了个空,古笃用力过猛,向前一扑,刀尖正好刺入手握血浪的侍卫胸中。那侍卫大睁着双眼,气绝身亡。

而龙毅却已腾身而起,一掌劈在古笃的颈后,若不是古笃穿着护颈的甲胄,这一掌几乎将他颈骨劈断。古笃惨叫一声,斜着滚翻了出去。

夏侯兰见龙毅失了血浪,心中大急,正想将手中长刀扔给龙毅,却见龙毅自腰间拔出一柄匕首,左掌在刺来的长矛上一格,顺势一圈,将长矛夹在腋下,将身向前一欺,右手轻抹,那使矛的乌桓兵当即喉头喷出一股血箭,向后便倒。

夏侯兰精神大振,连劈三刀,对手的长刀根本无法与他手中的宿铁长刀相敌,登时连人带刀被劈成两段。…,

古笃晕头转向刚从地上爬起,龙毅已经寻回血浪追了过来,连跨四步,剑斩三人。古笃心中胆怯,带着四五个侍卫拼命杀出重围,且战且走。

龙毅被几个乌桓兵绊住,始终无法突到古笃近前,心中大怒,“夏侯,砍倒他的大纛!”

夏侯兰登时醒悟,只要大纛一倒,乌桓军便会以为主帅已死,自然崩溃在即,他呼喝一声,摆脱了对手的纠缠,带着数名亲卫直奔大纛杀去。

同一时刻,文丑和赵云也一齐领军杀到,

“围住他们……”看到赵云带着骑兵赶到,龙毅兴奋地大声叫道。赵云将矛一摆,立即与文丑把古笃和他的侍卫们团团围住。

“杀……”文丑舞动长刀,硬生生从古笃的侍卫中杀出一条血路。赵云纵马杀入,长矛脱手飞出。

古笃自知性命难保,状若疯狂,丝毫不理文丑当胸刺来的刀尖,右手将刀抡圆,飞斩文丑脖颈,竟想跟文丑拼个两败俱伤。文丑无奈伸刀一格,赵云的长矛突然从混乱中刺出,其势若穿云之箭,以夷非所思的速度,刺向了古笃的腰肋。古笃正被文丑那一刀砍得手脚酸软,当即被赵云刺了个对穿。

一个乌桓侍卫目眦俱裂,举刀劈向赵云。赵云身子一侧,避过刀锋,借着马力双手一探一合,直接将古笃抡起,将那侍卫的颅骨砸碎。

一道流光闪过,古笃的头颅横空飞舞,带起漫天的血雾。

……

“走,走,走……”杨凤一刀斩断对手的脖子,猛然转身后退,他一手拖起一名尤在喷血不止的黄巾战士,一手挥刀叫道,“都退进去,走……”

残存的几个黄巾战士拼命聚来,抬起那伤员一同冲入砖石垒成的磨坊内,终于赶在敌人冲进来的前一刹那,七手八脚将厚重的木门顶上,几个人拼尽全力抬过两具磨盘,死死地顶在门后。

乌桓人疯狂地撞击着木门,“嘭嘭”,每一下都好像撞进人的心里,屋顶上的灰尘被撞的扑簌簌地落下。

黄巾战士一个个累得气喘如牛,眼神呆滞。

“黑子,黑子……你要撑住,援军就在外面”,杨凤声嘶力竭地叫道。重伤的黄巾战士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凄然一笑,“杨帅……”身子一松,圆整着双眼便在杨凤怀中气绝身亡。

“黑子”杨凤等人疾声大呼,泪流满面。

“嘭嘭……”

乌桓人仍在拼命地撞门。

杨凤一时被悲伤冲昏了头,陡然暴起,双血红,摇摇晃晃地拎着已经砍得如锯齿一般的战刀,象一头咆哮的野兽,“打开门,我跟胡狗拼了!”

几个战士明白,三千兄弟死伤殆尽对于杨凤来说有多么残酷,连忙冲上来死死将其抱住,大声叫道:“杨帅,你只有活着,才能帮兄弟们报仇啊!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正这时,一阵山崩地裂般的欢呼声响彻了云霄。

撞门的声响蓦然消失,乌桓人绝望地嚎叫着,四散奔逃。猫扑中文

第八十二章 杨凤

(猫扑中文 ) 杨凤坐在磨坊里的石碾之上,轻轻摩挲着战刀上大大小小的缺口,心里异常的伤感,大贤良师去世四年,黄巾军虽未彻底垮掉,可追求太平的精神却几近崩溃。// //自己就如同这把刀,满身伤痕,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片片碎裂。万世太平,难道真要等到万世,才能换来太平么?

“大帅,是黑山军……他们把胡人都杀退了……大帅……”几个战士趴在门缝上,激动得欢声雷动。

杨凤也笑了,笑得很苦。

黑山军也学会喊“大汉威武”了么?

忽听磨坊外有人大声呼喊:“杨帅,我是廖平,你在哪里?”

杨凤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是小姐手下的廖平,难道说外面的汉军是小姐求来的援军?他一把将战刀插于地上,站起身。

“快,打开门,接廖叔进来!”

廖平疾冲进来,喜极而泣,一把将杨凤搂在怀中,“阿凤,你还活着!”

张角早年间在四处传道,收养了许多像杨凤、于毒这样的孤儿,而平日负责照顾他们的正是廖平,他与杨凤间的感情就如同叔侄父子一般,十分深厚。 ”“

杨凤突然觉得自己好累,这些天他带着军士不停地出击,不停地砍杀,浑身上下就象散了架子一样酸涨疼痛。他身上的伤口还未完全愈合,就因为剧烈地搏斗再次崩裂,稍微一碰,就钻心的痛。廖平的出现,让他心头彻底地松懈下来,顿时觉得天旋地转,软倒在廖平怀中。

……

战场上血腥的厮杀仍未停歇,龙毅大汗淋漓,口中喘着粗气,脚步也不由自主慢了下来。亲卫营终于将乌桓大营四周的敌人全部肃清,可付出的代价也不小,放眼望去,几乎个个带伤,连龙毅的手臂后背都被砍出好几条伤口。

赵云和颜良文丑仍在带人冲杀,但很显然,他们也已经力不从心了。定远军从襄国日夜兼程赶到这里,期间又经过连番剧战,此时已是强弩之末,再这么杀下去,必然损失惨重。

“下令,让乌桓人投降!再有抵抗,一律用弓弩射杀!”扯着脖子,声嘶力竭地吼道。

乌桓人每攻破一个村庄,先将青壮年的男女制服,捆绑在一起,然后再将所有能够运走的东西统统掳掠一空,老人和孩子则被当作无用的畜生尽数杀死,最后再一把火将村庄烧个精光。这些天夏侯兰和每一个定远军战士不知见识了多少如此令人发指的暴行,他们恨不得将所有见到的乌桓人全部斩为肉泥。

此时一听龙毅要招降,顿时急的双眼喷火,“大哥,他们都是畜生,你怎么能……”

龙毅怎能不明白他的心思,他咬牙切齿地指着身边疲惫不堪的战士,大声吼道:“你以为我愿意,再拼下去,咱们的人都拼光了,你别忘了,常山还有数千乌桓人……”

夏侯兰心有不甘,仰天大吼,带着几十个亲卫一头冲进战场,一边抡刀砍杀,一边让亲卫们大声疾呼:“降者不杀……”

定远军士卒正杀红了眼,对此充耳不闻。颜良和文丑更是二话不说,只顾埋头砍杀,

乌桓士兵大多不会说汉话,但与汉军交战过的人,都能听懂“降者不杀”这句话。本来他们在看到古笃大纛被砍倒的那一刻,便已胆颤心寒,萌生退意。听到劝降的吼声,心头登时有些活泛,可有些人刚刚大叫着扔下兵器,汉军士卒便冲过来一刀斩首,剩下的乌桓人纵然想投降,却更怕汉军士卒趁机杀害,只好拼命抵抗。…,

混战之中,定远军士卒又倒下数人。

龙毅气的连连跺脚,亲自指挥亲卫发出收拢阵形,围而不打的号令,一连敲了三遍,好半天才让定远军与乌桓人拉开了距离。

赵云指挥兵马重新上好弩箭,一齐逼到乌桓人十步之外,高声喝道:“数到十,凡持有兵器不肯跪地投降者,格杀勿论”

“一……”

“二……”

“三……”

乌桓人面面相觑,惊疑不定。一个百夫长率先发出投降的命令,他的部众犹豫了一下,便纷纷举手投降。没有人会放弃生存的机会,乌桓人一个个争先恐后地丢下武器,跪在了地上。

“八……”

“跟汉人拼了”有二三十个悍卒实在无法接受向软弱的汉人屈服的结果,他们再次狰狞地举起战刀,如同垂死的野兽一般,“嗷嗷”地哀嚎着,冲向赵云。

赵云冷冷地看了他们一眼,将手在轻轻在空中一挥。

“咻……咻……”八寸长的铁矢呼啸而出。

哀嚎声嘎然而止,疯狂的乌桓人好似被死神暴烈的战刀迎头砍中,顿时倒飞而回,重重地砸入慌乱的人群中,一个个方才还鲜活而悍勇的生命,转眼就变成毫无生机的尸体。

直到此时,乌桓人才惊恐地发现,生命在弩箭面前是如此的脆弱,更可怕的是,汉军手中的连弩仿佛有射不完的箭矢,射得又急又密。若是逃跑,只怕连五步都跑不出,就会被射成一只只刺猬。

乌桓人彻底绝望了,一个个浑身颤栗着,哭号着跪倒于地,而最先投降的那些则为自己做出了明智的选择,感到深深的庆幸。

战场上再无一个站着的乌桓人

定远军再次发出一声震天的欢呼声,跟随在龙毅身边的少年石头,泪流满面,跪地大恸。紧接着,乌桓的大营里也发出一阵嘈杂的欢呼声。

……

杨凤此刻上身裹满了纱布,纱布上血迹斑斑,肩头的伤口仍在向外渗血,但身子却坐得笔直,他的相貌相当英俊,气质也儒雅大方,的确当得起一个“凤”字。

尽管杨凤顶着黑山校尉的官衔,但他始终将自己视为黄巾军,虔诚地奉行着太平道的教义,率领手下数千人在常山郡北部自食其力,他不接受朝廷调遣,也不接受朝廷的粮饷,甚至连黑山校尉的印绶,如今还存在张燕手里。

孙轻和王当骄横跋扈,为非作歹,龙毅杀了这二人的确师出有名,但不管怎么说这二人都是出身黄巾军,而且龙毅因此被天子封为怀义校尉,又占据了原本属于王当的襄国,要说杨凤心里没有一点芥蒂是不可能的。不过他从廖平口中得知了龙毅与张媚之间的关系,也了解到此次前来救援的种种艰辛,对龙毅的看法大为改观,心中很是感激。

龙毅上来第一句话,“媚娘视你为兄长,那也就是我龙毅的兄长。看到兄长安然无恙,小弟十分欢喜”。接着便大赞杨凤为了掩护百姓,与乌桓铁骑殊死搏斗,是条顶天立地的汉子,令他十分敬佩。杨凤看到出,龙毅说得极为诚恳,没有一丝作伪,心里不由得一热。

龙毅很豪爽,也很坦诚,对太平道的教义并不排斥,对朝廷的弊端直言不讳,让杨凤很高兴,大有相见恨晚之感。

二人聊了一阵,自然而然地谈到常山的战局,龙毅的乐观让杨凤摇头不已,“明远,乌桓人实力强劲,我们稳妥起见,还是据城而守的好。”…,

龙毅大惑不解,“那杨兄你为何放弃灵寿,一路西撤?”

杨凤摇摇头,苦笑道:“你知道当时逃到灵寿的难民有多少?”他伸出两根手指,神色痛苦,“整整两万,灵寿城池残破,没有粮草,周围根本没有救兵,守在那里就是个死局。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么多百姓和将士,被乌桓人杀死,被他们带入草原,成为他们的奴隶,我只能撤……”说罢,仰天叹息。

“杨大哥,你别伤心,此一时,彼一时,如今苏仆延损兵折将,咱们却缴获了近千匹战马,如果加上你西撤的三千兵马,咱们的兵力比苏仆延还多些,到时候,咱们一举将他歼灭在常山,为牺牲的将士们报仇雪恨……”

望着意气风发,侃侃而谈的龙毅,杨凤忽然想到了自己年轻的时候,那时的他也是这般积极乐观,似乎自己一出手,太平盛世唾手可得。他忽然觉得自己老了,已经不能再承受这一切伤痛。

正在这时,帐外脚步声杂乱,一个亲卫大声叫道,“大人,夏侯兰大人被围攻负伤”猫扑中文

第八十三章 营妓(1)

(猫扑中文 ) “你再说一遍!”龙毅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乌桓人不是变成了冷冰冰的尸体,就是关进了俘虏营,这个时候夏侯兰居然被围攻,那只可能是自己人干的。//78Xs. //谁这么大胆子?且不说夏侯兰如今是军中的刺奸(军法官),单只说他是自己的结义三弟,亲卫营门下贼曹的身份,也没有人会跟他过不去。夏侯兰性子憨直,很少与人红脸,现在居然被人打伤,还被围困起来,这简直就是公然挑衅,龙毅震怒了。

“是谁?”

报信的士卒从未见过校尉大人发这么大火,心中更是慌乱,张口结舌地道:“夏侯大人撞见有人在营中妇女,动手打了起来,结果……”

“混蛋!我看是有人活腻味了……”

定远军中因为有赵月那支娘子军的存在,军规中头一条就是“者死”。龙毅立时联想到了那二十几名医护营的女子,自己费尽心机,才让这些可怜的女子有了些信心,居然敢有人违抗禁令,打她们的主意。他只觉两个太阳穴突突直跳,一股邪火噌的一下蹿上了头顶,跳起身就往外冲。 ”“

杨凤带兵日久,深知军中械斗可大可小,一旦处置不当,影响士气不说,还有可能引发哗变,连忙一把将龙毅拉住:“明远,要冷静,万一引得军心不稳就得不偿失了。”

“军心!”龙毅心中一凛,立时清醒过来。暗想:定远军虽说有不少是原先的黑山军,但挑选之时那些为恶深重的都被排除在外,成军这么久,一直没出过什么大事,怎么刚刚与乌桓人殊死搏斗之后,一下子竟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

龙毅一脑门官司迈步走出帐外,就见亲卫营已经集结完毕,一个个斜背长刀,腰挂元戎连弩,杀气腾腾,显然是听到了夏侯兰遭人围攻的消息。

“大人,居然有人如此胆大包天,看我们不剁掉他的狗头……”

瞧着群情激昂的亲卫,龙毅越发觉得自己需要保持冷静,不然引起部曲间的冲突,那真就是要命了。

“都安静些,一切按军律办事,没有我的命令,不许乱喊乱动,懂么?”

“诺!”

龙毅向杨凤拱手致歉,“杨大哥,让你见笑了,我去去就来。”

杨凤点点头,没有说话。

出事地点并不远,龙毅从那士卒口中了解到事情的大概,越发觉得奇怪。

原来夏侯兰巡营时,忽听得一个大帐内隐约有女子哭泣的声音,立时警觉起来。这时离战斗结束没有多久,上百个乌桓人的营帐还不及彻底搜索,他怕有残余的乌桓人藏匿其内,随即带人将营帐包围。夏侯兰冲进去没多久,帐内就传出了口角声,继而大打出手。

“我冲进去的时候,看到很多光着身子的女子,有十几个赵司马手下的人围着夏侯大人和我们的人拳打脚踢,我们人少,吃了亏,我见势不好连忙溜回来报信。”

“是医护营的女兵么?”

“我没有看清。”

“有没有动刀?”

“我走时,应该还没有。”

龙毅稍稍松了口气,只要没动刀,夏侯兰即使吃亏,也不至于受太重的伤。

“大人,就是那座营帐!”

龙毅抬眼望去,就见一座牛皮大帐外已被围得水泄不通。赵云已经先一步赶到,正在与里面的人大声交涉。

“赵德清,我命令你快点把那些女子放了,不然别怪我手下无情。”…,

营帐里一个哈哈大笑,“赵子龙,有种你就进来杀我,否则,给我准备十匹快马,放我回常山,不然……你就等着收尸吧。”

定远军的士卒一见龙毅赶到,连忙让出一条通道。

夏侯兰一见龙毅,便羞愧地耷拉下了脑袋,“大哥,我的连弩被那混蛋抢走了。”

龙毅见他完好无损,只是身上的衣甲歪斜,左颊上多了一块淤青,不像是受了重伤的样子,心情顿时放松不少,斜睨着夏侯兰,没好气地道,“该,让你小子战场上敢跟我阳奉阴违,这就是报应,回头我再找机会收拾你。元戎连弩你都敢丢,怎么没把你人丢了。”

夏侯兰听得出龙毅语气里打趣的成分远远多于责备,可越是如此,心里就越难受。由于他的一时冲动,没有及时发出劝降的命令,结果害得定远军枉死了好几名士卒,过后龙毅虽未再追究他的责任,可他明白自己的确办了错事。

至于元戎连弩,那更是定远军的头等秘密武器,虽未要求人在弩在,但不可丢失却是保管条例中的第一条。这次总计带出四百只,每一只都印有编号,战斗一结束,就按照领取名单一把不少地收缴回去。现在除了龙毅贴身的二十名亲卫配有连弩,就只有他和赵云人手一把,他甚为刺奸,竟然第一个违反了保管条例,心里懊悔得都想撞墙。

望着被围的牛皮大帐,龙毅眼露杀意,“刚才在里面叫嚷的那个混蛋是什么人?”

赵云脸一红,愧疚地说:“是我们赵氏的族人,叫赵德清,在边军里呆过两年,上次大兄来,他让老族长帮他说情,想来咱们这里混口饭吃,大兄抹不开面子,就……”

“哦……”龙毅恍惚记得赵风曾经说起有这么个人,当时根本没在意,随口说,只要通的过定远军的考核,就可以留下,没想到居然留到了现在,可见其身手应该不错,不然夏侯兰也不会吃亏。

“现在什么状况?”

“赵德清和六名士卒在里面,他要求给十匹快马,还要带走帐里的两名女子,否则就拉所有人一起陪葬。有几个参与其事的士卒想溜,已经被我们看押起来了。”

“想死就成全他”,龙毅狠狠骂了一句,心中暗暗冷笑:想玩劫持人质的把戏,真是不知死活,我看过的警匪片比你劫持的人质还多,想要挟我,看我怎么整死你!

“里面是什么女子?医护营的么?”

赵云茫然摇头,赵德清怕被他一箭射杀,根本不敢露面,双方一直隔着营帐在对峙,那些女子什么来历,他无从得知。

“里面的女子有十几个,应该不是医护营的,我来之前她们都在忙着照顾伤员,只怕是被乌桓人掳来的,不过我没仔细看,她们……都……没穿衣服”,夏侯兰长这么大,都没见过这种事情,想起刚才那番情景,立时羞得面红耳赤。

龙毅长嘘了一口气,放下心来。他环顾四周,见士卒们脸上根本没什么愤慨的神情,反而有种看热闹的期待,不由得又皱起了眉头。心想:赵德清与子龙同是赵氏族人,杀了他,子龙无法面对族人,不杀,今后何以服众,又置军律何在?将士们在此围观,只怕也想知道我们会如何处置这个赵德清。想到此处,他将赵云和夏侯兰拉到一旁,严肃地问道:“你们说,此事该当如何处理?”…,

赵云毫不犹豫,“自是按照军律,杀之明正典刑。赵德清本来也不是什么好鸟,若不是他以女子相挟,我方才便一刀宰了他。”

“可他是族长的孙子,杀了他你如何交代?”夏侯兰显然有些顾虑。

“怕什么,他触犯军律,是自寻死路。如果我因为他也姓赵就放他一马,那律法尊严何在?”

“子龙说的好”,赵氏是常山大姓,因为赵云和赵风的缘故,龙毅并不想跟赵氏有什么不愉快,可现在出了这么档子事请,想不翻脸也难。不过赵云如此深明大义,他心里再无什么顾忌。

“就按子龙说的办,杀了他,明正典刑。”

龙毅叫过一个亲卫,低声吩咐几句。不一会儿功夫,十几个亲卫便抱着柴草、水桶返回,一捆一捆的柴草被抛到大帐四围,亲卫们手持连弩将大帐围在当中,将所有可能的退路全部封死。

士卒们被这一连串的动作惊呆了,心中都道:校尉大人这是打算把这些人一把火都烧死啊。

就见龙毅从亲卫手里接过一根燃烧的火把,面似严霜,喝道:“里面的人听着,尔等违反军律,罪无可赦,我数到十,若再不出来领受军法,我就一把火将尔等统统烧死,挫骨扬灰,令尔等永不超生。”

亲卫们厉声应和,“永不超生”

声音凛冽得好似三九寒冬中刺骨的寒风,吹得人心寒似冰。

士卒们登时一片哗然,谁都没想到,一向和善的校尉大人愤怒起来竟会如此暴烈。

“十”

龙毅的亲卫们再次大声厉喝。

帐中诸人皆面色如土,体如筛糠。

赵德清一把推开怀中的女子,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颤抖着手指,指了指帐外,又指了指地上被捆住手脚的女子们,不敢置信地说道,“你们不是说龙毅一向很和善,对女子心软得很?你听他说什么,他压根儿就不在乎这些女子的性命……他竟要……挫骨扬灰,还有比这更恶毒的么?”

一个士卒脸色煞白,惊恐地道:“大人发狠了,都是你,要不是你,我们怎么会让猪油蒙了心……”

另一个哭天抢地,“我只是想进来看一眼,没碰过这些女人,我不要死……”

帐内乱成了一片,那些女子原本被乌桓人掳劫至此,已是饱受蹂躏,好容易盼到汉军赶跑乌桓人,以为得救,却又遭汉军凌辱,厄运一个接着一个,更没想到的是,如今连个全尸都保不住,顿时悲从中来,嚎啕大哭。

忽然一个女子幽幽地道:“要想不死,我却有一个办法……”猫扑中文

第八十四章 营妓(2)

(猫扑中文 ) “什么……办法?”

十四只眼睛齐刷刷地转向那说话的女子,可只看了一眼,七个男人便觉得喉咙干得好像龟裂的河床,胸腔里好像有一头怪兽欲破体而出。

那女子双手被捆在身后,身子半仰靠着在另一个女子的身上,胸部越发显得高耸挺拔,长长的乌发自前额瀑布似的倾泻而下,直淹至羊脂美玉一般的大腿才折而复散,曼妙的曲线在长发间半隐半现,越发有一种动人心魄的朦胧之美。这女人根本无须展现她的容颜,便已美的触目惊心,美的令人窒息。

赵德清不停地吞咽着口水,心不争气地嘭嘭乱跳。明知自己已经命悬一线,可他面对这个女子的时候,丝毫不觉得后悔。

最初他发现这个营帐的时候,只是想偷偷摸摸开个荤,所以才拉众人下水。可当他看到这个女人的时候,忽然间觉得自己家中的一妻三妾加在一起,连这女人的一根脚趾都不如,霎时之间三万六千个毛孔被浓浓的欲念所占据,他只想将其一口吞下,完全将其占为己有,哪怕搭上性命也在所不惜。

”“

如果不是夏侯兰撞破了他的好事,他又怎会孤注一掷,不惜与赵氏最为凶猛的赵云为敌。

如今他箭已开弓难回头,只想着那张令人心醉的樱口中,能说出一个让他逃出生天的法子,却没想到那女子一张口就将他砸入了万丈深渊。

“杀了他!”

那声音如莺啼婉转,语调更温婉得好似三月春风,但却令赵德清激灵灵地打了个颤栗。

他惊慌地扭过头,却正迎上六双又惊又喜的眼睛,就仿佛是垂死的饿狼瞧见了一只迷途的羔羊。

赵德清慌了手脚。

“你们别信她的,事情是咱们一起做的,龙毅是要把咱们都杀了……”

一个又高又胖的士卒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狞笑道:“错!刺奸大人只看见你趴在女人身上,也是你打伤刺奸大人,我们只是被你鼓惑,所以……”他与周围的人都无声地冷笑了起来。

帐外的亲卫又一声大喝。

“八……”

帐内诸人浑身又是一震。

另一个壮汉接口道:“这女人说得没错,杀了他还有一线生机。刺奸大人消了气,我们可将战功抵罪,求个宽大。”

六人拔刀相向,呼啦一下将赵德清围在当中。

赵德清惊恐万分,“你们……傻了……这些女人都知道你们……”

先前那胖子冷冷一笑,转头恶狠狠地逼视着那些抖如筛糠的女子。

“若是想活,大家都发个毒誓,校尉大人问起,便说只受了他一人的淫辱,否则……”他将长刀在空中一劈,“我先斩了你们殉葬,大家一齐死无葬身之地!”

情势所迫,那些女子忙不迭地发了毒誓。

钢刀指到出计女子的颈前,外面又是一声炸雷般的大喝:“七”。

胖子吓得手腕一颤,刀尖在那女子肩头一碰,立时迸出一点血珠,就好似皑皑白雪中的一朵红梅。

那女子连哼也未哼,只淡淡地道:“只赵德清一人辱我,与旁人无干,我若攀污他人,便遭五雷轰顶,形神俱毁!”她说的轻快,但听在他人耳中却是乍舌不已,古人皆信人有三魂七魄,形神俱毁远比尸骨无存要恶毒得多。

正这时,龙毅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斩杀赵德清者可免一死。”…,

亲卫们随即轰然响应。

几个士卒大喜,七嘴八舌道:“咱们有救了!”

“校尉大人开恩啦”。

那胖子钢刀一指赵德清,道:“听到了吧,死你一个总好过大家都死。识相的,便行了断,否则就别怪咱们翻脸无情……”

赵德清见众人一个个咬牙切齿的模样,心知再无转圜的余地,露出一副可怜巴巴的神情,团团一揖,央告道:“大家袍泽一场,各位行行好,让我再与那小娘子亲个嘴儿,便是死了也心甘……”

那胖子冷哼道:“死到临头,还惦记个娘们儿,真是个色中恶鬼……”他不耐烦地一挥手,赵德清如蒙大赦,连连弯腰点头说着好话,眼神中却不时闪过丝丝怨毒。

他蹲下身子,一手去撩那女子的头发,一手极其隐蔽地摸向腰间的元戎连弩,口中颤着声音道:“美人儿,我便临死前也要亲你个够……”

眼见着就要露出那女子的容颜,众人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就在这时,赵德清猛的改撩为抓,一手用力掐住那女子的脖颈,一手端起连弩回身对着那胖子便射。

口中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嚎叫:“全都给我死去……”

却不想这元戎连弩因为威力巨大,为防止擦枪走火,预先设有一个保险的机关,不打开保险,便是扣动悬刀,也发射不出箭矢来。赵德清只在战场上见人用过,以为连弩在手,便能先发制人,哪里晓得这其中奥妙。

他大吼着不停扣动悬刀,却始终见不到一根箭矢,还未等他反应过来,胖子早已恼羞成怒,一刀砍来。

赵德清惨叫一声,手臂当即齐肘而断。

忽听“嚓嚓”的两声脆响,牛皮大帐的两边同时被破开一个大洞,乌黑的箭矢呼啸而来。

“噗……噗……噗……”

胖子等人毫无防备登时被射翻在地。

箭雨刚过,两个人影快似闪电,飘身而入。

刀光飞舞,惨叫声嘎然而止。

文丑还刀入鞘,冲地上狠狠地啐了一口。

“狗杂碎,居然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话还未说完,却一下子被赵德清身旁女子的玲珑曲线所震撼,登时大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赵云一把拎起已经昏厥的赵德清,对身边白花花的视而不见,扭身走到帐口,将赵德清扔了出去,回身又拎起两人,抛出帐外。

文丑激灵灵打了个冷战,赶忙一手夹起两个,头也不敢回地跑出帐外,双眼怔怔地问道:“子龙,你有没有看到,那女人……原来这世上真有凝脂做成的女人,我……”

他猛地看见赵云一脸愕然地瞧着他,“文丑兄,夹着四个男人想一个女人,很累啊!”文丑低头瞧了一眼自己双手、腋下,不由得笑出声来,“我说怎得脚步如此沉重,原来是多了这四个蠢货。”双手一撒,四个壮汉便重重地落在地上。

文丑如释重负,大步走到赵云身旁,揽着他的肩头晃了晃,感慨道:“子龙……我不如你远矣……”他仰面望着湛蓝的天际,好似又看到了那具曼妙的躯体,喃喃道:“我开始想女人了……”

龙毅让亲卫将那几个人全部捆绑起来,又让医护营的女兵进帐处理那些女人,这才走了过来。正瞧见文丑一脸神往地搂着赵云,不禁奇道:“阿丑这是怎么了?”

赵云莞尔一笑,“文丑兄想女人了!”…,

“这还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龙毅大感意外,在他印象中,文丑除了是个武痴,还是个酒鬼,最大的爱好就是找人比武,想女人的话还真是第一次听说,于是打趣道:“阿丑,要不要从里面给你找一个。”

文丑将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随便找来的女人没意思。俺文阿丑要找就找一个温柔贤惠、持家有度的大家闺秀,而且是明媒正娶。校尉大人要真有心,便把赏钱发下来,俺好早些攒出一笔聘礼来。”

……

高亢的鼓声响起,定远军士卒潮水般涌出营寨,数息之间,便已整整齐齐地列队于军旗之前,一个个挺胸昂首,精神抖擞,整个过程迅捷而有序,丝毫不闻嘈杂之声。

杨凤暗暗点头,龙毅治军果然不凡,且不说这些士卒刚刚击败了凶悍的乌桓人,单只这集结的速度就已远胜黄巾、黑山诸军,便是比起朝廷的北军也不输分毫,假以时日,必是一支横扫天下的劲旅。若是媚娘能说动龙毅起事,太平道未必没有重振之日。想到这里,他看着龙毅的目光越发热切起来。

站在将旗下的龙毅已经从最初的愤怒彻底冷静下来,就像杨凤所说,此事可大可小,并非杀几个人就能解决。一支军队必须有信仰,否则士卒们便只会惦记金钱和女人,这种乱子迟早会发生。龙毅明白杨凤的潜台词,也承认他说的有道理。不过信仰这东西,从来不是一蹴而就的,目前而言,在军中推广太平道的教义显然是愚蠢的,他可不想因此与大汉朝庭闹翻,那样他就成了众矢之的。

与信仰相比,眼下的当务之急是维护军律,杀人立威无疑是最简单而有效的办法。龙毅冷冷地一挥手,亲卫们立时将赵德清七人连死带活地全部拖到将旗西侧,一字排开。

赵云和文丑方才出手狠辣,七个人只活下来三个,而活下来的其实也离死不远,拉到这里只不过为了明正典刑,以警醒那些心存侥幸之徒。几桶冷水兜头泼下,三个人立时就惨嚎一声醒转过来。

赵德清是首犯,赵云特意留着没杀,只是用刀背将其击昏,而那胖子则是仗着皮甲和自家皮糙肉厚才幸运地活了下来。两个人相互怨毒地看着,恨不得扑上去一口将对方咬死。

将旗下有一个两尺来高的土台,原本是古笃观战之用。龙毅迈步而上,环顾左右,朗声道:“咱们连日征战,今日又大胜乌桓人,将士们都非常辛苦,本来我不该打扰大家休息。可是……”他一指赵德清三人,声音立时变得冰冷起来,“这几个混蛋居然趁机奸淫妇女,而且还肆无忌惮地打伤了刺奸,尔等说,按军律该怎么处置他们?”

“杀!”定远军士卒群情激昂,齐声大喝,尤其以医护营的女兵最为激愤。

龙毅对部下的反应很满意,双手在空中虚虚一按,喊叫声立刻停歇下来,正待张口,却见一个女子越众而出,顿首在地,脆生生地喊道:“小女子欲手刃仇敌,恳请大人恩准!”猫扑中文

第八十五章 营妓(3)

(猫扑中文 ) 龙毅之所以先前那么恼火,是因为身为刺奸的夏侯兰居然被攻击,这种对军律极度藐视的行为,必须施以重惩,彻底扼杀,否则今后无论谁担任刺奸,都无法获得绝对的权威,军律早晚会变的废弛。二来则是他担心医护营的女兵受到侵犯,那样不仅女兵的身心会再次受到重创,也会极大地影响到他建立军医系统的设想。

所幸他最担心的后者并未发生。

至于事件中受到侵害的这些女子,他心中不过略有歉疚,只要将赵德清等人斩首示众,也就算是还受害者一个公道了。倒不是他缺乏同情心,实在是乱世中,妇女、杀人盈野已经成为司空见惯的事情,历史上连一代才女蔡琰蔡文姬都会被匈奴人掳走,过了十几年的屈辱生活,更何况普通百姓。

遭受过凌辱的大汉女子多如牛毛,但像眼前女子这般要亲自报仇雪恨的,还真是龙毅碰到的第一个,他在暗暗称奇的同时却又不免挠头。

赵德清等人依照军律斩首已是定局,但由平民苦主亲自动手,却是没这个先例。面对女子的请求,龙毅默然,杨凤等人也是不以为然。 ”“

“小女子生无所冀,唯求了此心愿,纵死无憾!”那女子匍匐于地,刚烈决绝的语气令在场之人无不动容。

龙毅心有所感,当下走下土台伸手相搀,“这位姑娘……”话刚出口,他忽然辨认出那女子梳着乃是已婚妇人的椎髻(类似于一休小同学妈妈的发型),连忙改口道,“大嫂请起来说话,凶徒既已逮捕,定会还各位一个公道”。那女子本来死活不肯起身,但她怎敌得过龙毅的力气,一下子便被托了起来。

二人目光相接,龙毅不知怎的心头竟是一颤。这女子面上蒙着一块丝帕,只露出一双摄人心魂的眼眸,那双眼眸有如墨玉深潭上寒烟锁笼,透着无尽的凄楚与哀婉,一下子击中了龙毅心底里最柔软的地方,屈辱、悲愤、不甘、仇恨,诸般滋味自心底毫无缘由地喷涌而出,翻腾不息,渐渐融合成一种撕心裂肺的怜悯。

那女子挺直娇躯,微蹙双眉,凝望着龙毅,幽幽问道:“若是大人的姊妹遭人侮辱,大人可还会如此冷静?大人可还会寄希望于他人之手?”

龙毅再次震颤,不过得益于心神的修炼,很快就安定了下来,他不知这女子有何古怪,只觉得她往那里一站,无须任何言语,便能令人生出无比强烈的念头要去保护她。说心里话,他对女子的胆气很是钦佩,对于她的问题,他不想欺骗对方,更不想欺骗自己。

“我会亲手杀之而后快!”

那女子盈盈一拜,“多谢校尉大人。”

龙毅见夏侯兰已将救出的十几个女子带来,迈步走到赵德清等人的身旁,令亲卫搬来几案、笔墨、竹简,叹息一声:“尔等有什么遗言,尽可写下来,我会派人送给你们的家人。”

这些士卒随他北上击胡,哪一日不是出生入死,即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没有死在乌桓人手中,却要死在自己人的刀下,但军律就是军律,不容任何情分。

跪在地上的犯卒闻言大骇,纷纷伏地痛哭。

“大人,我们只是被赵德清蛊惑,我们一时迷了心窍,但并未做下之事,请大人开恩啊!”

“是他说,这些都是些……营妓……都是……贱女人,乌桓人动得,我们自然也动得……”…,

赵云勃然色变,“噼啪”两掌便打翻两个,怒声斥道:“睁大你们的眼睛,这些都是我们汉家的姐妹,乌桓人都是畜生,你们有此念头,简直比畜生还不如……我打死你们……”这些人都是他的部下,有几个还是赵氏的族人,令他心痛之余更是羞得无地自容。

他转过身来,撩衣拜倒在那些神情凄然的女子面前,诚恳致歉。看到比千石的高官跪倒在自己面前,女子们又是惊慌又是感动,拽了半天却无法拽动赵云,只好泪流满面地跪倒一片,。

“子龙,起来吧,此事你的确罪责难逃,念你军务繁忙,暂领罚十军棍。”龙毅知道这个二弟此刻心情沉痛,若是不给他些惩罚,只怕无法从自责中解脱出来。

“诺,多谢大哥成全!”

“啪……啪……”赵云为防止亲卫们留情,让夏侯兰亲自行刑。夏侯兰红着眼睛,几乎是打一棍掉一滴泪,赵云健壮而白皙的后背上随着军棍的落下暴起一片一片的血花,触目惊心。夏侯兰心如刀绞,二哥这十军棍分明是代自己受难,自己身为刺奸,如果早一步制止罪行的发生,何至于让如此多的人受苦,说到底还是自己无能。

十棍一结束,两个医护女兵便热泪盈眶地奔了过来,给赵云清洗伤口,敷伤药。赵云本待拒绝,却迎上龙毅异常凌厉的眼神,“呈什么能,说到底都是乌桓人犯下的罪,你要想放任乌桓人继续祸害百姓,就不要治这个伤。”

赵云幡然悔悟,伸手拉住正想张口自请责罚的夏侯兰,冲他轻轻摇摇头,这才袒开后背,神情平静地任由女兵为他疗伤。那些受害女子,一个个将手咬在唇边,远远地围拢在赵云附近,生怕一个忍将不住,痛哭出声来。

赵德清突然歇斯底里地笑了起来,“尔等都是圣人,只我一个坏人……哈哈哈……”他恶狠狠地盯着龙毅,冷笑道:“连兄弟都可以用来做戏,校尉大人真是虚伪,我们这些小卒玩弄个把女人,便是,要被杀头。你呢?你一个人霸占了五百多个女人,挨个儿玩弄,一个都不肯放手,我们拼死拼活,临了连个女人也混不到,还不如黑山贼过的快活,跟着你还有个狗屁的意思,兄弟们,不如反了吧……”他自知今日必死,索性一股脑将心里平日的怨念都发泄了出来。

“混蛋,竟敢辱骂校尉大人,我活劈了你”颜良对龙毅和定远军印象颇佳,听赵德清卧秽语层出不穷,且有祸乱军心之意,当下心头大怒,拔出刀来便要斩杀赵德清。

龙毅怒极反笑,伸手拦住颜良,“让他骂,我看他还能骂出什么花样儿来。”

赵德清见龙毅这般反应,骂得更加起劲儿,“边军的那些贪官虽然吃空饷,喝兵血,至少还发身军服,弄些营妓让兄弟们享用,你不仅喝血,简直敲骨吸髓,我们穿的跟乞丐一样,你的女人却各个绫罗绸缎,……”

龙毅还未有所反应,医护营的女兵却叫嚷起过来。定远军中只有她们身着白绢制成的军服,连统领娘子军的赵月如今还是自己缝制的粗麻衣衫,赵德清的话分明在说她们得了龙毅的宠幸才有绸衣穿,自然恼火异常。

龙毅摆摆手,示意她们不必多言。

他迎着赵德清怨毒的目光,淡淡地说道:“你说的基本上都对,我们定远军没有军服,没有营妓,甚至没有军饷,军中五百多女人都是我所宠爱的,又怎样?”…,

赵德清没想到龙毅承认的这般爽快,反而无言相对。

龙毅轻蔑地看了一眼赵德清,傲然道:“我不打算向一头畜生解释什么,你既然有这么大怨气,不如下地府去告我好了。”

“仓啷”一声轻响。

赵德清只觉眼前电光一闪,自己就旋转着飞了起来,飞得好高,以至于一具无头躯体所喷出的血雾始终无法追上自己的脚步。

……

十二名违犯军律的士卒根本不容申辩,便被龙毅一一斩杀。定远军上下第一次发现原本和善的龙毅竟然也有如此冷酷无情的一面,上千名士卒和百姓肃立无声,大营内外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清晰可辨。

龙毅擦净惊鸿剑上的血迹,缓缓走到那个蒙面女子身前,拱手施礼,“姊姊,小弟已亲手为你报仇雪恨,只求姊姊再莫有轻生之念。”

那女子盈盈回拜,哽咽道:“多谢兄弟!”两行清泪如断线珍珠一般淌了下来。

龙毅又转头向其余女子拱手道,“自此以后,众位便是我龙毅的姐妹,有亲的投亲,若无亲人健在,便可留在我定远军中。倘若有人敢欺负你们,尽管来找我,只要我龙毅还有一口气在,必为你们讨还公道。”他的语调虽不高,但听在人心里热乎乎的。龙毅这个怀义校尉虽然只是个杂号校尉,但在百姓心目中已是了不起的高官,能被堂堂校尉大人以姐妹相称,而且还承诺为自己寻一条活路,许多女子幸福得好似被天下掉下的馅饼儿砸中了脑袋。

更让她们惊喜的是,在龙毅身后,她们的亲人飞奔而来,这些苦难深重的女子一下子觉得空气是如此的舒畅,阳光是如此的娇媚,一切都仿佛苦尽甘来了一般。猫扑中文

第八十六章 恳谈

(猫扑中文 ) “我知道大家像赵德清一样,心里对我对定远军有很多疑问,我刚才说不跟畜牲解释,但你们不同,你们是与我同生共死的兄弟……”

劫后余生的百姓们纷纷回到他们的营帐里叙说离别之情,定远军的士卒们却被龙毅留了下来,在原地点燃了三堆不大的篝火,龙毅与众人围坐篝火四周,开起了恳谈会。// 访问下载//

匠作营的工匠们与龙毅十分熟络,但定远军的士卒平日里都是由赵云、周仓等人带着操练,很少有机会与龙毅如此近距离的接触,好奇之余又不免有些拘谨和畏惧。

龙毅果断地亲手执刑,一来是给那些女子及其亲人一个交代,另一方面,则是要是显示他维护军律的决心,但他很担心,定远军的士卒会因此产生抵触情绪,如今看来倒是他多虑了,这个时代的士卒只要有口饱饭吃,多半很服帖,如果带兵的将领能够做到赏罚分明,那这支军队的向心力就已经很高了。不过龙毅并不满足于此,他更希望定远军的士卒都能自觉维护军律,而不是因为惧怕而简单被动地服从。

一个人站在点将台上虽然能带来一种俯视众生、挥斥方遒的满足觉,但龙毅却觉得那样很孤独,相比而言,他更喜欢这种类似圆桌骑士会议般的气氛,温暖而有人情味。 ”“

“大家一定很难理解,我为何会对这些人如此绝情,一个都不肯放过。讲心里话,我不喜欢杀人,尤其是自己人,但我不得不杀。那些被辱的女子若是我等的姊妹亲人,相信绝大多数人都会奋而杀之。我们击杀乌桓人,是为了解救百姓,如果我们也去祸害他们,那与乌桓人有何区别?所以于情于理,我们都需要给那些女子一个公道。”

他见众人并无异议,微感轻松,又道:“方才那些女子对夏侯刺奸说,对她们施暴旳只有赵德清一个人,余者只是观望而己。若是一两个女子这么说我也就信了,可偏偏超过十个女子都如此说”,龙毅指着身旁的一个士卒,问道:“这种事你相信么?”

那士卒茫然地点了点头,又好似突然反应过来,连忙摇头。

龙毅拍拍他的肩头,示意他不必紧张。微笑着说道:“反正我是不相信赵德清能有金枪不倒的本事。”

此言一出,文丑仰天大笑,旁边颜良连忙用胳膊肘捅他,文丑浑不在意,“大人所言极是,就他那怂样儿,最多是蜡枪头,三五个女子就足以要了他的小命。这些女人分明在说谎嘛!”

一旁的士卒想笑又不敢笑出声来,个个憋得脸红脖子粗。医护营们的女兵立时羞红了脸颊,用袖子将脸挡了起来。

龙毅也不禁莞尔,“没错,我当时就是这般想法,但这些受害的女子又为何会帮着说谎?”

夏侯兰道:“必是那些做了坏事的人逼迫她们如此说的。”

颜良冷哼一声,“有胆做,却无胆认,这等鼠辈留在世上何用!杀的好!”

“这些孬货,比赵德清还要卑劣,杀一千遍都不为过。”文丑和颜良一向自视为英雄好汉,平生最瞧不起的就是怂包软蛋之类的男人,语气很是激愤,深恨动手的不是自己。

龙毅道:“当然我相信死的人中,确实存在有一旁观望的,但观望的罪责便轻么?打个比方,倘若有贼人入邻家行凶杀人,被你发现,你会如何处置?”…,

文丑瞪着脑袋道:“这还用说,自是上前一刀宰了那贼!”

龙毅哈哈大笑,指着文丑道:“你文丑武艺高强,杀个把贼人自是不在话下,但若是换个人怎么办……”他偏过头,摸了摸靠在身边的小石头,“石头,你会怎么办?”

石头作为一个十三岁的孩子,这几天经历了太多不同寻常的事情,甚至还跟在龙毅身后,斩下一个乌桓人的脑袋,大有一种报仇雪恨的成就感。这个校尉大人虽然不是他所期望的那种盖世英雄,但说话很风趣,也很亲和,而且嘴里经常会蹦出许多稀奇古怪的事情,让他觉得跟在龙毅身边,一定会很精彩。他见龙毅问到自己,便歪着脑袋想了想,仰起脸问道:“那贼有文丑大叔厉害么?”

“嗯……就算差不多吧!”

“那……我想我会溜走喊人去!”

龙毅赞赏地瞧了一眼石头,“不去硬拼这很好,路见不平,我等可拔刀上前,也可使人助之,关键在于自身的能力。但若是自始至终,都麻木不仁地冷眼旁观,任由亲邻被害,岂不成了贼人的帮凶?这就如同今天所处决的人中,有人觉得自己只是观望一下,实在罪不至死,但他们忘了,如果他们出言反对,或者出帐检举,这场惨剧也就不会发生,自然也就不会死这么多人,因此我认为杀他们有足够的理由。”他起身向将士团团一揖,“不知道,各位对我这个解释是否满意。”

定远军上下这才知道校尉大人费了这半天口舌,竟只是为了解释刑罚之事,顿时心悦诚服,甚至有些诚惶诚恐。这时代,士卒只有服从的份儿,哪有统帅向小卒解释的道理。

“大人严明军纪,我等何敢质疑?”

“大人是一军主帅,何须向我们这些粗人解释什么!”

龙毅摆摆手,诚恳地道:“所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我希望定远军是我们在场每一个人的家,而不是一个由栅栏和军律围起的牢笼,今天出了这么档子事儿,虽然我很不开心,但赵德清的话却给我提了个醒儿,我想应该借此机会向各位解释清楚。”

“先说说大家的军服,许多人到今天还穿着黑山军的军服,甚至是百姓的衣服,这的确有些不像话,但没办法,我们缺钱缺粮。我们襄国的粮食只够再坚持一个月,而我们手头的钱财在购买了粮种、禽畜之后大概还剩五千万钱,这钱听上去不少,但现在一石粮食要八千钱,这些钱连买一万石都不够。我们这次北上,损失了一百多个兄弟,这笔钱将作为抚恤的钱,所以无论如何不能动用。各位的军饷和立功的赏钱,我只能先记在账上。”

士卒们整天里除了操练就是吃饭,根本没想到定远军的状况这么糟,心情都有些沉重。

“校尉大人,我们如今也是官军,难道朝廷不给粮饷么?”

赵云叹了口气,道:“天子只给了大人印绶和诏书,只字未提粮饷的事情,军服和武器就更别想了。”

“什么?”士卒中登时群情激昂,“没有粮饷,我们还拼什么命,让北军去对付乌桓人好了,咱们这就回襄国去。”

龙毅见士卒们情绪低落,拍了拍手,大声笑道:“都苦着脸做什么,没钱我们可以赚,没粮食我们可以自己种,难道我们是靠着朝廷活着不成?错啦,你们全都想反了,朝廷是靠着我们活着才对。天子虽然没给粮饷,但给了我旌节,如今我们是奉命北征,我有权调动附近各县府物资,粮饷军服都是早晚的事情,不过前提是我们得打败乌桓人,只有打败了乌桓人,冀州的百姓才能安心收获粮食,否则我们有了钱也不能当粮食吃。”…,

他走到篝火边,伸手感受了下温度,满意地点点头,冲大营里拍了拍手,很快便走来十几个伙头军,提着一个个装满肉串的大桶,架起烤架,在篝火旁烘烤起来。

“瞧,其实打乌桓人,我们很赚的,比方说,我们这次缴获了四千多头牲口,近千匹骏马,今晚我们不就又能享受到烤肉的滋味嘛!”

士卒们脸上顿时露出了笑容,这些天虽累虽苦,但伙食也明显变好,以前三四天能吃上一顿的肉,这几天几乎天天吃,而且管够。

龙毅的目光在众人面上扫过,笑着道:“瞧瞧,这一有了吃的,立时就有了笑模样。”

众军卒哄笑一片,方才那些小郁闷登时忘到了九霄云外。

龙毅道:“可能有人要问,没钱给大伙做军服,发军饷,凭什么医护营的姐妹们却有那么漂亮的军服,是不是真的得了我的宠爱?”

士卒们发觉龙毅很是坦荡,渐渐地也就放开了心怀。听他这么一说,立时就有人道:“没错,我看大人就是偏爱医护营,挑的人那叫一个水灵,在我面前一走,心肝都颤。”

“是啊,她们那小身段穿着白色的绢衣,别提多动人了!”其实他们也明白在战场上,这些医护营的女兵简直就是救命的天使,能决人生死,平素里都是好言好语,谁也不敢轻易去冒犯。

医护营的女兵们本想起来反驳,可听到的话语多半又是变向的称赞,一时之间倒不知该如何反驳了。

龙毅微微一笑。“我就是要让她们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把你们这些家伙迷得五迷三道,但凡有个小病小伤,看上两眼就不药而愈,这样咱们岂不是能省下一大笔伤药钱。”

这下子,不论男女都笑成了一团。

龙毅慢慢收敛笑容,缓缓道:“最后,咱们来谈谈营妓的问题。”

四周一下子安静下来,只剩下“噼噼啰啰”篝火燃烧的声音。医护营的女子们原本就是孙轻四处掳掠来充做营妓的女子,乍听得“营妓”二字,登时心头跳得厉害,生怕龙毅一张口,将她们从云端再次打入尘埃。士卒们要说不想女人那是胡扯,尤其那些尝过女人滋味的,只不过受制于军律,对军营中的女兵只敢在心里想想,却不敢有什么实际行动。

“男人想女人,很正常,反过来女人想男人也很正常。说心里话,我并不反对营妓,当初之所以会解散孙轻的妓营,就是因为其中的女子都是掳掠而来的,她们并非心甘情愿。而我这个人是最讨厌恃强凌弱、强人所难的。人世间是有因果报应的,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而是时候未到。别的不说,就说孙轻,当年他在常山烧杀抢掠,最终他是什么下场。我如果不解散妓营,他的妻妾是不是也应该在那里受苦。”

“大人,那照你说的,是不是有女子心甘情愿做营妓,我们是不是就……”

“对,只要你们找得到心甘情愿的女子,就没问题,而且可以让她跟你们一样,拿粮饷。不光女子,男子也可以,这样,万一我们娘子军的姐妹有了需求也可以解决一下。”

士卒们相视愕然,女兵更是险些晕倒,谁都没想到校尉大人竟然有如此打算。连杨凤等人都被龙毅这番奇谈怪论弄得晕头转向。

营妓制度正式始于汉武帝,主要是为了安抚常年在外打仗或者戍边的兵士。营妓大多来源于罪人家属,小部分是由于各种原因堕入风尘的良家女子。…,

汉代的营妓分两种。一种是军营里的女乐,相当于后世的军队文工团。而另外一种就是给将士们解决生理需求的。

作为后世人,龙毅虽然很不喜欢与性病挂钩的营妓存在,但他不得不承认,存在即合理。就像李敖所说,看“小电影”可以犯罪率,那就公开化好了。在中国的历史上,从管仲创业伊始,青楼从来都是欣欣向荣的。与其堵,还不如疏。他打算仿照后世食品行业的制度,让营妓们有健康上岗证,定期体检,领绩效工资,还要有劳动保护措施,总而言之,他要让营妓成为一种规范的职业,而不是被肆意摧残的对象。

让士卒们能够正常化解决他们的生理需求,也总好过这天这种血腥事情的发生。

不过他看到众人有石化的趋势,知道自己这个想法或许太超前了,只得干笑了两声,说道:“当然了,我更希望每个人都能寻到两情相悦的另一半,男婚女嫁才是咱们的终极目标。咱们娘子军、医护营里这么多美女,大家只要发乎情,止乎礼地勾……哦不……是吸引到手,婚礼钱我出了!”猫扑中文

第八十七章 意外

(猫扑中文 ) 不得不说,此次恳谈会的效果相当不错,龙毅与定远军士胡吃海喝(热水而已)了一通儿,打成了一片。士卒们总算明白,这个校尉大人虽然平日很少露面,神神秘秘的,但相处起来还是个很有趣的人。

龙毅自承带兵打仗的本事不如赵云,冲锋陷阵又不如颜良文丑,所以更合适去后勤部门,给士卒们发个奖品,修补个兵器什么。士卒们以为校尉大人只是说笑,都没太在意。哪想到文丑忽然站起身笑说,你们可千万别犯傻,只以为钱是好东西,他拉出自己的环刀,挽了个刀花,随手在旁边的羊腿上轻轻一划,那羊腿登时连骨带肉像块豆腐一般从中而分,切口平滑得好似镜面一样。

士卒们瞧得目瞪口呆,文丑得意洋洋地弹了弹笔直的刀身,卖弄说,瞧见没,切肉如纸,砍起人来就好像割根稻草那么简单。这可是我在王同里大展神威,大人特地赏的。大人亲手打造,本年度第六号作品哦!众人瞧见刀身铭文上果然有龙毅的字号,更是吃惊非小。杨凤也是爱刀之人,好说歹说才从文丑手里借来一观,把玩赏析一番之后,说出了一个令所有人,包括龙毅在内跌掉了下巴的结论。 ”“

“此刀价值千金!”

侍卫营的人大多是知道内幕的,主帅被赞,脸上自然露出得色。赵云麾下的骑军原以为这次新配备的环刀已是罕有的利器,跟文丑的一比,顿觉有所不如,不禁对立功受奖升起了极大的期待。

颜良本来对此就嫉妒得双眼发红,闻听杨凤之言,顿时按捺不住,跳起来抱怨龙毅偏心,在王同里明明是自己一刀阵斩了敌酋。

龙毅拉着赵云、夏侯兰气定神闲地将文丑切开的羊腿吃干抹净,这才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你那是背后偷袭,含金量不足。”

颜良被噎得哑口无言,半天说不出话来。众人一阵笑闹,气氛更加热烈。军队里一是敬重武勇的好汉,再就是有本事的能人,经此一事,士卒们对龙毅明显高看一眼,心里都在盘算着,是不是拼把老命,让校尉大人也奖励点什么,咱也不要求那种价值金的宝刀,只要上面打上校尉大人的名号,哪怕价值五十金的也行啊,校尉大人如今已是持节的大员,万一将来出将拜相,这可就是传家之宝了。

医护营的女兵没男卒那么多想法,她们只知道,如今吃得饱,穿的光鲜,只要有校尉大人在,自己这些人走到哪里,都没人敢强迫自己再做什么低贱之事。听大人的心思,没准儿将来自己还有风光出嫁的一天,这几乎是以前根本不敢想象的事情,对龙毅的感激溢于言表。女兵们放开了心扉,大大方方地走到场中,载歌载舞,为大家助兴,更是向龙毅表达的敬意。

在月华初上的夜色下,十几个白衣女子身姿曼妙,青春洋溢,轻歌曼语中,灵巧地扭动着纤细的腰肢,迈着轻盈的舞步,在地上踏出明快的节拍,动作或迟或速、乍止乍旋,柔中有刚,动静相生,很有些太极的味道。

赵云在一旁解释说,这是踏歌舞,不论是民间还是宫廷里都很流行。龙毅还是第一次观看这种原汁原味的汉代舞蹈,他记得电视剧《三国演义》里似乎也有类似的场景,不过很显然,那些歌舞演员远没有眼前这些小姑娘投入,也没有眼前这种活力四射的韵味,他一下子就爱上了这种亦雅亦俗的歌舞。…,

“拿鼓来!”

龙毅兴致勃发,随着节拍,将战鼓敲出了架子鼓的味道,士卒们欢呼雷动,手舞足蹈,恳谈会不知不觉便演变成了篝火晚会。

月上中天之时,龙毅打着饱嗝,兴高彩烈地回到帅帐。回想起士卒们如醉如痴,意犹未尽的模样,他不禁在想,自己是不是也该弄个文工团出来,调剂一下士卒们枯燥的生活。

今天是七月十八,自己到大汉已经整整七十天,过得有些乱七八糟,不过还好,总算是实现了自己一个心愿击胡。

他再一次取出赵云统计上来的战报,定远军阵亡一百一十七人,伤三十九人。前后几次伏击加起来斩杀近八百乌桓人,还有两百俘虏,缴获战马千匹,牛羊四千余头,皮甲五百套,粮草、辎重若干。

战绩的确不错,可损失也不小。自己手头还剩八百多士卒,一千匹马,机动性提高不少,但要对付四千乌桓铁骑,实力显然不够。之前几次都是伏击战和偷袭战,才有如此战果。但现在苏仆延肯定有了防备,最后的决战必然是实力的对抗。

杨凤现在基本上就是个光杆司令,他剩下那两三千人马要护着两万百姓,能抽调过来一半就不错,而且还全是步兵,这样的实力对决四千乌桓铁骑,完全没有胜算。

此次北上之所以能有这样的战绩,完全要归功于元戎连弩的大量装备。龙毅从心里感谢诸葛亮,如果没有他的诸葛连弩做模版,他是无论如何也折腾不出连弩来的,自然也就没有北上抗击乌桓人的底气。要不是诸葛亮现在还是个不到十岁的孩子,他真有心派人去绑个票儿。

不过这个念头只在脑中一掠而过,随即他就想到了人才问题,如今麾下武有赵云、颜良、文丑,再加上姚宣、周仓、夏侯兰,哦,对了,还有正在恢复的张颌,这个组合足以横扫冀州了。反倒是文才方面极度欠缺,梁忌做后勤管账没太大问题,再深层次的事情就难说了。而赵风则长于政令,短于谋略。自己身边太缺一个像诸葛亮那样,能制定全盘战略的谋士。

三国时代似乎最不缺的就是重量级谋士,除掉还是幼童的卧龙凤雏,贾诩眼下应该还在西凉,郭嘉不知道在哪里,荀彧叔侄似乎都在颍川(龙毅并不知道,荀攸此时已在朝廷任职),对于龙毅而言,都有些鞭长莫及。不过还好,未来袁绍的两大谋士沮授和田丰都是冀州人,不过这二人都是出自世家大族,凭自己的资历背景,招揽他们的难度很高啊!

正想着,赵云走了进来,身后两个侍卫还拖进一个人来。

“大哥,我们在乌桓人的俘虏里发现一个汉人,据他交代是被苏仆延派来当监军的。”

为苏仆延效命的汉人,那岂不就是汉奸?

那人一身儒服早已沾满了泥为迹,人更是遍体鳞伤,不过这些并未让龙毅升起一丝怜悯之情。

“汉人?读书人?”龙毅的语调冰冷,令人不寒而栗。

“是……”

他刚答了一个字,肩头上就挨了龙毅重重一脚,人被踹得在地上倒翻了个跟头,直接滚出帐外,还没抬起头,脖颈上就多了一柄寒气逼人的利剑。

“王八蛋,读书读得你连祖宗都忘了,居然敢投靠乌桓人做汉奸,我砍了你的脑袋喂狼。老老实实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不然……我今天已经杀了十三个汉人,不介意再多杀你一个!”龙毅双眼喷着怒火,恨不得生撕了对方。…,

那人不明白龙毅为何会如此暴怒,登时吓得小便失禁,瘫软在地上,一五一十地招了出来。

龙毅越听眉头越紧,心中所惊非小。

原来此人便是苏仆延派来监视古笃的张韬,他被古笃踢晕后,竟然在乱军之中奇迹般地活了下来,定远军打扫战场时,将他关进了乌桓人的俘虏营里,那些乌桓人恨他入骨,几乎将他打得半死,若不是守卫发现骚乱,将他提了出来,他早变成死尸一具。

不过这些龙毅并不关心,他吃惊的是,苏仆延带入常山郡的兵力并非他们所知的五千,而是七千,并且苏仆延已经带人占据了元氏城。将要面对的敌人凭空多了三成,更糟的是苏仆延有了元氏城,进可攻,退可守,完全占据了先机,局势对于龙毅来说极为不利。

“大哥,不必太过烦恼,先好好睡足一夜,或许明日一早,我们就能想出个对策,大不了我们退回襄国就是。”

也是,活人还能让尿憋死不成。苏仆延抢了东西还能不运回草原,自己何苦急在一时,想到这里,龙毅挥挥手,“睡觉,睡觉,子龙帮我把那狗汉奸斩了。”对于大汉朝遇到的第一个汉奸,龙毅只想杀之而后快,根本不打算让他见到第二天的太阳。

他捏着鼻子走回大帐,暗自庆幸,幸好刚才自己脚力强劲,没让那混蛋尿在帐内,不然今夜就只能挤到别人的帐篷了去。累了一天,龙毅早已疲惫不堪,头刚往皮枕上一落,便入了梦乡。

也不知过了多久,凄厉的告警声毫无征兆地划破了寂静的夜空。

“敌袭”猫扑中文

第八十八章 夜袭

(猫扑中文 ) 龙毅刚刚梦到自己将张媚救醒,二人含情脉脉地对望着,还没来得及互诉衷肠,就突然被“敌袭”二字惊醒,龙毅几乎是从皮褥上弹射起来。

现在龙毅最熟悉的字眼就是“敌袭”,因为他一直在偷袭暗算乌桓人,只要一听到乌桓人撕心裂肺般地喊出“敌袭”二字(当然是乌桓语),这就意味着定远军已经可以开始肆意收割这些入侵者的性命了。不过这一次的“敌袭”二字显然是汉语,那就意味着是自己被偷袭了。顿时后背被吓出一身冷汗,人也立即清醒过来。好在这些天都是和衣而卧,没有那些穿衣系带的繁琐事,他抄起惊鸿剑,一步跳出帐外。

“保护大人!”

敌人的喊杀声陡然从四周响起,一时间铃声大作。

帐外月光朦胧,夜幕似墨。

几十名亲卫手持长刀弓弩,迅速将龙毅团团护在当中,神情很是紧张。

龙毅分开众人,哈哈一笑,“慌什么?夜袭能来多少人,咱们做了那么多布置,还怕有人来送死不成,都放松些……来来来,都让开些,这么多人站在一起,你们也不怕掉坑里。” ”“

他偷偷攥了攥袖子,将手心上的汗水吸掉,弯下腰将大帐前的陷阱顶板彻底揭开,脑子里不禁又冒出临北上做的那个富有喜剧效果的梦境来:一个凶神恶煞般的傻贼,狂喜着朝他杀来,眼见一刀就要砍掉龙毅的脑袋,却突然噗通一下,掉入深坑,摔得口眼歪斜。龙毅不知道这是上天的启示,还是内心对他出来坑人的一个反射。但他从王同里开始,几乎每次扎营都会在自己的帐前挖这么个陷阱,而且乐此不疲。他一直觉得自己在大汉朝活的很拘谨,说话办事总是想按照身边汉朝人的方式进行,可这样让他有种邯郸学步的苦恼,总觉得自己越来越不像自己了。这次北上击胡似乎给了他一个自由发挥的空间,挖陷阱就是一个寻找自我的新开始。

亲卫们对此自然很是奇怪,不过龙毅不说,他们也不好多问。在这个时候还有心思去过问他那个一直没派上用场的陷阱,可见主帅心里的确很轻松。受到这种暗示,亲卫们肌肉的颤抖得到了不同程度的缓解。

“好了,咱们到前面瞧瞧去。”

人喊马嘶声中,赵云下令的声音显得格外沉着而清亮。

“点火……结阵……”

轰的一声,定远军的营寨三十步外顿时腾起几处大火,火光迅速蔓延开来,形成一道圆环状的屏障,火势虽不太大,也不能阻敌于外,但却足以让第一道防线的值夜士卒看清对手来袭的方向,弓弩齐下,狂奔的敌人立时栽倒一片。

最先清醒过来的定远军士卒已趁着这短暂的一刻,迅速在营盘之前,结成一个长矛手居中、弓弩手在后、刀盾手护翼两侧的简单步阵,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士卒加入阵中,阵形越发地密集起来。

对于定远军有如此表现,龙毅很高兴。这个时代甚至是整个冷兵器时代,行军打仗最怕的就是遭遇夜袭,一旦发生,再导致营啸,那就是灭顶之灾。关二哥温酒斩的华雄实际上是被孙坚夜袭砍死的,而老曹手下的头号猛将典韦,也是在夜袭中掩护老曹逃命,才战死的。三国里夜袭的战例还有许多,老曹夜袭乌巢而定官渡,甘宁百骑劫曹营都是其中以少胜多的经典。…,

龙毅选择精兵路线,自然对夜袭战情有独钟,赵云带兵操演中的一个重要科目就是夜袭和反夜袭。如今看来,外围布置的预警效果以及定远军的响应速度都很令人满意。以目前的状况来看,敌人即便超过千人,凭借纵横交错的壕沟,定远军也足以固守营盘。

对方显然没想到定远军的反应会如此之快,还以为中了埋伏,立时慌乱起来,有奋勇向前的,有伏在地上躲避箭矢的,更有掉头回撤的。

“别跑,冲过去,杀尽胡狗!”一个威猛的汉子振臂狂呼,紧接着就被一支弩箭射中了那只挥舞的手臂。

不断有敌人倒在奔跑的途中,龙毅却从对方的呼喊声中听出了不对,这明明是汉人的声音,见鬼,别是自己人来了吧!

龙毅带着亲卫狂奔至阵前,令人大声呼喝,“我们是汉人!”

赵云显然也已发现,第一时间下令收缩固守。

于是夜幕中发生了奇异的一幕。

偷袭的一方,杀声震天,潮水般涌来,将盾牌挡在头上,生怕被对方羽箭射中。

而被袭的一方,不向对方射击,却对着两军中间的地面来了一次齐射。

于是,敌我之间便多了一条箭矢丛生的分割线。

“我们是汉人”在定远军士卒山崩海啸般的大吼中,偷袭的敌人终于不知所措地停下了进攻的脚步。

……

于毒生的虎背熊腰,方脸虬髯,双眼精光四射,左手倒提双戟,右臂上插着一只弩箭,鲜血殷红了衣袖,显得异常彪悍,与杨凤的儒雅完全是两个风格。

一见面,于毒就用那只中箭的右臂指着营前的大纛,劈头盖脸地质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你还立着乌桓人的旗帜?”他的眼神凶狠地如同一头要吃人的猛兽,颤抖的手指几乎要戳到龙毅的鼻尖上。

“师兄,有话好说……”杨凤连忙上前一把将他抱住。

“好说个屁,你知不知道就因为这个破旗子,我死了多少好兄弟,我……”于毒的眼圈一红,狠狠地瞪着龙毅,嘴唇微颤着,将打转的眼泪生生又忍了回去。他日夜兼程地赶来,冒着全军覆没的危险夜袭乌桓人大营,就是想趁机救出杨凤,却没想到是这种结果。

这关我什么事?我怎么知道张燕会这么好心地派出援军,再说,常山郡现在到处是乌桓人,我干的是敌后武工队的事业,不伪装一下能行么?虽然心里这么想,但嘴上肯定不能这么说。龙毅看着如此彪悍的一个汉子欲哭无泪,多少也有些恻隐,而且冲着于毒对张媚的照顾,他怎么也得表示一下。

“于兄,实在是抱歉的很,小弟如此伪装本是欺骗乌桓人的,确实没想到于兄会在此时出现,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这都怪我军斥候耳目不够敏锐,不然一早认出黑山军的行迹,也就不会有这场误会的发生了。”

“我是黄巾军,不是黑山……”于毒虽然看在龙毅救出杨凤的份儿上,很想认可他这番解释,可怎么听怎么觉得别扭。心道:你的斥候想识破我的行迹,我领军的本事有这么差?

正这时,夏侯兰走来禀报说,战场已经打扫干净,伤员都已送至医护营去了。龙毅怕他声音大,连忙拉到一边详细询问两军伤亡的情况。

“望楼上的哨兵胸口上挨了一箭,幸亏他穿了两层乌桓人的皮甲,要不就死定了,其他人都没事。”夏侯兰下意识地瞧了一眼于毒,刻意调小了音量,“黑山军比较惨,死了五十多,箭伤七十人,烧伤四十多,摔伤的没数……”…,

他以为声音已经够小,可于毒和杨凤都听得挺清楚,于毒越听脸上越发烧。他带着兵刚摸出树林,就碰响了绳网上的铃铛,然后就听见对方哨兵喊“敌袭”,他当时还奇怪了一下,乌桓人怎么会喊汉话,不过救人心切没再往深想,闷头继续冲了进来。没跑几步就脚下踏空栽入壕沟里,差点崴了脚,幸亏爬出及时,要不就被火燎上了,可他的手下显然没那么幸运。他越想越觉得憋屈,可这亏还就没地儿讲理去。要不是龙毅主动停止攻击,自己折损的只怕更多。

为了减轻于毒的心理负担,龙毅特地找来一个张媚的鸾卫,白衣如雪的圆脸小姑娘往于毒面前一站,顿时让他眼前一亮。

“你是媚娘的人,这身衣服挺漂亮嘛,我早说你们别一天到晚穿的跟乌鸦似得……”

这鸾卫不以为然,直接将他的话打断,“于帅,你先少说两句,忍着点儿哈,我要拔箭了啊……”

“动手吧!我挺得……啊……”于毒强忍着眼泪,脸上的肌肉忍不住扭曲了一下,嗔怪道,“你怎么生拔啊?”

小姑娘有点委屈,“我都说了你得忍着点儿,校尉大人说了,这箭都要回收再用,不能弄断的……”

不待于毒那仇恨的目光扫射而来,龙毅便已带着夏侯兰溜之大吉。猫扑中文

第八十九章 黎明之前

(猫扑中文 ) 在同一地点打了两次仗,一次是偷袭,一次是反偷袭,居然都是大获全胜。// 访问下载//龙毅觉得此地是他的一块福地,一打听,原来这里叫做乌家堡,难怪会弄出乌龙事件来。不过,这么大动静,乌桓人就算是聋子瞎子肯定也有所察觉。

天一亮,龙毅就命令定远军收拾行装,准备出发。可于毒的两千人,一个个睡的跟死狗一样,怎么叫都不肯走。于毒本人脸都红了,可没办法,他带人一口气赶了几百里路,又被龙毅迎头一棍,此刻气势一懈,自然双脚发软。

龙毅说不行,你累我更累,我这两天一直在打仗,想休息也得找个僻静的山谷再说,留在乌家堡一旦被乌桓骑兵缠上,性命都保不住。后来实在没办法,龙毅大发善心,把缴获的千匹战马全部让出来,于毒的人与医护营还有那些百姓一同骑马,没分到马的就骑牛,骑羊,再不济就在马屁股后面拖一副担架,躺在上面吃土。

于毒的人顿时欢呼一声,一窝蜂似得跑去抢马,等跑到战马跟前,才发现龙毅的亲卫们一字排开,个个横眉立目手持连弩。夜里他们吃尽了连弩的苦头,只得乖乖地看着老人、孩子和女人都上了马,这才盼走了那些瘟神。 ”“

于是三千多人,一千多匹马,四千多头牲口浩浩荡荡,泛起滚滚的尘烟,竟走出个万人队的气势来。

此行的目的地是小石头推荐的一个山谷,离乌家堡十五里,名曰抱月谷,据说山口狭窄,是个易守难攻的好地方。

龙毅坐在马上,摇摇晃晃地盘算着:张燕竟然肯发兵救援,这还是出乎想象。如此看来,张燕还算是个讲义气的家伙,那么自己跟他有合作之谊,应该也不会趁人之危,去打襄国的主意了吧。想到这里,他心中大定。

龙毅做人的宗旨向来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他在心里原本已经把十月秋收的一成划给张燕,当作是对方看家护院的酬劳,但他更喜欢这种投桃报李的感觉。

他却不知,如果定远军北上的日子是在九月底,张燕真说不准会背弃协议攻取襄国,毕竟一成粮食跟十成粮食的区别那是天壤之别。

张燕之所以到现在还按兵不动,完全是因为接了一道圣旨,三封书信。圣旨上说,如今冀州动荡,张燕若有心报效朝廷,就派兵北上抵御乌桓人,若是只顾攻略各地,那朝廷不介意派皇甫嵩出马,再次清剿黑山军。张燕可以不在乎王芬,但他无法忽视皇甫嵩,当年皇甫嵩将张角三兄弟几十万黄巾军打得灰飞烟灭,将张燕迫得遁入太行山上吃草根树皮,那种日子历历在目。

一封信是龙毅向张燕求援的,张燕扫了一眼就扔进了茅厕,第二封信是杨凤的,同样是求援,偏偏还是于毒转交的。于毒和杨凤都是张角的弟子,正牌儿的黄巾渠帅出身,在太行山一带威望不低,实力也不俗。张燕若是坐视不理,这个大帅也就别想做长了,哪怕是出于稳定军心的考虑,他也得表示一下,所以他给于毒备了些粮草器械,令其即日北上,也算是给天子一个交代。

第三封信却是何顒写来的,何顒认为龙毅将来必有一番大作为,让张燕不可小视,如有可能,最好是在龙毅困难之时,雪中送炭,这样对张燕将来会大有裨益。这话若是换个人与张燕讲,必会嗤之以鼻,但何顒对他恩同再造,而且向来鉴人如神,张燕对其所说自然不会等闲视之。…,

经过这么多年苦熬,张燕早已看明白,太平道、黄巾、黑山都难成气候,汉家的天下不是那么容易推翻的。他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得一世富贵,但他走到今天这个位置,不是想撤就能撤的,只要一交兵权,必然是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天子虽然接受了他的投诚,但并不信任他,最多让他饿不死,但绝对不会让他吃饱饭。而手下这些人只要吃不饱肚子就想重新造反,令他不胜其烦。

何顒知道他的心思,也一直帮他在想办法,原本还想着让他投靠大将军何进,但何进对张燕根本没兴趣,张燕也不肯用热脸去贴一个屠家子的冷屁股,于是此事便不了了之。

张燕需要的是一个绝对强势的人物,能让他顺利地从黑山军这个泥潭拔身而出,但遍数当今人物,一个也没有,他只能等待。龙毅横刀将张媚抢走,这让他很不爽,不过他是一个善于审时度势的人,如果龙毅能让他享一世富贵,他并不介意向其示好,但目前来看,龙毅离那个境界还差得十万八千里。

他烧掉了何顒的书信,仔细想了三天,最终还是打消了与龙毅翻脸的打算。

龙毅不晓得这其间有那么多弯弯绕,他不是一个思维缜密的人,通常想不到的就干脆不去想,把复杂问题简单化才是他的风格。

“校尉大人……”

“哦,是你……”,龙毅睁开双眼,正瞧见那个善于勾人心魄的蒙面女子骑在马上,旁边跟着一脸不安的夏侯兰。他一直很好奇这个女子身上那神奇的感染力,在阅读了那些受害女子的详细口供之后,这份好奇就越发强烈。为什么她只凭一两句话,就能挑起赵德清那些人内讧,自己只是简简单单瞧了她一眼,就能很清晰地感受到她内心的凄楚与决绝,那种心灵受到震颤的感觉与张媚的惑心之术大不相同,更像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本能。就是这个女子不来找他,他也想寻个机会请教一番。

这女子施礼之后,便开门见山地说道:“新来的黑山军士卒对我们多有调戏侮辱之词,刺奸大人说两军互不同属,他无权过问,我只好来麻烦大人了。”

龙毅一怔,旋即明白过来,黑山军可不就是于毒的人么,这老兄是个猛人,可带出来的兵真是不敢恭维,打仗不灵光,可叫起苦来却一个比一个强,现在倒好,骑着定远军的马,居然敢调戏定远军的人,看来昨天的苦吃得还不够。

“大哥,他们有两千人,又算是友军,我怕处理不好……”

“胡扯,友军也不能冒犯定远军的人!”龙毅瞟了一眼神色不安的夏侯兰,心道:这个三弟忠诚可靠,就是做事有些畏首畏脚,不过这也不能完全怪他,十六七岁的年纪,长相又那么俊俏,确实镇不住人,当时让他兼任刺奸实在是手头缺乏可信的人。

“这样吧,从今儿起,你就老老实实地做门下贼曹,刺奸的事我让别人去做好了。

“太好了,我都说我不合适做刺奸!”夏侯兰倒是一点都不沮丧,反而露出一脸轻松的笑容。

龙毅点手叫过一个长相威猛的亲卫队长,对他耳语一番,那队长连连点头,带着部众呼啸而去。

“说了半天,还一直没请教姊姊怎么称呼?”

“大人对轻雪有活命雪恨之恩,如此恭敬,轻雪实实担当不起。”那女子在马上盈盈一福,淡淡的晨光将她的半片面庞勾勒出来,轮廓竟是极美,长长的睫毛仿佛染了一层融融的金色,衣领微微后褪,露出半截修颈,莹白细腻,宛如牙雕玉琢,有着说不出的温柔韵致。…,

一旁的几个亲卫都不禁看呆了。

“轻雪……”龙毅脑海里不禁浮现出漫天雪花,轻舞飞扬的情景,“好有味道的名字,姊姊是雪天出生的吧!”

“是!”

“在下心里一直有个疑问,不知当问不当问?”

“大人只管问,轻雪定会知无不言。”

“昨日我与姊姊目光一触,便好似感同身受,心里说不出的难过,莫非姊姊修习过什么异术?”

那女子怔了怔,默然半晌才摇头道,“却是不曾,既然大人有所察觉,我也不瞒大人。我儿时曾遇一位道长,他说我乃是天生……”说道这儿,声音一下子若不可闻,若不是龙毅听力超常,几乎听闻不到。“……媚骨……这双眼更是会给我召来一世的不幸,与其尘世煎熬,不如随他入山修道。当年我爹娘不肯相信,出言斥责还令人将其赶走,如今想来真是悔之晚矣……”

……

当乌桓人赶到乌家堡的时候,已是龙毅率军遁入抱月谷的第二天,苏仆延被古笃全军覆没的消息震惊了。这股汉军心肠极其歹毒,将人杀死不说,还将尸体上的衣物剥得精光,堆成一座小山,临走时还像蝗虫一样,将除了尸首之外的所有东西,拿的丁点儿不剩。

乌桓人被汉军的行径激怒了,发誓要将这股汉军碎尸万段。苏仆延也因此大发雷霆,派出三千铁骑,大肆搜寻汉军的行迹。可一连三天过去,那只汉军竟像是从常山郡地面上凭空消失了一般,不见丝毫踪影。

乌桓人并未因汉军的消失而感到沮丧,没了汉军的袭扰,他们凭借强横的力量,一举敲碎了几个坚固的坞壁,获得了大量的人口和物资。

堆积如山的财货让苏仆延激动得几乎彻夜难眠,他不禁感叹冀州民生的丰富,如果不是他知道汉庭不会让他占据冀州,他甚至想留在这里。他心安理得地吞并了古笃剩余的部众之后,便开始着手打包物资,准备随时返回草原。

黎明之时,一只仓惶逃回的乌桓败军彻底敲碎了他多日以来的欢欣喜悦。

苏仆延血红着双眼,难以置信地望着身前冰冷的尸体,咽喉处的那只白羽箭是如此的刺眼,这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在一千铁骑的护佑下竟被汉军伏击而死。

一种叫做的愤怒的情绪如同烈火一般霎间烧遍了他每一寸的神经,让他像头受伤的野兽嘶声咆哮,挥舞着战刀几乎将屋里所有的东西都劈得粉碎。

良久之后,苏仆延冷静下来,像是想起了什么,走到尸体旁,他认得简单的汉字,箭杆上“常山赵云”四个字就像是毒蛇口中的毒液强烈地腐蚀着他的心,他攥紧了战刀,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一道命令。

“传令各部,三天之内我要看到赵云的首级,否则就让他们提头来见!”猫扑中文

第九十章 元氏决战(1)

(猫扑中文 ) 大汉中平五年,七月二十三。

早该是旭日高升的时辰,但浓浓的大雾仍然包围着元氏城,迟迟不肯散去,从城头望去,百步之外便都是白茫茫的一片,远处的山峦更是时隐时现,飘忽不定,令人很难找到踏实的感觉。

苏仆延手扒垛口,俯视着城外农田里长势喜人的庄稼,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遗憾。如果能再多呆个把月,这些庄稼就可以收获,有了这些粮食,今年冬天不仅不再那么难熬,还可以多招揽些弱小的小部落,他的实力也会因此成倍增长。只可惜,这只是他的一厢情愿。汉天子肯定不会让他呆在冀州,连丘力居都未见得会支持他,毕竟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何况大汉朝还且死不了,他有的是士兵,断然不会放任乌桓人占据这块肥美的土地。

看来这一次只能如此了,不过在走之前,苏仆延打算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那支该死的汉军消灭掉。

尽管知道这样的天气,并不适合出兵,可那穿喉一箭深深地刺痛了他,他必须用那支汉军的覆灭来维护自己乌桓大人的尊严。

”“

城北大门轰然打开,蹄声隆隆,全副武装的乌桓骑士呼啸而出,沿着北上的官道纵马飞驰。

突然之间,“咚”的一声鼓响,众人的心脏莫名其妙地一跳。紧接着,“咚咚咚”,战鼓声变得如疾风骤雨一般,响彻于天地之间。

“是汉军!”苏仆延棕黄色的瞳孔猛的一缩,心里暗道:哈,我正要找你们算账呢,你们居然有胆堵上门来,好,看我的铁骑怎么将你们蹂躏至死。

乌桓战马被这雷动的鼓声一震,不待乌桓骑士勒住缰绳,便不约而同地人立起来,前蹄乱蹬,彼此冲撞成了一团。

而天地也仿佛被惊吓到了似的,官道上凭空卷起一阵旋风,漫天的大雾顿时被卷的稀薄起来。在乌桓人惊愕的目光中,一名白马银盔的汉军军官自朦胧的雾气中渐渐现出,丈八长矛的前端绑着一面白底黑字的战旗,上书一个斗大的“赵”字,随着微风轻轻拂动。

苏仆延死死地盯着那个“赵”字,心跳得好似战鼓一般,虽然他没见过这个诡异的汉军骑士,也看不清他的面目,但他十分肯定,对方就是射出那支白羽长箭的赵云。

“得赵云头者,赏羊千头”苏仆延心中的恨意让他的声音听起来异常的尖锐刺耳。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即便对手再诡异,乌桓人也无法抵御如此高的赏格,骑军中立时冲出四名乌桓勇士。

双方相距不过五十步,转眼即至,四个乌桓勇士狰狞地笑了起来,苏仆延大人何时变得如此慷慨,一千头羊,好大的手笔。为了这一千头羊,别说是这个看起来温文尔雅的汉军军官,就是个绝世的汉家美人,也得把他的头颅摘下来。

就在他们将战刀高高举起准备狠狠劈下的瞬间,忽然觉得咽喉处一痛,浑身的力气仿佛一下子就被抽干了似的,身子一软,便从疾驰的战马背上栽下。

四匹战马恍若不觉,与赵云擦身而过,一头扎入入大雾之中,没了踪影。

乌桓人大惊失色,他们根本没看清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只觉得那战旗在空中轻轻划出一道弧线,四个勇士就丢掉了性命。带队的小帅又惊又怒,一挥手,两个最勇猛的亲卫,也是部族中最强悍的勇士挥舞着狼牙棒电射而出。…,

赵云这一次却没再容得对方奔到自己眼前,他将长矛向地上一插,摘弓在手,三支羽箭同时搭在了弓弦之上。

“咻”三支利箭不分先后,化作了三点索命的寒光。

两个乌桓亲卫才刚刚开弓搭箭,对方的羽箭便已穿喉而过,魁梧的身躯被箭矢上蕴含的巨大冲力一带,仰面摔入尘埃。

乌桓的小帅目眦俱裂,却见第三点白光直奔自己而来,下意识地刚将战刀横在自己咽喉之前,就挺“当”的一声巨响,战刀被长箭射了个正着,刀身上竟被射出一个触目惊心的凹孔来,他手臂被震得酸麻难当,险些捏不住刀柄。

“好厉害的箭术!”

他正暗自庆幸无意间的一挡居然成了救命之举,却不想眉心忽的一凉,终究未能逃过劫数。

乌桓人个个惊得目瞪口呆。

苏仆延眼睛瞪得几乎要跳出他的眼眶。从那穿喉一箭,他已看出赵云箭法很是犀利,却没想到其箭法竟然到了如此神乎其技的地步。汉人中居然有如此厉害的角色,不行,这样的敌人绝对不能允许他活在世上,即使是付出一百人的代价,也要将其斩尽杀绝。

他嘶声吼叫道:“冲上去,将他砍为肉泥!”

乌桓人也从最初的慌乱中反应过来,一个百长(百骑长)接管了指挥权,大吼一声,“为乌桓的勇士们报仇!”这次乌桓人很聪明,喊完这一声便低伏在马背上,死也不敢抬头,大队人马一窝蜂似得冲向赵云。

赵云再勇,也不打算以一人之力对抗成百上千的乌桓铁骑。他在此原本并非摆酷,而是在知道自己一箭射死了苏仆延的胞弟之后,特意单人独骑来激怒乌桓人。他见目的已经达成,连珠发出三箭,再杀三人,随即将弓斜背身后,抄起长矛一拨马头,旋风般地消隐于大雾之中。

苏仆延的心忽然一跳,这个赵云几次伏击自己的部众,连番得手,显然不是易与之辈,如今他此番做作分明是诱敌之计,想到这儿,他心里腾地一下升起不详的预感,甚至闻到了死亡的气息。

“全都撤回来!”

等传令兵吹响撤退的号角之时,已经有将近两百乌桓骑士高声呼喝着追入大雾里。余者虽不明白主帅为何突然下令撤退,但还是及时地勒住了战马。

就在这时,苏仆延的预感应验了。浓雾之中,战马翻滚悲鸣的声音,乌桓士兵凄厉的嚎叫声,箭矢撕裂空气的声音交织在了一起。乌桓士兵闻之无不毛骨悚然,就如同那浓雾后躲藏着一只张开了血盆大口的嗜血猛兽,这时就是个傻子也知道汉军在浓雾中设了埋伏,他们再无犹豫,轰的一声就向元氏城门急速后退。

还未等他们退入城门,随着惊天动地的一阵吼声,一个巨大的黑影撕开浓雾,以雷霆万钧之势翻滚着砸入人群之中,周围的乌桓士兵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便被鲜血和脑浆泼溅得满身满脸,随即被打横飞起的尸体狠狠砸倒。

一块接着一块的巨石飞来,将乌桓骑士连人带马拍成肉泥,一个乌桓兵惊恐地望着迎面飞来的巨石,连惊叫声都还未及发出,就被石头砸的四分五裂,飞入空中。更多的士卒被砸飞了脑袋,砸断了手脚,一时间喷血的尸体,溅射脑浆的头颅,血淋淋的断肢残臂漫天飞舞,这一幕骇人至极。

甚至有一块巨石飞上城楼,就砸在苏仆延几尺远的地方,惊慌失措的卫士一拥而上,抬着他便躲入门楼之中。苏仆延骇得双眼无神,脑中一片混乱。他极力想弄明白眼前发生的事情,但恐惧和悲伤就象洪水一样湮没了他的全身,使他根本无法呼吸,也无法思考,甚至一根手指头都无法动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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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元氏决战(2)

(猫扑中文 ) “轰……轰……轰……”

那接连不断的巨响仿佛一记一记重锤狠狠砸在苏仆延的心头,令他的面色煞白,好像死人一般。他终于明白,丘力居为什么会警告他不要太过深入大汉的腹地。

他虽然知道汉军有许多犀利的武器,在幽州起兵叛乱之时,也曾被守城的强弩打得胆战心惊,但远不如今日遇到的情景可怕。在他看来,汉军只需将巨石如羽箭一般不停地砸来,血肉之躯的乌桓铁骑不论再怎么勇猛也无法抵挡。

他却不知道投石机这种利用杠杆和离心力原理,将石块抛砸向敌人的重型武器,因为威力巨大,是大汉严格控制的防御武器,只有几个核心的武库才有权制造,其他州郡的武库令连图纸都没有见过,就更别说制造了。幽州地处边境,又是连年战乱,即使原先有几架也早已损坏,苏仆延自然无缘得见。

投石机的发射需要数十人甚至上百人同时拉动绳索,不仅发射速度慢,而且需要操作的士卒们配合默契,否则就会射得乱七八糟。而且,如果不是龙毅的出现,不仅幽州没有投石机,就是整个冀州也同样没有。 ”“

这些内幕苏仆延不知道,乌桓士兵就更不知道,

他们以为冀州的汉军主力已然攻到城下,心里越发的慌乱,只顾着盘算如何才能在这种狂风暴雨般的轰炸下留住自己的性命。

正这时,巨石的攻击停止了。

又等了片刻,仍不见任何动静,为了防止汉军攻城,灰头土脸的乌桓百长们强行将士兵从他们各自的藏身之所赶了出来。

灰头土脸的苏仆延惊疑不定,明明土坯的城墙上已被砸出了一个个豁口和裂纹,只要再砸一阵子,塌陷是早晚的事情,汉军这又是在耍什么花招?

……

大雾弥漫,苏仆延看不到,龙毅同样也看不见。不过龙毅心里很清楚,那几具投石机铁定是报废了。虽然对此早有预料,但事到临头仍不免有些心疼。

他原本以为官渡之战时由刘烨发明的霹雳车就是最早的投石车,到了大汉以后才知道,原来投石车早在春秋战国时便已经出现。《范蠡兵法》里曾提及,“飞石,重十二斤,为机发,行两百步”。此次的投石机,是按照中岩山石壁上拓印下来的图样制造的,只不过图样上的名字叫做“藉车”。

投石机的原理并不复杂,但制造起来却很不简单,尽管他有了比例明确的图样,但工匠们却是第一次接触,许多细节都有待确定,结果自然差强人意。第一台样品,只能将石头射出三十步,就散了架子。现在这些能够连续发射二十多次,已是大大出乎意料。

“还不错,苏仆延这土鳖一定吓坏了!”龙毅双手抱在脑后,很惬意地靠在坑道的壁上,脸上露出几分得意的笑容。

杨凤很纳闷,为什么定远军到哪里都喜欢挖坑,不过他不得不承认,定远军挖土用的工兵铲很好用,效率高而且携带方便,这个坑道挖得也很隐蔽,再加上顶上都覆盖着伪装的杂草,即使走在周围,也很难发现,何况那些五百步外元氏城墙上的乌桓人。

他对龙毅能造出投石机非常吃惊,当年广宗和下曲阳城破的那么快,主要原因就是汉军拥有大量的投石机,死在这种武器之下的黄巾军不知有多少。等张角意识到投石机的厉害,却因为工匠的缺乏,始终未能批量制造,在他去世后,这件事就再无人问津了。…,

“就这几块石头,可砸不死多少乌桓人!”

“这我知道,我只是想让他龟缩在城里,这样子龙他们就有足够的时间,把战利品搜刮得更彻底些。

杨凤很无语,每次战斗结束,如果有足够的时间,龙毅总喜欢把那些乌桓人的尸体剥得精光。杨凤想不明白,龙毅为什么会有这种恶趣味,其实除了皮甲,那些乌桓人的衣物大部分都会被他一把火烧掉,那又何苦多费这一道手续。但他也不好说什么,因为当年,黄巾军也曾如此对待过官军,不过那是因为黄巾军太穷的缘故。

龙毅很清楚杨凤心里在想什么,不过他并不想解释,也解释不清,乌桓人很少洗澡,身上携带的细菌不知有多少,那些贴身穿的衣服上说不准就携带着瘟疫病菌,消灭隐患的最好方式就是直接烧掉。要不是烧尸体的恶臭太过污染空气,他肯定会一块烧掉了事。当然,此举更大的目的还是为了刺激乌桓人的神经,他自然乐意为之。

“杨大哥,于毒兄后来没再抱怨吧?”前两天,于毒那些调戏妇女的手下被龙毅亲卫直接从马上拖了下来,拎到路边好生修理了一顿。若不是杨凤竭力劝阻,于毒几乎要跟龙毅刀兵相见了。

“还好,你那个女刺奸去了一趟,于毒居然被当场说得掉了眼泪,并保证自己的手下绝不再犯。好像那女子走后,他把那些犯事的手下打得鬼哭狼嚎。”杨凤见龙毅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浓,好奇地问道:“你怎么会让那个女子当刺奸,难道你一开始就知道她能摆平于毒?”于毒的狗熊脾气是出了名的,就连张角在世时对他无可奈何,他很好奇,那个蒙面女子是如何做到的。

龙毅故作神秘地说道,“天机不可泄露!”心里却在暗笑,天生媚骨啊,这不知道多少万人才能挑出一个的妖孽,虽然他到现在为止,还没见过那女子的真实容颜,不知道她算不算得上是祸水,可只凭那双眼睛带来的震撼,至少也算得上是半个祸水了。

历史上祸水级的美女屈指可数,“烽火戏诸侯”的褒姒算一个,苏妲己算一个。嗯,三国的貂蝉如果有的话也算一个,还有明末的陈圆圆也算一个,不过其中的貂蝉应该算是正面的力量。

有了吕布作为后车之鉴(这个时空,吕布戏貂蝉显然还未拉开序幕),龙毅忽发奇想,祸水能让男人变身大灰狼,那是不是在一定的条件下,也能让男人变成小白兔呢?

为了验证这个命题的真伪,龙毅乾纲独断了一次,让轻雪成为定远军史上第一位女刺奸,还拨给她五十名亲卫,一水儿的长刀连弩,并通告全军,只要刺奸在维护军律时,遇到挑衅,可一律射杀,若是有人卧秽语,则会被处以五十军棍的惩罚。从于毒的反应来看,效果显然不错。

“我记得,汉军里可是不允许女人存在的。”

“规矩都是人定的。汉军不允许,不代表我定远军不允许。杨大哥你好歹也是道家子弟,应该知道孤阴不生,孤阳不长,阴阳合抱才是太极的道理吧!”

龙毅故意混淆了道家和太平道二者的概念,杨凤显然没有分辨出来,张角在世时讲述双修之道也的确引用过类似的话语,但他不知道,用女人做刺奸与此有何关联。不过这是龙毅的内部事物,他并无意干涉,既然龙毅不肯说,他自然也就不再追问。…,

这次与苏仆延决战的计划,是龙毅主持制定的。他们打算利用之前的几次伏击,挑起乌桓人的愤恨,再利用这种愤恨将元氏城内大部分乌桓铁骑调出城,赵云会率部与其进行一场小规模的步骑战,结果自然是乌桓人以骑兵优势取得胜利。败军会将追击的乌桓人引入事先设伏的山谷中,一举将其围困起来。而龙毅则率领另一路潜伏的人马,趁元氏空虚,实施斩首行动。

这个计划看似简单,可在于毒和杨凤眼里却根本无法实现,且不说定远军只剩下八百人,就是加上于毒和他的人也才三千出头,其中真正能上马作战的骑兵不到四百多人,能不能从乌桓人的追击下活命都是一个问题,还想着将对手围困,这简直是痴人说梦一般。至于那个斩首计划,他们更是连质问的兴趣都没有。

不过赵云和新被提升为军侯的颜良、文丑等军官都表示此计划至少有五成胜算。杨凤想起如果没有龙毅,自己早已是个死人,而且龙毅曾以弱势兵力全歼古笃,既然做出这个计划必然有他的道理,因此打算陪着龙毅疯狂一次。

他的部属在撤至井陉之前曾遭遇乌桓人的追击,损失也不小,所以此次只来了五百援兵,为了报答龙毅的救命之恩,他把这些人全都交给赵云调度,自己则随龙毅实施最不靠谱儿的斩首行动。于毒不想跟乌桓人硬拼,原本想救出杨凤就撤回赵国去,可杨凤这个举动,让他进退两难。杨凤说,这次打乌桓人不是为了大汉朝廷,而是为那些惨死在乌桓人刀下的百姓和将士们报仇。

话说到这份儿上,于毒退无可退,龇着牙苦笑道:“你们这是逼着我当烈士啊,也罢,我于毒不是孬种,若是战死了,就把我埋在元氏吧,好歹我也是常山人。”

众人大笑,对这个虬髯大汉多了几分好感。

大雾渐渐散去,官道尽头成堆的尸体显露了出来,二三百个正在大肆搜掠的汉军士卒顿时慌乱起来,大呼小叫着,纷纷将战利品胡乱一捆,扔到一旁的马背上,有的已经牵着马掉头便跑。

乌桓人看到对方这么点人就敢跑到城外撒野,立时被激怒了,没过多久一只五百人的骑兵便从元氏城里疾驰而出。

几十个汉军士卒狂奔到孤伶伶的一架投石机,连发了三块石头,那架投石机便轰的一声散成了一堆木料。士卒们惊呼一声,连脚边的财物都来不及捡拾,跳上战马便跑。赵云大声呼喝,却根本无法阻止,只得率着十几个亲卫在后面以弓箭掩护,且战且走。

乌桓人登时士气大振,以箭雨还击。

赵云的亲卫转眼间就少了一半,赵云的左臂上也中了一箭,立刻放弃了狙击,带人落荒而逃。

看到令人恐惧的投石机不过如此,苏仆延心中大定,汉将赵云虽然悍勇,但凭这几百汉军就想来元氏占便宜,可见也只是个有勇无谋之辈。他冷哼一声,冲自己手下最勇猛的大将乌豹道:“去把赵云的首级给拿回来,不然就不用回来了!”

“是!”

……

“大哥,都挖通了!”夏侯兰带着一脸喜色从坑道那头跑来,后面跟着满身土渣的廖平,在场众人闻言无不精神一振。

龙毅眯着眼睛望了一眼元氏城中如滚滚洪流一般涌出的乌桓铁骑,果断地说道:“进城!”猫扑中文

第九十二章 斩首

(猫扑中文 ) 火把的光亮,只能照亮两步之内的空间,前面的密道只是漆黑一团。//欢迎来到阅读 //太平道的密道挖得很有水准,虽然封闭了这么久,但只有股子淡淡的潮湿味道,也没有憋闷的感觉,显然有通气孔的存在。随着进入密道的士卒越来越多,火把的数量不断增多,地道里慢慢亮堂起来。

虽然龙毅已经是第二次走这条密道,但上一次是在昏迷的情况下,乍一进洞,竟然有种极其陌生的感觉。

而负责带路的廖平显然对洞内也并不熟悉,好在他手中有一张还算详尽的地图,再有杨凤在一旁指点,倒是一直没有绕弯路。图是临北上时,龙毅特意向兰香要的,当时他只是隐约感到常山之行可能会用到这条密道,但没想到居然它会成为此战的关键。令他更没想到的是,杨凤居然是这条密道的修建者之一。

密道岔路不多,距离却不短,走了差不多两柱香的时间,才到达此次的目的地元氏的府库。当年黄巾军占据常山郡后,便在元氏的府库下面挖出一个很大的密室和一条密道,用来储藏从冀州各地收集来的财物,而负责此事的就是杨凤。当黄巾在冀州节节失败、元氏被放弃的时候,人们的目光都跟随着张角兄弟跑去了广宗和下曲阳,谁也没有想到大部分财物其实都原封不动地呆在元氏的地下。 ”“

如今密室里财物都已用的干干净净,不然张媚也不会急着去开掘中岩山的宝藏。密室一共三间,每一间大概都有三、四十平米的样子,装财物是足够了,可要想容纳三百名全副武装的士卒,就显得过于拥挤了,所以许多士卒都停留在密道里。这些人里有两百是龙毅的亲卫,另一百则是杨凤的部下,双方的纪律都不错,一直都保持着沉默。

除此之外还有几个髡头的乌桓人,老老实实地挤在一个角落里,连头都不敢抬。

在草原上,部族间的战斗并不少见,战败一方自动成为战胜方的奴隶,这已经成为一种惯例,而且苏仆延的部众原本就属于归化的胡人,所以这些乌桓人投降起来倒也没什么心理负担。古笃死后,留在苏仆延身边的几百部众肯定会被苏仆延吞并掉。这些人一想到自己的妻子孩子很快就要被当作战利品一样赏赐给苏仆延的部众,就心头滴血。在抱月谷休整的时候,有个懂些汉话的乌桓百长便主动向龙毅宣誓效忠,希望借助龙毅的力量将自己的家人救回,所以这次龙毅便带了几十个来,有了他们的帮助,这些天的伏击战成功率明显提高很多。

龙毅发现,他虽然接受不了汉奸的存在,但是对乌奸却一点都不排斥,甚至越多越好。只要他们足够忠诚,他不介意把他们编入定远军的序列,享受与定远军士卒一样的待遇,这也算是民族融合的进程。

不过这一点,下面的士卒却并不怎么领会。龙毅的手下还好,顶多不搭理他们。杨凤的手下就完全不同,在得知杨凤差一点死在乌桓人手里,还有那么多兄弟都被乌桓人杀死,射向这几个乌桓降卒的目光,比刀子还犀利,要不是杨凤反复叮咛,他们恨不得一刀子就把他们捅了。

这几个乌桓士卒也不傻,始终不敢远离龙毅,对于龙毅所交代的任务,总是竭尽全力地去完成,唯恐不如他的意。

“明远,你到底怎么打算的,到了这儿,也该给我交个底儿了吧!”杨凤将龙毅拉到一边,小声问道。事实上,龙毅对斩首行动一直守口如瓶,只字未提。杨凤虽然猜出龙毅会使用这条密道,肯豁出性命陪龙毅发疯,但这么糊里糊涂的,心里实在是不踏实。…,

龙毅沉吟了一下,缓缓道:“原先我是打算像媚娘一样,深夜潜到郡守府,再骤然发难,可是据龙五……”,他指了指乌桓人中长得最为清秀的那个,“他的族人传回来的消息,苏仆延那个土鳖睡不惯我们的床榻,所以在后园里搭了一座军帐,周围很空旷,防守力量也不弱……所以行动仍在掌灯时分,不过可能需要乌桓人来打头阵,否则我们可能还未接近,就已经被发现了。”

龙毅口中的龙五,就是那个会说汉话的乌桓人,他原先的名字叫做什么狼嘴里最锋利的牙,说起来一长串也很绕口,龙毅嫌麻烦,便给他取了个名字叫龙五,其他凡是宣誓效忠的乌桓人都以此为例,变成了龙六、龙七……一直到龙四十一。龙五的整体形象虽然很威猛,但脸上有些线条还算柔和,尤其那个鼻子很秀气,皮肤也没有乌桓人那么粗糙,应该算得上是乌桓人中的小白脸。据他自己讲,他的母亲是被掳去的汉女,从小便偷偷叫他说汉话,所以他很希望能加入汉军,希望有一天能够让母亲返回故土,实现落叶归根的夙愿。

“他们……”杨凤狐疑地瞧着那些乌桓人,“可信么?”

“反正这次就是一次豪赌,运气好,咱们就能杀死苏仆延全身而退,运气不好,大不了全都玩儿完。”

“真的是赌啊……”虽然事先有所预料,杨凤还是有些失望,他总希望张媚看好的人能给他更多的惊喜,不过看龙毅那副满不在乎的表情,根本不像是在敷衍自己,不由得有些后悔,早知道如此,还不如自己一个人来,何苦搭上那一百兄弟的性命。

龙毅瞧出杨凤情绪不高,笑着揽住他的肩头,安慰道:“杨大哥无须担心,小弟运气一向不错,救你那次不也赌赢了,有赌未必输的,何况这次有了龙五,要再有几块巧克力,没准儿我就成赌神了。”

杨凤没太听懂龙毅说的笑话,不过也想通了,反正自己都是死过好几次的人了,怎么还不如龙毅看得开。

时间一点一滴过的很慢,不过密室的人倒也不是无所事事。龙毅的亲卫们跟着他盘着双腿,练起了静坐,连那几个乌桓人也不例外。在抱月谷时,龙毅便开始在亲卫中教授静坐之法,在他口中,这是师父左慈传下来的仙法,倘若练习不辍,可以固精壮阳、洗经伐髓,永葆男人的雄风。左慈在人们心目中本来就是神仙一般的人物,再闻听此仙法有这么多梦寐以求的功效,亲卫们立时像得了天大的荣幸似得,日也练夜也练,甚至比龙毅还要勤奋。那些被龙毅赐了姓名的乌桓人更是如此,一个个对龙毅膜拜不已,认为龙毅是真心把他们当作了自己人,恨不得把心肝掏出来给龙毅看。

龙毅倒没想到会产生这么大反应,其实他只是想教亲卫们缓解疲劳,清心寡欲的法子,省的没事就在心里yy女刺奸。不过大家这么热情高涨,倒让他有了些想法。

杨凤随张角也习过吐纳之术,只不过这些年沙场搏杀,荒废了许久,如今见龙毅这般举动,也将吐纳的口诀,讲给自己的手下。一时间,密室及密道竟成了修炼的场所,寂静得只能听到些匀长的呼吸声。

苏仆延的心情却怎么也平静不下来,简直是糟透了,派出去的三千人马起先还有回报说杀了多少汉军,追出多少里,一个时辰之后便再没有了消息。他在大帐里心烦意乱地走来走去,活像一只笼中困兽,他现在有点后悔,为了一个赵云,如此孤注一掷的确太草率了。他心里期望乌豹能带回一个惊喜,但他也意识到这个希望实在很渺茫。…,

帐内诸将看着他快要吃人的脸色,谁也不敢乱说话,气氛却也因此越来越压抑。

眼见着日近正午,忽听帐外卫士禀报乌豹派人回来通报战况。

“……敌人已被围困在一座小山之上,不过汉军的弓弩犀利,我们攻了几次……”

苏仆延悬着的心放下一半,跪倒在地的士卒满身的血迹和灰土,可见战况是如何激烈。按照他描述的状况,汉军人手并不多,也就千把人,大部分都是步兵,乌桓军虽然占据着上风,但短时间也拿不下对方。那个该死的赵云又射杀了四个百长,这让苏仆延心疼得嘴唇(嘴角)直抽搐。

“乌豹将军需要更多的箭矢,如果大人允许,他希望能有弩车助阵……”

“什么?”苏仆延的眼眉竖了起来,那报信的士卒顿时匍匐在地,不敢再说。

苏仆延攻占元氏的过程可谓是不费吹灰之力,因为他只让乌桓铁骑在阵前来了一次齐射,元氏的郡守张洪竟然就投降了。苏仆延向来厌恶这种软骨头,一进城就把张洪砍了脑袋,不过令他不可思议的是,府库里居然有两具完好无缺的弩车,这可是破天荒的事情,以往汉军在城破之际,都会将这种武器毁之一炬,这让他如获至宝,只想着将它带回草原,让那些汉人奴隶大量仿制,以后可就有了对付汉军的利器。

乌豹明知道苏仆延对弩车的重视,居然还当众提这种要求,实在出乎了苏仆延的意料。他有心拒绝,可他看部下的神情,显然都支持乌豹用汉军武器对汉军的想法,如果不给,冷了属下的心不说,乌豹拿下汉军的损失也不会小。想到这儿,他咬了咬牙,“好,给他……一具。”

给虽然给,但苏仆延却怎么放不下心,只好亲自带人到府库看着,严令运送的兵卒必须一路小心应付,一旦有所损坏回来都以斩首论处。看着兵卒们战战兢兢地将弩车搬出府库,苏仆延长嘘了一口气。

他正要迈步离开,忽然脚步一转,伸手推开二号库的大门,堆积如山的财物顿时映入眼帘,满屋子的珠光宝气,让他心情一下子由阴转晴。

“你们先出去,我在这里静静心!”

“是”,几个侍卫看着那些珠宝直咽口水,恋恋不舍地关上大门。

苏仆延俯身捡出一件造型精美的鸾凤步摇,想想着自己将其插在新宠幸的那个汉女发髻上的景象,心里立时被满足感充斥得没有一丝缝隙,禁不住哈哈地笑出声来。

他笑着刚一转身,忽然眼前一花,一颗斗大的黑头猛地冒将出来。

满眼的金星中,笑声嘎然而止。猫扑中文

第九十三章 胜券在握

(猫扑中文 ) 定远军在付出一百多步兵和八十多骑兵的代价,甚至赵云故意让肩头手臂上挂着四五支羽箭(其中有两只还是他自己插上的),做出力战不支的样子,才终于成功的将乌豹这三千乌桓铁骑诱入这座无名的山谷。// .78Xs.//

这是条东西向的山谷,两侧都是笔直的断崖,大约有两里长,越向西越是狭窄,东面还有三四丈的宽度,可到了西面就连两丈都没有,地势相当凶险。

乌豹在草原驰骋惯了,一进这条狭长的山谷就觉得特别别扭,可看着狼狈逃命的汉军,那个念头一闪而过,等到他反应过来不对的时候,大半的铁骑已经冲进了山谷,刚想掉头撤退,大军的两头就被滚落的巨石封死,三千大军被一分为二,乌豹悔之莫及,却无法阻止敌人的企图。

断崖上的于毒大吃一惊,他不知赵云怎么做到的,但他的确把关门打狗的预想变为了现实,接下来就要看他这位黄巾军的悍将,如何将这些乌桓铁骑一口一口吃掉了。

于毒负手立于山头,瞧着山谷里慌乱的乌桓人,轻蔑地哼了一声,既然我于毒在此,已经掉进河里的落水狗就休想再爬上岸去。随着他一声令下,滚木雷石像雪片似的自两侧断崖上滚滚而下,乌豹的部众根本无从躲避,霎时间,山谷里到处都是血肉横飞的景象,乌桓人临死前发出的凄厉叫声在断崖间回荡,连崖顶的于毒听着都有些不忍。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乌桓人就损失了四分之一,不过乌豹的确很硬气,他跳下战马,大声吼叫着,指挥部众一边躲闪一边拼命向山口靠拢,并尽可能地射杀断崖上的汉军。只可惜乌桓人大多是骑弓,射程近且又是仰射,效果很差。 ”“

“赵将军说了,放下武器,饶尔等不死!”

话音未落,一支雕翎箭便从山谷里疾射而来,如果不是赵云及时将其拍飞,恐怕龙十七已经没命了。他既惊慌又感激地望了一眼赵云,学着汉人模样拱手道:“多谢将军救命,乌豹对苏仆延很忠诚,他不会轻易投降的。若是困个两三天可能……”

赵云摇摇头,遥望着元氏方向,轻轻说道:“我没那个时间!”做为一个带兵的将领,他知道战场上厮杀没有怜悯可言,何况对方又是恶贯满盈之徒,可是面对此情此景,他仍是难以接受。

大捆大捆的柴草从两侧的断崖上抛了下来,只要一把火扔下来,谷里头这些乌桓铁骑就都得被烧成黑炭。

“算了,由他去吧!”

既然这里是于毒负责,赵云自不好过多干涉,他借助垂索爬上崖顶后和于毒稍作交流,便奔赴山口,他很担心仅有步兵的颜良能不能顶得住乌桓铁骑的冲击。

与此同时,山口外近一千乌桓骑兵同样遭受了猛烈的打击。乱石滚下的时候,不仅将山口封堵起来,同时也将正在通过的近百名乌桓人砸为肉泥,突如其来的变故把外面这些乌桓人吓得魂飞魄散,人和战马一下子都慌乱起来。

飞奔的骑兵对步兵有着不言而喻的优势,但骑兵一旦失去了速度,步兵对其一样是致命的。

道路两旁的树林草丛里突然涌出无数汉军,用急如骤雨的箭矢收割着乌桓人的性命。有胆小的乌桓人拨马便后撤,还没跑出多久,战马突然连声嘶鸣,发疯似的暴跳起来,马上的骑士猝不及防,纷纷一头栽下,随即被地上数不清的铁蒺藜扎得千疮百孔(由四个尖锐的铁刺组成,尖刺之间的夹角皆为120度,无论怎么抛撒,总有一个尖刺向上,中心有空,可用绳穿连,由于体积小,撒布、回收和携带都十分方便,从古至今,都是十分有效的设障手段)。有少数幸运不死的乌桓人刚刚爬起,便被颜良带领的阻击小队冷箭射杀。…,

不过乌桓人终究是个武勇的民族,度过了最初的慌乱,残余的几个百长,将剩下的人组织起来,以战马为肉牌,飞快地向左侧的汉军靠拢,在还有五十步距离的时候,乌桓人纷纷举起手中的战刀,狠狠的一刀砍在马臀上。战马巨痛,惨嘶一声,奋力一跃而起,冲着面前的汉军横冲直撞而去。

冲锋的号角声一声紧过一声,就象催命般的吼叫。乌桓人再度启动,士兵们在百长带领下,上身几乎全部趴在了马背上,手上的马鞭狠命地抽打在马臀上,发出了巨大的“噼里啪啦”声响,与空中飞舞的羽箭呼啸声、马蹄落地的轰鸣声交织在一起,越来越令人震颤。

……

“这就是苏仆延?”龙毅几乎不敢相信,脚下这个满脸褶子跟老树皮相仿,手里还攥着一根金钗步摇的干巴老头子就是此次带领七千乌桓铁骑入寇冀州的罪魁祸首。

“是!”龙五毕恭毕敬地答道,乌桓人对强者有一种近乎盲目的崇拜情结,他在投效龙毅时多半还是以保命为主,但跟随着龙毅进行了几次成功的伏击后,他发现龙毅的手下勇猛异常,每次战斗几乎都是以少胜多,尤其赵云、颜良、文丑更是有万夫不当之勇,这样的人都甘心臣服于龙毅,可见龙毅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那只要忠于龙毅,自己和母亲的心愿迟早能够实现,于是忠诚度不知不觉间就翻了一番。

“他怎么一动不动,不会是阿丑给打死了吧?”

文丑晃着大脑袋,“怎么会,我下手一向有轻重,只不过他这小身子板儿,没个把时辰是醒不过来了。”

听到这无比肯定的回答,龙毅兴奋得几乎要跳起来放声呐喊,只要苏仆延在手,这次决战自己岂不就胜券在握了。

原本龙毅这个斩首行动是打算借助密道,发动一次奇袭,出其不意地杀死苏仆延,从而引发留守乌桓人的恐慌。他相信,在群龙无首的情况下,即使他不主动攻打元氏,乌桓人也会很快从元氏退走。与强行攻击元氏相比,衔尾追击显然更为适合定远军的现状,而且效果肯定更好。

对于追击赵云的那些乌桓人,龙毅倒是不担心,两千多人凭借有利地形,还有元戎连弩、武刚车、战壕这些手段为辅,即便是硬碰硬固守几天都应该没什么问题。而赵云的诱敌之计一旦能够实现,便可一举重创乌桓人。那样即便自己这边失利,乌桓人的实力大损之下,一样只有退出常山一条路可选,自己的战略目的也就实现了。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只是上去打探消息的龙五和文丑居然带回来一个活的苏仆延,这计划倒不妨变上一变。

该如何利用这个活的苏仆延呢?龙毅抱着双臂,在密室里来回踱了几趟,一转身,正瞧见微笑不语的杨凤。

“杨大哥,笑什么?是不是有什么好主意?”

“我是笑你的运气真不是一般的好啊!”

“那倒是,说起来文丑和龙五这一次可是立了个头功,回头得好好褒奖一番。”

文丑和龙五闻言脸上立时乐开了花。龙五想的是金银财帛,而文丑则是惦记着从龙毅手里再抠出一把龙雀大环。

“文丑的动作很快,上面应该还不知道苏仆延出了事,咱们可借此良机,彻底把元氏弄个天翻地覆……”

……

二号库房的门半开,一只手从里面伸出,招了招,“你们几个过来帮忙!”

苏仆延的几个亲卫忙不迭地推门而入,四周负责守卫的士卒听到里面传来“噗通噗通”的响动,正在奇怪之际,就听里面有人惊叫道:“快来人,大人晕倒了……”

“大人召集百长以上到府库议事?”

留守元氏的几个小帅相互对望了一眼,都对这个命令感到不解,议事为什么要到府库?想到苏仆延自打进了元氏,每天都要去府库巡视一圈,这倒也不是不可能的,不过什么时候百长也有议事的资格了?

“大人想在封装财物之前,让各位自己去挑选赏赐,算是大人对各位的格外嘉奖。”

“大人真的这么说?”

“是!”

……猫扑中文

第九十四章 剃发易服

(猫扑中文 ) “我不相信!这是你们伪造的……”乌豹手捧书信嘶声大吼,浑身不由自主地颤栗着,一连后退了三四步才定住身子。他打心里一万个不相信,但信尾“汉保塞乌桓率众候”的大印以及那鸟型的花押,却令他不得不信,这的确是苏仆延的手笔。乌豹一下子觉得天都要塌了,我们在冀州杀死了那么多汉人,现在投降汉军,这跟自杀有什么分别?

文丑歪着头听完龙十七的翻译,轻蔑的一笑,“不相信?你爱信不信”,他用手一指山谷中沾满了乌桓人鲜血的石头和柴草,盛气凌人地说道,“有种你就接着打,等我们砸累了,一把火就让你们变成黑炭,如果那时候你还活着,某家再来斩你的黑头。”他在龙十七肩头上一拍,“我们走!”

乌豹望着文丑大摇大摆离开的嚣张背影,心头恨极。颜良不光带来了苏仆延的劝降信,还带来了四颗人头,那是被挡在山谷外的乌桓人中最勇猛的四个百长,如果他们都死了,说明山谷外的乌桓人也完了。困在谷中的乌桓人现在还剩下七百人,可敌人却没什么损伤,就像颜良所说,汉军只需要继续往下扔石头,自己这支人马最后也难逃一死。他很想像个勇士一样战死,可身边的士兵却早已眼神空洞,毫无战意。 ”“

罢了,苏仆延大人都降了,我还能怎么样?

“我投降!”喊完这一句,乌豹仰天大吼,泪流满面,乌桓士卒只呆了片刻便发出一声震天的欢呼。

刚刚沿着碎石爬上山口的文丑登时大喜。

就在夕阳落山的那一瞬间,喧嚣了一天的无名山谷终于重归寂静,淡淡的薄雾中仍然飘荡着浓重的血腥气味儿。

别看文丑面对乌豹时嚣张得不可一世,给人的感觉好像是汉军以绝对优势的兵力已经歼灭了谷外的乌桓人,同时攻占了元氏,逼迫苏仆延投降,但实际情况却并非如此。

山谷外的乌桓铁骑战斗力之强,远远超过了龙毅等人的想象,与古笃那个部队相比更是不可同日而语。在遇袭之后,不仅未出现大规模的溃败,反而自发地组织起来,十人一组,百人为一队,先利用受伤的战马群冲垮定远军的步阵,随后便发起了一次极为成功的反冲锋。

颜良率领的步曲虽拼死抵抗,但在乌桓骑兵的猛烈冲击下,几乎全军覆没,颜良本人也受了重伤。赵云舍命冲入敌阵,一连挑杀对方三名百长,才堪堪稳住阵脚,于毒见势不妙,又派来了五百援军,此后双方进行了将近两个时辰的肉搏战,战况极为惨烈。

在龙毅带着两辆弩车加入战斗后,胜利的天平才终于倒向了汉军一方。杨凤斩下最后一个乌桓人的头颅之时,前后在此设伏围歼的将近一千五百名士卒,能够拿得起武器的仅剩三分之一,而且个个带伤。

这个结果令龙毅心疼得直落泪,一千朝夕相处的定远军战士打得就剩下三百出头,这还包括了所有幸存的亲卫,赵云的骑军基本上打光了,颜良的伤虽没有性命危险,可没几个月根本恢复不过来。倒是颜良看得开,躺在担架上安慰龙毅,“大人,打仗哪有不死人,不负伤的,我颜虎头这么多年,总算是为国尽忠了一回,值了!”

军帐里的人眼圈都红了,心里堵得难受。

“明远……”裹着重重绷带的杨凤拍拍龙毅的肩头,想要安慰两句,自己的泪却先淌了下来,他的五百援军折损大半,而绝大部分伤兵都永远失去了再上战场的资格。算起来,这里倒是他的损失最大。…,

龙毅深吸了一口气,用袖子抹了抹眼睛,苦笑道:“我们虽然胜了,可代价……实在是……大了些。”

“这还算大,我们用三千人,拼掉了五千多乌桓骑兵,还活捉了苏仆延。说起来,我们是占了大便宜才对”,于毒见众人情绪有些低落,好心想鼓舞一下士气,却没想到话一出口,就招来了众怒。一双双凶狠的眼神,唰的一下将他瞪得不寒而栗,再不敢说什么。

这次决战,于毒的人数最多,但他却是最不想与乌桓人发生血拼的,毕竟他没有杨凤那种切肤之痛,也不像龙毅有近在咫尺的襄国需要保卫,而且他的军纪松散,恐怕也当不起乌桓人的正面冲撞。

针对这种状况,龙毅只好将他的主力安排在断崖上伏击。与诱敌深入的赵云,还有在谷口要硬抗骑兵的颜良相比,危险性自然是有天壤之别,损失当然最小。于毒的话本来也是出自善意,但听在众人耳朵里,却格外的刺耳。

杨凤见此情景,急忙起来打圆场,“于师兄说的也对,我们损失大,苏仆延更大,何况我们还活捉了他本人,如果能救出元氏城里的百姓,我杨凤就是全军覆没,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赵云道:“元氏的确耽误不得,最好趁热打铁,一举解决了城里那些乌桓人,否则他们要是乱了起来,那些百姓的性命就很危险了。”

杨凤和赵云这么一提醒,众人的心思便转到了元氏城上。龙毅生擒了苏仆延后,又派出龙五的手下将元氏城里的大小军官都诱骗到府库里,全部射杀,走之前,他正好看到了留下的那具弩车,便让龙五带领他的族人伪装押送出城。

如今这城里乌桓人也就一千左右的兵力,而且处于群龙无首的状态下,无论是强攻还是通过地道里应外合,拿下它倒并非难事。但问题是,龙毅和杨凤加在一起的兵力也不足五百,不论是看管现在乌豹那些俘虏还是想拿下元氏,都需要借助于毒的力量才行。

于毒这次倒是一反常态,很高兴地应承下来,不过他提出的要求立时让文丑暴跳如雷。

“苏仆延是我文丑生擒的,乌豹是子龙舍了性命才诱到谷中的,谷外的乌桓人是虎头和杨帅的部下拼死挡住的,你凭什么想要一半战马?”文丑双眉倒竖,叉着腰往于毒面前一站,目光凶狠得好似一头择人而噬的猛兽。

“我困住了乌豹,还派了五百人增援你们好不好?”于毒也将手叉在腰上,瞪圆了眼珠子,与文丑针锋相对。

不过文丑比于毒足足高了半个头,身形也大了一号,相形之下,气势显然更胜一筹。

“屁,就你那些土鸡瓦狗要不是站在崖上扔石头,早被乌桓人打得抱头鼠窜。我还奇怪你半天都收拾不了乌豹那伙落水狗,原来是惦记人家的战马!好啊,你有本事,就自己去山谷里取马,要不就把我文丑打倒,怎么样,你敢么?”文丑抱起双臂,挑衅地盯着于毒的双眼。

于毒被盯得有些心虚,他向来以猛将自居,但见识到文丑劈腥风斩血雨,留下一路的残肢断臂那番景象后,面对文丑时总觉得后背有冷气盘旋。打倒这头大黑熊,开什么玩笑?除非他自缚双手双脚,还差不多。谷中的乌豹虽然投降,可还没缴械呢,现在去取马跟送死也没太大区别。…,

他说不出“敢”字,可“不敢”二字却也说不出口,一时之间,僵立在原地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颜良冷哼一声,夏侯兰则握住了战刀的刀柄,就连性情温和的赵云都微微皱起了眉头。

到目前为止,缴获的战马差不多有两千四百匹,这还没算上元氏城和山谷里残留下来的。养一匹战马的物资足够供养三个士兵,定远军目前的状况,独自消化这么多战马很困难。龙毅原本也是打算分一部分给杨凤和于毒,可没想到于毒居然会借机狮子大张口,顿时火冒三丈,只不过顾念杨凤在侧,没有发作出来。

文丑的举动虽然有失礼数,但文丑的每一句都是龙毅心里所想,他索性冷眼旁观,看于毒怎么应对。

杨凤见龙毅面冷如霜,知道他动了真怒,心中大急。于毒对战马的渴望也不是一天两天,这事若是他提前知会一声,自己和龙毅商量商量,再有媚娘这一层关系在,最少也能帮他争取个两三百匹。可他在大家都为伤亡过大而哀痛不已的情况下,这么直截了当地提了出来,不仅是不合时宜,简直是一种冒犯。杨凤甚至在奇怪,自己这个师兄怎么年纪越大,这脑子反而也不好使了。

不过于毒毕竟是因为自己才赶到常山,也是因为自己才留下对抗乌桓人,无论如何也得给他解这个围。

“师兄,如今大敌当前,不要因为蝇头小利就搞的大家失和,只要你帮着把元氏的乌桓人解决了,明远难道还会吝啬几匹战马不成?”他半拉半扯地将于毒与文丑二人分开,又不停地朝于毒使眼色。

于毒知道自己犯了众怒,连忙讪笑着辩解道:“是我最笨,没说清楚,我不是白要,是买,是用钱买。你们不知道,当年我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属下被战马撞得四分五裂,那种惨象想起来就想哭。今天下午又看见这一幕,我就想,砸锅卖铁我也得建起一只骑兵来,只要给我……哦不……是卖我一千匹马,元氏那些杂碎我全包了……不过可别太贵了……”说完,于毒一脸的窘相。

虽然不知道于毒是被逼改口,还是本意如此,众人的脸色多少缓和了下来。仗打到这个份儿上,龙毅也不想再有什么损伤,既然苏仆延在手,攻打元氏多半只是做个样子,能够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是最好的选择。

敲定攻打元氏的方案,又得到了战后可以半价买到一千匹战马的承诺,于毒心满意足地拉着杨凤离开大帐。乌豹投降时天色已黑,来不及让他们出谷缴械,眼下只能将他们继续困在山谷中,好生看管起来,于毒今夜的任务就是要看守好这群饿狼。

颜良伤势不轻,于毒刚走,他便支持不住,昏睡了过去,文丑连忙带人将其抬回去安歇,军帐里就剩下龙毅三兄弟。

夏侯兰不解地问道,“大哥,我们好容易俘获了这么多战马,为什么不都留下?”

“留下咱们暂时也养不起,除了卖给于毒的,我还打算送杨凤五百匹,咱们保留一千匹就差不多了。如果攻下元氏,还有富余,就全都高价卖掉,这样咱们这一仗也算有得赚,死难兄弟的抚恤金也能提高些。”

“那些乌桓人怎么办?大哥留着是打算向朝廷请功么?”

“子龙,你怎么看?”

赵云想了想,道:“以大哥的行事风格,不会看重朝廷的封赏。不过朝廷肯定会过问这些俘虏,按照以往的惯例,天子多半会示之以恩德,将这些乌桓俘虏全部释放。但谁又能保证这些乌桓人回去后,不会再次入寇汉境。所以我觉得,这些俘虏留着,其实是弊大于利。”

“什么?天子如此做,那咱们汉人的血岂不白流了,要是这样,咱们还不如现在就把他们都杀了来得干净。”

赵云叹息一声,默然无语。

龙毅点点头,赵云说得很对,汉朝朝廷的这种做法,不仅挫伤了汉军兵卒们作战的积极性,而且也让乌桓人和鲜卑人心存侥幸,所以劫掠边境的事情才会屡屡发生。幽州牧刘虞就是这种软弱策略的代表,在这一点上,龙毅更赞同公孙瓒的强硬手段。

不过赵云认为弊大于利,龙毅倒不这么认为。

“这些乌桓俘虏是咱们的战利品,我是不会交给朝廷的。如果朝廷执意索要,那就拿赏赐来换,到时候我会让他们变成一个个首级再交上去,绝不会给他们继续作恶的机会。如果朝廷不过问,那这些人就是冀州囚徒,有的是苦役让他们来赎罪。我还想以龙五这些人为主干,成立一只乌桓骑军……”

“乌桓骑军,归我们的?”

“没错,不过有一个前提,他们得……剃发易服!”猫扑中文

第九十五章 凯旋

(猫扑中文 ) 七月里的襄国雨水充足,昨夜又下了一夜的小雨,青苗们就像是约好了似的,一下子又蹿了老高的一截。生机盎然的绿野里夹杂着晶莹剔透的露珠,在金色的阳光映射下,一闪一闪,越发让人觉得生动。

几十个负责屯田的军士,头戴斗笠口里吆喝着,用柳枝将成群的小鸡小鸭赶到大田里。这些小家伙一进田里就撒起了欢儿,扑扇着小翅膀很是疯跑了一阵,才好像发现新大陆似的,冲着田里的杂草和害虫发起了攻击。

这些人中有不少都是种田出身,以往哪个不是面朝黄土背朝天,天天跟杂草较劲,现在倒好,全让这些小家伙代劳了。这种情景他们已经经历了足有七八天,可还是觉得新奇非常。

“校尉大人真不亏是左仙师的弟子,连这种妙法都能想得出。”一个上了年纪的老者感慨道。

“可不是,这些小东西清了杂草,吃了害虫,还能顺带着给庄稼施施肥,这种好事我就是想破了脑袋只怕也想不出来。”

“我现在就盼着校尉大人千万别升官……” ”“

立时有人斥责道:“许三,你上次把粪水泼到校尉大人身上,大人都没责罚你,这么仁厚的官,你还诅咒他,你小子良心是不是让狗吃了?”

“就是,没校尉大人,咱们这些人早就饿死了。我看你是欠揍了!”说着就要动手。

先前那个许三躲闪着分辨道:“你们别急啊,我知道大人是难得的好官。可你们想想,他要是高升了,换个人做这襄国令,你我还能像今日这样过日子么?”

众人相视默然,不约而同地叹息了一声。过了好久,才听有人低声道:“校尉大人走了那么久,也该回来了。”

忽然间,大地猛的一抖,隆隆的马蹄声从地平线那头传来,越来越响,有如奔雷一般。

许三惊喜地叫道:“这只怕是校尉大人回来了,咱们去迎迎。”他正想跑上官道,就被身旁的老者一把拉住,“不对头,大人走的时候可没有这么多战马……这太多了……”

就在众人惊疑不定之时,远处的望楼上响起了急促的报警钟声,守望的士卒声嘶力竭地喊道:“敌袭,敌袭”

虽然这些工程兵平日里除了屯田修筑各项工程,就是反复演练在听到敌人入侵的警报后,如何以最快的速度退守到城池或者最近的壁垒里参与防守。可真遇到敌袭,仍是一下子慌了手脚,下意识地就想四散奔逃。

许三大急,吼叫道:“报答大人的时刻到了,都别乱跑,按训练条例走……”众人立时醒悟过来,一个接着一个,从田埂上跳入沟渠之中,抄起各自的武器,飞快地向襄国跑去。小鸡小鸭们也像是感受到了来自远方的威胁,一个个连蹦带跳地跟在许三身后,一边跑一边叽叽哑哑地乱叫一气。

许三舍不得这些鸡鸭,冲前后吼了一声,“你们先走,我带小东西们进丁号隐蔽所。”他呼哨一声,向左一拐,掀开一个长满青草的木盖,露出一个坡度很缓的洞穴来,小鸡小鸭们如潮水一般涌了进去。

“咚……咚……咚……”

襄国的城头响起沉闷的鼓声,霎时间,从城中涌出一列列手抬各种装备的士兵,五人一组,迅速地在官道上布出一条宽五十步的铁蒺藜障碍网,又在城门附近搭建出前后三排密集的拒马阵。…,

十几个望楼上的士卒,听到鼓声,顺着绳索一纵而下,飞也似地跳到最近的隐蔽所里,拉上伪装的顶盖,销声匿迹。他们的使命就是发现远来的敌人,如果敌人是骑军,以他们离城池的距离,根本不等退回城,就会被敌军发现擒杀,所以在定远军的训练条例里,只要城内响起集结的鼓声,就表示他们余下的任务是保住性命,隐蔽所的食物和水足够他们支持五天的。如果之后城内响起求援的鼓声,他们则须想方设法,绕过敌人的包围,向友军求援。

“快……快……快……”

屯田的工程兵们在城门关闭的最后一刻,冲入城中。

周仓手扶墙垛,扫了一眼已经空无一人的田野,从怀中取出一架单筒望远镜,才凑在右眼的前面,便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姚宣飞快站到周仓身旁,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城门都已关闭,元福,敌人什么来路?”

“是乌桓人!”周仓的声音有些沉重。

“怎么可能?”姚宣接过望远镜,果然看见烟尘滚滚中,一队骑军风驰电掣而来,马上的骑士各个都留着非常醒目的髡头。东汉之际,大汉北疆的游牧部族主要分为三支,一支是匈奴人,男人椎髻,女人编辫;一支是乌桓人,男女父子都是髡头衣褚,不过他们这个髡头,只是将头顶以外的头发都剃掉,头顶的头发还是将结成一个髻的,这种发式与倭人很相似。第三支是鲜卑人,他们服饰与乌桓人类似,不过他们的领地在乌桓人更北的草原上,一般入侵也到不了冀州。

姚宣在代郡守过边,自然一眼就认了出来,周仓说的一点没错,正是乌桓人。这些气势汹汹的乌桓人是从常山郡的方向而来,那岂不是说龙毅没有击败苏仆延,甚至可能……他不敢往下想了。留守襄国的人都以为龙毅会在元氏和襄国之间抵御苏仆延,哪里想得到他竟会绕过元氏去救杨凤,然后折回头来再收拾苏仆延。

姚宣和周仓都看到对方眼中的那丝恐慌,他们并不怕乌桓人攻城,襄国的防守措施很充分,工程兵经过了一番训练,配合防守肯定是没问题的,据城而守,就是敌人上万也足以抵挡半月。可龙毅万一出了问题,襄国的大好局面转眼就会轰然倒塌,天知道襄国最后会便宜了谁。

底下的士兵显然没有他们这么多想法,一个个按部就班,乌桓人出现在百步之外,便已开弓搭箭,只待周仓一声令下,便会万箭齐发。

乌豹也是大吃一惊,他没有想到,襄国这股汉军这么早就发现了他的行迹,而且应对速度会如此之快,且不提城头上那些严阵以待的汉军,只看城外那一层一层的铁蒺藜和拒马阵,就够他头皮发麻的。这种情况下,强攻只能带来毫无意义的伤亡,对于不擅攻城的乌桓人放弃才是明智的选择。乌豹沮丧地让队伍停在汉军弓箭的射程之外,这表明自己与龙毅打的赌,已经彻底的输了。

他投降的第二天,被勒令出谷缴械,面对五花大绑的苏仆延,他暴跳如雷,拼死怒斥汉人胆小如鼠,只会耍阴谋诡计。

龙毅当时大笑说,你觉得我们打赢你不是靠本事,那我给你三次机会,是单挑,还是群殴,随你挑。赢了,我立马儿放你走人。输了,就做牛做马当一辈子奴隶。…,

乌豹自然不甘示弱,与龙毅击掌为誓。第一次,他挑了长相最有威胁的文丑,结果三个回合后被文丑一顿胖揍,打得鼻青脸肿。第二阵,他想从相对文弱一些的赵云身上找回场子,哪想到刚一交手,就被赵云当头一拳打得眼冒金星晕了过去。倒不是赵云比文丑厉害太多,而是乌豹的路数已经被赵云摸清,怎么打都没有胜的可能。

第三场,乌豹耍了个心眼儿,在他认为,武功越高的人军衔就越高,龙毅是汉军的首领,肯定比赵云还厉害,所以没敢跟龙毅动手。他想了半天说,乌桓铁骑来去如风,汉军却只敢据城而守,有种大家打一场野战。龙毅不屑地反驳道,这次明明是你们守元氏,而我们是在野外击败并俘虏你的,你这纯粹胡扯。这样吧,你不是来去如风么,我给你个城池,让你奇袭,如果你能占据城门,就算你赢,到时候我连苏仆延都可以放了。

于是乌豹率领他的亲卫三百骑,跟随龙毅返回襄国。龙毅特意示之以大度,当着乌豹的面,将襄国派出的斥候统统扣下,给他留出三十里的奔袭距离。

乌豹满心欢喜以为襄国守军同元氏一样,他只要以雷霆之势突然出现,汉军就会吓得魂飞魄散,抢得一个城门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哪知襄国守军的表现彻底击碎了他的幻想。

“怎么样,你这股风有我们汉军快么?”

龙毅尾随而至,他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语气中的嘲讽之意浓烈得根本无须向乌豹翻译。

乌豹羞臊得满面通红,他性子粗鲁,但信守承诺这一点还算做的不错,于是翻身下马,跪在龙毅马前,发下毒誓,愿做牛做马,一辈子做龙毅的奴仆。

当定远军大旗出现在乌豹背后的那一刻,襄国城立时沸腾了。而乌豹这一幕更是让定远军将士的兴奋到达了顶点。猫扑中文

第九十六章 茅厕与气节

(猫扑中文 ) 伴随着襄国民众的欢呼声,夏侯兰单人独骑,像只骄傲的小公鸡一样高举着定远军的朱雀战旗率先入城,他原本就长的俊俏,在胯下白马和一身亮银甲的映衬下,更显得英武非凡,登时在街道两旁的大小娘子里惹出一阵欢快的尖叫声。//.78xs. //

正当人们高喊着龙毅的名字,期待着他以睥睨天下的气势带给大家更大振奋之时,龙毅却和杨凤一起身着缌麻(音si,五服中为族兄弟出殡时穿戴的丧服),手扶一辆素白如雪的灵车犹如一个幽灵一样,缓缓撞入人们的视线,风中飘扬的白色灵幡顿时让欢呼声嘎然而止。

灵车的挽马脖颈上缠着白色的绢穗,灵车上木条板箱里,一百个骨灰坛安安静静地躺在其中,木箱两侧高高竖起的木架上,一个个黑色的小木牌不安地晃动着,好似归家的游子在人群中焦急地寻找着自己的亲人,有着满腔的话语想要倾诉。

眼泪扑簌簌地自人们眼中无声滚落,一连六辆灵车,将人们昂扬的喜悦冲洗得一干二净,虽然早知道作战会死人,但留守襄国享受着安逸的人们却根本没想到,仗会打得如此激烈,出征的一千精锐,竟然战死了近六百人。虽然在场的绝大多数人都是不识字的,但他们知道,那黑木牌上的名字也许就是自己所熟悉的,甚至可能是自己的亲人。许多军属们抱在一起痛哭失声,而更多人则是暗暗庆幸自己能留在襄国,避过这次战乱。 ”“

随后进城的定远军士兵骑着高头大马,面对此情此景,越发觉得自己能够幸存下来是多么的幸运,而跟随在他们身后赤手空拳、徒步前进的乌豹等人则没那么幸运,他们的髡头实在是太明显了,愤怒的人群指着他们大声咒骂,虽然乌豹等人听不懂人们在骂什么,但那些愤怒仇恨的目光足以让他们胆颤心寒。若不是定远军的士兵拼命维持秩序,将状若疯狂的人们挡在身后,失去理智的人们恨不得冲上来将这些乌桓人生吞活剥了。

许多人都低下头,想从地上寻找趁手的石头土块,将乌桓人砸成肉泥,只可惜襄国的大街被清扫得太干净了,根本找不到攻击的工具,最后人们只得比拼着将口水啐到缩成一团的乌桓人脸上。

虽然龙五和乌豹等人事先已经被告知这种情况的出现,但真到身临其境之时,他们都觉得好像身在地狱一般。

龙毅此次带回的士兵不过五百,其中还包括杨凤的百名亲卫,倒是后面的战马足足有三千匹,让悲痛的人们暂时收起了泪水,一个个惊诧得几乎摔掉了下巴。等到从元氏临时征召的青壮们赶着老长的辎重车队,车后“哞哞咩咩”乱叫的牛羊牲口,让人们的大脑彻底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龙毅并未作任何停留,而是一路拉着灵车直奔城内已经修建好的忠烈祠,将灵位和骨灰都安顿好,又去拜见了左慈和襄楷两位半仙,本来他还想去探望一下张媚,但才一出屋,就被周仓等人迫不及待地拉到了议事大厅。

赵风和阿月上来第一就问:“怎么没见子龙(二兄)回来?阿丑呢?”那六辆灵车着实吓坏了所有人,昏睡不醒的颜良更是让大家将心提了起来,生怕未见踪影的赵云和文丑出了意外,文丑虽然样子有点吓人,但他性子直,有一分力气绝对不会省下半分的做事态度,让大家对他都很有好感,甚至超过了颜良。…,

龙毅还未开口,夏侯兰就兴奋地叫道:“我们收复了元氏城,二哥留在元氏镇守,文丑大哥现在是他的副将。”

“既然大家都到齐了,那我们就先盘点一下战况,也让大家高兴高兴。夏侯你来讲,我补充。”

众人一听,忙各就各位,听夏侯兰叙说北上的种种经历,夏侯兰的口才不算太好,不过关键时刻龙毅帮着解说两句,众人还是能够想象到当时战况的惨烈,既惊异于乌桓人的战斗力,也为定远军能够取得最终的胜利而感到无比的骄傲。

最后夏侯兰从怀中掏出一份战报,朗声道:“此次北上,我军生擒敌酋苏仆延,歼敌四千余人,俘获一千七百余人,战马四千八百余匹,牛羊八千余头,财物两亿钱,布帛两千四百余匹……”这段时间他跟着龙毅恶补了一番加减运算,也记住了龙毅所教授的阿拉伯数字,不过他是当作密码看待的。这份战报是他一点点统计上来,虽然还算不上精确,但已是难能可贵了。

周仓和姚宣越听越是激动,腾的一下站起身向龙毅躬身施礼,“主公,这可是破天荒的大捷啊!”

龙毅摆摆手,让二人稍安勿躁。

夏侯兰接着念道:“我军阵亡七百零三人,伤残一百四十二人,其中七十八人重度伤残,无法再上战场……”

众人听完不胜唏嘘,不过这也在情理之中,全歼六千乌桓铁骑,要是自身毫无损耗,才是怪事呢。

龙毅长吁了一口气,毫无喜色地说道:“我带走一千多人,回来连一半都不到,虽然取得了空前的胜利,不过我们也算是伤筋动骨了,毕竟损失的这些精锐,不是短时间内能够弥补起来的。”

正说着,就听外面传来一阵吵闹声。

“我不是乌桓俘虏,为什么不能见大人?”

“怎么回事?”龙毅听出是龙五的声音,起身走到厅堂门口,就见龙五和乌豹等人愤愤不平地被堵在院门口,张颌不动声色地站在一旁。

龙毅挥手让亲卫们将其放了进来,这些乌桓人一进门,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龙五操着有些别扭的汉话道:“大人,我们都是汉人的后代,是大人的奴仆,可我们到哪里都被视为乌桓的俘虏,大人能否赐与汉人衣冠,让我等重归汉人怀抱。”

龙毅暗自冷哼,心道:有汉人血统又怎么样,如果不是被我俘获,你们还不是一样地祸害汉人。不过龙五等人是他分裂乌桓人的一个尝试,具有千金买马骨的效应,所以无论心里怎么鄙夷,表面上却不能让他们看出来。他故作惊讶地指着乌豹,问道:“乌豹也有汉人血统么?”

乌豹眨着眼睛听完龙五的翻译,又让龙五替他说道,“大人,我没有汉人的血统,可我看到了大汉的强大,愿忠心臣服在大人脚下,我想成为龙五一样的汉人,希望大人也能赐我姓龙……”

乌豹的话毫无逻辑可言,听得龙毅一头雾水,似乎在他认为龙五等人姓了龙,就成了汉人。龙毅招过张颌,压低声音问道:“这家伙受了什么刺激?”

张颌忙在龙毅耳边将原委诉说一遍,原来乌桓人很少洗澡,衣服也不怎么换,他们平日里吃完牛羊肉,便往衣服上一抹,久而久之,身上浓烈的膻腥之气几乎能熏死一头大象。自打龙五投诚后,没事就往龙毅身旁凑,把龙毅熏得死去活来,好容易回到襄国,他便让张颌带着这些乌桓人去洗个白白。…,

张颌捏着鼻子把这些人往浴室里一带,负责收澡票的人当时就晕倒在地,等到他们往浴池里一站,除了重任在身的张颌,浴室里再看不到第二个汉人。龙五等人还以为,龙毅特地为他们开了专场,对此感恩戴德。等这些乌桓人神清气爽地穿上自己的衣服,立时也觉得哪里不对。龙毅没吩咐给他们换装,张颌自然不敢自作主张。

于是一行人仍旧带着浓烈的味道招摇过市,就在巡逻的执法队将张颌拦下,检查令符的时候,乌豹这家伙解开衣服,扭身就当街尿了一大泡。这下执法队的士兵登时找到了发泄的借口,上去就将乌豹按倒在地,乌豹本来还想反抗,不过在弩箭的威逼下,老老实实地挨了十军棍。

看热闹的人围了里三层外三层,乌豹在能够杀人的目光注视下,背了一篓黄土将自己的杰作掩盖掉。后来的事情看起来更像是执法队的士兵们借题发挥,他们将乌豹带进襄国的公厕里,一堆人用长矛威逼着他完成了第一次对着便池小解的壮举。不过这些人显然未曾领教过乌豹所能散发出来的独特味道,超乎想像的氨气效应让他们眨眼间就消失得干干净净。

乌豹不知怎么腿一软,就一屁股坐倒在地板上,就在他羞愤难当之时,他忽然发现襄国的公厕不论地上还是墙面都清洁得令人发指,如果将他面前便池的白色木盖合上,这里几乎可以用来进餐,空气甚至比苏仆延熏过香料的大帐还要清新。

这让他难过的要死,感觉自己前半生简直可以用悲惨来形容,出了厕所,他跟着了魔障似的,追在张颌屁股后面不停地吼叫,“我怎么才能成为汉人?”

张颌一边撒腿奔逃,一边回敬般地吼道:“你没有洗手……”

龙毅笑得前仰后和,最后很没形象地坐倒在石阶上,歪着脑袋问道:“你们真想成为汉人?”

一众乌桓人连连磕头。

“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你们舍得脑袋上这撮儿头发么?”

乌豹当即表示,马上就可以刮得一干二净。

“那衣服呢,也穿汉人的?”

“那是自然”,龙五为了表示自己的决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脱了个精光,其余乌桓人有样学样,霎时之间,庭院里就出现了几十个白条鸡。

赵月尖叫一声,掩面逃回厅堂里,再也不敢出来。赵风等人一片哗然,皱着眉头哭笑不得。

龙毅的下巴险些砸到脚面上,他记得满清入关的时候,汉人面对剃发易服令是以死相拼的,为了不多出那条猪尾巴,无数人倒在血泊中。到了民国的时候,又是剃发易服,为了保留那条猪尾巴,连王国维这样的大师都去投水而死,怎么这些乌桓人会如此没有骨气,难道以死相拼只是汉人的专利,这真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好吧,既然尔等如此诚心,那么我明天会安排一场的入籍仪式,欢迎各位成为汉人,不过丑话说在前面,做汉人便须受汉人的法令,否则尔等就只有凌迟的下场。”

乌桓人再次拜倒一片。

龙毅注意到乌豹与龙五嘀嘀咕咕了几句,便语气冰冷地问道:“怎么,乌豹这就打算不遵守汉人的法令了么?”

龙五和乌豹都连连摆手。

“不是的,大人,他想问问能不能得到大人的赐姓,叫做龙豹……”

龙毅腾的一下站起身,怒斥道:“怎么,难道他不觉龙四十二是个很好的名字么?”

龙五和乌豹吓得连连磕头,偷眼瞧着龙毅的脸色,深恐惹恼了他,而错过成为汉人的机会。

“龙豹……不好……”龙毅抱着手臂在院子里踱了几步,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道:“龙已经是很威猛的动物了,再加上张牙舞爪的豹子,不好,画蛇添足了,有了”,他双手一拍,一指瞪圆了双眼的乌豹,竭力掩饰着心中的坏笑。

“我喜欢乖一点的,以后你就叫……龙猫吧!”猫扑中文

第九十七章 改弦更张(第一更)

(猫扑中文 ) 赵风等人又把襄国的情况汇报一番,襄国目前的发展势头良好,城市的面貌焕然一新,民心军心都很高昂,各项任务,不管是军事训练还是兵器的生产都在按步就班地进行中,城外因为疫情逃来的难民,经过左慈和襄楷师徒的努力,患者大多都在康复中,情绪都还算稳定。// 78xs.//

龙毅的精神虽然不错,可眼角眉梢的疲惫还是一目了然的,毕竟这些日子连个安稳觉都没有睡过。众人商议完将士们的抚恤和奖赏事务,便起身告辞。

阿月心里有些不舍,刚走门口,就听身后龙毅说道:“对了!阿月,我有两张图样,等你有空帮着参详一下,好么?”

她本就想跟龙毅身边多腻一会儿,听到这话立时喜上心头,欢快地应道:“有空,现在就有空!”

赵风张了张嘴,刚想叮嘱两句,阿月已经蹦蹦跳跳跑到了龙毅身旁,他只好将话又咽了回去,暗暗叹息:果真是女大不中留。他见小妹难得这么开心,自然不想做恶人,便拉着“不知好歹”的夏侯兰与周仓等人一同消失。

龙毅取出笔墨,在几上摊开一张麻纸,提笔勾勒出一男一女两个正面的人形来,然后又在他们身上添了几道线条。 ”“

阿月腾的一下红了脸,跟娘子军里的女人接触久了,她也多少弄懂些男女之事,大汉男女风气颇为开放,私自幽会定情的不在少数,不然卓文君和司马相如私奔也不会成为一桩美谈。不过龙毅此刻所画分明是两个不穿衣服的男女,阿月不知龙毅是何用意,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越发觉得自己面红耳热,心跳得厉害。

龙毅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阿月的神情,专注地完成了正面的草图,接着又在旁边画出了侧视图。其实这是他机械制图的惯性思维,力求图样有立体感,尤其那女子细腰长腿,凸乳翘臀画的惟妙惟肖,非常有神韵。如果是后世的人一看就知道,龙毅分明画的就是背心短裤版的寒羽良和阿香,可阿月却哪里见过如此暴露的图画,脸登时红得都快滴出血来了。

“妹妹,这样的内衣好不好?哦不对,是亵衣,轻便么?”随着与阿月熟络的加深,没人的时候,龙毅就喜欢这么称呼阿月,这让他很是补偿了一下自己独生子的缺憾。

若换做平时,阿月听到这个称呼,会甜甜的答应一声,可这时,她羞得连头都不敢抬,哪里还敢应声。

龙毅撂下毛笔,转着手腕,一抬眼却瞧见阿月微蹙着秀气的双眉,眼睛闭得紧紧的,脸好像一个熟透了红苹果,让人忍不住想去咬上一口。龙毅看得心中一荡,暗想:阿月向来是英姿飒爽的,怎么近来越发得妩媚动人起来,眼前这样子还真有几分媚娘的味道了。他狭促在阿月鼻子轻轻一刮,“嘿,小美女,睁开眼睛啦!找你来审核图样,可不是让你来勾引哥哥的!”

阿月吓了一跳,险些撞翻几案,亏得龙毅早有防备,才没搞的天翻地覆。

“谁勾引你了”,阿月红着脸,嗫嚅道:“都是你,干嘛画这些……不穿衣服的人……来羞我?”

龙毅哈哈大笑,“哪里不穿衣服了?”他起身将阿月按在图样前,“你看看,这不穿的很整齐嘛!”

阿月歪着头看了半天,好容易看出些衣服的线条,不过还是一头雾水,“……龙大哥,你到底想干什么?”…,

“嗯,这么说罢,我想让咱们身上的亵衣都短小精干些,就像这个……”他指了指图上寒羽良的平角短裤,又在自己腿上比划了一下,“其实到这里就够了,这样活动起来也方便不是……”

“可这也太短了,怎么穿啊?”阿月一时转不过弯来。

“这个又不是穿在外面的,短些怕什么?”

“可是短了,很容易就……”阿月忽然噗哧一声乐了出来,她没想到龙毅堂堂一个校尉,将她找来就是为了将亵衣变短,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我只听说过吃空饷的将军,还没听说过想从亵衣省出布料来的校尉大人!龙大哥,咱们府库里的布匹虽不多,可也不用如此节省吧!”

龙毅被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来,太过份了!这丫头居然把自己看成吝啬鬼了。不过转念一想,这倒也怪不得阿月会如此理解,汉人的衣服向来都是以宽松蔽体为原则,自己这个修身的设计确实乖离了些。

不过在夏日里,长款的亵衣有着诸多不便,走在树荫下都能捂出一身汗,要是顶着烈日疾行军,那浑身上下就如同水里捞出来的一样。穿惯了风凉短裤的龙毅这些日子别提多难受,所以才会想到要引领一下内衣的风向,本来还想着弄几条沙滩短裤出来,可以好好臭屁几天。哪想到才一提,就被阿月取笑了一番。

“我设计的这个款式不好看么?”

“也不是不好,起码节省许多,可你不觉得如此短会惹来蚊虫,而且睡觉也容易着凉不是?”

龙毅拍着脑袋,终于明白了汉朝人的思路,合着她们是把睡衣和亵衣画上了等号,难怪会如此呢。

“好妹子,要不你先做两套出来,咱们穿上试试,三十度的高温,你就让我凉快些,反正不给人看,行不行?”

阿月笑着眨了眨眼睛,龙毅都说到这个份儿上,她自然不好再打击他。

龙毅大喜,连声夸赞阿月聪明伶俐,乖巧动人。

阿月轻哼了一声,敲打着图上酥胸高耸、双腿修长而笔直的阿香,问道:“龙大哥,你原来喜欢这种女子呀!”

“差不多,你不觉得她身材很棒么?”

阿月有些不服气地挺了挺胸脯,“有我好么?”

龙毅瞧了一眼阿香,又瞧了一眼阿月,在自己胸前飞快地比划了一下,摇着头笑道:“好像还差了一点哦!”

“坏死了你!”阿月轻嗔薄怒,一把抓起那张图样,跳起身来,叫道:“我毁了你的图样,让你的亵衣见鬼去!”

说完咯咯地笑着,扭头就跑,在院门口险些与迎面而来的葛玄撞了个满怀。

阿月连忙收起如花笑颜,裣衽向葛玄盈盈一拜,然后便溜之大吉。猫扑中文

第九十七章 改弦更张(第二更)

(猫扑中文 ) 赵风等人又把襄国的情况汇报一番,襄国目前的发展势头良好,城市的面貌焕然一新,民心军心都很高昂,各项任务,不管是军事训练还是兵器的生产都在按步就班地进行中,城外因为疫情逃来的难民,经过左慈和襄楷师徒的努力,患者大多都在康复中,情绪都还算稳定。// 78xs.//

龙毅的精神虽然不错,可眼角眉梢的疲惫还是一目了然的,毕竟这些日子连个安稳觉都没有睡过。众人商议完将士们的抚恤和奖赏事务,便起身告辞。

阿月心里有些不舍,刚走门口,就听身后龙毅说道:“对了!阿月,我有两张图样,等你有空帮着参详一下,好么?”

她本就想跟龙毅身边多腻一会儿,听到这话立时喜上心头,欢快地应道:“有空,现在就有空!”

赵风张了张嘴,刚想叮嘱两句,阿月已经蹦蹦跳跳跑到了龙毅身旁,他只好将话又咽了回去,暗暗叹息:果真是女大不中留。他见小妹难得这么开心,自然不想做恶人,便拉着“不知好歹”的夏侯兰与周仓等人一同消失。

龙毅取出笔墨,在几上摊开一张麻纸,提笔勾勒出一男一女两个正面的人形来,然后又在他们身上添了几道线条。 ”“

阿月腾的一下红了脸,跟娘子军里的女人接触久了,她也多少弄懂些男女之事,大汉男女风气颇为开放,私自幽会定情的不在少数,不然卓文君和司马相如私奔也不会成为一桩美谈。不过龙毅此刻所画分明是两个不穿衣服的男女,阿月不知龙毅是何用意,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越发觉得自己面红耳热,心跳得厉害。

龙毅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阿月的神情,专注地完成了正面的草图,接着又在旁边画出了侧视图。其实这是他机械制图的惯性思维,力求图样有立体感,尤其那女子细腰长腿,凸乳翘臀画的惟妙惟肖,非常有神韵。如果是后世的人一看就知道,龙毅分明画的就是背心短裤版的寒羽良和阿香,可阿月却哪里见过如此暴露的图画,脸登时红得都快滴出血来了。

“妹妹,这样的内衣好不好?哦不对,是亵衣,轻便么?”随着与阿月熟络的加深,没人的时候,龙毅就喜欢这么称呼阿月,这让他很是补偿了一下自己独生子的缺憾。

若换做平时,阿月听到这个称呼,会甜甜的答应一声,可这时,她羞得连头都不敢抬,哪里还敢应声。

龙毅撂下毛笔,转着手腕,一抬眼却瞧见阿月微蹙着秀气的双眉,眼睛闭得紧紧的,脸好像一个熟透了红苹果,让人忍不住想去咬上一口。龙毅看得心中一荡,暗想:阿月向来是英姿飒爽的,怎么近来越发得妩媚动人起来,眼前这样子还真有几分媚娘的味道了。他狭促在阿月鼻子轻轻一刮,“嘿,小美女,睁开眼睛啦!找你来审核图样,可不是让你来勾引哥哥的!”

阿月吓了一跳,险些撞翻几案,亏得龙毅早有防备,才没搞的天翻地覆。

“谁勾引你了”,阿月红着脸,嗫嚅道:“都是你,干嘛画这些……不穿衣服的人……来羞我?”

龙毅哈哈大笑,“哪里不穿衣服了?”他起身将阿月按在图样前,“你看看,这不穿的很整齐嘛!”

阿月歪着头看了半天,好容易看出些衣服的线条,不过还是一头雾水,“……龙大哥,你到底想干什么?”…,

“嗯,这么说罢,我想让咱们身上的亵衣都短小精干些,就像这个……”他指了指图上寒羽良的平角短裤,又在自己腿上比划了一下,“其实到这里就够了,这样活动起来也方便不是……”

“可这也太短了,怎么穿啊?”阿月一时转不过弯来。

“这个又不是穿在外面的,短些怕什么?”

“可是短了,很容易就……”阿月忽然噗哧一声乐了出来,她没想到龙毅堂堂一个校尉,将她找来就是为了将亵衣变短,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我只听说过吃空饷的将军,还没听说过想从亵衣省出布料来的校尉大人!龙大哥,咱们府库里的布匹虽不多,可也不用如此节省吧!”

龙毅被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来,太过份了!这丫头居然把自己看成吝啬鬼了。不过转念一想,这倒也怪不得阿月会如此理解,汉人的衣服向来都是以宽松蔽体为原则,自己这个修身的设计确实乖离了些。

不过在夏日里,长款的亵衣有着诸多不便,走在树荫下都能捂出一身汗,要是顶着烈日疾行军,那浑身上下就如同水里捞出来的一样。穿惯了风凉短裤的龙毅这些日子别提多难受,所以才会想到要引领一下内衣的风向,本来还想着弄几条沙滩短裤出来,可以好好臭屁几天。哪想到才一提,就被阿月取笑了一番。

“我设计的这个款式不好看么?”

“也不是不好,起码节省许多,可你不觉得如此短会惹来蚊虫,而且睡觉也容易着凉不是?”

龙毅拍着脑袋,终于明白了汉朝人的思路,合着她们是把睡衣和亵衣画上了等号,难怪会如此呢。

“好妹子,要不你先做两套出来,咱们穿上试试,三十度的高温,你就让我凉快些,反正不给人看,行不行?”

阿月笑着眨了眨眼睛,龙毅都说到这个份儿上,她自然不好再打击他。

龙毅大喜,连声夸赞阿月聪明伶俐,乖巧动人。

阿月轻哼了一声,敲打着图上酥胸高耸、双腿修长而笔直的阿香,问道:“龙大哥,你原来喜欢这种女子呀!”

“差不多,你不觉得她身材很棒么?”

阿月有些不服气地挺了挺胸脯,“有我好么?”

龙毅瞧了一眼阿香,又瞧了一眼阿月,在自己胸前飞快地比划了一下,摇着头笑道:“好像还差了一点哦!”

“坏死了你!”阿月轻嗔薄怒,一把抓起那张图样,跳起身来,叫道:“我毁了你的图样,让你的亵衣见鬼去!”

说完咯咯地笑着,扭头就跑,在院门口险些与迎面而来的葛玄撞了个满怀。

阿月连忙收起如花笑颜,裣衽向葛玄盈盈一拜,然后便溜之大吉。猫扑中文

第九十八章 如此**(1)

(猫扑中文 ) 第九十八章如此(1)

葛玄咂了咂嘴,摇着头叨念了一句,“春情荡漾啊……”

“师兄?”龙毅迈步出门,正打算去看望张媚和兰香,却瞧见葛玄一脸愁苦地转了进来。

“呃,你这是……”一个时辰之前,葛玄还是仙风道骨的模样,可眼下却像是个欠了高利贷的赌徒。

“唉!我的道心动摇了……”葛玄连连叹息,满脸都是追悔莫及的神情。

“是吗?莫不是师兄思春了?”

“思你个鬼……”葛玄正愁没处发泄,幸灾乐祸的龙毅就主动撞上来,他手臂忽的一闪,龙毅脑门上就结结实实挨了一记。

龙毅心头大骇,葛玄明明站在他四五步之外,脚步似乎连动都没动过,这一下打怎么挨得,他根本没有印象,要不是额上发麻,他都要以为这只是自己的幻觉。他的武功离赵云还有些距离,可还不至于看不清对方的动作。葛玄这一下,简直可以用鬼魅来形容,这要葛玄是个刺客,自己岂不是已经死翘翘了。 ”“

“无影掌?还是劈空掌?”龙毅捂着额头小心翼翼地问道。第九十八章如此(1)

葛玄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这是道术,真没见识……算了,反正你也要大难临头了……”

“大难临头?”龙毅不敢怠慢,赶紧陪着笑脸,凑到葛玄身旁,说道:“有师兄你这个大神在,还有人能把我怎么样不成?是不是……”

“去,少套近乎,这回是师父要你……就你那点修为,还是自求多福吧!”

“别啊,师兄,咱俩又没仇,我连《太平经》都毫无保留地给你瞧了,如今兄弟有难,你是不是也该提个醒儿啊……师父到底要让我做什么?”

葛玄嫉恨交加地看着他,从牙缝中缓缓挤出两个字,“双……修……”

…………

“来,明远,见过你的师姐!”

龙毅霎时间目瞪口呆,化身为咸蛋超人。他忽然间就明白了,为什么葛玄会说自己道心动摇,又为什么说“双修”二字的时候会呈现出羡慕嫉妒恨的情绪。妖孽祸水级的女刺奸轻雪居然是同门师姐,还跟自己说是天生媚骨,这岂不是弥天大谎。他忽的心中一跳,我的老天,左老道不会让自己和这个轻雪双修吧,想到这儿,他的大脑立时停顿了一刻。第九十八章如此(1)

倒是轻雪大大方方地走上前来,微微一福,“见过明远师弟。”

龙毅醒过神来,拱手施礼,苦笑道:“师姐瞒得小弟好苦!”

轻雪叹息一声,并未做什么解释。

左慈对葛玄吩咐几句,招手将龙毅带至静室之内,二人落座后,左慈开口道:“你与……轻雪恐怕有些误会,为师需要代她解释一下。她在入襄国城前还并非你的师姐。”

“啊?师父你不会才收她做徒弟吧?”

左慈微微点头。

“那她怎么一下子做了师姐,按入门先后,她应该是师妹才对啊。”

“哪里有这规矩,轻雪大你六七岁,你觉得管她叫师妹合适么?”

“呃,我也无所谓啊,她那样子说二十也有人信不是。”

左慈哈哈一笑,摆摆手,不再理会龙毅的反驳,道:“轻雪二十多年前为师就见过,当时就想收她为徒……”

“哦,原来被她家人轰走的道士就是师父你啊!”

“唉,不提也罢,若不是她家人执迷不悟,她又怎会有后来种种不幸……说起来都是造化弄人啊。”…,第九十八章如此(1)

第九十八章如此(1)

龙毅没吭气儿,可心里却道:你看人家天生媚骨,就想带走双修,换我也得把你打得满地找牙不是。

按照左慈所说,这个轻雪出自世家门庭,嫁了三次都以守寡而告终,她走到哪里都会引发一场不小的风波,不光是夫家,连娘家都觉得她是不祥之人。前两年,左慈访友之时,再次巧遇轻雪,于是便传了她一套修道之法,只是当时未结师徒之缘。

“我记得她应该呆在医护营的驻地,师父居然能撞到她,可真是巧!”龙毅总觉得左慈对轻雪有所图谋。

左慈摸了摸圆圆的鼻头,憨然一笑,老神在在地说道:“不是巧,她一进襄国,我就感应到了。”

这下龙毅更加无语了。如果评选三国最佳神棍,左慈肯定位列第一。

“我知道你不信,不过等你修为到了那个层次,就明白我所言非虚了。”

龙毅连忙做出一副诚心受教的样子,“师父,你看我多久才能有这种层次?”

“不好说,这需要看机缘。”

得!还是神棍的套话。

“你想救醒张媚么?”第九十八章如此(1)

“当然,做梦都想,这些天征战在外我都没断了修炼。”

“如此甚好,不过你有没有觉得,体内的那股雷霆之力却因为接触杀伐过多而更加焦躁?”

龙毅细细地想了想,自己一上战场就龙精虎猛的,似乎潜意识里就渴望着杀戮,难道又是那股雷霆之力在作怪?

“我和襄楷大师本来想让你入山清修一段时间,将这股力量彻底降服再唤醒张媚,否则很难保证不出现意外。不过轻雪的出现,让我有一个更好的想法。我们道家丹法有三种,炉火烧炼的地元丹法、阴阳栽接的人元丹法、清静孤修的天元丹法,此三法一脉相承,都以天人合一、阴阳平衡为主旨。葛玄钟情于炼丹,他日必有大成。而你一生杀伐不断、尘缘缠身,倒不如选择这人元丹法,来得恰当。”

龙毅道:“不就是双修么,我懂的,可为什么非得是轻雪师姐?媚娘不行么?”说心里话,他不反对双修,可总觉得自己的处男之身毁在一个祸水级少妇手里,有点儿冤。而且在救醒张媚之前,跟另外一个女子双修,这多少有些不可思议。第九十八章如此(1)

左慈哈哈笑道:“的确是双修,你知道最好。不过,你不能望文生义,以为只是凡夫俗女男女交合之法,那就大错特错了。这阴阳双修之法,一直为道门秘传,非口传心授不可得。”

他瞟了一眼不以为然的龙毅又道:“双修之法,首戒,只求交而不泻,阴阳互补,对定力和欲求都是极大的考验,若精气神阴阳交汇,则金丹大道可成。修炼者皆须经过百日筑基功夫,实现固元止泻方可男女相对修习。”

“张媚自幼随张角修习,筑基功夫自然不错,不过就算她心神未损神志清醒,你二人都未经历过男女之事,只怕静室相对,难以自控。轻雪则不存在这方面的问题,以其阅历,足可引导于你,而且以她的体质正可助你炼化体内的雷霆之力。若换了张媚,或许还消受不起,以至身体大损。”

“师姐为什么会答应与我双修,她能有什么好处?”

左慈对龙毅这个问题显然很开心,点头赞许道:“很好,你能替道侣着想,这才是双修的真义。轻雪的骨媚而气柔,她的眼眸更如同一面探测心念的镜子,若是你心存欲念,那便欲火焚身,若是你心存敬爱,则爱意则绵绵不断,春风化雨,滋润彼此神魂,乃是阴阳双修里万中无一的绝好鼎炉。所以,只要你意诚,则此事对你二人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轻雪之所以答应这件事,也是想报答你的恩情。她这次遭遇的不幸,对其身体和心神摧残甚巨,以至于她时有轻生之念,我求她玉成此事,一来是助你的修行,二来也希望你能解开她的心结。若是换了旁人,轻雪只怕会以死相拒。当然,她也有一个条件。”…,第九十八章如此(1)

第九十八章如此(1)

龙毅眨了眨眼睛,没吭声,心道:只要不是要我娶她,怎么都好说,不然我置张媚于何地。

“她现在孑然一身,孤苦无依……”

龙毅一听心就往下沉。

“也不想再与其家族扯上什么关系,所以她想跟你姓龙,今后以姐弟相称,你看可好?”

“什么?”龙毅惊得立时跳了起来,瞪着眼睛半天说不出话来,心道:这都怎么了,有个龙五、龙猫还不够,还要来个龙轻雪,龙姓什么年月变得这么抢手了?

“怎么,你不同意?我觉得轻雪这要求并不过分……”

“可是,我若把她当作姐姐,那我们……那个……双修……岂不就是?”

左慈哭笑不得,“明远,你哪里来的谬论,你们并无血缘,又是为了同证金丹大道,修道者怎会如此狭隘。”

“可是,可是……那照师父你这么说,兄妹、父女、母子岂不是都可以双修?”

左慈沉吟了片刻,缓缓道:“你这么说,倒也不无可能,似乎伏羲女娲便是兄妹,他们不也……”

龙毅哀叫一声,抱着脑袋蹲在地席上,心里一片混乱。第九十八章如此(1)

左慈淡淡一笑,迈步出门将轻雪领了进来。

轻雪向龙毅伏地而拜,“多谢大人收留,并以家人相待!”

龙毅手足无措,只好相对而拜,“姊姊不必客气,小弟以后若有冒犯,还请多多见谅。”

“都起来吧,明远以后善待轻雪就是,你二人先去将未了之事安排一下,沐浴更衣后,到我房中来记诵双修的口诀。”猫扑中文

第九十九章 如此双【囧】修(2)

(猫扑中文 ) 原本以为孤男寡女相处一室已经够尴尬的,可等到双修课程开始,龙毅才知道什么才叫真正的尴尬。

他实在想不出,这世上还有什么比一对准备双修的男女与一个笑嘻嘻的“寿星佬”相处一室更诡异、更尴尬的情景。很不幸,他就是这场景中的男一号。

龙毅心里一直很好奇,左老道为什么会如此热衷撮合自己和龙轻雪的这次双修。他刚才悄悄问左慈,“师父,你双修过么?”谁想这老道居然白了他一眼,高深莫测地抛出四个字来,“这还用问!”

这么模棱两可的答案越发让他怀疑左慈的动机,这老道会不会在拿自己和龙轻雪做实验,瞧左慈的模样分明有在此做观众的打算。龙毅怎么想都觉得自己像是刑场上的猴子,而不是准备一段之旅的双修者。

“道贵虚无,双修亦不例外,都是从虚其心实其腹处下功夫,你二人现在可以垂帘存想了。”左老道的定力足得令人发指,不仅对龙轻雪那双勾魂摄魄的眼眸视而不见,看着亵衣之下那具媚态横生的曼妙娇躯,就好像看到了一棵大白菜,这让龙毅佩服得直想流鼻血。 ”“

“是,师父!”

龙毅二目垂帘,状如老僧入定,可神思却早已飘忽,鼻腔里充斥着那具娇躯散发出来的阵阵幽香,他很努力地去想张媚娘的脸庞,可脑海里飘来荡去的总是那双幽怨的眼睛,还有那起伏的山峰与幽谷,小腹里一股热气便窜了上来。他不禁想起那个老和尚与小和尚背美女过河的故事。他一直以为自己拥有着老和尚级别的淡定,可到了此刻才悲哀地发现,原来自己不过是只心猿意马的童子鸡。

往常很容易就做到的抱元守一,今天却怎么也无法安定下来。

在纷纷乱乱中,忽然听到左慈说:“接下来是神交之法,记住我所说,目光相接之时,须以敬爱之心……”

龙毅抬起双眼,刚与那凄美的目光一撞,便觉脑海里轰的一声响,浑身一颤,就好像打了个冷战,一种难以言明的快感自小腹袭遍了全身,喷薄而出。无论里还是脑海里的所有景象,都砰然而碎,一切一切都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待他再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左慈不知何时已经没了踪影,只有龙轻雪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龙毅捂着脸,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他总算明白什么叫做“出师未捷身先死”,此时此刻,他真想与诸葛孔明一起抱头大哭一场。

“别害羞,许多男人的第一次都是如此。”

一股淡淡的香气挨了过来,龙毅又是一个冷战,浑身的肌肉立时硬的像一块铁板,脑袋也低得像是只鸵鸟。

一双柔软而温暖的纤手将他的脸捧了起来。

“看着我!”

这声音很轻很柔,但却好似带着一种不可抗拒的魔力,龙毅就像个听话的孩子,乖乖地仰起脸,他忽然惊奇地发现,轻雪居然摘下了蒙面的绢帕。

这张脸说不上倾国倾城,甚至只能算是温婉,若是与那双能令人心灵震颤的眼眸相比,简直可说是平庸之极,龙毅不禁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是不是有些失望?”

龙毅轻轻点点头,“我原本以为师姐会拥有一副绝世容颜,所以不肯轻易示人。”

轻雪侧过脸颊,露出右腮上几道凸起的淡粉色伤痕,虽说不上触目惊心,但在细腻白嫩的肌肤上显得格外刺眼。…,

“乌桓人打的?”

轻雪摇了摇头,淡淡地说道,“是我的族人。”

龙毅猜想这恐怕又是她的一段伤心事,否则又怎会放弃自己的姓氏而改姓龙,便按下了追问的念头。被她这一打岔,方才的尴尬与羞愤倒是缓解了许多。

“抱着我!”

“啊?”龙毅吓了一跳。

“师父走时说,乃是人之常情,可疏而不可硬堵。”她将衣带轻轻一拉,一具如无瑕美玉一般的便完全显露在龙毅的眼前。还不等龙毅有什么举动,她便双手圈住了龙毅的后脑,将身子贴了过来。

“女人的身子没什么稀奇,等你习惯了,自然就没了新鲜感,完成双修的第一步,就是正视它,抚摸它,享用它。”

龙毅虽然完全被怀里的所陶醉,但却不得不暂时挣脱出来,无地自容地说道:“师姐,我……我流鼻血了……”

不知是龙毅体内雷霆之力的缘故,还是他心浮气躁的问题,这鼻血竟一发不可收拾。

龙轻雪也差点儿慌了手脚,连忙让他平躺在床榻上,从自己的亵衣上撕下几截布条,将他的鼻子死死地塞了起来,在龙轻雪母性光辉的照耀之下,龙毅的气血终于渐渐平复。

肌肤相亲产生的温存将二人最后一丝隔膜轻轻撕去,龙轻雪伏在龙毅身旁,轻抚着他额头,在耳边低声轻语道,“累了,便闭目养神好了!”

消耗了大量精神气血的龙毅顿觉倦意袭来,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满含感激和歉意地向龙轻雪笑了笑,眼皮便沉重得再也睁不开了。

月上中天,露重更深。

枕席而卧的男女二人不由自主地靠拢在一起,汲取着彼此的温热,很快便肢体缠绕,坦诚相见。

东窗未白,残灯倏灭。

黑暗中本来绵绵若存的呼吸声陡然变得急促而沉重,不知过了多久,夜凉如水的静室里,随着一声娇吟,一点星火顿成燎原之势,暖风吹散了寒冬,坚硬而粗壮的冰凌自雪山上一纵而下,裹挟着河道中的残冰,一路咆哮着直入大海,一时间激起无数惊涛骇浪,浪花翻涌着,一下重似一下拍击在河岸与礁石之上,轰然作响,猛烈的撞击带起团团漩涡,层层飞沫。

坚硬与柔软的较量,阴阳的融汇终于勾动了天地间的无穷生机,天空与大地剧烈地震颤着,海水瞬间变得沸腾,伴随着高亢的龙吟与低沉的呼啸,沉寂多时的火山突然在海底爆发,喷涌而出的岩浆直入天际,形成了一个巨大的蘑菇云。炽热的岩浆把海水蒸成了氤氲的雾气,越来越浓,伴随着细碎的爆炸声弥漫充塞了整个天地。

许久许久,一切终又归于静寂。

“羌笛不须怨杨柳,春风已度玉门关。真美!”黑暗中,龙毅喃喃自语,声音虚幻而飘渺。

“的确好美……”龙轻雪的声音仿佛从鼻腔里发出似的,略带沙哑的声音透着浓浓的情意。

……

随着第一缕晨光的到来,龙毅一下子从天堂的云端回到了现实。

“师姐……”

“嗯……”龙轻雪浑身酥软无力,连眼皮都懒得睁开。

“会不会……怀孕?”

“什么?”

“我……好像……弄在里面了,你……会不会怀孕?”

“当……然……”

龙毅顿时腾地一下坐了起来,惊慌叫道:“那不糟了?”…,

龙轻雪也坐了起来,微蹙双眉凝视着他,“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轻贱,怕我有了你的骨肉?”

“不是,不是,我只是……”,龙毅连忙摆手否认,他虽不曾有过轻视之意,不过确实不想让轻雪因此有了身孕,可见她泫然欲泣,心里不觉就软了下来,堕胎之类的话语再也说不出口。

“师姐肯助我修炼,我感激还来不及,若真是有了孩子,我会负责,只是……我不能娶你做正妻……因为我已经有了……”

“是张媚娘,对么?”

“是,若没有媚娘在前我愿意娶师姐为妻。”

“你说真的?”龙轻雪眨了凄楚的眼眸,定定地瞧着一脸郑重的龙毅,良久之后,忽然嘴角一翘,继而笑得如牡丹绽放,百媚横生,直把龙毅看得神魂颠倒,骨头都轻了几分,“骗你的了,我已尊照师父所传练到了斩赤龙的境界,否则又怎会心甘情愿与你这个小童男做下此等……”说到童男之时,竟一头扎进龙毅的怀里,露出几分少女般的羞涩。

“你怎么能这样……”龙毅本来有些恼羞成怒,可让轻雪滑腻的肌肤在身上一贴,那股刚刚升起的怒气唰的一下就散了个干净。一阵阵淡淡幽香从轻雪身上渗出,不是处子之香,也不是世间任何花香,只让人觉得淡雅清幽,甜美难言。闻着这股幽香,龙毅只觉丹田火热难耐,浑身上下有几百万蚂蚁噬咬着他的肌肤和神经。

在道家丹道里,女子修炼到一定阶段,便可断绝月经,常保青春,称之为斩赤龙,这个龙毅倒是曾经看到过,悬着的心立时放了下来。

龙轻雪静静躺着龙毅怀里,伸出一根手指在他的胸口上划着圈,轻声慢语道:“你这个傻孩子,人家说,你就信。女人天生就会骗人,越是漂亮的女人就越会骗人。你今时今日便有如此权势,将来还不知会有多少女子想法设法贴上来,下回千万别动不动心一软,就急着作出承诺。记住了?”

龙毅觉得轻雪的话似乎很耳熟,可又一时想不起在哪里听过,不知如何作答,只好无可奈何地点点头。

隔了一会儿,龙毅忽然问道:“师姐,是不是真的不会怀孕?”

龙轻雪风情万种地白了他一眼,“不会啦!”

龙毅欢呼一声,猛地将龙轻雪扑倒在身下,双唇一下叼住了龙轻雪的椒乳,用力吸吮起来。

“喂”,龙轻雪惊呼一声,“你怎么又来?”

“刚才那次有如做梦,太过朦胧了,我想清清醒醒地再来一次!好不好?”

龙轻雪脸色绯红,娇嗔道:“你都进来了,还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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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如此双【囧】修(3)

(猫扑中文 ) 外加情意绵绵,这一次真是烈火熊熊,直烧得天翻地覆,日月同辉,灵与肉酣畅淋漓地融合在了一起,紧紧相拥的二人身上蒙着细腻的一层水珠,就好似困在浅水洼里的两条泥鳅鱼,相濡与沫,不离不弃。

龙轻雪早已瘫软如泥,龙毅却刚刚食髓知味,精力旺盛得吓人,还没多久便提枪跃马,打算再次驰骋疆场。

想不到这次任凭龙毅如何软磨硬泡,龙轻雪却死活都不肯。

“难道你要像那些乌桓人一样,只把我当作胯下玩物么?”说到最后,龙轻雪已是泣不成声。

龙毅追悔莫及,一下子慌了神,自己的举动显然触到了轻雪的伤心事,万一她又想不开,生出轻生的念头可就糟了。他连忙将一把轻雪搂进怀中,无论她怎么挣扎都不肯放手,流着眼泪,诚心诚意地忏悔道:“师姐,都是我的错,你如此待我,我居然不顾念你的感受,让你伤心,我真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你原谅我这次好不好?我保证绝不敢有下次,否则教我天打五雷轰。”

轻雪又伤心地哭了半晌,才止住眼泪,哽咽道:“我生来命苦,克母克夫,别人都觉得我是灾星降世,巴不得我早些死。在乌桓营里,我受尽了欺辱,只想一死了之,若不是你当日说,‘姊姊,小弟已亲手为你报仇雪恨,只求姊姊再莫有轻生之念’,这世上早没有了我这个多余的人。” ”“

她像只受伤的小猫一样伏在龙毅胸前,缓缓道:“打我记事起,就渴望着自己受伤的时候,能有个兄弟站出来,像你那样为我撑腰,可惜一直都没有。你的那句话,让我感觉似乎这世上还有个亲人……”

“你因为这个想跟姓龙么?”

“也是也不是……”轻雪又开始在龙毅的结实的胸肌上画圈儿,弄得龙毅痒痒的,可他一动也不敢动。“师父说我能帮到你,我同意了,与你姐弟相称就是不想让你觉得有负担,而且我确实想离你近些,有安全的感觉。”

“做姐姐也一样有负担啊!”

“有哪一个手握生杀大权的人会把自己的姐妹当回事,左不过就是一个换取利益的筹码,不过我与你姐弟相称,但同时又是你的道侣,你便无权将我赐给什么人。”

“你这什么乱七八糟的逻辑啊?”龙毅被轻雪奇异的论调给弄晕了。

“我是你双修的道侣,也可以把身子给你,但我是你的姐姐,不是你的玩物,懂了么?”

龙毅大摇其头,“不懂,完全的不懂!”

“算了,以后你就明白的。你知道什么是天生媚骨么?”

龙毅很想点头,可到了大汉朝之后,已经有太多令他不解的事情,所以最终他还是摇了摇头。

“我嫁了三次,我的第一个夫君恨不得日夜与我欢爱,我反抗,他便打我,我只能屈服了,过了一年,他便死了。我以为这只是个意外,谁知第二个、第三个都是如此,所以我便成了专门克夫的丧门星。”

轻雪的声音很平静,可龙毅却越听心越惊。

“后来,我遇到了师父,他告诉我,我天生骨子里便能散发出一种令男人兽欲大发的气息,只要是身体正常的男子都难于抵制,而一旦陷入其中,这男子很快便会精气两亏,而我却能因此而青春常驻。”

龙毅这才惊异地发现,经过爱欲滋润的轻雪此刻容颜大变,几乎可以用娇艳欲滴、明艳绝伦来形容,让人一看便怦然心动,难以自控。…,

“明白了么,我不想让你出事,所以无论如何不能让你乱来了。”

龙毅很感动,在轻雪额上轻轻一吻,“师姐,你对我真好!”他忽然又笑了,“原来我抱在怀里的是一只专吸人精血的狐狸精,让我来摸摸,你的尾巴在哪里?”

“讨厌!”

两人笑闹一番,很快又意动神摇起来。

龙轻雪强压着心头的悸动,挣出龙毅的怀抱,端端正正地坐在他的对面,轻声道:“夫子曾说,‘君子好色,小人好淫’。若你欲行君子事,便须去了心中的淫念。男欢女爱的滋味你已经不再陌生,便不该沉沦于其中,你的媚娘还等着你去救醒她!”

龙毅猛然警醒,躬身拜谢,“师姐教训得是!”

二人心意相通,同时垂帘调息,待气息绵长,心意安定之后,按照左慈所授,龙毅左手兜外肾,右手抚丹田,观想天阳、地阴二气,自四面八方由外肾处源源涌入命门两肾,与丹田之元气合二为一,下达会阴,绕至长强、命门,一路向上,过玉枕,而直达泥宫丸,落印堂、下膻中,回丹田,沿此回路完成三十六个小周天。

龙毅睁开双目,平静地注视着轻雪凹凸有致的玉体,虽然偶有欲念跳将出来,随即便被怜爱之意所代替。轻雪心有所感,也抬起眼帘,四目交织在一起,欲爱纠缠,渐渐地,浓浓的爱意在二人身旁弥漫开来,与明亮的光线一道充盈了整个静室。

眼中人即意中人,心意相合的二人同时起身,两对手掌相贴,龙毅引气丹田由盘绕而出,顺着左掌心劳宫穴透入轻雪体中,再自轻雪体内盘旋从右掌劳宫穴返回,两人元气交通,形成了一个回路。

轻雪修习的内气有如涓涓溪流,温润而缠绵,而龙毅的则更像是长江大河,刚健而暴烈。两股内气碰撞在一起,起先还泾渭分明,各不相让,但没过多久,便如麻花一般螺旋盘绕起来,形成了一股无坚不摧的能量,一路势如破竹,将二人原先还闭塞狭窄的经脉一一拓宽打通,这股炽热明亮的能量如风驰电掣一般,呼啸飞旋。

从一旁望去,龙毅和轻雪二人仿佛有无数光纤组成,星星点点的白光将两人照得通透起来,面目反而看不清了。

龙毅会阴穴突的一跳,随着一声轻微的爆响,如闪电一般的蓝色光焰唰的一下占据了龙毅的丹田,横亘在龙毅与轻雪合二为一的能量面前,一口将其死死咬住,大有不死不休的劲头。

受到体内两股能量争斗的刺激,龙毅的命根子立时一柱擎天,他并不确定这是不是左慈所说的一阳来复的采药时机,实际上所谓的雷霆之力也只是左慈和襄楷的一种推测,但龙轻雪目睹此情此景,毫无犹豫地便跨坐在龙毅身上,用双臂和双腿将其紧紧搂抱在怀中。

二人刚刚阴阳交合,双唇相接,那股雷霆之力便似找到了敌人的源头,猛地自交合处窜入轻雪体内,轻雪只觉下身好似被寸寸撕裂,浑身抖如筛糠,随即每一处毛孔都冒起了丝丝轻烟。

一缕鲜血自她的唇边流入龙毅口中。

龙毅也同样不好受,雷霆之力钻入轻雪体内,可二人相合的那股能量却像受了惊吓似得,缩成了一团,拼命扎入龙毅的经脉里,他只觉经脉已经超出了极限,马上要崩溃一般。…,

二人脑中同时轰得一声巨响,一下子进入一个以前从未领略过的寂定境界里,这情形就好似灵魂出窍一般。

两人的神魂相拥着,就好像一对旁观者,瞧着两股能量你追我赶,将两人的当作了战场,虽然雷霆之力占据着绝对的上风,但合体的能量却更像个土著居民,在奇经八脉里与雷霆之力打着游击,时不时便会趁其不备从暗处跳出来狠狠咬上一口,接着便又是无休无止的追逐战。

轻雪的经脉虽然纤细,却拥有着一种特异的吞噬与转化的能力,雷霆之力在她的经脉中每游走一次,那蓝色的光焰便会缩减一些,而合体的能量则恰好与之相反。此消彼长之下,上千圈的追逐之后,合体的能量竟与雷霆之力斗了个旗鼓相当。

龙毅和龙轻雪二人寂然不动,完全置身事外。

静室里的光线由明转暗,又由暗转明,明暗交替了不知几个来回。

忽然间室内飘散出一股淡如幽兰的馨香,龙毅和轻雪二人体表上闪烁着一层亦蓝亦白的光芒。轻雪发出一声清扬婉兮般的呻吟,身体被龙毅顶得向上一耸,那光芒立时大盛。

龙毅一连挺动了九次,轻雪娇吟九次。

龙毅猛地一声虎吼,一种根本无法言表的快感在二人脑海轰然炸开,一浪强似一浪。那光芒更是暴长至三寸有余,便好像佛陀的护身佛光一般在二人的周围盘旋游走,越缩越小,良久之后,才在二人心房出形成一个拳头大小的光珠,其上仿佛有一明一暗两条游龙,流光溢彩,煞是夺目。

二人如梦初醒,目光温情脉脉,心意融融,口中好似含着一眼清冽甘甜的流泉。

正所谓,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过人间无数。猫扑中文

第一百零一章 睡美人

(猫扑中文 ) “元放兄果然好定力,你这一对宝贝徒弟在里面龙吟虎啸了七日七夜,你居然还沉得住气,我真是自愧弗如啊!”

左慈微微一笑,在棋盘的边角处按下一枚黑子,登时挖去襄楷一大块白子。“反正此事也是元矩兄你设计出来的,我还能如何?这二人皆是天生异数,能有什么结果连你我都无法推算出来,也只能听天由命了。我只盼着轻雪能借此改命,脱离苦海,便谢天谢地了。”

“若能如此,当然最好。明远日渐强大,我们道门昌盛的机会便大上一分,这大汉的变数也就大些”,襄楷低头见白棋已再无回天之力,洒然一笑,顺手将手中白子扔回盒子里,摇头笑道:“又输一局,看来等此间事了,我也该效仿元放兄,入山静修去,否则这心性上终究是差了些。”

“元矩兄探究的是天下兴亡之道,棋盘上的输赢又何必挂怀……”二人正说着,静室的门忽然吱的一声从内打开,龙毅和轻雪二人神采奕奕地走了出来。

左慈一看二人的神色就知此番苦心没有白费,立时喜出望外,不待他们下拜便伸手将他们扶住,顺手在二人脉门一搭,良久之后,左慈收回双手,老怀大慰地瞧着二人笑了起来:“真没想到,短短七日的功夫你们就能修到水乳交融的地步,照如此速度,只怕用不了一年的光景,你们就能结成金丹……” ”“

“七日?”龙毅与轻雪都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师父,难道我们在里面竟呆了七日不成?”二人后来完全沉浸在一种喜乐融融的定境之中,虽然也能感知到外界的变化,但却没想刭竟然已经过去这么多时日。

襄楷站起身,笑道:“你师父和我在此守了足足七日,你们再不出来,我们这两把老骨头可就撑不住了。”

龙毅二人面上一红,心中却非常感激,连连向襄楷和左慈道谢。

左慈摆摆手,正色道:“此次修习虽然效果不错,不过离大成尚早,需勤用功夫才是,今后你二人每逢初一、十五,如有机会便应在一起修习参悟。”

“是!”

“明远有军务在身,早些回去照看一下,省的让你那些部属担心。轻雪可先留在这里继续静修。”

龙毅点头领命,躬身拜辞,刚走到门口,又转回身来,向左慈问道:“师父,你看以我如今的进展,可能将媚娘唤醒?”

左慈微微一笑,并未接口,伸手一指襄楷,龙毅就明白了过来,当今天下,若说对《太平经》里道术的理解,襄楷当属第一人,看来救醒张媚的事情还得着落在这位道术大师身上。

襄楷混不在意地摆摆手,道:“如今时日尚早,你先去处理公务,等到晚间再来,我再教你救醒张媚之法。”

轻雪奉了左慈之命,送龙毅出门,她见龙毅如此急切地想要救醒张媚,不由得神思有些恍惚,心里微微发酸。

“师姐,你不高兴了么?”龙毅与轻雪双修之后,二人之间便似心有灵犀一般,轻雪那里心念才一动,他这边就有了感应。

轻雪心头一惊,猛然警醒过来:自己这是怎么了,明明只存了做道侣报恩的打算,怎能搀杂私情于其中。龙毅如此举动才说明自己没看错人,他若是与自己欢好了一次便将张媚抛却脑后,那与好色的寻常男子又有何区别,自己这般委曲求全岂不是所托非人?此时此刻,该想着如何能帮到他二人才是,怎能生出那些捻酸的念头。想到这里,她面露微笑,道:“没什么,姐姐只是对这位沉睡不醒的媚娘有些小嫉妒,不过嫉妒归嫉妒,若是要我帮忙,我定会尽心尽力,师弟尽管放心。”…,

本来龙毅对如何处理轻雪和张媚之间的关系,还心存一丝忐忑,不过听到轻雪说得如此坦荡,心中豁然开朗,媚娘若是醒了,自己自然该实言相告,至于她能不能接受,则非自己所能左右,一切随缘就好了。

二人会心一笑,稽首道别。

龙毅迈着轻快的步子步出门,就见夏侯兰与十个少年亲卫迎着似火骄阳站成了一排,所摆的姿势正是他所传的三体桩法,一个个鬓间额角都冒出了细密的汗珠,神色倒还安详。

龙毅欣慰一笑,三弟夏侯兰学武的资质确实算不上很好,不过他自有一股子倔强的劲头儿,无论谁指点了他一招半式,他便成百上千遍地练习,从不偷懒。如今定远军里聚集了不少勇武之人,且不说赵云、颜良、文丑都是一流的高手,就是张颌、周仓也都是难得一见的猛将,这让夏侯兰倍感压力,越发地用功,这段时间的功夫有了明显的提升。不过龙毅怕他急于求成,根基不稳,便教授他内家拳中的三体桩法,让他养神练气,扎实根基,

“大哥,你终于出来了!”夏侯兰一见龙毅,便兴奋地跳了起来。

“收功,收功,练功不收功,到老一场空!”龙毅故意板起面孔,毫不客气地教训起来。

“是”,夏侯兰醒悟过来,赶紧收住脚步,老老实实地收拢气息,归于丹田,这才领着人过来见礼。

龙毅这才知道,原来自己一进静室,夏侯兰便带人在此守卫,为了避免空耗光阴,他便练起了三体桩法。周围这些少年都是从家乡招来的儿时伙伴,见他练的起劲,便也一同习练。几日下来,也有一番进境。

“大哥,我私自外传了你的桩法,你不会生气吧?”夏侯兰一脸的惴惴不安。

龙毅笑道:“这桩法本来就是强筋壮骨之法,我还想着有空的时候,在亲卫中推而广之,他们既然有兴趣学,我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会责怪于你。”

夏侯兰心中一松,惊喜地道:“大哥,你这次修习出来,好像整个人都变似的!左仙师究竟教了你什么仙法?”

“是么!有什么变化?”龙毅暗自欢喜,不过他也不好意思说这是自己与轻雪双修的结果,只得抢先发问,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

“嗯,不太好说,反正就感觉不一样了,哦,对了,你的眼睛好亮,刚才你瞪了我一眼,我虽然明明知道你在开玩笑,可心里头还是慌得很呢……”

龙毅与夏侯兰玩笑了几句,便问起这几日襄国的状况。

“姚宣大哥已经带人去元氏支援二哥……杨凤走了……于毒派人送来了八百万钱和两千颗乌桓人的首级,还有几千匹丝帛麻布,不过离他该付给咱们的钱还差些……”

苏仆延在占领元氏后,杀死了郡守张洪,而那些跟随着张洪回到元氏的一些大族也惨遭毒手。但另一方面由于张洪的临阵投降,元氏内外并未经历什么战火,城防基本完好。

而城外屯田时种下的秧苗大部分幸运地保留了下来,长势虽比不上襄国,但元氏毕竟是郡城,在册的田地数量将近八十万亩,比襄国要多出三分之一。当然这是在册的数字,大量的土地并不在城外,而在各乡里,但即使如此,元氏城外屯田的数量也超过了八万亩,而且元氏周边河流纵横,水利条件也好过襄国,即便秋收时只能收获三成,按照汉代的平均亩产,每亩(合现今0.228市亩)产粟三石(一石合现在29.76公斤),那也有八万石,大体与襄国的收获持平。…,

赵云手上现在仅有三百兵卒,其中还有两百是杨凤支援的,如果不是于毒的人马帮着撑场面,元氏的人手实在是捉襟见肘,不堪重负。所以龙毅之前与众人商议,在襄国的青壮中补充一批人手,再由姚宣带领一部分人马和工程军去元氏支援,希望能在保住元氏的同时有个不错的收成。

于毒的守信,让龙毅颇为高兴,作为张媚记挂的另一个师兄,于毒给龙毅的第一印象实在是不佳,冲动、粗鲁而且领兵的本事令人不敢恭维。如果不是赵云在城内发起了掏心一击,于毒可能现在还在元氏城外,望着高墙兴叹。如果纯从合作意义上来讲,两个于毒也抵不上一个杨凤。不过,从于毒肯真金白银来兑现他买马的承诺,至少说明他是守信的,而这一条是龙毅最为看重的。八百万钱估计已经是于毒的老本了,不过战马现在是抢手货,一匹马至少要两万钱,要是上等好马,就是二十万钱也有人要,于毒只要转手卖给张燕一部分,就铁定稳赚不赔了。龙毅看在张媚面子上,只跟他要一万钱,简直跟白送一样。

龙毅带着夏侯兰等人在襄国城的大街小巷里仔细地巡视了一圈,比起北上的时候,襄国已经又是一番光景,每条长街的拐角处都能看到一座干净整洁的公共厕所,每隔三条大街就会有一个公共浴池。

后世里有一种共识,下水道是一个城市的良心体现,而公厕则是城市文明程度的具体体现。龙毅对此非常赞同,在收复襄国后,他的第一个举措就是改进公共厕所,并借助沼气池技术大幅减少生活垃圾的处理量,同时为公共浴室和军营的食堂提供了清洁能源。

定远军里有很多人起初觉得龙毅是不务正业,小题大做,甚至认为他有洁癖,但等到真正体会到这一变化带来的好处时,几乎每一个人都心悦诚服

公共浴室的大量涌现,让襄国城里的人面貌大为改观,人一旦身上干干净净了,就很难再适应污秽不堪的衣物。这一点,龙五和龙猫这些刚揣上襄国绿卡的乌桓人表现最为明显,据说他们领到新军服后,第一个举动就是霸占了一座浴池,然后穿着焕然一新的军服,晃着精光锃亮的光头,当街将自己臭气熏天的衣物都烧了个干净,美其名曰这是“告别过去”的仪式。

不过巡逻的执法队显然不接受他们这个解释,当街又是一顿痛殴,害的他们的上司第一任乌桓屯屯长张颌领人的时候也挨了两军棍。张颌挨军棍的时候称得上是低眉顺眼,不过一回营房,就变得暴跳如雷,将罪魁祸首龙猫打得鼻青脸肿,抱头鼠窜。龙猫(乌豹)实际上自始至终都是毫不示弱地施展出了浑身解数,但他屈辱地发现,在张颌这只笑面虎面前,他的确只能算是一只小猫,完全没有耍横的资本,这个事实让他清醒地找到了自己在定远军里的位置,同样也让那些乌桓人一见张颌就噤若寒蝉。

天近黄昏的时候,龙毅神情古怪地离开左慈和襄楷的别院,悄然一人踏入张媚及其黑衣鸾卫所在的院落。

他刚跟门口守卫的鸾卫打了个招呼,多日未见的兰香就从张媚屋里奔了出来,惊喜地叫道:“少主,你终于肯来了,我还以为你都把我……和小姐给忘了呢。”说着鼻子一酸,几乎要落下泪来。…,

龙毅只觉心里一团温暖,握住兰香的一只柔薏,安慰道:“怎么会忘呢,我出征的时候,便天天想着赶紧回来,把媚娘救醒,我的书房和卧室还等着你这个管家回去整理呢!”

兰香知道龙毅在开玩笑,却故意做出气鼓鼓地样子,道:“合着少主你就拿人家当个婢女,等小姐醒了,我就申请再也不去你那里了。”她扭动手臂作势要从龙毅手中挣出,但龙毅稍稍一用力,便乖乖放弃了抵抗,任由龙毅拉着走进了张媚的病室。

张媚身穿一袭白衣,静静地躺在床榻上,与那苍白的肤色两相映衬,就好似一具没有生命的玉像,全然没有往日那活力四射的姿采。

“媚娘,我来了!”

龙毅拉过张媚的一只玉手,贴在自己脸颊上,那种冰冷的感觉更令他心中难过,他多希望自己一声呼唤,张媚便会睁开那双如水的双眸,冲他嫣然一笑。

“少主,你不必难过,襄楷大师和左仙师每日都会来帮小姐疗伤,他们说小姐正在好转,只是还需要一个契机。”

龙毅黯然地点点头,温柔地将张媚的手放回被中,叹了口气:“我知道,我刚从襄楷师叔那里过来,他已经跟我讲了救醒媚娘的法子。不过……可能需要你……”

兰香见他神色尴尬,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觉得很奇怪,“少主,我们同生共死过,还有什么不好说的,只要能救醒小姐,怎样都行!”

龙毅看了看张媚,又瞧了瞧兰香,张了张嘴,还是没说出话来。

兰香更是心急,一跺脚,“少主,你倒是说呀!”

龙毅咬了咬嘴唇,嗫嚅道:“你……还是……处子么?”猫扑中文

第一百零二章 苏醒(1)

(猫扑中文 ) 兰香羞得耳根也红了,低首娇嗔道:“少主你怎么连这个也问……”

龙毅窘迫地道:“我也不想如此唐突,只是襄楷大师要我找齐三名处子,救媚娘才有把握,可我跟别人实在是问不出口……”

“这却是什么道理?”兰香睁大了眼睛,奇怪地问道。

“其实我也想不通”,龙毅搔着头发,“我在中岩山得来的那卷《太平经》就没看到这个法子,我总感觉那老头在晃点我。”

“少主不能如此说,大贤良师在世时也对襄楷大师颇为推崇,他若说如此,当有他的道理所在。他的法子是怎么样的,能否说给我听听?”

“自然可以”,龙毅一想起襄楷那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就有些不自在。

“张媚之所以长眠不醒,乃是她的元神受困受损。元神全靠男女修道者的元阳、元阴滋养。所以救醒她有两个关键,一是将她被困的元神从幻境中解救出来,二便是补足她的元阴,从而使受创的元神得以修复,此二者缺一不可。” ”“

“而解救元神,施救者须以自己的元神进入她的幻境中,这要求施救者与她心心相印,或者施救者已经可以元神出窍,但能否进入幻境仍要取决于机缘。而一旦进入幻境,则处境极为凶险,幻境千变万化,不可预知,若是心意不坚,被其幻象所惑,不仅救不了人,自己也会陷于其中,与张媚眼下的状况一般无二。而补足元阴则相对简单,只要寻找到足够的处子,用房中术的采战之法即可,只不过施术者采阴以补阴,自身却无半点好处,甚至可能会因丧失大量元阳……”

龙毅将信将疑,“难道以襄楷大师和我师父的修为,都无法像治疗病症那样施救么?我怎么都觉得这法子有点邪恶?”

襄楷摇头笑道:“本来就近乎邪法,这也是我向来反对修炼《太平经》那一卷法术的缘故。可没办法,相比内伤外伤,元神受伤却是最难医治的,我和你师父极少碰到这样棘手的病例,所以要救醒她,也只能是这个法子。其实若从医治把握上来讲,葛玄和我的几个弟子比你更适合,但你与张媚少年情侣,如果让别人动手想来你们都是不肯的。”

龙毅自然打心里不肯。

一阵风吹进窗来,几上烛光摇动。兰香双颊绯红,如饮香醇,眼眸中又是羞涩又是迷茫,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襄楷大师所言听起来,倒也不无道理。当年好像有几个女弟子练功走火入魔,大贤良师也是用类似的方法医治的。如果要如此治疗,小姐肯定会选少主,即便是出了意外,我想小姐也不会怪你的。”

“只是可能要委屈你了。”

兰香娇羞地低下了头,将身子缓缓靠在龙毅怀中,声细如蚊地说道:“没什么,小姐若是嫁了少主,我自然……也是……要服侍……”说到后来已是声不可闻。

“兰香……”虽然张媚曾有意无意地表达过这个意思,但听到乖巧温柔的兰香亲口讲出来,龙毅还是有一种被幸福砸得眩晕的感觉,他动情地揽住兰香的纤腰,将她的一只柔薏握在手中,欢喜地说道:“我能得你与媚娘的垂青,实在是上天的恩德,我一定不会负了你们。”

兰香听他如此表白,心里澎湃,紧张的身子慢慢软了下来,“我与小姐一起长大,为了救她我便是豁上性命也是肯的,只是这三名处子却是不易找齐呢!”…,

“什么?”龙毅吃了一惊,“媚娘这么多的鸾卫,我看都像是小姑娘,怎么会连三个都找不出来?”

兰香无奈地点点头,叹道:“当年大贤良师从各地收留的孤女中,挑选出一批姿色出众的,训练出来打算送给京里的达官贵人做刺探消息之用。而大贤良师和几大弟子又喜好采战之术,所以这些女子大多数都失了处子之身。唐周告密之后,太平道被视为叛逆,那些尚未送走的才被编为小姐的鸾卫,这些年,死的死,散的散,就剩下我们这些人了。若不是小姐想方设法护持着她们,或许这些姐妹早成了人家的玩物。如今宅院里的人,除了小姐和我,只有年纪幼小的黄莺还保有处子之身,余者就……”她没有说下去,但言下之意已明白无疑。

龙毅默然,心中暗想,这真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张角祸害了别人家的女儿,如今却报应到了自己女儿身上。

“要不去娘子军里找找,再不行……我去问问阿月姑娘,我看她对少主……”

龙毅立时瞪起眼来,有些恼火地道:“这怎么可以,阿月与此事毫无关联,再说她才多大,凭什么要她牺牲?”

兰香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连忙温言安抚一番,“那小姐怎么办?”

一想到张媚,龙毅的火气顿时小了一半,想了想,最终还是摇头否定了兰香的提议,“娘子军也别想了,那些女子……即便是有,我们也没理由要人家做什么。算了,襄楷所说也未见得就对。在我看来,只要我能与媚娘的脑电波形成同频共振,应该可以进入她的幻境,至于能不能把她带出来,我只能随机应变,至于元阴处子什么的,我倒觉得没那么邪乎。当初我们三人在中岩山那么凶险也活了下来,这次也一样,我们谁都不必找了。”

兰香听得似懂非懂,道:“可是襄楷大师如此吩咐,我们总归要准备充分些才好,要不还是把黄莺找来?”

“不用了,我已经想明白,这件事越少外人参与,我便越容易放松下来,黄莺即便肯,其心念也必然紧张慌乱,反而对我是一种干扰。”

兰香见他坚持不肯,也就不再多说,她转身出了房门,将众鸾卫和廖平等人召集到一起,吩咐一番,众人知道事关重大,不敢怠慢,立时四散开来,将这座院落围得严严实实。余者则盘膝而坐,为张媚念咒祈福。

安排好了一切,兰香回到张媚的卧室,将门窗密闭,在屋中央铺好席褥,焚起一炉檀香,一缕凝神静心的轻烟自造型精美的错金博山炉里袅袅升起,满室生香。

张媚的身体异常柔软滑腻,有如一匹锦缎,可抱在怀中却又是一番感受,森森的寒意,一波一波地刺入龙毅的肌骨之中,令他不住地打寒颤。如果不是还能探到她游丝一般的气息,龙毅都要以为怀中抱的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张媚软软的,任由他与兰香剥去一层层衣衫,直至身无片缕,这原本该是一个香艳无比的场景,可龙毅看在眼里,却觉心如刀割,胸口堵得说不出的难过。

“少主……”

龙毅黯然一笑,“我没事,媚娘是为了救我们才落得如此,我若不能将她救回来,还妄称什么大丈夫?”

他将张媚交在兰香手上,将自己的衣服脱去,盘膝坐好,定了定神,这才重又将张媚抱在怀中,让她同样以盘坐的姿势坐在腿上,后心正贴在自己的心口上。兰香拉起张媚的双手在其丹田处结成环印,龙毅则双臂环在张媚手臂外侧,同样结环印将张媚揽在怀中。…,

兰香看着重叠在一起的二人,不禁心弦大乱,尤其看到龙毅一柱擎天,轻轻地敲打着张媚的股间,立时觉得双腿发软,脸蛋红艳得如要烧了起来,一颗心跳得比平时快上了不知多少倍。

龙毅有了与轻雪双修的经历,对男女之事已不陌生,不似兰香那般不堪。怀中张媚身体传来的森然寒意,就好像一只强效的镇静剂,将他层出不断的旖念一一镇压。

他闭起双目,凝神静听,却只听到自己与兰香略带急促的呼吸声,好似张媚根本没有气息似的。

随着呼吸逐渐匀长,龙毅纷乱的心绪很快宁静下来,张媚的心跳已经自心口的肌肤传了过来,微弱而飘忽不定,仿佛下一刻便听不到了似的。

“媚娘,是我,龙毅,你听到没有”,龙毅在心里轻声呼唤,恨不得一下子就将张媚从睡梦中唤醒,可任凭他怎么呼喊,张媚就是没有一丝反应。龙毅不肯放弃,一声又一声地继续呼唤,他感觉自己就好像在大海里捞针一样,一遍一遍做着徒劳的尝试。

忽听得从遥远的街巷里传来“咚!咚!……咚!咚!”的打更之声,龙毅心里一震,已是二更天(晚九点),那自己岂不是在此枯坐了一个时辰,结果却毫无所获,郁闷之下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睁开了双眼。却见兰香闭目跪坐在对面,似乎心有所觉地也睁开眼,望向龙毅,神情极是关切。

“怎么样?”

龙毅无奈地摇摇头。

兰香膝行了几步,挨到龙毅身边,宽慰道:“别急,有时欲速则不达。小姐睡了也不是一两天,哪是一下就能唤醒的。”

“欲速……则不达……”龙毅喃喃自语,忽然如醍醐灌顶似的眼中一亮,“是了,是我的心太急了,我越是去呼唤她,便离定境越远。”

兰香又道:“少主你不如……还是按照襄楷大师的办法做吧。”

“可是……媚娘未曾同意就……而且她会疼的……”

“小姐不会怪你的了。”

龙毅将脸颊贴在张媚冰凉的雪肩上,缓缓道:“媚娘,希望你真的别怪我。”

想通了其中的关键,龙毅重又闭起双眸,返光内照,不再去想唤醒张媚的事情,一心一意地在心里构筑那幅皓月当空的景象。

兰香望着龙毅那里一点一点涨大,变得火热而坚挺,只觉自己的心都快要跳了出来,她知道时机到了,只好强抑羞意伸出三根纤指,捏住那坚挺,顺势向上面湿滑的狭谷里一塞。

一直声息皆无的张媚猛然微蹙,闷哼了一声,一丝红线顺着二人结合之处悄然滑下。

龙毅激灵灵打了个寒颤,随着一声清脆的声响,眼前皎洁的明月就仿佛一面镜子被猛然敲碎,碎片翻滚飞舞,映出千万个明月。

千万个明月聚拢成了一个光晕缭绕的张媚来,在漆黑的夜幕中,张媚越发显得婀娜多姿,流光溢彩。

“媚娘”

龙毅欣喜若狂,张开双臂,刚想冲上前去。

谁知张媚朦胧的面目突然变得无比狰狞,双眼和口鼻中淌下点点黑色的为,尖叫一声,如厉鬼一般纵到空中,十指化作两把利刀向龙毅劈来。

龙毅大惊失色,连忙向后一纵,双手架在胸前准备抵挡张媚的袭击,哪知眼前突然一黑,仿佛堕入了虚空一般。猫扑中文

第一百零三章 苏醒(2)

(猫扑中文 ) 在一片漆黑里,龙毅犹如漂浮在虚空之中,脚下空空荡荡的,全然没有着力之处,心里也空空的,很是难受。//78xs. //刚才那一幕的确骇人,不过龙毅只是吃了一惊,随即想起在中岩山滴水岩的秘洞里,那个神秘老人墨十五让他陷入的幻觉与此简直如出一辙。媚娘自然不会化作厉鬼来攻击自己,墨十五也早已作古,这幻觉来得实在是有些蹊跷。

就在他彷徨之际,忽然前方出现了一个移动的身影,那身影模模糊糊,仿佛推开了一道石门,从里面传来的声音很沉闷,就好似是隆隆的雷声一般,龙毅很诧异,想跟过去瞧瞧,谁知他心念刚一动,那门里就好似有一股极强的吸力似地,忽的一下将他吸了进去。

眼前的景象令龙毅大吃一惊,他好像置身于如虬龙翻滚一般的云层之中,震耳欲聋的雷声一个紧似一个,一条条金光四射的电蛇在云层里倏隐倏现,猛然间一个巨大的闪电正击在龙毅身上,剧烈的麻痹感瞬间袭遍了全身,在他脚下陡然现出一个大洞来,龙毅身子突然一沉,直直地便坠了下去。

耳边风声呼啸,龙毅大叫着,徒劳地在空中四肢乱蹬,但丝毫不能阻止自己下跌的势头。伴随着电闪雷鸣,龙毅一头冲破了层层云雾,跌入山峦的怀抱之中,地面上的景象越来越清晰,一个如碧玉一般的水潭出现在眼前,潭边站着一个赤着身子的少女,正将一头乌云般的秀发垂入水中。 ”“

龙毅刚刚看清这一幕,便一头栽入潭水之中,彻骨的寒意瞬间包围了他,巨大的下坠之力沛然不可阻挡,潭水被直接轰出了一个大洞,龙毅的头颅咚的一下正撞在水底的一块白色岩石之上。就在龙毅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他惊异地发现,那白色的岩石竟被自己撞得凹陷了下去,而且那白色岩石有着惊人的弹力,直将他高高弹起。

飞在空中的他,看到了更加令人震撼的一幕,那白色的岩石竟然活了,一条长着龙角的巨型白蛇猛地展开了身子,吃痛般地嘶叫着翻滚不停。

龙毅在空中划出一条弧线,重重地摔在潭边,溅起无数水花,他摇摇晃晃地从水中爬起,只觉两耳轰鸣,眼前金星飞舞,朦胧中好像又撞在一个柔软的事物上,他下意识地伸手一抓,只觉入手滑腻而温暖,他不由得吃了一惊,连忙抹去眼前的水花,就见眼前一个白花花的身子,一只玲珑可爱的椒乳还被他捏在手中,龙毅“啊”的一声松了手,抬眼一瞧,正瞧见一张羞愤交加的俏脸,他刚想提醒对方水里有蛇,一个湿漉漉的大木盆便挟着烈烈风声猛砸过来。

眼前金星漫天,再度陷入了黑暗。

“阿月,是我”龙毅猛然想起,方才那少女不就是小妹赵月么?她怎么好像完全不认识我似的?

正想着,四周陡然一亮,一座满目疮痍的废墟映入眼帘,砖瓦碎石与残垣断壁遍布四处,仅有的一两间殿宇也坍塌了大半,一根梁柱孤伶伶地矗立在青黄相间的荒草里,显得格外的凄凉,左前方残破的栅栏上斜倚一块木牌,上刻“大邑县高级职业中学”。在木牌之前,背对着龙毅站着一老一少两个人。

那青年背着一个硕大的旅行包,显得风尘仆仆,他指着面前的废墟,惊诧地问道:“这是赵子龙的墓祠?您不会跟我开玩笑吧!”…,

龙毅忽然发现这青年的背影好生熟悉,连他的声音也似乎跟自己非常相似。

那老者叹了一口气,语气沉痛地说:“我也知道这里不像,可它偏偏就是。”

“我外公到过这里的,他说,赵云将军的墓冢像一座小山,特别有气势,四周还有石砌的女墙,森森古柏。墓前有不少清幽雅静的亭台楼阁,还有曲水相绕。逢年过节,县民必云集此地焚香拜祭,如同朝圣。”那青年犹不相信,“可这儿,您觉得有一点影子么?”

那老者再叹一声,“你外公没说错,几十年前的确如此,我自小在子龙街长大,看着这里被破了‘四旧’,被改建成学校,然后就变成了这副样子”,他手指着虚空,眼神也跟着朦胧了,“以前一进大门就能看见一个巨大的照壁,上面有‘汉顺平候庙’几个大字。大殿里的赵云像,全身金盔金甲,双手扶膝,头戴四方侯爷帽,白胡子一直垂到胸前,那眼睛特别有神。据说以前县太爷有案子断不了,便将人犯往这里一带,让赵侯爷一瞧,那些人就都招了。”

“人们都说赵云成了神,守护着大邑这一方水土,可后来人们都疯了,好像顺平候是他们的仇人,砸了塑像不说,还想把他的墓连根儿给刨了。当时他们不分白天黑夜地轮流掘墓,一共挖了三天,就下了三天三夜的大雨。刚挖出来的坑,被雨水带着泥土冲进去填平,到最后什么都没有挖到,据说从锦屏山里钻出很多的蛇,成群结队与那些人对峙,到第四天他们实在是害怕了,这才撤走,雨居然就停了。”

龙毅越听心里越凉,只觉一股愤懑之气直冲顶门。

两人正说着,一辆黑色的丰田高档轿车停在道边,从里面钻出一个西服革履的中年人,一见面劈头就道:“文所长,领导让你去接周正雄,你怎么又跑到这里胡言乱语。”

那一老一少不约而同扭过头来,龙毅吃惊地发现那青年竟然就是自己,他下意识地叫了一声,可在场的众人居然谁都没有听到,就仿佛他完全不存在似的,这一刻,他忽然醒悟道,眼前这一幕正是自己曾经经历过但却被遗忘掉的那一段记忆,于是他安心地做起了一个观众。

被称为文所长的老者尴尬地一笑,冲背包的龙毅介绍道:“这是市委的刘秘书,他是这次复建工程的协调人……”他又向那个刘秘书介绍道:“人我已经接过来了,只不过周正雄老先生身体不适,所以本人并没有来,这是他的得意弟子龙毅,在复原古代冷兵器方面颇有建树……”他有些不安地又补充了一句,“周老先生说龙毅可以完全代表他给出鉴定意见。”

刘秘书听说面前的并非周正雄本人,脸色立时就冷了下来,待听到最后一句,霎时间又变幻了回去,他抢步拉住龙毅的右手,使劲摇了摇,笑容可掬地道:“我早听说过小龙师傅的名声,今日一见才知道竟是如此年轻,果然是名师出高徒,英雄出少年。”

他一手亲热地拉着龙毅,一手指着废墟感慨地说道:“我也是个三国迷,你看看,白马银枪赵子龙,心贯金石,义薄云天,不减关张,当阳长坂坡,单人独骑于千军万马之中,杀得七进七出,这是何等的英雄。如今他的墓竟破败成了这个样子,实在是令人心痛啊。这次大地震之后,我们决定迁走学校,大规模重建赵云的将军墓,将这里打造成一个旅游与爱国主义教育合二为一的大型基地,到时候这大门上就雕上一副对联,‘赤胆永佑江原父老,忠魂犹壮蜀国山河。’横批是‘永烈千秋’……”…,

背包的龙毅冷冷地看了一眼还在喋喋不休的刘秘书,毫不客气地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

刘秘书愣了一下,话语声也因此嘎然而止。

龙毅淡淡一笑:“刘秘书你接着说,我只是没有‘断背’的喜好。”

刘秘书的眼角肌肉微不可见地抽动了一下,继而哈哈大笑,“……小龙师傅真有幽默感……”,他似乎并未受到龙毅方才那个举动的影响,又继续滔滔不绝地道:“按说我是个唯物主义者,应该不相信那些神神鬼鬼的事情,不过我们刚开始征集有关赵云的文物,就有人在锦屏山里发现了一柄古剑,还有‘青釭’的铭文,这简直是老天爷都在帮我们。如果能够得到小龙师傅和周正雄先生的权威认定,确定这把古剑就是赵云的佩剑,那我们这个赵云墓就拥有了最有力的证据。”

他见龙毅无动于衷,笑着道:“这可是个能够载入史册的大事件,小龙师傅如果能参与其中,也是个扬名立万的好事。”

龙毅淡淡地笑了笑,不置可否,只是静静地看着刘秘书,直到把他看得如芒在背,再也笑不出来,才轻轻吸了口气,笑道:“今天天气好像不错。”

刘秘书望了一眼遮没了半边天际的黑云,忙接口道:“那是,那是,我们这里水土很养人,尤其养美女……”

不待他说完,龙毅抽了抽鼻子,又道:“就是土大了些”。

刘秘书的笑容僵在脸上,极其不自然地说道:“……这里已经开始破土动工,的确会有些土气。”

龙毅扭过头,凝神望着赵云的墓地,自顾自地出神,良久之后,才转回来说道,“说老实话,我是赵云的fans,看到英雄长眠之处竟然凋敝如此,真的很心寒,你们想重建这里,我一万个赞成。”

“我就知道小龙师傅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刘秘书立时笑逐颜开。

龙毅轻轻摇头,道:“只是我不明白,赵云墓修起来就是,为什么一定要证明那把古剑就是赵云的佩剑不可,要知道《三国演义》只是,史书上可从来没记载过他的佩剑叫‘青釭’。”

“呵呵,小龙师傅毕竟年纪轻,不明白其中的道道,也罢,我们不妨开门见山地讲,现在全国上下三国热,河北真定和临城也宣称他们那里有赵云墓,大家为了确认自己的资源独特,自然需要找出更多有力的证据,而且寻找证据的过程,也是一个宣传的手段。只要你和周先生认定这把‘青釭’是真的汉剑,那就足以掀起一场扩日持久的辩论,我们会因此而成为焦点……”

“就像艳……照……门?”

“哈哈哈,没想到小龙师傅也有这个爱好,晚上我便带你见识一番。”

龙毅觉得索然无味,不由得打了个哈欠,道:“我想去看看那把剑!”

眼前的景象又是一变,龙毅已摘了背包,神色凝重地望着面前的古剑。

这柄古剑色泽有些暗淡,通长三尺有余,铜质护手雕有缡龙,剑首为一圆盘,造型典雅大气。剑身八面形制,修长挺直,双面凹槽上嵌有错金铭文,为汉隶“青釭”二字,剑刃犀利异常。

一种古朴的气息扑面而来,完全不像是现代的那些仿制品。而且此剑隐隐蒙着一层青气,寒意逼人,这绝非是那种贵族把玩的娇贵之物,而是一件久经战阵的杀人利器。…,

“怎么样,是不是可以肯定这是把汉剑?”站在一旁的文所长焦急地问道。

龙毅无声地点了点头。他原以为这是当地搞出来的噱头,哪想到竟是真的一把汉剑,他不由得恍惚了,难道《三国演义》里的‘青釭’竟然真有其剑。

“太好了,我就知道这必是一把汉剑!”文所长搓着双手,欣喜若狂。

龙毅默默地在鉴定证书上签署了自己的意见,并盖上了师父周正雄的印章,刘秘书立即如获至宝地捧了起来,满面笑容。

“刘秘书,我能不能单独与这把剑呆一会儿?”

刘秘书先是一愣,随即大包大揽地说道:“只要不出这个屋,你随便看,最好能给出疑似赵云佩剑的论断。”说完拉起不太情愿的文所长,带上了房门。

周正雄曾说,每一把刀剑都会留有主人的印记,只有真正懂得与它交流的人才能感知那些信息,而龙毅恰好便拥有如此的天赋,而这也正是周正雄看重他,以及他能迅速在小一辈铸剑师中脱颖而出的独门秘笈。

龙毅闭起双眼,调匀气息,用手指轻柔地摩挲着剑脊,凝神定意,将整个身心都注入到“青釭”剑中,一刻钟之后,他终于感受到了古剑中的气韵,那是一股雄浑的气息,可充塞天地的壮志豪情,同时也夹杂着怀才不遇的淡淡哀伤,以及报国无门的深深遗憾,猛然间,一个气宇轩昂的白袍将军跳入到他的脑海之中。

一蓬氤氲的青气毫无征兆地自“青釭”剑中喷涌出来,眨眼之间就将龙毅包裹在了其间,渐渐地形成了一层流光溢彩的亮壳,而龙毅却仍旧闭着眼睛,全然无知。

“嘭”的一声轻响,龙毅消失在虚空里,屋里只剩下一把锈蚀不堪的“青釭”剑。猫扑中文

第一百零四章 苏醒(3)

(猫扑中文 ) 淡淡的月光洒了一地,庭院中一片静谧,梧桐的枝叶在晚风的吹拂之下,沙沙作响。// 欢迎来到阅读//

龙毅站在树下,四下打量,如果说他对前面两个幻境还有似曾相识的感觉,那眼前的这个地方可就是全然陌生了。他很清醒也很庆幸,自己终于将如何来到这世上的情形回忆了起来,看来那把古剑就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说不准它将自己找来就是为了替赵云鸣不平,那么自己一来便结识了赵云兄妹也就是顺理成章的。因为自己的出现,赵云不会再去投奔那个只会让他看家护院的大耳贼,赵月和夏侯兰肯定也不会像原来的历史上那么默默无闻。想起自己与赵月的第一见面的场景,龙毅不禁暗笑,难怪小丫头刚见自己之时总是气鼓鼓的,原来确是自己有亏于她,回头得找个机会好好补偿一下才是。他忽然又想到了隐龙潭里那条长龙角的怪蛇,回想起来,那条巨蛇好像离龙的样子只有一步之遥,难道这个世界的蛇真的可以化成龙身不成?

就在他浮想联翩之时,忽然从正房里一前一后走出两个身形娇小的女子,龙毅连忙缩身在树后。只听那两个女子中一人道:“小姐,都这么晚了,大贤良师万一又在……咱们贸贸然去劝,岂不又要挨一顿数落。” ”“

龙毅一听便禁不住心头狂喜,这不是兰香的声音么,那小姐岂不就是媚娘,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挨骂就挨骂,如今广宗情势危急,卢植已在城外围困十日有余,可父亲却夜夜笙歌,将士们心都散了,这仗还怎么打?师兄们不敢去劝,那只有我去”。果然是张媚,龙毅激动得几乎想立即跳出来,可他忽然想到,听张媚二人的对话,张角分明还在世,他记得卢植将张角围困在广宗城,张角随即病死应该是公元184年的事情,那这时的张媚才十五岁,难怪他刚才看着兰香和张媚的体态似乎都单薄了许多。

龙毅不知道在这个幻境里,自己是否还是个隐形人,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十五岁的张媚不会认识他,如果他就这么跳出去,指不定会惹出什么恶果。

他强行按下与张媚相见的念头,一路尾随着张媚二人,远远地望着她们走到一座三层高的木楼之前,守门的卫士向张媚躬身施礼,张媚便独自一人走了进去。龙毅不敢大意,只好趁着夜色兜了一个大圈子,从阴暗处慢慢绕到楼后,离着木楼还有几步之遥,忽听从楼前传来几声很微不可闻的闷哼之声。

超乎常人的听力让龙毅清楚地捕捉到了这一动静,一种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他再也顾不得隐匿行迹,箭一般地奔楼门前。眼前的景象让他大吃一惊,兰香和几个卫士仆倒在地,人事不省。他急忙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兰香身旁,伸手去扶兰香,却不想自己的手捞了个空,他一下子明白过来,原来自己在这里仍旧只是个虚影。

证实了这一点后,龙毅再不停留,抬脚便冲入木楼。一层的大厅里横躺竖卧着数个卫士,二楼之上传来了激烈的打斗之声。龙毅顺着楼梯向上疾奔,虽然他明知道张媚不会有性命之忧,可仍是听得提心吊胆。这么多卫士都无法阻挡,来袭击的人显然非常厉害,他刚跳上了二楼,就听见张媚发出一声惊呼,心一下子就悬到了嗓子眼。…,

就见张媚的身子委顿在墙角,屋子北侧一个身穿杏黄道袍的老者背靠红柱,手捂着剧烈起伏的胸口,嘴角一片银红,显然受伤不轻。看此情形,这老者应该就是张媚的父亲大贤良师张角。三个道装的青年挡在张角身前,手里的刀剑不停地向对面的黑衣蒙面人脖颈和心口招呼,可那黑衣人手中的长剑却是快如闪电,明明只有一把剑,但剑尖一颤便仿佛同时刺出了七八剑,一出手便将刺向自己要害的刀剑一一封住,还反手将那几个弟子逼得手忙脚乱、险象环生。龙毅心中一动,这黑衣人的剑法怎么看着有些眼熟。

“杨凤,带师父快走!”一个身材粗壮的弟子暴吼一声,将手中的环刀舞得像泼风一般,完全是以命搏命的进手招数。龙毅一愣,顺着声音一看,立时认出了其中的于毒和杨凤二人,杨凤的面容变化不算大,倒是于毒此时竟然面白无须,一副小生模样,令龙毅吃了一惊。另外一个弟子也豁出了性命,为杨凤赢得了一个间隙。可惜他们的身手与那黑衣人差得太远,杨凤才转身迈出一步,于毒的手腕就中了一剑,“当啷”一声,环刀脱手落地,接着面门便挨了对方一肘,顿时眼冒金星,昏厥过去。另外一个弟子一愣神的功夫,被一掌砍中脖颈,软倒在地。

杨凤刚刚伸手去拉张角,就觉背心和颈后一麻,张着嘴僵立在原地一动都不能动了。

这黑衣人的动作快如闪电,简直有如鬼魅,龙毅只觉得眼前一花,那三人就被一一击倒。不过这黑衣人似乎并不想大开杀戒,于毒、杨凤等人受的都非致命伤。龙毅见张媚虽然昏迷不醒,但身上并无伤痕,想来也只是被打晕了,这才放下心来。

那黑衣人嘿嘿一笑,哑着嗓子道:“上次一时大意,被你的邪术所伤,如今总算是连本带利都赚了回来。”

张角眯着眼睛,冷哼一声,道:“阁下屡次暗算于我,究竟有何意图?”

“很简单,我要你立誓,太平道自此再不踏足中岩山!”

闻听此言,龙毅脑海里就好似暗夜中划过了一颗流星,突然就醒悟了过来,这黑衣人可不就是中岩山里的神秘老人墨十五嘛!难怪自己看他出手那么眼熟。

“就为此事?”张角愣了一下,摇头道,“我太平道将中岩山设为总坛,投入无数心血人力,即便阁下杀死我,此事我也无法答允。”

“中岩山是我的,我要求你们太平道的人立刻给我滚出去,不然休怪我大开杀戒!”墨十五的语气极其愤怒,他几乎是在向张角咆哮,油灯里的火焰都为之一颤。

张角不屑地笑了起来,“我太平道教众近百万,就凭你,你杀得完么?再者说,这天下都是有德者居之,凭什么这中岩山就成了你的。有种,就先来杀死我!”

“你……”墨十五没想到张角死到临头还如此强硬,气得半天没说出话来,他与张角像一对斗鸡似的对望了半晌,猛地跳到张角面前,用剑尖抵在张角胸前,阴恻恻地说道:“既然你如此不知好歹,那就别怪我心狠……”说着一剑刺入张角的胸口。

谁知剑尖才刺入半分,就觉猛的一滑,势在必得的一剑穿过张角的肋下,“笃”的一声刺入楼板之中。

张角眼中寒芒一闪,一直隐藏在身下的右手猛地一抬,两只乌幽幽的弩箭便向墨十五的胸口疾射而去,紧接着张角左手掐了一个法决,张口一声大吼,好似半空中打了一个闷雷,一只张牙舞爪的白虎自他口中猛地蹿了出来,向墨十五扑去。…,

墨十五临危不乱,毫不犹豫地松开剑柄,脚尖一点,身子便向后纵去,堪堪避过两只弩箭。脚一落地,他也左手掐了一个法决,同样是张口一声大吼,口中冲出一只吊睛斑斓的猛虎来,体形比张角那只还大,“嗷”的一声怒吼,两只猛虎撞在一起,翻滚撕咬。

龙毅目瞪口呆,眼前所发生的这一幕几乎颠覆了他对世界的认知,这世界居然真的有此等法术?他能够非常清楚地看到那两只猛虎撞击产生的一连串波动,那波动就像是一股蔚蓝色的海浪轰的一下便冲了过来,龙毅被撞了个正着,身子猛然一震,如同被一个大铁锤重重击在胸口上,顿时喷出一口鲜血来,仰面朝天地摔倒在楼板上。

见鬼!我不是一个隐形人么,怎么竟然会被殃及池鱼?

龙毅郁闷地在心中大喊大叫,可余光中又见一波蓝光横扫过来,眼见着就要波及张媚的身体,他顾不上细想,只得奋力一扑,用自己的身体将她遮挡起来。

“嘭”后心再遭重击,龙毅只觉四肢百骸无一不痛,浑身的筋骨都要散架了似得。

“你……你怎么会这惑心?”张角一句话出口,喉间一甜,一张口便呕得满地血红,颓然坐倒。

“哈哈哈……”墨十五纵声狂笑,“我今日才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是多么的快乐”,他得意地望着张角,一字一顿地道:“怎么样,被人背叛的滋味如何?”

张角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道:“是唐周……你……他是……你的人?”

墨十五哼了一声,冷笑不答,“知道为什么卢植会对你的兵力部署如此清楚,区区两万人就能将你困在广宗么?”

“是你……”

“不错,你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的监视之下,连你昨日连御三女我都清清楚楚”,他探手在张角床榻上一掀,一卷帛书便攥到手中,冷笑道:“包括你视若珍宝、正在修习的这卷道经!”

张角的脸色顿时变得灰败无比。

“你太平道教众近百万又如何,现在你们都是叛逆,只要你一死,太平道也好,黄巾军也好,立时就会土崩瓦解,大汉朝廷的刀杀起人来,可比我的剑要快,中岩山……太平道的总坛?你做梦去吧!”他脚尖一挑,杨凤的长剑便握在了他的手中。

“大贤良师……哈哈……你去死吧”

“不要”龙毅身下的张媚猛地睁开双眼,发出一声凄厉的惊呼。接着她便怔怔地瞧见什么似的,梦呓一般地道:“你……龙毅……”猫扑中文

第一百零五章 死里逃生

(猫扑中文 ) “媚娘,你看得见我?”龙毅一把将张媚紧紧搂在怀中,喜极而泣。//.78xS. //可怀里的张媚却显得异常虚幻,如同一个轻飘飘的布娃娃,眼神也是木木的,毫无往日的神采。

四下里陡然一暗,张角和那个神秘老者,还有昏倒的杨凤几人都没了踪影。龙毅下意识地拉紧张媚的右手,生怕一松手,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油灯的光亮昏黄无力,影影绰绰地照亮了半张床榻。躺在床榻上的张角面色灰败,声音嘶哑而虚弱,就好像那盏微微摇曳的油灯一般,随时可能会被一阵风所吹灭。

“阿凤,我命不久矣……”

“师父,不会的……”杨凤跪在榻前,拉着张角的一只手臂,泪流满面。

张角强笑着摇摇头,“无需多说,自家事自家明白。”他顿了顿又道:“城外的卢植不足为虑,我已经买通宦官,他倒霉在即,到时广宗之围自解。只可惜我等不到那天了,我这一走,只怕太平道和黄巾军也难以保全。现在的弟子里,以你的心思最为细腻周全,所以我的身后事就交给你了。” ”“

杨凤张口刚想劝慰,就被张角用眼神制止,“我说……你听!”杨凤不敢再吭声,闭起双唇用心聆听。

“卢植如果出事,汉军士气必然低落,你立刻与于毒举我的帅旗击溃汉军,将媚娘护送出去,今后若是你感觉事不可为,可先蛰伏起来,最重要的是别让咱们太平道的薪火失了传承……”张角又叮嘱几句,杨凤便抹着眼泪走出门外。

望着杨凤的背影,龙毅心想:卢植以五万兵马将张角的十五万围困在广宗,眼看着胜利在望,却被前来视察军情的小黄门左丰诬陷下狱,这事他读三国的时候就觉着很蹊跷,兵少的围困兵多的一方,这本身就透着古怪,而左丰只是索贿不成,就胆大包天地诬陷,而汉灵帝竟然就下旨将前方统帅打入囚车,这一切听起来都匪夷所思,然而它居然就是真实得不能再真实的历史。

现在看来,张角只怕是故意让卢植将自己围困起来,明里是借助坚城消耗官军的锐气,暗地里却借助宦官之手,达到不战而屈人之兵的目的,这手段好生高明,自己以往还真是轻视了这位太平道教主。回想起来,若不是那神秘老人处心积虑地算计张角,张角应该不会那么早死,黄巾军恐怕也不会败亡的那么快。

龙毅正想着,突然看见在苍岩山那里见过的青衣道人恒丘与又一个张媚迈步门外,与自己擦身而过,那感觉别提有多古怪。

张媚一进门,就抢步扑在张角身上,痛哭流涕。

张角抱着张媚潸然泪下,良久之后,他对张媚耳语了一番,又从枕边拿起一个布包塞入她的怀中,这才对恒丘郑重道:“虽然你入门晚,对《太平经》的修习却超过了其他师兄弟,这一点非常难得。我把太平道的复兴与媚娘的安危都托付给你了。”说完他又递给恒丘一个布包,“把这个交给你舅父童渊,就说我张角没忘记与他的约定。”

恒丘叩拜在地,泣不成声,“师父大恩,弟子没齿难忘,即便粉身碎骨,也会护得师妹周全……”

张角缓缓坐直了身子,如释重负般地说道:“如此甚好”,他低头轻轻揽住张媚的肩头,道:“只是……苦了你了……”话音刚落,头一歪,便阖然长逝。…,

“父亲(师父)……”屋内众人哭声一片,乱成了一团,光线又暗了下来。

龙毅只觉怀中的张媚一下子缩紧了身子,痉挛般地抽搐着,口中不时发出一声毫无意义的音节,就仿佛一个垂死的人,随时可能会断气。

“媚娘,哭出来,哭出来……”龙毅虽然在黑暗中看不到张媚的表情,但他也曾经历过失去父母的痛苦,知道那种孤助无缘、伤心欲绝的滋味,他强忍着酸楚,轻抚着张媚的背脊,用温柔而坚定的语气道:“你还有我,我会用生命来保护你,不会再让你受到伤害,哭出来吧,一切有我……”

正这时,就听身后传来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就凭你?能保护得了她……”

龙毅猛地一回头,就见一个长脸短须、神情冷酷的汉军将领,自滚滚浓烟中慢慢踱了出来,他一手提着长剑,一手拎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走到近前,龙毅才吃惊地发现,那颗人头竟是张角的。

“你们这些黄巾妖孽,人人得而诛之,给我杀”

随着这一声喊,无数浴血的汉军挥舞着长刀大戟踩着黄巾军卒的尸体,从四下里喊杀出来,

一支羽箭带着厉啸,直扑张媚。

龙毅大惊失色,连忙抱着张媚向旁一滚。那支羽箭擦过他的后背钉入土地,龙毅顿觉后背传来一股钻心的疼痛。他猛然想起襄楷说过,一旦他真正进入张媚的幻境,那所有一切都会变得真实,包括对他的伤害,如果他在幻境中被人杀死,那他就会变成现实意义中的植物人。

“媚娘,快醒醒,我是龙毅”龙毅一边冲怀里的张媚大吼,一边用惊鸿剑削断一个汉军劈来的环刀,再一剑刺入他的心窝。龙毅抱着张媚本来就行动不便,围攻的人一多,立时有些忙乱,两杆长戟像毒蛇一般钻了过来,他只来得及身体向右一缩,一剑将其中一个汉军斩杀,左臂却被一支长戟的侧枝划出一条三寸长的口子,鲜血登时迸溅了张媚一脸。

龙毅倾尽全力且战且退,可汉军穷追不舍,没过多久便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而龙毅也已是强弩之末,杀得手脚发软。一根长枪突然从人群里杀出,其势若穿石之箭,可龙毅的长剑却被两支长戟缠住,他心中不禁绝望。

就在此时,忽听远处一声大吼,“主公,周仓在此!”一根铁鞭呜呜作响,破空而来,一下子将持矛汉军的脑袋打得粉碎,鲜血和脑浆喷射得到处都是。

周仓跳下马,用连弩射杀了十几个包围在龙毅身边的汉军,大喊道:“上马,快走!”

龙毅顾不得多说,纵身上马,护着张媚硬生生地杀出一条血路,催马冲入山林之中。

也不知跑了多远,战马一声嘶叫,晃了晃身子便咕咚一下趴在了地上,眼见着不成了。瞧着身后的滚滚尘烟,龙毅知道追兵转眼即至,他将张媚缚在背后,一头扎入荒山老林里。

这一走便走了足足半日,龙毅估摸着已经甩掉了追兵,这才找到一个隐蔽的山洞,安顿下来。张媚的身子冰得骇人,挨得久了连龙毅也禁受不住,他只好生起一堆篝火,草草给自己裹了一下伤口,便抱着张媚坐在火堆旁,才觉得好些。筋疲力竭的龙毅望着跳跃的火光,不禁有些恍惚,周围的一切太过真实了,以至于他很难相信自己所面对的这一切只是张媚构筑出来的一个幻境。…,

襄楷只教他如何能进入张媚的内心世界,但如何能将张媚从幻境带出去,却须他自己摸索。

“媚娘,你怎么样才能醒来?”龙毅心里非常忐忑,从张媚认出他那一刻开始,她就再未说过话,甚至连动都没动过,此刻张媚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青,甚至透露出一些死亡的气息,这让他心里越发得惶恐。

不对!肯定是哪里弄错了。

襄楷说那神秘老人所施展的噬心,能够让被攻击者的心灵处于极度恐惧的幻象之中,无法自拔直至心神完全崩溃。张角遇刺身亡,导致黄巾军败亡广宗城,张媚也因此从太平道的教主之女变成亡命天涯的朝廷钦犯,这件事情影响深远,但绝对谈不上恐怖,张媚之所以会沉湎于这一场景,只怕是她想起那神秘老人就是刺杀张角的真凶。

至于说恐惧,似乎张媚逃亡的经历才称得上是惊心动魄,可为什么会整个过程中张媚一直声息皆无,如果不是龙毅的存在,她早就被那些汉军杀死,对了,还有周仓的出现,很突兀。

对了,连弩!

龙毅狠狠一拍自己的额头,心道:该死!自己造出连弩的时候,张媚已经处于昏迷状态,她怎么可能知道连弩的样子,周仓就更不可能手持连弩出现在广宗,唯一的解释,就是自己干扰了张媚的思维。那个周仓是他在危急关头下意识召唤出来的,而怀里的张媚也是他强行从幻境里带出的,或许从那一刻起,这个张媚就已经被幻境当成了多余的信息而放弃了,剩下的经历都是他在张媚的幻境之中又制造出一个新的幻境。

想到这里,龙毅吓出了一身的冷汗,万一自己的行为导致张媚心神崩溃,那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他不敢往下想了。

突然,龙毅怀里的张媚“噗”的一下,就化作了一阵轻烟,消失得无影无踪。紧接着“轰”的一声巨响,山体如同发生地震一般,岩洞剧烈地震颤起来,龙毅被震的东倒西歪,无数灰土和碎石哗啦哗啦地掉落下来。

龙毅明白眼前的这个幻境马上就要崩溃了,他将心一横,全然不顾自己被岩石砸得头破血流,双手撑在洞壁上,凝神默念:“媚娘,要死,也死在一起!”

眼前猛的一黑,就听一声断喝:“咤!”

一个吞吐着绿芒的巨大骷髅头嘶声厉啸,迎面撞来,龙毅毫无防备,被其正咬在胸口上,心脏好似被撕裂了一般,他眼前一黑,哇的一口鲜血喷出,整个人被撞得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向后摔去。

“少主,小心!”

兰香纵身来接,哪知手指甫一触到龙毅身体,便如千斤之力当堂压至,连气也透不过来,连退数步,二人一同摔倒在地。龙毅摔倒之际,猛然发现那神秘老人正站在一个岩洞之中,离自己不过十步之遥,而一身火红的张媚也近在咫尺。

张媚用鲜血在自己额头上画了一个波浪似的符,双手并成剑指,正要向太阳穴上戳去。

“媚娘不要!”龙毅失声大叫,纵身将张媚扑倒,张媚被他这一扑,登时顿时泄了气息。

看到自己又回到中岩山腹,张媚尚未舍命反击,龙毅简直要高兴地晕过去。他知道,张媚在山洞里为了给他和兰香创造一个活命的机会,就是如此反戈一击,她那一声极其尖细的厉啸,让那老人心神受创,可却也耗尽了自己的心神,再无力从幻境之中自拔。…,

原本期望能借此求得一线生机,却不想全被龙毅破坏,张媚自然怒极:“你干什么……”可她看龙毅满身的鲜血,心里一软,责备的话便再说不出口了。

“他刚炼了六个傀儡,如今已是油尽灯枯,想报杀父之仇,就车轮战,累死他!”龙毅一口气说完,腾身而起,拔剑冲向那神秘老者,分心便刺。

那老者面色大变,仓皇地退了一步,随即抽出一把软剑,与龙毅斗在了一处。显然张媚在昏厥前并未见过那老者的剑法是何等精妙,所以在她幻境中的老者大打折扣,居然与龙毅斗了个旗鼓相当。

“……原来是被你……我跟你拼了”,张媚怒气勃发,与兰香提长剑加入到了战团。

那老者冷笑一声,剑尖斜挑龙毅咽喉,逼其自救,再一招逼开兰香,剑身一挺,便挡开张媚刺来的一剑。四柄长剑你来我往,杀得难分难解,剑刃破空撞击之声不绝于耳。

张媚杀意凛凛,兰香剑势绵密,龙毅则使出得自山洞帛书里的流云剑法,剑似游龙,变幻莫测。那老者以一敌三,很快便气力减弱,斗了一盏茶的功夫,“擦”的一声,软剑已被惊鸿剑削为两段。

龙毅立时精神大振,惊鸿剑剑光吞吐激扬,一转眼又将那老者的左臂削断。张媚和兰香欢呼一声,加紧出手,各种杀招层出不穷。

龙毅暗暗庆幸,看来自己方才所说已经让张媚惊惧之心大减,更幸运的是张媚根本未曾见到那老者犹如鬼魅的惊人武功,否则她幻化出来的就远不是眼前这个样子。

那老者伤臂鲜血喷涌,脸色越发灰败,左支右绌,很快就露出败相,他急退了三步,没想到踏到了一根躺倒在地的石笋之上,身子登时踉跄,龙毅跟上一步,一剑荡开他的软剑,张媚舍命扑上,一剑将其穿心,那老者喉咙里咯咯几声,终于气绝身亡。

张媚愣了半晌,不敢置信地望着老者的尸体,双腿一软,便歪倒在龙毅怀中。

“小姐,你醒了!”兰香的声音充满了惊喜。

眼前忽的一亮,却是已回到了张媚的卧房。

龙毅与张媚凝眸相对,如在梦寐。隔了好久,张媚才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龙毅伸过手去,紧紧将其搂入怀中,这番死里逃生,只觉人生从未如此之美。

天有三奇在这里给大家提前拜年了,感谢大家对本书的支持,祝大家新年快乐!身体健康!万事如意!猫扑中文

第一百零六章 脱胎换骨

(猫扑中文 ) “看来你已找到其中关键!”望着跪坐在自己面前一身青布道袍的轻雪,左慈手捋银髯连连颔首,慈爱的笑容里充满了由衷的欣慰。// .78xs.//

他第一次见到这个女弟子时,她还是个襁褓中的婴儿,可由那幼小身躯中散发出来的幽怨气息却令他震骇,出于恻隐之心,他向其父母实言相告,却被当作了江湖骗子。从那时起,每每想到这个无辜女子的天赋异禀只能为其带来无穷无尽的伤痛和厄运,他便总觉得自己该做些什么。但俗世有俗世的规矩,逆天改命并非想想就可以做到。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他对轻雪不幸命运的推测已然应验,如果不是身藏雷霆之力的龙毅出现,这种不幸或许会以更大的不幸来终结。

“多谢师父再造之恩!”

此刻的轻雪,眼神澄清而恬静,不见一丝妩媚或是幽怨,也全没了以往那种勾魂摄魄的魅力,整个人淡雅得好似空谷中幽兰一般。龙毅如果在场,也一定因其前后变化之大而惊诧不已,这并非只是容貌上的变化,而是她的气质发生了脱胎换骨的变化。她心里很清楚,这一切变化都要归功于龙毅那股雷霆之力对其神髓的改造,可如果没有左慈的指引,她也不可能像现在一样将骨子里的那种媚气隐藏得一干二净。 ”“

左慈笑得很舒心,“这是你与明远的造化,能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为师也算了却一桩心病,走得心安理得。”

“师父你要走?”

“你的问题已经解决,而明远,有你助明他,很快他便能将那雷霆之力彻底化为己用,此间的事情都有了眉目,为师自然要回山清修,你葛玄师兄要去汉中游历,一会儿我们便会动身,你代我们向明远说一声即可。”

“可是……师弟与张媚此刻凶吉难料,师父你怎么能走呢?”

“放心,明远此刻气息沉稳,想来他那里已无大碍。襄楷大师还会在此逗留一两日,有他在,万无一失。”左慈见轻雪仍有些担忧,淡淡一笑,“等你与明远再修习一阵子,即便双方相隔数里,也能像为师一样知其安危,这便是道术之妙。”

他回身取过一卷竹简,放在轻雪面前,“你的天赋虽然为你带来诸多厄运,但也并非一无是处,如今情况已是不同,倘若全然弃之不用,却是可惜之极。这里有一卷功法,为师作了些注解,如有不明,可趁襄楷大师在此,多多请教。好好修习,对你和明远日后都会大有助益。”

轻雪拜谢之后,取过竹简,缓缓打开,刚看了廖廖数语,便不禁大吃一惊,“这不是太平道的邪法么?”

……

就在轻雪吃惊的同时,立马襄国街头的何颙也是惊诧异常,如果不是老相识姚仲笑吟吟地陪在一边,他简直不敢相信眼前就是自己两月前刚刚来过的那个破败的小县城。

何颙记得,当时城里的建筑大约有半数都变成了废墟,到处可见残垣断壁,碎砖破瓦,整个城就仿佛一个被吃光血肉的野兽骨骸,让人看着就觉得萧条和凄凉。若不是龙毅那张爽朗的笑脸,还有他那个让人眼前一亮的南明离火池,恐怕一回到繁华拥挤的洛阳,襄国就便与其他战火肆虐过的小城一道成为不愉快的记忆。

可眼帘中的这番生机盎然的气象却让何颙有一种错觉,一种置身于正在修建的园林之中的错觉。放眼望去,到处都是大片大片、参差交错的如茵绿草与各色花丛,淡淡的花香令人心醉。原先那些触目可及的废墟已经全部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星罗棋布的亭台楼阁,笔直而整洁的街道,整个襄国似乎发生了一场翻天覆地的变化。…,

姚仲见何颙有些愕然,以为他已看出其中端倪,有些不好意思地解说道:“让伯求先生见笑了,这段时间我们襄国一直在备战乌桓人,清理出来的地面还没来得及派上用场,就被这些野生的花草所占据。龙大哥说此亦自然之道,野生花草生命力顽强,与其费心费力去清除,还不如善加利用,他令人略加修剪,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我们倒是都觉得还不错。”何颙官居大将军府的左司马,按理姚仲应该称其为何司马,龙毅为龙校尉才合规矩,不过他知道何颙与龙毅甚为投缘,又是当今名士,以伯求先生相称,更显亲切。

何颙哈哈一笑,“明远所言极是,家花有家花的香,野花有野花的美,此景别有一番滋味”,他甩鞍下马,“看来襄国这段时间变化不小,不如小将军带在下闲逛一番,瞧瞧还有什么新奇之处”。

襄国被赵云攻克之后,第一支驻守此地的定远军就是姚仲的部众,从“夜香”之城到如今的鸟语花香,姚仲出力最多,这其间的种种变化,他最清楚不过的,对此也是最为自豪的。何顒此言,正搔在他心里的痒处,自然是乐颠颠地应承下来。

何顒只带了两名随从,背着双手跟在姚仲身后,穿过两条街巷,便来到一座小石桥旁。姚仲拍这石栏道:“伯求先生,过了这座桥,就是我们新近在城中心开辟出的公园,景致颇佳,大伙闲下来的时候都喜欢到这里乘凉。”

“公园?”何顒望着小桥后面的月亮门,有些茫然,姚仲忙解释道:“就是公众的休憩之园,”

何顒哑然失笑,这个龙毅,还真是花样层出不穷,洛阳的皇家御苑他也去过几个,不过那些都是为皇室所有,百姓根本靠近不得,即便是朝中大臣,没有天子的召唤,也不得随意进出。龙毅这个“公园”,显然意在为百姓而开放,这倒是有几分新意。

才一迈入月亮门,便听见啾啾的鸟鸣之声,一条由青色条石和白色鹅卵石铺就的小径,好似一条碎花的青色丝带,由西而东,曲曲折折,一直延绵到城中央的那座小山脚下。小径两侧每隔不远,便有一棵或老或新的桑槐,将炎炎的日头挡去大半,带来丝丝凉意。

一个老夫子模样的老者带着七八个垂髫童子,指着小径上的一处图案,拉着长长的调子念道:“爱育黎首……臣服戎羌……”

孩童们跟着老夫子再次诵读,口齿虽有些含混,声音却纯净而清脆,飘荡在林间有如能够荡涤人心的钟磬之音,令何顒心神为之一振,霎时间忘记了朝堂之中的龌龊与冷漠,不由得驻足原地,静静地望着这一群老少,想起了自己年幼开蒙之时的情景。

那老者一一纠正完幼童们的发音,才又解释道:“黎即九黎,乃是上古之时与轩辕黄帝对抗的部落联盟,九黎君蚩尤便是他们的首领,后来黄帝与炎帝击败了蚩尤,九黎中的一部便加入我们炎黄部族里,被称之为黎民;而‘首’指黔首,秦为水德尚黑,所以庶民们都用黑布包头,是为黔首。‘戎羌’我以前教过你们了,南蛮北狄,西戎东夷,四方异族。这一句是说,贤明的君主会爱护、体恤我们这些庶民,也包括那些归化于我们的外族,而对我们虎视眈眈的那些四方蛮夷,则需先以武力迫其降服,再施以教化恩德,令其心生向往,最终欣悦诚服。知道了么?”…,

“我知道,就像扫街的那个秃脑袋龙猫!”

“还有龙五……”

“他们剃光了脑袋就臣服了校尉大人!”

孩童们争先恐后地嚷嚷道。

老者捻须大笑,“对,对,不过他们既然臣服校尉大人,那便是我们的同胞,你们不可再向他们扔石子,吐口水……好了,你们去玩耍吧,半个时辰后回来背诵这一句。”

“看鸟鸟去喽……”

孩童们顿时发出一声欢呼,迫不及待地四散而走,有个三四岁的小胖子回身正看见姚仲,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伸出肉嘟嘟的两只小手,奶声奶气地叫道:“粽子叔,举高高!”

这一声把姚仲叫的好生尴尬,何顒和两个随从先是一怔,随即便发出了爽朗的笑声。

姚仲好似被当众揭了短,没好气地冲那孩子道:“不许乱叫,赶紧回家去。”

那孩子就好似吃定了姚仲,嘴角露出小狐狸般的笑容,“你不背我走,我就说小姑给你的荷包在我怀里。”

“你小姑为我绣了荷包?”姚仲瞪大了眼睛,似乎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砸蒙了头,愣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眼睛里全是幸福的喜悦,连忙躬下腰,用极低的声音命令道:“快把荷包给我!”

“不给,举高高!”

“先给荷包!”

“不给,娘说你是个偷心贼,我才不相信你!”

“呃……”姚仲心虚瞟了一眼身旁的何顒,却正瞧见他们三人嘴角若有若无的笑意,脸唰的一下就涨红了,舔了舔嘴唇,干笑了两声,搓着双手道“那个……先生能不能……”

何顒了然一笑,凑在姚仲耳边轻声道:“打铁可须趁热”,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递给姚仲,“此地景致甚好,我想在此小酌一番,小姚将军能否帮我买些酒食回来?”

姚仲心知肚明,这是何顒故意制造了一个合理的借口,好让他名正言顺地因私废公一回,心里大为感激,连忙向何顒一拱手,“先生稍待,我去去就来。”他一回身,恶狠狠将那小胖子抗在肩头,一溜烟就没了踪影。

“这小子,不知被哪家小娘子迷昏了头,居然敢把伯求先生扔在此地,真是岂有此理!”姚仲一走,站在何顒左侧的随从便开口抱怨,只是他的声音尖细,与他高大英武的相貌颇不相符,听在耳中怪怪的。

何顒哈哈一笑,“君子成人之美,若是能让他抱得美人归,你我也算是大公德一件。”

那汉子赔笑道:“先生说的是!”

“文若,你觉得这上面的章句如何?”何顒指着小径,向另一个随从问道。

被称为文若的随从年纪约莫二十五六的样子,生的面如温玉,眉目间极有神采,他并未急于作答,而是双手拢在袖中,低着头,沿着小径又向前走了数步,一边走,一边念念有词。

那声音尖细的随从这才发现,原来小径上的白色卵石拼出的图样竟是一个个汉字,他跟着向前走了几步,见是四字一行,每隔两步便是一行,只可惜他并不识字,不禁有些自惭形秽,却有压不住心头的好奇,“荀郎中,这写得都是些什么意思?”

若是姚仲未走,肯定要大吃一惊。郎中秩俸比三百石,是郎官中最末一等,甚至算不得朝廷的正式官员,只能算是皇宫里的勤杂人员或者警卫一类,但郎中却是天子身边的人,本朝多由门阀士族子弟充任,随便挑出一个都可能是大有来头的人,而且一旦外方说不准就是个县令或是郡守。这样一个人,却安安静静地充作何顒的随从,实在无法不引起人的遐想。

若是龙毅在此,只怕会喜得两眼放光,非死死攥住那人的双手不肯放松不可。因为那人正是被何顒称为王佐之才,在三国历史上与贾诩、郭嘉齐名的荀彧荀文若。

假期快结束了,祝各位最后两天玩得愉快!猫扑中文

第一百零七章 蒙园(1)

(猫扑中文 ) 荀彧转过身来,恭敬地道:“我们所站的这一段,有三十二个字,应是四句话,‘吊民伐罪,周发殷汤。// 78xs.//坐朝问道,垂拱平章。爱育黎首,臣伏戎羌。遐迩一体,率宾归王’,只此一段,便可称得上是字句工整,文采斐然,最难得的是,此文平白如话,音韵谐美,朗朗上口,很适合开蒙之用。只是此等文字竟放在脚下平白任人践踏,对此文作者实在有些不敬!”读书人无不以著书立说、名扬天下为荣,但将文章刻于路径之上,任由庶民践踏,却是闻所未闻,同为读书人的荀彧不由得为此文作者大报不平。

忽然在他身后传来一阵笑声,“先生目光如炬,只可惜还未能体会到此中苦心。”

荀彧回头一看,却是方才教授那群孩童的老者走了过来,这老者脸上的皱纹层层叠叠,身子也有些佝偻,拄着一根桃木拐杖,走起路来,有些迟缓,衣衫都是粗麻质地,不过面对何顒这三个锦衣之人,却没多少卑微之态。

“敢问老人家,此中有何深意?”

老者淡淡一笑,冲何顒三人拱了拱手,缓缓道:“三位相貌堂堂,衣着不凡,一看就是贵人,或许生来就无温饱之忧,读书识字亦寻常事。可贫寒人家平日里恨不得一文钱掰成八瓣花,别说是笔墨纸砚,便是一部《仓颉篇》都买不起,大字不识才是寻常事。龙校尉说‘书山有路勤为径’,于是编写了这些文字,特意铺嵌于小径之上,便是希望贫家子弟能以这石径为书,园中沙土为纸,树枝草棍为笔,分文不费却能识得些文字,知晓些祖宗事迹,莫如蝼蚁一般浑浑噩噩度日。如今我们襄国的男女老少,感念其恩德,只要做工之余,每天都会在这园中多走几趟,如今勤奋有心的人都已认得上百个字……” ”“

荀彧三人耸然动容,颍川荀氏虽为经学世家,但却是耕读传家,不善经营,家境虽不致拮据,但也说不上富裕,荀彧的从兄荀悦因其父(荀氏八龙之首荀俭)早亡,以至家贫无书,后来得到几位叔父周济,才得以入学。而何顒人世浮沉经年,自然知道民间疾苦,而另一人衣着虽最为华贵,幼年的家境反倒是三人之中最为贫寒的。老者这番话让他们不胜唏嘘,但其中一句却最让他们惊讶,何顒失声道,“这是明远……龙校尉写的?”

那老者点头道:“自然是校尉大人所作,这全城人都知道,他本打算用一千个不重样的汉字编写完成。只可惜他公务繁忙,中途又出征乌桓人,如今才写出两百个字来,不过也足够这些孩子们学一阵了。”他向旁又走了几步,用拐杖指着路旁一块供人休憩的青石,“你们看,校尉大人还让我们从《急就篇》里挑了些最常见的名词,与其图样一同刻到这沿途的石头木墩上,这种看图识字的好处就是无人讲解,也能一目了然。”

荀彧和何顒都是饱学之士,自然知道老人口中的《急就篇》,乃是时下最为流行的蒙学之书。这本《急就篇》,乃是西汉史游所著,取速成之意,比之《史籀》、《苍颉》、《凡将》等蒙学篇章更胜一筹,全书收录两千余字,文辞雅奥,其内容涉及一百多个姓氏、四百多种器物名称、一百多种动植物、六十多种人体部位器官、七十多种疾病药物名称,还有官名、法律和地理等实用的知识。若说门类之广,名词之多,的确无出其右,不过也正因其将同类名词罗列在一起,在音韵方面比龙毅所选的《千字文》略为逊色。…,

荀彧走到青石旁一看,果然每一个图样旁都有对应的文字,这一块青石上刻着的乃是十二生肖图中鼠、牛、虎、兔,四个动物的形象都是用简单线条勾勒而成,让人一看就懂。类似这样刻有红漆图案的石头一块接着一块,遍布于小径四周。

何顒好奇地问道:“老人家,照你所说,龙校尉是打算把这园子建成一个蒙学学馆不成?”

“正是,此园的名字便叫做‘蒙园’。只不过我们这个学馆非比寻常,乃是一个全然开放的学馆,这天、地、山、水、花草树木、鸟兽鱼虫都是学习的内容。校尉大人认为幼童的天性便是亲近自然,感知天地万物远比识字更重要,与其将孩子们圈在一个屋中,令其缘木求鱼、闭门造车,还不如放逐于山水草木之间,一边玩耍一边学习与自然相处之道,识字背书反倒是顺带之事。”

何顒与荀彧相顾愕然,龙毅此举完全颠覆了他们所接受的儒家思维,儒家最重礼仪,非正襟危坐,不得读书,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之时,更需肃然相对,哪里能像蒙园里这般儿戏。若是太学里的那些宿儒得知此事,只怕要跳脚怒骂不可。

那老者见何顒三人默然无语,似乎猜到他们的疑惑,顿了顿手中拐杖,笑道:“原本我们也觉不妥,校尉说口说无益,不如推行起来试试再说。谁知孩子们十分喜欢,而且识字的速度超乎了我等想象。后来校尉又问我们,仓颉造字之时,可是对着竹简苦思冥想出来的?我等这才恍然大悟。”说到这里,他轻轻捶打腰脊,“老朽年纪大了,需回去休息一下,便不多陪各位,失礼之处,还请多多包涵!”说罢,便与三人拱手道别。

望着老人渐行渐远的背影,荀彧心头涌起一丝疑惑,他并非刻板腐儒,对龙毅这颇有离经叛道之嫌的举措,不仅不反感,反而有几分欣喜。颍川荀氏的先祖荀子乃是继孔、孟之后又一位丰碑式的儒学大家,他提出了与孟子“性善”论相对的“性恶”论,认为为人与生俱来就想满足,若得不到满足便会发生争执,因此主张人性有恶。孔子的道为“仁”,孟子则为“义”,而这位荀子的道却偏重“礼、法”,同时又精研帝王之术,两位法家的代表人物韩非和李斯都是其入室弟子,但也因此被不少人质疑,荀子是否是真的儒者。

颍川荀氏在经学鼎盛的汉代一直对饱受争议的这位先祖保持着低调的尊崇,即便有人提及,荀氏也只会侧重其在经学方面的贡献。而荀彧作为承接荀氏的学术衣钵之人,不仅将诸经烂熟于胸,对治国安邦的王道有他自己的理解,他一向认为民存则社稷存,民亡则社稷亡,似龙毅这般从民众的实际状况出发,让百姓惠而不费得到有效的教化,而且还细心地顾及到孩童的天性,恰是他所欣赏的民本思想的体现,钦佩之余,越发对龙毅这个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那面白无须的壮汉一屁股坐在那块十二生肖的青石上,喟然道:“若是当年我能有一块这样的石头,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目不识丁,遭你们这些读书人耻笑。”

何顒微微一笑,“蹇大人此言差矣,你若想识字,这里有大把的石头,可是等你满腹经纶了,陛下可会如此倚重于你?”…,

那人怔了怔,旋即无奈地摇了摇头,自嘲地笑道:“也是,我就是个粗人,委实不是读书的料,若真是读通了心窍,陛下只怕也就厌了我……”

此人是天子十分宠信的宦官,名唤蹇硕,不仅生的高大英武,性子也直爽得很,完全不似十常侍张让、赵忠之流那般阴险狡诈,算得上是宦官中的一个另类。虽然作为党人,何顒与宦官阵营向来是冰炭不同炉,不过对蹇硕他倒没太多恶感,有时也会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堂堂天子宠臣在这里自怨自艾,若是让人知道了,不知会有多少人气得要跳河了!”

正这时,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孩童们的笑闹声。

“哈哈,我的老鼠吃掉了你的大象!”

“你干什么……不许悔棋……你耍赖!”

“悔棋”二字一下子勾起了三人的好奇心,都在奇怪,小老鼠是如何吃掉体形庞大的大象的。

沿着小径走了二三十步,就见林间的空地上,有七八个童子分为敌我双方,站在由卵石隔成横九纵七的一个棋盘格子里,中央有三个形似拱桥的小土坡,一个抱着白色木雕老鼠的童子正挥舞着小胳膊,向身旁抱着黑色大象的童子大呼小叫。

他们一见何顒三人,立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连忙收敛了叫声,眨着眼睛不敢吭声,等了半天也不见何顒他们出言斥责,那个抱着老鼠的圆脸童子龇着小牙道:“先生,我等知错了,不该在林中大呼小叫……能不能……”

“能不能什么?”何顒正不知所以,就听身后传来一个的声音,“犯了错还想作弊不成?”猫扑中文

第一百零八章 蒙园(2)

(猫扑中文 ) 众人一回头,就见姚仲大步流星走来,手里还提了一只小酒坛和一个荷叶包,眼角眉梢都透着压制不住的喜色。童子们见是他,顿时像是被当场拿获的小贼,一个个耷拉下了脑袋。

“怎么,男子汉大丈夫敢做不敢认么?”姚仲一瞪眼,三个童子急忙放下手里棋子,臊眉耷眼地奔到不远处的一块石板,脑袋挤着脑袋在石板上写画着。

何顒三人哑然失笑,低声向姚仲询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姚仲瞥了一眼童子们,轻声笑道:“在园子里是不许大声吵闹的,如果违反了,就要把自己的名字写到记过板上去,然后到巡园的人那里领取处罚任务,完成后才能擦去自己的名字。”

“哦?小孩子叫一两声岂不很正常,这规矩是否太过苛责?”

“随便叫一两声其实也不为过,不过你们循声走过来,就表示他们的声音已经大到打扰别人的程度,这就需受罚了。因为这里是公共场所,龙大哥说这叫‘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不过你们放心,处罚都很轻的,就是将一小片地方洒扫干净,而且要保持半天时间,所以你们在园中走动,千万别乱扔东西啐口水什么的,否则指不定就从哪里跳出个孩子跟你们理论。” ”“

“看来此举旨在教化行为礼仪。”荀彧点点头,对这个规矩深表赞同。

“有这个意思,不过主要还是希望能共同维护出一个幽雅环境,而且要让这些孩子们明白做了错事不怕,但需要有担当。”

蹇硕天生嗓门大,在天子左右无时无刻不得细声细气地说话,此次出宫这些天,没了以往的禁忌,别提有多痛快,没想到这里居然有这等规矩。虽然明知姚仲并不晓得他的身份,这么说并非有心针对他,心里却不由得有些郁闷。

“这是什么棋?怎么老鼠还可以吃大象的么?”何顒指着棋盘好奇地问。

姚仲刚要张口解答,却被方才那个抱着老鼠的圆脸童子抢先答道:“这是斗兽棋,老鼠可以钻到大象鼻子里,把它咬死,这都不知道,一看就是外地人。”

他见何顒三人一副疑惑的神情,腆着小胸脯,滔滔不绝地将斗兽棋的规则讲说了一番。末了又道:“我下斗兽棋是这个,他们都不是我对手”,他挑起大指指着自己,有点儿睥睨天下的意思,紧接着又双肩一塌,故作大人般地叹息一声,“做高手真是寂寞啊”,他转了转眼珠,又道:“我看你们都气宇轩昂,一看就是厉害人物,要不你们跟我公平一战吧,输了我给你们做书童,怎么样?”说完歪着脑袋,一副很期待被人打败的模样。

“就你小子心眼儿多”,姚仲作势去拍那童子的后脑勺。那童子别看只有五六岁,反应却不慢,姚仲的手还离得老远,便一个跳步闪得老远,捂着脑袋,带着哭腔叫道:“你虐待孩童,小心我告诉胖子的小姑去!”

众童子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显然姚仲喜欢人家小姑的事情已经众所周知。

姚仲红着脸道:“廖化,你小子血口喷人!”

何顒心中一动,扭脸看着荀彧,又瞧了一眼蹇硕,荀彧将双手拢在宽大的袖中,会意地一笑,蹇硕也笑道,“难不成我们怕他一个黄口孺子!”

“廖化,你输了做书童,要是我们输了,你想要什么做彩头?”…,

廖化见何顒上勾,心中大喜,他伸出手指在空中盘旋着,视线扫过何顒的佩剑,荀彧的佩玉,最终落在蹇硕腰间的锦囊,小手一指:“我就要那个锦囊。”

蹇硕大吃一惊,连忙用手护在锦囊之上,“这个不行!”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那锦囊里装的乃是天子诏书,此行的关键之物,岂能当作筹码,这下连何顒和荀彧也为之色变。

“廖化不可造次,他们都是校尉大人的贵客!”姚仲看到何顒三人的神情,明白这里面的东西肯定十分重要,连忙开口解围,不过廖化的父亲廖平乃是张媚手下,他也不好厉声呵斥。

廖化嘻嘻一笑,“我只是试探一下,他没事总去摸锦囊,果然最没心机”,他一指何顒,“你训起人来肯定很凶,还是他好”,他指着荀彧道:“你一看就是个谦谦君子,脾气应该不错,我就挑你吧,若是我赢了,就请你做我的经学老师。”

“你想学经学?”

“是啊,我想去当太学的博士,可襄国根本没几个懂经学的,我只好自己找了。”

“那你怎么知道他懂经学?”

廖化眨了眨眼睛,像个偷到葡萄的小狐狸一般笑道:“他一身儒生打扮,傻子也能看得出他读过书,举止风雅,又总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肯定是一肚子经书的那种,我说的没错吧!”

“没错!”何顒捻髯微笑,心道:这幼童这几句话说得有理有据,条理清楚,而且颇有几分洞察力,不知是哪家的孩子,不禁啧啧称奇。

“这个笨蛋,放着大名鼎鼎的伯求先生不拜,却去拜个年轻的,真是笨死了”,姚仲很庆幸廖化没有真的无理取闹,给何顒留下坏印象,但随即就被这小家伙的要求气得腹诽不已。

廖化自然听不到姚仲的心声,他自以为得计,咧着嘴笑道:“来吧,咱们开战吧!”

“不急!”何顒慢条斯理地道:“咱们先说定了,我们三人输了,你做他的弟子,你输了,便写下卖身契做我们三人的书童,或是被我们转卖他人,皆无怨言,对不对?”

“啊?”廖化大张着嘴,急着分辩道:“不是这样的,我输了只做他的书童,但不卖身的。”

何顒一拍手,故意道:“你看,常言说君子一言快马一鞭,你自己方才说输了给我们做书童,如今又不敢认了,是不是输不起啊?”

廖化涨红了小脸,嘴硬道:“我怎么输不起,卖身便卖身,反正我一定能赢你们,我怕什么!咱们一局定输赢。”他自幼随在父亲廖平身边,耳濡目染,观察力相当敏锐,平日在小孩子里耍些小花招一向无往而不利,但一遇到何顒这等老江湖,立时就被绕了进去而不自知。

他带着四个童子占据执黑一方,他将木雕的狮子棋子抱在怀中,居中指挥,那四个童子则分别抱起大象、老虎、老鼠、狼,站在己方的格子里。

何顒三人窃窃私语了几句,荀彧微笑走到白方正中,指着那三个小土坡道:“这就是过河的小桥吧!”

几个童子点头称是。

荀彧又走到棋盘边缘正中代表兽穴的格子里,“先入对方兽穴者胜,对吧?”

廖化有些不耐烦,“这些我刚才不是都说了嘛。”

荀彧指着兽穴前面及左右两个标注着陷阱的格子,望着廖化淡淡地道:“可是你没告诉我,我的棋子进入兽穴前,必须要先走入这三个陷阱,就算进来的是我的狮子,你用一只猫也能干掉,对不对?”…,

“你怎么……”廖化顿时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跳了起来,荀彧温和的笑意让他越发的心虚,斗兽棋的规则就刻在记过板的旁边,他原本见荀彧三人是外来人,连斗兽棋的名字都不知道,便想隐瞒这个看似不重要的规则,用小猫小狗将对手的猛兽引入陷阱,然后轻易将其吃掉,获取大幅优势,哪想到被荀彧一眼看穿,不由得脸色有些发白,好半天才稳住心神,辩解道:“这规矩……哪里还用说,老虎跳进陷阱也只能变病猫……狮子自然也一样啦……”

“那好,黑先白后,你开始吧!”荀彧没再纠缠下去,与何顒、蹇硕三人在棋盘中站好,便向廖化举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廖化没想到荀彧连黑先白后都知道,越发地心虚,他努力定了定神,向大象发出了前进一步的命令。一时之间,豹突狼奔,呼啸狮吼,双方在小河拱桥间杀了个你死我活。廖化凭借自己的经验用老虎率先突破封锁,杀入对方阵地,紧接着荀彧用大象干掉了对方狼和豹,突入敌营,但很快就被廖化的老鼠偷袭而死。不过荀彧的防守极其严密,廖化的老虎在突入陷阱的一瞬间,被对方的小猫吃掉。

双方你来我往,没过多久,荀彧就占据了主动,就在廖化有些灰心丧气之时,对手突然犯了一个在他看来是极其低级的错误,他的狗立时抓住这一空当,利用狮子的强力厮杀作为掩护,悄悄地迂回到只有一只猫和一只鼠防守的兽穴旁边,荀彧发现后,调兵遣将快速回援,但终究棋差一招,廖化的小狗在狮子的配合下,悬之又悬地跳入荀彧的兽穴,取得胜利。

廖化欣喜若狂,挥舞着双臂,绕场飞奔,若不是看见姚仲惊奇的眼神,他几乎又要大叫大嚷起来。

荀彧和何顒相视一笑,并没什么失败的沮丧。

“这游戏不错,很有些排兵布阵、运筹帷幄的感觉。”

“的确,这木雕的棋子虽然粗糙了些,不过分量大小都刚刚好,正适合小孩子锻炼臂力,看得出此间一切都是花了心思的。”

廖化和众童子击掌相庆,得意洋洋地走了过来,扬着圆圆的小脸道:“你们输了!”

荀彧淡淡地“嗯”了一声,平静地伸出一只手来,“你备的束脩(音修)何在?”

古时入学时须奉上敬师之礼,孔子曾规定入门的为十条腊肉,后世儒者大多尊此规矩,荀彧有此要求,自然是无可厚非。不过束脩还有一层意思,男子十五岁入学,所备之礼才被称为束脩,廖化才五六岁,还远未到行束脩之礼的年纪,荀彧如此说,也有考校的意思。

“束脩?”廖化被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弄得有些茫然。他自幼随廖平东奔西走,根本没有个稳定的环境,而廖平又事务繁杂,有时十天半月也见不到人影,他所知所学大半都是道听途说自己领悟,而以往接触最多的那些太平道徒哪里会提及这些儒家礼仪。廖化被接到襄国后,耳濡目染的又是另一套东西,还真就不知道“束脩”这个规矩。

“笨,就是十条腊肉!”蹇硕没好气地道,连他都看出来荀彧与何顒是故意放水,偏这些童子却兴高采烈以为自己真的战胜了对手。

廖化一下子明白过来,这束脩应该是指拜师之礼,不过他此举完全是仓促起意,哪里能有礼物在手,顿时有些张口结舌,不过他眼珠一转,“十条腊肉太少了,我想请老师至家中小住,束脩有的是。”在他想来,以父亲廖平的本事,弄十条腊肉还不是易如反掌。

……

廖平自然不会想到自己的儿子居然敢在两大名士面前抖机灵,此时的他正搓着双手,在张媚房外踱来踱去,有些忐忑不安。何顒一行刚刚离开洛阳,他便得到了消息,不过关于荀彧和蹇硕身份的线报却是刚刚送来,他有些想不明白,此行若只是对龙毅平定乌桓叛军的功劳进行嘉奖,实在是犯不上如此兴师动众。一个是党人魁首,一个是世家弟子,一个是天子面前的红人,这三个人究竟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目的呢?

房门忽然吱呀一声向外打开,兰香走了出来。

“小姐说继续严密监视洛阳方面的举动,她还需将养几天才能下床,这方面你全权负责就好。”

廖平点头应诺,“姚仲将何顒等人引到了蒙园,应该还能拖延一段时间,龙校尉怎么样,起的了床么?”他有意无意地向屋门瞟了一眼。

兰香微蹙双眉,摇了摇头。猫扑中文

第一百零九章 樊笼

(猫扑中文 ) 正午的阳光总是让人懒洋洋的,昏昏欲睡。

可张媚此刻却一点睡意都没有,一颗芳心躁动不安,身子滚烫。因为龙毅这个该死的家伙正贴在她背后睡得香甜不说,还将一只手臂圈过来,将她搂得死死的,温热的鼻息不停地吹在脖颈之上,弄得她麻痒难耐,几次想着要挣开,甚至曾想一脚将这个坏家伙踹下床去,可身子却一点儿也不听话,酥酥软软的,似乎很享受背脊传来的阵阵热流与气息。

修习过媚术的她很清楚,自己这是动情了,有生以来,她第一次身无寸缕地躺在一个男子的怀里,期待着发生点儿什么,可这家伙居然睡得像头死猪一样,这让她百感交集,有点儿羞涩、有点儿甜蜜、有点儿气恼,最多的还是感动。她知道,龙毅之所以会睡得如此深沉,完全是因为她。昨天她苏醒后,龙毅也像现在一样,将她搂得紧紧的,在她耳边轻轻说了一句,“答应我,陪着我直到永远!”

这句温存的情话就像一道闪电,一下子击中了张媚心底里最柔软的地方,当即泪如泉涌,多年以来的辛酸与委屈顷刻间都爆发了出来,泪珠打湿了大片的床褥。若不是兰香劝阻,还不知会哭到什么时候,就在二人奇怪龙毅居然对此无动于衷之时,就听到了他的鼾声,而且鼾声越来越大,最后大得如同打雷一般的。 ”“

兰香心知道龙毅是疲到了极点,便想让他躺倒再睡,哪知道龙毅的双手死活也不肯松开,无奈之下,只好直接将他放倒,让他拥着张媚入眠。张媚起先还不肯,不过听兰香叙说了由来,也只好地呆在龙毅怀中,又是紧张又是羞怯,好在她的身体同样倦怠,与兰香又说了几句话,便伴着龙毅的鼾声,昏昏睡去。

房门“吱呀”一声轻响,张媚明知道是兰香回来了,可心里还是不由自主地一虚。

“小姐,何顒和朝廷使者马上就会来拜见少主,咱们是叫醒他,还是对外称病?”

“称病?那府里的人还不很快就知道他病倒在我房里,不行不行,赶紧叫醒他,要不就把我弄出来,总之别让我……跟他这个样子,太难为情了。”张媚初次挑逗龙毅时,那是风情万种媚态横生,可真到与龙毅肌肤相亲的地步,马上便被打回了小女儿家的心态,生怕被旁人看轻了。

兰香看了一眼龙毅,咬着嘴唇有些为难,打心里说她是想让龙毅多睡一会儿,可张媚说得也不无道理,龙毅身边那些人对太平道的印象不佳,龙毅不在的这些日子,除了赵月,几乎没有人拜访这所院落,而廖平和黑衣鸾卫们也很少踏足院外,双方井水不犯河水,好像身处两个世界。龙毅就这么不明不白地睡在这里,即便太平道这边没什么意见,但不代表龙毅那边的人不会有什么想法。

“少主……醒醒……朝廷的诏使来了”,兰香最终还是狠了狠心,一边呼唤一边俯下身子在龙毅肩头一扳,龙毅想是睡的沉了,环在张媚胸前的手臂被一下子扳开了,人也由侧卧变成仰面朝天,却是没有醒转过来。张媚趁机向旁一滚,逃也似地脱离了龙毅的魔掌,可她这一滚却将锦被一同卷走,把龙毅光溜溜的身子晾了出来。

还有几日便要立秋,正午的风也带着丝丝凉意,兰香担心龙毅着凉,探身去扯被子,谁想到,龙毅不知是发觉怀里少了张媚还是因为没了被子,嘴里嘟囔了一声,右手一带,正好将兰香圈了个正着。兰香措不及防,“啊”的一声摔入龙毅怀中,姿势与张媚方才一般无二。…,

兰香转动身子,正欲坐起,却不防眼前一黑,一张锦被兜头罩了过来,将她和龙毅盖在下面。龙毅哼了一声,迷迷糊糊道:“媚娘别怕……别怕……有我在……”将手放在兰香的小腹上轻抚,动作极其轻柔,就好似在梦中抚慰受惊的张媚。透体而入的那股热气让兰香一阵心慌,她本能地扭动纤腰,用手去推龙毅的怪手,却忽然听见张媚轻声道:“你先别弄醒他,让我先穿上衣服。”

兰香身子一僵,也不敢再用力抵抗,任由龙毅的手在自己愈合的伤口处轻轻按揉着,那种酥酥麻麻的感觉令她忽然就想起了龙毅在山洞为她包扎伤口的情景,她的身子渐渐软了下来,无奈而羞涩地承受着龙毅带给她的阵阵温情。

被子忽然被掀开一角,现出了张媚狭促的笑意,“怎么样,要不要多躺一会儿?”

兰香的脸蛋儿艳得好似漫天的火烧云,羞涩地叫道:“小姐……你怎么这样啊……”

“你昨日帮着他夺了我的身子,今日我却让你了偿心愿,我这可是以德报怨啊”,张媚坏坏一笑,“再要口是心非,我便剥光了你的衣服,让你尝尝被男人欺负的滋味!”

兰香明知张媚是在与她说笑,可还是禁不住缩了缩身子,“小姐,别闹了,朝廷诏使一会儿就到,你还是赶紧唤醒少主才是。”

“少主,少主,叫得那么亲热,你这么在意他,你叫好了。再说,我是朝廷叛逆,诏使跟我有什么关系?他这个大汉校尉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张媚白了她一眼,没好气的道。

“小姐,你就别嘴硬了。他对你的情意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些天哪天不是想着要救醒你,他的事你要是真的不在意,干嘛还费心思帮他买官?要我说,你嫁给少主,一心一意地相夫教子,把太平道的事交给杨凤师兄他们就是了。

“那怎么行?我还要重振太平道,这可是我爹留下的重托!”

“怎么不行?大贤良师是让恒丘重振太平道,可不是你,他只希望你好好地活着,我们这么多年东躲西藏,还不够么?恒丘死了,再没有人逼你抛头露面,你就别操那么多心了。”

张媚颓然地叹了一口气,“我何尝不想抛下这个包袱,可我是我爹的女儿,就是我哪天死了,这个烙印也不会消去……”

“啊……”兰香忽然惊叫一声,却是龙毅火热坚硬的下身抵到了她的股间,一时间面赛桃花,肌肤滚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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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樊笼

(猫扑中文 ) 正午的阳光总是让人懒洋洋的,昏昏欲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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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习过媚术的她很清楚,自己这是动情了,有生以来,她第一次身无寸缕地躺在一个男子的怀里,期待着发生点儿什么,可这家伙居然睡得像头死猪一样,这让她百感交集,有点儿羞涩、有点儿甜蜜、有点儿气恼,最多的还是感动。她知道,龙毅之所以会睡得如此深沉,完全是因为她。昨天她苏醒后,龙毅也像现在一样,将她搂得紧紧的,在她耳边轻轻说了一句,“答应我,陪着我直到永远!”

这句温存的情话就像一道闪电,一下子击中了张媚心底里最柔软的地方,当即泪如泉涌,多年以来的辛酸与委屈顷刻间都爆发了出来,泪珠打湿了大片的床褥。若不是兰香劝阻,还不知会哭到什么时候,就在二人奇怪龙毅居然对此无动于衷之时,就听到了他的鼾声,而且鼾声越来越大,最后大得如同打雷一般的。 ”“

兰香心知道龙毅是疲到了极点,便想让他躺倒再睡,哪知道龙毅的双手死活也不肯松开,无奈之下,只好直接将他放倒,让他拥着张媚入眠。张媚起先还不肯,不过听兰香叙说了由来,也只好地呆在龙毅怀中,又是紧张又是羞怯,好在她的身体同样倦怠,与兰香又说了几句话,便伴着龙毅的鼾声,昏昏睡去。

房门“吱呀”一声轻响,张媚明知道是兰香回来了,可心里还是不由自主地一虚。

“小姐,何顒和朝廷使者马上就会来拜见少主,咱们是叫醒他,还是对外称病?”

“称病?那府里的人还不很快就知道他病倒在我房里,不行不行,赶紧叫醒他,要不就把我弄出来,总之别让我……跟他这个样子,太难为情了。”张媚初次挑逗龙毅时,那是风情万种媚态横生,可真到与龙毅肌肤相亲的地步,马上便被打回了小女儿家的心态,生怕被旁人看轻了。

兰香看了一眼龙毅,咬着嘴唇有些为难,打心里说她是想让龙毅多睡一会儿,可张媚说得也不无道理,龙毅身边那些人对太平道的印象不佳,龙毅不在的这些日子,除了赵月,几乎没有人拜访这所院落,而廖平和黑衣鸾卫们也很少踏足院外,双方井水不犯河水,好像身处两个世界。龙毅就这么不明不白地睡在这里,即便太平道这边没什么意见,但不代表龙毅那边的人不会有什么想法。

“少主……醒醒……朝廷的诏使来了”,兰香最终还是狠了狠心,一边呼唤一边俯下身子在龙毅肩头一扳,龙毅想是睡的沉了,环在张媚胸前的手臂被一下子扳开了,人也由侧卧变成仰面朝天,却是没有醒转过来。张媚趁机向旁一滚,逃也似地脱离了龙毅的魔掌,可她这一滚却将锦被一同卷走,把龙毅光溜溜的身子晾了出来。

还有几日便要立秋,正午的风也带着丝丝凉意,兰香担心龙毅着凉,探身去扯被子,谁想到,龙毅不知是发觉怀里少了张媚还是因为没了被子,嘴里嘟囔了一声,右手一带,正好将兰香圈了个正着。兰香措不及防,“啊”的一声摔入龙毅怀中,姿势与张媚方才一般无二。…,

兰香转动身子,正欲坐起,却不防眼前一黑,一张锦被兜头罩了过来,将她和龙毅盖在下面。龙毅哼了一声,迷迷糊糊道:“媚娘别怕……别怕……有我在……”将手放在兰香的小腹上轻抚,动作极其轻柔,就好似在梦中抚慰受惊的张媚。透体而入的那股热气让兰香一阵心慌,她本能地扭动纤腰,用手去推龙毅的怪手,却忽然听见张媚轻声道:“你先别弄醒他,让我先穿上衣服。”

兰香身子一僵,也不敢再用力抵抗,任由龙毅的手在自己愈合的伤口处轻轻按揉着,那种酥酥麻麻的感觉令她忽然就想起了龙毅在山洞为她包扎伤口的情景,她的身子渐渐软了下来,无奈而羞涩地承受着龙毅带给她的阵阵温情。

被子忽然被掀开一角,现出了张媚狭促的笑意,“怎么样,要不要多躺一会儿?”

兰香的脸蛋儿艳得好似漫天的火烧云,羞涩地叫道:“小姐……你怎么这样啊……”

“你昨日帮着他夺了我的身子,今日我却让你了偿心愿,我这可是以德报怨啊”,张媚坏坏一笑,“再要口是心非,我便剥光了你的衣服,让你尝尝被男人欺负的滋味!”

兰香明知张媚是在与她说笑,可还是禁不住缩了缩身子,“小姐,别闹了,朝廷诏使一会儿就到,你还是赶紧唤醒少主才是。”

“少主,少主,叫得那么亲热,你这么在意他,你叫好了。再说,我是朝廷叛逆,诏使跟我有什么关系?他这个大汉校尉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张媚白了她一眼,没好气的道。

“小姐,你就别嘴硬了。他对你的情意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些天哪天不是想着要救醒你,他的事你要是真的不在意,干嘛还费心思帮他买官?要我说,你嫁给少主,一心一意地相夫教子,把太平道的事交给杨凤师兄他们就是了。

“那怎么行?我还要重振太平道,这可是我爹留下的重托!”

“怎么不行?大贤良师是让恒丘重振太平道,可不是你,他只希望你好好地活着,我们这么多年东躲西藏,还不够么?恒丘死了,再没有人逼你抛头露面,你就别操那么多心了。”

张媚颓然地叹了一口气,“我何尝不想抛下这个包袱,可我是我爹的女儿,就是我哪天死了,这个烙印也不会消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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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 枪神之请

(猫扑中文 ) “久在樊笼里”这五个字让何顒三人陷入对各自使命的沉思,而与此同时,远在元氏的赵云也陷入了沉思。

在他身旁有一位负手而立的老者,相貌平常,身材也不高大,但往那里一站,便能让人感受到有如山岳一般的逼人气势,此人正是赵云的授业恩师枪神童渊。

对于师父童渊,赵云向来是崇敬有加、言听计从,但是童渊此次要他放下手头一切事务,随其北上救人,却不由得他不仔细思量一番。

如今距定远军彻底击败苏仆延部、攻克元氏城不过十日,聚集在城中的民众都是四里八乡的幸存者,绝大多数人尚未从乌桓人烧杀掳掠的阴影里走出,一有风吹草动就会惊恐不安,称其为惊弓之鸟是一点也不为过的。

元氏的事情千头万绪,这些天他每天都要忙到深夜才能入睡,好在姚宣已经带队来支援,文丑的伤势也在逐步恢复,不过此时若是他贸然随童渊离去,对那些已经习惯他的身影每天出现在城头和大街小巷的民众来说,后果是很难预估的。

可是童渊要救的这个蒲元先生,却也是非救不可的人物。蒲元乃是当今有名的兵器大家,他铸造出来的刀枪剑戟,无一不是武人梦寐以求的神品。童渊与他交情莫逆,他见赵云已学得自己枪法的神髓,便拜托老友为自己这个衣钵弟子铸造一杆趁手的钢枪。蒲元为了不负重托,亲赴盛产盐铁的渔阳寻找陨铁。 ”“

谁知这一去便杳无音信,童渊有些担心,便让赵云下山历练,而他则北上寻访蒲元的消息。中途遇上一个故交,才知道张纯、张举在渔阳叛乱的消息。他潜入渔阳,百般寻访,才获知蒲元被张纯抓住,并当作一个重要筹码,以交换辽西乌桓大人丘力居的帮助。乌桓人虽然名义上臣服汉朝,但叛乱却时有发生,每一次都被汉军以精良的装备将其扑灭,所以他们对汉人兵器冶炼铸造的技术那是非常渴望的。蒲元这样一个铸造大师在他们眼中简直就是一个取之不竭的宝藏。丘力居得到蒲元后,当即联合辽东的乌桓大人苏仆延,派出数万乌桓铁骑协助张纯叛乱,并成功地将幽州最骁勇善战的公孙瓒围困在管子城。

童渊得知此事,震惊万分,张纯出自渔阳大族张氏,在冀州担任过中山相(相当于郡守),而且官声不错,就这样一个人,居然起兵造反了,还勾结乌桓人坑害汉人,真是无耻之尤。愤怒之下的童渊,星夜潜入张纯大营,突下杀手,却不想眼看得手之际,张纯竟一把将被他推举为大燕国皇帝的张举挡在了身前。张举被枪尖刺入胸口时那种惊骇绝望的神情,童渊至今记忆犹新,不过他也因此错失击杀张纯的良机,童渊一击不中,当即飘然远遁。

他并非一个合格的刺客,此举只是激于义愤,冷静下来的他,甩脱张纯手下的追击,直接向丘力居所在的管子城进发。不过丘力居显然对蒲元极为重视,并未将他囚禁在管子城外的大营内,而是将其囚在附近一个隐秘的山洞中,并且设有重兵守卫,山洞附近两百步范围内根本不允许闲杂人等靠近。童渊乔装改扮,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寻到关押蒲元的山洞之外。童渊刚一靠近就傻了眼,原来丘力居用一块巨岩封堵在洞口,仅留下一条窄缝儿递送饭食饮水,即便两个童渊也无法撬动这块巨岩。童渊隔着巨岩与蒲元取得了联系,但对巨岩却是无计可施,正这时,乌桓守军发现了他的踪迹,只得拼死杀出重围。…,

他知道凭一己之力无法救出蒲元,只好返回冀州,四处求援,但昔日故交如今不是年纪大了,就是家室拖累,肯冒险与他一起再赴幽州的寥寥无几。他回到苍岩山,才发现赵云留下的书信。

童渊见赵云半天不肯说话,不禁有些不耐烦,“子龙,蒲元因你才有一劫,难道你为了这一官半职就打算坐视不理了么?”

“师父,我若是如此品性,您老人家还会倾囊相授么?”赵云淡淡一笑,平静地说道。

童渊自然知道赵云非是无情之人,可他连番碰壁,心气不免浮躁,他一顿足,“那你说该当如何?”

“师父,你先莫急,如果你是丘力居,会不会杀蒲元大师?”

童渊沉吟道:“应该不会,但丘力居会严刑逼迫蒲元将兵器铸造之术和盘托出的。”

“那蒲元大师可会自杀殉节?”

“嗯……那倒不会,蒲元是个知变通之人”,说到一半,童渊紧皱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来,会意地点点头,“我知道你的意思了,蒲元只要不说出铸造的诀窍,就暂时不会有性命之忧,所以我们可将营救行动策划得完善些,而不需急在一时。”

“师父明鉴,我们要将蒲元大师营救出来,还能安全地撤离,这才是此行的目的,否则,还不如让蒲元大师呆在山洞里安全。”赵云请童渊落坐,从书架上取过一卷帛书,在几案摊开,却原来是一副冀幽两州的地图,他指着地图上的管子城道:“按师父所说,蒲元大师被关在这里,元氏距此地差不多近两千里,没有足够的马匹是难以完成营救和撤离的。幸好我这里有三百匹马,这倒不是问题,但我需要向龙毅大哥禀明此事才能成行。而且洞口这块巨岩是一个大难题,即便我们有足够的人手能将其搬动,但这个动静非小,我们很难不惊动守军,丘力居的大营离此不足五里,如果守军发烟火报警,乌桓铁骑须臾之间便能赶到……”

经赵云这么一说,童渊也觉得自己之前把问题想简单了,“那依你之见,我们怎么才能救出蒲元?”

“我现在能够想到的有三种可能,一是我们能另辟蹊径,从其他通道进入山洞,比如说掘地道;二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控制住守军,切断与丘力居大营之间的联系,从容营救;三是假扮成丘力居的使者,光明正大地将蒲元从山洞中带走。当然,这些都属纸上谈兵,具体计划还须实地勘测一番。”

童渊怔了怔,旋即捻须笑道,“虽然听起来难以实现,不过子龙你能在顷刻间想出来这三个计策,也足以令人刮目相看,仅此一点,你也是大将之才,师父不及你多矣。”

“师父谬赞了,弟子能有今日还不全赖师父教诲之功。”

童渊老怀大慰,摆手道:“论你的武艺,自然有我的功劳,但你处事沉稳,心思细腻却是自己修来的,与旁人无关。”顿了顿,又道:“你可是想先去拜会你那结义大哥,再做打算?”

“弟子确有此意,龙大哥久慕师父大名,一直无缘拜见,他若是知道师父到了元氏,肯定会星夜来见。而且他本身也是铸刀剑的高手,若是听到蒲元大师被囚,定不会袖手旁观,如果有他的支持,弟子便可从定远军中选一百精锐,若是能再带上张颌、颜良及几个投效我们的乌桓人,则大事可期。”

本来童渊失手后,便前往新任幽州刺史刘虞那里求助。刘虞待人倒还亲和,但他正打算与丘力居和谈,蒲元在他眼里不过一介工匠,自然不肯为其再挑起新的争端,所以只是好言劝慰了几句,便将童渊打发走了。因此童渊对官府中人并不抱什么希望。

不过赵云说的入情入理,童渊也非固执之人,仔细权衡了一番,点头道:“既然是我有求于人,干脆我今夜便去拜访一下这位怀义校尉。”猫扑中文

第一百一十一章 天子的算盘

(猫扑中文 ) 如果将洛阳比作雍容华丽的宫装美女,那此时的襄国则更像是一个素面朝天的明媚少女,没有金钗步摇,也没有环佩叮当,有的只是那自然流露出的青春气息,令人不由自主地便生出亲近的心思。

蒙园的自然之道就像一块磁石一般,将何顒和荀彧心底那份风流雅韵勾引了出来,二人凭湖临风,把酒总论天下兴衰,不一会身旁就聚集了一大群孩童,连向来不喜史书经论的赵云都不由自主地竖起了耳朵。这些孩童因平日里在蒙园听惯了当值的先生讲解蒙文,以为此二人是新来的先生,都不吵不闹,用心倾听。廖化对二人谈论的内容虽听不大懂,但对其指点江山时所流露出的那种风范却心迷得紧,想到如此卓尔不群的人竟被自己骗做了启蒙先生,喜得心里都乐开了花。蹇硕自己大字不识,但对名士风流那一套还是很神往的,尤其他还须将一路见闻讲给天子听,自然是默然记录在心里,他与姚仲也插不上口,只一口小酒,一口小食,倒也不亦乐乎。

日影向西时,廖平遣人来接廖化,不一会赵风也代龙毅来迎接何顒三人入府,一干人这才意犹未尽地散了场。

”“

何顒一见龙毅便不由得吃了一惊,半靠在床榻之上的龙毅,脸色有些惨白,比起上次相见不仅清瘦许多,而且说起话来有气无力,一看便是元气大伤的症状。

“明远你这是……”

“些许小伤,不妨事的。失迎之罪,还望何大人多多包涵。”龙毅的语气很恭敬,也很客气,但越是如此,何顒心里就越不好受。上次许攸刺杀王芬,被龙毅当场抓住,如果不是他带人及时赶到,百般求情,以龙毅当时的愤怒,许攸已是死人一个。龙毅最终迫于形势,让何顒带走了许攸,但两人之间原本不错的交情却因此出现了一个难以弥补的裂痕。何顒给龙毅写过两封书信,皆石沉大海,很显然,龙毅对这件事耿耿于怀。

赵风在一旁解释道:“校尉大人其实一直在养伤,不过他怕军心不稳,所以对外秘而不宣。”之前他在写给朝廷的奏表上,也曾提及龙毅负伤,只不过那是一种手段,希望天子良心发现,尽快发下将士们的赏赐。但是龙毅现在的本色演出,便给人一种错觉,好像是他在出征乌桓时受了重伤,至今未愈,一个为国为民的良将形象,顿时被赵风有意无意间地树立了起来。

荀彧和蹇硕方才还在奇怪,龙毅怎么迟迟不曾露面,就算蹇硕没有表明天子使者的身份,但何顒好歹是他的上官,无论如何,他也该出府相迎才对。经赵风这么一说,脸上才露出释然的表情。

何顒很关心龙毅的伤势,也很想与之好好谈一谈,但身后的蹇硕身负皇命,他自然不能喧宾夺主,只好在问明伤势确无大碍,便切回了主题。

“这位是陛下身边的内侍蹇硕大人,天子前些天刚刚组建了西园八校,蹇硕大人出任上军校尉,负责统帅这支新军,连何大将军也须听其号令。此次陛下派他亲自来犒赏三军,足见对你和元氏大捷的重视。”何顒表面是在捧蹇硕,实际上却是在提醒龙毅。廖廖数语中,透露出的信息却不少。洛阳原本有负责征战的北军,有护卫皇宫的南军,原本都归于外戚大将军何进管辖,如今天子组建了一支新军,却让蹇硕这个宦官出任统帅,足见蹇硕受宠信的程度,而另一个信息更为耐人寻味,大将军何进居然也要受蹇硕节制。…,

熟知宫闱内幕的人,一下子就会反应过来,作为屠家子出身的何进之所以能成为权柄最重的大将军,完全是因为他的妹妹是当今何皇后。何氏生的美艳动人,又子凭母贵才做了皇后,于是一家人鸡犬升天。但此女性情强忌,为了保住自己地位,女子每有被天子宠幸而身怀有孕的,都会被其强行坏了身子,这其中影响最为恶劣的当属光和四年,天子最为宠爱的王美人生下一皇子后被她鸩杀,若不是那皇子刘协被董太后保护起来,也会在劫难逃,可见此女心肠之歹毒。天子暴怒,当即便要废后,张让等人收了何家好处,百般劝阻,使此事不了了之,但天子自此不再理睬何皇后,何家表面上富贵依旧,但每日都在不安中度过。何进对世家子弟和党人优待笼络,对何顒、袁绍等人更是言听计从,其原因即在于此。

但是随着王美人生下的皇子协年纪越来越大,天子每思及其母的遭遇,便越发痛恨何皇后,连带着何皇后生下的皇长子刘辩也看不顺眼。而何进归蹇硕节制这一举动,无疑将会是天子决心废后的一个信号。何进让何顒来,一来是表现他对龙毅战功的重视,二来也是想对龙毅加以拉拢,引为外援。

龙毅一听就心领神会,连忙装模做样地挣扎着要起身领旨。

“龙校尉既然有伤在身,便如此接旨好了。”蹇硕此来与何进的目的相类似,自然乐得在这个节骨眼上向龙毅卖些好。

龙毅原本就反感跪拜,尤其是朝拿着一张破纸的太监下跪,蹇硕此言正中下怀,不过样子还是要做一下,他歪着身子做出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

天子这次的旨意很简洁,对龙毅军平定苏仆延的功绩大为称赞,并明确一切战利品归龙毅自行处置,然后正式批准龙毅对赵云、周仓几人的任命,再就是御赐了不少酒肉,用以犒赏将士。但对龙毅本人的官职并未有任何提升,而且对常山郡守和元氏的安排也只字未提。

搞的龙毅很郁闷,张纯叛乱杀了护乌桓校尉公綦稠、右北平太守刘政、辽东太守阳终等人,可以说除了公孙瓒,幽州境内已无一支可战的军队,而公孙瓒呢,现在被丘力居围困在了管子城。苏仆延领军劫掠冀州之时,守军莫能当之。在此种情况下,定远军以伤亡过半的代价,全歼苏仆延部,并生擒苏仆延,这足以彪炳史册。何况他还从缴获里拨出五千万钱直接送给天子,原本还想着怎么也能提升个中郎将当当,谁想着天子如此抠门,就送回些酒肉,这买卖十足地亏本了。早知道,还不如送给张让,也许两千万钱就搞定了。

正在他感叹向皇帝行贿的性价比还不如一个太监之时,蹇硕又拿出一道圣旨,这一次却是任命赵风为襄国令,赵风虽然之前就知道龙毅在为此活动,但真到事实摆在面前,激动得涕泪横流,跪在地上连连叩谢天恩。他以一小吏出身,竟然在短短两月内当上一县之官长,而二弟赵云也正式成为秩比千石的军司马。如果没有龙毅,是无论如何也办不到的,他在心里对龙毅的感激是无以复加的,但何顒等人在场,他也只能向龙毅躬身一礼,以表提携之恩。

这总算让龙毅找回些心理平衡,脸上也露出些许笑容。

“龙校尉,陛下还有一道旨意给你,只是你眼前伤势未愈,却有些难办了。”…,

龙毅一怔,搞不懂天子还有什么花样。

蹇硕瞟了一眼屋内众人,不无得意地展开圣旨,大声宣读起来。龙毅、赵风听完不由得面色一变,何顒、荀彧面色淡然,显然事先已知此事。

龙毅为难地道:“蹇大人,我襄国守军如今元气大伤,协助大人北上平叛,只怕有心无力,还请大人见谅!”

蹇硕似乎胸有成竹摆手笑道:“龙校尉莫慌,此次北上幽州,主要是借校尉大胜苏仆延的余威,配合刘大人和谈,逼迫丘力居降服,至于张纯那些叛军,我麾下有一千西园军不日便会赶赴幽州,足以让其灰飞烟灭。”

他口中的刘大人是指新任幽州刺史刘虞,刘虞字伯安,是东海恭王之后,汉室宗亲,早先便担任过幽州刺史,在任其间为政宽仁,在鲜卑、乌桓、夫余、濊貊等外族间有崇高威望,随时朝贡,不敢侵扰。此次张纯、张举趁西凉叛乱之机,勾结乌桓人,公然自立为帝,天子愤怒之余,却无可派之兵。所以便想起这位对胡人素有恩德的刘虞来,再次任命其为幽州刺史,平复幽州乱事。刘虞抵达蓟城后,精简部队,巩固城防,又广施恩德,令不少世家重新投向朝廷怀抱,他正与丘力居和谈之际,公孙瓒却轻兵冒进,被丘力居围困在管子城,使幽州的形势急转直下,丘力居有公孙瓒作为筹码,立时将之前的赏赐要求翻了一倍。

天子无奈之下本想应允,可突然接到了龙毅活捉苏仆延的奏报,又意外地获得了五千万钱,立时腰杆硬了起来,不仅驳回了丘力居的所有要求,甚至要求刘虞将这伙敢于冒犯大汉天威的叛匪彻底歼灭。

朝中的大臣自然不会像天子那样因一次侥幸的胜利,就忘乎所以。天子思索再三,决定让何进出征,赢了,是天子的英明,输了,自然是何进无能,正好趁机除之。

何进虽然没有什么大才能,但天子的这点心思还是一清二楚的,他可没什么胆量面对乌桓铁骑,而且生怕一出洛阳就丢了性命,所以称病不朝。天子咬牙切齿,却也无可奈何。不想这时,蹇硕主动请缨出征,他的心思比较简单,龙毅以一千新军都能歼灭苏仆延部,可见乌桓人的勇武大不如前,西园军新成,但底下不少军卒都是调自边军的精锐,而且装备精良,远不是龙毅这些郡国兵可比。

天子明白他的想法,军队与朝堂不同,一纸诏书虽然可以让蹇硕成为统帅,但要想真正掌握这支武力,就必须获得中下层军官士卒的尊重和认可,否则真到关键时刻,谁也无法保证这些军卒会不会临阵反水。

想在西园军里站稳脚跟,最好的办法就是打一场胜仗,有一件实打实的战功,让士卒归心。不过天子心里也明白,他看重的是蹇硕的忠心,而不是他的能力,要想让蹇硕得到战功,就必须给他找一个有力的副手,于是他想到了龙毅,在他看来,只要龙毅出马,丘力居就算不被斩尽杀绝,也只有弃械投降的份儿。这个决定一出,何进又好像病愈了似得,上了一道奏表,为表示大将军府将全力支持此次行动,由大将军府左司马何顒亲自随军参赞,负责与沿途官员接洽与各项物资的调度,而荀彧则是毛遂自荐,希望为平定边患出一分力。

天子对何顒和荀彧都没什么恶感,随即照准。…,

龙毅沉吟半晌,将这道旨意和他对这段历史所知一对照,便大致明白了天子打的算盘。他最痛恨皇家这些狗屁倒灶的龌龊事,何氏兄妹在他眼里也是一对不可多得的蠢材,蹇硕就凭他日后被何进砍了脑袋,他的军事才能用脚指头也能想明白。他可不想为天子的一时心血来潮就搭上定远军士卒的性命,尤其为他人做嫁衣。

蹇硕见龙毅默然无语,有些不太高兴,喝问道:“龙校尉,怎么你想抗旨不成?”

龙毅眉头微皱,两道疲惫但锐利的目光直直射向蹇硕。蹇硕被那目光看得心里有些发虚,不自觉地吞咽了一口口水。

赵风一见情形不对,连忙替龙毅解释道:“元氏一战,我军阵亡七百余人,伤残近两百,校尉大人自己也身负重伤,如今可供一战的军士不过数百,此时北上确有困难……”

“既然龙校尉有伤在身,无法即刻动身,不如让他先行歇息,明日与其部属商议一番再做计较。”荀彧觉得双方僵持下去毫无意义,若是就此闹翻,则此行必败无疑,干脆为两方寻个台阶下。

蹇硕本就是善于察言观色之人,他既然想倚重龙毅,就肯定不能将其得罪,于是顺坡下驴,做出一副憨直的模样,“我蹇硕是个粗人,一时心急,还请龙校尉原谅则个。”又说了几句客套话,便与何顒等人告辞。

赵风如今是襄国令,招待他们的差事自然责无旁贷,他向龙毅一拱手,也转身出了房门。

龙毅被张媚和兰香强行唤醒,原本就精神不济,几个人一出门,就倒卧在榻上,一面闭目养神,一面寻思着如何对付这道圣旨。

也不知过了多久,正昏昏欲睡间,就听房门被轻轻敲了三声,一长两短。这是夏侯兰与他约定的,自己人来访的暗号。

“是谁,进来吧!”

房门吱呀一声,一个很轻的脚步走了进来,走到离龙毅床榻两步之外,便不再前进。

龙毅等了半天也不见什么动静,只好睁开眼睛。

“黄莺?怎么是你?”

来人却是最为活泼的那个黑衣鸾卫黄莺,她眨着眼睛,一脸为难地举起一卷书信,嗫嚅道:“……小姐……走了……”

祝各位书友元宵节团团圆圆!猫扑中文

第一百一十二章 北上北上

(猫扑中文 ) 三日之后,龙毅率军再次踏上北上的征尘。

这一次定远军虽然只出动了五百军卒,规模远不及上一次,可却搞得襄国和元氏两城人员大幅调动。姚宣和梁忌这对老搭档取代赵云和文丑,又一次担负起建设守卫元氏的重任,而襄国则由赵风和周仓镇守,颜良伤重未愈,对错过立功的机会大为懊恼,不过他还身缠纱布就被提升为周仓的副将,这却是意外之喜。

原本龙毅是对此次北上很抵触的,不过赵云和童渊的星夜拜访让他改变了主意。龙毅所知道的汉末三国时期的大师级工匠,一位是效力于曹魏的马均,另一位便是童渊师徒打算营救的这位蒲元。

说起这位蒲元的名字,还是龙毅大学时的一位教授,在讲授汉代淬火工艺时提到的。史册上曾记载蒲元在成都为刘备造刀5000把,上刻“七十二炼”。之后,他又在斜谷(今陕西省眉县西南)为诸葛亮制刀3000把。蒲元在冶炼金属、制造刀具上所用方法与常人大不一样。钢刀制成后,为了检验钢刀的锋利程度,他在大竹筒中装满铁珠,然后让人举刀猛劈,结果“应手而落”,如同斩草一样,竹筒豁然断成两截,而简内的铁珠也被“一分为二”。因此,蒲元的制刀技艺“称绝当世”,他所制的钢刀称为“神刀”。 ”“

这位教授是海龟一派,言必提西方冶金史,对中国史册的记载则觉得是穿凿附会,以讹传讹居多。他特意举出蒲元的例子,其实是为了表示对汉代淬火工艺的史料记述进行质疑的。为了证明他的观点,他又举了一个史料上读来的故事:有一次蒲元造刀,当刀到“白亮”的程度时,需要进行淬火处理,他没有就近使用现成的汉水,而是专门派人到成都去取蜀江水。许多人感到很惊讶,蒲元解释道;“汉水纯弱,不任淬;而蜀江水比较爽烈,适合淬刀。”当水从成都取回来后,蒲元用刃一试,当即说道,“此水中已掺杂了涪水,不能用。”可是取水者却想抵赖,硬说没有掺杂其他水。蒲元当即用刀在水中划了两划,然后说,“水中掺进了八升清水,还敢说没有。”取水者见势不妙,赶忙叩头认罪,道出实情。原来取水者从成都返回,行至清津渡口时,不小心摔倒在地,将取来的水洒出去很多。他惊恐万分,生怕回去难以交差,情急之中取了八升清水掺在其中,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可以蒙混过关,没料想却被蒲元一眼识破,在场之人无不被蒲元的奇妙技艺所折服。

教授当时斜倚在讲台旁,抱着手臂道:“你们看,这故事讲得有鼻子有眼,可你们都是学过化学的,水分子是由一个氢原子两个氧原子构成,无论蜀江水还是涪水都是水,两个地方的水一混,其最终结果就是融合扩散,即便有点矿物质的差别,你又没有检测仪器,拿刀那么一划,就知道搀了八升,同学们,你们不觉得这太可笑了么?所以说,我们古人文字的可信程度并不高,比如削铁如泥啊、切玉如纸啊,等等等等,都是一种夸张,而夸张恰恰是我们这些研究科学的人最要不得的,推而论之,史载的许多东西也都是不可信的,比方说……三国诸葛亮造的木牛流马,这东西比汽车好厉害,翻山越岭还不用喝汽油,没有尾气污染,如果真能造出来,我们还要汽车工业干什么,是不是?所以在我看来,存在的可能性极小,甚至可能又是古人编造出来的一个故事。我在国外做了那么多年的学问,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学到了西方人的严谨,西方冶金工业在这一点就……”…,

那位教授还在语重心长、喋喋不休,龙毅却已忍无可忍地拍案而起,在一百多双诧异的眼神注视下,朗声质问道:“教授,是不是您做不到的事情,古人就都做不到?没有检测仪器,就无法断定水的成分,那我让您喝一百瓶农夫山泉,再喝一瓶娃哈哈,您还会说‘有点甜么’?您别忘了,有人卖肉可以一刀下去,斤两丝毫不差;您也别忘了,一千八百年前,汉代已经可以工业化炒钢,而你那个严谨的西方还处于块炼铁阶段。按照我师父的话说,连一把短刀都没有亲手打造过的人,是不配给人讲解淬火工艺的,而您……”龙毅轻蔑地看了教授一眼,没有再说什么,默默地将课本收进背囊,在众目睽睽之下昂首走向教室的大门。

那教授一向自视甚高,从未有学生敢于当面顶撞,当即暴跳如雷,指着伸手去摸门把手的龙毅,“咚”的一声捶着讲台大吼,“站住,你叫什么名字,从今以后你都别想上我的课,我要开除你。”

龙毅缓缓转过身来,毫无畏惧地直视着对方,“我的名字没必要告诉一个忘记祖先的人,而且从今以后,我都没打算再上您的课。开除我,您先核对一下自己的权限。”他别有深意地瞟了一眼那教授,轻轻道:“忘了提醒您,您的拉链很不严谨。”说罢打开房门,扬长而去。

据说那教授后来找到校长,强烈要求开除龙毅,校长很无奈地看着他说,“这个学生是周正雄老爷子的关门弟子,他打造的刀剑却是可以做到削铁如泥,你给他讲解淬火工艺的确差点儿意思,而且他刚刚来借读,连学籍都还没建呢,你让我怎么开除他。”龙毅再未见过那位教授,应该又是出国深造去了。

斜倚在车厢里的龙毅,想起上面那一幕,不禁哑然失笑,自己当年还真是个愣头青啊,一点都不知道低调。其实那教授讲的未见得全然不对,但当时就是看不惯他那副崇洋媚外到了不惜诋毁自己祖先的嘴脸,若是换成现在……龙毅自嘲的一笑,说不准一刀就砍过去了。

中国的文化精髓失传得太多了,这桩公案只怕得等救出蒲元大师,才能真相大白。

赵云探头在车窗旁关心地问道,“大哥,你身体受得了么?要不要放慢行进的速度?”

龙毅摆摆手笑道:“放心,我不妨事,不过是做个样子给蹇硕他们看,不然我才不在这里闷着。”

话虽如此说,但龙毅自己心里也明白,在最后关头,他并没有按照襄楷所说,用采阴补阴的方法吸取兰香的元阴去修复张媚的心神,而是完全以自己的元气和心神将张媚救醒,为此他的元气几乎耗尽,没有十天半月是复原不过来的。

但救人如救火,蒲元落在丘力居手里,很难说乌桓人为了获取铸造诀窍会不会施以酷刑,所以只能强撑着上路。好在师父左慈虽然回山清修,襄楷大师却愿意率领众弟子随行,光是百年成型的人参就备了好几支,至不济也能保住性命。

想到张媚,龙毅禁不住心里一疼。张媚就像是一个火红色的精灵,时而温柔妩媚,时而拒人千里,令人捉摸不定。好容易才救醒了她,还想着能长厢厮守,可相处了不到片刻,两人又天各一方。他说不清为什么会选择这样一个女子作为自己的初恋女友,或许张媚与他都是一类人,都喜欢将自己罩在坚硬的壳里,面对张媚,他甚至可以忘记自己是穿越而来的那个秘密。…,

他不由自主地摸了摸怀里的那张锦书,这是张媚临走时让黄莺转交给他的,上面没有什么情意绵绵,也没有依依不舍,只是简简单单看似毫无关联的两行字:“求人不如求己;你若封侯,我便回来。”

换做一个人,恐怕会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但龙毅很清楚,张媚是在说,太平道的事情终究靠不得别人,还得她亲力亲为。而封侯,多半只是她的一句托辞。谁都知道,天子已经开始公开售卖关内侯,以龙毅现在的财力,买一个回来根本不是问题。张媚如此说,只怕是她还没做好小鸟依人或是相夫教子的心理准备,却与龙毅已经有了夫妻之实,这让她惶恐了,所以她要躲起来一段时间把太平道和龙毅的事情想清楚。

龙毅咬了咬牙,对张媚又是心疼又是气愤,心里暗骂,你伤还没好,瞎跑什么?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说清楚?索性张媚并没有关死两人之间的大门,不管真假,至少她讲了一个回来的条件,而且是个很容易实现的条件。

赵云瞧见龙毅一脸寂寥的神情,知道他在为张媚的离去而伤感,他最早对张媚并没什么好感,一来她是太平道叛匪的女儿,二来她总是喜欢算计龙毅。不过他并不像梁忌那些人,总喜欢把个人感情和龙毅的未来扯在一起,他觉得只要两情相悦,张媚真心待龙毅好,他也就不再过多计较。面对龙毅的失落,赵云实在不知该如何劝解,只好轻叹一声,纵马而去。

此次出征西园军和定远军都以骑军为主,一路行进极快,第三日便已进入中山境内,马蹄得得,车轮滚滚,车厢轻轻摇摆,龙毅正昏昏欲睡。

猛听得一声尖锐的报警哨声,紧接着一阵人喊马嘶,夹杂着凄厉的喊叫声。

“敌袭”

“保护大人”猫扑中文

第一百一十三章 救赎

(猫扑中文 ) 马车陡然停住,龙毅立时警醒地睁开双眼,伸手按在惊鸿剑的剑柄之上。// 78xs.//

“结阵!”

随着夏侯兰这一声呼喊,车外随即传来一阵木盾落地以及甲叶撞击之声。

龙毅探头向外一望,就见自己的亲卫们已经围着自己的马车,用战马和一面面大盾,井然有序地摆出了一个坚实的桶形防御阵势。周围的定远军士卒也并未发出什么声息,显然还算镇定。

龙毅暗自点头,行军遇袭并不可怕,怕的就是一遇袭便军心慌乱。此次出征的定远军,除了自己身边这一百亲卫,还有张颌手下的乌桓屯,剩下的三百士卒,还有一百作为辎重队的预备役青壮都是未经历过上次战火洗礼的,能有如此表现,说明周仓在后方的操练很有成效。

夏侯兰站在马鞍上,手搭凉蓬,向前方仔细眺望着,“前方两百步有一片密林,西园军前锋似乎撞上了贼匪。”

龙毅放下心来,这里是中山郡的地界,苏仆延部在进入常山之前刚刚洗劫了这里,地方上的守军已经荡然无存,贼匪出没实在是再平常不过的事,说不准这里面就有原来溃败的守军。 ”“

蹇硕很希望在众人,尤其是龙毅面前,展示他的领军才能,所以一路都是由西园军充当开路先锋,中途已经击溃了两股山贼。既然天塌了有人顶,龙毅自然乐得清闲,他把军务全权委托给赵云,便在车里打坐调息,虽然路途颠簸,算不得是休养的好时机,不过总比闷在车里什么都不干强些,几天下来居然也有了些起色。

听着隐隐传来的厮杀声,龙毅在车辕上站直了身子,轻轻跺了跺脚,脚下已不像前两日那样如踩棉花一般,更觉欣慰。在车厢里呆久了,难免气闷,刚想深吸一口野外的气息,心却突然的一沉。

官道两侧的田野里,倒毙着数十具尸体,有男有女,有老人也有才几岁大的孩子,其中几具露着森森的白骨,不知是腐烂所知还是被野兽啃咬而成。尤其是一具发青的女尸,在满目的荒草中是那么触目惊心,秋风吹过,呜呜作响,似鬼哭,又似狼嚎,又或许是女子的呜咽。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这一句在此刻是那么的残酷,那么的真实。

龙毅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话来。

正这时,就见一个臂缠黄色丝带的定远军斥候骑马赶来。

“报,前方撞上一股正在掳掠的乌桓人,大约两百多骑,西园军前锋已与其厮杀起来。”

“乌桓人?”赵云、文丑诸将的眼神立时变得凌厉起来,虽然龙五、龙猫这些剃光了头发的乌桓人已经效力于定远军,在他们强烈要求下,乌桓屯也改名为龙威屯,但众人的目光还是不约而同地落在了他们身上。

龙五一缩脖子,左右看看,胆怯地对道:“大人说过……我们也是汉人了”。

龙毅摆摆手,示意他们不必紧张,“你们既然肯剃发易服,效力于定远军,我定会一视同仁。你们只须循规蹈矩,遵守自己的誓言,时日久了,大家自会视尔等为同胞同袍。如果此行顺利,很快你们就能接回自己的家人。”

龙五感激涕零,翻身跪倒,“大人恩德,我等一辈子都不会忘怀,便是要上刀山下火海,也死而无悔。”龙威屯的乌桓人在他身后跪倒一大片。…,

“都起来吧,定远军没有跪拜礼。”他一指龙五,“你随赵司马去前面看看,如果有你的族人,便警告他们尽早弃械投降,否者只有死路一条。”然后又对赵云道:“子龙,你带些人,无须参与厮杀,尽可能将被掳的百姓都救下来。”

赵云应诺一声,带着龙五拨马离去。

区区两百乌桓人,龙毅还未放在心上,这并非是他生擒苏仆延后就变得自大,而是来大汉越久,就越发感受到,大汉虽然衰弱了,但汉人骨子里的武勇仍旧澎湃汹涌。自汉武之后,汉军在面对异族之时,从不胆怯,以少胜多的战例比比皆是,公孙瓒年轻时任辽东属国长史时,率数十名骑兵就敢冲击几倍于自己的鲜卑骑兵,白马义从威名并非凭空得来。就能威震如是,曹操亦如是。那些西园军就算再差也是大汉的正规军,装备又精良,消灭他们只是时间问题。龙毅之所以让赵云去帮忙,主要是怕西园军杀红了眼,根本不顾及被掳劫百姓的性命。

“大人,去要……帮忙不?”龙五一走,龙猫扎着胆子走到龙毅身后,陪着笑脸示好,只不过他刚刚跟着龙五开始学说汉话,几乎一句都说不利落,不过龙毅倒是明白他的意思,他是问需不需要去帮忙。

龙毅摇摇头,指着田野里的尸骨,比划了一个掩埋的动作,“这些都是你们以前做的恶,如果你们想心安理得做一个汉人,就让他们入土为安吧!”

龙猫有些发怔,张颌拍了拍他腰间的工兵铲,叽里咕噜说了几句,周围的乌桓人好像一下子恍然大悟,忙不迭向龙毅一拱手,似模似样地道:“诺!”之后便将工兵铲取了下来,兴冲冲地奔向两边的田野。

“你什么时候会说乌桓话了?”龙毅有些诧异地瞧着张颌。

张颌苦着脸道:“我这不是让大人逼的嘛,刚跟龙五学了些,简单地能应付几句。”

“行啊,没看出来你还挺有语言天赋,要不回头派你出使西域得了!”

“可别”,张颌连忙作揖央告道:“一个乌桓话就够要命的了,西域那地方十好几种话,那还不……死的心都有啊!”

夏侯兰和周围亲卫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文丑啐掉嘴里叼的草棍儿,一把搂住张颌的肩头,冲他挤了挤眼睛:“俊义,我怎么觉得你跟他们说的不是校尉大人的原话啊?”

张颌讪笑道:“我这不是对付嘛,意思差不多不就行了。”

龙毅本就觉得奇怪,自己说了差不多二十多字,张颌咕噜了几声就完了,而且自己是用教训地口吻说的,可乌桓人听完了那一脸的兴奋,让人看着就觉得古怪。想到这儿,龙毅肃然道:“俊义,老老实实地说,你怎么跟他们讲的?”

“我……”张颌支吾了两声,见众人都死死地盯着自己,只好实话实说,“我跟他们说,挖坑……埋骨头……试试铲子……”

“哦”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夏侯兰指着张颌道:“我说他们这么兴奋呢,合着是拿铲子挖坑过瘾去了。”

原来这次因为是与西园军一起北上,龙毅不想让元戎连弩这种犀利无比的武器太早暴露在世人面前,所以一只连弩都没有携带,取而代之的是汉军标准制式的角弓、环刀、长矛,还有一把工兵铲。

这批工兵铲形制极其简单,一个两尺多长的光滑木柄,再加一个精钢打造的铲头,与后世的205型军用工兵铲如出一辙。不过,这些铲头都已开刃,锋利程度不亚于刀剑,平时都需要插入革鞘中,以免误伤自己。205被后世的驴友誉为“神器”,自有其不可取代的有点,铲头木柄大小适中,手感极佳,携带方便,挖掘单兵掩体极其便捷,还可以当做砍刀,斩瓜切菜,劈柴做饭,也可以作为近战的辅助武器,还有人会把它当作平底煎锅用来烘烤饭食。…,

其实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行军打仗都少不了土木工程,尤其在野外宿营,土木工程的进展速度更是至关重要,如果你不能在敌人赶到前建立起一个牢固的营寨,也许等候你的就只有死亡。所以工兵铲在龙毅的计划里是定远军士卒必配的装备。

汉人的环刀、弓箭对于龙猫这些乌桓人来说,都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但工兵铲这种小巧实用的东西却是他们第一次见到,简直对其是爱不释手,没事就喜欢拿出来摆弄,“试试铲子”几乎成了他们这几天的一句口头禅。

龙毅闻言面色一凛,他要求龙猫这些乌桓人去掩埋尸体,是一种变相的惩罚,是让他们对死者悔过自新。可被张颌这么一转述,意思虽然差不多,但龙猫他们会把这当作一种游戏,显然对死者缺乏足够的敬意,甚至会对这些骨骸有所亵渎。他向荒野里望去,果然见到龙猫脸上带着惬意的笑容,正用脚将一具尸体踢到土坑里。龙毅被这一幕气得双眉倒竖,几乎是指着张颌的鼻子吼道:“你去告诉他们该如何对待死者,要是他们学不会,我就让他们把你活埋了。”

张颌大惊失色,他知道自己犯了大错,懊恼无比地捶了自己脑袋两下,高举着双手,大叫着一路狂奔而去,对着龙猫等人就是一顿拳打脚踢。龙猫哀嚎着在抱头鼠窜,但随即就被张颌拎着脖子按倒在地。

那具青色的女尸被抬入土坑,张颌带着龙猫等人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一锹一锹的黄土撒将下去,很快荒野里便矗立起十几座新坟。荒草摇曳,就好像是一只只招魂的青幡。

龙毅轻叹一声,一揖到地。猫扑中文

第一百一十四章 河北甄宓俏

(猫扑中文 ) “噼啪”

龙猫等人的恶劣表现,让定远军的所有汉人将士再次报之以仇视的目光。//78Xs. 访问下载//行刑的亲卫牟足了力气,只不过打了五军棍,龙威屯的这些乌桓士卒就已是皮开肉绽,哀嚎不断。

身为屯长的张颌也未能幸免,他简直郁闷得要死,不过他知道龙毅将这些投效的乌桓人交给自己,虽然是一种考验,但同时也是对他无比信赖的表现。这次的确是自己说话不够谨慎,才有此后果。这些日子他带着龙猫等人清扫大街,背孩童回家,作了无数回“雷锋”,好容易让襄国人对这些乌桓人有所改观,这下子前功尽弃了。自己真不该顺嘴说了那三个字,要是自己会说乌桓语,多叮嘱两句,哪还会出这种事情。

乌豹也觉得很委屈,那尸体已经腐烂成那个样子,看着就恶心,不用脚难道用手吗?上次医护营的女医者们明明说过,尽可能不要触碰腐烂的尸体,免得染上疫病。这顿军棍挨得好生不值,可偏偏还有苦说不出,龙五不在,他们这些人谁也说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这么笨,连个汉话都学不会。

这五下军棍倒也罢了,到襄国这几天,有哪天不挨罚的。可校尉大人一怒之下,要是不让自己将家人接去襄国,可就糟了。一想到自己那个五岁的儿子,乌豹禁不住就叹了口气。 ”“

别看乌豹外表五大三粗的,但也有他自己的小心思。苏仆延看重他不假,但那是因为他作战勇猛,一旦他战死了,他相信苏仆延会毫不犹豫地将他的家人赐给其他人。幸好这一次苏仆延也被俘了,按照草原的规则,被俘一方就是对方的奴隶。他父亲的部落,就是被苏仆延击败后吞并的。从这一点讲,他投效龙毅也是无可厚非。

原本他对投效龙毅还心抵触,但襄国的所见所闻大大地触动了他,让他由衷地觉得,做个汉军真幸福,有柔软的军服穿,有犀利的兵器用,饭食也好吃,受了伤还有美丽的女医者为你裹伤,哪怕死了还有抚恤,不用担心自己的家人变成他人的奴隶。听龙五说,襄国人看病不用花钱,小孩子读书也不用花钱,这在草原上连想都不敢想。因为乌桓人生病大多时候都只能硬抗,而识字,那是萨满和贵族才有识字的权力。

前几天,龙五又回来说,定远军立功的将士都分到了一个很漂亮的宅院,如果咱们能尽早把家人接来,立了功早晚也能分到一个,那咱们就再不用怕草原上的白灾了。乌豹深有同感,汉人的城池房屋看着就很坚固,大草原虽然也很美,天高云淡,一望无际,但一到冬天,席卷而来的暴雪却像死神一样威胁着整个部落的生存,每年都会有大批的牲畜和老人孩子被冻死。

龙毅给他赐名为龙猫,他自然知道豹和猫的区别,但只要儿子能够在襄国这样的环境里长大,哪怕真的为龙毅挡刀他也认了。而且,他越来越喜欢襄国,尤其是那个蒙园,一想到将来自己的妻子能够挽着儿子的小手,在园里玩耍识字,他就激动得要命。

正在这时,一个斥候疾驰而来。

“大人,乌桓人已经被杀散,不过赵将军……与西园军发生了些冲突,被他们包围了。”

“什么?”龙毅大吃一惊,“怎么回事?”

斥候喘了口气,连忙将经过说了一遍,原来赵云赶到的时候,乌桓人和西园军前锋正杀得难分难解,他听到不远处传来女子的呼救声,便拜托乌桓人的纠缠,顺着声音追了下去。等他从逃走的乌桓人手里救回被掳走的女子,返身回来之时,却看见一个西园军的军侯正挥刀砍向一个女童,危急关头,他也顾不得许多,只好一箭射中那军侯的手腕,那军侯恼羞成怒,当即令手下将赵云等人围在当中,不依不饶地要讨个说法。…,

龙毅一听赵云没事,登时松了口气,心道:区区一个军侯,众目睽睽之下居然敢杀一个女童,而且还敢以下犯上叫手下包围赵云,真是好大的胆子,这事要发生在定远军,早拖下去打板子了。不过事涉西园军,那有些麻烦了,他听何顒说过,西园军算是天子的亲军,从上到下有许多军官都是世家子弟,所以别看仗还没打过,可却都觉得自己很了不得,骄兵悍将的味道已经很浓厚了。

“走吧,我亲自去看看。”

龙毅从夏侯兰手中接过坐骑的缰绳,飞身而马。龙猫这些乌桓人刚挨了板子,不良于行,便留在原地驻守,他只带了夏侯兰和五十名亲卫,穿过西园军的中军,直奔事发地点。

刚到密林入口,便能看见不少受伤的西园军正在包扎伤口,负责打扫战场的士卒正将敌我双方阵亡士卒的尸体分列在官道的两侧,看得出,西园军里的确又不少久经战阵的老兵,面对死伤异常的冷静,而且手脚很麻利。再往前走了二三十步,就见道中央有一个由十几辆货车组成的圆阵,车厢上血迹斑斑,密密麻麻插了不少羽箭,近百具尸体倒卧在附近的血泊之中,还没来得及清理,大部分都是护卫模样的汉人,其余则是西园军和乌桓人的,显然战况十分惨烈。

蹇硕与何顒站在车阵附近低语,荀彧左手拿着竹简正在给冲突双方的士卒做笔录。赵云也站在不远处,神色很平静,在他的坐骑旁两个头戴帷帽的女子拉着一个五六岁大的女童,都默然无语。

赵云见龙毅赶到,忙迎了过来,“大哥,你怎么来了,你的身体……”

“没事,我这不是怕你吃亏嘛。”龙毅一句话就给事情定了性,赵云嫉恶如仇的性子他最清楚不过,所以他压根儿不觉得错在赵云。

“龙校尉,怎么把你给惊动了。你放心我蹇硕绝不会偏袒手下,你有伤在身,还是安心休养为好。”蹇硕听到龙毅的话,心里虽然不太舒服,但为大局着想,还是客套了几句。

正这时,荀彧迈步走了过来,将一个双面写满了字迹的竹简递给蹇硕。

蹇硕脸一红,笑道:“荀主簿,你这是难为我这粗人不是,你还是给我说说吧”,说完,他故作大方地将竹简递给龙毅。

龙毅也不客气,接过竹简,迅速地扫了一遍,然后又交给何顒。荀彧果然不愧是王佐之才,才片刻功夫,就已找到四五个证人录完口供,而且根据供录给出了事情的起因和结论,言简意赅,条理清楚。

荀彧看了一眼那两个戴着帷帽的女子,缓缓说道:“车队是中山甄家的,那几个女子都是甄家的家眷,听说苏仆延部已被剿灭,便打算返回卢奴(中山郡的郡城),谁想中途碰上了这股乌桓人,护卫战死大半,幸好遇到我们,不然肯定凶多吉少”,他顿了顿又道:“刚才军侯徐庆搜索战场时,发现了躲在车厢下的那两个小娘子,动手搀扶之时有些轻薄的举动,被那女童喝破,且被其在手臂上咬了一口,愤怒之下言行过激,被赵司马(赵云)看在眼里,以为他要谋害那女童,便一箭射中徐庆,不过赵司马手下很有分寸,只射中他的手腕,令其无法伤人。所以此事赵司马并无过错。”

蹇硕有些尴尬,这徐庆是他的人,武艺不错就是有些好女色,这在军中也很正常,千不该万不该,在此时贪这一点小便宜。他打了个哈哈,“这都是蹇某御下不严所致,多亏赵司马出手,才不致酿成大错,真要多谢赵司马才是!”说着向赵云拱手致谢,赵云连忙避开,连道不敢。…,

不过蹇硕接下来又道:“既然徐庆已经受伤,也算是得了教训,怎么说他也带人救下了甄家整个车队,让甄家娘子得以保全清白,我想甄家也不会再追究什么,我看此事不如就此了结,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蹇硕所言虽貌似有理,但细细推敲之下根本站不住脚,在龙毅看来,徐庆并非只是轻薄女子的罪过,而是谋杀未遂,他皱了皱眉,正想开口反对,却见何顒冲他用力摇了摇头,龙毅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赵云,见他也没有反对的意思,这才作罢。

蹇硕见状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连忙冲手下道:“去把那个不成器的家伙关起来”。他就怕龙毅开口反对,虽然此行他是主将,但方才那一战,西园军虽然杀伤六七十个乌桓人,可自身伤亡也相差无几,这让他不得不又重新重视起龙毅这随行的五百军卒,毕竟龙毅是以一千人灭掉了苏仆延的六千人。他虽然在天子面前夸了口,可要独自面对丘力居部,他还没有那个底气。

何顒挑了挑眉毛,想起一个问题来,“这部分乌桓人是哪里来,难道是苏仆延的残军?如果是的话,有多少?要知道,我们两军连民夫加在一起,也不足两千人,如果被人偷袭劫走了苏仆延,那可就是大问题了。”

龙毅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当初元氏的乌桓人基本上都没跑掉,但他的力量也有限,很难全面肃清常山郡,更何况是比常山更北的中山。而苏仆延此刻就在定远军的囚车里,要是把他丢了,自己让龙五那些人接回家人的承诺没准儿也会泡汤了。他扭头冲夏侯兰低语了几句,夏侯兰转身离去。然后他点手叫过龙五,“这些是苏仆延的手下么?”

龙五又瞟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很肯定地摇了摇头,“看他们的服饰,八成是汗鲁王乌延的手下,当然也有可能是上谷乌桓大人难楼手下装扮的,他们经常装扮成对方,然后入汉境劫掠,好推卸责任。”

龙毅和何顒几人都不禁深吸了一口气,此时的乌桓有四大势力,上谷乌桓大人难楼,有部众九千余落(乌桓人的管理单位),辽西乌桓大人丘力居之部有五千余落,辽东乌桓大人苏仆延有众千余落,自称峭王、右北平乌桓大人乌延有众八百余落、亦自称汗鲁王,以上四郡乌桓再加上渔阳乌桓即是所谓的“幽州乌桓”。他们当中以辽西乌桓(现通辽市境内)最强盛,辽东、右北平二郡乌桓常奉之为盟主。如果是右北平的乌延派人劫掠还好说,毕竟他势力小的可怜,可如果是上谷的难楼,那就糟了。四郡皆乱,幽州的局势,凭他们这点儿人很难有什么作为。

“你去搜寻个活口仔细问问。”不得到确切消息,龙毅很难放下心来,龙五领命而去。

那两个甄家的女子见这边沉默不语,这才款款走来,向众人行礼致谢。甄家是中山的官宦大族,众人自然不敢怠慢,忙客套地回礼。

龙毅打量着两个女子,虽然戴着帷帽,但依稀还是能够看出,一个是鹅蛋脸,一个是瓜子脸,二人眉眼都很秀美,从身材上看,一个似有二十五六,而另一个则青春洋溢,只怕也就十六七的样子。年纪大些的始终拉着那个女童。那女童一看就是个美女坯子,眼睛又圆又大,仿佛是闪动着丝丝灵气的两块黑曜宝石。…,

她见龙毅瞧她,也不胆怯,反而挺起胸脯,眨着眼睛问道:“你就是那个大败苏仆延的怀义校尉么?”

龙毅笑了一下,觉得这个小女孩很有意思,便蹲下身子,平视着她道:“你耳朵很尖嘛!”

女童眼睛一弯,得意地道:“那是自然”,她歪着脑袋瞧着龙毅,“我看你病怏怏的,应该是受了伤,那你的武艺一定不如赵将军”,她指了指赵云,“你看他就一点不像受伤的样子,而且长得也帅气”,她拍了拍龙毅的肩旁,像个小大人似得安慰道:“不过你也不错了,一般来说,负伤的将军都还算勇敢。”

龙毅哈哈大笑,刮了一下她挺翘的小鼻子,道:“你也很勇敢,知道保护自己的娘亲。”

“什么呀,她是我家嫂嫂”,小姑娘顿时不乐意了。

两个女子都不禁捂着嘴笑了起来。

龙毅有些不好意思,拍了拍额头,讪讪地道:“你这小姑也太小了。哦,对了,我听说冀州有个极其聪明的大美女叫甄宓,可与你同族?”起先他听说,这个车队是中山甄家的,就心里动了一下,他恍惚记得曹植《洛神赋》写的甄宓好像就是冀州北边的人,但他忘记是中山还是河间的了。他很期待这小姑娘能指着那个年纪小些的女子说,“瞧,这就是大美女甄宓”。虽然隔着帷帽难睹芳容,但能与名垂千古的洛神离得如此之近,也足令他心满意足。更何况,那女子走来之时,一直含情脉脉地瞧着赵云,可见对有救命之恩的赵云有些动心。

甄宓虽貌如天仙、聪慧过人,但结局却极为凄惨,被曹丕毒死不说,还将她的头发披到脸上,用糠塞住她的樱桃小口中。让她的灵魂,既无脸见人,又有口难言。赵云与她年纪相当,如果促成这桩姻缘,一来子龙能抱得美人归,以甄宓的机敏生下的孩子总不会还像历史上的赵统、赵广那么笨吧,二来洛神也得以逃脱袁家和曹家的双重魔掌,实乃大功德一件,他越想越是激动,恨不得马上听到他想要的那个答案。

谁知小姑娘一怔,好半天才道:“甄宓是个极其聪明的大美女么?”

“应该是吧,我听人是这么说,好像还是倾国倾城的大美女呢。”龙毅见她这副表情,倒有些吃不准了,生怕自己被历史故事给骗了。

小姑娘欢呼一声,跳着脚搂住龙毅的脖子亲了一口,“长这么大,你是第一个说我是绝世大美女的,本小姐大大有赏!”

龙毅瞪圆了眼睛,诧异非常,“你……是甄宓!”

昨天在外奔波了一天,跑了一百多公里的山路,累得口眼歪斜,倒头就着了。本来还想着今早起来补一章,结果睡得真死,闹钟响一点都没听见,只好熬夜多码些字,以示忏悔。眼皮打架,我明早起来再校对吧,各位多包涵哈!

哦,躬谢不灭和织田两位兄弟的打赏,我真是慢半拍。

还有,有哪位兄弟愿意当版主管理书评区的,自告奋勇一下吧。我是真没时间给大家发悬赏的分儿。猫扑中文

第一百一十五章 提亲

(猫扑中文 ) 龙毅怎么也没想到被后世成为“洛神”甄宓此时还只是个毛孩子,脸登时红了。// //当众露了这么大一个怯,他都有些不知该如何解释,好在他面色苍白,窘迫之下,反倒显得红润了许多。

甄宓眨着眼睛瞧了他好几眼,忽然咯咯地笑了起来,指着龙毅道:“哦我知道了,你早就就见过我,对不对?刚才那么说是想讨好我大姐,你装的好像啊,差点儿被你骗到……”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身后的少女拖了回去,一把将她的小嘴捂住,嗔怪道:“小妹,你乱讲什么呢!”

正这时,一队人马自前方的官道纵马狂奔而来,一个个拿刀持弓,身上血迹斑斑,看样貌是汉人无疑,人数超不过五十人。刚刚经历了殊死搏杀的西园军立时骚动起来,弯弓搭箭将路口封堵得严严实实,只待一声令下,就会将来人射成一群刺猬。

对方看到严阵以待的西园军并未逃走,反而面露喜色加快了速度。

“站住!再向前一步,格杀勿论!”

面对黝黑发亮的箭矢,来人不敢轻举妄动,只好在七十步之外停下脚步,领头的一个年轻人左臂有一道伤口,鲜血染红了衣袖,他跳下马,双手拢在嘴边,大声叫道:“请问前面是哪位大人的军队?” ”“

站在队伍最前的军侯用眼神请示蹇硕之后,向对面表明了身份。那年轻人登时面露喜色,高举着双手,示意自己并无歹意,喊道:“我是卢奴郡守府的从事甄俨……”

西园军的士卒像一堵厚实的红墙挡住了龙毅等人的视线,也让那年轻人的声音听起来是那么的模糊,可甄宓却已经听出了自家兄长的声音,连蹦带跳地叫喊道:“二兄,二兄,我们在这里”

甄俨一接到自家姊妹遇袭的消息,便集合所有能动用的家丁,心急如焚地赶来,路上他们遭遇到了溃败的乌桓人,双方一番厮杀,死了七八个部曲,连他也挨了一刀。他生怕自己最终只能看到家人的尸体,此时乍听到甄宓有如天籁一般的声音,当即喜极而泣,腿一软,竟坐倒在了地上。

……

黄昏时分,长长的队伍抵达中山国的郡治所在卢奴城。因为太守郭涛率领百姓拼死抵抗,卢奴成为中山境内唯一未被乌桓乱兵攻陷的城池,但代价也极其惨重,不仅吏民死伤无数,连太守郭涛也被流矢射中,不治身亡。军士们入城之时,高大厚实的土坯城墙上还残留着密密麻麻的箭孔,暗红色的血迹从垛口一直延伸到城下,令人触目惊心,无不恻然。

卢奴城满城皆素,街道上空空荡荡,整个郡守府的官吏只活下来四个人,守城的军卒也只剩下二十多人。接待蹇硕等人的是头扎白绫的主簿林习,据说他与老太守郭涛是甥舅关系,或许是仍沉浸在哀痛中,林习一直神情穆然,脸上一丝笑意都没有。

龙毅等人心情沉重地走入灵堂,冲郭涛及此役死难者的灵位一揖到地,林习淡淡的说了一句:“郭大人死前希望朝廷能免了中山今年的赋税,还请各位大人……”他没有说下去,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如今叛乱频起,百姓流离失所,整个大汉就像是一个千疮百孔的危楼,中山只是大汉的一个缩影罢了,能不能免除赋税,全要看天子的心情了。

一想到一个满头银丝的老人在城头呼喝戮战,临终前却还想着为百姓谋划,在场众人无不鼻子发酸,何顒恭恭敬敬地向林习拱手道:“林君放心,此事我会如实上奏天子和大将军,并竭力促成此事。”何顒是大将军何进智囊团里的一号人物,众人中也只有他有此底气做出承诺。…,

众人心情都不太好,婉拒了林习要在太守府设宴的提议,林习似乎对此也不热衷,于是便让甄俨负责安顿两军。

西园军的兵员来自各地,扎营的习惯各不相同,显得有些混乱。相比之下,定远军的扎营工作就更加井然快捷,不到半个时辰,一座稳固的营盘已然建成,甚至营盘周围挖出了一道三尺深的壕沟,虽是在城中扎营,却一如野外宿营。与此同时,营寨里的晚饭也已然做好,饭食的香气引得西园军的士卒不停地张望过来。

甄俨归心似箭,见安顿得差不多,便向众人告辞,刚走到辕门口,就听身后有人道:“甄兄留步,能否借一步说话。”

他回头一看,却是怀义校尉龙毅。击溃乌桓人的虽是西园军,但救回大妹甄姜的却是龙毅麾下的司马赵云,小妹甄宓说过,大嫂被西园军的军侯轻薄时,若不是赵云那一箭,说不准那个军侯真会将她砍杀。此外受伤的甄家护卫由于得到了定远军医护队的及时救治,许多重伤员都活了下来。这令甄俨对龙毅、赵云以及定远军上下都心怀感激。刚才令人送劳军酒食时,看似给定远军那一份数量不如西园军,但质量却高了不少。

他不知龙毅为什么特意赶出来,忙拱手施礼,“不知龙校尉还有什么吩咐?”

龙毅很随和的一笑,道:“吩咐不敢当,只是想问问甄兄,令妹可曾婚配?”

“啊?”甄俨张着口半天没说出话来。父兄亡故,弟妹年幼,整个家族的重担便落在他的肩上,所以一言一行都由不得他不谨慎。他倒是听甄宓说起龙毅曾故意逗她开心,没准儿是想跟大妹甄姜搭讪,他当时只当是小孩子说笑,根本没往心里去。此时龙毅问得如此直白,倒让他有些措手不及,只好以退为进地反问道,“这个……但不知校尉问的是在下哪一个妹妹?”

龙毅一怔,旋即笑道:“甄宓年齿尚幼,在下说的自然是另外那一位,难道甄兄还有其他妹妹不成?”

“让大人见笑了,在下一共有兄妹八人,光是妹妹就有五个,大人说的应该是大妹甄姜,大妹的相貌才学在中山那是有口皆碑的,四处求亲的人络绎不绝,不过她生来便主意大得很,一定要择个自己满意的夫婿才肯嫁,我这个当兄长的也做不得她的主。”他以己度人,以为龙毅这个年纪早已娶有正妻,生怕龙毅是见了大妹姿色,一时起了纳妾的念头。甄家祖上也曾高官显赫,但已不复昔日风光,如果不是几个叔父善于经商,甄家这么一大家子人,可能连吃饭都成问题。龙毅这个怀义校尉兼襄国县令自然比父亲甄逸作过的上蔡令更有前途,若是他娶大妹为妻,这倒是为甄家找到一个强援,可要是纳妾,不光大妹接受不了,甄家无论如何也是不肯的。所以他干脆将主动权推到妹妹那里,好让自己说起话来有个回旋的余地。

我的老天,兄妹八人,这得是多么凶猛的一个父亲和母亲才能完成的事业啊!要是放在后世,这绝对是排名第一的超生游击队。计生办的同志们要是知道了,还不得动用防暴警车抄家灭门。

一直生活在独生子女世界里的龙毅感慨不已,一想到人家打小不用上幼儿园,就有那么多兄弟姐妹一起玩耍,心里的羡慕无以复加。他不晓得甄俨的心思,不过在甄俨口中,甄姜不仅才貌双全,而且独立又有个性,这让他越发觉得自己的打算没错,“甄姑娘有这番想法甚好,我也是看她似乎对我二弟赵云有意,才有了这番心思。”…,

“大人来竟是为了赵司马……”

“是啊,赵云是我结义二弟,今年十九,尚未婚配,我这二弟相貌英俊,文武双全,论武艺,天下难寻敌手,若论品行,那更是义薄云天,大汉少有……”龙毅滔滔不绝,不惜将天下最好的溢美之词都安在了赵云身上,“若令妹有意,你我不妨撮合撮合,二人要是能一见钟情,你我岂不都了却一桩心事?”在他看来,甄家的基因都还不错。且不说蓬头垢面的甄宓就能令曹家三父子神魂颠倒(那个故事应该烂俗了吧,要有不知道的朋友自己百度一个),就是眼前的甄俨也是唇红齿白的英俊青年一个,可想而知,甄姜一定差不了。自己有了张媚,当然也得替赵云想想。

“呃……”甄俨再一次目瞪口呆,见过王婆卖瓜的,还没见过一个大汉校尉这么推销自己兄弟的,不过他对龙毅的那点小忌惮立时烟消云散,能够如此替兄弟着想,足见龙毅是一个重情重义之人。赵云他是见过的,小伙子生的一表人才,英武非凡,甄姜对他动心倒真不见得是龙毅空口胡说,有龙毅的帮衬,赵云的仕途必然不会在千石的司马止步,这件事似乎对甄家大有益处,想到这里,他不由得也兴奋起来。“在下对赵司马印象极好,只要大妹有意,我便去禀告家母,若家母也无异议,此事便可定下来,只是大人须耐心等候一下。”

龙毅大喜,拍着甄俨的肩膀道:“此事若成,你我们便是一家人了”。甄俨连连点头称是。

“不过此事倒也不必急在一时,这想法我还没来得及跟二弟说,不如甄兄回去先问问甄姜姑娘,若她没意见,我们便安排二人见面培养培养感情……”

龙毅送走兴冲冲的甄俨,感觉自己像是中了五百万的彩票儿,有种心花怒放的窃喜,迈步往回走,连脚步都觉得轻快了几分。猫扑中文

第一百一十五章 提亲

(猫扑中文 ) 龙毅怎么也没想到被后世成为“洛神”甄宓此时还只是个毛孩子,脸登时红了。// //当众露了这么大一个怯,他都有些不知该如何解释,好在他面色苍白,窘迫之下,反倒显得红润了许多。

甄宓眨着眼睛瞧了他好几眼,忽然咯咯地笑了起来,指着龙毅道:“哦我知道了,你早就就见过我,对不对?刚才那么说是想讨好我大姐,你装的好像啊,差点儿被你骗到……”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身后的少女拖了回去,一把将她的小嘴捂住,嗔怪道:“小妹,你乱讲什么呢!”

正这时,一队人马自前方的官道纵马狂奔而来,一个个拿刀持弓,身上血迹斑斑,看样貌是汉人无疑,人数超不过五十人。刚刚经历了殊死搏杀的西园军立时骚动起来,弯弓搭箭将路口封堵得严严实实,只待一声令下,就会将来人射成一群刺猬。

对方看到严阵以待的西园军并未逃走,反而面露喜色加快了速度。

“站住!再向前一步,格杀勿论!”

面对黝黑发亮的箭矢,来人不敢轻举妄动,只好在七十步之外停下脚步,领头的一个年轻人左臂有一道伤口,鲜血染红了衣袖,他跳下马,双手拢在嘴边,大声叫道:“请问前面是哪位大人的军队?” ”“

站在队伍最前的军侯用眼神请示蹇硕之后,向对面表明了身份。那年轻人登时面露喜色,高举着双手,示意自己并无歹意,喊道:“我是卢奴郡守府的从事甄俨……”

西园军的士卒像一堵厚实的红墙挡住了龙毅等人的视线,也让那年轻人的声音听起来是那么的模糊,可甄宓却已经听出了自家兄长的声音,连蹦带跳地叫喊道:“二兄,二兄,我们在这里”

甄俨一接到自家姊妹遇袭的消息,便集合所有能动用的家丁,心急如焚地赶来,路上他们遭遇到了溃败的乌桓人,双方一番厮杀,死了七八个部曲,连他也挨了一刀。他生怕自己最终只能看到家人的尸体,此时乍听到甄宓有如天籁一般的声音,当即喜极而泣,腿一软,竟坐倒在了地上。

……

黄昏时分,长长的队伍抵达中山国的郡治所在卢奴城。因为太守郭涛率领百姓拼死抵抗,卢奴成为中山境内唯一未被乌桓乱兵攻陷的城池,但代价也极其惨重,不仅吏民死伤无数,连太守郭涛也被流矢射中,不治身亡。军士们入城之时,高大厚实的土坯城墙上还残留着密密麻麻的箭孔,暗红色的血迹从垛口一直延伸到城下,令人触目惊心,无不恻然。

卢奴城满城皆素,街道上空空荡荡,整个郡守府的官吏只活下来四个人,守城的军卒也只剩下二十多人。接待蹇硕等人的是头扎白绫的主簿林习,据说他与老太守郭涛是甥舅关系,或许是仍沉浸在哀痛中,林习一直神情穆然,脸上一丝笑意都没有。

龙毅等人心情沉重地走入灵堂,冲郭涛及此役死难者的灵位一揖到地,林习淡淡的说了一句:“郭大人死前希望朝廷能免了中山今年的赋税,还请各位大人……”他没有说下去,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如今叛乱频起,百姓流离失所,整个大汉就像是一个千疮百孔的危楼,中山只是大汉的一个缩影罢了,能不能免除赋税,全要看天子的心情了。

一想到一个满头银丝的老人在城头呼喝戮战,临终前却还想着为百姓谋划,在场众人无不鼻子发酸,何顒恭恭敬敬地向林习拱手道:“林君放心,此事我会如实上奏天子和大将军,并竭力促成此事。”何顒是大将军何进智囊团里的一号人物,众人中也只有他有此底气做出承诺。…,

众人心情都不太好,婉拒了林习要在太守府设宴的提议,林习似乎对此也不热衷,于是便让甄俨负责安顿两军。

西园军的兵员来自各地,扎营的习惯各不相同,显得有些混乱。相比之下,定远军的扎营工作就更加井然快捷,不到半个时辰,一座稳固的营盘已然建成,甚至营盘周围挖出了一道三尺深的壕沟,虽是在城中扎营,却一如野外宿营。与此同时,营寨里的晚饭也已然做好,饭食的香气引得西园军的士卒不停地张望过来。

甄俨归心似箭,见安顿得差不多,便向众人告辞,刚走到辕门口,就听身后有人道:“甄兄留步,能否借一步说话。”

他回头一看,却是怀义校尉龙毅。击溃乌桓人的虽是西园军,但救回大妹甄姜的却是龙毅麾下的司马赵云,小妹甄宓说过,大嫂被西园军的军侯轻薄时,若不是赵云那一箭,说不准那个军侯真会将她砍杀。此外受伤的甄家护卫由于得到了定远军医护队的及时救治,许多重伤员都活了下来。这令甄俨对龙毅、赵云以及定远军上下都心怀感激。刚才令人送劳军酒食时,看似给定远军那一份数量不如西园军,但质量却高了不少。

他不知龙毅为什么特意赶出来,忙拱手施礼,“不知龙校尉还有什么吩咐?”

龙毅很随和的一笑,道:“吩咐不敢当,只是想问问甄兄,令妹可曾婚配?”

“啊?”甄俨张着口半天没说出话来。父兄亡故,弟妹年幼,整个家族的重担便落在他的肩上,所以一言一行都由不得他不谨慎。他倒是听甄宓说起龙毅曾故意逗她开心,没准儿是想跟大妹甄姜搭讪,他当时只当是小孩子说笑,根本没往心里去。此时龙毅问得如此直白,倒让他有些措手不及,只好以退为进地反问道,“这个……但不知校尉问的是在下哪一个妹妹?”

龙毅一怔,旋即笑道:“甄宓年齿尚幼,在下说的自然是另外那一位,难道甄兄还有其他妹妹不成?”

“让大人见笑了,在下一共有兄妹八人,光是妹妹就有五个,大人说的应该是大妹甄姜,大妹的相貌才学在中山那是有口皆碑的,四处求亲的人络绎不绝,不过她生来便主意大得很,一定要择个自己满意的夫婿才肯嫁,我这个当兄长的也做不得她的主。”他以己度人,以为龙毅这个年纪早已娶有正妻,生怕龙毅是见了大妹姿色,一时起了纳妾的念头。甄家祖上也曾高官显赫,但已不复昔日风光,如果不是几个叔父善于经商,甄家这么一大家子人,可能连吃饭都成问题。龙毅这个怀义校尉兼襄国县令自然比父亲甄逸作过的上蔡令更有前途,若是他娶大妹为妻,这倒是为甄家找到一个强援,可要是纳妾,不光大妹接受不了,甄家无论如何也是不肯的。所以他干脆将主动权推到妹妹那里,好让自己说起话来有个回旋的余地。

我的老天,兄妹八人,这得是多么凶猛的一个父亲和母亲才能完成的事业啊!要是放在后世,这绝对是排名第一的超生游击队。计生办的同志们要是知道了,还不得动用防暴警车抄家灭门。

一直生活在独生子女世界里的龙毅感慨不已,一想到人家打小不用上幼儿园,就有那么多兄弟姐妹一起玩耍,心里的羡慕无以复加。他不晓得甄俨的心思,不过在甄俨口中,甄姜不仅才貌双全,而且独立又有个性,这让他越发觉得自己的打算没错,“甄姑娘有这番想法甚好,我也是看她似乎对我二弟赵云有意,才有了这番心思。”…,

“大人来竟是为了赵司马……”

“是啊,赵云是我结义二弟,今年十九,尚未婚配,我这二弟相貌英俊,文武双全,论武艺,天下难寻敌手,若论品行,那更是义薄云天,大汉少有……”龙毅滔滔不绝,不惜将天下最好的溢美之词都安在了赵云身上,“若令妹有意,你我不妨撮合撮合,二人要是能一见钟情,你我岂不都了却一桩心事?”在他看来,甄家的基因都还不错。且不说蓬头垢面的甄宓就能令曹家三父子神魂颠倒(那个故事应该烂俗了吧,要有不知道的朋友自己百度一个),就是眼前的甄俨也是唇红齿白的英俊青年一个,可想而知,甄姜一定差不了。自己有了张媚,当然也得替赵云想想。

“呃……”甄俨再一次目瞪口呆,见过王婆卖瓜的,还没见过一个大汉校尉这么推销自己兄弟的,不过他对龙毅的那点小忌惮立时烟消云散,能够如此替兄弟着想,足见龙毅是一个重情重义之人。赵云他是见过的,小伙子生的一表人才,英武非凡,甄姜对他动心倒真不见得是龙毅空口胡说,有龙毅的帮衬,赵云的仕途必然不会在千石的司马止步,这件事似乎对甄家大有益处,想到这里,他不由得也兴奋起来。“在下对赵司马印象极好,只要大妹有意,我便去禀告家母,若家母也无异议,此事便可定下来,只是大人须耐心等候一下。”

龙毅大喜,拍着甄俨的肩膀道:“此事若成,你我们便是一家人了”。甄俨连连点头称是。

“不过此事倒也不必急在一时,这想法我还没来得及跟二弟说,不如甄兄回去先问问甄姜姑娘,若她没意见,我们便安排二人见面培养培养感情……”

龙毅送走兴冲冲的甄俨,感觉自己像是中了五百万的彩票儿,有种心花怒放的窃喜,迈步往回走,连脚步都觉得轻快了几分。猫扑中文

第一百一十六章 卢奴策论(1)

(猫扑中文 ) “大哥,何事如此高兴?”

“自然是好事”,龙毅笑得异常灿烂,附在夏侯兰耳边将事情一说。“真的?”夏侯兰当即惊喜得差一点跳起来,险些撞歪了龙毅的鼻子。

“你小子激动个什么”,龙毅在他脑袋上揉了一把,笑道:“等你再长几岁,喜欢哪家的姑娘,大哥也帮你去说。”

夏侯兰晕红双颊,“我可没想这事,我是为二哥高兴,就是不知道二哥喜不喜欢。”

“喜欢什么?”夏侯兰话音还未落,赵云便端着三个木质的食盒走了回来。

“大哥给你……”夏侯兰刚说了四个字,就被龙毅捂住了嘴,剩下的话顿时噎回了肚子。龙毅一笑,“回头你便知晓,现在还需保密。”

赵云无奈地摇了摇头,他知道龙毅又在故意卖关子,引他去问。他也不上当,索性连话也不接,一低头进了军帐,支开折叠的木桌,一打开食盒的盖子,浓浓的肉羹香气就飘了出来。

夏侯兰和龙毅早就饿了,一闻这味道,当即肚子就咕噜了一声。两人目光交错,不约而同地笑出声来。 ”“

龙毅挥手让亲卫们都去吃饭,守在帅帐周围的亲卫们知道有赵云在,便无须担忧有人行刺,于是行了个礼,便从各自的背囊里取出食盒,互相招呼着打饭去了。

行军打仗不同于在襄国,一切因陋就简,定远军的晚餐是一盆肉羹外加两个胡饼。与此时常见的麦粒与肉粒煮出来的肉羹不同,定远军的肉羹是用脱水的大米混合咸肉粒和黄豆蔬菜干煮成的。大部分食材事先就已煮熟,然后用太阳暴晒,脱去水分,这样一来是可以至少减轻三分之一的运输重量,二来可以延长保存时间。行军时烹煮的时间很短,但味道和营养显然要好很多,所以很受将士们喜爱。

三人闷头才吃了几口,帐帘一挑,何顒和荀彧走了进来,何顒一进帐就抽着鼻子道:“明远,你们这晚餐好香啊,能不能让我和文若蹭一顿啊?”

“这有何不可!”龙毅忙笑着起身相让,夏侯兰很有眼色,出帐寻了一张折叠小几回来,摆在何顒和荀彧面前,告了一声罪,便转身出了营帐,过不多时,又为何顒二人取来两个食盒。

何顒尝了一口便赞不绝口,他又向龙毅问询了一些细节,龙毅也不藏私,一一作答。何顒点了点头,对荀彧道:“我每回拜访明远,似乎都能碰上不少新鲜事物,你看,他们这个行军伙食显然是花了不少心思。”

荀彧吃饭的动作很文雅,一如其人的外表,他喝了半碗肉羹,又慢条斯理地将一个胡饼送入腹中,最后将散落在衣襟上的饼屑一一捏入口中,才道:“的确不错。龙校尉若是不反对,我想把此法详细记录下来,由伯求先生上奏给天子和太尉府。若能推而广之,仅减轻运送重量这一项,便可节约不少民夫和消耗,实乃是一项上善之举。”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运送粮草的民夫途中也要吃喝,如果路途遥远,基本上运到目的地,一百石粮食能留下十石就不错了。大汉朝庭之所以这么穷,就是因为西羌战乱持续了几十年,每次平叛大军的粮草都只能从其他州郡运送,久而久之,物力人力耗费巨大,大汉国库已经空虚到了极点。龙毅虽然没读过军校,但后世毕竟是个信息泛滥的时代,只要留心,许多事情都能知道个梗概,打仗是在比拼国力,在拼后勤,他很清楚,所以他一开始就在武器装备和车辆补给上下功夫。…,

“我们这些举措还处于实验阶段,说不上有多好,文若兄尽管记录,若对国家社稷有益,我们高兴还来不及。”龙毅吃饭比较快,眨眼的功夫,一木碗肉羹已经见了底,他掏出一块手帕擦了擦嘴,问道:“伯求兄和文若兄此来,应该不只是为了蹭饭这么简单吧?”

何顒将最后一勺肉羹咽下,抬起头扫了一眼龙毅三兄弟,微微点头,“的确有一些机密事要谈。”

赵云和夏侯兰明白何顒的潜台词,是想与龙毅单独谈,刚欲起身离去,就被龙毅摆手阻止,“你我是兄弟,留下来听听,也省的我回头再转述。”他这么说,一来的确是对赵云二人的信任,二来也是表示,对何顒口中的秘密并不在意,在他看来无非是袁绍令他来拉拢自己罢了。

“也好!”何顒知道王芬之事是他与龙毅之间的一根细刺,如果不解释开,始终无法消除这层隔膜,也就不再坚持。

王芬遇刺的内幕赵云和夏侯兰都清楚,龙毅不会瞒着他们兄弟,但若是涉及的秘辛被别人听去,说不准就会惹出祸来。赵云在夏侯兰耳边低语了几句,夏侯兰连连点头,然后冲龙毅道:“大哥,我去外面守着。”夏侯兰是龙毅的门下贼曹,由他出面在帐外把守,不会引起太多注意。

何顒等夏侯兰出了帐,神色郑重地向龙毅施了一礼,“上次王使君的事把明远牵连进来,我心里一直过意不去,还请贤弟多多包涵。”

龙毅面无表情,还礼道:“我没什么大了的,只是为王大人不值罢了。”

荀彧听出龙毅语气里的不满,在一旁解释道:“其实刺杀王使君只是许攸的自作主张,伯求先生事先并不知道,他带人本来也是想制止许攸,然后将王使君一家藏匿起来的,却不想还是晚到了一步,他对此事也一直心存愧疚。”

“文若兄竟也参与了此事么?”龙毅一怔。

史籍评价荀彧是“持心平正”、“谦冲节俭”、“德行周备”。他不爱财,甚至也不留财,俸禄赏赐都散给了族人;他也不居功,曹操先后十几次要授予他三公之位、封给食邑,都被其毫不作伪地谢绝了。功名利禄于荀彧是真正如同过眼云烟,他只是在坚持心中的那个理想。

荀彧一生为曹操稳固着后方,推荐了无数贤才,戏志才、郭嘉、荀攸、钟繇,无一不是震烁古今的俊杰,而他每次建言之后,即会退居幕后,默然无声,与其将他比作张良,不如说是张良和萧何的集合体。

但是当曹操踌躇满志地准备加九锡而成为魏王之际,这个当初提议奉天子于许都的荀彧,却在满朝文武的奉承声中孤独地挺身而出,力劝曹操应秉持忠贞之心,做一个匡扶汉室之臣,绝不可行此僭越之举。

这对默契的君臣由此而彻底决裂。曹操送给荀彧一个空盒,荀彧明白自己已无力改变巍巍大汉的命运,便将以往文稿条陈付之一炬,云淡风轻地焚起一炉淡香,整理好衣冠,轻轻将毒药搅入清茶之中,一饮而尽,不置一言地结束了自己质朴却瑰丽的一生。

淡然中透出的决绝与刚烈,使得一代枭雄曹操终其一生,再未生出篡位之心。

龙毅与荀彧相识不过几日,却已充分感受到他身上那种淡泊与持重,那种“非正道不用心”的恢弘气度。以至于他很难将荀彧与这个充满着阴谋诡计的时代联系在一起,更不愿相信他会参与到劫持天子的阴谋中。…,

“文若从一开始就反对劫持天子,所以此事他并未参与。”何顒知道龙毅是个爽快人,所以他也不转弯抹角,“我们此来,是特地邀请贤弟加入我们。”

“你们?”龙毅眨了眨眼睛,哑然失笑。

“对,我们,我、文若、许子远(许攸),所有希望能够重振朝纲,让百姓安居乐业的仁人志士。明远你在襄国的作为,都让我们眼前一亮,文若说你有兴国安邦之才,我深以为然。”

“我虽有兴国安邦的想法,但所为不过是些小打小闹,文若兄如此赞誉,实在令我汗颜。”龙毅向荀彧拱手相谢,能得当世张良的一句夸奖,他心里还是十分开心的,“不过,如今甚于天灾,伯求兄打算如何重振朝纲呢?”

“明远一语中的,如今叛乱不断,百姓流离失所,的确是,而这表面上看是宦官和外戚相互拼斗所致,但归根结底还是出在天子身上。这个问题文若思考得比我透彻,由他来讲吧。”

荀彧轻轻叹息一声,有时想得透彻何尝不是一种痛苦,不过能将自己所思所得与人分享,也不失为减轻痛苦的方法。

“本朝光武、明帝对外戚勋臣严加防范,又都是壮年执政,无外戚与宦官之祸,因而天下安平,百姓殷富。但自和帝开始,天子多为幼年登基,外戚长期把持朝政,天子长于深宫,起居皆由宦官服侍,说是其最亲近之人毫无为过,自然极易受其蛊惑。天子成年后若想夺回权柄,第一个想到的也只能是宦官。权力是蚀骨毒药,再睿智的人一旦沾染,也难免变质。越是身居高位者越没有安全感,以汉武之睿智,尚且误信人言,父子相残,更何况是外戚与宦官,他们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往往不择手段、结党营私,最终变成一头噬人的凶兽……”

荀彧侃侃而谈,语调平静和缓,但言辞却极为犀利,他将东汉外戚与宦官对朝政的危害剖析得淋漓尽致,却又浅显易懂。赵云听得甚为叹服,连巡视于帐门外的夏侯兰都有一种拨云见日之感。

“制度,归根结底一切都要依靠制度,要想彻底消除外戚宦官之祸,必须建立起一种制度,禁止天子将权柄授予外戚与宦官,从根本上杜绝这种祸患,大汉再内耗下去,就只有土崩瓦解的结局了。”荀彧不愧是儒法并重的荀家子弟,一针见血地就落实到了制度上。在历史上,曹丕在篡位后便明令禁止外戚干预朝政,规定群臣不得奏事太后,太后的亲族既不得辅政也不得授予爵位,在这一点上,很难说他是不是承袭了荀彧的见解。

赵云心悦诚服地道:“文若先生目光如炬,令我等茅塞顿开。云有一疑问,还请先生不吝赐教。”

“赵司马请讲。”

“这样一种制度,无异于限制天子的权柄,天子可会接受?”

荀彧闻言与何顒相视而笑,何顒拍案道:“子龙问的好,我等本来就是为限制皇权而战。”猫扑中文

第一百一十七章 卢奴策论(2)

(猫扑中文 ) 何顒见龙毅和赵云只是一脸错愕地望着自己,并未拍案而起,怒斥自己与荀彧大逆不道,感觉荀彧的铺垫已经打动了对方,于是乘胜追击道:“孟子有云,‘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尚书》也说,民为邦本。如今贪官酷吏横行,使得叛乱纷生,流民遍地,但归根结底还是天子肆意妄为,任人唯亲所致。我们如果只是看着天下黎民在痛苦中煎熬,看着大汉朝行将崩溃,岂不枉读了那么多圣贤书?”说到这里,他长身而起,目光一下子变得锐利起来,凝视着对面的龙毅和赵云,一字一顿地道:“诸侯危社稷,则变置!”

四周的空气一下子凝滞住了,赵云闻言面色一凛,当即将手按在了刀柄之上。

何顒所说的最后一句,同样出自《孟子》,意思是,国君已经危害到了黎民社稷,那我们就必须改立一个国君。但大汉不同于封国林立的春秋战国(题外话:教科书中所谓的几千年封建社会纯属胡扯,自秦汉始,封建制度就已然不存在了,取而代之的是大一统的中央集权社会),普天之下只有一个国君,那就是天子,何顒这么说,与谋反无异,按律当诛。

”“

龙毅盯着大义凛然的何顒,对其灼灼的目光毫不躲闪,良久之后,突然笑了起来,轻轻地质问道:“为什么?为什么要跟我们说这个,王芬大人也说要改立天子,可结果呢?不是被你们的许攸杀掉了么?而且就当着我们三兄弟的面。”他敲了敲几案,有意将“你们”二字咬得很重,从心里讲,他对何顒和荀彧二人都很有好感,但却对他们身后的袁绍、许攸、何进戒备的很,他话锋一转,“二位也许不知道,我的官是跟十常侍和当今天子花钱买回来的,而且前不久又给他送了五千钱,你现在说要把天子换了,那我的钱岂不要打了水漂?,你说我该不该把你们绑了,跟天子换个郡守回来?”

“你不会!”何顒笑着摇摇头道,显得信心满满。

“为什么?”

何顒盯着龙毅的眼睛,意味深长地说道:“因为张媚!”

龙毅勃然色变,“张媚”二字有如一记重锤狠狠地击在他的心口上,登时跳了起来,“呛啷”一声拔剑在手,指着何顒,活像一头暴怒的猛虎,“你们把她怎么样了?”

一股凛冽的杀意自剑尖上汹涌而出,经过了无数生死考验的何顒竟也被这杀意刺得打了个激灵。与此同时,赵云也按剑站了起来,封住何顒二人的退路。

“明远,你误会了!我们不会伤害张媚的。”

何顒只是想试探一下龙毅,却没想到引发了对方这么大反应,着实让他有些哭笑不得。

龙毅眯起眼睛,扬了扬下巴,语气冰冷地道:“她是钦犯,你是官,你觉得我会信你的话么?把张媚还给我,我可以当作此事没有发生过,否则就别怪小弟不念赠剑之恩。”张媚一走便音信皆无,龙毅每每想起就心有不安,何顒刚才那句话一下子就让他联想到了最糟的结果,对方的解释在他耳中简直就是越描越黑。

“你可也是朝廷的官员”,何顒哈哈大笑,扭头对荀彧道:“你瞧,我没说错吧,明远与张媚定是互生了情愫,不然,他能是这副模样?”荀彧神色泰然,含笑点点头。

龙毅被对方的表现弄得有些糊涂,不过手中的利剑却纹丝未动。…,

何顒故做神秘地一笑,说道:“方才只是为兄对你的一个试探,你果然是钟情张媚的。其实我们和张媚算不得敌对,甚至可以算是朋友,何况有你的原因,我们也不会对她有何不利的举动。”

“什么意思?”

“这可不是朋友间说话的方式”,何顒笑着指了指寒光闪烁的惊鸿剑,待龙毅迟疑地收起剑,才又道:“既然你与张媚情投意合,有些事就不妨让你知道。文若,还是你来说吧。”

荀彧点点头,向赵云和龙毅二人比了一个入座的手势,然后缓缓道:“我们之间是友非敌,还是以表字相称为好。明远你也许不知道,其实从张媚派人进京为你买官,我们便注意到了你。”

龙毅坐到炭炉旁,正将茶叶投入热水壶中,闻言不由得一怔,难以置信地望向荀彧。

“别介意,我们并无恶意”,荀彧温和地笑了笑,“我们这些人多少都跟党锢之祸有关联,(荀彧的关联),起先联合起来只是为了营救那些受害的党人及其亲眷,伯求先生便是我们的首领,而我们自称是‘奔走之友’。被动地救人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党人要想重见天日、沉冤得雪就必须反击,将朝中的奸邪全部清除掉,唯如此,天下才能重归太平。而恰在此时,张角的太平道起事了,此事震动天下。当时奔走之友还只是个松散的联盟,人多了自然见解就出现分歧,黄巾之乱让奔走之友彻底分裂成了两大阵营,一派认为应该像张角那样,用武力推翻这个朝廷,重建一个太平盛世,有一些人甚至直接投身到了黄巾军里,为其出谋划策。而另一派则希望保存汉室,联合各方豪杰,群策群力,用相对温和的方式,革除奸佞和恶政,复兴大汉。”

荀彧的声音云淡风轻,有一种难以形容的亲和力,不知不觉中,龙毅心里的那点儿焦急与不满一点一点地被抚平不见。

“黄巾失败的速度之快,令我们瞠目结舌,几十万条性命就那样烟消云散,留下的却是满目疮痍。大汉的国库空虚,土地荒芜,军备消耗殆尽,而太行山里却还有近百万的流民,随时可能卷土重来。”

他接过龙毅递来的茶,道了声谢,接着说道:“黑山军的大帅张燕与伯求先生渊源颇深,当年他被困在太行山里走投无路之时,是伯求先生出面斡旋,使朝廷接受了他的投诚,这才让近百万黄巾残军及流民在太行山里熬过了严冬,不过也让大汉缓了一口气。从那时起,我们便开始思索,如何能让流民有一条活路,因为不解决流民的生计问题,杀了一个张角,还有会李角、赵角,叛乱就仍会继续,迟早会彻底摧毁大汉的根基。”

荀彧叹了口气,“但很可惜,并不是所有人都能认识到这一点,包括天子在内。而另一方面,也并非所有的黄巾将领都愿意接受招降,即使是被招降的也不见得会安分守己。你剿灭的孙轻、王当就是其中一员。去年,伯求先生受大将军何进之托,几次与张媚和谈,都被她断然拒绝,不过为了防患于未然,我们在她周围安插了不少眼线,她的大部分都会落入我们的视线。两月前,张媚的态度突然有了不小的变化,她答应不再挑动冀州的黄巾复起,但作为交换条件,她要在洛阳建立一间商铺,我们不得为难,还须帮她应付各方的窥视。等伯求先生从你那里拿回一套天一工坊出产的白瓷,我们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一切都是为了你。”…,

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龙毅总算知道自己是如何被人惦记上的了。他虽然喜欢张媚,但并不怎么过问太平道的事情,而张媚谈及教内之事也只是点到为止,荀彧透露出的这个信息,让龙毅大感意外。

“你们邀请我加入,是因为我对张媚的影响?”

“不”,荀彧用异常肯定的语气说道,“我们看中的是你的能力,是你治理襄国时所表现出来的民本思想,这才是我们邀请你的主要原因,当然,如果你能让张媚放弃反叛行动,这也是我们乐于见到的。而且今时不同往日,伯求先生不希望争论引发无谓的空耗,所以希望每一个成员都是志同道合之士,而且是勇于任事之人。”

“唔……”

赵云从陷入沉思的龙毅手中接过茶壶,为每一个人续上茶水。今天所听到的事情,许多都是他以前不曾细想过的。荀彧所说让他眼前一亮,但同时又带来了更多的疑问。他双手扶在膝上,恭敬地请教道:“文若先生,改立一个天子就能解决天下乱局,让大汉重振么?”猫扑中文

第一百一十八章 好大一盘棋

(猫扑中文 ) 荀彧捧起茶杯,细细地品了一口,似乎想平抑一下心情,又似乎在思索,过了半晌才又抬起头,有些无奈地道:“说老实话,此事我想了许久,仍无确切的答案。//.78xS. //”

何顒伸出手拍拍荀彧的肩膀,豪气干云地宽慰道:“文若不必思虑过多。有些事我们不去做,永远无法知道结果。如果有朝一日我们使尽了浑身解数,大汉仍旧无力回天,那也只能说是天命抛弃了大汉,而非我等无所作为之故。即便我们与大汉一起消亡,也无一丝遗憾不是么?”

“先生说的是”,荀彧点点头,但微皱的眉心却说明他仍未放弃对这个问题的思索。

何顒似乎也嫌跪坐在几案后略显憋闷,从帐边打开一把马扎,大马金刀地坐下,恰与荀彧、龙毅和赵云成一正方形。他扳着手指历数道:“方今大汉,有三大祸端,一是天子卖官,二是外戚宦官,三是流民叛乱。当今天子几无悔改可能,不说也罢。至于流民和黄巾残部的问题,文若已经在着手联络解决,如果通过张媚的影响力使他们逐渐安顿下来,那各地便可慢慢恢复元气。而外戚宦官,我刚才说了,如果登基的天子年纪太幼,就无法避免干政外戚做大,所以我们若要更立天子,便须从宗室中寻找一个识民间疾苦,德行高尚的长者,将外戚和宦官阻挡于权力之外,再恢复高祖之时的相制,使政令皆出于丞相府曹,而非天子,若再笃行黄老无为之治,则今日之祸乱可次第消除,最终重见文景盛世。” ”“

这一番憧憬不仅让赵云和荀彧生出无限向往之心,就连何顒本人也是激动得难以自抑,唯独龙毅这个被游说的主要对象恍若无觉,一直低头不语。

“明远何故不语,有不同见解不妨说出来,大家也好一起参详”。龙毅的表现让何顒有种难以言表的挫败感,他原本以为,只消自己这些人的志向和做法一说,龙毅定会欣然加入。

“是刘虞么?”面对三人或是不解或是期待的目光,龙毅却没头没脑地抛出了一个人名,不过这个人名儿却让何顒面色大变,失声问道:“谁告诉你的?”他这一问,却坐实了龙毅的问题。赵云瞪大了眼睛,他怎么也没想到,现在与乌桓人和谈的幽州刺史刘虞竟会被何顒他们当作下一任天子。

王芬死了,天子破天荒的没去诛杀王芬的家属,甚至连通缉令都没下,但王芬打算更立的合肥王却被秘密处死,可见天子对任何可能威胁到皇位的宗室,是毫不留情的。刘虞与合肥王不同,他为官多年,饱读诗书,又是皇室的宗正,与士人皇族广有结交。如果这个消息泄露出去,不管刘虞本人有没有参与,都只有死路一条,整个士人阶层也会遭受一场灭顶之灾,何顒等人多年来的苦心经营将会付之东流。因此,一向坦然自若的荀彧也一下子紧缩了双眉,死死地盯住了龙毅眼睛。

龙毅嘴角微微一翘,将火钳扔到了地上,拍了拍衣襟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站起身长长地吐了口气,好似出了口恶气似地笑了起来。

“明远,你到底怎么知道的?”何顒显然有些发急。刘虞这个人选只有他和荀彧知道,绝没有告诉过第三人,他自觉有把握说服龙毅加入奔走之友,但并未打算告诉龙毅这个秘密。…,

龙毅没回答他的问话,而是走到了帐口,仰望着刚刚随夜色呈现出来的星空,自言自语道:“天上有好大的一盘棋,我又是其中的哪一颗呢?”何顒忍不住要问第二遍的时候,龙毅回过身来,指着何顒道:“这事不是何兄你告诉我的么,干嘛还要来问我?”

“我……我什么时候告诉你了?”何顒左思右想,都不记得自己透露过什么细节。

荀彧一拍手,也笑了起来,“我知道了,明远是从‘德行高尚’,‘宗室年长者’这廖廖数语中推测出来的,着实称得上心思机敏。”

“是么?”何顒犹自不信,因为宗室中符合这些评语的可不止刘虞一个,刘焉(益州牧,刘璋的老爹)、刘晔(发明霹雳车的那个)、刘弘(司空)都曾进入过他们的视线,如果不是因为刘虞担任着宗正(皇家族长,管皇族谱),在宗室里威望高,也许他们更倾向于刘晔。

还没等何顒想明白,龙毅又抛出一个令他们瞠目结舌的问题,“你们在等当今天子驾崩对不对,然后趁机挑唆大将军何进与十常侍咬得你死我活,再然后……”他轻轻比了个割喉的手势,“哇,天下一下子就太平了,很爽快,对不对?可我很奇怪你们凭什么断定天子会很快驾崩,又凭什么相信刘虞不会变成另一只猛兽呢?”

何顒怔了好半天,才咽了口口水,不敢置信地道:“要不是我们的眼线一直盯着张媚和你,我都要怀疑你一直跟随在我们身边了。”

“明远的推测真是堪比鬼神。”荀彧未做过多纠结,直接开诚布公地说道:“我们的确知道天子将不久于世。天子上月昏厥在御花园里,三日不醒,几个医官的诊断都是纵欲过度,忧思成疾。而其中一个医官是我们安排的,他是名医华佗的弟子,他告诉我们天子已油尽灯枯,很难再熬过一年。这也是我们为什么不想采用激烈手段实现改立天子的一个原因。至于宗正刘虞大人,他向来爱民如子,连乌桓鲜卑各族都对他心怀敬爱,这样一个人我想应该……”他没有说下去,言下之意却很明确。挑唆外戚宦官恶斗的问题被他有意无意地忽略了过去。

“不不不”,龙毅连连摇头表示反对,“在我看来,恰恰相反,乌桓人和鲜卑人屡屡杀掠我汉人,他们敬爱刘虞,那只能说明一点,刘虞一定用了本该是汉人的东西讨好了外族人。而我最痛恨的就是那些对外讲求仁义道德,对内却言必谈王法的官员。一个合格的汉天子,应该是对内宽仁,让每一个百姓都生活得幸福愉快,而让异族一想起来就胆颤心寒、咬牙切齿。刘虞显然不是这样的人,而且文若兄刚才也说了,权位是蚀骨毒药,凭什么刘虞就不会变质。如果你们选刘虞做天子,我第一个反对。”说到最后一句,龙毅的语气已是斩钉截铁,毫无转圜的余地。

何顒和荀彧目光交错,都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不过也不得不承认,龙毅所说,并非没有道理。何顒沉吟半天,试探道:“明远,照你说,应该立何人为天子。”

“为什么一定要有个天子,你们的膝盖是用来跪天跪地跪父母的,没有天子岂不是更好?”他见何顒和荀彧大眼瞪小眼,显然不认可他这番奇谈怪论,连赵云都在微微摇头,不禁叹了口气,“看来你们的膝盖还真是……要是一定要立个天子……”他不怀好意地看了一眼荀彧,“干脆我们立文若吧,正好考验一下他会不会变质,当然他最好先给我写个免除跪拜的诏书。”…,

这一句把何顒和赵云吓得不轻,连淡定如斯的荀彧都流露出惊怖的神色,慌忙摆手道,“不可,不可,万万不可。”

“瞧瞧,为了复兴大汉连死都不怕的二位好汉,居然害怕做天子。”

“那怎么相同,我荀家时代受大汉皇恩,以死报效乃是义之所在。”

“我记得你家先祖乃是赵国荀子,说世受赵室恩典不为过吧,我二弟子龙也姓赵,是现成的大将军,要不咱们就在这冀州竖起大旗,复兴大赵如何?”龙毅说得眉飞色舞,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模样。

“一派胡言!”

龙毅却依旧不依不饶,“看,你还没真的坐上皇位,就已经说你荀氏不曾受过赵室恩典,这算不算对祖先的背叛,算不算对孝道的背叛?”

荀彧又惊又怒,却不敢接话,生怕再被龙毅绕进去,只得将衣袖挡在脸上,遮住龙毅咄咄逼人的眼神。龙毅心头暗笑,荀彧终究还是个老实人啊!他对自己能将王佐之才的荀彧问得哑口无言,相当的得意,他扭脸望向何顒,还没张口就被何顒伸手制止,“别,我何家就是小民百姓,受汉恩最久。”

龙毅坏笑道:“怎么可能?有姓有氏的,有几个不是轩辕黄帝的子孙,别欺负我读书少,咱不往远了说,就说八百年大周朝,我不信你何姓没受过姬氏的恩典。大汉朝至此还不过四百年,怎么就汉恩最久呢?”

何顒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却无法辩驳,不论是何姓还是荀姓都源于姬姓,周文王后裔以封地为姓氏,照龙毅的逻辑,肯定是周皇室给的恩典远胜于汉皇室所给,于是人人都有了姬天子的血统,篡汉而立只是为了恢复祖先的荣光。”

“明远,你到底想说什么?”

龙毅摸了摸下巴,淡淡地说道:“我只是在表达陈胜王说的那句话罢了。”

在场众人无不骇然,“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正是这句话摧毁了大秦,但也正是这句话造就了大汉。

何顒只是希望龙毅与他一道改立天子、复兴大汉,却没想到适得其反,倒让龙毅生出推翻大汉的心思,联想到他身后的张媚,以及张媚身后几十万的黄巾军,顿觉不寒而栗。猫扑中文

第一百一十九章 权谋

(猫扑中文 ) 何顒见龙毅目光古怪,忍不住问道:“明远,你……你这是打算谋反么?”

龙毅打了个哈哈,坐回几案旁,好整以暇地给自己倒了杯茶,一口一口地抿着。在众人的注视之下,直饮了大半杯才慢地说道:“我什么时候说要造反,好像一直是你们在唆使我们兄弟帮你们造反。”他眯起眼睛,指着何顒和荀彧道:“在当今天子眼里,你们与黄巾反贼一般无二。”

“可我们……我们是为了大汉,为了大汉千千万万的百姓!”何顒略带虚弱地辩解了一句。

龙毅毫不留情,“大汉百姓要的是福乐康宁,不是一位指手画脚的天子。再说你们选的天子就一定是圣君么,难道不满意就再换一个,皇位又不是茅坑,说上就说上。”

荀彧从最初的慌乱中镇静下来,立时就领悟了龙毅的想法,“你是怕更立的天子依旧会危害百姓,所以可以连天子都不要。”

“你们不是说,政令皆出自丞相府曹么,那还要天子干什么,养着当宠物么?他们可不是只会下蛋的母鸡。” ”“

赵云嘴里刚呷了一口茶,被龙毅这一句呛得全都喷到了炭炉里,“嗤”的一声,军帐里立时腾起一阵烟雾。

龙毅的话对汉皇室来说已经不是诛心可以形容的,其中所透露出的信息直接将何顒三人震骇得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照你这么说,我们更立天子的举措是毫无意义的?”

“我说不好,也许你们能够成功,那也不过是解决一时之急。就算你们换了一个比圣人还圣人的新天子,心甘情愿让你们将他的权力剥走大半,然后弄出个丞相压制他,他肯,他的儿子肯么?就算他儿子也傻乎乎地,那孙子呢?总有一个不甘心的,打算夺回他认为该是他的权力,那他依仗谁?”

赵云深吸了一口气,很无奈地道:“还是外戚和宦官。”

龙毅无声地点了点头。何顒和荀彧怅然若失,神色无比凝重。

帐内一时间只能听到局促不安的呼吸之声。

就在何顒三人思潮翻涌之时,龙毅脑海里也在翻涌,那些貌似毫无关联的历史碎片不断被一条无形的线索贯穿了起来,让他豁然开朗。

怪不得曹操能收服青州三十万黄巾,从此实力暴涨。怪不得曹操会自任大汉丞相,挟天子以令天下。也怪不得张燕会在袁绍背后捅上一刀,最终投靠了曹操。

原来这一切都是因为面前这两个人。

史书上的确有“奔走之友”的记载,但语焉不详,而且只有何顒、许攸几人的名字,但龙毅相信,荀彧一定早就置身其中,只是不为人知罢了,或许还应该添上郭嘉、戏志才等人的名字。

袁绍,凭借四世三公的出身以及家族门生故吏遍天下的两大优势,被何顒选为代言人。以往龙毅还曾奇怪袁绍在帮何进参谋时为什么屡出昏招,如今则真相大白,因为袁绍等人图谋的原本就是让甚为外戚大将军的何进与臭名昭著的十常侍两败俱伤。

灵帝死,何进被宦官刺杀,袁氏兄弟第一时间以复仇为名,杀尽宫中宦官,这一系列的动作其实都不过是写好的剧本。可笑何进还以为自己在袁绍等人面前,赚尽了礼贤下士的好评。如果按照之前何顒定好的剧本,拥立刘虞为新天子也会获得成功。只可惜,历史并不遂人心愿。董卓进京改变了一切,袁绍作为代言人,在洛阳失去了辗转腾挪的空间,只得单身逃亡。留守的何顒、荀攸等人冒着极大的危险为他争取到了渤海郡守的职位。紧接着荀彧寻机出京,携自家宗族被新任冀州牧韩馥接到了冀州,为袁绍会盟讨董摇旗呐喊,督运粮草,似乎一切又转入正轨。…,

然而坐上盟主宝座的袁绍,却忽然消失了以往的豪气,畏敌如虎,只知与众人日夜饮宴来消磨时日。十三路诸侯,唯有孙坚与曹操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冒死进军。曹操败的很惨,好容易积攒的家底儿一战而没,连自己都险些丢了性命。

何顒彻底失望了,不仅是对袁绍的银样蜡枪头感到绝望,更对自己的相人之术产生了怀疑。无奈之下他与荀攸策划了刺杀董卓的行动,只可惜行动还未开始,便失手被擒,何顒怀着误信袁绍的满腹愧疚毅然自杀。

如果说何顒是“奔走之友”的首任掌门人,那么在他死后一定是荀彧继承了他的衣钵。与袁绍的志大才疏相比,宦官出身的曹操顽强而果决,显然更让荀彧看重。于是他和郭嘉相继抛弃袁绍,投入兵微将寡的曹操麾下。而一直按兵不动的黑山张燕因为何顒之死突然与公孙瓒结盟,共讨袁绍。别看袁绍击败了对手,占据青、幽、冀、并四州之地,但胜利的天平却因为何顒之死永远地偏离了他。

反观曹操,一句“吾之子房”让他得到了荀彧的信任,而荀彧则给带来了大笔的馈赠。三十万青州黄巾造就了他的武力中坚青州兵,戏志才、郭嘉相继来投,“奉天子令诸侯”让他迎献帝于许县,一下子占尽了名分大义。在荀彧的全力运作下,何顒限制皇权,消灭外戚宦官干政的策略得以彻底实施。

当曹操以敌众我寡之势与袁绍战于官渡,一筹莫展时,许攸带来了囤粮于乌巢的绝密情报,曹操出奇制胜,一战而定,袁绍大败而回,不久便郁郁而终,谁能说这不是“奔走之友”对袁绍无情的报复。再之后,张燕毫无悬念地向曹操投诚,成为曹操彻底消灭袁氏势力的重要的砝码。

很可惜,权力的确是蚀骨毒药,雄才大略如曹操也未能幸免,于是曹氏兴,汉祚衰,心灰意冷的荀彧做出了与何顒一样的选择。

两个心怀大汉,试图造福天下的绝顶聪明人,却接力一般地将大汉推入无底深渊,而他们也因此抱恨终生,无颜再苟活于世,这样一个结果怎能不令人唏嘘。

就在龙毅不禁自问“我能为他们做什么”的时候,何顒与荀彧交换了一个眼神,一同起身,肃然向龙毅躬身一礼,道:“还请明远教我振兴国邦之道。”

龙毅几乎难以相信,两个天下名士竟会像蒙童一般来求教自己,心里的感动无以言表。

也许这就是大汉朝真正的士人精英,他们不会因自幼饱读的诗书而食古不化,也不会因“王佐之才”的称誉而固步自封,他们在不停地思考,他们在不懈地探求,即使面对龙毅毫不留情的鞭挞,甚至是荒天下之大谬的言论,他们仍没有暴跳如雷拂袖而去,也没有如丧考妣像个小妇人垂泪涕泣。他们只是稍稍失神,便抖擞精神心甘情愿地向一毛头小子低头请教。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无过于此。

这就是泱泱大汉的恢弘气度!

龙毅霎时间领悟,为什么帝聩官贪以至政昏国灭,苦难重重的汉人仍能挺过所有的绝境,一次又一次地从尸山血海中浴火重生。为什么汉亡两千年,他仍旧说的是汉语,写的是汉字,自称为汉人,而不是秦人,不是唐人,不是宋人,也不是明人。

因为大汉不是后世鲁迅口中那个“搬动一张桌子也要流血畸形变态的中国。他有足够的底气向世人郑重宣告:“犯我强汉虽远必诛!”…,

哪怕天下四分五裂,天子沦为傀儡,大汉依然能镇服四夷,一举荡平乌桓。

国恒以弱灭,汉独以强亡。

龙毅一直以为“强”乃是国力之强大,这一刻才明白此强乃是汉人心念之顽强,汉人胸怀之广大。

“大哥……”赵云见龙毅怔怔然,恍若无觉。

“啊恕罪恕罪!”龙毅从浮想联翩中清醒过来,极其恭敬地深深一揖,“二位兄长雅量高致,令我叹服不已。只可惜我对治国之道实在是一知半解,哪有资格相教。”

“明远太过谦逊,看你治理襄国,颇得黄老真义,百姓生活虽还清苦,但那种知足的神情却比洛阳百姓要强上十倍,你方才所言更是一针见血,令我等如芒刺在背,后怕不已,还请明远不要吝啬。”

龙毅明白目前自己的优势只在铸剑方面,至于治国那还只停留在道听途说的阶段。方才那些观点多半都是外祖父和父亲的教诲,还有一部分则是网络流传的,他可不认为自己多看了几部蛋疼的历史剧就有资格教导荀彧何顒这样的大能,他可以表述皇位世袭制的种种恶果,但在这个时代能用什么样的制度来取代天子,那就完全没有发言权。不过无论如何他也不想听到这样两个良师益友的杰出人物最终死于愧疚,所以他恨不得把自己所知都一股脑地倒给荀彧和何顒听,希望以他们的聪明才智能够找到一条最适合中国的道路,从而避免那些发展陷阱,同时也避免他们原本的命运。“二位兄长谬赞,实在令我汗颜。实际上我所做所言皆得自父亲和祖父,还谈不上自己的心得,不过我可以把我所知所学与二位分享。”

他冲荀彧一拱手,“文若兄,你祖上荀子曾说人性本恶,你又说权力是蚀骨毒药,那么圣天子这种期望就是非常不现实的,同理,也不能寄托希望于丞相是个圣人,事实上萧何丞相也称不上圣人,对吧。”

荀彧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幼年天子会引发外戚宦官之祸,但老年天子呢,比方说武帝,他平匈奴,开西域,可以说是居功至伟,可到了晚年,他刚愎多疑,一个巫蛊之祸牵连了多少无辜之人,最终父子相残。我外祖曾说,老人如孩童,任性固执,难以常理度之,若是身居高位,所图越大越容易造成不可估量的危害。武帝还算清醒,最终幡然醒悟,但一道罪己诏并不能使死人复生,也不能平复那些害民之法已经造成的伤害,以他之睿智尚且如此,若是换成一个好大喜功、狂妄自大者,岂不有亡国之危。”

何顒看了一眼荀彧,颔首道:“明远此言不无道理,秦二世而终,可不就是始皇帝晚年信用奸佞所致。我想明远是说无论天子还是臣子,都不能终身任职,否则难保不遗祸无穷。”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力,龙毅非常高兴,又道:“我祖父曾言,当今世界,有三种制度,第一种便是独裁制,令出一人或一群人,世袭罔替,百姓诉苦无门,只得寄希望于圣君圣人的出现;第二种是君主立宪制,虚君实政,皇室君主只作为礼仪象征,政令法度皆出自内阁,类似何大哥所说的相权高于皇权,不过对皇室的限制更为彻底。第三种为议会制,所有政令皆须议会中的议员投票决定,而议员的产生与我们推选乡老是相仿的……”他以往对这些事情向来漫不经心,这次为了能够给何顒等人以更有益的参考,搜肠刮肚,使劲回想,才将后世的几种政治形态都说了个七七八八。

帐内三人外加夏侯兰都是第一次听说,域外国家的制度竟是如此的不同,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

不知不觉间,一牙弯月升入天心,一条黑影如轻烟一般闪入西园军的中军大帐内,在卧榻上的蹇硕耳边低语了一番。

蹇硕猛地睁开双眼,目光如钢针一般直刺人心,压低声音质问道,“你确定他们这么说?”

“是,小的自幼耳力超人,绝对不会听错。”

蹇硕眯起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那黑衣人听到蹇硕心跳如鼓,不由自主地捏紧了拳头。猫扑中文

第一百二十章 相亲

(猫扑中文 ) 卢奴毕竟是郡城,主干道何是宽阔,足以容纳四辆马车相向而行。马蹄踏在青石板铺就的路面上,发出清脆悦耳的“踏踏”声。两侧林立的店铺有许多都上着门板,每隔十步的行道树,大部分都只剩下一截遍布斧凿痕迹的树桩,在秋风中显得极为萧条。

甄府位于卢奴城东北,据说是城中最好的一座宅子,不过从外面看也只是青砖灰瓦,并没有时下世家豪门流行使用的琉璃瓦。喜欢使根本看不出豪富的味道。不过大门外倒是很宽阔,光是拴马桩就有十几根。

为了迎接赴宴蹇硕、龙毅等人,甄俨一早便大开中门,领人迎候在大门外的石阶下。

这次答谢宴名义上是感谢西园军与定远军对甄家的家眷的及时营救,并顺带给诸人接风洗尘,所以府衙的主簿林习也陪同前来。

双方寒暄之际,甄俨和龙毅心照不宣的对视了一眼,心里都不禁一笑。一次相亲宴居然搞了这么多烟雾,还真是少见。甄俨回去后,便当着母亲的面将赵云狠夸了一通,甄姜听说自己的救命恩人竟如此年轻了得,满脸都是笑意。小甄宓却拍着手一语道破了甄俨的用意,“二兄是想将姐姐嫁给子龙哥哥了吧”。 ”“

甄家姐弟立时醒悟过来,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落到了甄姜脸上,甄姜羞红了脸,却不置一言。甄姜是甄家长女,很小就显示了过人的算学天分,十三岁就帮着父兄操持家业,甄家的产业能够发展到今天的地步,她是有很大功劳的。所以即便求亲的人身世再显赫,只要她自己不点头,甄家的人也不好强迫她。她此时这番态度,甄母哪里还能不明白,女儿定是对这个赵云青眼有加,于是便是想亲眼见见赵云本人。

在龙毅的刻意隐瞒,赵云对此自然毫无所知,还只当是陪义兄赴个寻常的宴会罢了。

众人一踏进二进的院门,就见甄母领着一众媳妇儿女恭候在正厅门口。

“家母想亲自向蹇校尉、龙校尉表示谢意。”甄俨连忙解释道。

一般来说,家宴时男主人招待男宾客于前厅,女宾客则由女主人在后堂接待,女眷是不会到前厅来,除非为了表示对客人的特别尊重或是亲近。

这倒不是说汉代女子地位低下,而是出于礼节,男人喝酒喝到兴酣时,往往会大呼小叫,拍案高歌,于女眷却是多有不妥。实际上,汉代女子的地位甚至要高于唐宋两朝,汉律规定,女子可以继承爵位,另外参政、议政也都不是稀奇的事情。在平常人家就更是如此,因为男耕女织是一个家庭的主要经济来援,税赋中的“赋”便是女子织成的布帛(古代布帛是直接可以当货币的),一个女子完成的经济收入大概能占到一个家庭总收入的三成到五成,甚至像刘备这样的完全由寡母赚钱养大的不在少数,在世家大族里,男人经商会被看不起,女人则没有这个问题,比如秦时的寡妇清,就因富甲天下而颇受秦王嬴政的重视。

甄姜自父兄病逝后,便一直管理着甄家的商号,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说,甄家的实际主事之人是她而不是甄俨。之所以有那么多人家向她求亲,她的美貌是一大原因,但更重要的还是看重她的持家能力。

她今天特意穿了一件淡青色的窄袖紧身绕襟深衣,越发显得修长而玲珑,典雅中不失活泼,她随着母亲及兄妹们向蹇硕众人躬身致谢,起身之时,正撞上一双清亮的眼神。…,

两人都是心神一荡,旋即心虚地将眼神偏向了一旁。甄母并没有多待,只是说了些感谢的话便带着儿女转身离去。

“宴席已经准备妥当,还请各位大人入席。”甄俨殷勤地在前面引路。

蹇硕领着两个亲卫,与龙毅并肩而行,说了几句很没营养的话后,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我听说伯求先生与龙校尉相交莫逆,连他的佩剑都送了给你,原来竟是真的。”

龙毅心里咯噔一下,何顒赠他剑的事情,当时只有许攸和赵云在场,蹇硕能从谁嘴里听说,难道是许攸心怀愤恨说出去的?可许攸不是与宦官誓不两立,怎么会说给蹇硕听?

“老弟,跟党人相交,要适可而止,万一哪天被牵连就不值当了。陛下很看重你,你可要好自为之啊。”蹇硕的声音压得很轻,可在龙毅听来却不亚于阵阵惊雷。

蹇硕皮笑肉不笑地拍拍他的肩膀,头也不回地加快了脚步,龙毅却因为心里惊疑慢下了脚步。蹇硕的一个亲卫微不可觉地向惊鸿剑扫了一眼,然后与他擦肩而过。

龙毅简直震惊了,自从他与轻雪双修后,他对周围的感知能力就大幅提升,有一点风吹草动都能感觉得到。他明明看到那个其貌不扬的亲卫从身边走过,可却一点感觉都没有,甚至连一丝风都没有带起,就好像那个人从来都不曾存在过似的。他扭脸望向赵云,却见赵云也是一脸的惊讶,显然也有龙毅类似的感觉。

龙毅刚要迈步进正厅,忽然看见墙角露出一个小脑袋来,却是小萝莉甄宓,她冲龙毅歪头一笑,又冲赵云勾了勾手指,张开小嘴,无声地说道:“陪我捉迷藏吧!”龙毅知道好戏要开锣了,便一拍赵云的后背,轻声道:“她喜欢你,你就陪小丫头玩一会吧。”

赵云有些不太乐意,“这合适么?”

“没事儿,你趁机跟这小丫头搞好关系,以后咱们买粮食不就多了条路!”

一听粮食,赵云顿时觉得自己责任重大,他冲夏侯兰使了个眼色,这才向甄宓走去。

甄宓嘻嘻一笑,抢步过来将赵云拉到墙角,“我有好事找你,不过你得先逮我。我先跑,你数到十再来找。”说完,又向他勾勾手指头,转身就跑。

赵云心里暗笑:“脚步这么重,你跑哪里我还找不到你么?”他也童心大起,老老实实地数到十,才顺着脚步声的方向一路追寻过去。他听到假山石后面有极轻微的呼吸之声,不禁莞尔。于是蹑手蹑脚地绕了过去,张开双臂正想出其不意地吓对方一跳,却没想到假山之后突然冒出半张俏脸来。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一下子都凝固在了原地。尴尬的氛围迅速地将两人团团围住,不留一丝缝隙。

赵云仅凭那双眼睛就将对方认了出来,那是甄宓的姐姐甄姜。他脑海里突然浮现出那日他将甄姜半搂在怀里,纵马奔驰的情形,手臂上传来的那种柔软而滑腻的感觉,一直令他记忆犹新。

按照大汉的习俗,赵云即便没有成亲,也会定下一门亲,可是父亲的死就像一块巨石,让他心里总是沉沉的,唯有专心致志地练武能够让他得以些许缓解。如今,龙毅帮他报了父仇,大兄赵风也几次提起要给他说门亲事,他都婉言谢绝了。他觉得龙毅说得更有道理,姻缘是人生大事,如果双方根本不了解,没有相处过,怎么能知道对方就是能够陪伴自己一生的人。他相信缘分自有天定,也许时候到了,姻缘会自己找上门来。…,

而甄姜显然也没想到赵云会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她身旁,她的面色简直艳若桃花,可死死扣在假山石上手指却因用力过度而发白。她持家多年,待人接物向来是落落大方。但就在刚才,她的矜持与镇定几乎一下子全然崩溃,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奔涌到了心口上……赵云,这个在别人眼里英武却稳重得略显沉闷的年轻人,在双方不自觉的目光接触的一刹那,他对甄姜笑了一下,仅仅是微微的一笑而已,足够让这位春心萌动的姑娘彻底芳心大乱。

“……甄姜姑娘是吗……我是赵云……”

“哎……我是赵云……不是……”甄姜的脸红得发紫,她从没想过自己竟会如此没用,居然连话都说不利落了,她下意识地想像平常那样,用手帕抽打一下空气,以发泄自己心中的郁闷,可她忘了此刻自己正欠着脚尖踩在一块圆石之上,这一甩手,当即身体失重,仰面朝天地摔了下去。

“啊”

赵云见势不妙,腾身跳上假山石,伸手想去拉甄姜,却捞了个空,眼见着甄姜的后脑就要砸向坚硬的青石地面,他情急之中,只得两脚勾在假山石上,向下一扑,一把抓住甄姜两条小腿,将其倒提了起来,淡青色的深衣如花瓣一般片片散落,登时露出两条光洁修长的来。

闻声赶来的甄宓被这一幕惊得目瞪口呆。

赵云心中一荡,几乎想永久地将眼前旖旎的景色印入脑海中,可他知道此举甚是无礼,他竭力克制着自己心头的绮念,一点一点将甄姜拉入怀中,甄姜也从最初的惊慌失措中清醒过来,借助赵云的身体,手脚并用地爬上假山石。

坐在假山石的二人愣愣地看着对方,许久之后才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这一笑消除了彼此间那仅剩的一点隔阂,也消除了方才所有的尴尬。

“喂,你们不嫌上面硌么,还不赶紧下来。”甄宓不满自己只是个观众,提高声醒提醒道。

二人面色一红,赵云率先跳下,又将甄姜接了下来,甄姜才一着地,便觉脚踝火辣辣地痛,禁不住“哎呀”一声,皱起了眉头。

她扶着假山石坐下,将衣摆轻轻撩起,这才见自己的两个脚踝好似套了一个红圈,肿得老高。

甄宓愤愤地冲赵云抱怨道:“你怎么没轻没重的,大姊的脚残废了,以后还怎么嫁人?”

赵云刚才只想着救人,哪里还顾得许多,此时见甄姜伤得如此眼中,心里颇为不忍,忙歉意地道:“是我太不小心……”他话还没说完,就甄宓无情地打断,气鼓鼓地道:“一个不小心就能抵偿大姊的损失么,刚才你摸了大姊的腿,大姊的身子也被你看光了,我们甄家以后还怎么见人啊……”

“你瞎说什么,赵司马是为了救我,哪里有那么多顾忌?”甄姜连忙伸手,想将甄宓的嘴捂住。

甄宓早有防范,缩身退出老远,黑着脸不肯过来,“我是帮你唉,算我多事,我走了。”说罢气鼓鼓地扭头就走。

甄宓一走,两人都放松了不少。

“你……要不要紧,要是不介意……我帮你揉一下,这种外伤活血化瘀就会好得快些。”

“还问什么,你刚才不也没问么?”

赵云低下头,将甄姜的腿放在自己的膝盖上,轻轻地按揉着,几次想张口说些什么,最终还是咽了回去。…,

甄姜只觉一股暖流自二人肌肤接触的地方传了过来,麻酥酥的,脚踝上的痛不知是真的不痛了,还是减轻了,居然感觉不到了似得。她有些痴迷地望着赵云硬朗的轮廓,很想用手指去细细触摸,可却又不敢,生怕自己一动,这一刻的幸福就烟消云散了。

许久之后,赵云嗫嚅道:“我今天算不算又救了你一命?”

甄姜浅浅一笑,左颊处涌起一个梨涡,拱手道:“算啊,救命恩公在上,请受小女子一拜。算上之前,我可也拜了你三拜呢。”她心里欢喜得紧,所以说起话来,语调轻快得很。

赵云的头越发地低了,沉默了半天才挤出几个字,“我……该走了。”说着,便站起身来。

甄姜嘴角噙着的笑意霎时间换成了失落,看着赵云一步一步远去,她竭力咬着嘴唇,不肯让潜藏的泪水滚落下来。她没有想到自己好容易喜欢的一个男子,最终竟是如此结果,她实在想不通,自己有那一点配不上对方,难道说他嫌自己是年龄太大?还是自己太过主动,令他觉得不够稳重?还是说他嫌弃自己被乌桓人掳去的经历?一时间各种猜疑像蛛网一样蒙上了心头,怎么也挥不去,连赵云又回到身前都没有发现。

“甄姑娘……”

甄姜猛然间发现赵云正蹲在自己的面前,眼神清澈地望着自己,再也无法控制住自己的眼泪,扑簌簌地掉落下来。

赵云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攥着拳头道:“甄姑娘,我没有显赫的家世,没有家财,只是个武将,随时可能战死沙场的武将。不过,龙大哥说过,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堪折枝。我想,我喜欢你,很纯的那种喜欢,不知道你……”他没有再说去,只是眼巴巴地望着甄姜,好似一个等待审判的囚徒。

甄姜见他这副模样,当即破涕为笑,心里已经喊了一万遍,“我也喜欢”,可口中却在喃喃地质问道:“有花堪折直须折,难道我就是一朵待君采撷的花朵,红颜易老,花无百日之红,花落之时,你又如何待我?”

赵云举起右掌,斩钉截铁地道:“不离不弃!”

甄姜笑了,如有百花绽放,安安静静地将两只玉手递到赵云面前。

赵云或许没有想到幸福来的如此简单,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

甄宓忽然从不远处的树丛跳将出来,恨铁不成钢地叫道:“你个笨姊夫,‘执子之手,与子偕老’都不懂说,你有没有读过《诗经》啊,真是气煞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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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一章 大耳贼

(猫扑中文 ) 一个汉军士卒拎起木桶,将马喝剩下的水泼撒出去,水才一沾地皮儿,眨眼工夫就被烈日烤得没了踪影。他不禁有些乍舌,走到树荫下枕着马鞍闭目养神的张铁牛身旁,低声道:“头儿,日头这么烈,要不要给那老狗挪个地儿。”

张铁牛不情愿地撑开眼皮,瞥了一眼暴晒在烈日下的那辆囚车,冷哼一声,“那是头吃人不吐骨头的狼,整个冀州有几个人不想他死,你跟他发善心,脑子进水了吧。”

他说话的声音很大,以至于十多步外的苏仆延都听的清清楚楚,汉话是每个乌桓贵族的必修课,他知道树荫下的那些汉军巴不得他被晒死、渴死。对于一个乌桓大人来说,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如果让他年轻二十岁,或许他会咬舌自尽,又或许会故意激怒对方,给自己来个痛快的。可如今,他却只能将蜷缩的身子再缩紧些,尽可能地保住自己这条性命。

龙毅没有在第一时间将他杀掉,就说明他还有存活的价值。本来他以为,龙毅会将他押去洛阳,论功求赏。哪知道龙毅将他扔在元氏城就一直不闻不问,就好像这个世界从来没有过他这个人似的,暗无天日的牢房生活几乎让他精神崩溃,相比之下,此刻的烈日暴晒反倒令他舒服些,至少他还能听到人声。他在囚车里已经度过了五天四夜,看情形,这支人马正在向幽州进发,他认识这条路,因为他就是沿着这条路一直杀进元氏的,只不过方向刚好相反。 ”“

他不知道张纯和丘力居有什么举动,但幽州已经没有成建制的汉军,这是显而易见的。身边这支军马不过千把人,即便杀入幽州,也无法左右局势。所以他几乎很笃定,这支人马只怕是去幽州谈和的,而他只怕会是汉军的一个重要筹码。

想到自己还有可能回到草原,他就咬牙切齿暗下决心,“今日加诸于我的羞辱,来日我必定加倍偿还。”

“大人,喝些水降降火气吧。”

一听到这个声音,苏仆延就不禁怒火中烧,这个乌桓人的败类,他恨不得将其碎尸万段。他从守卫士卒的只言片语里得知,作为他手下最骁勇的部将乌豹,居然卖祖求荣,投靠了龙毅,妄图做个彻彻底底的汉人。如果换一种情况,他一定会一把夺过乌豹递来的水袋,狠狠地砸在他的脸上,再一刀砍死他。可现在他不能,他更需要那袋水来滋润几近干裂的喉咙。有性命才有一切,苏仆延强压着心头的怒火,接过水袋,一口气喝了半袋,然后又将剩下的半袋水浇在自己几乎热的冒烟的头脸脖颈上。做完这一切,他毫不客气地将水袋扔出了囚笼,不屑地看着有些局促的乌豹道:“是不是差点儿被你的新主人打折了腿,才想起我这个乌桓大人的好来了。”

“你……”乌豹有些恼火,他捡回了自己的水袋,轻轻拍打着上面沾染的尘土,以掩饰心头的紧张。面对这个昔日的首领,他心里有种无法抹去的尴尬,但紧张却是来自背后。张铁牛几个人已经在他背后端平了手弩,只要他有任何不轨的行为,顷刻间他就会被弩箭射成一只豪猪。

他很清楚,身后的这些汉人不信任他,包括龙毅对他们这些投诚的乌桓人也是心存戒备,这很正常,换做是他,也会如此。不过,龙毅对此很坦白,曾直言不讳地对所有龙威屯的乌桓人说过,“要想得到别人的信任,甚至可以把后背交托给你,你需要付出努力,向别人证明你是可信的。”乌桓人对此颇为赞同,所以面对眼下的局面,倒也能坦然处之。…,

但好大喜功的苏仆延不同,他的风格是,有了好处那肯定是他睿智所为,而失败了,背黑锅的一定不是他。乌豹自问,如果不是苏仆延那道让他投降的命令,他一定会战至一兵一卒。可如今,苏仆延却像个怨妇一样,将所有失败的罪责都归结于他,令他感觉好似吃了一只苍蝇那么恶心。

乌豹神经大条不假,但经过这么些日子,他想得很明白。龙毅对他们的确严厉了些,但龙毅是个勇于承认错误的人。龙五将那天乌豹挨打的委屈与困惑上报给了龙毅,龙毅仔细思量后,在离开卢奴的当晚,便当着所有定远军的面,向挨打的二十多名乌桓士卒诚恳道歉,承认自己心里存了偏见,所以才会将乌豹的一个小动作当作了对死者不敬的证据,而且牵连了许多无辜的乌桓人。龙毅个人愿意对他们进行补偿,所有被误打的士卒有两个选择,一是等龙毅结束此行,亲自打还那五军棍,二是龙毅亲自为每人打造一柄匕首。龙威屯的士卒很清楚,龙毅亲手打造的兵器是何等的犀利,整个定远军中,也只有寥寥数人能够拥有。这个方案让所有乌桓士卒都很感动,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接受居上位者的道歉和补偿,这在苏仆延治下是根本不可能的,结果所有被误打的士卒都选择了匕首。因为乌豹是此次误罚事件的引发人,龙毅特意将随身的匕首赔偿给了他,这让乌豹有种士为知己者死的感动。

乌豹摸着腰间的匕首,渐渐地挺直了腰杆,说道:“我奉校尉大人之命,让你写一封信!”说着,他将手中一个装笔墨纸砚的布囊塞进囚笼里。

“乌豹,你好大的狗胆,居然敢向我发号施令。”苏仆延恼羞成怒,双手将木栏抓的咯吱作响。

乌豹下意识地退了一步,随即意识到苏仆延不过阶下囚一个,而且自己已经不是对方的下属,根本无须害怕他,便又挺起胸膛道:“我乃龙威屯亲卫龙猫,奉命让你写信。”

苏仆延瞧了一眼乌豹手捂着的匕首,嗤笑一声,“龙猫?乌豹,不会是为了一把破刀,你就死心塌地为汉人卖命吧?你可真是不知羞耻,哪里还像个堂堂的草原汉子?”

“我现在是汉人,一个不必匍匐在你脚下的汉人,很快我的家人也会成为汉人,为了这一切,我不作草原汉子又如何?”

“家人,你做梦吧,等我被汉人天子放了,我第一个要杀的就是你的全家。”苏仆延的眼神就是一条毒蛇,恶毒得令人胆颤心寒。

乌豹瞪圆了眼睛,咬牙道:“苏仆延,你再敢说我的家人,我就把你劈了”,说着仓啷一声拔出环刀,用刀尖恶狠狠地指着苏仆延,活像头择人而噬的猛虎。“我们会把族人都接出来,再不受你的魔爪控制,你给我写一封信,让辽东各部见信放人,不然我一刀捅死你。”

苏仆延终究敌不过死亡的威胁,老老实实地按照乌豹的要求写了一封书信。当然,这不过是行军途中的小插曲。

赵云因为定下了亲事,嘴角一路都挂着笑意,一有闲暇就会握着甄姜送他的香囊和木梳傻笑,活脱脱一个陷入情网的小男生,一路上被龙毅等人反复调笑,也不着恼。或许是怕打扰了他的喜气,山贼和乌桓人残兵都好像失去了踪影,部队非常顺利地于三日后抵达了幽州的蓟县。

刺史刘虞闻讯大喜,率人马出城五里相迎。

刘虞衣着朴素,相貌和善,老远看去与乡村里的长者没什么区别。不过他是皇室的宗正,蹇硕自然不敢摆什么架子,宣读完圣旨,便赶忙上前见礼。双方寒暄已毕,刘虞将自己的僚属一一介绍给众人。

“涿郡刘备刘玄德,乃是中山靖王之后,有勇有谋,胆气过人,他听闻朝廷要剿灭张纯叛匪,特地来助我一臂之力……”

龙毅心里打了个突,暗吃一惊,“大耳贼刘备原来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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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 救兵如救火

(猫扑中文 ) 这位未来的蜀汉昭烈皇帝的确仪表出众,大耳垂轮,双手过膝,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令人一望就心生好感。// 78xs.//可龙毅却在心里不无恶意地揣度,“大耳兄真是名副其实,换上一身袈裟,再略胖一圈,拉到剧组去,肯定是如来我佛的不二人选;当然涂上黑鞋油,扔到长臂猿馆里,也肯定合群。难怪人家是使双股剑的,要是换成独脚铜人那简直就是暴敛天物浪费天分。”

刘备似乎感受到了他的目光,扭过头来,执理甚恭,“备久慕龙校尉威名,今日一见果然英姿勃勃。君以千余悍卒便击破上万乌桓叛军,振我大汉国威,实乃我辈楷模,备代幽州和冀州父老拜谢龙校尉。”

“玄德兄此言必是误听传言,我们只不过击溃了五六千乌桓散兵,哪里有上万的战绩。”尽管打心里不喜欢这位一到危急关头就抛弃妻子的枭雄,但礼数上却不能缺了,龙毅只好躬身还礼,谦虚了几句,心中暗暗感叹:这厮真是生的一副好口条,两片嘴唇一碰,冀、幽两州的百姓就都被他代表了,自己要不是有《三国演义》垫底儿,指不定就被拍晕了。

蓟城作为幽州的治所,前不久刚刚被张纯的叛军攻陷过,显得很残破,城头游走的守军大多来自各乡里招募来的新兵,加上各世家大族支援的私兵家丁,数目仍不足三千人,骑军不足五百,据城而守尚显不足,就更不要谈去追击叛军,营救被围困的公孙瓒部。城外这支由西园军与定远军组成的联军,人数虽不多,但一看就是装备精良的正规部队,联军的到来无疑给蓟城的军民注入了一剂强心剂,让他们又是兴奋又是紧张。 ”“

虽然龙毅不大认同刘虞的安抚策略,不过在得知他手头的武力后,也不得不承认,能在这么短时间内稳住局势,刘虞确实称得上是能臣。

刘虞一副博学大儒的模样,办起事来倒是毫不拖泥带水,接风宴不过是两菜一汤,他用胡饼沾着肉汤,吃了几口,便直奔主题,讲起了幽州的现状。

原本公孙瓒一战击溃了张纯、张举的主力,使幽州的局势一下子明朗起来,但公孙瓒贪功心切,轻骑追击,被困辽西管子城,朝廷派来征讨的中郎将孟益战死,汉军彻底崩溃。刘虞到任后,也只能征调上谷乌桓的力量夺回渔阳郡,但上谷乌桓大人难楼唯恐伤及自身元气,收复渔阳后便借故调回了大部分乌桓铁骑,只留给刘虞五百骑兵,张举本身就是渔阳的豪门,他举事之时,有不少大族都暗通款曲,刘虞到任后也只是派些老弱前来敷衍了事。

前些时日突然爆出张举被刺身亡,渔阳的大族都怀疑是张纯想自立为帝所做的手脚,这才纷纷倒向刘虞。

龙毅听到这儿心中一动,他很清楚张举并非死于内讧,而是被童渊一枪刺死的,当然童渊的本意是刺杀张纯,只不过张举做了替死鬼。在龙毅心里,凡是勾结异族祸害自己同胞的人都在可杀之列,他只是惋惜童渊那一枪怎么没把张纯给串了糖葫芦。

童渊曾经寄希望于刘虞,但刘虞对营救蒲元毫无兴趣,令他极其失望,连带这所有官府中人都不想见,自然也不想让人知道张举是他杀的。他此刻与暂时见不得光的襄楷一同隐匿在定远军的辎重队里。

根据刘虞从乌桓人内部得来的消息,丘力居用了足足八千铁骑将管子城围得水泄不通,但他只围不攻,负责攻城的都是张纯的部众,据说战事极为惨烈。管子城弹丸之地,本就没多少军资储备,公孙瓒如今苦撑一月有余,已经弹尽粮绝,只能杀战马度日。…,

说到这里的时候,刘虞担忧之色溢于言表,“我手头能动员的兵力不过三千,战力不强,蹇校尉和龙校尉合兵也只有一千五百,以此等兵力,即便倾巢而出,也无法救出公孙伯圭(公孙瓒),若是再败上一场,只怕幽州便再无宁日。”

作为此次朝廷的钦使自然不能弱了声势,可要是让一千西园军硬碰八千乌桓铁骑,蹇硕心里一点低也没有,汉武帝时,一个汉军士卒可抵得上五六个匈奴人,但那是倚靠兵甲犀利的优势,而如今乌桓人和鲜卑人手里都有不少汉族工匠,掌握了一些兵甲制造的方法,尽管比不上中央武库,但对付郡兵已经不在话下了。西园军这些老兵即便能一个顶三个,此战也胜算不多,他想了想决定将皮球踢给生擒苏仆延的龙毅。

“使君不必担忧,龙校尉曾以一千步骑击破数倍于自己的苏仆延部,战功卓著。有他在,此次出兵,我们即便不能全歼敌手,也可立于不败之地。不如我们听听他的想法。”

刘虞并不太相信龙毅那近乎玄奇的战绩,在他看来,其中不知有几多水分,而且他也仔细观察过此来的定远军,士气虽高,但还算不得一流强军,但他还是不由自主地随着众人将目光投向了龙毅。

龙毅推脱不过,只好沉吟道:“管子城离此地尚有几百里路程,我们此去辛苦还在其次,可却让丘力居和张纯以逸待劳,占了先机,硬碰硬即便打赢也是惨胜,有些得不偿失。”他知道历史上刘虞不仅收服了丘力居,而且还用悬赏的方式让张纯授首,所以他并不太关心大局,此来的主要目的还是为了救出蒲元,而另一个目的则是不能宣之于口的。

刘虞手下的鲜于辅、鲜于银、魏攸连连点头,他们就怕来的官军不知深浅,把幽州局势弄得越来越糟,一发不可收拾,最后苦的还是幽州官员和百姓。

“明远能如此想非常好,幽州的事以不打仗为上策,我想天子让你们来,也主要是震慑而非苦战。我已经让右北平的乌桓大人乌延出面斡旋,如果能用赏赐来结束这场战事最好不过。”刘虞手捻须髯,对龙毅的态度深感欣慰,“幽州民生凋敝,我们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平息战乱,让百姓得意休养生息,否则入了冬,只怕要死不少人。”

“丘力居说他的要求了么?”何顒深知这些乌桓大人都不是什么好鸟,张纯攻打公孙瓒是为了报私仇,但丘力居完全就是待价而沽,趁火打劫的姿态,这令他十分不悦,不过刘虞此举也属无奈,谁让朝廷现在拿不出足够的士兵上战场。

刘虞摇摇头,“丘力居尚未明言,我想他会趁机要求朝廷封王,甚至要求增加领地。”

何顒拍案而起,“此事万万不可,今日他乃是勾结张纯叛乱,若是此等罪行不受惩罚,反而能裂土封王,那其他乌桓人、鲜卑人早晚会效仿他,到时大汉还拿什么满足他们的胃口?”

刘虞叹息一声,露出痛苦的神色,“我何尝不知此举乃是饮鸩止渴,后患无穷。可不如此,朝廷就必须派重兵围剿,可国库空虚,哪里有钱财打这么一仗?”

何顒摆摆手,“朝廷肯定指望不上,但我们必须做点什么。所谓上兵伐谋,丘力居与张纯并未铁板一块,尤其张纯自称安定王以后,内部矛盾重重,我们可分而治之,另外与其给丘力居好处,倒不如让难楼和乌延联手打压丘力居,至少难楼一直心向朝廷。”他扭头冲荀彧道:“文若,说说你的看法。”…,

荀彧一直在闷头查看幽州的军事地图,听到何顒叫他才抬起头,不急不缓地说道,“幽州盐铁之利尽在渔阳与涿郡,而使君大人此番收复渔阳,只需将叛军阻挡在辽西以东,那张纯部众再多,也难以回旋,他只有两条路,要么留在辽西,要么逃亡辽东。他这十万部众消耗甚大,只能靠劫掠为生。辽西是丘力居的地盘,他们二人早晚会有摩擦产生,难以长久。而辽东苏仆延如今却在龙校尉手里,他的部族正好群龙无首,我若是张纯,最好的选择就是遁入辽东,越早越好。”

刘备与公孙瓒曾同在卢植门下学习,感情甚笃,此次来幽州,他本是投奔公孙瓒而来,却没想到正遇上公孙瓒身陷险境,他只有五百私兵,去救援无异于送死,可不去,他在幽州还有何前程可言。这几天,刘备如同是热锅上的蚂蚁,心乱如麻。荀彧的话就好像在暗夜中的一道光亮,顿时让他心花怒放。

“救兵如救火,伯圭在管子城盼救兵望眼欲穿,一刻也耽误不得。照文若参军所言,我们只需虚张声势,或许就能吓走张纯,解伯圭之围。”

“也不尽然,我们还是需要一场实实在在的胜利,一场将丘力居和苏仆延的信心敲碎的胜利。”

刘备长身而立,凛然道:“只要众位肯出兵营救伯圭,我刘备愿做前锋,甘效犬马之劳。”

龙毅暗暗点了点头,刘备不亏为一代枭雄,方才这几句话说得掷地有声。公孙瓒一旦脱险,怎么会对刘备不推心置腹,信赖有加。如此也好,有他们吸引注意力,自己正好暗渡陈仓。猫扑中文

第一百二十三章 管子城

(猫扑中文 ) 辽西,管子城。

“噗”

公孙瓒的战刀划开对面敌人的喉咙,右脚闪电一般将对方踹得飞了起来,尸体在跌下城头的同时,喷射而出的鲜血形成了浓浓的血雨。一个刚刚爬上城头的贼军本能地眯起眼睛,一道雪亮的刀光却撕裂空气,迎头劈来。

“啊”那贼军大叫一声翻身跌下,沉重的身躯将云梯上的几个贼军一同砸下,连成一串串的惨叫。

公孙瓒一边厮杀一边大吼:“把狗日的云梯烧了!”从他身后冲过几队士卒,举着大盾,将手中的菜油泼在敌军的云梯上,一个士卒还没来得及将手中的火把抛下去,就被一支羽箭射中了面门,惨叫着倒了下去。后面的士卒们拼死抬起滚木顺着云梯滚了下去,滚木上的长钉连砸带刺带起一连串的血腥,贼军惨号着跌落云梯,汉军趁机甩出火把,但浸满了血肉的菜油却难以点燃,无奈之下,汉军只好拼命砍断云梯搭在城墙之上的挠钩,然后用撑杆顶在云梯上,怒吼着将云梯推离城墙。

伴随着横飞的血肉与哀号,日暮黄昏终于如期而至,管子城内外的两支军队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心里都暗暗庆幸自己又捱过了一天。 ”“

公孙瓒手指死死地抠在垛口上,望着城下张纯和丘力居的战旗暗下决心,“我一定要活下去,将这两个狗杂碎的心剜出来喂狗!”

“大人,吃点吧!”公孙瓒的卫士递过来一个缺了边的黑陶碗,碗里是热气腾腾的肉汤。

公孙瓒不由自主地吞咽了一口口水,可心里却是一阵绞痛,他知道汤里是马肉,是他麾下白马义从坐骑的血肉。他麾下有一千白马义从,清一色的如雪坐骑。辽西辽东的乌桓鲜卑见之有如见到死神,无不避而远之。他们惧怕的并不是白马的白,而是那些白马可能随时会变成“红”马,每当此时,就会有一个草原部落彻底地消亡了,而这正是公孙瓒希望给他们带来的震撼。

以往都是白马义从大杀四方,可如今,三千骑军却被困死在这小小的管子城中,粮食已经吃光,杂色的马匹也已经进了肚肠,今天已经吃的已经是第十五匹白马。没了白马的白马义从,还是白马义从么?公孙瓒根本不敢去想这个问题。

他在石门一举击溃了张纯和丘力居的联军,连张纯的妻儿都成了他的战利品,可他不甘心,如果不是张纯,他此刻已经在西凉平定羌乱,他自信凭自己的本事取得的军功足以做个中郎将,甚至是将军,说不准还可以成为第二个段颖,而这一切都毁于张纯的叛乱。他恨张纯,更恨丘力居,辽西的乌桓人见得他无不战战兢兢,唯有丘力居依仗自己实力最为强大,敢于跟公孙瓒对着干。公孙瓒早就想将其铲除,只不过一直未寻到合适的时机。而现在正是名正言顺将丘力居连根拔起的好时机,但命运就是这么捉弄人,想铲除丘力居的公孙瓒却被丘力居大军重重围困,而且一旦连白马都吃完,不用丘力居来杀他,他自己就饿死了。

一想起这个,公孙瓒就恨得咬牙切齿,他知道丘力居和张纯做梦也想杀死他,可他们数万大军围在城外并未出尽全力,否则以管子城这个弹丸小城早就陷落了。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们想像猫捉老鼠那样戏弄他,羞辱他。…,

他狠狠地将碗中的肉汤一口气地喝了下去,然后用刀尖在城头的青砖上恨恨地刻出一道,他被困管子城已经八十三天,求援的人已经派出去不下十几个,可到现在连救兵的影子都没见。他不禁在想,刘虞这老家伙是不是想借刀杀人,以达到消除异己的目的,如果是那样,自己恐怕就只有死路一条。不是说,天无绝人之路,那自己的出路又在何处?

想到这儿,他下意识地向城外瞟了一眼,心道:“不如自己假意向丘力居投降,然后趁机将两个狗贼刺杀,临死前也好有个垫背的。”

……

城外的丘力居正在与张纯开怀畅饮,却没来由地打了喷嚏,他不禁自嘲地笑道:“这必是公孙瓒那狗贼在诅咒本王。”

丘力居相貌粗旷,却生了一双极其灵活的小眼睛,有心的人总是能从其中读出些狡黠的味道。

张纯陪笑道:“公孙伯圭如今是瓮中之鳖,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也只剩下谩骂的本事。大王若是嫌他呱噪,不若我们全力攻城,就凭他那点儿残军,我们顷刻间便可破城,到时候抓到公孙瓒,我把他的心肝挖出来给大王下酒。”

“不能心急”,丘力居面色微醺,摆手大笑,“公孙瓒如今穷途末路,翻不起什么风浪,我们想弄死他简直易如反掌。可他是我们的饵儿,只要他还活着,刘虞就一定得来救,到时候我们就……”他向空一抓,然后狠狠攥成拳头,眯着眼睛道:“只要刘虞再完蛋,幽州还不是你我说了算。”

“大王深谋远虑,纯不及也”。张纯嘴上虽在恭维,可心里却在暗骂,你说得好听,要天天攻城的是你,不让攻下城的也是你,好话都让你说尽了,死的都是我的人,你当然不在乎。

张纯与太平道的张角不同,他出身自渔阳大族,担任过中山国相,在任时颇得中山百姓的好评,但是张角的黄巾起义极大地震撼了他。用后世的行话来说,这个体制内的人一下子就清醒地意识到当今的大汉有多么脆弱,一个念头就像野草一样在他心里蔓延开来,一发不可收拾。

中平四年(187年),马腾、韩遂等人在西凉叛乱,天子令太尉张温领乌桓突骑三千人讨伐。张纯自荐为将,其实这不过是一种试探,果然,张温认为公孙瓒比他更合适,于是公孙瓒带领乌桓突骑离开幽州,整个幽州顿显空虚。张纯当即与张举勾连乌桓丘力居举兵叛乱。但张纯实在是太心急,公孙瓒不过才走到冀州,他的叛乱让公孙瓒心急火燎地返回幽州,对他穷追猛打。石门一战更是打得他丢妻弃子,全军溃散。他一路逃,公孙瓒便一路追,直到疲惫不堪的公孙瓒一头扎进丘力居等候多时的管子城,张纯才发现原来自己和公孙瓒不过是丘力居眼中的蝉与螳螂。他虽然心有不甘,但却已无力与丘力居分庭抗礼,更何况张举被童渊刺杀的这盆脏水已经弄得他众叛亲离,唯今之计,他只能和丘力居虚与委蛇,尽快收拢残军逃进辽东,寻机休养生息。

丘力居与张纯又说了些没营养的话,便婉言送客,张纯见鼓动丘力居尽快解决公孙瓒的意图再次失败,只得悻悻而走。

张纯前脚一走,丘力居眼中的笑意立时淡了下来,心里暗暗不屑,就这么一个好谋无断之人也想图谋天下,大燕国,安定王?他不禁哼了一声,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他向帐外召唤一声,一个亲卫走了进来。

“张纯和公孙瓒今日伤亡如何?”

那亲卫躬身禀报道:“今日张纯攻势很猛,伤亡近八百人,公孙瓒应该不少与三百。”

丘力居嘴角牵起一丝笑意,张纯的十万大军只剩下两万,再打两天,等他元气大伤,自己就可以将其一口吞掉,至于公孙瓒如果侥幸留下一条命,正好卖刘虞一个面子。

那亲卫又道:“大人,蓟城那边刚刚传来消息,五日前,上军校尉蹇硕率一千五百汉军进城,看样子朝廷决心以武力平定幽州。”

“哦?”丘力居有些意外,“蹇硕是什么人?随行的还有什么人?”

“蹇硕据说是个小黄门,深受天子宠信,随行的有大将军府的司马何顒,还有冀州的怀义校尉龙毅。”

听说统军的只是个小黄门,丘力居简直要笑出声来,宦官如果会打仗,那公马岂不是也能怀上马驹,自己若是能把这支西园军打残,那自己与刘虞和谈的时候,筹码就更足了。就在他兴奋之际,忽然听到了龙毅的名字,脸上的笑意一下子就凝固住了。

“龙毅,是那个击败苏仆延的龙毅?”

“应该是,据说他有伤在身,一路都躺在车里,身边只带了五百人。”

丘力居眯起本来就不大的眼睛,露出一丝耐人寻味的笑容,“来的好,我倒要看看他是老虎还是病猫!”猫扑中文

第一百二十四章 刘关张

(猫扑中文 ) 龙毅再一次抬起蹶张弩的时候,半圆形的车阵外,已经见不到乌桓骑兵冲来,反倒是山丘之下的战斗尚未结束。他手指轻轻一扣,一道乌光电闪而出,将近两百步外的一个乌桓骑兵胸口猛然爆出了一团血花,仰面朝天栽于马下。

“大人威武!”声旁几个亲卫立时大声喝彩。

龙毅的箭术实在不足一晒,但用弩却颇具天分,配合手中这只射程四百步的大黄弩,两百步内几乎箭无虚发,今日一战,他已经狙杀了数名乌桓的百长,这让他也不禁有些自得。不过这种大黄弩弓力高达十石,是汉军踏弩中最高的,即便是身怀雷霆之力的龙毅,在连射十一箭后,也不禁肌肉酸麻。他正想再次拉开弩弦,望山(瞄准器)前忽然闯入一个身披红色战袍挥舞着战刀呼喝戮战的汉军将领,让他的动作顿时一僵。

那是一个令他不得不刮目相看的家伙大耳贼刘备。

原本刘虞顾念龙毅伤势未愈,只让他随押粮后队一同出发,但刘备跳出来献了一计,希望龙毅能以身为饵,诱使丘力居分兵袭击,然后聚而歼之。他的理由很充分,丘力居与张纯兵力雄厚,我方要想取得胜利,最好的办法就是诱其分兵,然后一口一口地吃掉他。龙毅之前一举击破辽东乌桓大人苏仆延的八千铁骑,并将其生擒活捉,此事让乌桓人颜面扫地,心怀怨恨。蓟城里不乏张纯和丘力居的眼线,如果将龙毅以五百部众押运粮草的消息透露出去,丘力居八成会动心。 ”“

刘备此计让众人眼前一亮,急于取得一场胜利的蹇硕大为赞赏,连何顒和荀彧都认为这个险值得一试。

尽管龙毅有点不想冒这个险,但众口一词,幽州刺史刘虞亲自劝说,最终他也只得答应。不过他也不是吃亏的人,借机横扫了刘虞的武库,五百定远军几乎武装到了牙齿,皮甲换成了铁甲,蹶张弩更是人手一把,光是弩箭就装运了三十万支,这才大张旗鼓地开赴管子城。

不得不说,能够让曹操说出“天下英雄唯使君与操耳”的人,的确不是一个简单的角色。在龙毅的运粮队抵达这个山丘之时,丘力居的铁骑果然如约而至。

定远军虽然以未经大战的士卒为主,但平时的演练十分到位,又是事先便有遇袭的思想准备,所以很快就结成了坚固的车阵,瓢泼的箭雨几乎将来袭的乌桓铁骑给打蒙了。

双方陷入胶着之际,收到求援信号的刘备率军第一个赶到。刘备显然是个杀人的老手,出刀凶狠简洁,往往一个照面就能置人于死地,关羽和张飞紧紧地护持在他左右,三个人组成了一个无坚不摧的箭头,在乌桓人的战阵中横冲直撞,所向披靡。西园军和难楼的上谷乌桓赶到之后,四千合围两千,这场歼灭战再无悬念。

“你还在记恨玄德?”荀彧一身戎装,身背弓箭缓缓走了过来,见龙毅很孩子气地用一支空弩瞄准着刘备,嘴角不由得涌起一丝笑意。

龙毅悻悻地甩了甩酸胀的手臂,将弩递给身旁的夏侯兰,没好气地道:“他让我当诱饵,难道我就不能把他当箭靶?”

“那你为何还送给他手下的关羽和张飞各一匹好马?”

“你怎么知道我送之前,没给那两匹马喂巴豆”,龙毅坏笑着瞟了一眼荀彧,见他一脸的不信,又压低声音道:“其实,我是想挖他的墙角来的。”…,猫扑中文

第一百二十五章 危言耸听

(猫扑中文 ) 龙毅赠送的环刀,虽非百炼精钢宝刀,可是二十札皮甲一挥而断,如切腐草,绝对是千金难求的利刃。

骏马、宝刀都是每一个武将梦寐以求的东西,如今短短几天竟然就得了个齐全,关羽面如重枣的面皮上全都是绷不住的笑容,张飞的嘴更是咧到了耳根子,连连冲龙毅拱手致谢,将胸脯拍得山响,“校尉大人如此恩德,今后但有所求,俺老张赴汤蹈火,绝不推辞。”

刘备嘴里比吃了黄连还苦,他可以咬牙送出一百匹好马了偿龙毅送马的人情,可他就是砸锅卖铁也没地儿去找如此犀利的环首刀去,更何况,龙毅这次并没有厚此薄彼,而是刘、关、张人手一把。这让关、张二人结结实实地在心中将“识英雄重英雄、厚义轻财”与龙毅的名字画上了等号。

“这真是人比人气死人,拿人手软啊1刘备哀叹一声,硬生生挤出一张菊花般的笑脸,领着关羽、张飞再三向龙毅躬身致谢,之后便像逃跑似的跳上战马,在夕阳的映衬下绝尘而去。

“玄德兄慢走蔼”龙毅笑容可掬地挥手相送,直到滚滚烟尘中再不见一丝背影,这才神情肃然地走回自己的寝帐。一进帐,便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笑意,倒在榻上爆笑不已。 ”“

夏侯兰竖起大指,也笑个不停,“两匹换一百匹,大哥你这买卖简直太划算了。”

荀彧一挑帐帘,慢慢走了进来,一看这兄弟二人都很没形象地歪倒在坐榻上,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夏侯兰一见荀彧,连忙规规矩矩地站了起来。

龙毅知道荀彧很看重礼数,只好坐起身子,揉着笑得发酸的脸颊,冲夏侯兰扬了扬下巴,“三弟,去数数马匹,看够不够百匹,有没有残疾。”

夏侯兰知道二人肯定有正事要谈,笑着应诺一声,转身而去。

“你何苦老跟玄德过不去?”

“诶,这话可不对”,龙毅笑得有些无赖,“是他先算计我好不好。我家乡有个姓耶的大儒教导我说,别人打了你的左脸,你可以把右脸也露出来让他打。我替他当诱饵,还送好马,让他兄弟立功,立了功,又送宝刀作为贺礼,我觉得此举深合孔圣所说的‘以德报怨’啊1

“我怎么觉得是你在打他的脸,你看玄德走时那副表情……”

荀彧还未说完,龙毅就好像想起什么似的,忽然收敛了笑容,歉意地插话道:“文若兄,今晚我有要事要忙,你老兄如果不是专程来替刘玄德鸣不平的,不如咱们转入正题吧。”

荀彧一怔,“要事,你今夜就打算去那里?”

龙毅点点头,“今夜还请文若兄在此撑个场面”。

“好吧,那咱们长话短说”,荀彧不再多问,从怀中取出一卷帛书道:“你的这些设想,我已然看完,但这第一项只怕我便无法认同。”

“哦?”龙毅大感意外,这卷设想是他与何顒、荀彧密谈之后,行军途中写就的,包含了他打算在襄国实施的一些措施,以及他对治国策略的一些想法,当然其中大部分还是来自后世的耳濡目染,何顒和荀彧都是当世英才,他很想听听他们的意见,毕竟他们才是最懂这个时代的人,但他没想到,第一项就遭到了荀彧的反对。他自知对历史一知半解,那个“后两千年”的见识说起来能让人沾沾自喜,但一涉及到细节就立时显得苍白,他哪里敢在荀彧这个“王佐”之才的面前卖弄什么,连忙恭恭敬敬地施礼道:“还请文若兄解惑。”…,猫扑中文

第一百二十六章 营救蒲元(1)

(猫扑中文 ) 还没到九月,可辽西山区的夜晚却冷得像是腊月的天。夜风在漆黑的旷野里横冲直撞,呼呼作响,时不时还发出一声尖锐的啸叫,凄厉惨烈,听着就让人心里发寒。

刁斗上值夜的乌桓兵被扑面而来的旋风吹得打了个喷嚏,正要将身上的羊皮褥子再扯得紧些,却听见一声极细微的响动,他心里猛地一跳,赶忙甩掉羊皮褥子,将正歪在一旁熟睡的同伴踢醒,然后凭着感觉向浓浓的夜色射出一支火箭。箭头上的那点火光在夜空中滑出一道漂亮的弧线,落入三十步开外的杂草丛中。虽然秋天风干物燥,一支火箭可能会引发一场大火,但他显然不担心这个,因为寨墙外有一道壕沟,哪怕外面火光滔天,也烧不进寨子里,被烧死得只能是潜藏的敌人和倒霉的动物。

就在他发箭的同时,惊醒的其他四个乌桓兵懵懵懂懂地也跳了起来,二话不说举弓便射。这些天,几乎每晚都是如此,这些值更的士卒都已习惯,但这些箭矢就仿佛泥牛入海一般,很快就被黑暗吞噬得一干二净,唯一的那一点火光在夜风的摧残下不停地挣扎着,直至熄灭的那一瞬间,除了摇曳的杂草,四围并无任何异动。 ”“

闻声而来的一伍乌桓士兵在确定是一场虚惊后,骂骂咧咧地离开了,刁斗上惊醒的那四人翻了翻眼皮,打了个哈欠,倒头昏昏睡去。

想到两丈高的寨墙外那层层叠叠的陷阱,还有寨墙后随时埋伏的三百乌桓勇士,最先报警的乌桓兵不禁自嘲地笑了笑。自打上次被人意外潜入,丘力居大人已经把这个秘营打造得像个铁桶似得,现在别说是人,就是个黄鼠狼恐怕也钻不进来。他也打了个哈欠,将搭在弓弦上的鸣镝插回箭囊,重新将羊皮褥子裹在身上,斜靠在木柱上,眯着眼睛继续倾听夜风的嘶嚎,祈祷着最好能有几头不开眼的野猪掉进陷阱里,明早打个牙祭。

对野猪肉的期待让他完全没有发现,黑暗中居然有一蓬荒草无比诡异地漂浮了起来,离他射出的第一支箭矢不足五步的距离。

夏侯兰从那蓬荒草下探头向刁斗偷眼观瞧,暗叫一声“好险”,幸亏方才众人都将身体隐藏在特制的宽大盾牌下,否则刚才那阵箭雨就会直接钉穿众人的身体,而且也幸亏盾牌上还蒙了一层黄土和荒草做为伪装,不然让箭矢直接撞击盾牌的声响也一定会暴露众人的行迹。

“第八个”,龙毅深吸一口气心里默念着,用力攥紧草丛中隐藏的一个铃铛,小心翼翼地不再让它发出任何声响,正是这个几乎被草丛完全遮盖的铃铛引发了刚才的危机,差一点让营救行动功亏一篑。

赵云之前在附近潜伏了足足三天,才寻机抓到一个落单的守兵,获知了此地大致的守卫措施。

这个秘密营地所在的小山谷,山口处已经被高大的寨墙彻底封堵起来,而寨墙之外,除了寨门处留有可容四匹马同时通过的一个通道,两侧各挖了五条深沟,沟内尖桩密布,一旦失足坠入,非死即残。而深沟之间的荒草丛里又用细线悬挂了若干铃铛,一旦触动就会铃声大作,引来寨墙后六个刁斗上的箭雨。

那个俘虏交代的另一个情报,更是让龙毅等人头痛,丘力居在此地囤积着数目可观的粮食财物,留下的守卫足有七八百人,其中有三百人是丘力居的亲卫,战斗力十分强悍。进攻一方,无论是突袭强攻还是围困,都无法短时间奏效。而丘力居随时会派出援军,形成内外夹攻的态势。…,

这个状况让龙毅等人有些头疼,原本刘备用计诱歼了丘力居一部,以为丘力居会因此而服软,马上与汉军由对峙转入和谈,而龙毅也打算用苏仆延换回蒲元。但丘力居不知是不是吃错了药,一改以往的暧昧态度,不仅对苏仆延的性命毫无兴趣,而且矢口否认关押蒲元的事情,连刘虞出面也无济于事。这让急于平定幽州立功还朝的蹇硕大为恼火,但手头的兵力即使加上难楼的上谷乌桓铁骑也不足五千,要想正面击破丘力居和张纯的数万大军,谈何容易。

何顒和荀彧对此倒是早有预料,只是劝说蹇硕无须急于一时,知道汉军不轻举妄动,就不会轻易被丘力居击破,而丘力居也无法放心大胆地攻击管子城的公孙瓒,这样公孙瓒就有了喘息之机,此来的第一个目的就实现了。汉军这五千人的消耗要远远低于丘力居和张纯数万大军,只要丘力居蛇鼠两头,他和张纯迟早都会反目成仇,到时各个击破的时机就道理。蹇硕没有更好的主意,也只能静观其变,于是两军便在管子城外遥遥对峙起来。

龙毅原本也没将全部希望寄托在交换人质上,既然此路不通,他便把目光直接投向了关押蒲元的这个秘密营地。

今夜月黑风高,正是偷袭的绝佳时机,虽然胜算不高,但龙毅还是搏一搏,否则夜长梦多,谁能保证丘力居不会将蒲元转移到他处,那样营救的难度会更高。

赵云和文丑一左一右,分别捏住龙毅手中那枚铃铛两侧的细线,用树枝固定好,这才将细线割断。龙毅将铃铛用力塞入随身的沙袋中,被细沙包裹充塞的铃铛立即丧失了它报警的作用。

龙毅在夏侯兰脚腕上轻敲了一下,夏侯兰迅速将盾牌移拢过来,龙毅从怀里取出那柄得自中岩山的萤石短剑,能够散发荧光的剑身上已经被裹上了一层黑纱,使它只能透出很弱的光亮,能够照亮有限的一小片区域,但却不容易让刁斗上的守卫所发现,这也是龙毅敢于夜袭的一宝。他在四下里仔细搜索了一番,确定几人身旁再无遗漏的铃铛和绊绳,于是向身后晃了晃短剑,童渊、襄楷等十几个人迅速靠拢过来。

众人按照事先的分工,再次向前摸去,终于提心吊胆地翻越了最后一道壕沟,成功地在寨墙下汇合。

稍事休整之后,龙毅将装满了铃铛的沙袋交到文丑手里,文丑深吸了一口气,一扬手,沙袋打着旋儿在夜空中划出一道长长的抛物线,袋中的泥沙和铃铛纷纷从袋中飞出,砸落在四处的草丛中,引发了一阵凌乱的响动。

声音虽说不上有多大,但在寂静的夜里却极其清晰。寨墙后六个刁斗上的乌桓兵顿时惊醒,按照惯例,他们应该向声音的来处射出火箭,但这声音来源似乎十分杂乱,一时间竟不知该往哪里射。

说时迟,那时快,黑暗中猛然数声炸响,紧接着寨门处有如天崩地裂一般“轰”地一声巨响,寨门剧烈地摇晃着、呻吟着,似乎下一刻就会倒塌似的。

所有守夜的乌桓士卒都吓得跳了起来,目瞪口呆地向寨门望去,可就在这混乱的一刻,手持火箭的乌桓士卒们忽然胸口一凉,惨叫着从刁斗上一头栽了下去。

这一下乌桓士卒更加不知所措,有反应快的厉声用乌桓语叫嚷了起来,“敌袭”…,

“普啦啦”

又是一阵崩裂之声,无数巨大的黑影撕裂空气,向寨门附近狠狠砸下。

寨门附近聚集着最为精锐的士卒,这些士卒匆匆从营帐里跳出,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状况,就眼睁睁地看着身边同伴化为漫天飞舞的血肉。

一个百长刚刚想呼叫什么,一块西瓜大小的岩石就飞了过来,直接将他的头颅砸进了胸腔,脊椎骨寸寸碎裂,紧接着,岩石的余势未消,又将他身边的士卒齐腰砸为两截。

“长生天啊”

毫无思想准备的乌桓兵肝胆俱裂,嘴里纷纷嘶吼着毫无意义的音节,在营寨里抱头鼠窜。

黑暗之中,原本就有些拥挤的营寨里,人喊马嘶,到处都是呼啸的巨石,谁都想躲避到安全的地带去,但四处乱窜的士卒像个没头苍蝇似得,根本不辨东西,只知道推开身边的人,继而便发展到用手里的刀来给自己寻一条生路。

“轰”

寨门终于不堪重负,颓然崩塌。

惊慌失措的乌桓士兵却像是发现了一条生路似的,不约而同地向寨门涌去,拥挤地士卒们完全忘记了寨门两侧的壕沟陷阱,许多人被人潮簇拥着,跌入壕沟之中,身体生生被埋设的尖锐木桩扎穿。

龙毅等人被黑暗中的种种惨叫弄得毛骨悚然,好在他们还记得此行的目的,趁乱翻入寨墙,一行人隐蔽着行迹,用巨盾交错掩护着彼此,赵云与文丑就像是两把无坚不摧的利剑硬生生地在乱军中杀出一条血路。

眼见着就要接近关押蒲元的山洞,突然一群惊马从黑暗中毫无征兆地冲了过来,有如排山倒海一般,原本还在与赵云和文丑厮杀的乌桓士卒顿时被踏为肉泥,文丑怒吼一声,一刀削断了当先一匹马的脑袋,却被马身撞飞了出去,赵云危急关头飞身跃起,抱住迎面战马的脖子,一条腿刚刚翻上马背,就被惊马群裹挟而走。

龙毅等人见势不妙,忙不迭用巨盾护在身前,但马群的冲击好似惊涛骇浪,一下子就将他们十几个人撞的四分五裂,襄楷的一个弟子被迎面撞飞,身子狠狠地砸在山壁上,立时口鼻喷血,眼见着不成了。

龙毅被撞得胸口发闷,在地上一连打了十几个滚,恍惚间,就见一双碗口大的马蹄在眼前越来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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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 营救蒲元(2)

(猫扑中文 ) 乌桓人的千长从宿醉中惊醒,刚刚跌跌撞撞地从山洞里冲出来,就被疾驰而来的惊马群碾为肉泥。他的死亡就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无可避免地将处于崩溃边缘的乌桓人驱入无底的深渊。

几乎所有人都在歇斯底里地嚎叫着,被黑暗放大无数倍的恐惧完全占据了他们的心灵,此时此刻,他们只有一个念头逃,至于逃向哪里,怎么逃,却已经不是他们有时间思考的问题 ”“ 。

一个原本被视为固然金汤的乌桓营地竟然就这样崩溃了,这让童渊、襄楷感到极其的不可思议,龙毅、赵云几个也是喜出望外。

在冷兵器时代,夜袭引发炸营的后果极其恐怖,即便是枭雄曹操在宛城被张绣成功夜袭,也只有逃跑的份儿,猛将典韦和他的侄子也因此死于乱军之中。更何况是军纪松散的乌桓人,惊恐万状的乌桓人将所有挡在身前的都视为不共戴天的仇敌,哪怕是昨夜还靠在一起取暖的兄弟,一时间,营地里到处都是血雨腥风。

龙毅等人虽然成功潜入敌营,但置身于乱兵之中,仿佛滔天巨浪下的一叶孤舟,随时可能被击得粉碎,同样岌岌可危。所幸他们早有准备,在襄国就精心打制了一批弧形盾牌,彼此间可以勾连起来,形成一道铜墙铁壁,堪堪可以自保。

眼看着关押蒲元的山洞就在眼前,每个人激动得心都要跳出来了。但谁也没想到,几百匹惊马组成的马群,刚刚帮了他们一个大忙就掉头变成了一群杀神,上千只马蹄砸在地上,有种地动山摇的感觉,所过之处,血流成河。原本还在与龙毅等人胡乱厮杀的乌桓人不是被踏为肉泥就是夺命狂奔。

龙毅等人想躲,但四下里到处都是挥舞着兵器的乱军,还没等他们杀出去,就已被奔马撞飞。龙毅的运气最糟,直接摔落在马群之中,他有些绝望地看着那碗口大的马蹄向自己踏来,却无法躲藏,因为pángbiān同样是一个个高高扬起的马蹄。整个惊马群就像是一辆疾驰的列车,闪电般地碾压过来,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将自己的身子尽可能地缩在盾牌下。

当马蹄重重地落在盾牌上,巨大的撞击力透过盾牌传入龙毅的身体,他只觉后心被狠狠地捶了一下,胸口发闷,险些喷血,紧接着无数重锤从他身上踏过。

夏侯兰摔得浑身像散了架子一样,眼前直冒金星,不过他牢记着自己的职责,挣扎着爬起,却正瞧见一抹淡淡的光亮在轰然作响的惊马群中时隐时现,他一下子就联想到了龙毅怀中那支能够发出光亮的萤石短剑,脑子顿时嗡的一声,“大哥”

听到夏侯兰这一声哀叫,从马群中脱身回来的赵云和文丑都是大惊失色,疯了一样地奔了过来。

“怎么办?”不救援,龙毅必是死路一条,可救援,以人力正面与惊马群相抗,这无异于以卵击石。

“拼了”赵云一咬牙,从夏侯兰和一个亲卫手中抢过两块盾牌,便合身猛地撞入马群中,一匹正在狂奔的惊马被他舍命一撞,立时翻滚在地,接连绊倒了接踵而来的数匹惊马,趁着这一混乱的瞬间,赵云向前一蹿,用盾牌护住自己的肩头后背,顶着马蹄无情的践踏,朝着那一点微光艰难地匍匐前行。

文丑和夏侯兰被赵云疯狂的行为惊呆了,不过随即醒悟过来,二人再不犹豫,用盾牌护住半边身子,一边抡刀砍杀,一边突入惊马群,希望减轻赵云和龙毅所受的冲击。但马群的冲击力太过庞大,两个人就如惊涛骇浪中的两片树叶,转眼间就被冲得东倒西歪,自顾不暇。

正这时,童渊和襄楷与剩余的人都摆脱了各自的困境聚拢过来,童渊一见爱徒在马蹄下挣扎,顿时急红了眼,一振长枪,舍生忘死就冲了过去,奔着迎面冲来的惊马眼睛就刺了进去,那匹马嘶叫一声,双蹄乱蹬。童渊大喝一声,双手一合,把诺大一匹惊马生生挑飞,沉重的马身砸倒pángbiān的几匹马,顿时露出一个空当。襄楷与童渊、蒲元是多年相识,一见童渊拼了老命,也顾不上伤心自己弟子的亡故,带着余下弟子就急冲上去,死死地护在童渊侧翼。龙毅的亲卫们将盾牌的锁扣一挂,几个人围了一道人墙,拼命向龙毅的方向撞去。

……

管子城外的丘力居并未接到密营的报警,可这几天眼皮总是无缘无故地跳,昨晚跳得尤其厉害,让他有种不详的预感,睡到半夜就被噩梦惊醒,他无心再睡,披衣走到帐外,望着乌沉沉的夜空,不禁又想起汉军使者那嚣张的模样,心绪越发地沉重起来。

四天前,他派出偷袭的部众被汉军击溃损失大半,让他颜面上有些挂不住,张纯虽然表面上虽然在安慰,可眼神里暗藏的那份幸灾乐祸,却没逃过他的眼睛。丘力居暗暗冷笑,要不是刘虞之前所许诺的那些好处分量远远不够,他早将张纯出卖了。

不过这次失败的偷袭行动也让他有所警醒,看来从渔阳大族那里得来的消息并不准确,汉军的战力相当可观,而且难楼这个混蛋又一次选择帮汉人对付自己人,真是罪无可恕,这对于辽西乌桓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此次袭击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只是一种试探,何况死的人大多来自那些刚刚归附来的小部落,死了也就死了。令他真正郁闷的是,汉军派来的使者言辞极其强硬,不仅要求他立即无条件投降,而且需交出所有掳掠的汉人和财物,否则便要将辽西乌桓人彻底歼灭。

丘力居当时气得七窍生烟,以为来人的脑子坏了,他实在想不出对方有什么底气如此强硬,区区两千汉军,即便算上难楼的那三千乌桓人,也不到五千,连自己的三成都不到,就敢大放厥词歼灭辽西乌桓?要知道,自己一道令下,辽西乌桓至少还能再调出三万大军,更何况还有张纯那四五万人做垫背的,就算自己打不过难道不会往草原跑么?到那时,汉军想歼灭自己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丘力居很想将汉军的使者推出去砍了,不过转念一想,他与张纯不同,只是想跟大汉天子要更多的土地和权力,而张纯做的是遥不可及的皇帝梦,丘力居不可能屈尊去当张纯的手下,而张纯也只是想借助他的骑兵优势。丘力居相信,如果他被汉军击溃,张纯只会寻机逃之夭夭,绝不会施以援手。当然,换做张纯被击溃,他也只会落井下石。二人之间的关系是相互利用,根本谈不上同舟共济。

与汉军和谈是早晚的,自己杀了汉人的使者,最多出口恶气,再想谈判可就难了。丘力居忽然想到了幽州刺史刘虞,以其一贯策略,应该不会提出这么苛刻的条件来,这多半是那个阉人蹇硕以为小胜一场,就想把辽西乌桓当软柿子捏,看来得让这混蛋吃点苦头才行。打定主意后,他心情安定了不少,拢了拢身上的皮裘,低下头正打算钻进帐里再睡一会,突然眼皮子又是没由来地一跳,刚刚迈出的脚步顿时停了下来。

公孙瓒就困在他身后的管子城里,怕是已经饿得奄奄一息了,汉军大营离此不过五里,整整两天过去,居然一点营救的行动都没有,那使者自始至终都未提过公孙瓒,反倒是着重点出那些掳掠来的汉人,这可是以前从未有过的事情,难道说,自己关押的那个蒲元比公孙瓒的价值还高?

他越想越觉得不对,招手叫过一个值夜的侍卫,低声吩咐着。

那侍卫有些迟疑,“大王,这天还黑着……”

丘力居一瞪眼,声色俱厉地道:“你听不懂什么叫即刻动身么?哪个起不来就给我砍了!”

……

于此同时,汉军大营里,汉军士兵持矛立盾肃立无声,望着一身甲胄的蹇硕,神色非常平静,一点也没有大战在即的紧张。

何顒等人暗自点头,果然不愧是久经战阵的边军精锐,虽然被抽调到西园军才月余,彼此间还未形成默契,但仅是这集结的速度,还有这份放松的心态,就远不是那些郡兵可比的。

相比之下,作为指挥官的蹇硕就显得拘谨的多。何顒离蹇硕最近,借着军营中的篝火,他很清楚地看到蹇硕按在剑柄上的手指在微微发颤,不过他心里对其并没有嘲笑的意思。相反,他觉得一个侍奉天子的小黄门猛然间被提拔成了一支军队的指挥官,蹇硕的所作所为还算不错,至少他不像张让他们那样贪婪,没有什么嚣张的举动,对众人的建议也能虚心听取,这让他对幽州的前景比较乐观。

蹇硕的确很激动,他不是一个tèbié愚笨的人,他很明白,自己再怎么受天子宠信,但在那些士人眼中仍旧是一个低贱的阉人。要想像蔡伦那样青史留名,就必须做出惊天动地的事情来。平定幽州叛乱,是他主动向天子请求的,而天子也希望他能打出一份实实在在的功绩来,为今后那件大事铺平道路。

这些天他殚精竭虑,虚心倾听何顒、龙毅以及那个刘备的建议,尽力迎合着各方,总算是迎来了开局的胜利。今天,他更要亲自上阵,让何顒、刘虞等人知道,他蹇硕不是单靠天子的宠信才当上这个校尉,他骨子里也有汉人那份武勇,而且他也想向士人证明他是一个知兵的人,对得起这份荣耀。

龙毅说得很对,正面作战,汉军没有任何优势,汉军即便能击溃丘力居和张纯,也是一场惨胜,无助于幽州的后续局势。要想平定幽州之乱,必须出奇制胜。

蹇硕起先并不觉得那个秘密营地会是丘力居的命门,他也不觉得那个铸剑大师蒲元有什么重要,但当他得知那里存放着丘力居抢掠来的财物钱粮,顿时也觉得机会来了,乌桓人图的就是钱粮,如果这个营地被袭,换做是他也得急眼。

这个险值得冒。

蹇硕握紧了拳,向何顒看了一眼,见其眼中充满了鼓励,心中大定,向军士们一挥手,大吼一声:“出发!”

忙乱了一阵,居然没了状态,卡文严重,各位多多见谅。猫扑中文

第一百二十八章 营救蒲元八(3)

“叮叮……”

洞外急促的金属敲击声,让蒲元激动得心都要跳出来了,他先是被张纯诱捕,接着又被张纯当作交换的筹码送到丘力居手里,几经辗转,最后被关进这个暗无天日的山洞里,前前后后足足一百四十七个日夜。丘力居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他将铸造兵器的秘诀全都写出来,然后为其训练出一批乌桓工匠。蒲元知道断然拒绝就是死路一条,所以只是寻找着种种借口推延。而丘力居显然也不相信蒲元会马上就范,他把蒲元一个人关押在这暗无天日的洞穴里,每天只给一顿饭,一有空便会来威逼利诱,然后再冷嘲热讽一番,似乎把这当成了一场猫和老鼠之间的游戏。蒲元虽然没有经历严刑拷打,但在这里度日如年,饱受着孤独、愤懑和饥饿的煎熬,几次都想寻机与丘力居玉石俱焚。

随着轰隆一声巨响,堵在洞口的巨石咕噜噜地滚到一旁,一个人影飞也似地冲了进来,一双强而有力的大手一下子按在蒲元的肩头上。

“蒲老弟,蒲老弟,你还好吧!”童渊浑厚的声音震的洞壁嗡嗡作响。

“还好……”蒲元百感交集,长久以来的孤独和无助仿佛一下子找到了渲泻之处,两行热泪顿时不争气地涌了出来。

接着洞内外火把的光亮,他吃惊地发现面前的老友童渊仿佛是从血水里捞出来的一般,心一下就沉了下去,“童兄,你受伤了?”

“不妨事,都是马血,咱们先离开这里再说”,童渊不由分说,心急火燎地拉起蒲元便往外走,才走了两步,却觉手中猛地一顿,回过头来定睛一看,这才瞥见蒲元的脖颈上箍着一个铁环,环上一条铁链与固定在洞壁上的一个铁环相连,铁链已被拉得笔直,再难前行。

蒲元苦笑一声,没有说话。

童渊勃然变色,“这些狗杂碎……我这便与你扯断”,伸手便去扯那铁镣,谁知那铁镣竟似精铁打造,足有拇指粗细,任凭他使尽浑身解数,铁镣只是抖得哗棱作响,却无法损得分毫,不禁急得双眼冒火。

正这时,襄楷探头进来,催促道:“老童,赶紧走,迟则……咦……”,他见到洞内的这副情形,登时一怔,随即把文丑也叫了进来,三人“嗨”的一声,同时发力,铁镣被再次拉得笔直,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三人合在一起,力量远超千斤,铁镣在僵持了一会,终于“嘭”的一声,从中而断。尽管三人早有准备,也踉跄地跌出好几步,险些撞在石洞的壁上。

童渊大喜,伸手又去掰蒲元颈上的铁环,三人这才发现,铁环的结合处竟锁着一把精巧的柱状铜锁,那铜柱由四个铜轮组成,每个铜轮上面刻有五个汉字,十分罕见。

“莫乱动”,文丑伸手便将二人拦住,他见童渊和襄楷十分不解地望着他,忙解释道:“我在王府做侍卫时,见过这种锁,这锁不知道谜文是根本打不开的”,他指着那四个铜轮,“看见没,每个轮上都只能选中一个字,四个字都对了,才能解开锁,咱们现在哪里有功夫猜谜。”

童渊瞪大了眼睛,他还是头一次听说有这种锁的存在,“那怎么办,总不能就这么拖着走,这分量可是不轻!”他没再多说,可文丑和襄楷心里都清楚,此行的十六人已经阵亡两人,失踪一人,剩下的个个带伤,龙毅现在还在昏迷中,而赵云因为营救龙毅,不仅受了内伤,小腿也被惊马踢伤,行走都十分吃力。蒲元现在这副有气无力的模样,肯定无法独自行走,而且即便有人能背着他走,那条沉重的铁镣也很容易发出响动,引来敌兵,一旦遇上大股的乌桓人,以目前整个营救小队的战斗力,几乎就是死路一条。

文丑和襄楷都陷入了沉默,蒲元虽然不知道童渊是从哪里求来的救兵,但他心里很清楚,带着自己想从乌桓人的追击中有多困难,如果因为自己而把这两个老朋友的性命都搭上,就算是逃脱了性命,也将抱恨终生。他吸了口气,正色道:“童兄和襄兄能甘冒奇险来见我一面,便是死我也知足了,你们速速离去,千万不要因为我而……”

他的话还未说完,便被童渊打断,斩钉截铁地喝道:“莫说丧气话,就算乌桓人有千军万马,我童渊便是背也得把你背出去!”

文丑似乎想到了什么,转身出洞,转眼间又走了回来,手里却多了一把长剑,冲童渊做了个闪开的手势,从童渊手中接过铁链一抖,手中长剑便劈了下去,只听“叮”的一声,火星四溅,拇指粗的铁链当即便被斩出一个缺口来,几人眼中都是一亮,文丑“哈”了一声,一连又是三剑,都劈在缺口上,“咔嚓”,五尺来长的铁链顿时只剩下不到两尺。

“好剑!”蒲元和童渊脱口赞道,还没等他们有下一步举动,文丑却早已将剑还鞘,一低头,一把将蒲元背起,“莫再耽搁,早些离开此地才是。”

……

眼看天色已经见亮,却仍不见龙毅等人的踪影,埋伏在山包后的张颌不禁心急如焚,再次探头向关押蒲元的密营望去。

昨夜投石机的打击十分精准,坚固的寨门被完全击碎,六座刁斗也只剩下四座,寨墙之内仍有阵阵黑烟腾起,许久才能听到一声痛苦的呻吟声。而由寨门向外,则完全是一副令人头皮发麻、惨不忍睹的景象。山道及两旁的蒿草丛中倒毙着无数乌桓人的尸体,大多已是血肉模糊,触目所及全是令人作呕的猩红色。

虽然张颌是这场炸营行动的始作俑者,但深夜中近千匹烈马与无数乱兵相互践踏所引发的惨叫哀嚎声,足以让任何一个人心神崩溃。在他身后的许多定远军士兵到现在还脸色苍白,手脚发颤。

他很庆幸自己只是带人发射了一阵密集的石弹,便立刻躲藏起来,否则一旦让那些疯魔般的乱兵发现,自己这些人早被撕成了碎片。以至于到现在,他都不敢去想,龙毅那十几个人如何能在那样一个环境下存活下来。

正在这时,营寨里传来几声尖细的虫鸣声,张颌登时心脏一紧,几乎想大叫一声,他们还活着!

他连忙将两根手指横在唇边,回以同样的虫鸣声。不大会功夫,寨门里快速奔出几个身影,张颌一招手,带着几个亲卫从小山包后,狂奔而下。

双方一会面,张颌一眼就看见了夏侯兰背后昏迷的龙毅,心一下子就沉了下去。紧接着,便看到了童渊背上的赵云,赵云虽然神志清醒,但脸色却苍白的很,这让张颌更是吃惊非小,赵云年纪虽不大,但武艺之高是人所共知的,连他都负了伤,那自己这些人还能逃脱丘力居的追兵么?他当初留在定远军,很大程度上是形势所迫,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以及龙毅对他所表现出的信任,他已经非常习惯定远军里的氛围,甚至认为只要龙毅在,他一定可以得到一个尽情施展才能的天地。

可现在望着龙毅苍白的面容,他忽然就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有种难以捉摸的慌乱。不过眼下情势急迫,由不得他多想,他护着龙毅等人迅速撤回小山包后。

赵云挣扎着从童渊背上坐到草地上,深深地望了一眼仍处于昏迷的龙毅,这才向张颌问道:“俊义,你这里情况如何?”

张颌努力平抑着自己的心情,强作镇定地答道:“还好,目前没有伤亡,投石机除损坏的一台被彻底捣毁,其余都已拆解装箱,随时可以运走。龙猫已经带人混入乱兵之中,龙五正在清理沿途的残敌……”

“做得好”,赵云报之以真诚的鼓励,他的目光从埋伏的定远军士兵脸上扫过,轻声道:“我们只有区区百人,不过顷刻间,便将一个重兵把守固若金汤的乌桓营寨打得粉碎,并成功将蒲元大师救出,我大汉有此天威,全赖诸君用命,云为能与诸位这样的同袍并肩作战而无比骄傲。”说罢,他忍着腿上钻心的疼痛,向身旁众人团团一揖。

龙毅意外受伤昏迷,让众人心里都蒙上了一层阴影。赵云深知,身在险境,士气可鼓而不可泻,他虽不善言辞,但此刻却必须挑此重任,否则凭现在这百十号人,要想从丘力居的追击中平安脱身,几无可能。

赵云又道:“我们能将诺大一个营寨搅得天翻地覆,是因为我们有详尽的作战计划,以及校尉大人研制出的新型投石机。而丘力居则是措手不及,即便他要追击报复我们,但蹇硕大人的西园军早已张开了口袋,准备一举将其消灭。所以只要我们团结一心,斗志昂扬,便一定能安然脱身,顺利回师!”

在场众人听到他的话,无不备受鼓舞。

不得不说龙毅这一次的营救行动准备的十分充分,器械、伤药、担架一应俱全。众人在包扎完伤口,稍事休整后便开始撤退。龙毅、赵云等重伤员都被担架抬着,沿着预定的路线迅速消失在山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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