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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香》


校庆排练进行时

j市xx大学

“兰则溪!你又迟到了,啊?!你说说,你这是第几次迟到了?!”咆哮的文艺部长刘莺气愤地攥紧手里的剧本,原本俏丽温柔的脸蛋儿现在几乎扭曲成诡异的形状,面色潮红的可以媲美喷火的暴龙,手指用力的指着我,指甲尖儿几乎触到了我的眼睛上。

明明是那么娇小可爱的女孩子,这一瞬间却是气势惊人。

我不由自主的瑟缩着往后退了一步,本来就因为迟到而放轻的脚步这时候更是心虚不已的缩了回来。“对不起,我打工去了。”我低着头,温顺如绵羊般的接受部长犹如打雷一样的咆哮在我的耳边不断地炸开,眼瞅着就从雷声阵阵渐渐发展到天雷滚滚了。

“你到底是不是我们系的人?!你知不知道你是有任务在身的?!”部长那如花似玉的面容此刻扭曲成黑山老妖般的邪恶yīn森,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就差手指如枯爪般的死死掐住我的脖子了。

我极力忍住抱头鼠窜的强烈愿望,飞快的用眼尾偷觑了一下部长此刻脸上的神色,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又缩了缩脖子,“部长,你是知道的,我要打工”

部长好可怕,难怪水泊梁山里有个母夜叉孙二娘呢。

其他的同学看到我吃瘪,都躲在一旁偷笑。

刘莺在我的身边不停地踱着三七步,不满地用眼尾来回的扫视着我:"哼,剧本背下来了吗?”

我挺直了腰,大声的回答:“有,全背下来了!”就算没有,这个时候也要说有。除非我不想活了。

刘莺冷笑着用手指不停的戳着我的额头;“这次就先算了,看你要是下次还迟到的,我就在门口准备好三寸钉板让你跪!”说完转身用犹如超强冷器机般的气势压倒全场,“能喘气儿的都给我爬过来!各就各位,上!”

我捂住被戳的微微泛红的额头,忙不迭的紧跟在女王大人的身后。还好,躲过了一劫。阿门。

在女王强大的气势面前,热火朝天的新年联欢会的彩排活动正式开始了。

我和其他的学生一样,每天都不停地往返在教室和寝室之间,而我和他们惟一的不同是,我的目标更明确,也更急切,我需要钱来付我下个学期的学费和生活费。

我是家里唯一上大学的孩子,同时我也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上面的两个姐姐和一个哥哥为了我早早就都放弃了高考这条路,各个负担起父母的生活和全部的田间劳动。姐姐们在农村和县城之间每天起早贪晚的倒买倒卖,用一切的方法来挣钱,可是农村地处偏远,即使想尽了所有办法,也不可能通过家里仅有的十几亩地过上富裕的生活。

他们很勤劳,但是却要守在农村和县城之间,一辈子。

这就是他们一生的全部,这就是现实。城市里的一切繁华喧嚣是他们永远都无法想象的。

我知道现实的鸿沟不是依靠勤劳就能够消除的,我只能在我力所能及的地方减轻家里的负担,这是我现在仅能为他们做到的。

我不停的看着一本又一本的原文书,努力让手里的证书增加厚度,我没有背景关系,只能靠个人的力量来不停地努力,我不停地思考着未来,思考着未来的方向,让自己像一块海绵一样的吸收着一切有用的知识

“梁山伯!!!!你该死的走神啦!!!”刘莺暴跳如雷的在一旁咚咚的用拳头锤着地,她的男朋友向海在一旁连忙训练有素的递给她一个大喇叭和一瓶水,这情景从我们开始排练的第一天开始就已经习以为常了。

被点到名的我胆战心惊的缩了缩肩膀。这下子惨了

刘莺这个魔鬼教头把我们这帮大二的学生当做北电的后备明星来训练,她现在的口号就是:宁可我们披荆斩棘,骨瘦如柴,也要让我们这个节目在校史上创造奇迹~

大步冲到我的面前,刘莺恨铁不成钢的用双手抓住我的肩膀用力的来回摇晃,“你知不知道你是谁?啊?!你是梁山伯——朱丽叶都妩媚成那个那个样子了,你怎么还是一张死人棺材脸,啊!!!”

站在我旁边的‘朱丽叶’被刘莺那百无禁忌的大嘴巴说的当场脸就腾地一下红了起来,嘴角忍不住抽了又抽。这可是反串啊,他一个男生本来被赶鸭子上架的来演反串就已经很勉为其难了,现在又被说成妩媚严嘉诚的嘴角忍不住又抽了抽。

我的身体被刘莺的神力晃得头晕脑涨的,唯一的想法就是这个文艺部长能力超人,瞬间爆发的小宇宙更加惊人,也许她下一部戏可以去导演个丛林里的无敌金刚什么的

“我已经很努力的了。”我乖乖的站着不动,任凭刘莺对我进行狂风骤雨式的风吹浪打,嘴里小声的喃喃说道。我把剧本背的倒背如流,走位和姿势也都注意了。还有什么问题?

“你在爱着她,在纠结,在痛苦,不是麻木!!!感情,感情,你想想爱情的甜蜜和折磨——”

我看着眼前面目表情越来越狰狞的刘莺小声开口,“我没谈过恋爱啊——”

我怎么知道爱情是什么样子的?我都是在按照我的理解和想象来演绎的,难道不对啦?

快要气的口吐白沫的刘莺捧头大叫:“哎呀,你这个木头,你这个棒槌!!”她气急败坏的大吼着冲回到导演席,“那个朱丽叶!过来!!”

活动室里的排练暂停,大家三三俩俩的散开,没被点到名字的人马上溜边儿开始偷空休息,刘莺这个女人完全是拿我们这帮业余选手来实现她那伟大的导演梦。今天是周日,本来大家都想偷个懒儿,睡个懒觉儿,可是这个疯狂的女人丝毫不惧男女寝室楼的严规厉矩,一大早六点半就用大喇叭在各个寝室楼下放义勇军进行曲。

那‘风在吼,马在叫’的悠扬歌声惹得寝室楼的窗户里噼里啪啦的丢出一只只形态各异,张牙舞爪的拖鞋。

这边刘莺是如她所愿的把大家集合了。

那边她的男朋友向海一如既往的承担起最佳助理的美名,拾掇起一只只俊男美女抛下的绣花鞋,毕恭毕敬的各归原主去了。

精神抖擞的刘莺站在寝室楼下用着高音大喇叭对着我们这帮被赶鸭子上架的半吊子演员高喊:为了外语系俊男美女的梦想和荣誉!

梦想和荣誉,怎么不说是2008北京奥运呢?不过没有一个人敢去质问精神极度亢奋中的刘莺,又不是嫌命太长了。

排练倒是无所谓,我可惜的是我一上午宝贵的家教时间,那可是二百块钱啊,这可是我半个月的伙食费啊。

不过这话我可不敢说出来,只能吞到肚子里暗自叹息了。

我的眼睛睁的大大的,看着眉清目秀的‘朱丽叶’乖乖的走到刘莺的面前,接受训话。

我们这个剧目是反串的英文喜剧小品,我演梁山伯,外语系大一新生严嘉诚扮演朱丽叶,当时在系里海选的时候,因为他流利的口语和斯文的外形受到大家一致的好评,高票通过。

刘莺揽着他的肩膀走向角落里,严嘉诚挣了挣,刘莺加重力气扳住他的肩膀,这画面从后面看起来说不出的诡异好笑,身材娇小可爱的刘莺霸气强势的揽住身材欣长高挑的严嘉诚。一高一矮的组合让在一旁休息的大家都时不时的交换个小眼神儿捂嘴儿偷乐。

无法反抗的严嘉诚满心不愿的被挟持着走到角落里,两个人嘀嘀咕咕好一阵子才重新返场。

然后我就看着刘莺向我走来,这时候的她身上一点火星儿都看不到了,面目和蔼可亲的像邻居家语重心长的大婶儿。

我等着她走到面前,主动开口:“部长,你说我哪里不到位?我再努力试试。”既然排练了这么久了,说什么也不能这个时候出状况,大家开玩笑抱怨是抱怨,但是都付出心血了的。

刘莺拍了拍我的肩膀,娇小的身子动作亲密挽着我的手臂走向一旁的角落,“没什么,是我太心急了,时间完全来得及,你的英语我有信心,走位什么的也完全没问题,可能你和他不太熟悉才会这样子的,放松下来,把他当做你的亲密朋友,面部表情再柔和一点,然后声音甜蜜一点,你是反串男生,所以难度不大的,”说完又拍了拍我的肩膀,加重了点语气给我打气:“安啦,相信我的眼光,没有问题的。”

排练结束的时候严嘉诚走过来笑着对我说,“兰学姐,我们一起吃午饭吧。为了导演女王的处女作,我们要增进了解,加强友谊啊。”

“好啊,作为你的学姐,还是我请你吧。”我收拾好一些散乱在地上的道具,抬起头看着站在一旁也帮我收拾杂物的严嘉诚,冲他挑挑眉:“就算是为了朱丽叶和梁山伯的精诚合作,哈哈。”

木香袅袅

如同以往一样,中午时分我来到位于同里西街的沉香阁。这里是我下课后打工的地方,在开店之初我就在这里工作了,一直到现在。

我伸手推开那扇熟悉的店门,布置得古雅幽香的店铺里早就有一个窈窕的身影在独自忙碌着。

我向背对着我的纤瘦女子笑问道:“兰姐,今天忙吗?”

听到我的声音,兰姐转过头来调皮的冲我挑了挑眉,“还好啦,有你在,多忙都不怕。”转身低俯下身子,轻微抖动着手指,将手上的沉香末小心翼翼的匀洒在香炉里,渐渐,空气中挥散出丝丝清幽的自然香气。

我轻轻闭上眼睛,情不自禁的深深吸了一口气,让属于沉香那特殊的林木香气在鼻端缓缓萦绕。

“兰姐,这就是传说中的奇楠香吗?这种味道闻过以后就不会忘记,在自然的木质香气中透着一丝淡淡的清甜,第二次再嗅到,和前调又有些微的不同,相比较之下,再好的香水的味道都显得粗糙而有些微的刺鼻哦”我一边整理着架子上的沉香木盒和各种饰品,一边和兰姐闲聊。

兰姐双手轻捧起香炉,轻轻将它放在一旁的展示柜中,调整了一下位置,黑檀木的展示柜和散发着几丝烟气的带点蓝靛鎏金的香炉相得益彰,沉稳大气中带着一丝飘逸的慵懒色调。

叶婷兰看着自己一早上的辛勤劳动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转身轻倚着一张为了配合店内的装饰风格而摆设的原色案几笑意盈盈的望向我,“则溪,要不你去考一个闻香师吧,你的嗅觉是天生吃这碗饭的,有多少人努力做这行都没有你细腻的领悟力和敏锐的嗅觉,你就是比我们都多了一个传说中的第六感啊。”说到最后,她自己都被第六感这几个字逗笑了。

“哈,第六感,我还有小宇宙呢~兰姐你真逗。”我笑着将脚下的几个纸箱归类好,整齐的放在店门的右手边,回身走到兰姐身边,顺手接过她手里的抹布,蹲下身子,仔细的擦拭展示柜的下层空柜。

“兰姐,你是知道我的,我现在只能半工半读,暂时还没办法想那么久以后的事情,当初要不是兰姐你让我留在这里工作,我还在愁下个学期的学费呢。”

我拿着抹布站起身,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兰姐已经站在我身后用她那双剔透晶亮的眸子注视着我。

兰姐不赞同的摇了摇头,用手指轻轻点了点我的额头,“哎呀,话不能这么说,当初你来我的店里,我就看得出你是个稳重能吃苦的女孩子,我不找这样儿的人来帮我,我还想找什么样儿的?”说着伸出手,指了指店铺里布置得不失典雅风格错落有致的店堂。

两侧是大方别致的展示柜,深棕的色调稳重严谨却略显厚重,但是向左进身的转角处却被巧妙设计成一个紫纱笼烟式的会客展示厅。轻柔的垂曼,典雅的色彩,将整个厅堂烘托得好似会步生莲香一般,暗香随着层层的烟纱在空气中流转飘动,整个店铺霎时灵动万分。

兰姐将我拉到展示厅的门厅处,指着层层清薄的烟纱垂帘对我俏皮的眨了眨眼睛,“我老公说这里按照我自己最初的布置顶多也就是个高级点的办公室而已。要不是你帮我想办法用紫纱,花罗和古香缎的碧绉点缀出了效果——”兰姐用手指轻轻拂开垂帘,“我可是会到现在还头疼得要死呢。”

“话说,我可是个不吃亏的主儿,你一个人可是顶得上我雇两个人的效率,我只花一分人工来雇你,捡便宜的是我哦。”兰姐双手叉腰,骄傲的昂了昂头,对自己的知人善任实在是满意的不得了。

我好笑的摇了摇头,继续将仔细拣选出来的奇南香片小心地用镊子捡入一旁准备好的红檀木的香盒里。在苏锦的映衬下,香片更加透出一份厚重的古朴天然来,让你想俯低身子深嗅这属于自然的香气。

我将挑选好的香片装入盒子,转头凝视着在一旁悠闲喝茶的兰姐轻轻地开口说道。“不论如何,兰姐你都是我的恩人。”

上午的阳光透过深棕色的木式窗格,挥洒在她的身上,让她那件白色的中性贴身西装笼在一片浅金色的光晕中,分外的暖意融融。

“去去去,好歹算有缘分,你叫兰则溪,我叫叶婷兰,都有个兰字嘛”。兰姐分外慵懒的歪靠在竹藤椅上,怀里抱着个浅紫色的苏绣沙发垫子,抻了个大大的懒腰,眉目灵动之间神采奕奕的向我挤了挤眼睛,“感激我就帮我多接点大单子,你知道这香料市场是很专业的,那些东西我不想学,不想记,费脑子。”

“你听我的名字,叶婷兰,哈,这明明就是说我嘛,也挺懒啊——”

我摇摇头无奈的望了望她,“我要去给客人送香片了,兰姐你还是快点把资料记熟吧,店里就咱们两个人,我不在的时候就只能靠你自己了。”

“好好好,则溪你什么都好,就是爱唠叨,你要知道女人是不能唠叨的,那会老得快的。”兰姐不耐烦的在身后推着我向门口走去。“记得哦,要帮我接个大单子回来哦。”

我走出店门几步,回头还看到兰姐就站在店门口那里欢快的向我摆手,看到我回头,兰姐将手拢成一个喇叭大声地喊道:“记得早点回来,我等你一起开饭哦。”

看着兰姐欢快的身影,我不禁也笑的眉眼弯弯得冲着兰姐用力地挥挥手,“我知道啦。”

按照地址,我走进一栋远离市区的别墅,走进大门,面前是视野开阔的草坪,周围萦绕着婀娜多姿的各色鲜花,一眼望去,各色花种几乎都叫不出名字,但是都能够看出是经过专人时时精心打理的成果。

一位衣着低调的女性看到我,轻轻地放下手中的花剪向我点头微笑,“则溪,你来了?”

“李太太,您好。”我忙快步走上前去,向在庭院里剪枝的李太太微笑着问好。

这是一个占地广阔的高级别墅区,每一栋的别墅都有自己的独立区域范围,周围都根据主人的个人喜好种植着不同的植物,这里的保安盘查的非常严格,我每次过来都要带着个人的证件,在层层通报确认后才会放行。在这个闹中取静,寸土寸金的地方,树上清脆的鸟叫声轻柔悦耳,还有在城市的公园里都不常见的松鼠,这些毛茸茸可爱的小东西在树上不时的爬上爬下的,让我感觉走在这个别墅区就宛如置身在丛林中一般。

我随着李太太穿过郁郁葱葱的笔直的香杉树道,鼻端闻着清新浓厚的草木香气,我情不自禁的放轻脚步深深吸了一口气,好好闻的味道呵。

随着李太太走进那间法国情调的别墅里,在一楼的主客厅里,我打开包装精美的檀木盒,躬身将里面的香片展示给李太太看,“李太太,这是您订购的奇南香片,我在这批新到的香片里按照您平时的喜好,为您搭配挑选了一些香片,您先看一看还满意吗?”我在洗过手后,带上崭新的白手套,用镊子将一片香片从盒子中小心地夹取出来,放在旁边早已准备好的置物碟上,等候在旁边的佣人上前来将碟子小心地放在李太太面前的桌上。

“你是知道我的,”李太太微微挑起嘴角,显露出一种养尊处优的慵懒闲适,只是略微的端详了一下碟中的香片,“我是不懂得这些香料的,只是偶然有一次我儿子在家,我随便点了一点儿别人送的香片,我儿子说这个比我那些让他打喷嚏的法国高级定制香水好闻多了——”说到这里,李太太挥了挥手,旁边的佣人将一盏青花瓷香炉小心地放在桌子上。

“这可是古董了,明嘉靖青花香炉呢。”李太太说着,用手轻轻抚了一下香炉,保养得宜的手部皮肤细腻光滑,轻轻擦过香炉上蓝色的兽头足鼎。

我小心接过佣人手中的香炉,将上面的盖子轻轻揭开,还能够闻到一点香片残留的余香。

抬头笑着看向一旁倚靠在沙发上的李太太,“现在那些仿制的鎏重金八彩的香炉可赶不上这个,过去瓷器香炉的制作工艺即使放在现在,那也是世界第一流的,更何况这是古代皇家官窑出产的,当时有些密技,让香料的燃烧可以持久而细腻,更甚至会增添香料的某些药用作用呢。”说话间,我已经熟练地将香炉置于底座之上,放置在了一旁,让点燃的香料在空气中慢慢挥散出淡淡的清新木香。

在香片的缕缕香气从香炉的顶端盘旋而上的时候,李太太坐直了身子脸上带着几分合宜的笑意看向我,“则溪,你给我说说这香料吧。”

“好的,李太太。”我打开随身带着的另一个紫檀木盒,展示在李太太的面前,这是我为了让客户了解他们买到的香片的质地和类别,而特意将挑选出来的不同香片放在了这个紫檀木盒里。

“越南产的沉香习称会安香,质量最好,燃之香味清幽,并能持久。印度尼西亚、马来西亚、新加坡所产的沉香习称新州香,质量稍次,燃之香味甚善,带有甜味,但不能持久。”说到不同的香片,我一边将不同的香片用镊子轻轻夹起,让李太太观看,一边介绍他们各自的特性。

“ 进口沉香多呈圆柱形或不规则棒状,表面为黄棕色或灰黑色;质坚硬而重,能沉于水或半沉于水;气味较浓,燃之发浓烟,香气强烈。进口沉香性微温,味苦辛。以质坚体重、含树脂多、香气浓者为佳。”我将香片放在水中慢慢地在李太太的面前演示着辨别的方法。

“沉香辨别真假最重要的就是香味、色泽、纹路和重量了,”我微笑着拿起黑檀香盒,打开后轻轻放在李太太的面前,“李太太,这次我给您送过来的是越南的会安香,香料的味道有的时候因为人的五感的不同,而有不同的感受,如果是平时用的话,还是要看您的个人喜好的。”

“这种草木的味道闻久了以后觉得蛮舒服的,”李太太仔细的看了看以后就笑着轻轻抬了抬手示意了一下始终站在她身后的佣人,“收起来吧,东西我很喜欢,以后还是按照老规矩,挑选好了送过来就是了。”

看着李太太那张保养得宜的脸上此刻浮现出的神色,我知道这位豪门贵妇对这次送过来的香片很满意。

我不由得心底暗暗的吐出一口气,还好还好。

世事如棋,变幻莫测

在学校的时间,除了上课之外所有的时间都被女王大人抓去进行彩排了。

剧本是女王创作的,大概二十分钟的短剧把我们外语系的优秀人才利用个十足十,剧本出炉后刘莺和大家集体讨论了几次,经过修改,确定的基本大纲是这样子的:开始时梁祝的古筝和琵琶合奏,背景是越剧的清唱,然后古香古色的剧情来个疯狂彻底的颠覆,一对苦情恋人穿越时空到英国,中外最著名的爱情悲剧以王子公主的出场,罗密欧和朱莉叶的反串掀起全场最热烈的□□,我和严嘉诚一出场,一开口,下面已经是口哨声一片了。

经典台词的演绎,标准厚重的英国口音和搞笑无厘头的剧情在校庆的时候让全场陷入了无比的疯狂,结束时接连不断的口哨和掌声响彻全场,连坐在下面观看演出的领导也是情不自禁地面带得色的连连点头。在友校嘉宾的面前,面子里子是大大的满足了。

这剧本改编的即时尚前卫,又把经典的英文对白演绎的原汁原味儿,充分表现出了我们学校外语系的学术水平,这雅俗共赏的效果惊人的好,最后女王大人身穿潇洒骑士范儿的红披风戏服带领着我们谢幕的时候,眉目间流转着说不出的骄傲和满足。

不管这个剧给学校的领导在校庆之际,在友校面前提供了什么样的谈资素材,我们大家在晚会结束后是兴高采烈的去k歌庆祝了。

学校的生活总是忙碌而充实的,时间似乎就是手中不经意间流淌过的沙,轻拂指尖之际,已经匆匆的消失无踪。

我和严嘉诚因为反串被大家熟知,每天匆匆走过学校的时候,迎面遇到认识的,不认识的人都会玩笑着朝我们挤眉弄眼的打趣儿一句:“哟,‘梁山伯’来啦,你家的‘朱丽叶’呢?”

偶尔看到我们碰头,嬉笑之间,大家都戏称这是我们跨越中西的缘分,而我也不避讳这被大家打趣儿的关系。我从心里来讲倒是蛮欣赏严嘉诚的,不是俊美锋芒毕露的人物,但是倒有几分学者的谦和大度,从他在部长的极力邀请之下的反串,到排练期间配合女王部长狂热的戏剧爱好来看,这个人倒算得上是内外兼具,不浮不躁了。

因为不反感,也因为有几分欣赏,我们私下里的交往多了一些,被同学看到打趣儿说这是‘中国版的xx大学里缘分的天空’。

在食堂里,一边吃着午饭,我和严嘉诚一边在讨论被导师赞不绝口的师姐——刘莺。

就是这个私底下被我们戏称为女王大人的文艺部长刘莺同志,在脱离了戏剧世界狂热后的她在导师那里可是被交口称赞的,刚刚写的一篇英文论文《二十二条军规之外我们自己创造的悖论》就被教授引为骄傲。

catch-22这是我们的美国文学老师正在讲的一部分内容,美国作家约瑟夫·赫勒﹙joseph heller﹚根据自己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的亲身经历创作的黑色幽默小说《第二十二条军规》。这是一本很著名小说,号称黑色幽默的鼻祖,是《柯林斯词典》选出的1961年的标志。

该书的主人公为了逃避危险的作战任务而装疯,可是逃避的愿望本身又证明了他的神志清醒。

“如果你能证明自己发疯,那就说明你没疯”。悖论式的进退维谷的局面,叫人左右为难的情况。

这部小说太有影响了,以至于在当代美语中,catch-22已作为一个独立的单词,使用频率极高,用来形容任何自相矛盾、不合逻辑的规定或条件所造成的无法摆脱的困境、难以逾越的障碍,表示人们处于左右为难的境地,或者是一件事陷入了死循环,或者跌进逻辑陷阱,等等。

因此有人把黑色幽默称之为“绞刑架下的幽默”或“大难临头时的幽默”。

所谓“第二十二条军规”,其实“并不存在,这一点可以肯定,但这也无济于事。问题是每个人都认为它存在。这就更加糟糕,它只是无处不在、无所不能的残暴和专横的象征,是灭绝人性的官僚体制、是捉弄人和摧残人的乖戾力量。它虽然显得滑稽可笑,但又令人绝望害怕,使你永远无法摆脱,无法逾越。它永远对,你永远错,它总是有理,你总是无理。海勒认为,战争是不道德的,也是荒谬的,只能制造混乱,腐蚀人心,使人失去尊严。

“只消看一看,我就看见人们拼命地捞钱。我看不见天堂,看不见圣者,也看不见天使。我只看见人们利用每一种正直的冲动,利用每一出人类的悲剧捞钱。”可是在这个疯狂的世界里,他由于正直、善良,反被人看成是疯子。他深感对这样一个“世界”无能为力,逐渐意识到只能靠自己去选择一条求生之路,并最终逃往一个理想化了的和平国家——瑞典,完成了“英雄化”过程,成为一名“反英雄”。

这在我看来是一个不容易写出自己观点的论文题目,因为可以查到的很多优秀论文已经把这篇小说的精华部分反复论述过了,尤其在看过其他优秀的论文之后,很难自己再组织更精彩的语言和论点来深刻剖析这篇文章。

可能刘莺是因为戏剧细胞的影响,她有了在此之上的异常鲜明的个人观点,也就是来自于我们周围的现实中的观点,看不见的规则制度下的逻辑陷阱,让你深陷其中,无法反抗。

例1:

如果你不创收,没人能养活你;如果你能创收,下了岗也饿不着你。所以你不下岗谁下岗?——某领导对下岗人员如是说。

生活中的灰色幽默其实早已经在小说中表现得淋漓尽致了。不是吗?

例2:

“本商场拥有本次活动的最终解释权”。

就是这样的一篇没有引经据典,而是将生活中真实的一面延伸到论文里的论文。让老师们大为欣赏偏爱之余,甚至私下里已经在延揽她开始选择研究生的专业了。

“则溪,这个店我已经卖掉了。”在隔天的早上,在我刚刚踏进兰姐的店里的时候,兰姐平静柔和的面容下所说出来的第一句话就让我霎时彻底的惊呆了。

“兰姐,出了什么事情?”

“我老公公司的资金链被合作的公司恶意的断掉了,原来预留的后备资金早都已经全部投入到新的软件程序的开发了,现在资金断口太大,一点办法都没有,我已经把家里的别墅和首饰都卖掉了。”兰姐眼睛红肿,面色青白憔悴不堪,才几天不见而已,兰姐整个人就已经瘦了一大圈儿。

原来这几天一直联系不到兰姐是这个原因。

兰姐紧锁着眉头,双手紧紧地攥在一起,“只要能挺过这段时间就没有问题了,合作的公司就是看准了机会才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吞并我老公的公司。”

“兰姐,有我能帮到的地方吗?"这个消息让我一时之间难以接受,我知道兰姐老公公司的实力,那不是一般的十几个职员的小公司,那是一个有几个下属子公司的科技软件公司,和政府关系也一向良好,怎么会突然之间要面临破产公司易主呢?

看着形容消瘦的兰姐我忍不住轻轻开口:“政府里的关系”

“呵呵,”听到我的话,兰姐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讥诮的神色,“正是因为政府里面有人给他们撑腰,他们才会有这么大的胃口啊,政治的事情太复杂了,那个圈子瞬息万变,太让人难以捉摸了。”

兰姐站起身慢慢的走到展示柜前,用手轻轻摩挲着每一个柜子,小心地打开每一个盒子,看了又看,又慢慢的放回到原位,“我卖掉别墅和我的那些首饰我一点不心疼,可是我舍不得这个店我是真的很喜欢这个店,每当我点起香片的时候,空气中飘散出来的味道总是让我想起我和我老公在大学的时候漫步在林荫道的情景”

兰姐走到窗前,拿起抹布仔细的擦拭着窗棱上几乎看不见的灰尘,“不过,我不用像别的女人那样子提心吊胆的担心我老公会不会出轨了,”回想起当时的情景,兰姐扭过头来冲着我轻轻笑了笑。“原来的时候我还会和他开玩笑,问他:有钱了会不会学那些成功的男人找个小的养在外面?”

“兰姐——”

兰姐神色平和的拿起一旁摆在茶几上的玉石如意,手指不经意的轻轻拂过柔润细腻的如意上的蓝色的流苏穗子,“我知道他是对我一心一意的好,虽然有的时候忙得几天都见不到他的面,或者我睡着他才回来,等我醒来了,他又去忙了,我也抱怨过——”轻轻叹了一口气,她将手中代表吉祥亨通的如意放回到茶几上,“但是无论他有钱没钱我都会守着他的。生活原本就是平常的日子,因为他的辛苦,我过上了奢华的生活,现在这样也没什么,只要是和他在一起,两个人在一起简简单单的我也知足了。”

兰姐转过身来面上带着微笑,注视着我,这时候的兰姐身上没有了平时的开朗灵动,眉目之间却有着一种女人醉人的温柔,“则溪,店里因为一直有你在我很放心,但是现在我帮不了你了,抱歉。”

“别这么说,”我上前轻轻抱住了兰姐,“你和吴先生已经帮到我很多了,可惜在这个时候我却没有办法帮到你们什么忙,真正该说抱歉的是我。”

这是我到这个陌生的城市里第一个用微笑和雇佣来帮助我的人,承认我的能力,让我自食其力用劳动来换得金钱的人,在她这里我得到了尊重。

我还记得我在这个初见的城市里像是一只迷路的小兽一样,在陌生的街道间穿梭,茫然四顾的寻找着方向。在我心中暗自害怕的时候,是这个笑意暖融的女子站在我面前轻轻的开口问我:“你好,你是在找工作吗?”那一刻,是她的笑容让我的心安定下来。

兰姐轻轻拉起我的手,将我的双手握在她的掌心里,“则溪,我知道你需要钱,你懂事又稳重是个难得的好女孩儿,你身上有一种这个社会所缺少的真,你要学会保护自己,在这个现实的社会里要处处小心。”

这是兰姐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在以后的日子里,我无数次的经过这家店,想象着兰姐像从前一样,身穿她钟爱的白色修身小西服,面色晏晏的在门里笑意盈盈的接待每一个上门的顾客。

但是当我无数次的站在这个我曾经熟悉无比的地方的时候,我却只看到了簇新而陌生的牌匾,它已经变成了一个我完全陌生的地方。

我站在喧嚣而热闹的街面上,茫然四顾。

世事无常,这个词第一次浮现在我的脑海里。

我在语文课本中学过它,我手里的钢笔也无数次的写出过这四个字,它的轮廓,笔画我曾经无比的熟悉。

但是现在我只觉得这四个字好陌生,陌生极了,我完全不懂它在表达什么意思。

我回头去图书馆翻字典——

详细解释:贬义词,中性词

世事:已经发生或者正在发生的事情

无常:预言中的事情

意思就是说发生的事情都有其中的道理,每件事都有其中的因果。

一切都是自然形成的。

词义

这个词有两个层面的含义,第一就是世间的人无常,也就是人心叵测的意思;第二就是世间的事情无常,用□□的话说就是人间正道是沧桑,中心思想就是世间的的万物都是变化的,难以捉摸的,一成不变的事物是不存在的。

我懂了,原来世事无常,人无常,事也无常呵~

家变

我在图书馆看书,秦青神色慌慌张张的跑进来,“则溪,你,你家里来的紧急电话,快去接——”

来不及思考太多,我丢下一桌子的原文书急忙起身朝寝室奔去,家里很少主动打电话给我,我一般都是一周给家里主动打一个电话,让家里了解我的学校生活,现在这是出了什么事情了?!

我的心砰砰砰的好像下一秒就要跳出胸腔一样,紧张之余,我浑身上下全是冷涔涔的汗,感觉整个人像是浸在冰水里一样。

“三妞儿——”那边妈妈只叫了我的名字,就哽咽的语不成声。

我极力稳住情绪,在这个时候我不能有一丝的慌乱,我深吸了一口气平静了一下情绪,轻声对妈妈笑着说道:“妈。怎么啦?是不是家里的**又走丢啦?没事儿的,我手里有点钱,我给你寄回去,你再买点就是啦。”

“三妞儿——”妈妈捂住嘴泻出的呜呜哭声渐渐抑制不住。

我的耳膜感到一阵的刺痛,这刺痛像一把锥子,猛地扎进我的心脏,让我恍惚间感到一阵阵彻骨的冰冷。

“妈,你说吧。出了什么事情?这不是还有我吗?不怕的。”我轻声安慰着妈妈。

在我的声音的安抚下,妈妈终于说出了原因,我一边听一边禁不住浑身打颤,牙齿簌簌的发抖。

哥和嫂子结婚后,为了让家里生活能够好些,在我家的山后荒地上开了一片地,打算用来养殖杂交的黑猪,资金不够就和别人合伙做,结果老实的哥哥把买猪的钱款全部交给了合伙人去买猪仔。

一共三十万都给那个人拿走了,等了又等,盼了又盼,都快过了春天的春播时间,结果那个人拿着钱一去不复返。

哥手头儿的钱原本就没多少,家里的钱都凑上也只凑出了四万八,其他的部分都是抬的高利贷。这钱利滚利,眼见着天天利钱都是不停地往上滚,当初借了二十五万,原本打算秋天收成好了,再加上养猪当年卖的一部分现钱,一年多的时间就能还上一半的。

可是没想到,还没开始经营,就被合伙人把钱骗得一分不剩。

合伙人拿钱跑了,但是这钱是在村子里签了合同盖了手印的,这可是要还的。眼看着这利滚利不到几个月的时间连本带利就翻到三十几万了。拿什么还?!砸锅卖铁也不够啊,家里大姐二姐的婚事也因为这事儿都搁下了,出了这种事情,哪里还有闲钱能结婚?!

可是姐姐的年龄在农村已经是老大的姑娘剩下了的,这要是再不成婚,以后在那个家长里短的地方还怎么结婚,还怎么生活下去啊?!

“三妞儿,那些人说了,你哥要是下个月还不上钱,就要去蹲大狱了,那些人可不是好人啊,恐怕这个家就要被他们拆散了——”妈妈说到这里,已经是嚎啕大哭了。

当初签合同的时候说好的,原本不会要求今年马上还钱的,但是那些人不知道从哪里听到了风声,知道合伙人把钱全都骗跑了,现在是天天上门催债。

一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的钱,要在一个月的期限内还上,可能吗?!

听着耳边母亲的哭声,我心乱如麻,当初让我上大学已经是父母能做到的最大的努力了。现在家里出了这种情况,我不能什么都不做眼睁睁地看着一家人受罪啊。

我知道,那些放高利贷的人就是利滚利的赚钱,除了钱,眼里哪有什么情面可讲?我手里只有积攒的学费和生活费,这几千块钱的杯水车薪也解决不了大问题啊,要是兰姐在的话,我厚着脸皮去借,还是有可能的,但是现在去哪里找能帮我的人呢?

那边稳住了妈妈,我这边也无心上课,出门买来了所有能买到的报纸。不停的翻招聘的版面,眼下最重要的就是还钱。

“嗨,则溪,你今天不舒服吗?怎么没去上课?教授还在问你呢。”秦青怀里抱着厚厚的原版英国文学史推开寝室的门,进来看到我埋头在书桌前忙碌的翻报纸,不禁好奇地问我。

“嗯,我今天有点不舒服,可能是感冒了,有点头疼。麻烦你下午上课的时候和教授说一下。”我微笑的解释了一下又低下头继续翻报纸。

没有,

没有,

还是没有。

怎么就没有呢?!

本科生现在遍地都是,连研究生博士生都不好找工作的年代里,我这个大学既没毕业也没有经验的大二学生想找到一份解决燃眉之急的工作的几率有多大?!

能够符合招聘条件的地方实在少得可怜,我不放弃的继续来回的反复的找,厚厚的偌大一叠报纸快要被我翻烂了。无法可想的我连犄角旮旯的中缝都不放过。

我今天已经把有招聘广告的报纸全部买回来了,我必须找到能招工的地方,拿不出钱,我们这一家就完了,我可以放弃学业,我可以去风餐露宿,但是父母年纪大了,是忍受不了这种颠沛流离的生活的。

我突然看到一条细小的不起眼的小方框,就在中缝的折角处,不仔细看是根本看不到的。

‘诚聘礼仪公关,无须经验,合格即日上岗,条件优厚,电话xxxxxxx’.

‘条件优厚’。

‘无须经验’。

我深吸了一口气,紧紧地攥住了手中的报纸。

按照电话里说的地址,我在傍晚的时候离开了学校,坐着公交车来到我感觉陌生而又繁华异常的市中心。

我在这里念了两年的书,但是从来没有悠闲的逛过这座繁华的城市。

夜晚的大都市,在五彩旖旎的霓虹映射下,展现出了她独特的魅惑和神秘。似乎在同时也让人们释放出了白天阳光下所没有的热情和浪漫,夜晚的一切都是那么的诱人和疯狂。

我按照报纸上的地址来到面试的地点,这是一栋大楼的后身,朴素的外表下一切显得那么的平凡无奇。

问了保安确定是这里以后,我按照电话里的提示进入大楼,电梯直接把我带到了六层。

‘叮’的一声,电梯停下,我走出电梯。

面前是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的左侧是一面大概十米左右的设计优雅别致的景观带,墙面是仿古青砖,地面是小溪潺潺的水脉,里面清浅的铺着浅白色的鹅卵石,水边养着各色合宜悦目的鲜花和绿色观赏盆栽,角落里错落有致的放着几个鎏金青瓷花瓶,简洁婉约的布置中透着几丝说不出的雍容。

我随着服务生继续往前走,现在的时间已经是晚上七点多的时侯了,宽敞的楼层里没有嘈杂的人声,不经意间渗透出几分安静闲适的氛围。

他把我带进一间办公室。

合同

宽敞开阔的办公室里入目所见的一切都装修得美轮美奂,无人的房间里只有钟表指针细微的摆动声,我小心翼翼的踩着柔软细腻的羊毛地毯走到会客的沙发旁,轻轻欠身坐下静静的等待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外响起了格哒格哒的清脆的高跟鞋声,声音不紧不慢,保持着一种从容不迫的优雅步调。不知道为什么,门外响起的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让我想起了《dance to the death》里的前奏,那也是一阵清脆的高跟鞋的声音。

伴随着脚步声进来的是一个身材婀娜的年轻女人,她悄然无声地踏在洁白光泽地毯上的每一步都好像是轻轻柔柔的走在你的心尖儿上一样,说不出的摇曳多姿。

我站起身来,向她微笑着问好,“您好。”

她没有说话,一步一步的渐渐向我走近,走到我的近前,停下脚步。

我和她面对面地站着,距离近到能隐隐闻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香气,我不懂香水,也不知道这个味道是什么牌子,只知道这味道闻起来带着淡淡的魅惑和那种属于女人特有的矜持。

然后,我不经意的发现她的睫毛出奇的长,长长翘翘的像是一排小刷子一样让她每一次眼睛轻轻的眨动都显得魅惑无比。明媚有神的丹凤眼像是罩在迷蒙雾气中的一汪水,我第一次见到这种女人,连走路的姿态都曼妙得像是一朵盛开着的妖娆妩媚的花儿。

无视我的问候,她将身子随意的倚在宽大的办公桌旁,双手抱臂漫不经心的开口问道:“你打算来这里工作?”

这个人的问话简单而直接,甚至都没有问我的个人情况。

我微微低下头,小心翼翼的回答:“是的,我在报纸上看到这里的招聘广告了。”

“你缺钱?”

“是的。”

“多少?”

“什么?”我有点奇怪地开口问道。

她眼神轻飘飘的上下打量了我一眼。“一看你就是学生,还是很乖的那种,你家里是有人赌了,还是抽白粉了,或者是抬高利贷了?”漫不经心的言语间,她转身走到展示柜子边,拿出一包davidoff炫红,点上。

细长的烟夹在她纤细的手指间,和她那修饰的完美无暇的咖啡色指甲相映成双。

我看了看她,手指下意识的轻轻捏了捏自己的衣角,垂下眼帘低声说:“我家借了三十五万的高利贷。我现在需要钱。”

“我这里可不是什么扶贫救济会,”她踩着细细的三寸高跟鞋走到办公桌后的巨大落地窗前,背对着我兀自抽着烟,声音清脆而冷漠的流淌在这个宽敞的空间里。

“这世上从来就没有不劳而获的东西。你想要钱就要用你所拥有的东西来换,我这里是高级社交会所,”她转过身来冲着我微微勾了勾唇角,裹身的黑色斜肩连衣裙衬得此刻倚窗吸烟的她身姿曼妙却又气势冷凝,“呵呵,你以为一个服务生在我这里单单凭工作就可以拿走三十五万?!”

“我在这里可以做什么?”我注视着她窈窕动人的背影,轻轻开口。

“做什么?”她手指轻弹,随意地掸了掸烟灰,任烟灰四散飘落在雪白的高级羊毛地毯上,她的动作是那么的肆意而自然,和这个宽敞的空间有着说不出来的和谐。周围的每一件都可以称得上是艺术品的摆设,分外的晶莹,别致。在头顶水晶吊灯的折射下,映出七彩琉璃般剔透的光芒。

“你觉得大学没有毕业的你,没有任何的工作经验,你做什么样的工作能得到三十五万的高薪呢?!”她头也不回的反问着我。

我兀自沉默着。

“呵呵。我这里的很多专业性的工作你都不能做,你会擦皮鞋吗?你知道要在什么温度湿度下用哪种材质的擦鞋布以哪种角度,什么样的力度来擦亮一双小犀牛胎皮鞋吗?”

“”

“你会擦眼镜吗?你知道擦一副眼镜有多少道工序,花费多少时间吗?你知道一副纯手工的水晶眼镜要如何保养,你在擦眼镜前要做什么样的准备工作吗?”

“”

“你懂针灸按摩吗?你知道要让一位连续工作超过二十四小时的四十岁的男士消除疲劳要用什么样的药浴,配合什么样的按摩手法,灸什么穴位吗?灸多久合适?你知道要提前为他灸什么样的穴位才能让他在接下来的晚宴,酒会,或者其他花样翻新的应酬里精神百倍吗?”

“”

“除此之外有陪唱的,陪酒的,陪睡的,你觉得你能做什么?”

她丝毫不在意这话说得露骨而直白,说话的同时连眼角都没有抬一下,精致烫贴的黑色连衣裙在窗外微微星辉的映衬下,光芒耀眼的让我惶惶中仿佛已经不再身处人间。

站在我面前的这个人妖娆妩媚,说出的话却是让我的手脚渐渐变凉。

“我这里不是救苦救难的地方,在我这里所有的东西都有价码,人也一样,我的钱可不是那么好拿的。你想好了吗?”

“是的,我现在需要三十五万。”我慢慢抬起头直视着她那双清冷疏离得宛如黑水晶般眸光流转的眼睛——冷漠,寂然的冰冷。

从我的脚踏进这个地方的时候就不再有退路了,不是吗?我可以不上大学,但是我不能在这个时候放弃那个远在千里之外的遥远而又偏僻的家。

“那好,”她抬起头第一次认真地打量了我一下,右手夹着烟,左手打开办公桌左边的抽屉,随手丢过来一份合同,“想好了就过来签合同吧。”

看到我拿起了合同,她又开口说道:“签合同之前,你要仔细看清楚合同条款,拿了钱以后,就算你不愿意我还是有的是办法让你乖乖地听话的。”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的嘴角轻轻牵动着笑了一下,可是在笑意还没达到眼底的时候就散了。

“你打算做哪行?”

“陪酒。”

“想好了?”她坐在大班椅上,闲适的玩弄着手上精巧的打火机,打火机上的imco几个花体英文字母在头顶灯光的映射下闪闪发光。

“是的,我大概要多久能还清这笔钱?”有些事情总是要问清楚的。

“陪酒嘛,大概要三年左右了,当然你私下收的小费我是不会扣下的,如果你是做全套的就简单了。”她慵懒的吐了个烟圈儿,眼尾一挑,金色的眼影将她柔和精致的轮廓在灯光下显得风情万种,“你要是愿意在男人身上多花点心思,一年的时间就差不多了,怎么样?想好怎么做了?”她左手慵懒的支着下颚,夹着烟的纤细手指在办公桌上随意的点了点,抬起头向我示意着等待着我的回答。

“我陪酒。”

“啧,随你的便。”她挑着好看的眉头,径自半转着身子看向窗外。

我仔细看了一下合同,合同上的内容写的很详细,看来我这样的问题这里是司空见惯的了,合同也很公平,里面的工资,注意事项都标明的清清楚楚,没有一丝的遗漏。三十五万的现金,三年内还清,除此之外还要另付五万的利息,如果三年内还不清,利息加倍,十万,五年内还不清,利息为十五万,以此类推。

我仔细看过之后,将签好的合同双手递给她。

“兰则溪?名字不错,以后在这里你就叫sisi吧。”

在我签完合同以后,她的表情也变得不同起来,不再像开始那样的漫不经心,而是换了一副精明审视的态度。身体端正的坐在大班椅上,轻轻抬颌示意我在她的对面坐下来。

接下来的谈话才是真正的面试:“你很稳重,没有一般女孩子的浮躁,我这里是高级会所,面对的都是成功人士,只是虚有其表的花瓶是无法胜任这里的工作的。”她的表情像是一般的高级主管一样,神色严谨正式,条理明晰的说着工作的流程。

我点了点头,“我现在需要钱,既然我已经签了合同,工作上的事情我一定做好。”

“我们这里的高级会所是不会无故招收一个来路不明的员工的,所以从你打电话的那刻起,你的背景我们都已经调查清楚了。

随着话音,一个薄薄的公文袋落在了我的面前。

“你的素质不错,从我进来到现在,面对我时你的态度由始至终都是温和有礼的,这是我们会所对员工最基本的要求。十天的密集培训以后你就上岗,不过第一个月是从最基本的服务生做起,我会在合适的时候调换你的工作。”

“我知道了。”

看着我恭谨礼貌的态度,她满意的微笑了一下,“我是会所的主管,以后叫我曼姐好了,我一般是晚班。还有另外一个主管,穆先生,他是白天的主管,专门负责会议接待和大型活动。”

我再次点了点头,“是的,曼姐。我都记下了。”

接下来的培训就是竞选礼仪小姐的培训课程,从站姿,步伐,上菜,醒酒,说话的语速,语调,微笑的角度,每一个细节都被纠正再纠正。

我只知道,从此以后,我那个遥远的家不会为了那笔高利贷而家破人亡了。

我也不知道我做的到底对不对,但是我知道如果重新选择一次的话,只要我在报纸上看到了这个招聘信息,我还是会走进这个地方,在合同上签下我的名字。

我并没有太多选择的机会,而这里是我目前的唯一的机会,除此之外我别无选择。

与众不同的会所

我的生活从此划分为了两个极端。

白天我是在学校苦读,一根一根的掰着手指头算着食堂的菜价和克数的最高性价比,顿顿啃馒头的穷学生。

晚上,是穿着剪裁合身,小巧正式的修身旗袍制服穿梭在各个豪华包房的服务生。两个世界没有一丝的联系,而我就穿梭在这两个世界中,不停地转换着我的角色。

第一个月,我开始了我的服务生生涯。

看了一下表,现在是晚上十点半,晚上六点钟上班到现在,我像个陀螺一样不停地穿梭在各个包房,现在这个时间,属于这个城市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而已。

在水龙头下将冷水轻轻往脸上泼了泼,用手掌揉了揉笑的有些僵硬发酸的面颊,感觉精神了许多,抬起头深吸了一口气,对着镜子中的自己微笑了一下。

“嘭——”的一声,洗手间的门被人大力的从外面撞开,一个女生踉踉跄跄的跌进来,“哇——”的一声把住洗手盆就开始吐了起来。

“你还好吧?”看到她狼狈的样子,我连忙上前抱住她不断下滑的身体,用手轻轻的拍抚着她的后背,让她能够舒服点。

半晌,我把她扶坐到外间的休闲椅上,她瘫软无力地仰靠在椅子上,我将毛巾用冷水浸过以后,拨开她脸上粘贴的略微凌乱的头发,细细地擦拭了一下她那被酒精熏红得异常娇艳的脸。

她微眯着眼睛,努力的坐直身体,用手将我环抱住,在我怀里憨憨的蹭了蹭,“谢了啦。”娇憨慵懒的声音里透着一丝酒后的沙哑,听起来性感无比。

“你喝的太多了。”

“有什么办法?”她打了个嗝,醉眼朦胧的在我身上来回的蹭了蹭,“你也在这里工作啊?新来的吧?”说完,也不等我回答就站起身体,随意的抚了抚身上黑色旗袍金丝缎面上的细小的褶皱,婀娜的身体踩着细高的咖色高跟鞋,摇摇晃晃的走出去了。

这是我和娜姐的第一次见面。

“则溪,你注意点楼下的安排,今天苏苏请病假,一会儿七楼的6号贵宾房按铃叫人服务的时候你顶上去,到时候机灵点,记住了吗?”娜姐借着走廊里四下无人的机会,将我悄悄拽到一边儿,对着我挤挤眼,贴着我的耳朵小声说道。

我看着她轻轻地点了点头,随后,我顺理成章的到了六号贵宾房当服务生,我挺直着背脊脖颈弯曲成优雅的弧度跪着上菜,摆盘,倒酒,低眉顺眼的小心翼翼地伺候着。

这些人开了贵宾房就是随意的打打麻将聊聊天,七八个人里有四个上桌意思意思凑手儿的,剩下的就在一边不时低声喝酒交谈着,偶尔换个手接着打麻将。气氛融洽随意中透着一丝亲密。

我态度恭谨的站在离他们稍远的地方,有需要的时候我才上前,服务完毕马上就躬身退到一边儿去。

会所的服务员都经过专门培训,其中,一个主要内容就是不听客人谈话,不记客人的名字,不向客人提任何问题,绝不向外透露会所客人的任何信息。

会所里的各种规矩我一直都牢牢记在心里。

我看着手中单子上不断增加的菜色和酒品,下楼把点好的单子交到后厨,后厨有专人会把送来的各种菜品单子分类处理好,然后在菜品将要出锅的时候会按铃。偌大的后厨每时每刻都被收拾得一尘不染,整洁异常。使用的厨具,全部由法国进口。客人所食用的蔬菜、海鲜、肉、蛋等,都是当天采购的,绝不隔夜存放。

看着眼前一道道卖相绝佳,精致的好像艺术品的菜肴,我在脑袋里飞快的列出一个个价格。

燕京纯生,每瓶价格30元,茅台酒每瓶3800元,68度的五粮液,每瓶3600元,进口的法国红酒、德国啤酒价格更高。

还有,他们喝的茶水,所泡的茶叶都是7800元一斤的龙井茶。

在这里吃一顿饭,人均最少要3000元,像他们这样一般的七八个人,一桌普普通通的饭菜加上酒水,最少要两万多元。

两万多是我以前一年各种打工的全部收入,我一年的生活费和学费的全部花销加起来才一万左右,其余的钱我都攒起来寄回了家里。

而在这里,两万多,只不过是一顿饭而已。

在我开始在会所做服务生之前,我从来没有想过世界上还有这样的一群人,这样的一种在我眼中奢华至极到难以想象的生活,这是我完全不可能想象的另外一个世界。

第二个月,我开始出入各个豪华的包房,唱唱歌,喝喝酒,学着微笑着应对各种各样的人。

这里是高级会所,面对的都是精英成功人士,但是说白了再高级的场所也是为了配合高消费包装出来的噱头而已。这里把一切的酒色财气包装的美轮美奂,华贵大气,但是骨子里还不是为特定的特权阶级服务?j城里的名流们在这些高档会所里玩新鲜玩奢华玩情调,只是私密性,格调,等级划分的更加严格,进入的门槛不是有钱就可以进来消费的而已。

24000平方米,8层楼的高级会所——喜福会。这就是我工作的地方的名字。

一切高级的娱乐设施应有尽有。入会费也是价格奇高,个人会籍16000美元,公司会籍18000美元。

从我第一次踏进这座大楼的后门来面试的那一刻起,我就如同刘姥姥进大观园一般,眼前所见到的一切都让我瞠目结舌至极。

我面试的时候走的是隐蔽的后门员工通道,平凡无奇的门口就像是这世界上千千万万个最平常的大楼门楼中的一个,你从这样的大楼旁边经过无数次都不会留下丝毫的印象,但是进入大楼内部,就是一个完全不同的水晶宫般的豪奢世界了。

在我成为会所的一名普通员工之后,我才知道——隐秘,这几乎成了不同风格的每家高端会所不约而同的一个标志。从外面看上去,大多数会所的门口都没有醒目的标识,也没有威武的门卫,就仿佛任何人都可以推门而入一样,当然,如果不是圈内中人,谁也不会想到大门背后别有洞天。

除了隐秘,与其相近却并不同的另一个形容词也是大多数高端会所所秉承的一个原则,那就是低调。做人要低调,做名人更要低调。于是,作为名人出入的高端场所,会所自然也沿袭了这种风格。无论是数亿元的装修费用,还是独一无二的装饰细节,最终都融汇成了一个尊贵典雅却并不张扬炫富的私人化个性空间。

除此之外,最跳不过的一个形容词必然是奢华,它已经成为高端会所一个永恒的主题。从会所的选址到会员的会费,从创办到运作的每一个环节中似乎都无不表露着奢华二字。

会所最大一项投资便是上千万的设计费,物有所值地请来了巴黎baccarat水晶宫的缔造者、才华横溢的世界艺术鬼才大师菲利普·斯达克。会所的别致之处在于,其雪茄吧和35个包间由长长的画满整幅油画的毡布围就,兼具奢华与品位。

没有门牌没有指示,由著名设计师打造的大楼依照北斗七星之序,坐拥着淡湖风与水的绝佳地理位置。设计师将原建筑的外立面墙体打掉,改为落地玻璃长窗,其外部再用菠萝格整个包裹。菠萝格的格子疏密有间,让自然光充分射入室内,而光影的变幻又让建筑内从晨到昏及至夜晚,都充满不同的自然情趣。

看过电视剧《婚姻保卫战》的读者一定还记得里面的这一情节:身为成功“女强人”典范的杨丹带着姐们儿李梅和兰心到一家高端会所赴宴散心,并一路告知今晚是要让她俩“开开眼界、玩儿个痛快”。随后,观众就看到了会所生活的真实一面:大家聚拢在一起,结交新朋友、和老朋友叙旧、与他人交换名片,可谓商务活动、情感沟通、休闲娱乐与养生,一个也没有少。这一幕集中体现了会所的种种功能,会所给会员准备的活动达上万个,基本上每个人都可以找到自己感兴趣的活动,而且,会员接受的服务都是定制性质的。”

20万元入会,10万元年费,这是美国《福布斯》杂志为中国顶级私人会所设定的平均财富门槛,然而,即使愿意付出这样高昂的价格,还要经过老会员邀请、个人财富审核、社会影响力评估等层层筛选,才能迈入“上层社会”的大门。

当你步入会所的大厅站在水晶灯映射的五彩灯影之下的时候,当你穿过如钻石般迤逦光洁的走廊的时候,当你遇到的每一个侍者都露出洁白整齐的八颗牙齿微笑着用这世界上最完美最雍容的礼仪向你行礼的时候,当你在这个集权贵和璀璨于一体的空间里尊享着独属于你的那份量身定做的全套顶级服务的时候,

你还知道你是谁吗?

而这,就是会所,

上层社会的一个娱乐场所。

惊痛

“李先生。”我的脸上带着适度合宜的笑容向坐在沙发里的男人点头问好。

如同前几天一样,我依然是在包房里陪着李先生喝喝酒,聊聊天。

他从上海过来公干,在这里稍作停留,这几天在会所里基本都是选我的班。

从洗手间出来,我回到包房,发现刚才还在聊天,打牌的其他人都出去跳舞了,诺大的包房里只有我和李先生两个人,显得冷清了许多。我将冰块放入sicilian kiss中,递给了他,“李先生,马上就要回上海了吗?”

“这边分公司已经步入正轨了,我明天就要回上海了,这几天在会所玩儿得很开心。”他微笑向我举杯示意。

我也同样微笑着将酒一饮而尽,“那我先在这里祝您一路顺风。”

随着酒精的不断注入,李先生的脸上渐渐浮现出了微醺后的红晕,借着酒劲儿,他拉住我的手紧抓不放,神色中带着一丝试探和急切:“sisi,今天晚上和我回去吧?我不会亏待你的。”

我按捺住心里的不安,面上保持的标准而礼貌的微笑,试图将手从他的手掌中挣脱出来,“李先生,你知道的,我只是陪酒而已,这里有很多漂亮的女孩子,我可以找曼姐给你介绍一个过来陪你的。”

听到这话他却身子往后一仰,整个人慵懒的仰靠在沙发靠背上,伸手轻轻扯了扯脖子上的领带结,不紧不慢的开口微笑道:“这容易,我给你们老板打个电话,让他跟你说。”他落在我身上的眼神越来越炽烈,不动声色的在我身上肆意游走着。

看着李先生越来越放肆的动作和神情,我伸手捧起所剩无几的装呈冰块的玻璃杯站起来向他略略一躬身,曲意委婉地笑着说道:“李先生,我去取点冰块儿来。”

我想借机出去。

他却向前稍稍欠身一把牢牢地抓住了我的手腕。那张凑近我的脸几乎贴到我的唇上,眼神中带着一丝暗示性的挑逗,“你知道的,我是真的喜欢你,我可以给你很多钱,我知道你需要钱——”牢牢盯着我的眼中有丝半醉半醒的邪肆的猩红。

我脸上保持着略带着僵硬的微笑,眼睛情不自禁的悄悄瞄向门口,这间房门紧闭的包厢里此刻只有我和他两个人而已。

“李先生,我是不做这个的,我只是陪酒而已,您喝多了,我去给你拿醒酒茶。”我的嘴角勉强的挤出一丝僵硬的笑意,试图挣开他的手站起身往门口走去。

听到我的话,他的嘴角撇开一抹不算笑意的笑意,手指再度扯了扯精致不菲的领结,然后一脸无所谓的伸手拦住我说:“那干脆直接点,开个价吧,一夜多少?”

我咬住嘴唇摇了摇头,不说话,只是快步向门口走去。

我的态度激怒了他。在我即将碰到把手的时候,他上前一把用力的拽住我。

“你给我站住!”他面色yīn沉着几步上前,脸上温文不在,狠狠地拽着我的胳膊将我拖向一旁的长条沙发。

我的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让他彻底的恼羞成怒了。

“妈的,老子给你脸,你不要,就别怪我不懂怜香惜玉了!”说着,扯着我的修身旗袍的手用力一拽,‘嗤啦’一声,我的衣扣四散开来,崩落一地。

我惊恐的望着他此刻显露狰狞的脸,他的脸上哪里还有刚才的斯文儒雅?!醉眼惺忪的神色中带着一丝可怖的yīn狠。听着他话里的意思,我心凉了半截,这男人的背景不简单,事到如今,会所也不一定会为了我这么一个没背景的人去得罪财神爷,我唯有拼命挣扎,只要出了这个屋子,接下来哪怕要我毁约我也要离开这里。

我不断的挣扎,惶恐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一个劲儿的哽咽着解释,说我是个学生,不做那个。

谁知道他抬手就是一个耳光,张嘴就骂:“少他妈跟我装,学生怎么了?你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这一个耳光把我给打懵了,眼前顿时金星直冒。嘴角和脸颊都火辣辣地疼。那个耳光打得真狠,我登时半边脸都肿了。

我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可是这里不是那种一般的夜总会,这里也从来不缺各色的美女,环肥燕瘦,应有尽有,没必要动手啊。

他张嘴又骂了一句,然后借着酒劲儿醉醺醺的拿起桌上的酒杯顺手就一把泼在我脸上。

他的手一把掐住我的脖子,把我拽起,眉对着眉,眼冲着眼yīn沉沉的张口又问:“我和你好说好商量,今天你是成心不给我面子,给脸不要脸是不是?”

我抖着身子不敢擦脸上淌下来的酒液,只是径自低着头捂着肿起来的半边脸跟他低声下气的解释,不是不给面子,真的不能做,从来没做过。

酒水顺着我的脸往下淌,淌到我的胸前,被扯破的衣襟破败的挂在腰际,我抬手费力的遮掩着前胸,吓得浑身发抖。

他喝得很醉,眼睛通红,像一匹狼一样,来回扫视着我□□出来的身体。原本的几丝儒雅都丢在一旁,西服皱成一团,领带半吊在脖子上,哪里还有一丝的精英摸样?借着酒劲儿,甩手劈头盖脸的打在我身上,将我压在沙发上又掐又咬,不一会儿我的身上一片的青紫。我整个人都懵了,耳朵嗡嗡直响,就像做梦一样。

他又打了个酒咯,涨红着脸,不断地喘着粗气,一身浓烈的酒气喷到我的脸上,抬手掐紧着我的脖子问:“再问你一次,做不做?!”

我无力的哽咽着,眼睛红肿的睁不开,还是摇了摇头。

他一只手捏着我的胸部亵玩,一只手伸过来扯我的破烂的旗袍,我一直在尖叫挣扎,两条腿乱踢乱踹,可当时的音乐声音很大,这里的包厢隔音又好,外面绝对听不到。

接下来的事情,我的脑海一片空白,当我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不在了,我像是散了架的布娃娃一样躺在沙发上。

等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我是躺在娜姐的房子里。

“娜姐——”

我的嗓音嘶哑难听,不顾一切的大声痛哭,我觉得我什么都没有了,一直以来支撑着我的一切在瞬间都坍塌了。这一刻我的生活只剩下无尽的黑暗。

我就是哭,

不停地哭,

无限的委屈,

却说不出来这委屈到底是什么。

我只想努力挣钱还债,

早点毕业,

早点回家,

为了这,我每天都在努力的生活着。

我嗓子哑到发出嗬嗬的声音,可是我还是在不顾一切地哭着,我不知道我除了哭还能做什么。

娜姐眼睛红红的抖着手抱着我,哑着嗓子说:“没事了没事了,都过去了。”是她最先在包房发现我的,后来和曼姐打过招呼后悄悄地把我带回了家。

曼姐来过一次,仍然是风情万种的打扮,呆了不到十分钟,甩手扔给我三万块钱,描画的精致柔美的脸孔上神情淡漠异常,“这是你应得的,失去的东西就让它过去吧,这个世界上没人会可怜你,哭给谁看呢?生活还是要继续的,下周回来上班。”

我躺了三天,发了三天的呆,那一天让我的世界全部改变。

是的,回不去了,原本这条路就什么都有可能发生,再高级的会所也是有钱人闲暇的消遣,我签了合同就要还钱,否则我还能有什么其他的办法还钱?

总是会在深夜的时候想起家里的父母,双手皲裂而干皱泛黄,衣服上偶尔还是会有补丁的痕迹,但是眼睛里总是透露出能够让你感到温暖的光芒,我那个贫寒又温暖的家呵。

回到会所,曼姐要我暂时做回了服务生,我默默地接受了。

我依旧每天忙碌的往返在学校和会所之间,现在的想法只剩下毕业和还钱。

企盼

七楼的六号vip包房变成了我的日常工作之一,他们来的次数多了,渐渐地我基本都叫得出名字了。

“傻妞儿,你以为你看的报纸上说的那帮子只知道烧钱开骚包跑车的公子哥儿就是真正的权贵啊?!”娜姐撇了撇唇角儿,伸出右手的食指向上指了指天空的方向,面含不屑的笑了。

“所谓的‘京城四少’算个屁。不过是几个被老百姓拿来娱乐的暴发户二世祖,以为顶了“富二代”的光环,泡了几个女明星搞些绯闻就有多了不起了。”

“真正的名流公子,特牛b阶层的那帮子人,低调的都有自己交往的小圈子,一般人捧着钱打着关系都进不去,更别说会让老百姓拿自己床上那点烂事儿茶余饭后的嚼舌根当乐子了。”说着,娜姐努了努嘴,示意我看向刚刚打扫干净的六号vip,“知道西子请病假的时候我为什么叫你顶上吗?”

我疑惑的摇了摇头。我不懂中间有什么厉害关系,但是我知道娜姐不会害我,事实上这帮子人很好伺候,来这里就是打麻将吃饭,偶尔到楼下让曼姐找几个人唱歌热闹一下而已。

娜姐修饰得姣好的细眉一扬,嗔怪的用指头轻轻地点了点我的额头,“你个傻妞儿,这就是我说的那帮主儿了,他们算是好伺候的,你只要小心些本分些,这帮子人小费给的可是比别人大方多了。姐姐我对你好吧?”说着,笑眯眯地伸手亲昵地拧了拧我的脸颊。“他们也很少在会所叫额外的服务,凭他们的身家背景,外面有的是社交名媛对他们趋之若鹜。所以你是安全的,懂吗?”

娜姐安慰性的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点点头,勉强的笑了笑,那种事情我不想再想。

后来在我最狼狈不堪的时候我问过她,为什么她会对我这么好?因为她在会所里一向是一个事不关已高高挂起的人。

她说,看到我初到会所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和当初刚到这个城市的她一样,以为努力就可以代表一切的那种眼神儿。

我把头倚靠在娜姐的肩上,揽着她纤细的手臂,冲着她撒娇道:“娜姐,你对我最好啦。我们出去以后一起买房子,就住门对门儿,你说怎么样?”

娜姐被我的话逗得扑哧儿一笑,手指又伸过来闹着拧我另一边的脸颊,笑眯眯的说道:“哟,我说小妞儿啊,要不要再结个娃娃亲,来个指腹为婚,亲上加亲。嗯?”

“好哇,人多才热闹——”

娜姐啐了我一口,“你个傻妞儿,也不害臊。”

娜姐就比我大一岁多点,但是在这里已经做了三年的陪酒小姐了,在这间高级社交会所里属于那种容貌娇美身段诱人,排名不上不下的中间一层,既然是中间的位置,也就是说娜姐在这里凭借她的手腕,不招风不淋雨的把她的小日子过得还算自在。

娜姐还说,这里再高级,再讲层次,她也不过就是个小姐而已,她自己说这话的时候自己都在撇嘴角。

她说早就看透这个社会了,有学历也不一定能挣到钱,她十八岁出来找工作,没有经验没有文凭,想想穷的叮当烂响的家,一狠心做了这行,她早就想好了,挣了钱以后就脱离这行,现在她家里在农村已经算是富裕的大户了,有车有房有小二楼。

她说我现在二十一,她二十二,两年以后我还清钱,她那时候也挣够了钱,一起离开这里。

说到这儿的时候,她脸上的笑容才是真实的,透露出这个年纪特有的憧憬和希望。

氤氲如梦

看着迎面走来的常先生一行几人,我的脸上露出礼貌而恭谨的笑容,腰身向下微微倾斜四十五度向他们鞠躬问好。

如同往常一样,我用同样谦恭有礼的动作迎接这帮太子爷的到来。这次还是那八,九个人,看熟了的面孔。

面带着完美无缺的笑容,我伸手为他们轻轻推开vip的房门,“苏先生,常先生,还是照旧吗?”

这间vip是他们的保留房间。

“sisi还是那么的漂亮迷人啊,”常先生笑着凑近我,眉眼含笑的在我的发际轻嗅了一下,微挑着眉头笑着问我:“好香啊。你用什么香水?”

我也同样笑着看向常先生,“常先生真爱说笑,是这间屋子刚刚按照常先生您平时的喜好特意用香氛熏过的。”

香氛的味道较之香水来得清淡,气味能持续在4小时左右。我是在他们来之前的一个小时才用过shalimar的木香。现在空气中的味道挥发得正正好。

不仔细闻是闻不到的,但是不经意间又能隐约感受到空气中涌动着的略带点清晨时分草木的清新香气,那种属于大自然低缓雅致的自然气息。

这种香味最适合放松和安神不过了。

我的脸上保持着微笑,上前躬身将他们脱下的外套逐一用衣架收好放在旁边的楠木衣柜里。

“有这么细心周到的sisi在,难怪喜福会是现在这个地界儿里数一数二的高级会所啊。”常先生闲适自在的坐在沙发上看着我我将青瓷茶具依次在茶桌上摆好,准备沏功夫茶。

“是常先生夸奖了。”我的脸上依旧保持着合宜的微笑,凝神沏茶,手下动作自然流畅。

一时之间只闻得茶香满室,我将茶盏逐一过滤,闻香之后,用竹夹将溢香的茶盏放在他们各自的面前,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就低头退到一边了。

虽然我站在离他们稍远的位置,听不清楚他们的谈话,但是看他们之间的熟稔程度,相互之间应该是私交甚好的。这些人大概是以常先生和苏先生为首,常先生面貌英俊家世优越,喜欢穿英伦风的衣服,说话也是随和幽默,是个长袖善舞的人,听他们闲聊时的谈话,现在应该是在做生意,私底下也是有军政的背景作依托。

而坐在常先生的右手位置的苏先生,常常是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杯酒,轻勾着嘴角儿看他们几个在那里打牌逗趣儿,偶尔兴致高了也会上前凑个手。

苏先生的话虽然不多,但是却没有人能忽略掉他的存在,不是因为相貌,也不是因为衣着,让我注意到他的是他的坐姿。即使是平平常常的坐在沙发上,也是身姿挺拔英武的如同绷直的标枪般,隐隐的气势在不经意间散发开来。

硬硬的眉,沉沉的眼,让人无法忽视的存在感。

也因为话不多,所以不知道他是做什么样的工作,但是看常先生和他说话时不经意间总是带着问询的神态,说明这人背景不一般。

这帮子人坐在一起,就像娜姐说的,自成一个圈子,态度不算倨傲,但是隐隐的与众不同的优越感已经散发出来了。

我依旧低眉顺眼的站在离他们不远不近的距离,这个距离听不清他们的说话,但是他们只要一抬头,有什么吩咐我会马上过去的。看他们的态度,闲适而放松。我就知道,我这样子的做事分寸他们是感到满意的,从他们将这里变成他们的一个消闲场所的出现频率来看,我知道,曼姐也知道。

我按照培训时的标准站姿将身体的重心放在穿着三寸高跟鞋的整个脚面上,好看的黑色牛皮小圆头高跟鞋很配我身上的做工精细的服务生制服。

很好看。

每次我看到大厅里男男女女的服务生用着优雅端庄的姿态在大厅里穿梭的时候,我就觉得这场景绚丽夺目的好像是制作精良的大电影里面的镜头一样——奢华,明艳。

但是我心里知道,我的整个脚掌在半夜十二点回到学校以后疼的整晚睡不着觉的滋味儿。

每个晚上,我拖着昏昏沉沉的身体回到宿舍,静静的蜷缩在自己的被子里,夜深人静中耳边听着室友轻细而均匀的鼾声,忍受着两只脚掌一抽一抽的疼。

被那双漂亮精致的鞋子包裹的脚趾在鞋子里面那层硬硬的皮子的摩擦下,紧裹得肿起一个筋包,每次我在员工换衣间里换上这双鞋子的时候,每走一步都像是有人在拿挫狠狠的挫我的脚。

很痛。

每天晚上,躺在寝室单人床上睡不着觉的我只能闭着眼睛在心里默背着记忆里学过的单词,大段的原文小说,默默的等待着极度的疲劳彻底模糊掉那双长在我身上的双脚,让自己无意识的跌入梦境。

此刻的我和每天一样,将身体笔挺的站在离墙壁十公分远距离的地方,不远不近的靠近门口的位置,一心二用的一边留神着客人的随时吩咐,一边在心里把学校的课表略略的过了一遍。

接下来的半年时间里还有两个证可以考,回到学校我要去查一下报名的时间

晚上的会所灯火辉煌,今天晚上是会所的美食飨宴会,会所集富贵奢雅的官府菜、清鲜料淳的粤菜、浓郁飘香的川菜、健康养生的日餐于一堂。

行政主厨曹锦先生来自广州,曾在多家五星级酒店主理粤菜。所以曹师傅调理的菜式上便是食材选用广泛,调味兼顾中西,菜式造型新颖,成菜滋味醇鲜,营养搭配合理。这次的晚宴更有人是专门慕曹先生的名而来的。

作为实行会员制的一个半开放场所,喜福会的装修投资高达亿元,餐厅的墙壁上贴的是金箔,仅一间包间,装修费就达1000万元,豪华之极,不过,这样的会所,一般人无缘得见。

这里有能烧果木的真实壁炉、6米高的自然采光天窗,室外还有能坐下20多人的廊台,再加上前后两个800多平方米的封闭独立庭院,走进去才发现别有洞天。院内树木落错,甬道通幽,假山叠翠,水声潺潺,让人神旷心仪。

作为国内的私人顶级会所,喜福会让人认识了“会所”这一新概念,j城“四大会所”的说法也是由它开启的。这座拥有17年历史的会所就矗立在东安街南侧,与jj饭店对街而立,几乎所有j城人都曾从它前面经过,但多数人只能听到传说。会所的老资格也在会员身上有所体现,华人首富李xx、已经过世的香江泰斗牟x升、联想老帅柳xx都曾是这里的常客。据说,中关村“村长”段xx从来不去星级酒店谈事,而是选择喜福会,因为这里的每个人都会给他私密而亲切仿佛家人一般的照顾。

从会员进入会所直到离开,服务生会在其身边提供专属服务。会所还定制了各种别出心裁的特制工具,为会员整理外套、保养皮鞋,甚至是采用纳米技术为会员清洁眼镜这样琐碎的小事。

在楼下等候传菜的时候,我抬头仰望着眼前大气奢华的旋转大厅里那盏硕大,梦幻无比的水晶吊顶,全部进口的品质家具,设计风格迥异的包间,又看了看沿着长长走廊的另一侧300多平方米的全落地窗酒廊,这里晶莹璀璨的好像梦境的童话世界一样,可是我像是站在玻璃窗外的路人一样,遥望着这个梦幻旖旎的世界。

再逢

夜晚的会所里光景交错,奢华至极。盛大的party,狂欢的人群,染醉了这里的夜色。

我从包房里退出来,身子轻倚在墙壁上,闭上眼睛,深深地吐了一口气,呼——好累呵

突然有人从背后牢牢的抱住我的腰。

“啊——”我吓得大叫起来,声音还没发出来,嘴巴就被人从背后一把死死地捂住。

“唔,唔唔——”我惊恐至极的极力摇头挣扎想摆脱掉那只手。

“sisi,你最近好吗?”甜腻温柔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响起。

这个恍如噩梦般的声音让我顿时从头到脚打了一个冷战,浑身控制不住的哆嗦起来。

身后的人顺势用力的揽住我的腰身,姿态亲密的让我紧紧倚靠在他的怀里。

“李,李先生,请,请你放开我——”我努力地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咬紧牙不让自己发抖。

我的眼睛直直的望着空无一人的长长走廊,能感觉到他的鼻息肆意的倾吐在我的脖颈锁骨处,他那无处不在的气息让我的嗓子里憋闷的一口气吐也吐不出来,咽更是咽不下去,一口气就那么哽在那里。

上不去,下不来。

我的牙齿被我死死咬得几乎麻木,但是我的指尖儿却无法自抑的变得冰冷。

“sisi,这段时间以来我可是想死你了,”他的脸埋在我的后颈处不住来回的摩挲着。

“”

他的牙齿微微咬住我的耳垂儿在我的耳边轻声低喃道:“在上海的时候我就想好了,这次到这里出差,就是想帮你好好安顿下来。”

听着他深情款款的话,我无法控制的打了个寒颤。

他转身到我的面前,手指轻轻的摩挲着我的脸颊,一脸的深情地望着我,“我知道你需要钱,你一个女孩子这么辛苦太让人心疼了,以后就跟着我吧。”

他脸上此刻温柔的神情让我不寒而栗。

我看着他,

摇了摇头,

然后再度用力的摇了摇头。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可以给你买一套房子,地点,面积都随你,只要你开心就好。然后你安顿好了以后就去我的公司工作,对了,女孩子没车子代步上下班实在不方便,我给你买一辆mini怎么样?样子小巧可爱很适合你,你说我这样安排好不好?”说着,他的脸颊亲昵的蹭过我的鼻尖,手掌揽住我的脖颈,嘴唇渐渐地向我靠近。

我的手推拒上他的脸,死命的挣扎,“我不会和你在一起!你放手!”他不断在我身上如无声无息的毒蛇般四处游移的手指,让我想起了那一晚,我的胃部不由得一阵阵的紧缩痉挛,霎时,浑身变得冰冷无比。

“你在干什么?”

看到走廊里出现的人影,我惊恐的大哭起来。“娜姐,娜姐,救救我——”

“你***少管闲事。”看到走过来的人身上穿的精致华丽的黑底烫金牡丹斜襟旗袍,李廷不屑的挑高了眉头,微微撇了撇嘴角,这种旗袍是这里的会所制服。

他有恃无恐的继续手上肆意的动作,我的衣扣因为我大力的挣扎已经有两颗崩落在地,整齐簇新的制服变得狼狈不堪。他不顾旁边有人,更加放肆的捏住我的下颚试图将舌头伸进我的嘴里。

上次怀里这个女人的滋味让他再三回味,他不在乎多花点小钱让自己的身心彻底愉悦一下,所以这次借着工作的机会他过来这里,就是为了让自己能够得偿所愿。

只要能够达成目的,他不介意变得禽兽点,男人嘛,不都是这个样子的?!

我奋力的推打眼前这个让我觉得恶心又畏惧的男人,我如同无依的小兽般神色慌乱的看着娜姐,眼中带着乞求小声叫着:“娜姐,娜姐——”

“李先生,你放了她吧,她还是个学生,她不做这个的。”娜姐惶恐而小心翼翼的在旁边试图拦阻,但是也不敢动作过大,到会所来的人没有一个是我们能惹得起的。

李廷他的老子在场面里占了个好位置,平时左右逢源的人脉根基,就算是到了上面也算是说得上话,这让李廷在外面做事情底气十足,威风八面,走到哪里谁不都给他几分颜面?这个时代谁不知道民不与官斗的道理?平时倒是讲个斯文的形象,现在在会所七楼这边僻静的角落里早就无所顾忌的把这一切都抛开了。

“她早就是我的人了,有什么了不起的!”看着站在一边姿色俏丽的娜姐脸上露出的诚惶诚恐的神色,他一边洋洋自得的说道,一边紧拽住我的手不放。

“不,不要,我不要,娜姐,你帮帮我啊——”我一时之间急得头脑里一片空白,只知道眼睛死死地盯着站在一旁的娜姐。

眼睛斜睨向一旁面上带着不忍的神色,想要上前拦阻的娜姐。李廷嗤笑出声:“我今天来是给她脸。你不知道我是谁吗?就算你们老板今天站在这儿,也要给我面子的,你是个什么东西?!滚一边儿去!我今天就是要把她带走,你还敢拦着不成?!我倒要看看有谁敢跟我作对!”说话间,已经将我抱起来向外面走去。

楼层越往上,越讲究私密性,七楼平时本来就都是为那些身份特殊的人士预留的vip,今天又是恰巧适逢会所举办的大型活动,走廊里更是安静得无一丝人迹。

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经过这里,这边这么大的动静就算真的有人听到了,注意到了,一时之间也不会有人蠢得过来干涉,敢在这里肆无忌惮的喧哗的主儿,就是真的有本钱,有本事敢在这里闹。

那些平时就油滑精乖得不得了的人谁会那么没眼色的赶在这个时候来自找麻烦?!

这整整一层的最讲究私密性的顶级vip包房的隔音效果更是好得听不到外面的任何吵闹声。我明白,在这个讲究等级的地方没有人会来帮我。

但是我作为一个服务生离开包房这么久没回去是不应该的,已经算是严重的失职了。

可是现在比起这份工作来,我更希望我从来没见过这个将我当做商品一样对待的男人。

我真的没想到他会再度找到我,我以为上次的一切就已经是一场不用再去回想的噩梦了

“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李家的老三啊。”晋明双手抱臂随意的倚靠在包房的门口,眼尾上挑,斜斜的睨视了一眼李廷。他身后包房的门是半敞着的,也不知道他站在那里听了多久看了多久了。

波澜

李廷看到晋明,略感意外的皱了皱眉头,脸色顿时不太好看起来。

手上拉扯我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朝晋明的方向礼貌的点了点头,算是简单的打了个招呼,脚下却没有向晋明那里移动一分一毫。“这是我的私事,不打扰了。”说完,他的左手紧紧箍住我的右手腕,就想把我带走。

“我说——李小三儿,你不是又想当着我的面强抢民女吧,我就奇了怪了,你怎么每次都能抢到我这地头儿上呢?算起来我和你还真是有缘啊,走到哪里都能遇到,你说——”

晋明优哉游哉地掸了掸身上不存在的灰尘,他身上那件苏格兰传统小方格图案的黑色尖领修身衬衫的扣式袖口随意的卷起来,小臂懒懒的环抱在胸前,恶意的朝着李廷龇了龇满口洁白整齐的牙齿,“这到底算不算是好事啊?”

李廷神色晦暗不明的看着说话一派吊儿郎当的晋明,腮帮子不由自主的隐隐抽搐了一下,低低的从牙缝儿里吐出了一个字,“屁!”他不知道有多少好事都被这个瘟神给搅合了,这次的并购企划案更是!

“哎呀,谁又强抢民女了?”这时候常先生笑吟吟的从房门半开的包房里走了出来。

我看到常先生的视线从我的身上一扫而过,难堪得抓紧制服的衣摆低下头去。

不顾李廷越来越黑的脸色,常先生挑着眉头伸出修长的手指,面色轻松的上前一步将我在掉落地上的金色衣扣捡起来放在掌心里仔细的打量了一下,然后不赞同的摇着头看向李廷,“这不是李家的三公子吗?”

晋明斜倚着层叠着水墨牡丹的暗金色的包房房门,在旁边凉凉的加了一句,“是呀,可不就是李家那位名声显赫的三公子嘛,”然后不顾李廷越来越泛黑的脸色,悠悠地开口:“啧啧啧,你怎么就像个色鬼一样的没品呢?你自己看看,看看,把人家的衣服都扯坏了。你可真是不懂怜香惜玉为何物啊——”

我狼狈的将脸扭到面对墙壁的一侧,咬紧嘴角,紧紧地闭上眼睛。

李廷被晋明这几句话挤兑的脸色青白交替,恼怒异常。

一个圈子的两拨人,背地里斗得死去活来是一回事儿,表面上却从来都是亲密得如同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好兄弟似的。可是偏偏今天

李廷紧紧抿着嘴角,面色难看的看着对面闲情逸致甚好的晋明,勉强露出一个不算笑容的微笑,从齿缝里挤出一句话,“这是我的私事!”

晋明摊开手无奈的看着李廷,“你要带她走?那也不是不行,可是我这一大屋子的人可还都等着她上菜呢。”

李廷下意识的抓紧了我的手,“她是我的人,你要服务生,可以再叫一个,她不做了!”说着拖着我作势离开。

“哦?她是你的人啊?”满脸笑嘻嘻的晋明唯恐天下不乱的揶揄了一句。“她自己说的?”

“我没有,我不是他的人!娜姐,娜姐——”我疯狂的挣扎大叫道。神色慌乱的找寻着娜姐的身影,此刻我的眼里没有这些天之骄子,只有娜姐一个人!

李廷的这句话将我一直紧紧绷直的神经彻底砍断,我一直极力镇定的情绪在这一刻彻底崩塌,我丝毫不顾及我的手腕已经被李廷的力道掐的青紫一片,我只想在这一刻彻底的脱离他这个让我噩梦连连的恶魔!

“***,给你脸不要脸!”看着旁边的晋明和常谨天脸上那种看戏的神情,李廷气急败坏地想控制住被他揽在怀里的我几乎发狂般的动作。

到了这时候我早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我不在乎我狼狈的样子被别人看在眼里,更不在乎我是不是会在下一刻就被这间以奢华严谨著称的会所扫地出门,我不在乎下一刻的我会怎么样,我只在乎现在——我只在乎我的手还被他牢牢的抓在掌中!

我厌恶的用尽全身的力气去挣脱,哪怕是要我扭断我自己的手,我也在所不惜!

“则溪,则溪,你的手,你的手,别——”看着我如同自残般不顾一切的举动,娜姐眼里泛着泪花儿在旁边急的团团转。

看着满脸yīn鹜的李廷,娜姐却不敢上前伸手拦阻,只能怯怯的走上前几步,站在离李廷三步远的距离,语带轻噎,低声下气的努力陪尽一张笑脸,“李先生,她只是个来打工的学生,您。您高抬贵手吧——”

“滚开!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吗?!”李廷因为我的挣扎,大失面子之下脸色狠厉的呵斥着娜姐。

娜姐双手紧攥着,焦急地望着我却无计可施的不敢上前阻拦,什么也不敢做。

这个李廷也算是在这个城里有头有脸的主儿,跺跺脚,这里也会颤三颤,再说了他要是没点斤两也不会在这里这么放肆的强行抢人啊。说句不好听的,他吐口唾沫,能把我们淹死的神不知鬼不觉。如果今天眼前的这个男人真是想做点什么,她还真拦不住。

一时之间无计可施的娜姐脸色也是惨白成一片。

看着李廷这么不依不饶的,娜姐心里明白得紧。并不是因为他心里对怀里的这个女生有多么的喜爱,非要现在这个紧抓在手里的女生不可,而是觉得他自己今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人拒绝,还是被一个小小的服务生拒绝,这对于他来说是件很扫面子的事情。

对于一个一向把脸面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高高在上的男人来说,这已经是足以让他恼羞成怒的导火索了。

尤其现在晋明还在一旁倚着门,一言不发的明显一副看好戏的态度。

谁会愿意被冤家对头看好戏呢?

尤其对于像李廷这种死要面子的男人。

娜姐心里急的只想骂娘,却依然是无计可施。

李廷恨恨地yīn沉着脸,一言不发。

这个年代谁会和钱过不去啊?他本以为他开的条件这么丰厚,这么个女人可以聪明乖巧的自动点头让他好好玩玩儿,谁知道这个贱货这么扫他面子。

还是在晋明面前。

这才是他最最介意的。

娜姐在一旁看着眼前的局面眉头皱得死死的,她知道场子里的规矩:知道像李廷这样的活祖宗你不能当面拧着他,和他对着干。这些含着金汤勺的公子哥儿,把面子看得比什么都重,尤其是人多的时候。扫了他的面子,让他难堪,他可是什么都干得出来。

别看李廷平时带着几丝儒雅,彬彬有礼,那还不是一张虚有其表的狼皮?这种人她见多了,到了床上,玩得比谁都狠,从来不会把会所的女孩子当人看待。一向都是自己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儿,就算玩儿出事,也是钞票大把的撒,这样的人哪里会管别人的死活?!但是她也是第一次碰到像他今天这么蛮干的主儿,一时之间,心里急得要死却是什么办法也没有。

可我虽然在这里工作,但是骨子里到底是个学生,社会阅历太浅了,脑袋不会转弯,遇到这种情形只知道倔强的一个劲儿的摇头挣扎到底。

这让李廷恼羞成怒之余,毫不顾忌的一把将巴掌大力的向我的脸上挥来。

看着李廷面色yīn狠的抬起手,我只能紧紧闭着眼睛瑟缩着等着那一巴掌落在脸上,反正我也不是第一次挨他的巴掌了,不是吗?

挑衅

迟迟脸上都没有疼痛的反应,我迟疑的将眼帘颤抖着睁开,看到李廷的手掌被人牢牢地抓在手里,那个抓住他的手的人——是苏先生。

“苏,苏先生——”娜姐一直苍白绷紧的脸色在这一刻渐渐的缓和了下来。

“李老三,你想干什么?”苏靖尧将李廷的手甩到一边儿,顺手干净利落的将我拉到身后,英挺的眉紧皱着,满脸的不耐之色。

“苏,苏靖尧?你怎么会在这里?!” 看到苏靖尧的出现,李廷的面色终于变得真正难看起来,一个晋明,一个常谨天他可以不在乎,但是苏靖尧

他的语气终于不再是那么地嚣张了。

“哟,我说小三子,感情儿你就怕靖尧啊?”晋明在一旁龇着牙乐了,“看来当初的打你可是白挨了啊。”晋明在一边不住煽风点火,反正今天不会是他吃亏,乐的多放一把火在旁边看热闹。啧啧啧,今天的主角可是李家那个有名的败家子儿啊——

这孙子挨揍也是他自找的,活该!

我的眼睛和苏靖尧投射过来的目光不经意之间四目相对,苏靖尧落在我身上打量的暗沉眼神让我不禁用手指死死的抓住破碎的衣襟,低下头去。

第二次了,这么不堪的画面。

而现在这个第二次还是在这么多人面前。

我难堪的低着头,抓住衣襟的手指用力到泛白,不言不语。

这时候娜姐连忙过来,站在我的身前侧着身体为我遮挡,手指紧紧抓握住我冰凉的双手。

看了看周围,掂量了一下情势,李廷略微的整理了一下稍显凌乱的西服,面色回复了往日的几分儒雅斯文,再开口时语气和缓了许多,“靖尧也在这里啊,今天我来是为了点私事,改天我做东,兄弟几个好好聚聚。”说到最后,面上已经挂上了和煦适度的笑容,和他往日里荣登财经首页的神色没有丝毫的不同,风度儒雅,神采内蕴,无可挑剔的言行举止。

包房里的人听到这边走廊里的说话声早就都出来了,这时候有人接过话头:“李三少要做东啊,为我们刚刚的那单生意请客吗?我记得那时李三少也是竞标方吧?没想到我们竞标成功,却让三少您请客啊,这多不好意思啊——您说是吧?”说话的人脚下站成三七步,一手搭在晋明的肩上,一只手姿态轻松的提着一支透明的水晶酒杯,冲着李廷挤眉弄眼的笑着说道。

笑得是满面和煦,一脸的春光灿烂。说出口的话却是嘴损的让人想抽他的大嘴巴。

晋明在旁边笑嘻嘻的接过话头,“也许三少他就是想帮我们庆功呢,您说是不是啊,三少?”

“晋家的老四,你别给脸不要脸。今天我是办私事,改天还不知道谁输谁赢呢。”面对着晋明话里话外,明着暗着的挑衅,李廷面色一沉,一脸不客气的回敬道。

“私事就是强抢民女啊。”晋明眼光扫视着李廷身上略带着凌乱的狼狈,嘴里啧啧的揶揄着。

“你——”李廷气急败坏,却又发作不得,苏靖尧在的地方自己从来就没什么主动权,他向来心知肚明,更何况他和晋明,常谨天一向不对付,见面时皮笑肉不笑的死磕已经都是家常便饭了。

忍了又忍,此时却也只能是面色yīn沉的说道:“我的事情你少管。”

站在这里的男人都是背景显赫的主儿,他们父辈都是一个圈子的,虽然李廷现在把事业的重心放在了上海,但是他的根基还在这里。做生意从来都是山不转水转,路不转人转,对于他们来说终归是一个圈子混着的,自然平时多多少少有所交集,就算隔着山跨着海,背后的那层关系也都是千丝万缕的联系着。

只不过,两派人马互别苗头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你的私事我们当然管不着,也不想管,可是总不能让我们饿着肚子等吧?好歹我们是花了钱的。”晋明一边摸着自己的肚子一边装可怜的看向苏靖尧,眨了眨他那春水似漾的桃花眼。

“你再找个服务生不就得了,她我今天一定要带走。”李廷眼睛也不看向晋明,点上一根烟放在了嘴里,话说得轻描淡写。

听到这话晋明冲着天棚翻了个大白眼,撇撇嘴角儿,“那也要问问人家愿不愿意吧?你不至于饥渴到这个份儿吧?我都不好意思说我认识你。”这男人就差没在脸上写着我是色狼了。

“不愿意?凭什么不愿意?我给她钱给她房子。到哪里找这种好事儿去?”李廷不屑的将烟灰随手弹落在地上。“这个世界谁不爱钱?没见过出来卖的还装清高的。”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只见他的脸上已经挂上了一副自得的笑容,原本还有几分斯文俊逸的外表一时之间带上了几分说不出的猥琐,“再说了,可是我拔得头筹,帮她开|苞的啊,哈哈哈——不跟我跟谁?本来就是个出来卖的”

“啪——”

话还没说完就被突然地打断了。

我脱下脚下的高跟鞋,不顾一切的向李廷的头上掷去。

我一直低着的头这时候高高的扬起,我不在乎我衣不遮体的狼狈外表,不在乎他们怎么看待现在这幅模样的我,但是我不能接受这加诸在我身上的赤|裸|裸的羞辱。

我是为了钱,为了钱我走进会所的大门,为了钱我签了那份合同,更是为了钱我出来陪酒。

我需要钱,需要钱来帮助我的家人来度过难关,我需要钱,我需要很多很多的钱。

我的身份并不高贵,但是我内心里始终坚守的自尊不能任由任何人肆意的羞辱和践踏。

也许在有的人眼中,自尊就是放屁,它不能为自己带来任何利益,我不想去否认别人的价值观,但是我想我总要为自己保留一些东西,在心灵深处,只为自己。让我在面对困难的时候能够不放弃自己,而我能够坚守的,除了自己还有什么其他的呢?我只想安稳平静的去生活,没想过富贵逍遥的日子,那个对我来说太不切实际了。

我宁愿自己下一刻被人扫地出门,也不能够忍受这一刻加诸在我身上的屈辱。

“你帮我开|苞?你为什么不说为了满足你的兽|欲是你强|奸的我?就算我只是个出来卖的,我也不会卖给你!这就是我给你的回答!”

我始终记得曼姐说过的话,‘这个世界没有任何人会可怜你,同情你留下的眼泪。’

我的手紧紧地攥成拳头,努力地仰着头,不让眼框里的泪水落下。

从身后轻轻落下一件衣服,满满的罩在我的身体上,我愣住了。

我转回头,是苏靖尧。

李廷抬手抚住他泛着青肿的额头,眼神狠戾地望着我。“你这个——”

苏靖尧抬起手对着李廷干净利落的做了一个手势,“够了,李廷,你走吧。不要在我的面前闹事。”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让头上青肿狼狈的李廷咬了咬牙,转身而去。

“兰则溪,你记住,今天这事儿没完——”

留下这句话,他恨恨的走了。

“上菜,你让我们等的太久了。”说完,苏靖尧再没有看我一眼,直接转身走进了包房。常谨天,晋明他们都跟着他进去了,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几个人依旧接着打麻将的打麻将,喝酒聊天的接着喝酒聊天。

一切如常。

娜姐眨了眨她水汪汪的明媚有神的大眼睛,笑了。

她情不自禁地用力捏了捏我的手,脸上是彻底松了一口气的表情。“谢天谢地,我的小姑奶奶,没事了,快点去换衣服,上菜。”

我紧紧地抱住了娜姐,控制不住的全身颤抖着。

我明白,我今天躲过了一劫。

转身之间

我看了一下手腕上的手表,下午五点半。我不由得加快了脚下的脚步,快到上班的时间了。

今天可是发工资的好日子呢。

看着领到了工资脸上带着几分笑意的我,娜姐揽住我的肩膀将下颌放在我的肩膀,整个人懒散的像没有骨头一样靠着我开口问道,“你手里攒了多少钱了?”

“8万9。”

“这么久才8万9 ?!那什么时候才能够35万?”娜姐挑高了眉头惊讶的看着我,“你可别忘记了,还有五万块钱的利息呢。”

我低着头咬紧嘴唇儿,不说话。

8万9已经是我以前连做梦都不敢想的数字了。但是现在照这个速度,我很难按时还完35万。更何况还有那五万的利息

“呵呵,你到底还是走到这一步了。”看着我低着头站在她的办公桌前,曼姐笑了笑。

她纤细修长的手指间依旧轻轻夹着一根香烟,金色的滤嘴、暗黑细长的烟身,在酒红色的指甲的映衬下闪着夕阳余晖的色泽,说不出来的诱人。

每次我在曼姐的办公室里见到曼姐的时候,总是会看到她在抽烟,各种牌子的烟,烟身夹在她的指尖中间总是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味道。

她今天穿着一件黑色裹身的高腰筒裙,窄窄的裙身长度只到她的膝盖上方,露出她一双没穿丝袜皮肤光莹,色泽玉润的长腿,脚踝的位置散散的套着一双黑色圆头的法兰绒面高跟鞋。

她就那样懒懒的靠坐在办公椅上,话语间没有一丝的讥讽和嘲弄,只有早料到会如此的神情。

淡淡的,没有一丝的波澜和涟漪。

娜姐说,无论走进这里的女生最初的目的是为了还债,单纯的挣钱还是为了那些填不满的欲望,

无论你踏进这里的最初有着怎样的目的,最终——都会走上这条路。说这话的时候,娜姐看着我的目光里,没有鄙视和厌弃,只有满满的心疼和怜惜。

娜姐轻轻揽住我的肩膀,和我头抵着头,“则溪,你是个好女孩儿,本不应该这样子的,可惜走到了今天这步。”

我沉默着,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晚上。

奢华堂皇的会所里依旧是灯火通明,喧哗热闹的如同白昼般。

仍然是在七楼六号的vip包房里,交接工作的服务生和我跟进跟出,小心的熟悉着每一个步骤。我时不时的将声音压到最低,低语着,说出常先生他们各自不同的喜好和应该注意的地方,苏西在我身边认真的用心记下。

按照曼姐的意思,这些都是贵客中的贵客,这个包房就算换服务生也要一样精心打理伺候着,甚至是要做的更好才行,绝不能出现丝毫的出错。

苏西从晚上六点我上班的时候开始,就和我同进同出。我打扫房间,给房间熏香,整理杂物,她就在一边细心的观察,时不时的问几个应该注意的问题。我将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诉她,苏西就在一旁一边点头一边将这些记在她随身带着的红皮笔记本上。

晚上十点,我和以往的每一个夜晚一样,姿态恭谨有礼的站在包房的门口,为这些天之骄子们缓缓推开这间精心为他们准备多时的华贵气派包房的房门。

因为手气太好,赢钱赢得让人眼红,被其他人从麻将桌上轰下来的常先生看着跟在我身后如同小尾巴一样的苏西好奇地笑问道:“今天这是怎么啦?是给我们多加个人来个额外的增值服务还是准备办交接手续了?”

这本来是句随口说的玩笑话,但是既然常先生问了我就要据实以告。

我向常先生微微躬身,脸上始终是恭谨合宜的笑容,“常先生,以后这间贵宾房由西子来负责日常的接待工作了。西子是我们这里经验最丰富的接待人员,有她在,一定会让你们满意的。”

“那你呢?做什么去?”原本在一旁默不作声的苏竟尧突然开口了。他一开口,没有人再说话,包括刚才问话的常谨天。一时之间所有人的视线都转了过来。

我冲苏靖尧低头躬身,脸上依旧是得体的笑容,“苏先生,我明天开始要被调去楼下工作。因为是夜班,时间和包房的服务时间有些冲突,曼姐为了让您们能够在喜福会享受到最优质的服务,特意将西子调了过来。”

这时候苏西走到我的身边,冲着苏靖尧他们用完美的礼仪姿势微笑着躬身行礼四十五度。“苏先生,您们好。我是苏西,以后会由我来做这间包房的专属服务生。如果有任何需要,请您吩咐。”说完话,脸上始终保持着合宜微笑的苏西又微微躬身再度弯腰,行礼的姿态优美而又标准。

苏靖尧看着容貌俏丽,姿态恭谨的苏西没有说什么,转头看向我,淡淡的开口:“楼下?”

“是的。”我仍旧低着头恭谨的回答道,错过了苏靖尧投过来的深幽难辨的眼神。

身姿挺拔的坐在沙发上的苏靖尧眼帘微微半敛着,手指轻击着玻璃酒杯。

没有人说话。

一时之间包房里只能听到清脆的敲击声。

“既然是在楼下工作,那不如就跟我走吧。”

听到这话,我一时之间惊愕的抬起头,“呃?”和他走?

什么意思?!我抬头小心翼翼的看着苏靖尧此刻脸上的神色,仔细揣摩着他话里的意思。

他英挺的五官上一片的淡漠,直视着我的那双深邃暗沉的眼眸里一片平静,什么也看不出来。

“苏先生——”我话刚开头就被常先生打断了。

“阿尧,你——”常谨天想要开口。

“老头子着急了。”苏靖尧给了常谨天一个手势。

常谨天低头沉思了片刻,又转头神色不明的看了我一眼,“我明白了。”

他明白了?可是我却糊涂了,刚才常谨天的那一眼望来,我明明是感觉到了什么,却偏偏又什么也抓不住。

这感觉糟透了。

我站在一旁看着他们俩互相低语了几句,然后常谨天就起身出去了。

麻将,象棋,喝茶,品酒,甚至偶尔他们兴致来了也会用用会所的台球室玩儿上几局,他们在这间他们私人的保留包房光顾的时间越来越频繁,相应的,我的工作时间也无限的延长。

我在后厨的操作间外静静的等着,很快的,后厨将新鲜出炉的蒲烧鳗鱼,福神渍,御好烧,星洲炒贵刁,阿拉斯加蟹肉牛油果沙律,蕃茄梭子蟹豆腐羹,蚝油豆腐,茄辣西,清蒸蝴蝶鱼,上汤芦笋一样一样的摆在我面前洁白的六米长餐桌上,这是后厨检验菜品的一道程序,我按照会所的规定,仔细检查了一遍菜品。

色泽,品相都没有问题,我按下服务铃,后厨的传菜员就过来手脚麻利的将这几样菜快速的送往六楼的包房。看着传菜员的背影,再看看手里的传菜单,我心里还是忍不住暗暗地有些惊讶,我知道他们自成一个小圈子,看他们的言行也知道他们几个人之间的来往亲密的很。

但是就算我不清楚他们之间的关系,只要去看看他们点的菜也就明白了。他们每个人都是按照自己的喜好来点菜的,没有丝毫场面上的菜系,口味,搭配的考虑。各异的口味,各异的喜好,却能热热闹闹的凑成一桌子好菜。

我在后厨的操作间外继续静静的等待晋明点名要的那道海鲜焗蜗牛的时候,娜姐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什么了,趁着别人都没注意的间隙,急急忙忙把我拽到一边,神色略带慌张的对我说:“妞儿,记住,这些人就是天,你现在什么也不能说,就是让你现在上吊你都不能吃安眠药,懂吗?!少说话,什么也别想,他们说什么你都答应着,记住,小心点儿,机灵点儿,记住!”

等到我整个人浑浑噩噩的被直接领出会所的时候,苏靖尧已经坐在车上等着了。

我站在会所正门的台阶下,回头仰望着这座金碧辉煌的会所,这是我第一次在下班的时候从会所的正门走出来。以往都是走后门的员工通道,这也是我第一次在夜色里仔细的看喜福会的全貌。

高耸矗立的会所,在我的眼前犹如顶天的巨人一般,直插云霄,可是无尽的夜色遮挡住了会所的尖翘的顶端,让我看不清它是不是早就已经穿透这片无际的天空了。

忽然之间记起了一句话,已经不知道是谁说的了。

“顶级俱乐部绝非仅仅是一个供权贵们一掷千金、穷奢极侈的所在,它更是至高的财富与权力的聚集地,在此交流、社交,诸多改变世界的方案和办法也可能在此诞生”

斑斓

坐在车子后排座的我从半掩着的眼帘间偷觑了一眼坐在我旁边的苏靖尧。

他坐在舒适气派的车子里,腰身却依旧笔挺。姿态端直的如同我在会所里见到他时的那样。

我轻轻咬了一下嘴唇,静静地望着坐着我旁边的这个男人,略带着惶恐地小声开口:“苏先生——”

“叫我靖尧。”在我开口的瞬间苏靖尧将身子轻倚向后车座,手指依旧轻轻在膝盖上不紧不慢的叩击着,眼帘微微闭合,缓缓出声提醒着我。低低的声线里平静的没有一丝起伏,听不出任何的情绪。

“——靖,靖尧。”我低着头轻声应道,双手带着微微的凉意贴放在我自己的膝盖上。

朦胧的夜色不时透过车窗在他的脸上落下一层浅淡的影子。

我微微偏了一下头,小心翼翼的从眼帘间打量着他,这个男人有着宽阔的额头,高挺的鼻子,坚硬的下颌,漆黑如墨的浓眉。

当他注视着你的时候,他的眼睛像是黑曜石一样的会散发着迫人的光芒。这就是所谓的天之骄子了。或许我原来想象中的天之骄子仅仅是书本上的四个简单明了的方块字而已,但是现在,在我经过了大概一年的会所工作之后,我已经很明白的知道这四个字代表了什么,蕴藏着什么样的力量了。

当我为了钱打算舍弃一切的时候,却是这个人在这个时候出现。

我不知道接下来等待着我的会是怎么样的一种生活。

我注视着他陷入了自己的思绪。

他极缓极缓地睁开眼睛,黑黝的眼神清亮至极,冲着我略微的扬扬眉,轻轻抬了抬下颌,示意道,“怎么?”声音低沉而带着磁性。

听到他的问话,我和他四目相对,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我一直在盯着人家看。

我连忙收回有些肆意的视线,“对,对不起。”

他没说什么,微抿的嘴角轻轻绽开一个浅浅的弧度。

晚上的时候,我躺在床上,难掩恐惧的瞪大了眼睛。床脚边的地灯在卧室里散发着柔柔的暖光,不亮,却将整个卧室的轮廓照射的影影绰绰。

李廷当时的样子还是会让我经常从恶梦中突然惊醒过来,而现在这是我自己做出的选择

苏靖尧穿着真丝的黑色睡袍从浴室走出来,胸膛半敞的他露出性感的小麦色肌理,随意的擦拭着他略显凌乱微湿的短发,看到已经在床上躺好的我,嘴角带上了一丝笑意,高大的身子坐在了床边,不出声的打量着我。我在他的注视下身体控制不住的微微的发着抖。

看着身穿睡衣出现在我面前的苏靖尧,我的心脏不由自主的狂跳着,“苏,苏先生——”我冰凉的手指在被子下面紧紧地揪扯着被子。却害怕被他发现只能僵着身子一动不动的躺在被子下,讷讷的看着他。

“叫我靖尧。以后你就住在这里了,想买什么东西自己去选。”说着他将一张卡放在了床头柜上。

我看着他的动作,头脑空白的无法言语。

那是一张崭新的黑色信用卡,卡面黑沉透紫的颜色在融融的灯光下闪烁着淡淡的星辉。

我从来没用过信用卡。

我抬头看了看他。

他的表情始终如一,直视着我的目光中神色难辨,语气却很是温和:“密码是六个一。”

我放在薄被下的手掌紧紧攥住,轻轻低垂下眼睑,从今天开始,我就要和这个男人生活在一起了,他会提供给我我所需要的金钱。前提是我不能拒绝他的任何要求。

在我决定去楼下工作的时候,我想到了我会和陌生的不同的男人上床,当时想到了,也想好了,但是真的发生了,我还是会害怕得浑身僵硬。

在我的想法里,那原本是和最亲密的爱人才会发生的一切,是甜蜜的,是美好的。是相濡以沫的交融缠绵。

可是

我抬起眼睛直视着苏靖尧。

他只是沉默地坐在床边,沉静的目光与我相视。不是咄咄逼人,也不是亲切暖融,黯黑的瞳孔之中只有内敛的淡然。看着近在咫尺的等待着我的回应的他,我的指甲不由得深深地掐进了掌心,真想大声对他说,说我不做了。

我不要做。

不想做。

我只想过我自己的生活,我宁愿辛苦点,忙碌点,也不想把自己变成商品。

“记住他们就是天——”

突然想起娜姐当时用那么担心的神情说出的那么严肃的一句话,我闭上了眼睛。

这和当初没有什么不一样,他帮我还上了会所的全部欠款,也就是买下了我,只不过会所是三年,而他——决定权不在我手上,我知道,清楚的知道这一点。

我轻轻闭上了眼睛,把被子下面紧抓被子不放的手指一根根的慢慢松开,轻轻地将我的右手放在了他的掌心中,他的手掌宽大厚实而温热,我的,却是只有冰凉。

他握住我的手,低低轻笑出声,骨节粗大的手掌轻轻捏玩我的手指,不住摩挲,然后俯下|身来揽住我的身体。

灯灭。

一室的寂静,只有彼此清浅的呼吸在萦绕交缠。

到了这一步没有什么不能。

黑暗里,我看不清苏靖尧的表情,我却能感受到他此刻是放松的,随着他身体慢慢地靠近,我闻到一股好闻的刮胡水的味道,然后他的唇轻轻落在了我的脸上唇上,胸前,渐渐往下,在他进入的时候,我疼的死死皱眉却还是咬住了嘴唇,不出声。

我感受着他渐渐紊乱的呼吸撒在我的脸上,结实有力的胳膊紧紧地将我圈进他的怀里。我被这个称得上是陌生的男人牢牢地圈在臂弯。

这一刻在黑暗里,我只是个女人,他只是个男人。

共处一室。

豢养

我左手提着买回来的蔬菜,用右手拿出钥匙打开门,伸手按下墙壁上的开关打开客厅的灯,在门口的玄关换好拖鞋。

眼前触目所及的就是我现在的住处。

简单的三室一厅格局,配上大方明朗的不算奢华的装修,布局处处都显得恰到好处。没有什么价格让人乍舌的工艺品摆件,也没有什么暧昧的氛围显得这里是个豢养情人的私密‘爱巢’,更没有什么彰显身份地位的昂贵奢饰品进入视野。要说唯一让我觉得惊讶的就是,这里是一个和我想象中的金屋藏娇完全不同的地方。

这个房间的设计看似和大多数的家庭一模一样,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这里没有什么让你眼花缭乱的装饰品,也没有什么会让你去不停猜测价格的东西。

但是在我住进来以后才发现,在这间房子看似不起眼的每个小角落里,生活中的每一个不经意的细节都被设计的舒适无比。再挑剔的人在这里都挑不出一点点的毛病来,每一处细节都是最贴心合理的,最大程度上将房间的功能和实用发挥到了极致。

垃圾桶永远是放在你想丢弃东西的位置,做饭的流理台上将调料品的种类和摆放简单到你不用想就随手抓过来用的地方。墙壁上的开关总是在你抬手最轻而易举的地方。

屋子里大大小小的每一件东西都不显得华贵精美,但是当你将它不经意的拿到手里,用手去触碰的时候,你都会发现那些看起来平平无奇的东西材质都好得出乎你的想象。

这算不算是有钱人低调生活的真实写照?!

想着,我都不禁想笑。

客厅是最简单的白色,厨房是浅米色,卧室是浅灰色,书房是颜色最深的地方了——是透着大方朴拙的藏青色。

整个空间的风格格外的简单明净,没有豪华的电视背景墙,没有富贵高雅的隔断,没有装修细致独特的别致吊顶,没有价格高昂的羊毛地毯

凡是可以和奢华这两个字联系到一起的东西这里都没有。

统统没有。

只有进门以后让人感觉舒适惬意的宽敞明亮的空间,除了生活中应该有的必需品一应俱全之外,额外的点缀和奢华类的装饰品一点儿都没有。

我推开书房的门,把我手上从学校拿回来的书放在书桌上。他不在的时候我会用这张大书桌,书房里其它的属于他的物品和书籍我从来不去碰。我下意识的划分出了安全的距离。

在我第一次推开书房的门之前,我原以为他的书房里的书柜是作为摆设来装点一下书房的氛围的,书房利用率最高的应该是那张书桌而已,偶尔被使用一下,偶尔。

我还记得我第一次进到他的书房的情景。

那时我眼前的书柜是两面墙的大落地书柜,满满都是书。

我在书柜的前面来回移动,我真的很好奇这里会摆什么书,所谓的有钱人都是摆个什么四库全书,二十四史之类的精装套书。看起来气派的不得了。书柜也是满满当当的铺满一整面墙,布置得时尚尊贵却都是崭新的如同商场里高档展示柜一样的展示给别人看的。

他的书有看过的痕迹,有些书中夹着书签,有的略显的陈旧,我的手指尖随着我的走动在玻璃柜门上轻轻的划动着,从左边开始,我的手指渐渐延伸出一条直线,我慢慢的停下脚步,我低头看着书柜下方不起眼角落的一侧。

看着那些书的名字,我不由得微微睁大了眼睛,《英国皇家特种部队训练手册》,《中国人民解放军内务条令》,《部队各军兵种军事训练考核评估达标手册》,《高技术条件下现代部队军事变革战术创新与国内外作战指挥管理模式全集》 ,《剑桥中华史》。

这些书,只有《剑桥中华史》,我是在学校的图书馆看过的。当时也不过就是随意的草草翻过而已。

我缓缓地移动着脚下的步子,让手指尖继续静静地从书柜的玻璃门上滑过。

费正清的《剑桥中华史》,斯塔夫里阿诺斯的《全球通史》 罗兹墨菲的《亚洲史》

这些书都是他的?!

苏靖尧——

他的话不多。

这是我最开始对他的印象。

现在我对他还是这个印象。

苏靖尧——

他的话不多。

半夜惊魂

我把菜拿到厨房,打开流理台的水龙头,让水流缓缓地冲洗着手里的蔬菜,又另外洗好米,放入电饭煲,按下操作按键。

我拿出盘子将洗干净的菜切好,装盘,然后放在炒锅的旁边。

刷锅,

倒油,

葱姜蒜爆锅,

青菜放进去,

一人份的简单的饭菜一会儿就做好了。

房间里静悄悄的,一室的安静,整个偌大的空间里只有我一个人的呼吸声,低浅而沉静。

书房里只打开了一盏桌上的台灯,柔和的灯光笼罩着我,我一个人在这个微光的方寸之间安静的看书。如果什么也不去想,我似乎还是在学校的自习室里,想的依旧是考试,毕业,工作,和我远远的山坳里的那个家,这些就是我生活的全部了。

从我的脚踏入这个屋子的那一刻开始,我生活中的距离就延长了,从每天在学校里的教室到寝室之间的往返,变成了现在的每天从学校到这里的距离。

除了我把住处从寝室搬到了这里,除了我的生活里多了一个不算陌生的陌生男人之外,一切都和原来一样。

午夜,我睡得半梦半醒之间,忽然朦朦胧胧的感觉到床前有个黑影儿,睡得懵懵懂懂的我习惯性的将半开的眼帘阖上,呼吸渐沉,黑影

突然心脏不受控制的狂跳起来!霎时我极力的睁大眼睛,屏住呼吸,惊骇的注视着黑暗里的影子,全身僵硬地一动也不敢动,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你醒了?”听到我原本规律的呼吸声突然之间改变了,黑暗里原本一动不动的人影儿突然说了一句话。

他的突然出声把我吓了一大跳,几乎尖叫着从床上蹦起来。

我的手在被子下面紧紧地压住狂跳的心脏,一口气哽在嗓子眼儿里,好半响才反应过来。

——是苏靖尧。

深更半夜他进到卧室,走到我的床前,不言不语的在我的床边儿一动不动的站着。

“我饿了。”他平静低沉的嗓音里透着一丝疲惫,高大的身子在黑暗里动了一下。

我捂住犹自砰砰乱跳的心脏无言的看看站在黑暗里的他,感觉整个人现在都还是木木的,被他吓的。

大晚上的,一个男人站在黑暗里不声不响,太恐怖了。

我下意识的打了个哆嗦,不愿意再去回想刚才的画面。坐起身子无言的瞅了瞅站在暗处的他,伸手把床头柜的台灯打开。

大半个月不见的他,此刻看起来神色很疲累的样子,眉头微微紧皱着,眼睑下略有些青黑的颜色,头发已经隐隐快要长到耳际的中线了,下巴上的胡茬看得出来也有几天没有打理过了,整个人和我印象中的沉稳利落的他简直判若两人。

原本一身笔挺烫贴的铁灰色西装现在能看得出来处处的微微褶皱,领带被他拽开,斜着吊在领口的位置。脚下一双出门的时候还是崭新的软牛皮休闲鞋的鞋面上现在有了一道深深的摺痕,鞋面上落满了尘土的痕迹。

他这是去哪里了?!

他的左手从裤子的口袋中拿出来,轻微转换了一下站立的姿势。站在那里无声的注视着我。

我什么也没有问,起身穿上睡袍去厨房,他默默的跟在后面。

在厨房里他就双手环臂倚在门边无声的在一旁看着我洗青菜,刷锅,热油,兀自忙碌着。

“现在晚上没有什么材料了,也只能简单做点,以后我会多备点菜在冰箱里的。”一边动作快速的搅碎**蛋,我一边和他说话。

“没关系,这样就可以了。”说话间他把西服脱下随手搭在一边的椅背上,伸手松了松领带,觉得还是不舒服,干脆一把把领带也从脖子上拽了下来。这才感觉舒服的轻吁了一口气。

“饭菜马上就好了。”我怕他久等,快速的炒了两个菜,一个番茄**蛋,一个清炒土豆丝,都是不需要什么时间的简单菜式。

然后将一旁准备好的紫菜和一些简单的配菜放入刚烧开的水中,做了一个紫菜汤。

“这些挺好的。”

趁着说话的功夫,我快速地将菜装入盘中。

饭好了,原本昂贵的西装被他顺手扔在了厨房的大理石地面上,只穿着里面的白色衬衫,他随意的卷起袖子接过了米饭大口的吃着。

原本整齐的头发现在也显得略有些凌乱,这样子的他我是第一次见到,原本在我的印象里他从来都是西装笔挺,整齐利落的打扮。现在倒是不经意间弄出了几分不羁和洒脱出来。

“今天不知道你会这么晚过来,家里什么都没有,你就将就点,我以后会备好蔬菜和肉的。”

“挺好的,你手艺不错。”他抬起头,眼神清亮的对着我点了点头。用筷子指着桌子上的简单饭菜,“我在野战部队的时候最经常吃的都是老鼠。”

“野战部队?”听到他的话我不由得睁大了眼睛,不禁想起他书柜里的那一大堆书。

他点点头:“是的,六年。”然后低下头去继续埋头吃饭。

我还真想象不出来他在部队里会是什么样儿,尤其还是那种天天摸爬滚打,一身泥一身水的野战部队。

看他拿着筷子大口扒饭的样子倒是一点儿都不像是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儿。

他握住筷子的手指修长有力,略带着点粗糙的硬茧,仔细看的话可以看到他的手背上的点点的白色伤疤,不明显,那应该都是很久以前的痕迹了,不仔细看是看不清的。

“你在想我是做什么的?”他眉目微挑,嘴唇边上一点淡淡的笑意,迎视着我探询的目光明亮而深邃。

“呃?”我猝不及防的抬起头对上他的视线,即使他现在满面的疲惫之色,他的目光在这样的午夜里仍然显得是那么的冷静而深沉。

“你的手上有伤疤。”我只说我眼睛里里看到的。

“你慢慢会知道的。”他嘴角轻轻扬起一个微笑。

他将手里的碗递过来,“菜做得不错,再给我一碗饭。”我不由得瞪大了眼睛,我已经给他盛过一次饭了。算上这碗,是第三碗了。他今天到底是去忙什么了?这么——饿?原来在会所的时候满桌子的美味珍馐也没见他的胃口有这么好的时候。

不过这话我是不敢问出口的。

他的吃相看起来还不错,没想到一会儿的功夫就风卷残云般的将我的所有存粮都一扫而光,看来我以后真的要多备些菜才是。

我将手上盛好的米饭递过去,转身去给他放洗澡水。

他这次算是突然袭击,不知道是不是我的手艺取悦了他,在后来的日子里他倒是经常的留在这里和我一起吃饭,有的时候我正在一个人吃饭,他就突然出现了,然后吃完饭又匆忙地走了,我开始深刻的怀疑我的厨艺是不是已经到了色香味俱全,炉火纯青的地步了。

在屋子里,常常是他埋在书房里兀自忙碌着,吃饭的时候会出来,偶尔会兴致高昂的提前点几个菜,时间久了,我也拿捏出他的喜好,饭量要足,菜色是普通的青菜居多,但是固定最少要有一个是肉菜。

只有吃饭的时候我才会觉得他真的像是从部队里出来的人,不挑食,饭量大,吃饭的速度说不上风卷残云,但是也绝对不慢。

不过,脱离了会所之后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样地方式和他说话,把他当做客人,朋友还是豢养我的主人?

正因为不知道,所以我的话很少,但是他好像也浑不在意的样子。

他在的时候,我会把书房让给他,而我选择安静的在客厅的沙发上看书,然后是做饭,上课,这就是我全部的生活。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在平缓无声中悄悄流过。

爱慕

在学校里刚下课走出教室的时候就迎面遇到严嘉诚,看着他一副在等我的样子,我略感意外的开口问他:“嗨,找我有事?”

严嘉诚斯文俊秀的脸上带着几分的腼腆,看着我点了点头:“嗯,方便吗?”看他的样子是在这里等了有一会儿了。

低头看了看手表,现在已经是午休的时间了,“那我们一起去食堂吃午饭吧。”

他眼睛一亮,“好啊。”

我看着他拿在手里原文书,厚厚的书扉上粘贴了很多各种颜色的便签,不大的便签上面都是他字迹清秀的英文花体,“听说你最近有个高校竞赛要参加?准备的怎么样啦?”

他笑着向我微微的晃了晃他手里厚的可以砸死人的原文书,“还好,是学校推荐我去参加的,现在正在准备呢。”

“加油,我听说这个竞赛很精彩,可惜上届比赛的时候我有课没有去现场,是你的话一定没问题的。”

听了我的话,严嘉诚俊逸的脸孔微微泛红,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好多成绩很好的学长,学姐说要把这次的机会留给一年级的我们,因为我原来参加过这类的比赛系里就把我的名字报上去了,说实话,我心里也有些没底,”说到这里,严嘉诚看着我又腼腆的笑了笑,“尽量多准备些吧。”

我和他说说笑笑的随着如织的人潮走向食堂。

“兰学姐,你,你最近总是在外面打工,是不是有什么困难?”

我看了看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对他轻轻摇了摇头,微笑道:“我一直在打工,特困补助的奖学金学校已经留给其他人了,你也知道,还有同学家里比我还困难的。”

严嘉诚看了看我,转过视线将目光落在他自己的脚尖上期期艾艾的开口:“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以告诉我的,我会尽力帮你的。”话说完,神色异常认真的注视着我,俊雅的面孔上带着一点点薄红。

我微微偏着头看了看他认真的略有些局促的表情,心中涌起一股暖意。嘴角止不住的上翘微笑着,轻轻对他点了点头:“好的,谢谢你。”

他是真的想帮我,我知道的。

我们两个人并肩走在学校的林荫道里,一眼望过去,都是来去步履匆匆的学生,严嘉诚不时停下脚步和遇到的同学打个招呼,我们两个也不急着去食堂,两个人就这么慢慢的信步走在密密的桦树林里的小路上。

渐渐的,身遭喧哗的声音都静谧了下来。

走着走着,我发现严嘉诚停下了脚步,我转回身去看落在我身后几步远距离的严嘉诚,“怎么啦?”他的表情看上去有些奇怪。

这时候严嘉诚停下了脚步,抬头看了看我,嘴唇微张,欲言又止的沉默着低下头去。

我走回他的身旁,轻轻的问道:“怎么啦?”难道他是因为比赛的压力太大而心情不好吗?

过了片刻,严嘉诚抬起头有点紧张的看着我,“兰,兰学姐,我,我喜欢你。”话一说完,他的脸就腾地一下红了,没敢看我的反应就不好意思的快速低下了头,他的手指紧紧捏着他手里厚厚的原文书,指节用力的有点发白。

我在一旁愣愣的看着他低下的头顶,他喜欢我?

“你——”

“我喜欢你。”这次他说话声大了一些,但是脸上还是红红的。眼神却是异常坚定的注视着我脸上的每一个细微变化的表情。

“你——”

“我是真心的!”他握住我的手,恳切地看着我:“考虑一下好吗?我愿意在你身边照顾你,我想一直陪着你。”

“我——”

“排练的时候我就喜欢你,但是我那时候不敢告诉你。”严嘉诚腼腆的低着头小声说道,“我知道你是什么样子的女孩子,我怕你觉得我轻浮,我怕被你拒绝,我怕我被拒绝以后就再也没有接近你的机会了,我一直都不敢说出口,我一直在考虑到底要怎么说你才不会拒绝我”

“”

说到这里,他神色温柔地看着我,眼睛里充满了希翼的神色。

我张了张口,刚要说话,就被他迅速的抬手打断了。

“你可以不用马上就回答我的,没关系,我可以等的。”他紧紧抓着我的手心里潮湿得汗出如浆,我能感觉他微微泛凉的掌心温度。

他,此刻比我还紧张一百倍。

我仔仔细细的看着他的脸孔,他那俊秀的面容上泛着过度紧张的红晕,高挺的鼻翼两侧都是点点的汗水,在阳光下闪现着琥珀光芒的瞳孔因为他此刻紧张的心情而微微收缩着,透过他黑亮有神的眼睛,我看到了他的期待和认真。

全部。

他所有的感情在这一刻都赤,裸,裸的袒露在我的面前。

这一瞬间,我用心的看着他,很用心。

看着他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的眼睫,听着他略带急促的呼吸声,我情不自禁地张了张嘴,却发现我的声音如同被扼住一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只在这微微的一瞬间,他手心的温度就烫贴炙热的让我忍不住想逃,逃得远远地

突然想起来,不知道谁说的一句话,成长就像是一场幸福的灾难!

我在这个栀子花盛开的季节里,遇到了这个愿意将承诺交执于我手中的人。

可是我的生活如同交错纠结的光影般,稍一碰触,就如同早已碎痕遍布,蛛丝纠结的玻璃镜子一样,一粒一粒扎在我的心上。

看不出的伤痕,无言以表的痛楚。

暗涌

周末的下午我在家里倚坐在沙发上看书的时候,门铃响了。

我打开门,门外站立的是一位身材中等的中年男人,一身的西装革履,辙印笔直鲜明,脚下的皮鞋也是簇新闪亮,一身的装扮看起来价值不菲,炫目的像是刚从商店的展示柜里走出来的一样。头发应该也是刚刚打理过的,可惜发量太少,薄薄的一层全部服帖的用发蜡梳抹向后面。在他的身后跟着一个样貌憨厚的司机模样的人,手里态度恭谨的捧着一个不大但是包装的分外精致的盒子。

看到我打开门,陌生的男人连忙开口:“请问您是兰小姐吗?”笑意满满的脸上表情谦恭异常,却掩饰不住一脸的精明之色,在我打量他的时候也在不动声色的回视着我。

“我是,你找谁?”

听到我的回答,他随即笑容满面的双手递过来一张烫金素雅的名片,“这是我的名片,我是xx公司的杨齐声。”

我伸手接过名片,看着眼前的这个中年男人对着我连连鞠躬,弄得我有点不知所措。

我略带着些微的尴尬微笑着对他点头,“你好,杨先生,请问您是有什么事情吗?”

杨齐声双手交握,略有些局促的轻咳了一下,“是这样子的,这是苏先生要我放在这里的。”说完转头示意身后的人走近几步将手中的盒子递过来给我看。

“苏靖尧?”我抬头看了一眼杨齐声,眼尾一转略微扫视了一下他手中的盒子,是一个包装的异常精美典雅的长方形的桃紫色锦缎盒子。

看到我打量的眼神,他连忙伸手将盒子前侧的搭扣打开,将盒子里面的东西呈现到我的面前。

“是的,”听到苏靖尧的名字他忙不迭的连连用力点头,从身后人的手里接过盒子捧在手里就回过身来小心的看我的神色。

“那放在这里吧。”既然是苏靖尧的东西当时是摆在他的屋子里了,我微微侧身让杨齐声进来。

“好的好的,”听到我肯定的答复,杨齐声一脸掩饰不住的笑容,态度小心地将手上的盒子放在客厅的茶几上。“麻烦兰小姐在苏先生回来的时候告诉他一下。”

“好的。”

夜晚时分。

苏靖尧刚走进客厅,就看到茶几上那个精致漂亮的盒子,挑着眉头看了看从厨房端着水果走出来的我,一边脱下身上的西服一边不经意的开口问道:“你今天出去逛街了?好玩吗?”

“没有,我一直在家。”我走上前,伸手接过他脱下来的西服,顺手帮他解开领带。一抬头,看到苏靖尧略带疑问的目光,我顺着他的目光转头望过去,“哦,那个盒子不是你下午让人送来的吗?”

“我让人送过来的?”苏靖尧听到这里略微拢了拢好看的浓眉,没说什么,伸手打开盒子看了看。

“是啊,来的人自称是xx公司的杨齐声。名片我已经放在盒子上了。”

我拿过苏靖尧换下的衣服,转身走进卧室里,挂进衣橱。

苏靖尧坐在沙发中摩挲着手里制作精美的名片,上下随意翻折着打量了几下,微微笑道,“真有心啊,有意思——”

他起身径自走进书房,书房的房门在他的身后自动的扣锁上,发出一声轻嗑,然后宁静宽敞的书房里只剩他一个人。

桌子上摆着他前几天摆下的一局还没开始下的棋。

“呵呵,杨齐声——真会找门路啊。”苏靖尧手指轻轻点了点太阳穴,双眼微眯,笑的意味深长。

他右手抱臂,左手抚着下颌站立半晌。望着棋盘上的落子无声的沉思良久。

拿起一枚棋子,轻轻向前移动了一步,又换到了桌子的另一边,将‘卒’拿了起来,也向前进了一步。

楚河汉界,泾渭分明。

“小卒过河啊——”说完,他低头笑看着桌上这局已经开始了的棋局。

在卧室里,我将苏静尧换下的衣物整理好放在一边,将他明天要穿的衣服拿出来挂好,每次他在的时候我都要事先将他第二天要穿的衣服打理准备好。

这时候苏靖尧走到我身边,将杨齐声送来的盒子随手放在了柜子里,左手环抱住我的腰,嘴唇轻轻在我的肩颈处摩挲着,低声说道:“以后别人送过来的东西一概不要收。”

他的呼吸弄得我微微发痒,我下意识的转头轻轻避了避。“好的。”我点了点头什么也没有问。

“乖女孩儿。”他好心情的从左侧亲了亲我的脸颊。

我微微地侧了侧头,继续手上的动作。

“你喜欢听戏吗?”看到我的躲避,他轻笑出声,故意用下颌那硬硬的点点胡茬轻轻在我的肩颈处游弋。

“不太喜欢。”我低声回答,忍不住刺痒的扭头躲闪着。

“唱过戏吗?”他看着我的动作轻笑了一下,用手揽住我的腰不让我动,玩儿上瘾的继续用胡茬在我的另一侧肩颈处来回游弋着。

“没有。”我怕痒的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小骗子,你演过戏。”

“那,那只是学校的一个小节目而已。”

“那你喜欢什么?”他兴致高昂的用牙齿轻咬我的皮肤,声音沉沉的在我的耳边开口问道。

“我平时就是听听音乐而已。”我气息不稳的努力推着他的肩膀,“不要了,好痒——”

“哦?是吗?”我的推拒他丝毫不放在眼里,不放弃的继续在我的皮肤上磨牙。

“那我改天教你,很有意思的——”他的手指随着他的话语不住的摩挲着我的皮肤,从腰际开始,渐渐向上。

我急忙抓住他乱动的手指,与他十指相扣,他的手掌宽大,手心有些硬硬的茧子,拇指和食指间的茧子尤其多。

“很晚了,我还要做饭,你不是饿了吗?”

“嘘,乖女孩儿,不要说话。”他趁我扭头的时候吻住了我的嘴,舌头在我的牙齿间轻轻滑动着,不时的轻擦我的上颚,他的一只手揽住我的腰,一只手抚住我的下颌,手指在我的脖颈间来回抚摸,我无力地靠在他的怀里,任他肆意的亲吻着。

我闭上眼睛,微微颤抖着,慢慢伸手揽住他的肩,任他将我抱起。

思意绵绵

苏靖尧放下手中的电话从身后揽住我的腰,下颌放在我的肩窝处,用手掌轻轻蒙住我的眼睛,嘴唇缓缓摩挲着我的耳垂儿,在我的耳边低声说道:“我们去逛逛街。”不是询问而是肯定的语气。

我将注意力从手中的原文书中移开,看着他贴近的侧脸。

刀削的眉,高挺的鼻梁,眼睛漆黑而又深沉。

我轻轻点了点头,“好的,你想去哪里?”不动声色的移动了一下略微有些僵硬的身子,对于他的靠近我还是会不自在。

“随便转转好了,顺便帮你买几件衣服,怎么样?”

对于他的提议我一律眉目弯弯,用浅浅的微笑回答:“好啊。”他已经做好决定了,我只要附和就好了。

车在中心广场就停下了,苏靖尧下车后就拉着我的手,两个人随着人流悠闲的漫步在长长的步行街上。

这里是同里西街,这个繁华城市的一隅。周末的午后,虽然不算人潮如织,但是也是熙熙攘攘的热闹非凡。

走着走着,眼前的街道越来越熟悉了,我不由得慢慢停下了脚下的步子。

注意到我逐渐停下来的脚步,苏靖尧也停了下来,微侧过头来看着我,“怎么了?”阳光在他的背后给他的轮廓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迎视着艳阳,我看着他硬朗的五官,却被刺目的阳光刺得微微眯了眯眼。

我抬头看了看街对面那簇新的牌匾——‘幽香阁’,仿古的门厅,古色的轩窗,矗立在步行街上显得是那么的与众不同。

伸手指了指那个方向,“我想进去去看看。”我看着苏靖尧,声音里情不自禁的带上了几分恳求。

“那就去看看吧,走吧。”听到我的话,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挑了挑好看的眉头,伸手揽住我的肩,将我的手放在了他的手心里,两个人一起走向对街的那间店铺。

伸手推开店门,我仔细的看着这里的每一处。

不一样了,这里的每一处都不一样了。

这里的装修全部都换过了,一进门,迎面而来的不再是那丝丝缕缕沁入鼻端的熟悉香味了,我在屋子里的每一个角落兜兜转转,没有一点的熟悉,找不到了,再也找不到了。

“您好,请问您想买什么香料?”热情的店员看到有客人上门,连忙起身迎上前来。

看着笑容满面的店员,我轻声开口问道:“有会安香吗?”

“有的,有的,您稍等。”服务员神态谦恭的连连点头回答道。将我们让到一旁的小厅里,就转身去拿香片了。

“您好,这是我们店里顶级的产自越南富森的沉香。”回来的店员,将手中的檀木盒子放在桌上。

我打开店员递过来的檀木盒子,熟练的带上了放在一旁的崭新的白手套,拿起夹子在服务员递过来的盒子里挑选着。

“这个多少钱?”苏靖尧伸手指着我挑拣出来的几块细小的沉香,对着一旁站立的店员开口问道。

店员也是眼睛历练过的,看得出来面前这个年轻沉稳的男人是个能做主的,心中微微盘算了一下,面上更加多了几分小心和礼貌。“这位小姐一看就是经常光顾沉香的行家,挑选出来的都是这盒会安香中的极品了,含油量也都是上乘的,如果你满意的话,就算您一克2200怎么样?”

说到这里,店员又小心地看了看苏靖尧的脸色。微微弯了弯腰,面上多添了一丝恳求说道:“这位小姐已经把我们最好的沉香都挑选出来了,我看这位小姐也是行家,这个价钱已经是十分公道的啦。如果您满意,还请以后多多光顾我们的生意。”

苏靖尧什么也没说,用手指轻轻弹了弹放香片的檀木盒子,“则溪,你喜欢吗?”说完了坐在一旁看着我微笑道。

我抬起头,微微有点诧异,“还是不要了,太贵了。”说完,将手上的白手套摘下来,将夹子放置在一旁的碟子上,下意识的又看了一眼香片,轻轻合上了檀木盒子。

走进了这里,我有些太忘形了,如同以往一样习惯性的拿起夹子就忘记了周遭的一切。虽然这里已经不是昨日的模样,但是当我置身在这里的时候仿佛自己还是昨日的自己,兰姐也还是喜欢懒懒的偎在沙发里抱着她心爱的紫色靠垫不停地对着我抱怨她老公昨天喝了多少酒,回来的有多晚,嘴里是在抱怨,可是语气里却都是甜蜜。

只有在有客人上门的时候,兰姐才会像个训练有素的老板娘一样,热情的上前寒暄,可是只要我在旁边,兰姐一定会冲着我不停的眨她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直到我上前接过所有的工作为止。

一切都是那样的自然而然。

我习惯性的偏过头去找兰姐最喜欢的那张沙发。

那里现在摆放着的是一张贵气的米色长条沙发。

此刻坐在那里的是苏靖尧。

他的身子仍然如标杆般的端正笔挺,即使是什么也不说,也没有人能忽略掉他的存在。

他迎着我的视线,嘴角轻勾了一下扯出一个淡淡的好看弧线,抬头问向一旁侍立的店员,“成色好的都在这里了吗?”

“是的。”看到苏靖尧有意思买下香片,店员禁不住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这里的都是质量最好的了,您要多少?”

苏靖尧不在意的用手指在桌上轻轻点了点,“你给我将这位小姐刚刚挑选出来的香片都包起来。”

我刚刚要开口,还没说太多了,不要了,苏靖尧在一旁就将我的手抓住,“没想到,我的乖女孩儿懂得还真多啊。”说完亲昵的点了点我的鼻子。

服务生欢天喜地的将檀木盒子拿下去了,这可是一个大单子啊,今天是吹了什么风?下午刚刚开门营业不久就做成了一笔大单子?这个月的奖金看来是完全没问题啦,不但没问题,而且还不会太少呢。

“太贵了。”

“东西要看值不值,值这个价钱的就不算贵,人也一样。”说完,他将我的手包进他的掌心里轻轻揉搓着,注视着我的眼神幽深沉凝。

我轻轻垂下眼帘,望着被他握在掌中的手。

出了门我手里捧着这个檀香木的盒子,手指不住地轻轻摩挲着盒子光滑的表面,上面浅浅印着几道笔触自然简单的花纹,是一朵盛开着的优昙花。这个款式和颜色也是兰姐店里最常用到的,更是我闭着眼睛都能描绘出花瓣纹路的款式。

坐回车里,苏靖尧不经意的开口问道:“你喜欢沉香?”

“——嗯,”犹豫了一下,我还是点了点头。“我原来曾经在这里打工过,可惜现在店铺换人了。刚才走到这附近,经过这里就想进去看看。”

在我走到苏靖尧身边的时候,一定早就有人将我的一切都呈现到苏靖尧的面前了,我也不相信苏靖尧不知道我曾经打工的事情,但是不论如何,他开口问,我就要回答。

不是吗?

我扭头注视着车窗外穿梭不停的人流,不知道现在那个言笑晏晏的女子怎么样了?明明是那么久的时间了,但是一闭上眼睛,好像耳边还能听到她那清澈悦耳的笑声,那个眉目灵动,娇俏粗心的兰姐;那个外表粗心大意却又体贴细腻的女子

不知道何年何月我才能和她再度相逢,我更不知道那个时候我会在哪里?

在那么多个黄昏那么多个早晨,当我抬头望着头顶那片不清澈的天空,一直一直地沉默。

我身在一座这样的城市,当华灯初上,喧哗沙哑,唯有夜晚那寂静无声的沉默,可以带给我真正的宁静。

苏靖尧抬起手,轻轻将我的头转向他,他深沉的神色中略带着几分探询的意味将幽深的目光投射到我的脸上,声音低沉中带着一点若有似无的疑问,“你想要什么?”

我对着他轻轻牵起一抹微笑:“谢谢,不需要的,今天买的这些香片我就很喜欢了,”注视着他那看不出表情的面孔,我自然无比的握住他的手掌,将手上的檀木盒子打开来放在他的手上,“你看,这是很好的香片,回到家我帮你在书房里点上一点儿,能帮你稍微缓解些疲劳的。”

看着我的动作,他始终冷硬的表情上带着一丝说不出意味深长的味道,微笑着放松了的嘴角,霎时让面部有了几分柔和,“呵呵,难怪了,曼姐会和我说你乖巧听话又懂事呢。”手指轻轻的顺了顺我的长发,然后滑落到我的背上轻轻拍抚着。

我低着头微笑着装作没听到,在他大手的拍抚示意下柔顺的靠在他的肩膀上将身体轻轻偎进他带着暖意的怀里,闭上了眼睛。

“乖女孩儿。”

波澜初起

下课后我直接来到娜姐的住处,取出钥匙打开门,发现现在这个时间本来应该去上班的娜姐竟然怏怏的躺在床上,我急忙放下手里的课本走过去,“怎么了?”

我仔细看了一下她的脸色,怎么这么红?连忙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天哪,只是用手碰了一下就知道她现在的体温到底有多高!

“娜姐,你在发高烧呢!”

“没什么,就是有点不舒服而已。”娜姐躺在床上,眼睛半睁半闭的看着我,面色红彤彤的,已经发白起皮的嘴唇干裂着,声音暗哑无比。

我担心的再次轻轻摸了摸她的额头,“好烫,你烧了多久了?”她的额头的温度现在烫得吓人。

娜姐强打着精神想笑一下,却只是轻轻扯动了一下嘴角,“就是昨天晚上的事儿,喝多了一点,没事儿,睡一下就好了。”说完就无力的闭上了眼睛。

看着已经烧得迷迷糊糊的她,我着急的在原地转了两圈儿,咬了咬嘴唇,摇了摇头,“那怎么行,我带你去打针,你烧得好厉害。”我拿起一旁的娜姐的衣服,不由分说的帮娜姐换好,用胳膊撑住她的腰,揽着她往外走。

“不用了,我睡一觉就好,去医院干嘛?”

“不行,你这次一定要听我的。”我吃力地扶住已经昏昏沉沉,浑身软绵绵的娜姐,出门打了一辆出租车,司机师傅看到我扶着娜姐,也连忙过来帮忙,上了车都没用我开口就风驰电掣的直奔医院而去。

医生表情严肃的帮娜姐听诊,又翻了翻眼皮,看了看舌苔。

“医生,多少度?”我在一旁焦急的看着医生手上的动作。

“你看看!你自己过来看看,都42度啦!”医生紧皱着眉头拿着体温计递过来给我看,没好气的开口:“你这家属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知不知道这是会死人的?!怎么不早点送来呢,再晚点儿人就烧傻了!”

听到这话,我登时吓出了一身冷汗,扭头去看躺在一旁的病床上已经人事不知的娜姐,眼泪刷的一下就流下来了,“我,我不知道——”

“你这家属就是太粗心,看她的情况也不是今天才开始发烧的,最起码这样子持续高烧也有两天了,”医生恨铁不成钢的瞪了我一眼,“还酗酒了对吧,你看看——”

说着气冲冲的拿出酒精测试仪,冲着我用力的点着上面的红线,“你看看,你自己看看!280毫克,酒精浓度都严重超标了!酗酒,再加上高烧,病人心跳会加速,严重的话会引起心脑血管大面积破裂,会死人的!你知不知道,啊?你还好意思来问我严不严重?!”

听到这里,我的眼泪瞬间弥漫了整个眼眶。

娜姐

“没死人算你幸运了,这时候才想起来要送到医院来!”医生不耐烦的挥挥手,“还好她不是开车的,否则就该刑事拘留了,你自己倒是说说,这算严重还是不严重?”

我吸了吸鼻子,哽咽着竭力忍住泪水,哀求的看着医生:“医生,医生,你一定要治好她。”

医生狠狠的白了我一眼,没好气的大声说道:“废话!到了这里不治好她难道还治死她吗?!你们这些家属平时什么都不注意,到了这时候才慌慌张张的到医院找医生救命。”

“你去,”医生塞给我一堆单子,“一会儿给她验个血,拍个片子看看肺部有没有感染,今天必须留院观察一天,因为她高烧期间酗酒,后果是可大可小的,懂吗?”

我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推着病床上昏昏沉沉的娜姐跑上跑下的忙碌着,取血样,量血压,拍片子,按照医生的要求一项一项的做,看着平时活泼张扬的娜姐这时候躺在病床上的脆弱昏沉的样子,我心里真的是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儿。

回到病房,我轻轻握着娜姐的手,看着吊瓶里的液体一滴滴的滴进娜姐的身体里,我趁着娜姐刚才昏睡过去的时候出去买了一点小米粥,医生说她长期酗酒肠胃也不好,要长期好好调养。

我知道她酗酒,不过那不是酗酒,而是天天晚上都要满面笑容的陪不同的客人喝酒,白酒,啤酒,红酒,洋酒,各种各样,五花八门的**尾酒,应该说她在会所为了哄客人开心多得些小费,短短的几年时间里喝了这世界上几乎所有种类的酒,再好的胃也禁不住这么折腾。

想到这里我扭头看了一眼神色异常憔悴的娜姐,忍不住轻轻吸了吸鼻子。那些看似来得轻而易举的钱其实挣得比一般的上班族更加的辛苦百倍,那是用身体换来的。

“小妞儿,你怎么还在这里啊?”娜姐醒过来,费力地睁开迷蒙的眼睛看着坐在床边的我。

我动作轻巧的将一个枕头垫在娜姐的背后,慢慢地帮她倚靠着枕头扶坐起来,“来,先吃点粥,要不你的胃要向你抗议了呢。”我微笑着拿起一旁一直保温着的小米粥,用勺子小心的喂给她,“这个对胃好,你要经常吃。”

吃过了粥,娜姐又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了,我看着她的睡颜怔怔的暗自出神,我知道,娜姐是不想麻烦我,自从我离开了会所娜姐每次见我都是赶在我学校午休的时候,也不过就是绕着学校的附近一边转转一边说几句话而已。

她从来没有到校内找过我,每次都是穿着最朴素的白衬衫,牛仔裤,脂粉不施的在离学校门口很远的路口等着我。

娜姐在小心地保护着我,我知道。

但是她不知道的是,她站在我的学校附近等我的时候,没有人会认为她不是学生。

她现在刻意的不打扰我是因为我现在是在那个男人的身边。

所以娜姐无论有什么事,无论感冒发烧有多不舒服都不会告诉我,今天下午要不是我临时起意想去看看她,还不知道她病得这么严重硬拖着身体自己一个人在家会是什么样子呢。

想想我就一阵的后怕。

离开了会所以后,我每次给娜姐打电话,娜姐只会什么都说好,偶尔还会不耐烦的要我不要动不动就给她打电话。

我知道原因。

从下午一直守着娜姐到晚上十点。这期间,我隔一阵子就不放心的为娜姐量一次温度计,对于那位神色俱厉的医生说过的话,我一个字都不敢忘记。

我小心观察着娜姐的身体状况,到了九点左右娜姐的烧终于一点一点的退了,始终忐忑不安的我看着温度计上的数字——37.7,终于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退烧了。

“兰则溪,你怎么还在这里?!快点回家。”娜姐醒过来看了下时间就开始皱着眉头催我回家。

“娜姐没关系的,我——”

看到我坐在床边不动地方,娜姐的脸顿时就沉了下来,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瞪了我一眼,眼尾斜斜地向上一挑,不耐烦的说道:“你什么你,一点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就是感冒了又能怎么样?!不过就是一个小感冒而已,睡一会儿就好了,根本不用来医院,你自己说你又白白花了多少钱?!医院都是黑心肠的讨债鬼!偏偏你要来这里花这冤枉钱。”

“幸好来了,你不知道你吓死我了,你在发高烧你知不知道?”我直视着娜姐,不理会她那张拉长的后娘脸,身体健康才是头等的大事。“我每次打电话你都说很好很好,结果你就是这么好的?”说到这里,我扁着嘴看了看她,低下头吸了吸鼻子,我不想在这时候哭,也不想在娜姐的面前哭。

娜姐坐起身子,用水汪汪的凤眼使劲儿的瞪着我,“你个傻妞儿,”她哑着嗓子气急败坏的用手指尖儿用力的戳了戳我的额头,“我问你,你现在是和谁在一起生活?这么晚了你却不在,你让他怎么想?”

“他不是天天在我那里的。”我小声的对娜姐说道。他偶尔会在我那里住,有的时候晚上只是吃个饭,然后又走了。也许他今天也不会去我那里。且,现在娜姐的身体比较重要。

“笨蛋,你个猪头!那些都是什么人啊,啊?!你知不知道轻重?那些人可都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主儿啊!”如果说刚才娜姐只是用手指轻轻的点了点我的额头,现在就是狠狠的在戳我的额头,还是戳了又戳。

“你个傻妞!你知不知道?像他们那样子的人永远只需要你乖乖听话,从来不问你任何理由,他要见到你的时候你就必须在。你到底懂不懂啊?!”

“我觉得他今天不会过来的。”我撒娇的钻进娜姐的怀里。我不想离开娜姐,在娜姐的身边我可以放松下来,不用将神经崩得紧紧的,我真的累了。

“你以为你以为——你以为个屁!”娜姐要是能站起来的话,可能现在已经恨铁不成钢的叉腰大骂了,不过即使她现在还躺在病床上,我也已经被吓得不自觉的缩了缩脖子。

看着我有些畏缩和委屈的表情,娜姐欲言又止的轻轻叹了一口气。

“则溪,你现在没有任何任性的权利了,你懂吗?”娜姐轻轻捧起我的脸,额头和我相抵,“我知道你不愿意过这种生活,你是个好女孩儿,很好很好。但是就像我曾经对你说的,”

“”

娜姐轻轻的揽住我的肩头,“你已经走到今天这一步了,你就只能往前走,你不能再回头了,你已经没有退路了,你懂吗?”

“娜姐——”我的眼眶这一刻热辣辣的,我轻轻的闭上了眼睛。

她很轻很轻的叹了一口气,伸手抚了抚我额际散落下来的头发,水样的眸子默默地注视着我,低低柔柔的开口:“那些是什么人啊,那些人的心思你猜不透,也看不明白,你只能乖乖地,要很乖很乖才行的,知道吗?”

我微微仰起头,极力抑制着发热的眼眶,我明白的,只是在这个时候我想陪在娜姐的身边,我想陪着她。

真的想。

“乖。”娜姐动作轻柔的拍抚着我的后背,我像个婴儿一样蜷缩在娜姐的怀里,不想抬头,更不想离开。

娜姐伸手拍拍我的脸颊,“走吧,别让我为你担心,嗯?”

看着娜姐苍白憔悴的脸色恢复了一点血色,我沉默着轻轻的点了点头。我不能连累到娜姐。

起身收拾零乱的东西的时候,我才发现手机早就在进娜姐家的时候就匆忙的丢在了屋里忘记拿了。

我看着娜姐担心的表情,就微微偏着头对她微笑道:“没关系的 ,我手机放在家里了,我一会儿就回去,他不是天天到我那里去的,我一天没回去没人会知道的。”

“希望吧,你——”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打断了。

“是什么样的事情希望没人知道呢,亲爱的娜娜?”

人没进来声音已经透过病房门口那半掩着的门传了进来,好熟悉的声音,我一时之间却想不起来。

到底是谁呢?

一个人推开门走了进来,走廊的灯把来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我怕影响娜姐的休息,在病房里只点了一盏昏暗的小台灯。

“晋先生?”

“四少?”

我叫的是晋先生。

娜姐叫的是四少。

来人进来的第一个动作就是打开屋里的日光灯,‘啪’的一声,灯亮了,一室的光亮。我略感刺眼的微微眯了眯眼睛,只见一个高大俊朗的男人手插在裤子的口袋里,姿态悠闲地踱进来。

他身子倚在门口,懒洋洋地开口:“我说,sisi啊——这大晚上的要我们好找啊——”

“怎么啦 ?出什么事儿啦?”

“什么事儿嘛,倒是没什么大事儿发生,就是你突然失踪了啊。”晋明身上的天蓝色的休闲西服熨帖合身,出挑的颜色在灯光的映衬下,将他显得犹如舞台上的男模一样,站在那里举手投足间说不出的风流倜傥,俊逸出众。

“不声不响的,你就不见了,吓了我们大家一跳,这个时候你可是关键人物哦。”

“你们?什么关键人物?”本来躺在床上半闭着眼置身事外的娜姐突然睁大了水汪汪的凤眼,眉眼含笑,声音柔美婉转的问道:”四少,你们要则溪做什么事情呢?她那么笨,办砸了事情就不好啦,你说是不是,四少?”

“哈哈能有什么事情?还不就是我们的老大——苏先生,英雄难过美人关,相思欲狂呗。”

晋明打了个哈哈,仪态潇洒的抬手撩了撩额前的头发,再开口的时候已经是将目光投向躺在病床上的娜姐。

“我说娜娜,你看我夜里奔走至此,深夜的晚风吹乱了我的长发,众里寻她千百度,原来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你这里啊。”说到这里,晋明对着娜姐抛过去一个大大的媚眼儿。

娜姐眉目流转间轻声低笑着,“四少真是好才情啊。”不再理会他的插科打诨,抬头对我说:“则溪,你快回去吧,不要让苏先生着急。”

暗夜

午夜。

我睡得半梦半醒之间,感觉身体被人从身后轻轻揽住,一只微凉的大手摩挲着我的皮肤,在我的身上来回游移着。我翻了个身,挣脱开那只手。黑暗里响起男人低沉的笑声,他的身子俯在我的身上,声音轻触我的耳际,“我的乖女孩儿,你跑哪里去了,嗯?”他的鼻尖轻抵着我的脸颊,呼吸不时轻吐在我的脸上。

我轻皱着眉,半眯着眼睛,朦朦胧胧的侧头看着用牙齿在我身上不住轻咬的苏靖尧,他的嘴唇轻触我的身体,那感觉说不出的麻痒,“娜姐病得很厉害,我当时只顾着把她快点儿送到医院,手机忘记带了,想给你打电话,可是又怕你在忙影响到你的工作,就没给你打电话。”我的嗓子因为好眠正酣被打断而呈现出一种慵懒的沙哑。

苏靖尧那双略显粗糙的大手再接再厉的在我的身上来回轻抚。

“你这个小狐狸,”苏靖尧喉咙轻轻震动着轻笑出声,低头啃咬着我的耳垂儿,“谁说不让你给我打电话啦?是你几乎从来不主动给我打电话才对。”

“嗯——好痒。”我在黑暗里无意识的扭头,伸手推开他埋在我肩颈上的头。他短短的头发平时看着很精神帅气,但是现在他那短短的头发搔到我的皮肤上,让我止不住地麻痒一片,还有他的牙齿,又在轻轻啃咬着我的脖颈处,我几乎能想象到他那洁白整齐的牙齿正在我的皮肤上四处肆虐着的样子。

“你是狗狗吗?这么爱咬人。”好痒,想好好睡觉而不能睡的我不快的咬了下嘴唇儿。

“呵呵,”苏靖尧抬起埋在我脖颈处的头,将他的额头和我相抵,“我只爱咬你。”

说话的时候已经将我的睡衣脱下,我闭着眼睛伸著手抵着他的肩膀,“讨厌——”

苏靖尧将我的手从他的肩膀处拿下来握在他的大手里,又展开他的怀抱将我牢牢地揽在怀里,不让不住在嘟着嘴扭来扭去的我滚出他的怀抱,他轻扬着眉角,将脸贴上我的脸颊,好笑地开口:

“今天这是怎么了?嗯?我的乖女孩儿变成了一只长着小爪子的小猫儿了啊?”

无意识的我依旧闭着眼睛,嘟着嘴:“讨厌,讨厌——”

一边又懒懒的伸出手抱住他的肩膀,闭着眼睛往他怀里钻。

苏靖尧哭笑不得的看着怀里犹如小猫一样无意识的在睡梦中向他撒娇的我,轻轻叹了口气,“原来睡得迷迷糊糊的你是这个样子的啊。”

而我早就舒服的蜷在他的怀里睡得人事不知了。

“呵呵,你总是能给我惊喜啊,我的乖女孩儿。”

他的手臂轻轻揽护着偎在他怀里光裸着身子的我,手指无意识的摩挲着我滑腻的肌肤,“到了现在这个时候,接下来你要让我将你怎么办呢?”

苏靖尧气息沉静的坐在一室安谧的暗夜中,怀里是兀自睡得香沉的我。一室的黑暗对他的行动没有丝毫的影响,他伸手拧亮了床头的台灯。

这盏小小的台灯散发出来的微弱光芒笼罩着此刻床上的两个人,一个在如此寂寂的暗夜里独自清醒着,一个早已睡得安适香甜。一点如豆的微光在无声的静谧中将这一方小小的天地与黑暗隔离。

苏靖尧低头看了看我的睡脸,独自在黑暗里凝神沉思,空气里一丝丝浅淡的木香随着暗夜潜入鼻端。苏靖尧望着圆几上摆放着的香炉,硬朗的面容上浮现出了一丝难得的暖意,“这个味道真的很不错呢。”低头对着沉睡的我轻轻吐出这几个字。

而我早就已经沉沉的睡过去了。

墙上钟表的指针在滴答滴答的一刻不停地走着。

拿出手机,苏靖尧发了个短信,很快手机就轻轻震动着提示有收到新的信息。

打开信息看了看,苏靖尧嘴角轻轻上挑,眉目间显出了几分不在人前显露的冷意和锋锐。

轻轻打开床头柜的抽屉,将手机放进去,微微顿了顿,苏靖尧伸出中指轻推抽屉底端的左边,随手摸了摸里面的夹层,枪在。

下一秒,昏暗朦胧的台灯熄灭了。

一室的安详沉寂。

苏靖尧将我轻轻移到了他的怀里,下颌轻抵着我的发际,低头轻嗅了一下,“呵呵,难得好闻的味道呢,我的乖女孩儿——”

生日礼物

下午五点整,我再一次走进会所,这是我第一次从正门进入会所。

帅气而礼貌的门童恭谨的伸手为我拉开门,以标准而完美的45度向我弯腰行礼,谦恭的为我引路。

我穿过水晶宫般豪华的大厅,进入电梯,看着数字的跳动。

‘叮——’电梯停住。

电梯门一开,是六楼。

眼前依旧是那熟悉的景观带,我沿着一路蜿蜒典雅别致的景观带,穿过两侧走廊,还没有走到门口就看到曼姐笑意盈盈的站在门口,“则溪,你来了?”

倚在门口向我微笑的还是那个妖娆妩媚的曼姐。

她今天穿了一身浅紫色的高腰及膝裙,长长的卷发随意地盘在头顶,只在耳际垂下一缕碎发,光裸的脖颈和胳膊肤色凝润,脚下穿着一双同色系的小圆头纯色高跟鞋,脖子上一个小小的白色玉坠儿,一身的装扮出乎意料的简单。

曼姐浅笑着上前拉住我的手,上下仔仔细细的打量了我一番,然后亲昵的挽着我的手臂走向会客的沙发,“今天怎么有空上我这儿来呢?”

“我怎么能不来呢?今天是曼姐你的生日呢。”我注视着曼姐,微笑着开口说道。

“呵呵,你这小妮子的一张嘴,真是会说话。”曼姐伸出手指点了点我的额头。

“我说的是实话呢,知道曼姐今天生日,我怎么能不来呢?”

“最近好吗?”曼姐姿态慵懒的倚在沙发上浅笑着开口。

我看着曼姐那张精致的瓜子脸上嘴角勾起的弧度完美的笑意,似乎从我最初见到曼姐的时候,曼姐的脸上就挂着笑容。浅笑,微笑,妩媚的笑,她的脸上无时无刻不出现笑容。

“还好。”

仔细地打量了我片刻后,曼姐抬手轻抚着额头,低笑出声,“你啊,看着是成熟了一些,不过骨子里还是学生气十足,你心里还是有些别的想法的,对吗?”语气十足的笃定。

看着笑意盈盈的曼姐,我轻轻叹了口气,“曼姐,你知道的,我现在还是个学生。”

曼姐没说什么,只是轻勾起唇角不置可否的挑了挑眉。径自点了一根细长的薄荷烟,将烟夹在保养得宜的手指间,微微弹了弹,然后随手将手上昂贵的打火机丢在一旁的茶几上,仰头轻轻吐了一个烟圈儿,明媚的眼睛微微眯起,“有的时候人不能和命争,否则苦的是你自己。”

我看着被丢在茶几上的打火机上的imco几个字母在灯光的映射下闪出的冷硬光芒,“曼姐你一直都是在笑着的。”

“不笑难道要哭吗?你忘记我曾经告诉过你什么了,你以为自己是女人就有脆弱流泪的理由了吗?呵呵,那是梦,傻女孩儿。”

我沉默的错开了曼姐投射过来的视线,不经意间瞥到曼姐脖子上的吊坠,看样子只是个很普通常见的玉坠而已,可能是因为被人经常碰触摩挲的原因,显得分外的明润通透。

我拿出一个包装精致华美的盒子,递向曼姐,“曼姐,这是娜姐送你的生日礼物,因为她最近几天连续的高烧,医生要她住院治疗,今天没办法赶过来,特意托我把礼物送过来。”

曼姐一手懒懒的支着头,唇角含笑的看着我却没有接过盒子,“里面是什么礼物呢,则溪?”

我低头轻轻将包装精美的盒子打开,轻推到曼姐的眼前。

我从刚才就注意到了,今天曼姐见到我以后一直只叫我则溪这个名字。

“曼姐你刚刚搬家,娜姐知道你一直没选到称心的衣橱,就帮你挑选了这个衣橱,这个是手工定制的,款式——”

曼姐拿出盒子里的提货单随手放在一旁,却将盒子里随提货单附带的衣橱图片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了又看,“则溪你自己说,其实礼物是你选的吧?”曼姐将视线从图片上抬起,明媚迷人的凤眼带着几分明显的愉悦笑意。

“唐娜每年只会给我包一个厚厚的大红包,”说着,曼姐伸出纤长好看的手指夸张的比了比,“有这么厚哦。”说完她自己都忍不住笑开了,一时之间宽敞的屋子里只听到她那清脆如银铃声般的笑声。

“曼姐——”

“她每年送我的礼物哦,我不用看都能猜出来了。”

曼姐唇角带着笑,轻轻取出盒子里面的卡片,放在手心里反复摩挲着,“你怎么知道我想要的是这一款呢?”微微偏着头,掩饰不住喜悦的曼姐眼睛亮亮的看着我,“你知道我想找人做这款的衣橱找了多久吗?”

我望着眼前好像小女孩儿得到了最好的生日礼物的曼姐。这时候的她,笑得一脸的喜悦,原来除了妩媚的笑容,还有这么美好的笑容能出现在她的脸上。

“曼姐你喜欢就好。”

我当然知道呵,我知道曼姐一直想要这种款式的衣橱,但是一直没找到。

所以在我知道曼姐要过生日的时候,而娜姐要送一份生日礼物的时候,我就在没课的间隙去一条街一条街的找过去的老师傅,拿着图片挨个问,大多数人都无能为力的摇头,说做不了。最后还是在一个好心的师傅的提醒下,找到了一位早就退休在家赋闲的老师傅。

当我费尽周折在一个小镇子上找到他家,拿出图片的时候,做衣橱的老师傅却坚决不做,他说六年前做了一个同样的衣橱后他就彻底退出这一行了,现在不过是为了混口饭吃带几个徒弟而已。最后在我的软磨硬泡之下,我们选了一个折中的办法,请他监工,由他的徒弟来做。

衣橱倒不是什么特别昂贵的材质,普通的尺寸,水曲柳的木材,这些拿到任何一个地方都没有问题,但是衣橱上雕刻的花纹——枝叶蔓延缠绕的四叶苜蓿草,图案之繁复,明暗相间的映衬,几乎让所有见到的人都为难得摇头不已。这种木艺刻工的手艺现在几乎已经失传了,连我都因为在不断的寻找中连连碰壁差一点就要放弃了的。

“不过,这个礼物我很喜欢,难得你有心了。”曼姐手指细细轻抚着包装盒上精致的四叶苜蓿草的图案,枝叶萦绕间,盛开着的幸福的四叶草。

“是娜姐告诉我的,说曼姐你刚刚搬家,却一直没选到合适的衣橱,娜姐也觉得送你一个衣橱是个不错的主意。”

“是吗,难得你和唐娜花这么大的心思。”

我不经意的抬头,看到曼姐颈上轻滑出衣领的吊坠,距离很近,略略的看到吊坠儿上的纹路,虽然看不太清,但是和衣橱上的花纹很像。

不是什么吉祥如意,而是代表幸福的四叶苜蓿草吗?

“则溪,谢谢你今天送我的这一份生日礼物,我很开心,”手指轻抚过玉坠儿,曼姐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个真正明艳清澈的笑容,“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生日礼物了,”

“你这么费心,我完全明白你的心思。唐娜没有白白护着你这么久,则溪,你值得的。”曼姐将手放在了我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你放心,我承你的这一份情,”她眉目顾盼之间含着深深的笑意,“唐娜在会所我会看顾好她的,你放心。”

“曼姐,谢谢你,”我在这一刻发自内心的对着对面坐着的这个女人微笑以对,这时候的曼姐褪下了那一份妖娆和魅惑,笑的轻松而自然。

“是我应该谢谢你才对,你不知道这是一份多大的惊喜,对我来说,”我看着曼姐低垂着眉眼手指轻轻细抚着脖颈上的玉坠儿。

今天是曼姐的生日,她洗去了往日的铅华浓妆,只留下这一个小小的玉坠儿佩戴在身上,这含义已经是不言而喻了。

曼姐对着我娇俏的眨了眨眼,伸出手指轻触嘴唇,小声的示意我,“你可不要告诉唐娜,我觉得这个衣橱比她送的大红包好多了呢。”

我举起右手到眉际,也调皮的冲她眨了眨眼睛,敬了一个礼。“我保证不告诉她。”

“曼姐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说完我拿出另一份盒子,也送到曼姐的眼前。

“哦?是什么?”

相约

隔天娜姐从医院打电话来,不等我开口就把我劈头盖脸的一顿骂:“你这个笨蛋,你自己平时都省吃俭用的,却一次送了两份礼,还是两份大礼。你说你脑袋是不是被驴踢了?!两份,你知道这是多少钱吗?!啊?你钱很多吗?自己天天在学校就差点吃馒头啃咸菜了,你是傻子吗?我自己有钱,不用你花这钱给我送人情!你怎么这么蠢!”话没说完,就不住的喘,我在电话这头都能听到她持续不断的咳嗽声。

“可是你人现在在医院去不了,曼姐的生日别人都到场了,不能到场的礼物也都到了。”我停下来,深深吸了一口气,“你人没办法到场,难道连礼物都不打算送了?你忘记你和我说过什么了吗?”

“”娜姐在电话的那端不再说话了。

娜姐曾经对我说过,在会所这种地方,绝对不能得罪的人是领班和经理,至于高高在上的大老板,你这辈子都不会有幸见到他几次面,即使见到了,你也只不过是隔着众多的员工远远地望上一望而已,这样的人你要到哪里去得罪他?

“你也知道你在会所是什么样,别人都巴不得你在这种时候得罪曼姐,大家都在等着看笑话呢,谁会主动来帮你圆这个场?这个时候我不帮你,还有谁能帮你?”我咬了咬嘴唇,终于还是开了口。

“唐娜以为我不知道她的那点鬼心思呢,在会所里一直就是不上不下的。不显山不露水的站稳了中间的位置一个人混得逍遥自在的。她人聪明,也幸好她够机灵,我才懒得管她,”曼姐说过的话我可是还记着呢。

“你也不是不知道会所里那帮人,见面的时候话还没说出口,面上已经亲亲热热带了三分的笑意,脸上笑得甜甜蜜蜜,一张嘴就是姐姐妹妹的叫,背后里见谁得意了都是会冷不防地动刀子的主儿,就算她们有人好心出头帮你圆这个场面,我也不放心啊。”

“”娜姐在电话的那端一直沉默着。

我手里拿着电话,站在窗前望着外面远处的风景,今天是属于春天的周末,微风处杨柳摇曳,扑面的气息温暖而湿润,小区楼下的对面就是个公园。有的是老人相互搀扶着慢慢地散步,有的是一家三口年轻的小夫妻在逗着自己的孩子玩耍,还有的是带着自己的宠物在丢飞盘。这一幕幕,满眼的春光美景。

“你在会所里还有两年的时间,只要你能平平安安的度过这两年,我不在乎这些钱,难道总是要你一直在帮我吗?你有事情我会置之不理吗?我知道曼姐过生日,于情于理我都不能不送礼的,娜姐,我懂你的心思,你是不愿意看我多花钱,可是这个世界就是这个样子的,我今天如果不帮你打点过去,不知道会所里的人会在你背后做出什么小动作,你比我更了解会所是个什么样子的地方,看上去美轮美奂,堂皇华美的好像是人间享乐的极致天堂,但是那是对于上门的客人来说的,对于我们来说——不是的,一步行差踏错都是不行的。”

“则溪,你不知道,会所里来来去去的是些什么人,每个人都是一幅什么样的面孔。”这是曼姐站在她办公桌后面的落地窗前,背对着我兀自沉默地抽着烟的时候,说出的一句话。

我清清楚楚的记得站在那里的曼姐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的语气,平淡的漠然。

在会所的日子里,曼姐虽然对我说不上有多么的爱护有加,但是也是她几次的冷言冷语点醒了我。我心里是感激她的。

这个世界,雪中送炭的少,锦上添花的多呵。

“娜姐,”我抬起头注视着那片遥远的蔚蓝色的天空,晴朗明澈的颜色让我情不自禁的想要伸手去触摸,看看它是不是柔软如丝的锦缎织成的。

“”电话的那端依旧是静默无声,只能听到浅浅的呼吸声透过电话传到我的耳中。

我低垂下眼帘对着电话那头沉默的她轻轻开口:“我还想和你一起离开这个地方呢,你记得我曾经说过的话吗?我们要住门对门,让我们的孩子从小就青梅竹马的一起相伴着长大。”

顾念之初

我还记得,那也同样是一个天气晴朗的午后,天空一样的蔚蓝如洗,微风吹拂在脸上,迎面扑鼻而来的是刚刚修剪过的草坪的清香。

我穿着简单的格子衬衫和牛仔裤,白色的球鞋,手里拿着刚买的两瓶矿泉水,向坐在长椅上的正一脸惬意的眯着眼睛晒太阳的娜姐走过去。

娜姐在炽烈的阳光下眯着眼睛盯着我洗的发白泛旧的牛仔裤,然后视线仔仔细细上上下下的打量了我一通,“我说则溪,你怎么总是一身的学生装啊?裙子呢?漂亮的鞋子呢?苏靖尧不是已经给你一张信用卡了吗?”

娜姐靠在长椅上神色懒懒的瞥了我一眼,“你不是想着要帮他省钱吧?你傻了吧你,他可有的是钱。”

我将手里打开的矿泉水递给她,“当初离开会所的时候他已经帮我还清了所有的钱,我在会所里的工资都还没有动,我不想再用他的钱了。”

“啧,”娜姐眉毛挑得高高的不赞同的摇了摇头,伸出左手将太阳镜从头顶重新架回鼻梁上挡住让她感觉刺眼的太阳光,舒服的闭上眼睛。

“别人都巴不得找个大方的不得了的金主,努力地从他身上拼命地刮钱,要他给自己买房子,买首饰,买车,买衣服,买包包,买鞋子恨不得把金主的身家财产搜刮干净了才开心。只有你,只有你这个傻妞儿巴不得和他撇清所有的关系。让别人看了,只会说你是假清高,穷装高贵的公主范儿,现在这种社会,没人会说你一个好字的。”

“我知道,”我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衣服都不算太新,牛仔裤还是上学前家里商量好了,由姐姐特意跑到镇上的商店去挑选的,作为考上大学的礼物送给我的,现在都已经泛白变薄了。

上次和苏靖尧逛街的时候买的也都是一些普通的衬衫和牛仔裤。

“我是学生,这么穿最适合我了。”

娜姐听了不由得撇了撇嘴角,“你这样别人只会说你矫情,假正经,难听的会说你既当婊|子又立牌坊——”

“我知道,我不在乎。”

“唉,你个傻妞儿!”娜姐用手在我的头顶狠狠地揉了揉,恨铁不成钢的将我的头发弄得乱糟糟的。

轻靠着娜姐的肩头,我抬头望着头顶高高的天空,“嗯,我不在乎。”到会所工作是真的没办法,和苏靖尧在一起也不是我能选择的,我只是被命运挟持着,只能走那一条路而已,可是在我自己的生活里,在和娜姐在一起的时候,我还是原来的我,仅此而已。

“你呀,真是让人不省心。”

“我这不是有娜姐你吗?”我撒娇的紧紧揽住了娜姐的手臂。

“笨蛋。”

和娜姐双双坐在公园长椅上,双双抬头望着头上的这片水蓝清透的天空,娜姐带着墨镜舒服的将头仰靠在长椅的椅背上,而我,张大了眼睛注视着头顶高悬的太阳,刺目的阳光在我的眼中变幻出七彩的光芒,我直视着它,眼睛一眨不眨,直到感觉泪意泛上了发麻刺痛的眼眶。

我们两个人在周末的午后,就这样相依相偎着安静地坐在长椅上,安静地注视着头顶上的这片天空。

“则溪,你对以后有什么打算?”娜姐仰头注视着天空,轻轻的问我。

“我吗?我还是个学生,无论怎么样,我要先毕业才行。”我忘不了因为我还没有毕业,在家里最艰难的时候,我心急如焚的四处找工作却处处碰壁的情形,那种情形,我一辈子都忘不了。我没有关系,没有背景,而学历,就是我仅有的依凭,也将是我以后生活赖以生存的保障。

“你打算离开苏靖尧?”娜姐听到我的话,轻挑着修饰得精致美丽的眉头微微偏过头来看着我。

“难道他会这么没名没分的一辈子养着我吗?”我奇怪的扭头看着娜姐反问道,我从来没想过他会和我有太长远的交集,他的身份地位摆在那里,或早或晚肯定会厌倦我的。我从来没妄想过攀高枝,因为我不是爬墙虎,我没有那攀岩走壁的高强本领,我也没妄想过要去学鲤鱼那拼死的一跃龙门从此脱胎换骨,我有自知之明的。

我不想因为向往富贵荣华而到最后摔得头破血流的,那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当我从那个遥远的山村里走出来的那一刻,就背负着家里人的全部期盼和希望,我要很努力的生活不让他们失望才行。在我眼里,我就是山里的一个孩子,就算我是一块泥巴,那也是我,我该是什么就是什么,我从来不认为我是一块泥巴是很可耻的一件事情。

而在苏靖尧身边的每一天都让我很压抑。因为无时无刻不是在小心翼翼的去猜测他的喜怒,这让我总是感觉脚下踩着的不是坚实的土地,而是一层透明的玻璃一样,我站在很高很高的地方,这高度让我时刻恐惧着脚下的这层玻璃会在突然之间碎掉,

然后彻底崩塌。

“我能养活我自己的,到时候,娜姐你和我一起离开这个地方,好不好?”我拽住娜姐的手,摇了摇,“我们换个地方,离这里远远的,好不好?我们住门对门——”

话没说完就被娜姐叉着腰,皱着眉头不耐的挥了挥手打断了,“再来个娃娃亲?亲上加亲?”

“好哇好哇!”我兴奋的不断地点着头。两个可爱的小萝卜头儿的小脸上挂着大大的可爱的笑容,手拉手一步一晃的走着,相亲相爱的情景让我想着就觉得喜欢的不得了。

“去你的,你这个封建残余的脑袋成天就装着这些东西了,亏得你还是学外语的呢。”娜姐故作满脸的严肃用手指着我,脸上却渐渐有绷不住笑容浮现在脸上。

乌溜溜的大眼睛转来转去,“切,美得你啊,这亏本的买卖我不干,除非——”

“除非什么?”我好奇的看着娜姐开口问道。

娜姐眼睛一眯,狡黠的一笑,“除非我生儿子,你把女儿嫁到我们家来,哈哈——”说完娜姐双手叉着腰忍不住大笑出声。

“好哇你,不许跑!”我气急败坏的追着娜姐,“别跑,你还跑你——”

“哈哈我不跑等着你来抓我啊,你傻了吧你。”娜姐冲着我做了个大大的鬼脸。

“抓不到你抓不到,你就是抓不到,笨蛋,小笨蛋!则溪是个小笨蛋!”娜姐把手拢在嘴巴大喊道。

我气得跺脚,咬紧嘴唇儿,“你看被我抓到的。”

“来呀,来呀。”娜姐冲着我不断地吐舌头,做鬼脸,脂粉未施的脸上因为不停地奔跑显得红润的不得了,散发着惊人的美丽。

离开了会所,娜姐也透露出这个年纪该有的青春和活泼,我差点忘记了,娜姐和我一样都是二十出头的年龄呢。

我们两个人在傍晚的小公园里肆意打闹,开心的大笑。

要回家的小朋友路过我们的身边的时候扯了扯他妈妈的手,“妈妈,妈妈,你看啊,那两个姐姐她们干吗呢?”

“呵呵,那两个姐姐啊,感情很好啊,她们在闹着玩儿呢。”

小朋友拽住妈妈的衣角儿,“是吗?明天我也要这么玩儿,妈妈,妈妈,你明天陪我这么玩儿。”

“好啊,”妈妈矮下身子,笑着擦了擦小朋友脸上因为玩闹留下的汗水。“明天叫你爸爸一起来,我们玩儿老鹰捉小**,爸爸当老鹰,好不好?”

“好哇好哇,”小朋友高兴的拍着手,“我要玩儿,爸爸当老鹰喽,我要捉老鹰——”

“你是小**哦,要让妈妈保护你。”

“我要保护妈妈,捉老鹰,捉爸爸!”小小的脸上是一脸的坚决。

“好,好,都依你。”妈妈笑着拉着他的小手儿,小朋友高兴地牵起妈妈的手,蹦蹦跳跳的走远了。

我和娜姐头抵着头,笑着依偎在一起,看着不远处的一大一小渐渐走远。

回忆

“你突然之间把那么大的一笔钱拿回家给他们还高利贷,他们没有问吗?”娜姐眯眼望着天空轻轻的问我。

“我对他们说,钱是向学校借的,工作以后会按月还的。”

傍晚的黄昏时分,天色渐暗,我和娜姐双双并肩坐在长椅上,我挽着娜姐,抬头看着远处的月色渐浓,将我们紧挨着的影子渐渐的拉长。

“我刚到会所不久的时候,在会所见过一个女孩儿,和你一样是个学生,清清秀秀的样子,一看就是出身良好的女孩子,她也是到会所里来找工作。”娜姐低着头,伸手将耳际散落的头发拂向耳后。

“她家里的老子把好好地一个家赌得倾家荡产的,欠了一屁股的烂债还不上,在外面借了高利贷,拆东墙补西墙的,利滚利的还不上,她没办法就到会所来工作,刚开始的时候也是做服务生。”

娜姐将手中的矿泉水瓶子投向不远处的垃圾箱。‘珰’的一声,空瓶子被扔进了垃圾箱,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她转过头细细的看着我的脸,手指轻抚过我的脸颊,“那天看到你站在包房门口微笑着对着客人鞠躬的时候,我就好像看到了她一样。”她唇角上勾,露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一样清秀的脸,一样温婉的态度,一样倔强到骨子里的你,和她。”

转回头去,娜姐抬起手臂,将她的双手伸向天空,她的眼睛仔细的看着她自己那双朝着太阳伸展开的手。

保养得姣好的手指迎着阳光洒下的光晕,在半明半暗的天色里显得分外的纤细骨感,出奇的好看。

“那时候的经理还不是曼姐呢,面试的时候经理看她的条件不错,想要她去楼下工作。你也知道去了楼下每天都是要陪酒的,女孩儿听了也不说话,就是站在那里一个劲儿的摇头,经理也拿他没办法。”

娜姐拿出一根细长的黑色香烟,是 sobranie black russian 。华丽的金色烟嘴,神秘的黑色烟身,漫不经心的被娜姐轻巧地夹在纤长白皙的手指间,显得分外的魅惑诱人。

“会所是什么地方?里面从服务生到迎宾没有一个不是精挑细选出来的,这样的地方毕竟不是一般的小场子夜总会,不会真的拉着你去强买强卖。”

“除非有人真的让大人物垂青看上眼的时候,不过真要是那个时候别说你同不同意,没有人会问你的意见。人家高高在上的只要对着你轻轻点一个头,下面就有人马上把你打包装好了送过去。别管你是带刺儿的玫瑰还是野菊花儿,都一样乖乖地自动把刺儿拔干净自动自发的笑着迎上去。那些小说里说的,在什么什么样豪华的会所里,一个落难的灰姑娘被那些大人物一眼看中,然后爱情火花四射——”

娜姐说到这里停了一下,不屑的撇了撇好看的嘴角儿,轻轻的冷笑出声,“都是满脑袋废料的写书的人半夜做梦放的屁!”

说完,娜姐狠狠地吸了一口烟,尖俏的下巴高高的扬起,声音透着冷冷的讥诮,“那都是给那些爱做梦的白痴看的,会所里会有爱情?!那些被打包得像高档商品一样带走的女人会得到所谓的爱情?!”

我沉默的坐在一旁。

“会所是个什么地方?再高级,再奢华,再美轮美奂,也就是个娱乐场所而已,什么是娱乐?”娜姐对着我伸出了一根指头,上挑的眼尾露出浓浓的不屑,“玩儿,一个字儿,就是玩儿。”

我坐在那里默默地看着远处天边的月亮渐渐爬上枝头,柔和的月光如银泼玉泻,洒满整个公园。

寂静而安宁。

“所以那个时候我让你乖乖跟着苏靖尧走,既然你已经决定了去楼下,那还不如就跟着一个人,离开了这个地方,对你来说还算好一点,真去了楼下,以你的性子你也做不了几天的。”娜姐点燃手里的烟,并不抽,就这么一动不动的夹在手指间,细细的看着烟雾缭绕升腾。

“那个时候的经理还不是曼姐 ,那个女孩子在会所里话很少的,只知道工作,一门心思的想早日还完会所的钱,早日离开这个地方。却从来不知道有些人是不能得罪的。经理仗着有点小聪明,又从来没有出过什么纰漏,在会所里私底下不知道对手下的员工做了多少的小动作,大家都是心照不宣的逢迎讨好,唯恐一个不小心惹到他,就怕他突然之间想到什么馊点子。可是那个女孩子,手里明明还有一堆的借据要还,却就是闷着头做自己的工作。别人见到经理,会和经理虚情假意的调笑几句,她就从来都是低头安分的做事情。”

“后来呢?”我轻声地问道。

“后来?遇到那种经理,还能有什么后来?没有靠山,不会找关系,更不会巴结讨好,又得罪了经理,她只是个新来的服务生又不是会所里什么了不得的红牌,你说呢?”娜姐弹弹手指上的烟灰,淡淡的反问道。

抬头望着头顶的天,轻吁了一口气,“后来有一天,一群没见过什么世面的愣头青儿,从外地过来玩儿,被朋友带着领到了会所,开了个包房。恰巧那天也真是客人多,经理就临时起意把她从原本的三班调了过去。那群人哪里见过这么奢华高档的消费场所?几个水灵灵的身材窈窕婀娜的服务生微笑着往那里一站,他们就开始晕头转向找不到北了。”娜姐厌恶的撇了撇嘴角。

“他们把这里当做了他们当地的那种乌烟瘴气的夜总会,想怎么玩就怎么玩,酒是越要越多,话也是越说越露骨,渐渐地,他们就开始肆无忌惮的动手动脚了。因为他们人多,包房里一直都是有几个服务生在的,其他那几个早就看出来情势不好,机灵的找个借口躲到楼下的厨房去帮着传菜去了。就她一个人傻呆呆的留在那里。就为了客人的那点小费,因为经理对她提起过,说这帮子外地人出手大方,小费特多。而且会所有规定,有客人在的地方,必须至少有一个服务生在一旁随时提供服务——”

“"说到这里,娜姐将手里早已经燃烬的烟丢在一旁,伸手又点了一根,还是夹在手指间,神色怔怔的低着头无意识的转动着手里细长黑色的香烟。黑色的香烟在暗夜里泛着朦胧的色泽,黑黑的,暗暗地。

“后来呢?”我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手臂,夜晚的风无声的吹过,泛起一丝丝的凉意,我轻轻地开口问道。

“后来?”

“后来啊,”娜姐将手里的烟放进嘴里,咬着狠狠的吸了一口,“后来包房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后来,包房的门被关上了,后来,听说她一直在里面挣扎哭叫着,连外面都能听到声音,你也知道会所的包房的隔音效果有多好的,”娜姐轻轻嗤笑出声,抬起头,眯着眼睛长长的吐出了一个烟圈儿。

我看着娜姐手里点燃的香烟,那烟雾轻轻袅袅的向上蹿,却被夜晚轻拂过的一阵微风吹散了,消失无踪。

我知道客人喝高了是什么样,我见过会所里的人乖乖的被人死死按着头往下灌酒的样子,红酒的瓶口被塞得几乎就抵着她的嗓子眼儿,她的脸憋得通红却又不得不挤出愉快的笑容逢迎着那些喝高了的高干阔少们,会所里往日还被人捧着的红牌就那样一身狼狈的跪在地上,被人嬉笑着灌酒取乐,明明难受的要吐却又不得不笑的像朵花儿一样的,柔顺妩媚的冲着那些高高在上的金主们展现着她最美丽的一面。

烟气再重新聚拢,袅袅升起,然后再次被夜风吹散。

“人的命啊,有的时候真的是说不清。;”

我望了望娜姐,娜姐一直在低着头兀自注视着手里的烟,好半晌她轻吁出一口气,“后来等到有人再进去的时候,发现她光着身子呆怔怔的躺在长条沙发上,沙发上早都被血染红了,蔷薇图案的大朵大朵的花朵,被她的血染得艳丽无比,刺人眼目,红得像是刚刚盛开的最鲜艳的玫瑰花儿。她就那么赤|裸|裸的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下身还在汩汩的冒着鲜血。”

“当时进去的人都不敢多呆,有人一看情况不好马上把经理找了来,经理一见就随便找个人拿块布把她裹起来送走了,当时她在布里面,身子直挺挺的,眼睛张得大大的,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那个样子就像布里面裹着的是具尸体一样。”

“那,后来呢?”

“哪里还会有什么后来呢?”娜姐低声摇了摇头,眉头轻皱着,“她再也没出现过,出了这种事情,经理后来也被找了个理由换掉了。这里是名声在外的顶级名流会所啊,事情虽然不算太大,但是这里不是一般的夜总会。进到这里的客人都是有头有脸的,身份地位随便拿出来一个都是响当当的。他们不喜欢经常出入的地方,动不动就会有这种事情发生,对于他们来说,会很扫兴的,你懂吗?会很扫兴的”

娜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在会所这种地方,绝对不能得罪的人是领班和经理,一步的行差踏错都是不行的。会所里的人从那以后就都是小心翼翼的,虽然是天天守着那么奢华迤逦的顶级会所却都是提心吊胆的唯恐一个不小心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呢。”

我低头径自沉默。

“所以,则溪,”娜姐轻抿着嘴角,轻轻的用她的双手将我的手紧紧地包裹着。

我的手被她的温度烫贴抚慰着。

娜姐那双黑亮如晶石般的眼睛透着一丝隐隐的疲惫,深深的望着我,“不要太倔强,在这个社会上生存,有的时候不但需要你把头低下来,甚至还要你弯下腰,要你跪下去生活。你是个好女孩儿,你要学会保护好自己,知道吗?”

大幕将启(1)

孟思瑶手臂轻挽着自己的老公缓步走向已经向他们敞开大门的宴会厅。

她挺直的脖颈如白天鹅般的优雅,耳际的绿松石耳坠儿随着她走动的每一个步伐,跳跃着划出华丽的弧线,镶嵌碎钻的白色晚礼服长裙的裙摆拖曳在地,让她踏出的每一步都好像是走在海中波浪的浪尖儿上,轻盈而窈窕。

挺直的背脊,窈窕的身姿,昂贵奢华的首饰,她的一切都在向人完美的展示着她无可比拟的身材和家世背景。

孟思瑶明媚的双眼注视着前方,下颌微含的脸上挂着优雅而得体的笑容,声音娇媚而悦耳的靠近她老公的耳边轻轻说出一句话。“听说你养了一个女孩儿。”

说话的同时,孟思瑶手臂轻挽身边人的姿态依旧亲密无间。

苏靖尧英挺的浓眉微微一扬,在脚步踏进宴会厅的时候嘴角适时轻扯开一个隐约的弧度,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孟思瑶踏进宴会厅的时候,嘴角也向两边一点点舒展,同样什么也没有说。

两个人的脚下略微停顿,礼貌的和迎面相遇的人微微点头,颔首致意,然后步履沉稳的步入会场。

“漂亮吗?”

苏靖尧笑而不语,伸手从一旁躬身侍立的侍者那里取过来一杯酒,拿在手里轻轻晃了晃,浅嘬了一口,依旧没有回答孟思瑶的问题。

“amble rum 。”孟思瑶看了看苏靖尧手里的酒杯,半是撒娇半是嗔怪的睇了一眼身边沉默的苏靖尧,“你在部队里要遵守纪律,到了这里你的话也是少得冻死人。”

“你想知道什么?”终于苏靖尧脚跟儿一转,回过头来嘴角挂着礼貌的笑容看着自己的太太,面对着她开口讲出了今天的第一句话。

“我知道你养了一个人,”孟思瑶柔媚的将身子轻轻贴近自己的丈夫,抬头看着苏靖尧硬朗的五官,手指亲昵地轻抚着苏靖尧的肩头,不放弃的开口问道,“一个女人。”说话的时候,优雅的微笑始终挂在她的脸上。她仔细的打量着苏静尧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苏靖尧话少没关系,她可从来不怕他话少,她想知道的事情就一定要他开口说出来,从来都是。

苏靖尧神色自然地看了看自己的太太,点了点头,“是。”回答得干净利落,没有一丝的犹疑。

“那你打算养多久呢?”

“”

苏靖尧高大挺拔的身体闲适的倚靠着会场的立柱,左手插入裤子的口袋,惬意的轻摇着右手中的酒杯,对孟思瑶的话恍若未闻。他手中杯子里的酒在头顶水晶灯的折射下,呈现出琥珀色的光泽,异常诱人。

“老爷子知道吗?”

苏靖尧略微抬头,眼神像是一池看不清的湖水一样注视着孟思瑶。“你可以去告诉他,我不介意。”声音低沉而柔缓。

“你在想什么?”孟思瑶面上始终优雅得体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了,声音略带着紧绷,气息有些急促的说道:“你是知道的,老爷子最讨厌你玩儿这些东西的,老爷子不是说过了吗?你要想继续往上爬,就要老老实实地在家别出去学那些个不成器的公子哥儿,再说了你就算偷吃也要擦干净嘴巴吧?你也不是不知道老爷子的脾气,万一老爷子那边——”

“我既然做了,就没打算瞒着他。”苏靖尧将自己怀里的妻子稍稍带开一点儿,一只手撑在孟思瑶身后高大的立柱上,慢慢的低俯下身子,将嘴唇贴近她的耳边,徐缓的开口:“你可以选择要不要告诉他——”

面上仍然是一副笑颜如花的孟思瑶暗自咬了咬牙,抬手搂住苏靖尧的脖颈,眼角儿带着三分的魅惑,“她有那么好吗?”眼波流转间不经意的带着几丝幽怨。

“她话没你多。”说完不等孟思瑶说下去,苏靖尧将手里喝完的酒杯放入孟思瑶的手里,“我有点事情,你自己去玩吧。”深沉冷静的黑眸不再去看她那妆容得分外精致美丽的脸孔,敏锐的眼神在会场里四处逡巡了一下,转身向屋子的一角走去。

大幕将启(2)

孟思瑶望着苏靖尧的背影狠狠的暗自跺了跺脚,男人都这个德行,她本来也没指望着苏靖尧能一辈子不出轨,俗话说得好,这世上哪有不偷腥的猫?但是不应该是现在。

妈妈也对她明里暗里的说过的,男人在外面玩的时候要学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最重要的是家里——家里的一切,还有在外面抛头露面占据苏太太这个名分,这个位置的,这辈子都只能是她。

这才是对一个女人来说最重要的。

不过好歹他也要坐稳了苏家才行啊,两个家族的利益,她的后半辈子,可都靠他了。她可是一定要做家主夫人那个位置的。这个时候她可不允许有人跑来破坏她美好的未来生活。

心里气恼得咬牙切齿的,孟思瑶的脸上却依旧保持着得体温婉的笑容。伸手轻抚了一下发际,从容而优雅的将手中的空酒杯交给旁边侍立的侍者,嘴角带着清浅的笑意向侍者礼貌地轻声道谢。得到侍者一个爱慕惊羡的眼神。

她步履优雅的提起裙摆走到一旁,小口浅嘬了一口色泽香郁浓烈的triple sec。苏靖尧她可是要看紧了的,她怎么可能会不知道现在有多少个女人虎视眈眈的盯着苏太太的这个位子呢?不说外面,就是现在这会场里面想要爬上苏靖尧床的女人就不知道会有多少,男人帅气,多金,再加上有背景,这三样加起来对女人的吸引力永远都是无远弗届。

不过——苏太太,苏家大夫人,苏靖尧孩子的妈,一定只能是她,这辈子都是。

一定!

她孟思瑶嫁给苏靖尧目的只有一个,从小青梅竹马,要感情有感情,要人品有人品,看他以后仕途的发展苏靖尧也绝对是错不了的,她才不在乎什么小妖精呢,反正老爷子是绝对不会让她进门的,做小都不可能,以老爷子那脾气,见到那个小狐狸精就能够马上掏出枪来毙了她。

“玩过这一年我就准备在家要个孩子,到时候随便他在外面养几个小妖精都无所谓,我才是高枕无忧的赢家。”孟思瑶得意地眯了眯她那描绘的迷人有神的丹凤眼,自己永远都会是别人艳羡的对象,永远。

暗自抬眉神色犀利的扫视了一下四周,那些女人遮遮掩掩的爱慕眼神随着苏靖尧的步伐在会场里四处飘动着,没有一个能逃过她的眼睛。孟思瑶冷冷的低哼,“本小姐的老公你们就在一边永远的看着好了,你们这辈子也只有永远暗暗羡慕的份儿了。”

看了看苏靖尧脚步前进的方向,孟思瑶暗自撇了撇嘴,一群大男人天天腻在一起,下班腻在一起,周末打撞球要腻在一起,出去聚会要腻在会所里,现在出来参加宴会,还是都有志一同的扎在男人堆儿里,“我知道这帮男人都不是断袖。可是”

孟思瑶深深地拧着秀气好看的眉头看着手里的空酒杯,心里止不住恶意地想着,还不如干脆断了呢,反正是玩儿不出孩子来。

嘴角一挑,冷冷的一笑,孟思瑶原本温婉动人的面孔霎时冷厉了起来。省得她一天到晚提心吊胆的担心会不会从哪个犄角旮旯的腌渍地方突然冒出个狐媚的狐狸精来,现在的女人难缠的手段多了去了,她可不想见到一个哭哭啼啼的小狐狸精和她天天你来我往的耗着,看谁比谁死得更快

勾画得漂亮的眼尾上挑着装作不经意的扫了扫那边又腻在一起的几个男人,你们就折腾吧,到头来还不是会被你们那些当家的老头子们乖乖的拎回家,眼尾的余光也扫到了女人们往苏靖尧那个方向不经意间飘去的更多的暧昧眼神。看着已经聚在一起低声交谈的那几个大男人,孟思瑶不屑的撇了撇嘴角,你们几个都是一个德性,等着被家里的老头子们挨个儿教训吧。

收拾好情绪,孟思瑶伸手整理了一下没有一丝褶皱的奢华礼服的长裙下摆,转回身面向会场,冲着苏靖尧过去的方向温柔地笑着打招呼,嘴角的弧度完美的露出了八颗整齐洁白的牙齿,眼底小心的藏起了一点属于恶意的讥笑,只留下让人感觉舒适暖融的微笑在面上停留着。

孟思瑶秀眉微展,抬手轻触了一下耳际的耳坠儿,微微昂起了尖俏的下巴,她的品位和身材无可挑剔。

对自己,她可是完全有信心的,

有自己在的地方,一定会是会场的焦点,一路走来的她早已经接收到了无数倾羡的目光了。脚下略微顿了顿,转身向苏靖尧所在位置的反方向走去,她的目的地是那群富家太太的方向,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裙子,又看了看不远处那群女人的穿着。

孟思瑶低头之际嘴角勾一一抹不屑的讥笑,我这可是米兰lisa wang的纯手工定制款,全球也只有这一件而已。你们骚包吧,一群没脑子的女人,只知道买channel,lv,驴牌儿,哼,都一个个的蠢得跟头驴差不多了,一群没见过世面的胸大无脑的乡下女人。

大幕将启(3)

“我看着你们夫妻两个如金童玉女般的手挽着手出现在大厅里的时候,那光芒万丈的——”看到苏靖尧走过来,晋明促狭的对着苏靖尧挤了挤眼睛,“差点没闪瞎我的一双眼睛啊。”

常谨天在旁不客气的嗤笑出声,“你那明明就是狗眼好不好?哪里有八卦的地方哪里就有你的影子。”

晋明无所谓的耸了耸肩,神态潇洒的挑着俊挺的眉头对着常谨天摊了摊手,“好吧,重新更正一下,是差点闪瞎我的一双狗眼,”然后挑衅般的抬头斜睨了一下常谨天,笑得一脸痞子兮兮的:“你满意了?”

常谨天倚着高大的浮雕立柱不理他,意态悠闲的对着走过来的苏靖尧微微的举了举杯。

同样身材欣长,相貌俊逸的晋明和常谨天从宴会开始就悠哉悠哉的躲在角落里远离大厅的中心地带,不知道暗地里吸引了多少爱慕的眼神,现在又加入一个苏靖尧,原本有意为之的低调也阻挡不了暗地里那些缭绕缠绵的目光了。

坐在一旁的苏静堂这时候伸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略感无奈的开口:“你们两个可以了吧?现在也没人在一边看戏了,你们两个省省吧。”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怎么这两个人从小到大说话都是这么的没营养啊?

晋明无所谓的耸了耸肩,伸手随意的掸了掸没有一丝灰尘的西服的肩头处,“我这是为了给你们调节一下气氛,不识好人心的一群家伙。”

常谨天笑睨了一下晋明,笑得一脸的云淡风轻,将手里杯中不多的酒液一饮而尽。随后将杯子放在了一旁的黄梨木的三角沙发桌上。身子依旧是慵懒的倚着一旁的立柱,眼神有意无意地注视着宴会厅的一角。

苏静堂看着走过来的苏靖尧,默默的伸手从一旁取来一杯酒递给他。锥形的高脚杯,manhattan,暗金色的酒液在杯中轻轻摇曳,带出了淡淡的波纹,煞是好看。

苏靖尧接过去然后轻轻晃动了下杯子,仰头浅嘬了一口,“刚刚好,味道不错。”

“怎么就没人给我递酒呢?”晋明在旁边大声哀叹道。

“难道你是女人变的吗?话这么多,还都是废话。”苏静堂受不了的白了晋明一眼。

看着远处犹如被众星捧月般簇拥着的孟思瑶,常谨天的眼睛微微眯了一下,慢条斯理地开口:“我看孟思瑶是不是察觉到什么了?”看着孟思瑶脸上愉悦生动的表情他暗自摇了摇头,这女人不拿奥斯卡奖实在是太浪费人才了。

只见会场中心一身白色晚礼服的孟思瑶俨然就是全场的中心和焦点,女人议论着她的时装,男人关注着她的美貌,她不时发出的银铃般的笑声深深的迷惑着周遭的每一个人。她就像是被白色浪潮包围着的艳丽海妖,引诱吸引着身边的每一个人。

晋明闻言也转头看了看不远处笑得开心俏丽动人的孟思瑶,打量的时候不小心和孟思瑶瞥过来的眼神对接个正着。

不小心迎视到孟思瑶那柔媚眼神的晋明,霎时就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我说大哥,你家那个女人眼睛里的杀气都能当雷劈下来了啊——”晋明假装害怕的抖了抖身子。那个孟家养出来的独生女,啧,麻烦一个。

转回头来,晋明可怜兮兮的看着一旁穿着银黑色晚礼服神态轻松的苏靖尧,“我说大哥你是没看到啊,刚才她扫过来的眼神啊,明明是温柔的能掐出水来了,里面却包着能冻死人的大冰碴儿呢。”晋明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战,“还好这女人没嫁到我们家,否则——”

常谨天好笑的看着晋明,“真要是到了你们家,你早就被训的乖乖的啦,还能有你今天这么八婆兮兮的女人样儿?”

“那可不一定——”晋明不服气的张口欲辩。

常谨天伸手打断晋明,慢慢的晃着手里的酒杯,看着满脸不服气的晋明慢悠悠的开口:“再说了,就算要娶也轮不到你,当时苏家的老爷子可是明令天下孟思瑶是他的长孙媳妇了,谁不要命了敢和他抢人?”

晋明皱了皱眉头,苏家的老爷子退下去之前稳坐军界的第一把交椅二十多年,不知道现在多少军界在位的要人是他带出来的,就算是早就退休赋闲在家的今天,那份影响力还是实打实的摆在那里的。说是他内定的孙媳妇儿,那是肯定没人会再出这个头去触这个霉头的。不由得叹了口气,“可惜啊部队那个——”

话还没说完旁边的苏静堂抬起胳膊肘急忙捅了捅晋明的的腰侧,悄悄的递了个眼色过去,无声地示意晋明闭嘴。

晋明转头偷瞥了一下面无表情的苏靖尧,连忙打个哈哈,“那个女人的眼神好可怕啊,刚才看着我的时候像镭射光一样照着我,”说着用手干净利落的比了一个帅气标准的射击动作。“你们感觉到了吗?刚刚她可是把我们全部扫射了一遍啊,从里到外——”

说完,晋明懒散的将身子靠向始终在一旁微笑的常谨天,手臂亲密的勾着常谨天的肩膀,脚下站成了三七步。“你们看,我们衣冠楚楚的站在这里,意yín了多少女人的注意力啊,我觉得我们就是那橱窗里新鲜出炉,刚刚摆到桌面上鲜美可口的蛋糕一样——”

常谨天情不自禁的抖了抖,一把挥开晋明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臂,“你发花痴啊,像个呱噪的女人一样,真是受不了你。要发花痴也不要带着我,真不知道部队为什么还不把你开出去。”

“因为苏靖尧是我的老大啊,谁敢开我呢。你说是不是,老大?”晋明说完,转头挤眉弄眼的去看一旁的苏靖尧。

苏靖尧在旁边浅浅地勾了勾嘴角,对着他们两个好兴致的举了举杯,权作回答了。摇了摇手里的酒杯,苏靖尧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常谨天在旁边看着晋明狗腿献媚的样子情不自禁的抖了抖。转头看着一晚上都在一旁沉默的喝着白开水的楚天,“你们医院不是新上了几台脑部扫描检测的高端德国设备吗?要不你把他带回去好好检查看看吧,我看他的脑袋一定是有问题。”

楚天默默的喝着自己手里温度适中的柠檬水,俊逸的脸上是一片的冷漠神色,和宴会厅里的热闹欢腾的气氛简直是两个极端的天地。他坐在一边独自一个人安静的喝着柠檬水,听到常谨天的话眉头微动,头也不抬的冷冷开口道:“他不归我管,要做检查的话你要把他送到461才行。”声音干净而冷凝,说出口的话却带着几分冻人的寒意。

常谨天摸着鼻子无奈的踱到一旁,不打算理这两个都不太正常的非人类。

晋明丝毫不介意楚天的冷漠,笑嘻嘻的凑上前去一把揽住楚天的肩膀,丝毫不理会楚天脸上的冰冷神色,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说哥们儿,到了这里你喝什么柠檬水啊,你看看靖尧——”说着抬头示意了一下。

“你好歹也要喝个chi chi, daiquiri, margarita,什么的,要不多浪费,你说是不是啊?”

看到晋明犹自贱笑嘻嘻的亲热揽着自己的肩膀,楚天冷冷的扫了他一眼,好像碰到脏空气一样,一抬手不客气的将他的手从自己的肩膀上打开,“你离我远点,你看到哪个脑外的医生是个酒鬼的?让我喝酒除非我开的是你的脑袋。”

晋明讪讪的不自觉的缩了缩脖子,嘿嘿笑着伸手摸了摸自己宝贵的脑袋,“我这么聪明俊秀的大好青年还是不要了吧?”

楚天面无表情的撇了他一眼,不打算搭理这个从外星移民回来大脑不接地气儿的家伙,拿起水杯兀自喝着自己的柠檬水。

旁边的苏静堂无奈的摇了摇头,对着眼前这固定上演的一幕只能视而不见,这些人净玩儿些小孩子的无聊幼稚的把戏,这么多年下来,玩到现在也乐此不疲。

转头看着苏靖尧,“哥,孟思瑶那里——”对于那个女人,他只能是皱眉。

“她知道我现在和谁在一起。”苏靖尧坐在那里慢慢地开口,抑扬顿挫的声音低缓而冷漠。高高的眉骨之下是一双不再掩饰深藏的犀利的黑眸,他眼望着身边的这几个人,脸上露出因为看得太透彻,而透着淡淡的嘲讽的看不出笑意的笑容。“她当自己是贾府的二奶奶,我可不是琏二爷。”

朦胧而柔和的灯光打在了他的脸上,将他轮廓鲜明的脸半遮半掩的拢在灯光昏暗的静谧里,让人无法看清楚他此刻脸上的表情。

常谨天看着苏靖尧,脸色转为严肃而正经,声音略略压低开口道:“你都决定了?”

“还有什么不能决定的?这都谋划了多久的时间啦?”旁边原本嬉笑着的晋明到了这时也坐直了身体,面色转为正经,好看的浓眉微微的拧着。

楚天也抬起头来,看了看苏靖尧,又看了看其他几个人,面色平静的慢慢地开口,“我无所谓,靖尧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常谨天耸了耸肩,神态轻松的把手摊了摊,“一样。”

晋明挤眉弄眼的用手肘碰碰这个的胳膊,又去伸手拍拍那个的肩膀,语气热络又兴致高昂,“我是为了义气,义气,都这么多年的兄弟了,没说的。”

苏静堂,伸手揉了揉眉心,“家里家外我只跟着大哥,那个家的任何事情,我都无所谓。”

苏靖尧望了望身边这几个在用询问的目光看着自己的人,低头沉思了一下,面孔的神色略微有些动容,抬手将手里的酒杯放下了。

“你们都清楚,你们退出也无所谓,这本来就是我一个人的事情,如果你们加入了势必要牵连你们身后的那些人,你们根本没必要走这一步,你们不必——”

常谨天伸手打断了他,“靖尧,我决定了,”伸出修长的手指指了指苏静堂,晋明和楚天,“他们我是不管的。”

晋明连忙举起手:“大家当然是一致的,对不对啊?”

扫视了一圈儿大家脸上的表情,晋明笑着伸手招来侍者,“来,cheers,为我们,为了新生。”说完自己先一饮而尽。

咂了咂嘴,晋明不无可惜的开口说道:“到了这种时候,我就想起sisi来了,可惜啊,被靖尧给带走了,要不——”

“要不你要怎么样?”常谨天好气又好笑的伸脚狠狠地踹了一下满嘴跑火车的晋明。“得了吧你,喝酒还堵不住你的嘴?”

苏靖尧扭头看了看在场中翩翩若蝴蝶般兴致高昂的孟思瑶,嘴角轻扯出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弧度,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她不错,我当初没选择错人。”

看着孟思瑶的方向,常谨天嘴角轻扬,深邃的眼瞳在灯光的映衬下略微有些浅浅的黑棕,透着让人炫目的明亮,回过头来对着苏靖尧举起了手中的酒杯:“我一直都相信你的眼光,还有你的选择,敬你——”

细雨霏霏

下了课,快走到校门口的我忽然想起要用的英国史还放在寝室里,就转回身往寝室走去。急匆匆的穿过大半的校园,那栋熟悉的红色的五层楼掩映在一片枝叶青翠招展的桦树林间已经是隐约可见。

快走到寝室门口的时候听到里面传来隐隐约约的唧唧喳喳的说话声,原来大家都在呵。我不禁笑着往前快走了几步伸出手去要推开寝室的门。

“你们听说了吗?”

“听说什么啊?”

“兰则溪啊。”这是秦青的声音。

听到了我的名字,我刚刚触及门把手的手指尖犹豫了一下,不由自主的轻轻缩了回来。

“怎么啦?怎么啦?快说说,快说说——”这是江燕兴致高昂,迫不及待的声音,因为所有的小道消息,八卦花边,一向都是她的最爱。我猜她现在一定是双膝盘坐在床上,怀里抱着她在寝室里从不离身的粉红色蒙奇奇大抱枕,不停地眨着她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秦青。

“听说她在外面不干不净的。”秦青压低声音小声说道。

“什么不干净啊?难道——她招了不干净的东西?!”江燕不由得拔高了声音,抱紧怀里的蒙奇奇害怕的往后缩了缩,“那多可怕啊,咱们以后晚上怎么办啊?难道要换寝室吗?!”

“你傻啊!”秦青没好气的冲着江燕翻了个白眼。

“不是啊?我就说呢,你吓死我了——”江燕拍了拍胸口,放下心来。

“我是说,兰则溪,在外面,不干不净的——”秦青一字一顿的说着,尤其说到‘不干不净’四个字加重了语气。

“不能吧?”江燕疑惑的思忖着,抬起头看着秦青,“我记得她挺干净的,天天都记得洗澡的——”

“啊——”秦青气得大叫。“江燕!”

“啊,有,我在,我能听见的,你不用那么大声,”江燕乖乖的举起手,神情迷惑的看着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秦青。“青青,你说话这么大声对你的声带不好,而且你这说话的分贝高的算是噪音了,也会影响我的听力的,你知道的,对于我们学外语的人来说,听力是很重要的一门,你不能害我考试被当啊。”

“江燕!你闭嘴!”秦青恨不得扇江燕一巴掌,“你是唐僧转世吗?你干嘛跑来学外语,干嘛跑来和我一个寝室?你怎么不去佛学院去学念经?!”

“啊?我?”江燕神情无辜的用手指的指尖指向自己,眨了眨她那双明朗的眸子,眨了眨,又眨了眨,“念经的能找什么工作哇?我又不想当尼姑——”说完江燕委屈的低下了头,怀里紧紧抱着她那可爱的蒙奇奇。

“奇奇,还是你最好,青青是个坏人,”说着抬头飞快地瞄了一眼面孔抽搐得快要气的走火入魔的秦青,又飞快地低下头小声嘟囔着:“青青是个大坏蛋,则溪就不会这么说我——”

“好了,你们两个。别闹了,我头都被你们吵大了。”这是龚蓓已经带着几分不高兴的声音。

秦青冷哼一声,“还不是江燕没脑子,我都说得这么明显了。”说着,又白了江燕一眼。

江燕委屈的瘪瘪嘴,低着头,不说话。

“你不是想说则溪偷东西,手脚不干净吧?”龚蓓坐在书桌前背对着大家,手里是一本原文书,手中的笔不停地动着,一心二用的开口说道:“那是不可能的,你别听别人在外面乱说。大家都在一起住了这么久了,则溪是什么样子的人你也不是不知道。”

“哼,要是偷东西就好了——”

“你是什么意思啊?”这下子屋里所有的人,包括刚才一直在事不关己的埋头看书学习的沈瑜,听到这话都不由自主的把眼睛抬起来看着秦青。

江燕。

龚蓓。

沈瑜。

同住在一个寝室里的人听到这话都愣住了。

屋子里三个人。

屋子外的我。

一时之间,刚才还在喧嚣的热闹气氛顷刻间荡然无存。

我不由得屏住了呼吸,感觉气息撞得我的胸腔好痛。

秦青撇开嘴角笑了,“呵呵,什么意思?就是那个意思。她都在外面住了多久了?你们一点也没猜到?”秦青仍然是一声冷笑。

“你是说——”龚蓓迟疑的轻声说道。“你不是那个意思吧?”

“不能吧?不像啊。”这是一直在沉默的沈瑜,这个时候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了起来,对于大学生活简单的学生来说,这个发生在自己身边的话题犹如火星撞击地球一样的震撼。

其他人一时之间都静默无声。

我听到屋里传来窸窣的脚步声,然后是拿杯子倒水的声音,在没有其它人说话的情况下,秦青的声音显得清晰异常。“怎么不可能?你没看到她原来天天晚上都出去吗?而且,他家去年那阵子不是十万火急的打电话来吗?好像是欠了一屁股的债呢。”秦青看了看大家犹疑的神色,继续慢悠悠的开口:“我们就在一个寝室住着,你们有谁不知道当时的状况?当时兰则溪可是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为了这事儿一向都是好好学生的她还旷了好几堂课呢,怎么现在就没动静了呢?那是多大的一笔钱啊,听说有好几十万呢,肯定是她做什么了。”秦青突然压低了声音,眯缝着眼睛看着大家,一个字一个字的慢慢说道:“你们说,一个没毕业的学生,能做什么?”

“她当时不是天天晚上出去打工吗?回来的时候她整个人累得都说不出话来了。”沈瑜放下手里的书,转过身来加入了讨论。

“呵呵,打工,端盘子你看到了?你听她说过在哪里打工了?”秦青跨坐在椅子上轻撇着嘴角笑看着寝室里的其他三个人。

江燕,龚蓓和沈瑜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大家一致沉默的摇了摇头。

“谁打工像她那么遮遮掩掩的啦?这里面啊,说不定有什么腌渍的事情发生呢。”秦青冲着天棚翻了翻白眼,“端盘子?做服务生?呵呵,做什么工作能挣那么一大笔钱堵上那个无底洞?”

江燕三个人这时候都不再说话了,大家都无言的看着秦青。

秦青看了看同寝的这几个人,得意的一笑,“打工?你们信了吗?反正我是不信的。”说完话,秦青口渴的咕咚咕咚喝了一大杯的水。

“真的假的啊?真看不出来啊——”说话的是龚蓓。清脆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几分犹豫迟疑的肯定。

“就是啊,平时看着又清纯又懂事,老师也喜欢,所有人都夸奖她。啧啧啧,真是人不可貌相啊。我都没想到她是这样子的女生呢。好可怕哦。”说话的是秦青,我上铺的秦青。

“严嘉诚不是对她挺在意的吗?”

“天哪,真的假的啊?!”这是一向喜欢八卦的江燕。

“对了秦青,”龚蓓歪着头看着又去放热水瓶的角落里倒水喝的秦青。“要不你把严嘉诚抢过来吧,反正你一直都喜欢他。我们都知道的,哈哈。校庆的时候你看着他的演出可是眼睛闪闪发亮的好像是星星眼呢。”

“就是就是啊。”这是沈瑜打趣儿的在旁边补充。

“你们,别乱说话!”秦青的声音突然之间拔高了,极力辩解着,“我,我,我是怕严嘉诚被她害了。”话说到最后,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几分少女的羞涩和腼腆。

“你少来了,抢过来抢过来啊。”

“讨厌啦,好讨厌啊你们,不,不和你们说了!”

然后寝室里传来一阵的热闹的欢声笑语。

我站在门外,仿佛是两个世界,遥远,疏离。

我收回不自禁向前伸出的指尖儿,将微凉的指尖儿小心地蜷进掌心。默默地转身,慢慢的走出这栋寝室楼。

外面天气yīn暗了些许,这个季节说不定什么时候会突然地下一场雨,我看了看天色,朝校门口走去。

当时也是这样的天气,时节稍晚,是初冬的时分了。

我记得在晚自习间隙的时候,我回寝室取书,推门就看到秦青因为急性阑尾炎发作,疼得面色青白的抱着肚子在她的床上不住的打滚,满脸的涕泪横流,嘴唇被咬的殷殷的血迹一片,却因为无力下床而只能在上铺来回无助的翻滚着。

那个时候,寝室里只有我和她两个人,一时之间我急得满头的冷汗,连忙跑到走廊想要找同学来帮忙。可是寝室都是空的,这个时间大家都去上晚自习了。是我咬紧牙,吃力的把她背起来,穿过寝室楼前那片长长的桦树林,当时为了节省力气和时间我从密密的桦树林里穿过去,一路不停地把她送到校医院,到了医院,她顺利的进了手术室,我累得瘫坐在地上,手脚都不自觉的抽搐着,我的衣服上面到处都是被桦树林里密密的枝桠刮出来的细小的口子。

秦青家里也是农村的,条件并不好。当时是我把自己省吃俭用的生活费全部都拿出来帮她垫手术的医药费,因为我们在一个寝室,因为她的乖巧,我一直觉得我把她当做妹妹来看待。

我还记得在她出院的时候,她拉住我的手,把头深深地埋在我的怀里,轻轻哽咽着对我说:“则溪,是你救了我,你就是我的亲姐姐。”

当时她的表情我现在依稀还能想起,一张哭得不能自已,笑中带泪的清秀脸庞。那是秦青,是那个总是喜欢和我一起去教室,一起去食堂,一起去自习室的秦青,也是那个在寝室里对别人一脸不屑的说我不干不净的秦青。

呵呵,都是她。

仰起头,随着天色沉入夜幕的一霎那,漫漫的细雨从天而降,打湿了我。我仰起头看着暗沉的夜色,太阳早已西沉,月亮却还没有东升。

这个时刻,是一天里最最难耐的时候。

我站在原地。

雨中。

不动。

等待着月色渐明的那一刻的到来,我不怕细雨满身,不怕夜风袭来,我只想等到那明媚月色跃起的那一刻。

细雨霏霏,隐约传来耳语般的歌声。

角落的吉他浸满了尘埃

才发现那雨季从此不再来

记忆中的黑白

那份单纯的等待

慢慢的慢慢的爬满了青苔

角落的吉他浸满了尘埃

才发现那雨季从此不再来

失眠的歌声里

月亮瘦的不敢摘

慢慢的慢慢的爬上梳妆台

you want to fly

i don’t say goodbye

你的心不敢猜

天黑得太快

you want to fly

i don’t say goodbye

你的心不敢猜

天黑得太快

最后的秋天终于落下来

才发现那雨祭从此不再来

失眠的歌声里

月亮瘦的不敢摘

慢慢的慢慢的爬上梳妆台.

苏太太(1)

我打开门微微一愣,一个衣着时尚高雅的年轻女子笑吟吟的站在门口望着我,我疑惑的看了看门外的这个陌生女人,小心翼翼的问道:“你好,请问你找谁?”

听到我的话,她伸手轻轻摘下脸上的墨镜,一张完美精致的瓜子脸显现在我的眼前。她目光含蓄的在我的脸上微微的转了几转.语气温婉的不答反问:“你姓兰?”

“是的,你是——”

我略带几分疑惑的打量着眼前这个年轻时尚的女子,妆容精致的脸庞,修饰的恰到好处的眉眼,配上一双让人过目难忘的晶莹剔透的乌黑眸子,只看面容,已经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坯子了。白色印花图案的v字领裹身连衣裙将她完美的身材展现得淋漓尽致,脚上是一双米色的圆头漆皮三寸高跟鞋,手上随意的拿着一个紫色的坤包,从头到脚透着一股说不出来的优雅和高贵。站在那里犹如一位气度雍容的公主般笑而不语的看着我,笑意涟涟中又隐隐透着一丝难以觉察的精明。

迎视着我那略带疑惑的打量的目光,她笑了,眼睛如弯弯的上弦月一般轻轻上扬,礼貌的向我颌首示意,“兰小姐你好,先请我进去坐好吗?在门口说话很不方便的。”

我看了看她。

她态度落落大方的回视着我。

我伸手将身后的门推开,“你好,请进。”

进到了屋子,她将手上的坤包放在了沙发上,一个人站在屋子里,随意的四处打量着。“这里布置得很好啊,一定是sam帮忙设计的。”她脚步轻快地走到落地窗前,身子微侧,透过洁净明透的窗子向外面望去。

回过身子,她洁白如玉的手指伸出来,稳稳地指着一个方向,微微偏头笑看着我,“那边是厨房,我猜的对不对?”她态度自然的仿佛和我是多年的朋友一样,笑意暖暖的和我在屋子里随便聊着天。

我扭头看了看她指的方向,位于拐角处的厨房,门是紧闭着的,从外面看过去就是一个密闭的房间而已。

什么也没说,我嘴角轻轻上扬,礼貌的回了她一个微笑。

她在客厅里随意走动了一下,“和家里的布置一样,我真像是回到了家里呢,”说着她走到沙发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我看着她姿态优雅的只欠身坐了身下椅子的三分之二,脊背始终秀挺笔直,两只手的手腕轻轻搭在棕色的宽背皮椅扶手上,宽大坚厚的皮椅映衬得她多了几分娇柔玲珑,她就坐在那里笑意晏晏的看着我,不知道她是有意还是无意的,选的不是舒适的沙发而是这张透着几分肃穆严肃的高背椅子。这张椅子是几个月前苏靖尧特意买回来的,买回来以后也自然而然的就成为了苏靖尧一个人的专属位置了。

“兰小姐,你也坐呀。”看着我仍然站在客厅的一侧,她坐在那里手腕轻抬,如同女主人般态度熟稔亲昵的伸手示意着我坐在她的对面。

我慢慢地坐下,静静的注视着面前的这个女子。

她低头无意识的用手指轻划过椅背儿,然后抬起头,“家里也有一张这样的椅子,”她向我缓缓地展开一个迷人的笑容。看着我轻轻说道:“没想到这里也有一张,他的老毛病是改不了了,到哪里都要舒舒服服的才行呢。”

我无言的笑了笑。

窗外的阳光透过薄薄的纱帘铺洒在客厅里,到处都是散落的点点光斑。午后的阳光总是炽烈的让人有些目眩。

“啊,不好意思。”她抬手轻掩住嘴角儿,看着我的目光中充满了歉意,“真是非常抱歉,进来这么久我都忘记自我介绍了。我叫孟思瑶,是苏靖尧的——”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对我略微含蓄的浅笑了一下,明丽的脸庞透露出一丝为难的神色,话没有继续说下去。她的手指轻抬,顺过垂落下来的一丝碎发,手指的动作间隐约可以看到戒指闪烁出的光芒。

孟思瑶脸上微微一笑,落落大方的对我伸出了右手,“你好。”

我看着近在眼前的这只手,手腕纤细,指甲粉红,手指的颜色如同暖玉一样莹莹散发着柔和的光泽。一看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时刻被精心呵护,悉心保养着的一双手。

我伸出右手,轻轻握住面前伸过来的手掌,礼貌的微笑,“苏太太,你好。”

在握手的一瞬间,我的目光不经意的对上了孟思瑶投射过来的眼神。

“哎呦,快别这么叫我,”她的手指轻抽回去,急急地摆了摆,连连对着我摇头,“还是叫我孟小姐好了,叫我苏太太都把我叫老了,我还是喜欢结婚前自由自在的日子。”

她的右手收回后自然地轻落在左手上,双手交叠着,挺直着背脊端庄优雅的坐在我的对面。手上的钻戒在阳光的映射下不时地散发着耀眼的光晕。

看到我不经意落在她手上的目光,孟思瑶动作优雅的抬起右手对着我偏头娇笑道:“这是靖尧特地陪我在米兰定制的,已经戴了很多年了,”她微低下头径自翻转着右手,打量着中指的钻戒,“也因为一直没找到比这个戒指更让我喜欢的,所以就一直带着喽,身边的朋友的戒指都比我手上这颗的大多了,”说到这里她对着我娇俏的眨了眨她那黑白分明的眸子。“他们的都是南非顶级的裸钻。当时我不过回家简单提了一句而已,靖尧就要我去博茨瓦纳挑一颗自己喜欢的顶级裸钻,直接在那边加工完了再带回来,他千叮咛万嘱咐的对我说,说不希望我买到冲突钻石哎呦,”孟思瑶抬起手轻掩住嘴,双目犹似一泓清水般的略带歉意的注视着我,“不说这个啦,我忘记兰小姐你不懂这些的,你听这些肯定会烦的啦。”

“苏太太您喝茶。”我什么也没说,低敛着眉眼,微笑着将茶倒入茶盏轻轻地递向了孟思瑶,然后低下头轻轻撮饮手里的茶。

孟思瑶左手轻托住茶盏底部,右手扶着茶盏的边缘略略吹了一下,又将手里的茶盏轻轻地放下了。“这里一看就是靖尧住的地方,和家里布置的好像,我和你说哦——”孟思瑶透露秘密般,对着我微微欠身小声说道:“他这个人啊,是最在乎舒适度的人,虽然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现在说起来也算是青梅竹马了,不过他刚刚从部队回来的那会儿,我一时之间都没认出来是他,和他走了个面对面还以为他就是一个刚刚从部队出来的胡子拉碴的大老粗呢。”说完,孟思瑶自己忍不住的掩嘴轻笑出声,一时间她的清脆悦耳地笑声传遍屋子的每个角落。

我笑了笑,默默的喝着茶。

孟思瑶伸出手轻轻拍了拍我放在沙发上的左手,“你看我,都在说些闲事儿,你应该是知道靖尧是做什么工作的吧?”

“他的事情我不是很清楚的。”

看着我,孟思瑶她那迷人的丹凤眼微微上挑,忍不住惊讶出声:“难道靖尧没有告诉你吗?”

我轻捧住手中的茶盏,依旧微笑着,“他的事情我不是很清楚。”

孟思瑶身姿优雅的端坐在那里,大大方方的开口解释道:“其实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啦。他现在在spic,这个地方一直都没有对外公布过,所以你不知道也是难免的啦。老爷子一直对他很看重,靖尧也很争气,在部队的时候表现就一直都很优异出众,苏家的事情你也应该听说过一点的吧?”说到最后,长长的睫毛半掩着明媚的双眼,微笑着注视着我,等待着我的回应。

我依旧嘴角轻扯,面带微笑的看着对面的孟思瑶,慢慢开口说:“很抱歉,苏太太,他的事情我不是很清楚。”

孟思瑶长长的睫毛自然上翘,眼睛眨动的时候,睫毛像是一排小刷子一样不停地忽闪着。过了一会儿,她好脾气的冲着我微微一笑,丝毫不介意我的态度,再开口已经换了一个话题。“他知道我最喜欢普罗旺斯,每年都陪我去度假的,在那里他每天都帮我把薰衣草做成花束,每个清晨,在我醒来以前,每个房间就已经放上了一束刚刚采编来的带着晶莹露水的薰衣草。在普罗旺斯,有的时候我们哪里也不去,两个人只是在院子里静静地坐着,那个时候我就帮他点一根punch,就那样依偎在他怀里看着太阳一点一点的在天上移动着,从黎明到黄昏可惜,他现在忙得很。”

轻轻叹了口气,她手指轻抚过耳际,那颗硕大的裸钻炫目的光芒映得孟思瑶的手也是分外的晶莹剔透,细腻绵软。

苏太太(2)

孟思瑶微微交握在膝盖上的两只手的手指轻轻互相摩挲着,修饰的整齐圆润的指甲上面没有涂抹任何艳丽炫目的色彩,只有淡淡的粉红色透露着健康洁净的光泽。

“老爷子是不会管他在外面做什么的。不过老爷子是行伍出身,是最看重礼仪和门第的,虽然说从家里来算的话我们孟家和苏家也说得上是几代的世交,但是我这个孙媳妇儿也是当时老爷子点了头才进门的呢。”孟思瑶面色柔和,语气和缓的对我说道。

我坐在那里,兀自低头喝茶,嘴角微笑的弧度却始终没有变过,始终是微微露出八颗牙齿的完美笑容,和坐在我对面的孟思瑶——苏太太,我们两个人的笑容可以说是犹如隔着一面水晶透亮的镜子一样,互相映衬,相得益彰。

她亲昵地对着我眨了眨眼睛,微微翘起的嘴角红润剔透,“老爷子在结婚典礼那天当着所有人的面开玩笑地对我说,看我的名字就知道我是只能进他们家的门儿的,就算许给了别人,也要靖尧去把我抢回来呢。你说好笑不?”说完了,孟思瑶轻掩嘴角儿,径自发出一连串的清澈的笑声。

我轻轻抬头无声地微笑了一下,依旧低下头去沉默的喝着手上的陈普茶。

苏靖尧嗜茶,尤其是陈年的普洱,如果他晚上过来了这边,我就会帮他沏上一壶,不过他一直行踪不定,说不上什么时候会过来,来之前也不会提前打个电话知会一声,久而久之,我时不时的就沏上一壶普洱,以备不时之需。

孟思瑶止住了笑,微微顿了顿,一时之间屋子里寂静无声。

过了半晌,她看着我语气轻柔而从容的开口,“我觉得你是个不错的女孩儿,听说你还在xx大学读英文系。”说着,伸手从她的紫色坤包里拿出一个不大但是很崭新平整的棕色牛皮纸质的信封,轻轻放在了茶几上,推向我。

阳光透过纱帘温柔地轻吻着她光洁饱满的额头,给她的肤色镀上了一层浅金的色泽,端庄的姿态,优雅的举止,坐在我面前的苏太太这一刻脸上的神情高贵得犹如从画卷走出来的神祗一般。

“听说你在学校里成绩很好,你家里的情况我也是知道一些的。”她微微欠身,将深色的信封又向我推进了一些。

我低着头坐在那里手里捧着温热的茶盏,默默无言。

孟思瑶眉头轻拢,眼神温柔而诚恳地注视着我:“我知道你曾经在会所工作过,也真是难为了你了,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子为了家里做了这么多事情,一定吃了很多的苦吧。”

伸手轻轻指了指我面前的东西,“这个你收着吧。”

我沉默的抬头看了看坐在对面的孟思瑶,没动。

“我不会给你支票的,因为你没有个人信用户头,支票对你来说是废纸一张,”她轻摇手指,微笑着说道:“别被电视剧里的东西给误导了,随手签支票的那都是摆谱儿做着好看的,一般老百姓总以为有钱人动不动就给一张数额巨大的支票——啊,你看我,都扯远了。信封里面是用你的名字和身份证开的一张卡,密码是六个0。卡里有一点钱,你留着吧,说不定什么时候会用得到。”

说到这里她微微笑着扬起了嘴角儿,弧度完美,无可挑剔。

我兀自低头把玩着手里的茶盏,嘴角扯出一个淡薄的弧度。

看着始终低头不语的我,孟思瑶精致剔透的面容上带出一丝暧昧不明的神色,慢慢地开口:“这些钱就算你要出国深造几年,也是足够了的。”说完自顾自的打量了一下这间屋子,“你努力拼搏了那么久,你的成绩那么好,你应该是有你自己的想法和打算的——对未来。”

“而这个屋子,”孟思瑶手指轻轻摆动着漫不经心的指着我们所处的这个不大的空间,“对你来说太小了。你说不是吗?”

我静静的坐在那里,听着孟思瑶侃侃而谈。

苏靖尧,孟思瑶,对于他们来说,了解一个人太容易了,他们只要捎带着一句话,就有人将我的祖宗十八代赤|裸|裸的翻出来摆放在他们的桌子上,供他们欣赏,打量,思忖,以至于最后的决定。

“苏太太,”我看向静待我答复的孟思瑶,慢慢地开口,“我想您了解苏先生的程度一定比我了解的多得多,”我微笑着看向孟思瑶,说出口的话字字清晰,“那您也应该明白,有些事情并不是我能左右的。”

晚上,六点钟,苏靖尧踏进屋子。

一进门就看到我坐在沙发上,他轻扬着眉头半开玩笑半好奇地问道:“怎么不开灯?你打算帮我省电吗?”

我眼睛不由自主的眨了眨,原来天色都已经黑下来了,我在孟思瑶走后就蜷在沙发上发呆,脑袋里空白一片,不知不觉的连苏靖尧回来了我都不知道。

转头看着刚进门的苏靖尧,我却意外地睁大了眼睛,他穿了一身笔挺的军装。我不由得上上下下仔细的打量着他。我第一次看到他穿军装的样子。

“呵呵,你那是什么眼神儿,看到外星人入侵地球啦?”看到我那毫不掩饰的眼神儿,苏靖尧笑声爽朗的走过来轻刮我的鼻子。

我捂住被刮得微微泛红的鼻头儿,皱着眉头飞快的躲到了一边儿。

苏靖尧好笑地摇摇头,却在转身的瞬间不经意的发现沙发前边的茶几上有两杯茶,和一个信封。

他的瞳孔微缩,声音却依旧轻松地带着几分笑意,“我可是饿了很久了,我的晚餐呢?你给我准备了什么?”

我从沙发中抬起头看着刚进门的男人,“我做了一个红烧排骨,一个清炒藕片,一个爽口白菜,一个牛腩炖土豆,还有一个紫菜汤。”

他微微仰起脖颈和他衣服的领口扣子纠缠不休,我走过去伸手轻轻拉开他摸上军装领口的手指,伸手帮他解开系得严整的衣扣,“我来吧。”

我抬高手臂眼神半敛的看着他的下颌的位置,轻轻开口说道:“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饭菜做好了都放在保温箱里,大概放了有半个小时了,现在吃也是正好的。”我伸手帮他一颗一颗的解开衣扣,脱下他褶印鲜明的军装外套,用一旁的衣挂挂起,拿进卧室。

“今天的晚餐这么好?我有口福了,到时候记得帮我多添一碗饭——”看着我走进卧室的的背影,苏靖尧笑着说道。

“好的。”

看到卧室的门轻轻阖上,苏靖尧眸色微微转暗,眸色深沉的看了看茶杯。

两杯茶,面对面放置着,沙发对面的茶杯旁是一个深色精致的信封。信封没被打开过,就那样静静的躺在茶几上。

苏靖尧静立着,没有伸手,而是将手插入裤子的口袋,转回身脚步稳稳地走到客厅的落地窗前,抬眼看了看夜色微暗的室外,习习的凉风透过打开的窗子轻轻地吹过.将浅色的纱帘微微吹起,已经能够感觉到一丝丝属于早秋的凉意了。

脚跟一转,苏靖尧走向书房,”怎么样了?”开口说话的声音低沉,脸色没有了刚才调笑的轻松神情。

屋子里没有开灯,浓浓的暗色衬得苏靖尧硬朗的五官的轮廓更加的如刀削斧砍般的让人心生敬畏,

“”

“嗯。”

“”

“我明晚回去,他们现在手里有个准备了很久的提案,是关于部队改革的。”

“”

苏靖尧身子倚靠在书桌旁,手指熟练的轻叩书桌,安静的书房里,声音显得格外的清晰。“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

“你知道我的选择。”

深夜里,苏靖尧已经睡熟了。

我在一片无尽的黑暗中把身体蜷缩成小小的一团儿,瞪大着眼睛死死地盯着眼前看不见的角落,听着自己的心跳,也听着苏靖尧的心跳,

此刻的卧室里没有一丝光亮。

这一刻寂寂的黑夜把我浸染得万劫无期。

小包子

买完菜,我走到小区门前的小公园里随便找了一张长椅静静地坐下。接近傍晚时分的公园里散步的人并不多。

我坐在长椅上悠闲地四望着,忽然感觉脚边好像缠上了什么东西,我连忙低头,看到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我好笑的低下身子轻轻开口,“小朋友,你在干嘛呢?”

小脑袋慢慢的抬起来,我看到了一张白白嫩嫩的小包子脸,乌溜溜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大眼毛儿,又挺又俏的小鼻子,还有一边看着我一边倔强的紧抿着的红艳艳的小嘴儿。看上去可爱的不得了。

我笑眯着眼睛轻轻拍了拍他的头,“你在干嘛呢?阿姨的脚边可没有什么小动物哦。”

他小小的身子蜷在我的脚边,小手儿牢牢的抱住我的小腿,看着我脸上的笑容扁了扁红红的小嘴儿。

“阿姨——”

我听着他奶声奶气的开口,心里不自觉的就柔软成一片。

我小心翼翼的将他抱坐到我的怀里,拿纸巾轻轻擦了擦他略有些乌黑的小脸蛋儿,“你的家人呢,你怎么自己一个人玩呢?”我抱着他坐在长椅上抬头四望,想看看附近有没有正在急着找孩子的家长。

他坐在我的腿上老老实实地依偎进我的怀里一动不动,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我。

我伸手轻轻捏了捏他那可爱的小包子脸,“你叫什么名字啊?你长得这么可爱,我总不能就叫你小包子脸吧?”说完我自己都忍不住轻笑出声。

“阿姨你好,我叫常孝弈。”小人一脸认真地看着我,郑重其事的自我介绍,吐字清晰又分明。

我伸手将他身上衣服的褶皱抚平,微笑地看着他,“你妈妈呢?她见不到你会担心的。”

“别人都说我妈妈去世了。”

我心疼的看着怀里的小包子,什么也没说,不由自主的抱紧了他。

“那陪你出来玩的家人呢?”

他摇了摇头,拿出了一个手机,“我爸爸说会给我打电话的。”

我无语的看着他像个小大人似的摆弄着手机,一脸淡定的神色,我忽然有个奇怪的想法,说这孩子是苏靖尧的一定有人信,永远那么淡定自若的表情,脸上永远让人猜不透的神色。

不过,孟思瑶一定会气得发疯的。

我挑着眉头略带着恶意想象着那么优雅高贵的女人被气得发疯的表现。下一秒我忍不住嘿嘿的笑出声,原来我也有腹黑的时候啊。

低下头,我看着怀里的小包子脸。“你有爸爸的电话号码吗?”

常孝弈点了点头熟练地在手机上翻找着,三两下的功夫指着一个名字给我看。

我接过手机,只见上面显示‘爸爸’两个字。我按下键子拨打电话,打了几次都是无人接听的状态,只有答录机冷静的声音在听筒里面反复耐心的播放着。

“爸爸很忙的,都不陪我玩儿,”他委屈的紧紧皱起小包子脸,小声的嘟囔着。

我抬头看了看天色,天色已经有点暗了。转头四顾,这个时候快到晚饭的时间了,我又低头看了看不高兴的小包子脸,他有点不开心,但是仍然乖乖地坐在我的腿上,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一脸无助地看着我。

看着他可爱的小脸儿,我做了个决定。

“你愿意和阿姨回家吗?阿姨做晚饭给你吃,我会给你爸爸发短信,告诉他你在我这里,让他放心,等他忙完会来接你的。怎么样?”

听到我的话,小包子脸上露出了惊喜的表情,小嘴紧紧地抿着,用力的点了点头,“我会很乖的,不会给你添麻烦,惹你生气的。”

我看着他一脸郑重其事的如同许诺的表情,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头顶,刮了刮他的小鼻子,“你不怕阿姨是坏人,把你拐跑,卖掉?”我故意把脸一板,表情严肃的吓唬他。

他看了看我,摇了摇头,又重重的摇了摇头。笑着咧开嘴,露出只有几颗牙的牙床,显得童稚的可爱。“不会的,阿姨很像我的妈妈。”

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我长得很像你的妈妈吗?”我真的不知道,原来我也算是大众脸啊。

“也不是很像,我妈妈的眉毛很细,你的眉毛比她的浓,我妈妈是小小圆圆的脸,你是瓜子脸,我妈妈的眼睛是笑弯弯的,你的眼睛要瘦瘦的一点——”

小小的包子脸因为努力地想着问题都皱成了小小的一团儿。

我好笑的用鼻尖儿亲昵的顶着他的鼻尖儿,和他眉对眉,眼对眼,“还瘦瘦的呢,那到底是像还是不像哇?”

他努力的想了想,然后偏了偏头认真地看着我,“但是就是很像,我只见过妈妈的照片,我也说不清楚,很像,笑起来的时候就更像了。”

他用力的点了点头,“很像的。”

我抱起他向小区走去,“好好好,像,很像啦。阿姨的家就在这里啦,今天你有口福了,我买了好多的菜呢。你想吃什么?阿姨给你做哦。”我笑着给他展示手里拎的一大袋子菜。

他看到我手里拎的大袋子就从我的身上挣下来,站在地上仰起头露出大大的笑容,用他那小小的手拉住我的手说:“阿姨我可以自己走的,你拿了那么多的菜,再抱着我的话会很累的,爸爸说我是男子汉,做事情不可以麻烦到别人的。”

我忍不住蹲下来轻轻的亲了亲他滑滑嫩嫩的小脸,鼻子闻到了一股浓浓的奶香味儿。眉眼弯弯的看着他,“好的,你是男子汉,阿姨晚上给你做很多的好吃的,奖励你,好不好?”

小家伙歪着头咧开嘴看着我,开心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细细的缝,“那我们快点回去吧。”

“好哇,我们快点回去吃晚饭。”

夕阳下,我牵着他嫩嫩的小手往家的方向走去。即将西下的暖阳将我和他那一大一小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影子相互靠的很近很近,在我们的身后拖得很长很长。

小包子(2)

回到家里,我先把要用的菜放在洗菜盆里用盐水泡着,然后牵起常孝弈的手去浴室洗澡,“你想吃什么?”

“我想吃肉,我喜欢吃肉。”

“可是你的牙能吃吗?”我一边往他的身上抹浴液一边忍不住逗弄他。

他紧紧抿着红润的小嘴儿,委屈的看着我,不说话。

看着他那觉得委屈又忍住不说话的样子,我忍不住伸出手指轻轻掐了一下他的脸颊,唔,手感真好,真是滑滑嫩嫩的小包子,“好啦好啦,阿姨是逗你玩儿的啦,阿姨会做又好吃又软软的肉给你吃好不好?”

小家伙重重的点了一下头,弯弯的眼睛笑得像一弯小月牙。

“你的衣服阿姨放进洗衣机里面了,一会儿给你穿干净的衣服哦。”我帮他换上一件我的小t恤,我的衣服穿在他的身上变成了一件快到他脚面的长袍儿,短短的半袖变成了七分袖,整件衣服把他小小的人都严严实实的罩在里面。

刚洗完澡的他,头发还是湿漉漉的,眼睛也是雾蒙蒙乌溜溜的,穿着一件肥肥大大的衣服站在那里,显得分外的稚嫩可爱。

“告诉阿姨,你几岁了?”我一边帮他擦着头发,一边开口问道。

他抬起头,伸出四个手指头,认真地回答:“我今年四岁零七个月了。”

“那你是个小男子汉啦。”

“是的。”听到我的夸奖,他昂起了头,挺直了胸膛。

看着他,我就想也许他下句话会说,‘是的长官’。真不知道他爸爸平时是怎么教育他的呢,又乖又听话,像个懂事的小大人一样。要说唯一的不足嘛,就是明明是小小的年纪有时候却老成的像从部队里面出来的兵一样。

我在厨房忙碌着,常孝弈就在椅子上面像只乖巧的小猫一样安静地坐着,洗干净的两只小手规规矩矩的放在桌子上,右手拄着头,微微偏着头表情严肃的看着我忙碌着,大眼睛好奇的紧紧盯着我手里的动作,随着我在厨房里忙碌的动作小脑袋也一会儿偏向左一会儿偏向右的,可爱的不得了。

嘴里还不时地问个问题。

例如肉放在锅里为什么要叫?

我回答他,因为是高压锅,里面的压力能够把肉压得烂烂的,然后他就能吃到软软香香的肉啦。

他会瞪着大眼睛看着我拿出来的芝麻酱,指着它问我,这黑乎乎粘粘的一大块是什么?

我笑着用筷子挑了一点放在他的嘴里,问他,好不好吃?

他像一只吃到鱼的小猫咪一样,舒服的眯缝着眼睛,重重的点了点头,好好吃。

那我多放一点在凉菜里面哦。

他高兴的看着我咧开小嘴,笑着,露出他刚开始长出几个几颗牙齿的光秃秃的牙床。

我把菜一样一样的摆在餐桌上,对蒙着眼睛的常孝弈说:“睁开眼睛吧。”

他放下手掌,嘴巴张的大大的,盯着桌子上的菜,大大地咽了一下口水。“阿姨你好厉害哦。”

“你在家里爸爸都做什么给你吃?”

他脸红了喏喏的说着,“爸爸规定每次吃饭都是三个菜一个汤,碗里的饭不许剩下。”

我亲了一下他嫩嫩滑滑的小脸蛋儿,将筷子放在他的手里。“哈哈,好啦好啦不逗你啦,来吃饭吧。”

苏靖尧走进家门,发现客厅里一片昏暗,略感奇怪的扬了扬浓眉,一抬头发现光亮伴随着隐隐约约的笑声从厨房里一阵一阵传来,低下头看到门口换鞋的地方整齐地摆放着的一大一小的两双鞋。不由得低声的自言自语道:“看来家里来客人了,还是个小客人呢,真是难得啊。”

苏靖尧不声不响的换好鞋进门,悄声走到卧室换好了衣服,再出来的时候,在客厅里静静的站了一会儿。

厨房里的两个人显然没发现这时候屋子里已经多了一个人的存在。

苏靖尧从书房里走出来将脚下的动作放轻,走到沙发的位置,坐下。

没有开灯,也没有开口告诉屋里的人他已经回来了,苏靖尧就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坐在沙发上,侧耳倾听着厨房里传来的话语和笑声。

如果他不想让别人发现他的行踪,是不会有人发现他的存在的。

“阿姨你吃这个。”常孝弈先夹起了一块金黄酥烂的排骨放在我的碗里。

“好乖哦,谢谢。”我一只手拄着头,笑眯眯的看着小家伙吃饭的可爱表情。

小家伙的大眼睛滴溜溜在这个菜上扫扫,又在那个菜上面转转,每扫过一个菜就不由自主的咽下口水,拿着筷子停在那里一脸不知道吃什么好的为难表情。好玩的表情逗得我一直笑个不停。

“来,阿姨给你夹这个。”我给他夹了一块清炒芥兰。“好吃吗?”

小家伙咽下嘴里的东西才点了点头,说了声谢谢。

“这是紫菜饭团,这是糖醋排骨,这是八宝菠菜,这是清炒芥兰,这是醋溜白菜,这是番茄炒蛋,这是清蒸鲈鱼,这是蛤蜊汤。”我每说出桌上一道菜的菜名,就给常孝弈夹一筷子。“因为你是小孩子,晚上不能吃太油腻的东西,所以我做得比较的清淡好消化,好吃吗?”菜做的虽然多,不过除了排骨和鲈鱼要多花点时间外,其他的都是很方便的家常菜,

小家伙儿每吃我夹过去的一筷子菜,大眼睛就亮一分,几口菜下去,尝遍了桌上的每一道菜,常孝弈的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亮得几乎能发出光来。

“阿姨你好棒,你做的东西好好吃哦。”

我摸摸他毛茸茸的头笑着开口,“乖,自己喜欢吃什么就吃什么。”吃饭不出声,东西也不乱扔,一看家教就非常的好。

“来,”我又给他夹了一个紫菜饭团,“这个紫菜饭团儿啊,我猜你可能会喜欢,我特意把米饭做的软软的,慢慢吃哦。”我笑咪咪的吃着饭,心情好得不得了。今天做了好多的菜摆了一大桌子,大部分都是小家伙喜欢吃的。看着他大口大口的开心的吃着饭,露出如同馋嘴的小猫咪吃到美味的鱼干时侯的表情,突然间明白了父母每天面对着我时的心情。

也许生活不算富裕,也许很多东西都不能拥有,但是一家人高高兴兴地围坐在一起,一日三餐都能够这样和和□□的,这就算是一种难得的幸福了。

“慢慢吃不着急的,吃完了我带你去那里等爸爸。”

“阿姨,外面太黑了,你出去不安全的。我一会给爸爸打电话,吃完饭我会帮你刷碗,然后你可以忙自己的事情,我在一边不会影响你的,我会很乖的。爸爸说这是礼貌,今天你把我捡回来,我应该做事情报答你的。”

看着一脸认真的常孝弈,我不由得开心的笑了,手指轻轻摩挲了一下他稚嫩的脸颊,“谢谢孝弈哦。”小小的人儿,却一脸严肃的说出如同承诺般的话,让我的心里霎时柔软的不得了。

我此刻根本没注意到苏靖尧在沙发上已经独自一个人坐了半天了,也忘记每天这个时候如果苏靖尧来的话,已经进屋了,

我的眼里心里现在只有这个孩子。看着他吃的油乎乎的小嘴儿,我一边帮他擦嘴一边开玩笑的说道:“如果阿姨有小宝宝,一定把她嫁给你。”

“阿姨的小宝宝就是我的妹妹了。她会像阿姨一样漂亮又能干吗?那我一定娶她。”他大大的眼睛忽闪忽闪的眨动着长长的睫毛,一脸认真的看着我说道。

“你这个小家伙儿,嘴抹了蜜吗?”我被他逗得扑哧笑出声来,一时之间餐厅里都是我的笑声。

我看到他吃完了饭就把他轻轻的从椅子上抱下来,抱着他那香香软软的身子,我忍不住用脸颊轻轻蹭了蹭他的红扑扑的小脸蛋儿,“再去给爸爸打个电话吧,也许爸爸一直忙到现在正着急的到处找你呢。”

“好的。”小家伙乖巧的点了点头,小小嫩嫩的手在我的脖颈后交握着,一脸安心的任我把他抱起来,小小的脑袋依偎在我的胸口处。

抱着他,我的脚下顿了顿,餐厅里昏黄的餐灯将属于夜晚的柔和轻轻洒在我们偎依在一起的身上,一时之间感觉到一种静谧从心底散发出来,将我沉沉的吞没。

“阿姨今天也谢谢你,小家伙,阿姨也很开心。”

小家伙吃饱了渐渐的合上了眼睛,呼吸平稳的睡着了,我抱着他轻轻哼着儿歌缓缓的往卧室走去。手掌无意识的轻抚着小家伙儿的后背。

小家伙儿舒服的往我的怀里拱了拱。

“小猪。”看着脸蛋红扑扑的小家伙,我不由自主的笑了,我几乎都忘记我小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了。

“他睡着了?”低沉柔和的嗓音在我的身后响起。

我被突然出声的苏靖尧吓了一大跳,下意识的抱紧了怀里的小家伙儿,小家伙不舒服的扭动了一下身子,我连忙轻轻拍哄着怀里的常孝弈,看到他舒展眉眼沉沉睡去,我抬头看向苏靖尧。

“你是什么时候到的?怎么不叫我呢?”

我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墙上的钟表,已经是晚上七点了。糟了,我早都忘记他可能会过来的事情了。

我连忙又小心的看了看苏靖尧此刻脸上的神色,什么也看不出来。我心里不由的忐忑起来。

“你们吃饭的时候,”苏靖尧站起身来冲着我扬了扬眉,嘴角绽开一个不大的弧度,轻轻凑到我面前看着我怀里熟睡的小家伙儿。看着苏靖尧的气息离我越来越近,我情不自禁的想往后退,但是又强自止住了。

苏靖尧的手指轻刮了一下小家伙红润的小脸蛋儿,然后抬起头冲着我笑了一下,“挺可爱的。”

我低下头躲开苏靖尧的视线,喏喏的低声开口:“他睡着了,我想——”

“把他放在卧室吧,让他好好睡一觉。”苏靖尧将视线从常孝弈的睡脸上收回来,身子微俯下来靠在我的肩头位置低声在我的耳边说:“然后陪我吃饭,嗯?”气息轻柔的吐在我的脖颈上。

我不安的低着头,轻轻点了点。

“你的手艺是越来越好了啊。”苏靖尧丝毫不嫌弃这是我和孝弈吃剩下的饭菜,我想要去再重新做几个菜也被他制止了。他夹起一片醋溜白菜放进嘴里,尝了尝味道,心情不错的夸奖我,“不比那些大厨差。”

“还好啦,就是一些家常菜而已。”我略微有些拘谨的回答道,手里小心翼翼的帮苏靖尧夹了一块排骨到他碗里,今天苏靖尧的态度出奇的温和,我把他忘在脑后他竟然也不以为忤。

很奇怪。

“你喜欢小孩子?”苏靖尧黑亮有神的眼睛注视着我。

“嗯?”我抬起头有些迷茫的看着苏靖尧,苏靖尧胃口很好的将桌子上的残羹剩饭一扫而光,他不介意我们吃饭的时候他独自一个人在客厅坐了那么久吗?他回来了,为什么不开口说呢?

“还好。”我也不知道苏靖尧问这话的意思是很好还是不好,我只能含含糊糊的应着。

“呵呵,是吗?”

我小心翼翼的偷觑了一下苏靖尧的脸色,什么也看不出来,我怀疑他的脸上是不是也打过美容针导致了面部神经坏死了?他的表情总是那么的淡定,淡定从容的就像一片空白一样。

大概过了四十分钟小家伙睡醒了,我把他换下来的已经被我洗干净的衣服给他换上。

我静静的看书,他就乖乖地坐在我的旁边,不吵不闹的。

看看他乖巧的样子,我情不自禁的把手上的书本放下了,他乖巧听话得让我异常的心疼,“我陪你玩儿游戏好不好?”

小家伙眼睛顿时一亮,重重的点了点头。

“不过我们要小声一点。”我偷偷用手指指了一下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的苏靖尧。

往常苏靖尧吃完晚饭都会进书房的,今天他却一反常态的悠闲地坐在沙发上看报纸。

虽然不愿意他坐在旁边,但是我也不能明目张胆的开口让他去书房。

“我会很小声的。”说着,为了表达他的决心,他用小手把小嘴儿紧紧地盖住。

我笑着把他的手拿下来,神秘地对他眨眨眼睛,“我教你一个游戏好不好?肯定没玩过的。”

小家伙轻轻地拍了一下小手儿,没忘记我们的约定,小小声的说好。

我拿出一根五彩的线,两头打结儿,编成一个圆圈儿,手指灵活的随手翻了几下,一个漂亮的‘降落伞’出现在了他的眼前,小家伙惊讶的睁大了眼睛,看看‘降落伞’又看了看我,一脸兴奋的拉住我的手,“阿姨,教我,快教我。”

小的时候村子里没有什么玩儿的东西,大家都是扯着一根五彩的绳子变着花样的翻绳子玩儿,姐姐为了哄我玩儿,常常是玩绳子玩上个大半天,后来我大一点了,就在我家门口的大梨树下自己翻绳玩儿。我笑着兀自和小家伙玩的开心,渐渐忘记了一旁的苏靖尧,苏靖尧坐在沙发上从报纸间抬起眼睛注视着眼前玩的开心早就忘记了他的存在的一大一小,神情微动,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哈哈,错啦错啦,你输啦,让我弹一下。”小包子脸微微嘟着嘴不情愿的将额头靠近我的手指,我呵了一口气,轻轻地在他的额头上弹了一下。弹完了我心疼的用手指轻揉着他的额头,“小笨蛋,疼不疼?”

“爸爸说男子汉是不怕疼的。”小家伙儿挺了挺小小的身板儿,一脸的大无畏精神。

“呵呵,那你爸爸以后一定是要送你去部队了。”我笑着刮他的鼻头。

苏靖尧在一旁目光略带着奇异的神色,打量着常孝弈,“姓常吗?”

看着眼前玩得不亦乐乎的一大一小两个人,苏靖尧手抚着下巴,一脸的若有所思,“原来小猫儿玩线团儿的样子也很可爱啊。”嘴角微笑着轻轻上扬,屋子里低低的笑声不断,苏靖尧微微眯了眯眼睛,一脸的惬意,“小孩子也挺可爱的,不是吗?”

敲门声响起,规律而又清晰的三下,“是爸爸来接我啦。”小家伙高兴的蹦起来。

打开门,门外站着的是两个男人。

“靖尧,”常谨天上前一步笑着开口,“我大哥来接他的宝贝儿子啦,我本来是顺便送他过来的,没想到这路越走越熟悉,看到正好在你家附近我就忍不住上来了,没想到是你家,原来你是这么有爱心的人啊,哈哈——”

常谨天身后的男人略略上前一步,“谢谢,给你们添麻烦了,我是常孝弈的爸爸,常谨适。”面容清俊的男人有礼的向我们点头致谢。

“是则溪在公园里看到他一个人在玩儿,就把他带了回来,要谢的话,谢谢则溪吧。”苏靖尧在一旁轻描淡写的开口,“我还在想这个小孩儿为什么看起来有点眼熟呢,原来是谨适的孩子啊,上次过年的时候,我们几家人凑在一起的时候见过的。”

听到苏靖尧的话,常谨适不动声色的打量了我一下,礼貌的开口说道:“你发的短信我收到了,犬子给您添麻烦了。”

我抱起常孝弈,“他很乖的。”

在门口,常孝弈眼角儿红红的,不舍的拉着我的衣角不松手,“阿姨,改天你来我们家,我陪你玩儿好吗?”

我蹲下身子笑着揉了揉小家伙毛茸茸的脑袋,轻柔的开口:“好的,我们来拉钩。”

小家伙笑眯眯的伸出细细的小指头紧紧地勾住我的手指,“拉钩哦,不能黄牛哦。”

然后一个大大的吻落在了我的脸颊上。

我看着他小小的背影不由自主的把手掌轻轻贴在了那个位置。

暖暖的

苏靖尧的另一面

“你快放暑假了对吧?”苏靖尧斜倚着厨房的门口,双手抱臂看着我做晚饭。

“是的,大概放一个半月的假。”我从炒菜的间隙抬起头匆匆瞄了苏静尧一眼,他,今天,有点怪怪地,脸上的表情透着几分说不出来的轻松。

“你收拾一下东西下周陪我出去一趟,大概要一个月,你把需要的东西多准备一些。”

“去哪里?”我将咖喱牛肉装好盘。

“山里,”苏靖尧走过来用手从盘子里夹了一块儿放在嘴里。“唔,你做菜的味道真是越来越好了。”

说着轻轻揽住我的腰低头吻了吻我的脸颊,在我耳边轻声低喃:“那边很好玩儿的,相信我。另外,你不是一直都对我的工作很好奇吗?”

学校放假的当天,我正在家里收拾东西,接到娜姐的电话。“你现在还在外面当家教?”

“嗯。”我把两件t恤和两条裤子找出来放在一边,打算一会一起放在袋子里。

“你家的苏大爷知道吗?你家的那位爷可不是吃素的主儿。”娜姐在电话那头轻笑出声,听声音应该是在外面吃饭。

“应该还不知道。”我干脆停下手里的动作,拿着手机转身走到客厅的落地窗前,倚身向外望去。

“你要干嘛?”

“趁着现在有时间,学校也不是很忙,我想要多赚些钱。”

“你啊,就是个天生劳碌的命儿,有福给你也不会享。”

“我把新买的大枣和枸杞放在你的冰箱了,你要记得吃,那个对胃很好的。”

“好啦好啦,你快点和你家的苏大爷去度假吧,不要再唠叨了,再唠叨我以后就得管你叫妈了——”

“去你的,没个正经儿的。”我笑着挂断电话接着收拾东西。

下了飞机,我们坐了四个小时的火车,然后换汽车走了大概六七个小时,当我看到眼前出现的一座山时,我不由得瞪大了眼睛看着苏靖尧,“我们的假期是要玩儿攀岩吗?”

苏靖尧被我逗得哈哈大笑,伸手刮了一下我的鼻子,“到了我才告诉你,现在要保密。”

“再刮就歪了。”我悄悄揉着鼻子,低头小声的嘟囔着。

苏靖尧拿起我的包,在手里掂量了一下,“你就拿了这么一点东西?”他略微有些疑惑的看着我。

“是啊,夏天的衣服有两件就够了,经常换洗就好了,里面也有你的几件衣服。到山上东西拿多了很不方便的。”袋子里就放了几件衣服,然后就是一些的日用品了。

苏静尧笑了笑什么也没说,牵起我的手,“来吧,我们一起上去。”

刚开始还好,大概爬了一个小时以后我就累得汗流浃背,感觉走的每一步,脚下都是软的,我能感觉到胸腔里的心脏在‘砰,砰,砰’的剧烈跳动着,我张嘴努力的吸进更多的氧气,过了好半天,总算气喘的匀些了,我拉住他的手,“休,休息一下好吗?”

我神色恳切的看着苏靖尧,“我真的走不动了。”我是真走不动了,这座山不是什么风景名胜区,位置也僻静,从我们到山脚下开始,一路往上爬的时候就没见过几个人,山上倒是也算景色不错,不过脚下的路时断时续,几乎没有什么人工开凿的痕迹,看出来是条路的地方也不过就是上山的人在青草丛里踩出来的一条方便些的痕迹而已。爬了一个小时的山,几乎有一半的时间相当于攀岩,虽然我也算是习惯走山路的人,不过这座山让我爬过一次就不想爬第二次了。

苏靖尧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自己的手表,“好吧,不过你这个体力可是不行哦,要不回去做个特训吧,”说完,挑着眉头看着我眨了眨眼睛,“怎么样?”

我看着他那浓浓的剑眉,高挺的鼻梁,炯炯有神的眼睛忍不住不停地摆手,“你饶了我吧。”

在他的朗笑声中我坐在一块平整的大石头上,仰头四望,四周静悄悄地,十分的安静,偶尔山间会响起几声清脆的鸣叫,为这里带来几丝的喧嚣之声。到了这里让我想起了我的家乡,也是山清水秀的安静山岭上的一个小村子。

每到傍晚时分,家家户户都是炊烟袅袅,我家就在半山腰处的一棵大梨树旁,每到了秋季,梨树被累累的硕果压弯了腰,我只要略略的伸手就能够到香甜可口的梨子。

家啊,我好想念那个遥远的家。

忽然我觉得有些不对劲,我没听到苏靖尧气喘吁吁的声音,我疑惑的扭头看了看苏靖尧,他的脸上除了面色被炽烈的阳光晒的略有些发红之外,一点疲劳的现象都没有,就如同是在城市里逛街般的自在随意,信步由缰。

“你不累吗?”我抬起手挡住照射过来的刺眼的阳光开口问道。

“我?”他略微挪动了一下脚步,站得笔挺的身姿不经意的站在了我的身前挡住了火辣辣的阳光。

我转过头去看来时的山路,一路上来的路上没有什么石阶,曲曲折折的都是不好落脚的草径小路,我这个走惯山路的孩子都觉得往上攀爬的这一路上一点都不好走,而他一个养尊处优的

“我怎么会累呢?”苏靖尧一只手放入裤子的口袋,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眼神明亮的看着我,另一只手给我递过来一瓶水。

我看着他那轻松惬意的神情,不知道是为什么,我感觉他到了这座山里以后,好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表情彻底的放松了下来,不再是那么的暧昧不明,让人无法看透。

“这点点的山路对我来说实在是太轻松了,来吧,我的乖女孩儿,我来背你吧,否则我们会赶不上晚饭,你会饿肚子的。”

我看了看已经蹲下身去的苏靖尧,又抬头看了看前面渐渐陡峭的山路,又仰高头,顺着山路抬眼往上看去,前面有一段的路能看到是直上直下的,一个人往上爬都不好爬了更不要说还要背上一个人。

“我自己能走。”我连忙摇了摇头,他一个人往上爬还好,再加上我一个人的重量他就会吃不消了,“没关系,我小的时候走山路走惯了,就是刚开始有点喘而已——”

苏靖尧笑着看看我,嘴上什么也没说,沉沉的眼神半眯着走到我面前,一把揽住我的腰在我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动作迅速的把我背了起来,毫不犹豫的大步向前走去。

我被他突然的动作吓得惊叫一声,就突然离开了地面,我下意识的连忙抱紧他的脖子。

“你,你——”我被他的动作突然吓到,说话磕磕巴巴的。

苏靖尧伸手在我的背后轻轻地拍了拍我的屁股,“怕什么?我当时可是负重四十公斤跑过越野障碍赛的。”

我瞪大了眼睛,“你开玩笑的吧?四十公斤?!”差不多是一个人的体重了。

苏靖尧点了点头,背着我神态轻松的快步向前走去。

我想了想,趴在他耳边小声地开口:“你是特种兵?”

老天,我实在不敢相信他说的话。四十公斤,还是越野障碍赛,那是个什么程度?

“嘘,这是秘密。”苏靖尧心情很好的和我一边说话一边前行。

我趴在苏靖尧的后背上,听着他平稳而规律的心跳,闻着漫步山间那特有而熟悉的青草气息,伴随着偶尔吹过来轻拂脸颊的山风,感觉着一切都好像那么的静谧而美好。

随着我们越来越深的进入山里,我感觉苏靖尧的身上散发出越来越明显的不同,如果要问那不同是什么?我想说,他越来越像是一名军人,他眉眼间闪烁的光芒越来越像一把出鞘的剑一样锋锐毕露。

途中我只下来走过一次,其余的时候都是被苏靖尧背着爬上去的,包括一块地势比较险峻的地方,我是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趴在他的背后,就怕会给他拖后腿。

耳边听着他不急不缓的呼吸声,我的手搭在他的胸前感受着他规律而有力的心跳,一路上他始终保持着一种稳定的步调,攀爬跳跃之间的动作如同生活在山野间的豹子一般轻巧无声。

终于在傍晚的时候,我们到了地方,是一个只有十几户人家居住的半山腰,确切的应该说是在山的山腰处开辟出来的一片地,供十几户人家生活居住的地方。

吃完晚饭,苏靖尧交给我一个望远镜,对我说,“我们在这山里有训练,所以这一个月里我们就在山上度过吧,”转身给了农户几百块钱算是住在这里的食宿费用,苏靖尧又给了我一个类似鞭炮的东西。

我愣愣的手里拿着像鞭炮的东西,看着站在我面前的苏靖尧。

“有事情就把它点在外面的空地上,我会回来的,乖女孩儿,我走了。”说完手指在我的脖颈上缓缓地摩挲了一下,低下头一个轻若无物的吻落在我的脸颊上,看着我的眼睛亮得像是外面夜空里闪烁的璀璨星子一样。转过身去,洒脱的挥了挥手,大步地走了出去。

看着他的背影,想着他刚才像是在燃烧着一般的明亮眼神,我恍惚的觉得只有那一身英姿飒爽的军装才适合他。

苏靖尧打开军用帐篷的门帘,刚一进门旁边身穿迷彩服挎枪的士兵马上一个立正,以标准的军姿声音洪亮的向进门的苏靖尧大声问好:“首长好。”

苏靖尧随意的摆了摆手,面容带笑的看着兀自站在桌前凝神看沙盘地图的苏晟,”怎么样?“

苏晟抬起头看到苏靖尧,也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上前几步重重的拍了拍苏靖尧的肩膀,“兄弟,万事俱备,就等着你来开锣了。”

苏靖尧看着多年的战友,浓眉舒展开来潇洒的一弹指,“那我们还等什么呢?我可是等不及看看你挑选的良才了。”

“哈哈,那也要过了你这关才能称得上是良才啊。我真期待这次和你的合作,有的时候真希望你回来我们再——”

苏靖尧一抬手止住了苏晟的话题,“我们不说那个了,你知道是不可能的,不过也许以后会有机会再合作也说不定,”苏靖尧给了苏晟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总之,世事无绝对,你说不是吗?”

苏晟略微一愣,然后仰头大笑出声:“好,难得你的心气儿还在,有你的这一句话,我一定等着你!”

“走吧,我要去看看这批兵。”

苏晨兴奋的放下手里的沙发演练计划,看着多年的好友,“好,我带你去,他们也是刚到的,刚吃完饭都兴奋的不得了呢,你也知道他们这份狂热的劲头儿可不比我们当年差——”

苏晟对身边的副官说“五分钟后,在五号高地待命!”

副官利落的回答:“是!”

五号高地。

夜风中,万籁俱寂的山里偶尔夹杂着一些昆虫的低喃细语,更显得这里的悄然无声。

苏晟看向面前列队整齐,风姿飒素的士兵“这位是我们spic的——”

话未说完就被苏靖尧抬手止住了,苏靖尧背脊挺直,浓黑的眉毛下眼神犀利的扫视着站在下面的每一个人,“我是你们这次野外集训的主考官苏靖尧,你们大家来自于不同的兵种,在你们来这里之前已经签了一份同意书,也就是说你们明白你们将会在这里面对的是什么,如果说是危险的话,那么你们在五号高地这个地方将要面临的是加倍的危险,这个无名的地方将让你们为之留下终身难忘的回忆,属于噩梦的回忆。”

苏靖尧那双漆黑难明的眼睛在这样浓厚的夜色里像是深夜里寂静无声的海面一样,默默地散发着迫人的压力。“你们每一个人都是部队的佼佼者,如果你们现在选择放弃这场考核的话,请转身往回走,我不会拦阻你们的。你们的未来还是前程远大的。如果选择留下——”

苏靖尧的眼睛里闪过一抹锋芒的锐色,像刀锋般的闪烁明亮,“就要有面对受伤甚至丧命的觉悟,如果有人动摇了,现在就可以离开这里。一分钟以后的任何时间里,如果有人对我说想要退出的话——”

苏靖尧话说到这里停顿了很久,冷漠的声音清晰地传到每一个人的耳际:“我只有一颗子弹送给他。”

苏靖尧就那样居高临下的看着下面的所有人,穿着迷彩服的身形挺拔得像一把出鞘的钢刀,“现在想好了吗?”如炬的目光从每个人的脸上一一扫过。

下面静默一片,但是每个人都军姿笔挺,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所有人的脸上都显露出了一种不愿服输的倔强表情。

“我再问一遍,有没有人要退出?大声点告诉我!”

苏靖尧声音冷冷的响彻在这个被称为五号高地的上空。

“没有!”

“那就牢牢的记住你们今天说过的话!”

“明天早上四点半我们开始为期一个月的野外训练,第一次三天,第二次是九天,第三次就是十五天,每次中间间隔一天为休息时间,我们这次的训练不是扣分制,而是排除法,也就是说每个人都只有一次机会。”

苏靖尧摆了摆手。

这时候有人喊出口令:“全体稍息——”

然后苏靖尧示意身后的副官抬上来一个大箱子,打开箱子,将里面的东西倒了一地。

“大家都过来吧。”苏晟打了个手势示意大家都围过来。

“陆军华北分区八团的蒋小勇。”苏靖尧开口随意点了一个名字。

“到。”只见一个身材瘦高的年轻人快速的站到苏靖尧的面前,动作标准的向苏靖尧行了个军礼。

“你是军事五项全能对吧?”肃靖尧嘴里叼着一根烟,看着蒋小勇。

蒋小勇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脑袋,“嘿嘿,是的。”

“你说说这里都是什么枪?”苏靖尧随意的指着地上的散落一地的枪械开口问道。

“嗯,德国的gs36,以色利的加利尔,德国的毛瑟m98,比利时的fnc,famas突击步枪美国7.62毫米m21狙击步枪,苏联7.62毫米德拉贡诺夫狙击步枪,美国的m16、m14、m4,俄国的ak74,奥地利7.62毫米ssg69狙击步枪,”蒋小勇手下不停地翻着地上的枪械,嘴里连珠炮的报着各种名称,蒋小勇的眼睛越来越亮,旁边的人看着也是口水连连,都是世界上性能超优的好货啊。“还有,捷克cz83型手枪,美国m1911a1式手枪。”

肃靖尧拿起m1911a1式手枪,熟练地拆卸起来,眼睛看着蒋小勇,“性能——”

“发射0.45英寸(11.43毫米)柯尔特手枪弹,枪全长216毫米,枪全重1.13千克,枪管长127毫米,使用7发弹匣供弹,有效射程50米!”蒋小勇挺起胸大声的回答道。

“好,你们拆卸枪支没有问题吧?”看着大家脸上不服气的神情,“在你们休息时间里的考核项目是拆卸枪械,方法嘛,”苏靖尧摸摸下巴,嘴角上扬,“所有的枪械全部拆卸,然后再重新分装,盲装。”

看着大家瞠目结舌的表情,苏靖尧的脸上升起了一抹笑意,”你们都会的有什么意思?要考核就考核你们没做过的。”

苏靖尧说话的时候已经蹲下身去,动作利落的将所有枪械全部拆卸了下来,所有的零件四零八落的堆在地上,大同小异的枪械零件让人眼花缭乱,根本分不清哪个是哪个。

背过身去,略微停顿了一下。三秒钟后苏靖尧随手拿着任意的零件速度飞快的比对拼装,不大一会儿的功夫,在众人再次瞠目结舌张大着嘴巴的情况下,苏靖尧漂亮的拼装完毕了。

“多少?”随手将手里最后拼装完的cz83型手枪丢到箱子里,苏靖尧拍了拍手站起身,笑问着一旁好信儿的拿着表掐时间的蒋小勇。

蒋小勇瞪着眼睛张大着嘴,“”抬头看了看苏靖尧,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表,半天没说话。

“考核的内容和规定时间就比照我刚才的示范。”

缓缓的扫视着周围的每一个年轻周正的脸庞,看着他们脸上的不可置信,苏靖尧缓缓的开口,“我是军人,我能做到的,你们同样能够做到。你们知道什么是军人吗?”

苏靖尧和站在人群外的苏晟含着笑意的目光相对,一字一句的说:“军人就是——不单要完成任务,还要能够活着从战场上回来。因为你们的背后不但有你们的国家,同样还有需要你们守护的家人。”

看着身边站着的每一个人,寂寂的夜色中,苏静尧的脸藏在迷彩帽的yīn影下,月色浅浅的映射在他的身上,将他的影子拉长,面目的表情分外的模糊,可是那如刀削斧凿的轮廓却映在了每个人的眼中,苏靖尧声音低沉的缓缓的开口:“你们要成为一名合格的军人,就永远不要忘记了这一点。”

苏靖尧的另一面(2)

早晨五点半,晨雾还隐隐约约飘荡在空气中,山里空气清新的带着露水的味道。所有人都精神抖擞的站在五号高地,每个人的脚下放着同样的装备。

所有的士兵表情严肃的看着他们的考官。

“你们来的时候没有人告诉你们受训的地点,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们,这是云南靠近金三角地区的一座山,也就是说这里是几方交界的地区,这座山只有不怕死的毒贩才会穿越,因为这里有沼泽,毒虫。”说到这里顿了顿,修长的手指缓慢的划亮一支火柴,好整以暇的点上一支烟,“猛兽是没有的,不过我放了几匹狼进来,身上带着gprs的饿了三天的狼 —— ”

抬头看了一眼太阳升起的高度,苏靖尧以一个固定的频率在队伍的前排悠闲的踱着步。

“你们可能都做过山地训练 ,野外生存训练,山西省西部的吕梁山区,你们可能也不会感到陌生。那里被称之为是“全天候环境、人烟罕至的高山和密林之中。”

伸出手指向士兵们的斜前方一指,“为了让你们不至于那么快的淘汰出局,我可以吐露一点□□给你们。这片区域——有沼泽,有狼群,有地雷,有埋伏陷阱,还有真正的毒贩,在这里的一切陌生人都是危险的。 而沼泽,已经是几十年的无人沼泽区了,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下面的士兵都倒吸了一口冷气,这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丛林探险啊,还有虫子,还有狼。

苏靖尧的视线缓缓的从每个人的脸上划过,一字一顿的说:“这意味着这里有大量的瘴气。”

薄唇微抿着,嘴上叼着烟,苏靖尧走到左侧,从脚下摆放的各种配备精良的枪械和工具中,动作帅气利落的随手拿起一把枪械向所有的人示意,“这些轻型武器有各式手枪和机枪、狙击步枪、微声冲锋枪、眩目手榴弹、反坦克枪榴弹、轻型迫击炮、定向地雷,夜视装置。”

看着眼睛发亮跃跃欲试的士兵们,苏靖尧叼着烟的嘴角轻轻牵动了一下,露出了一个不算笑容的笑容,掂了掂手里的枪械,“这些装备,没有一样是给你们的,是给那些为了突袭你们的长官——我们准备的。”

他伸手将嘴里叼着的烟扔到地上踩熄。眼睛微微的眯起,“而你们所有的人,”

苏靖尧指了指他们脚下不起眼的另一端——“这里面有一把瑞士军刀,一瓶水,一袋压缩饼干。每个人的身上都有一个定位仪,一只信号枪。这次为期一个月的时间里,你们唯一的武器就是那把多功能的瑞士军刀 。”

看着下面所有士兵脸上明显开始扭曲的表情,苏靖尧双手抱臂,挑着眉,笑了。

又用肯定的语气慢慢的重复了一遍。“没有任何的武器分配给你们。”

看着眼前所有人不敢置信的眼神,苏靖尧慢条斯理的正了正军帽,挺直着背脊站定了脚步开口说道:“没有地图,没有防毒面具,a点要你们自己动脑找,食物,当然也不会例外,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也在这片林子里找吧。如果不小心食物中毒的话,你们可以选择使用你们的信号枪,不过那就意味着你们已经game over了。在途中如果遇到了毒贩就自己解决,如果你们被毒贩解决了,我会在你们的身上盖上一面国旗送回你们的集团军大队的。”

苏靖尧背着手,跨开步伐,如冰似水的眼神飘过每一个人,迷彩服上的每一个褶皱和他棱角分明的轮廓相映成辉。

“不过毕竟是野外集训,一人一个三十公斤的野外负重装备,让我看看你们在这片山里会是软脚的兔子还是矫捷的豹子吧!”

听到这话,下面列队站立的士兵们脸上已经或多或少的露出了不服气的神色。

“怎么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吗?”

“没有!”所有人声音洪亮的回答道。

点了点头,苏靖尧手一挥,“出发,三天后根据给你们的资料找到a点的人直接进入下一轮,否则直接打道回府,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坐在帐篷里,苏靖尧手里仔细的翻看着这七十九个人的资料。

苏晟在旁边递给他一杯茶水,摇头失笑着看他,“你啊,真是够狠的,你是不是想让他们通过率为零啊 ?”

“那也总比让他们直接去送死强,你也不是不知道,当时连我们都差点挂掉的。”

“是啊。”苏晟仰头,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苏靖尧喝了大半杯的茶水才反应过来,挑高了眉头看着苏晟,“你这里怎么会有茶水?还是普洱?”

苏晟闻言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还不是为你准备的,知道你这个嗜茶毛病,你啊,就是被惯出来的毛病,可惜我沏的茶没有—— ”

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失口,微微侧身不去看苏靖尧的表情,“不提了,都那么多年了。”

苏靖尧兀自低着头无声地翻看着手里的资料,一时之间帐篷内的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

“没关系,”苏靖尧语气低沉地慢慢开口,“当时我们三个不知道一起执行了多少的任务,除了我们两个,已经没有人能记得她了,连我自己——也快忘记了。”

看着他略略有些绷紧的后背,苏晟轻轻地拍了拍苏靖尧的肩膀,“你知道她一直在我心中有多完美。”

苏靖尧拿起火柴点了根烟,深深地吸了几口,话题转回眼下的训练考核上来,“这些人是你从各集团军的侦察大队挑选过来的?”

“当然啦,这些可是他们私藏的宝贝,精英啊。当时我要他们过来受训,在集团军那里可是走到哪里哪里放狗哇——”想着当时集团军首长们的脸色,苏晟想起来自己都觉得好笑,“唱,红脸的,白脸的,甚至于让我次次去都扑空的大演失踪无间道的情况都是有的。你啊,你把难啃的骨头都留给我了。”

“你把情况和他们说了?”

“当然,否则能放行吗?”苏晟干脆坐到了苏靖尧的对面,拿起苏靖尧手里的烟娴熟的借了个火。

“除了正在出任务的,能到的基本我都给你划拉过来了,接下来的就看你的啦。”苏晟重重的拍了一下苏靖尧的肩膀。

“要不是说清条件,受训以后接收过来的算是特许的分队,在原属集团军有需要,时间不冲突的情况下可以回集团出任务,你想他们那些老狐狸能答应吗?那些可是他们的宝贝嘎达呢。”

看了看表,苏靖尧站起来抻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下四肢,“那就先让他们逍遥半天吧,我下午出发,正好也要好好观察一下,回头写一份观察报告,人家大老远的来了,如果就这么被我们送了回去,以后集团军大院的门就肯定打不开喽。”

“呵呵,有你写的报告在手里,他们肯定随时都是扫榻相迎,就是不能给你送几个美女,哈哈——”

苏靖尧斜了苏晟一眼,“我发现你和晋明那小子有的一拼,都是够八婆的。”

“别别,那可别,”苏晟忙不迭的连连摆手摇头,“那小子是够聪明够机灵,否则也不会留在你身边那么久了,不过他八婆起来我可是受不了的,你可别把我们放一起,否则我能被他给烦死。”

苏靖尧在部队里摸爬滚打了八年,从十七岁一直呆到二十五岁,这期间混过各个集团军的大院儿。

各军区、军种及总参成立的直属特种大队,更是熟到不能再熟。后来被征召到spic,刚开始时是他们三个人一组出任务,苏晟,苏靖尧,魏晓。

而魏晓——

也是因为魏晓,后来苏靖尧就开始在官场中打混,无论是对于他的背景还是他个人的能力,没有人不畏惧三分,这也是他在spic提出要人才组建小队,一路畅通无阻的原因。

可是只有苏晟知道,苏靖尧的内心真正的想法,而这一切,现在已经不远了。

“你真的不打算带装备?”看着苏靖尧手里和外面的受训士兵一模一样的简单装备,一把瑞士军刀,一瓶水,一袋压缩饼干,一个定位仪,一只信号枪。还有一个三十公斤的野外负重装备。

苏靖尧低下身子调整了一下三十公斤负重背包的带子,头也不回的语气异常平淡的说道:“带什么装备?我带着装备去扫荡他们你以为他们进了spic的大门能服我吗?到时还不是给自己招来一堆刺儿头,”

苏靖尧双手交握着握紧又松开,能听到骨骼轻微的响声,“与其到时候再收拾麻烦,不如现在就将麻烦彻底的消灭在萌芽的阶段——”

脸上露出了几分兴奋而又肃杀的表情,锋利如刀的气势全然外放,“你说不是吗?”

“而且,”苏靖尧站起身来面对着苏晟,迷彩服穿在他的身上显得异常的搭调,每一个细小褶皱都像是在配合着他的每次呼吸。“我已经安逸太久了,好不容易有机会,当然要陪这帮小家伙玩玩儿了。”

“靖尧,这些人有的官职可不低,你可不要玩儿得太过了。”苏晟还是忍不住的轻声提醒了一句,部队有的时候水也是很深的。

“我明白,分寸我懂,但是也要一次把他们解决,免得夜长梦多。苏晟,你要记住,在部队里不能用士兵的心态去做首长,也不能用长官的心态去做一名士兵。否则什么也不会做好的。”

看了看手里这些记录详尽而辉煌的资料,外面那些士兵可是有很多闪耀的印记的。“我们这个spic,更不能让集团的特种大队那边看轻了,那边可是人们嘴里崇拜的不得了的特种兵呢。”

“呵呵,你这个兵王还没退役呢,谁会在你面前班门弄斧的。”说到这点,实力上苏晟可是一点也不担心。

上前又仔细地检查了一下苏靖尧的简单装备,这个云南的无人山区可是连特种大队都很少涉足这里的,为了安排受训的地点,苏晟可是把这里的每一寸都用自己的脚实实在在的走了一遍,这里边的险竣处苏靖尧不知道,他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的。

“你的那份报告只要针对他们每个人,把优缺点摆在了集团领导的桌子上,他们的心里都会乐开了花的。那帮兵们,”苏晟努努嘴指着外面正在千里疯狂奔逃的士兵们,“他们更是会如获至宝 ,因为那本来就是他们奋斗的目标。而你,更是他们心里的标杆。”

“呵呵兵王,”苏靖尧的笑里带着几分的自嘲和苦涩,手指压着太阳穴缓缓地揉了揉,眉宇间皱成一个浅浅的川字,“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我为了这两个名字背负了多少的东西?这个世界是公平的,你想得到多少,就要就要加倍的付出的更多才行。我瞧不起那些嘴上抱怨社会不公的人,因为他们从来就没有真正的努力过。”

“你的付出,我又怎么会不懂呢?”那是多少年的不间断的付出啊。

“这次的淘汰率会是多少?”

“不知道。”

“接下来你打算做什么?”

苏靖尧没有回头,手里缓缓的摩挲着掌心的茶杯,摊开自己的手掌仔细地看着上面爬满的纵横交错的纹路,“我想,树下面站的人有点太多了。”

“你是说——”苏晟略有些迟疑,“你想好了?”

“嗯。”

“那我知道应该怎么做了。”

“三天以后我会给你一个大概的数字,希望他们不会让我失望。”

苏靖尧站起身来,犹如穿军装般,抬手习惯性的正了正迷彩服的衣领,拿起和外面的每个士兵一样的装备,一把瑞士军刀,一把信号枪,一瓶水,和三十公斤的负重装备。脚步沉稳而坚定地往外走去。

苏晟在他的身后默默注视着他高大挺拔的背影,无论何时他的背景都是那么的笔直,让人想毫不犹豫的走在他的身后,跟随着他的脚步。

帐篷里响起了苏靖尧低沉而又平缓的声音,只是那声音里带着几分莫名的落寞,“我不后悔和你们一起度过的岁月,只是后悔没有早点认清形势,否则,魏晓—— ”

“靖尧 ——”

“我不后悔走到今天这一步,总要有个人站出来。论起背景和身份,没有人比我更适合,你知道的,”苏靖尧慢慢停下脚步转回身,打开的帐篷门让中午的阳光照射进来,耀眼的光影自由的挥洒在四处。徐徐扬起的清风吹乱了他额前乌黑色的发,将苏靖尧的轮廓笼在金色耀眼的光晕里。

回头对着苏晟露出一个洒脱的笑容,带出了几分从不在人前显露的性感。“所以,在spic你可以安心的做你想做的事情,我可以为你排开一切的阻力!”说完转身毫不迟疑的大步离开了五号高地向丛林的深处走去。

苏晟望着苏靖尧的背影,喉咙发涩,不由自主的用力握紧了拳头,指节骤然受压发出了轻微咔咔的声音,指掌慢慢地松开,他定定地看着自己的手,握起又松开,观察着自己指骨的一曲一伸,“这次的e_751我一定要帮你拿下来,让你站在顶峰,做真正的兵王之王! ”

丛林

下午四点,在离五号高地二十公里处的三点钟方向,罗成亮坐在河边休息,一脸饱受折磨的看着手里这张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几个线条和数字加起来凑成的所谓地图。

他挠挠头痛苦的皱着浓黑的眉毛,他不知道完成过多少次任务,参加过多少被人称之为是地狱的野外集训,都没见过这种地图标示的,数字当坐标?不对,路的左三右四奇门遁甲一类的武林秘宝猜谜活动?也不对。

害的他现在只想仰天长啸,这***是特种兵集训,不是玩儿脑筋对对碰好不好?!

猜得头晕脑胀满头雾水,干脆一把把纸又重新塞回了包里。这个所谓的考试可是真***太折磨人了,早上出发前的时候那个长着一张扑克脸的考官说的话就已经让人心里没有底了,真正进到了这么一大片林子里才发现,我靠!扑克脸说的简直太轻描淡写了。这里可是真的快赶上动物世界大观了。

走出不到五公里大部分的人就都走散了,不是速度的问题而是陷阱的问题。时不时出现个路障,机关,烟雾弹什么的,又是天上的,又是地上的,所有人都是手忙脚乱的,结果他和三团机动营的王家和就走散了,原来打着如意算盘是人多力量大,两个人精诚合作之下一定能够顺利结束集训来个光荣的回归的呢。

结果到了现在,他恐怕只能对自己说,接下来的路只能老哥儿自己一个人走下去喽。

无奈地摇着头脱下脚上的靴子,罗成亮将鞋里黑呼呼,粘臭腐败的塘泥往外倒。这儿哪是一个沼泽啊,应该说是一片沼泽无人区啊,还是超大号儿的一片地儿。快赶上大半个北山公园了。要不是他原来有过穿越沼泽区的经验,真的是看着那一片黑色的汪洋大海就一筹莫展了,那里面的白骨多得简直都没有边儿,一层摞着一层,那一股子有机肥的味道,离着几十米都能够闻到。

这次集训真是不知道是哪个倒霉催的家伙策划的这个方案,找的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坑爹的地头儿上。

一路上的马蜂,毒蛇,要命的蜘蛛,层出不穷的简直是物种大全,他摘了一种植物把汁液仔细的涂到衣物和装备的各处,避免了大量虫蚁的侵袭。他是没那么好运的遇到恶狼,但是耳边总是时不时的听到低沉的狼嚎声,看了看身边仅有的瑞士军刀,还是躲着那帮三天没吃饭的家伙走吧,现在保存实力才是最重要的,手里要是有把ak47,别说是一匹狼,就是一群老虎都不怕。

但是那层出不穷,花样翻新的陷阱,却是躲不过也避不开。走了这么久才走了不到二十公里,这对于特种兵来说已经是一个超低的记录。

想到这里,罗成亮看着手上仅有的一瓶水和一把多功能的军刀,“shit,”忍了忍还是没忍住。

这刀倒是功能齐全还带着开罐头的起子,问题是又没带罐头要这起子有什么用?又不是驻伊的美军大傻兵们,到了战场还带着日常的零零碎碎的玩意儿。

最气人的是军刀上面还有指甲刀,罗成亮慢慢的打开军刀上面的指甲刀,直眉直眼的瞪着它。手里就拿着一把瑞士军刀的特种兵?还是多功能的带着罐头起子,指甲刀的瑞士军刀?!

给我们换把锋利的匕首会死啊?!军需库里的匕首都快生锈了好不好?!

这要是遇到了毒贩,要我们就拿着手里这一把小号的瑞士军刀冲上去?对着毒贩的枪支弹药玩中国功夫?毒虫,瘴气,陷阱,地雷,怎么不弄个八卦阵出来?弄得像武林争霸的夺宝大战似的。

这是不是看他们不顺眼啊?打算往死了玩他们?

心理yīn暗的家伙。

罗成亮心里是骂娘骂的正溜呢,这手上的军靴顺手倒着倒着,鞋里呱呱叫着蹦出来一只活蹦乱跳的小小的□□,罗生亮气得大骂出声:“你***是什么时候跑进大爷我的鞋里去的?”

□□早就动作迅速的跳开了,呱呱叫着跳进了林子的暗处。

罗成亮情不自禁的以手做枪,手上对着□□逃离的方向快速的摆出了一个漂亮标准的射击动作,“砰!”

嘴里出声:“全歼!”

想起昨天晚上苏靖尧玩儿的那一手,罗成亮心痒难忍。真是利落的漂亮,枪械的拆卸组装完全是盲装,而且是随手的十几种种类完全不同的枪,当时蒋小勇还认真地掐表呢。

想着罗成亮就忍不住想笑,光是看着当时苏靖尧准备和开始的那几秒的动作,他就知道就算是部队里的老枪油也不一定能达到他的那种速度,更何况还是背对枪械的盲装。

苏靖尧应该也是特种兵的出身。

罗成亮看着山里的斜阳,忍不住眯了眯眼睛,真想哪天和他好好打一场——

趁着罗成亮仰头喝水微微露出破绽之际,一直在水里闭气等待时机的苏靖尧绷紧身子,一个漂亮的鱼跃,瞬间划开水面无声的从水中直击向罗成亮。

罗成亮听到水流的轻微响动的时候已经迅速地抬起头,没有看到人已经条件反射性的将身子微微回缩,一个漂亮的后翻,脱离了苏靖尧第一击的必杀范围。

罗成亮沉下身子屏住呼吸,微微匍匐着缓缓后退保持全身的警戒状态,还没退到安全的区域,苏靖尧的攻势就已经完全展开了。

苏靖尧紧接着左手拨起水花向他扫去,身子轻盈的一纵,人已经轻巧的落在了岸上,随后右手随意的抓起地上的沙土狠狠地向罗成亮的眼睛袭去。

罗成亮只觉得苏靖尧的动作快的惊人,如果他不是穿着迷彩服,他会觉得苏靖尧就是一个职业的杀手。

瞄到人影还没有看清楚苏靖尧下一步动作的一瞬间,微一摇头眯眼的功夫,罗成亮就被反绞着肩膀压在地上彻底失去了行动能力。

脸几乎陷进土里的罗成亮费力挣扎着将脸孔转向苏靖尧,说话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死样:“我说老大,你也太狠了吧,一出手就是杀招啊。”罗成亮干脆四肢瘫在地上动也不动的趴着,手掌啪啪的拍着地面,“不过我不服,我不服!你一直在暗处,占着先机呢!”

苏靖尧慢慢地松开他的肩膀,起身站到一旁双手环臂,俯视着他,“哦?你不服——那你想怎么样?”苏靖尧的领口因为刚才的动作微微有些松散,露出古铜色的肌肤,脸上带着未干的水珠儿,笑睨着罗成亮,气势惊人。

罗成亮暗暗的吞了下口水,“你和我比一场,我输了你就是老大,随你处置!”

“行。”苏靖尧万事好商量的点了点头。“这次由你攻我好了。”说完苏靖尧随手把衣袖卷了起来,“准备好了吗?”

罗成亮一挺腰,从地面一跃而起,龇着牙一笑,“这有什么,来喽——”

偷袭

说话间拳头带起的风已经刮上了苏靖尧的颧骨处,苏靖尧直到拳头近到鼻梁三寸处才不慌不忙的向左微一偏头,然后顺势飞起右脚踢向罗成亮的肘关节处。

罗成亮身子一斜,左拳收回,右拳就势击向苏靖尧的胸腹处,苏靖尧身子一矮,左腿迅速扫出。

罗成亮腰部使力,速度极快的向上弹跳脱离苏靖尧进攻的区域。朝气蓬勃的脸上一片得意的神色笑看向苏靖尧。

苏靖尧见状微微一笑,“热身完了吧?”话未说完,面上登时肃杀一片,脚下抢先攻了过去,拳头还是刚才的拳头,速度和力量却是完全不一样。

这次苏靖尧不再是试探性的过招,而是攻势如疾风骤雨般的招呼过去。全部都是近身相搏的招式,招招不离罗成亮的进身要害。

罗成亮接了几招发现自己的攻势都被挡了回来,不但如此自己的攻击范围也在不断的缩小,心中不由暗暗惊骇。他的格斗技巧不算第一但也不算很差,从来没被攻得这么惨过。

苏靖尧抓住他的手腕,借势用肩膀撞向罗成亮的胸膛,然后一个利落的过肩摔,扭住罗成亮的左臂,右腿将罗成亮的身体死死压向地面。

“还要来吗?”苏靖尧略带笑意的声音从罗成亮的上方清晰的传过来。

扭头看着苏靖尧浮现笑意的黑亮眼睛,罗成亮俏皮的对着苏靖尧眨了眨他那明亮的大眼睛,手掌啪啪的拍着地面,“投降,我投降,心服口服。缴枪不杀,优待俘虏哇,老大。”

这一句老大 ,叫的是心服口服。

苏靖尧什么也没说,松开他,自己坐到了一边的地上。

略微松松肩膀,罗成亮谄媚着满脸堆笑着靠近苏靖尧,“老大你是怎么在水里憋气那么久的啊?我之所以选在水边就是因为观察好了的,怎么到你这里都被你给——”

“练久了就是了。”苏靖尧轻描淡写的淡淡一笑。转头看向罗成亮,“你不错,能走到这里,可惜遇到了我。”

罗成亮依旧是笑容满面的看着苏靖尧,”老大,你的格斗技巧实在是太棒了,你原来是在哪个集团军混的?“

看着罗成亮闪闪发光的眼神,苏靖尧略薄的唇轻轻扯开一抹笑,”我原来在华北区二十七团机动营,不过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说完转头看着夕阳沉默不语。”华北区,二十七团,机动营,苏靖尧“罗成亮忍不住挠挠自己的头,喃喃自语着,“这名字怎么这么熟悉呢?二十七团,二十七团,机动营”

“苏靖尧苏靖尧?!”

罗成亮大叫一声跳起来,“你是,你是——”罗成亮兴奋地满地乱跳,“我的圣母玛利亚,我的耶稣大帝啊,我的观世音菩萨啊!”罗成亮口中念念有词的大叫道。

苏靖尧略感好笑的看着罗成亮在地上犹如兔子一样从东串到西,又从西窜到东,“有这么惊讶吗?”

罗成亮眼神闪亮的看着苏靖尧,“老大。我想跟着你。”

苏靖尧看着罗成亮,什么也没说。

片刻以后,目光看着远处渐渐落山的夕阳慢慢地开口:“你攻防搏击的时候,肋下是你的致命弱点 ,而且你在出击的时候,左肩会习惯性的稍稍倾斜一下,只这一点,你的行动就完全被敌人看破了。这也就意味着你在战场是一具尸体了。我不要随时会死的士兵,我要的是能活着从战场上回来的士兵,无论是多么残酷的战场。你——能做到吗?”

一个鲤鱼打挺的从地上爬起,罗成亮眼神锐利声音洪亮的大声说道:“海陆十二师三团罗成亮参见长官!”

罗成亮一改刚才嬉皮笑脸的表情,神情严肃的如同正在接受检阅的士兵一样,身姿挺拔的站在苏靖尧的面前,眼睛因为激动的情绪已经闪闪发光了,“报告长官,我能,我一定能做到!”罗成亮神情庄严的将右手放在胸前心脏的位置。

“好的,明年的这个时候你再来,我要看你的答案。”

罗成亮神情坚定地向苏靖尧郑重地敬了一个军礼。“是的长官,请记住我的名字,我叫罗成亮,来自海陆十二师三团,请您好好的记住我的名字。”

说完。转身背起装备大步的往回走,年轻的面容上是坚毅的表情,挺拔的身影迎着火红的夕阳如同一蓬烈火在淬烧着。

苏靖尧站在他的身后,身子站的笔直,望着他渐渐消失的身影,缓缓的向着那个方向,郑重的敬了一个军礼,“中国有你们,真好,为了一代一代的士兵,我愿意站在spic的顶端守护着你们,因为中国的未来不能没有你们。”

丛林里第三天的午夜十分,苏靖尧慢慢的前进着,他刚刚击毙了一头狼,这个丛林的险峻程度比他原来设想的要艰难多了。

突然鼻端闻到一丝淡淡的血腥味。他神色一凝,脚下的步伐略略加快。

看到躺在月亮yīn影处的人,苏靖尧快步上前。

没有浪费时间去找敷布,止血带这些东西,苏靖尧毫不犹豫的用手掌用力的按住往外喷射鲜血的伤口,另一只手辅助性的抬高了王家和的腿,想办法减缓他失血的速度,过了大概半个小时看到伤口表面略略闭合一些。

苏靖尧拿出通讯器打开通话开关:“我这里有个误踩地雷的伤员,位置在,西95度方向三十公里处,马上派直升机过来。”没有止血带,苏靖尧就用敷布直接包敷在伤口上,然后用绷带牢牢的绑住。

“不要送我回去,我还能走,马上就到时间了,我马上就要到地点了!”王家和拽住苏靖尧的手臂不放弃的大喊道,赤红的眼睛死死的盯住三百米开外的地方,他不甘心,前方不远处就是这次特训最后的终点了!

“你有命有健康,才能完成任务,现在我命令你躺下!虽然在你们的必经之路都分布有地雷,但是也不是每个人都误入雷区的 ,你懂我的意思吗?”苏靖尧声音低沉而冷凝,在暗夜里显得格外的冰冷。“你是海军独立第七师五团的王家和?”

“是的。”

“你的长项在海事方面的训练上,可是spic要的是海陆空三栖完全型的作战人员 ,如果你愿意的话,明年再来这里。”

“是的长官,我一定会回来的!”躺在担架上的王家和眼眶含着泪水死死地咬紧牙关,不服输的握紧了拳头向苏靖尧示意了一下,“我是海军独立第七师五团的王家和,长官!”

苏靖尧在地面遥望着直升机升空,渐渐消失,独自伫立在那里沉默良久。

“怎么样,成绩?”苏晟笑着看向几天都没有休息而精神依旧抖擞的苏靖尧,“外面现在可是把你当成了神呢,靖尧,你总是这样,会成为众人的焦点。”

“这批人说实话素质都还算不错,可惜有些人还需要再进行强化训练才行。”

“你可不要把他们和你相提并论呢,你参加了多少的秘密任务?spic又是为了什么而成立的?”

“你弟弟离开了spic,你知道了吧?”

苏晟沉默了一下,“嗯。”

苏靖尧拍了拍他的肩膀,“有消息我会告诉你的。”

融洽暗生

“好。”苏晟看着苏靖尧苦笑了一下。他那个弟弟啊。

我念完课文放下书,刚一抬头就意外地看到了穿着迷彩服静静站在门外的苏靖尧,他看上去消瘦了不少,瘦下去的脸庞显得眉眼更是锐利有神,身上穿的衣服上还带些尘土的痕迹。看到我望着他,他迎着我的视线对我微微一笑。

我看了看时间,已经快到十一点半了,平时也差不多这个时间下课,我对着教室里的孩子说:“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下课。”

等到孩子们都离开了教室,我抬头看向苏靖尧。

“你回来了?”

“嗯,你过得不错嘛,”苏靖尧略感有趣地打量了一下教室,“我还以为你已经哭哭啼啼的一个人下山了呢。”

“校长知道我是学英语的就请我帮孩子们上几堂课,我在这里闲着也是闲着就天天给他们上两个小时的英语课。”

我一边收拾着讲桌上的东西,一边偷偷看站在教室里四处打量的苏靖尧。他的样子没有变,他说话的声调也没有变,可是他刚才懒懒的倚靠在教室门口那里的感觉,分明让我感觉到些许的不同。有一刹那,我迷惑了。

苏靖尧走过来俯下身子细细的打量着我,“还不错,胖了点。”

我笑着看向他闪亮的眉眼 ,“我本来就是山上长大的孩子,有什么不适应的?”

进了屋子,我给他打好洗脸水,“你先简单洗把脸,我给你做饭,一会儿饭好了水也就烧热了,你到时候再洗个澡。最近一个月一定很忙吧?”

“是啊,”苏靖尧拿起毛巾,头埋在毛巾里声音模糊地回答我,“不过山上的空气很好不是吗?”

“是啊,”我熟练地在灶膛里升起火,切切煮煮的开始做饭,苏靖尧从背后揽住我的腰,我低下头看到他劲瘦结实的手臂上的一条条伤痕。“你受伤了?”

“嗯,小伤,有的是不小心被滕蔓刮伤的有的是动刀子玩儿的时候划伤的,”说到这里苏靖尧靠近我的耳垂儿,轻轻地呵气,“怕吗?”

我情不自禁的缩缩脖子,连忙挣开他的拥抱,“哈哈好痒,别别别,我怕痒,我在做饭呢。”

“为了我的肚子着想我还是放开你好了。”

吃完饭我把衣服递给苏靖尧,他略感意外的看着我,“你把我的衣服也带过来了?”

“嗯,我想着你可能需要的。”

“乖女孩儿,为了奖励你,一会带你去一个地方,”苏靖尧习惯性的刮了我鼻子一下。

我捂住鼻子烦恼的皱着细细地眉,我的鼻子要是歪了塌了都算他的。

我坐在苏靖尧带我七拐八拐找到的地方,愣愣的看着前方,那里是一棵难得一见的沉香木。我瞪大了眼睛,“你怎么找到的?”

“我偶然发现的,因为这片地区我几乎在这一个月里面都踏遍了,喜欢吗?”

我点了点头,手指轻轻抚摸着树干,将脸颊轻轻贴近树干,低下头,馥郁幽婉,又温醇清扬的味道啊。我不由得轻轻闭上了眼睛。

“要带回去一点吗?”他的手轻轻轻撩开我被风吹乱到脸颊的头发,手指在我的脸颊上轻轻来回摩挲着。

抬头仰望这高耸的树干,我摇了摇头,“就让它安安静静的活在这里吧,离开了这里,它就不再是现在的它了,我宁愿就这么看着就好。”我笑得开心自在,“生命是很可贵的事情,这个世界上最真实的就是生活,最宝贵的就是生命了。”

苏靖尧牵着我的手无言的和我一起坐在树下,我躺靠在他的怀里,他温热的手掌心轻轻地拍抚着我的后背,这一刻的安宁让我无法忘怀,有一种极素朴悠远的香,连绵不绝地从树干上中渗出,飘流在空气里。

我呼吸着这种淡淡的芬芳,感受着从未有过的静谧在这一刻萦绕着我。

天变

天气晴好,明媚宜人,这样一个让人心情愉悦的日子里,季大明却是面色青白得吓人。

他正站在办公室里的落地窗前急得满头大汗的不停地打电话,”陈编您帮帮忙,这个消息就不要报道了,好不好?原来我们不是还拖着了您一个专访没有做的吗?我这儿马上就给您空出来一个时间,您看看您什么时候有时间——”

“还采访?这时候还要我们周刊给你安排版面?!”

虽然对方看不见,季大明在电话的这端仍然是止不住的连连陪笑着,“我们这都是多少年的交情了,您的周刊我们也是合作的老关系了——”

“你这时候儿是想毁了我吧,啊?季大明?!”陈编气得火冒三丈,完全没有了往日主动三约四请的温婉赔笑的好态度。

“陈编,那些都是谣传谣传啊,您可不能听信那些——”

“谁说的是谣传?!那些拍到的照片可是清晰的三点全露了!现在我桌子上就有厚厚的一大叠,要不要你也过来看看?!我相信现在每个周刊,报纸,杂志编辑的手里都是人手一份了。过不了多久,可能就一会儿的功夫,网上就会铺天盖地的都是这些东西。你要我帮你,我还想求你帮我呢!”周刊的陈总编也是一头的大汗,气的。

一大早上刚上班的他,还没从昨天大老板在酒桌上笑眯眯得说的升职加薪的美好中清醒过来,就被这突然送上门的一大口袋的照片砸的噩梦顿生。

“我说,你们就是想干点捞钱的皮肉买卖能不能找个犄角旮旯的背人的地方啊?!

啊?!

这是什么地方啊?

你当是你家乡那个鸟不拉屎的小县城啊?!”陈编恨铁不成钢的在办公室里暴跳如雷,***偏偏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搞出来这么一出丑闻,他的加薪,他的副总的位置,这下子都泡汤了!

狗屁的玉女明星,就仗着一张脸皮在外面招摇撞骗。

“陈编——”

“偷吃不擦嘴还连累我们周刊的信誉,你知道这几天我们的热线都被人爆打的快瘫痪了?!”

“陈编,这是有人趁机在整我们啊,”季大明死死地抓住这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这是合作多年,信誉卓著的名牌周刊,如果陈编能在这个时候给发个特刊辟个谣,他们就还有一线希望,“你也不是不知道,圈里做这买卖的人有多少,只要您帮我们正面辟辟谣,或者转换一下视线,我们——”

“帮你们?!我说,季大明,你放了半天的屁就是想拖我下水是不是?”听到这话,陈编冷笑的站起来用力的扯开领带,力气大的把领口的扣子都给崩掉了,“你说小事儿,小事儿你妈个头啊!平时装什么青春玉女,装的连手都不给碰一下,结果你自己看看——”陈编气的把刚走进自己的办公室的秘书送到自己眼前的文件一抬手全都扫落在地!

秘书登时吓得脸色发青,她从来就没看到过平时总是一副笑眯眯表情的陈编这么恐怖的脸色。

“在床上比那些叫得出名字的三级片明星还动作到位,你要我拿什么给她辟谣?!还扯到了上面的人,你是不是要钱不要命了?!给她拉皮条拉的你脑子也都跟着***进水啦?!”

陈编皱紧着眉头在办公室里破口大骂,丝毫不顾及站在一旁吓得哆嗦的新来的女秘书。办公的门没有关,一时之间外面听到的人也是人人自危,不知道是谁惹恼了一向脾气不错的陈编。

看来——是要变天了。

“那些都是什么人啊,别说我不劝你,要想活命,赶快收拾行李躲到深山老林里头去。要不然小心你是怎么死的也不知道!那帮人——是你我这种小鱼小虾能沾边儿的吗?你要死就赶快死,别拉我下水!”说完,陈进狠狠的摔上电话,扭头不耐烦的瞪着站在一边脸色发白,脚下哆嗦的秘书,“现在,马上发声明,通告,在网上,周刊版面上,和xxx那个玉女划清一切的关系,用最严厉的言辞批判她的不道德的行为。”

不耐烦的又扫了一眼还在哆嗦的秘书,“你没听到吗?还不赶快去!马上准备稿件,明天发急刊!”

看着女秘书连滚带爬的奔出自己的办公室,陈编异常颓丧的坐倒在椅子上,手指用力的揉着一跳一跳的痛的太阳穴。看着外面晴好的天色,“要变天了——”

转眼之间,铺天盖地的袭来——

‘玉女明星和人床上约会实拍’

‘原来名门李公子才是玉女xxx的入幕之宾?!’

‘名门公子婚约取消,要迎娶银幕玉女,床上□□的xxx?!’

‘床上约会其实源于饭局门?’

‘饭局门名单最新出炉,你想看到谁出现在上面?’

‘深度挖掘,名门之后的糜烂生活’

‘挥金如土的名门公子原是将门之后?!’

‘名门公子公司巨大可疑的资金流向何处?!’

“”

天——终于变了!

我站在学校食堂旁边的话吧里给家里打电话。

“妈妈,我是三妞儿。”每个星期日的中午十二点,我都固定拨打这个号码。

而电话的那端,每次这个时间的时候,妈妈就站在村外的小镇上的公用电话那里,固定的时间,固定的地点,不变的等着我的电话。

“”

“嗯,我还有不到一年的时间就毕业了,你们还好吗?”

“都好着呢,你哥自己开始养的黑猪已经快出笼了,现在正准备开始准备一些优质的小猪崽儿呢。”

“那就好,妈妈,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情,欠学校的那笔钱——”

“三妞儿啊,是不是学校那边急着要钱了?你哥这边儿就要把猪赶到集上去买了,能不能再缓一缓啊?不会很久的,就两三个月就行了。”

“呵呵,没有,没有催着我还钱,我是想说,我想毕业后留在这里把钱还完——”我笑着在电话的这头儿安慰着妈妈。

“三妞儿啊,家里知道你辛苦,钱一定是要还的,咱们不会赖账的,你和学校说说——”

“妈妈你放心吧,学校只要我能把钱还上就行的。”

“是嘛,那太好了。你哥和你阿爸在家里整天就是一个劲儿的闷着头干活,你嫂子也在一边帮着忙活着,就怕还不上学校这笔大钱呢。”妈妈在电话那边终于松了一口气。

“妈妈,我是想告诉你,我这两年都不能回家看你们了,假期我可以多教几个学生挣点钱,毕业了我马上就在这边找工作。你们在家里要好好保重身体,等我把钱还完,我就回家看你们,然后我就在家乡那边找个工作,守着你们,给你们养老。”我在电话这头儿轻轻地把我的决定告诉了妈妈。

“三妞儿,妈想你了,不过妈知道事情的轻重,咱虽然是农村人没文化,但是妈也知道那是笔大钱,让你在学校受委屈啦,”妈妈说着说着声音有些哽咽,“等你还完钱,就回来,我还要我闺女给我养老送终呢,妈这几年的身体可好啦,你别惦记我和你阿爸,多买点营养的东西补补身子,你是最喜欢吃咱家的梨子的,等你回来,我给你摘去,好不好?”

“没事,我不辛苦的,钱已经还了一部分了。我会保重身体的,你们不要担心,我也想爸爸和哥哥姐姐她们了。”

看着头顶的太阳,我轻轻咬了咬嘴唇,眯着眼睛笑了,“我已经问过了,家那边的县里现在缺老师,我以后回去工作很方便的。妈你就放心吧。”

下午,娜姐和我照完大头贴,把我拉到著名的小吃一条街,拉着我的手坚持要让我这个土包子见识见识名小吃。

“你看你看,我们两个的头都好大,哈哈你快看。”娜姐拽着我的手臂要我看她手里的大头贴。

大头贴上我们两个人一样的打扮,都是简单的扎起一个马尾,格子衬衫,牛仔裤,脚下一双球鞋,脸贴着脸,亲密的不得了。

我记得照的一瞬间,娜姐将嘟起的嘴俏皮的贴在我的脸颊上,调皮的眨眼,可爱的不得了。

“哇,看起来我们好像是姐俩儿诶——”

娜姐嘴里一路上叽里呱啦的说着,最后娜姐往我的手里放了一张大头贴的照片,“其余的这些都放在我这里,哈哈。”

我笑着看娜姐将我们照得一大堆的照片都放在了她的包里,然后得意的对着我做个鬼脸,“这些可都是我的啦。”

“我又不会和你抢。”我无奈的摇摇头,娜姐有时候好像小孩子。

“我带你去吃好吃的东西,走啊。”娜姐兴致勃勃的把我往一个小摊前面领。

我皱着眉头看着娜姐拿在手里黑乎乎油麻麻的一团。

“那是什么啊?”我掩住鼻子,强忍住恶心的的感觉,好臭啊。

“油炸臭豆腐哇,可好吃啦。”娜姐笑眯眯的看着我,把手上的东西凑到我的嘴边。

“来,妞儿——吃一口。”说着把油炸臭豆腐放在我的嘴边,“你先吃一口,可香啦。”

我看了看放在眼前的黑乎乎油麻麻的一团,一时之间没忍住,跑到一边吐了起来。

“怎么啦,怎么啦嘛,你这是怎么啦?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娜姐吓得一把扔到手里的臭豆腐,扶着我的背,一脸的惊慌。

我擦了擦嘴角,笑着看向娜姐,“没事儿,就是那个味道太恶心了。”

娜姐又仔细地打量了我的脸色,确定没有问题才放下心来,拍了拍胸口,“你吓死我了你。”嗔怪的用手指点了点我的额头。

我笑着拉下娜姐的手指头不住的求饶,“不要再戳我了,都戳笨啦。”

“哼,那这次就先饶了你。”娜姐对着我调皮的眨着她那水汪汪的大眼睛,“那我们去吃点别的吧。自助烤肉怎么样?又干净又卫生,环境也好。”

我摇了摇头,“不要,我不想吃肉。”

“那你想吃什么?”娜姐一边挎着我的胳膊随着人流往前走,一边开口问我。

“我想吃点酸的,最近吃什么东西都没胃口——”我话刚说完,就被娜姐大力的拽到一边僻静处。

只见本来还是晴空万里的娜姐,听到我的话突然之间一脸的yīn云密布,“你最近都这样?”声音又低又哑。

“嗯。”我奇怪的看着娜姐,她的表情好奇怪,我说了什么让她突然之间这么严肃的看着我?“可能是累的,你也知道我最近有多忙,有两个考试还有一个家教的孩子——”

话没说完就被娜姐打断了,娜姐一脸紧张的盯着我的脸,“多久了?”

“什么多久了?”我奇怪的反问道。

“我说你吃饭没胃口有多久了?!”娜姐的脸色渐渐地变得铁青起来,细细的眉毛紧紧地皱在一起,一脸严肃地看着我。

“大概半个多月了。怎么啦?”

我纳闷的看着娜姐,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不过我还是笑了笑,拍了拍娜姐的手,“放心吧,我身体素质是很好的,过阵子就好啦,放心放心。”娜姐有的时候就是爱一惊一乍的。

娜姐神色严肃的上上下下打量了我几次,最后咬住嘴唇,拉住我的手,声音几不可闻,“你和我来。”

异动

我看到眼前的牌子,脸色苍白起来,我咬紧牙关和娜姐走了进去。

做完了检查,我脸色惨白的看着娜姐,一时之间只觉得手脚发凉。

娜姐也是皱着眉头,“别着急,只是过来检查一下,也许没什么的,你不要太担心。”看着我难看的脸色,娜姐伸手把我揽在她的怀里,什么也没有说,轻轻地拍抚着我的背。

过了一阵子,检查结果出来了。

天气晴好的日子里,我的脑袋嗡的一下,全身如坠冰窖,牙齿止不住的簌簌发抖。

我明明做过措施的,明明——

上个月苏靖尧在我这里只呆过一个晚上,而那阵子正好是考试的时候,自己——

忘记了。

娜姐轻抚我的脸颊,心疼的看着我,“这件事情你瞒不住的,也不能瞒。”娜姐顿了顿,又轻轻的在我的耳边说:“这孩子,你想不想要?”

“孩子,”我的手指颤抖的靠近我的腹部,却又不敢碰触。“这里面是个活生生的生命啊,可是,我不能要啊——”我还是学生,我还没毕业呢,我家里的父母看到我这个样子会多难过?!我一时之间禁不住一口气憋在胸口,上不去也下不来。

怎么就会——

我情不自禁的紧紧抱住娜姐的身子,全身哆嗦着,“娜姐,娜姐,我不知道啊,这,这让我怎么要啊?!”如果换一种情景,这孩子会是我的命。可是现在——

我的眼泪止不住的流出来。

为什么这个时候会有个孩子呢?

为什么是在这个时候?

我手脚颤抖着缩在娜姐的怀里,闭着眼睛流着泪。

这时候电话突然响了。我靠在娜姐的怀里,一动不动。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娜姐把电话从我的口袋里取出来,轻轻地放在我的手心里,“则溪,电话——”

“哦。”我动作迟缓的接过了电话,电话上那闪烁着显示的名字我怎么看也没看明白那几个字是什么意思。

我机械的张了张嘴:“喂?”

电话那头的苏靖尧略微皱了皱如峰的剑眉,“则溪 ,你怎么啦?”

“我?哦,我,我在,”我茫然的四望着,这是哪里?周围好嘈杂,人来人往的,好吵。我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则溪?”

我略显无力的摇了摇头,怎么这么吵?吵得我的头好痛。

“则溪!”这时候娜姐突然靠近的脸,对着我说着什么,我恍惚的看着她的嘴唇不停地动着。

我的耳朵嗡嗡的响着,我想把这个让我不得安宁的声音甩开,抬头却只看到娜姐一脸惊惶的脸色。

醒过来的时候,我看着熟悉的周围又无力的闭上了眼睛。是在苏靖尧的家里。

苏靖尧坐在床头正低头看着我。

“你觉得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的?”苏靖尧用手轻柔的摸了摸我的额头,又仔细的看了看我的脸色。

“我——”张了张嘴,我只说了一个字,就说不下去了。扭头,避开了苏靖尧投射过来的视线。

“你在担心些什么呢?”苏靖尧沉沉的眼落在我的脸上,“你以为我会对你做些什么呢?”

“”我闭着眼,不愿意抬头看他。

苏靖尧的大手捧起我的脸,眼神稳稳地看着我,“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这个孩子只要你喜欢,就把他生下来吧。”

“”

“我喜欢你的性格,我想你生的孩子一定会很像你,一样的倔强,一样的骄傲。”

“”我慢慢地抬起头,看着苏靖尧那双暗沉无底的深黑色眸子。

这个人将我从会所带出来。

这个人将我放在了他的房子里。

这个人的妻子上门,明示了我的身份。

这一刻的心情——

我无言的轻轻推开了他的手。

这一刻,我感觉我的生活就是一出戏,荒谬的可笑到了极点的一出戏。

苏靖尧,我从来就没有了解过他。

但是我心里清清楚楚的知道一点,他善待我,从来不是因为所谓的爱情。

从来不是。

苏家大宅。”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孟思瑶不自觉的捏紧了手里电话,咬着牙慢慢地开口,修剪的浑圆的指甲边缘因为她用力过度而微微泛白出现了裂痕。

“”

“好的,我知道了。”用力地深呼吸着,慢慢回复了往日柔美和缓的语气,孟思瑶轻轻的按下手机的红色按键。

坐在价值连城的胡桃木的高背坐椅上,孟思瑶半天没有动。良久,才低低轻笑出声,“是我小看了你啊,哼,你的动作还真是快呢。”

她就那么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太阳的光芒在屋子里的每个角落缓慢的移动着,有一瞬间,浅浅的光晕投射在了她的脸上,那一刻孟思瑶脸上的表情,让人不寒而栗。

而太阳,依旧是不急不缓的徐徐移动着它的影子,渐渐地,消失不见了。

厚重的钟声一下一下的敲响,不多不少的一共是六下,房门上轻轻响起了敲门声,“太太,老爷叫您下去吃饭。”站在门外的保姆轻声说道。

孟思瑶抬起头懒懒的看了一下时间,“知道了,我这就下去。”

站起身来,走到窗边停了一下,伸出纤细姣美的手指,随手捻起摆放在花瓶里的盛开着的绿色百合,下一刻娇艳欲滴的花瓣被用力碾碎,“难看死了。”

打开门,孟思瑶对着守候在门边的保姆笑着说:“黎嫂,我不小心把花瓶里的花碰掉了,麻烦你一会儿上来收拾一下。”

黎嫂恭谨的回答:“是的,太太。”

孟思瑶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向餐厅走去,窈窕的背影婀娜多姿。

孟思瑶笑语盈盈的坐在餐厅里,对身边的保姆轻声说:“黎嫂,我来吧,”说着站起身子动作优雅的拿起饭勺盛好一碗饭,恭恭敬敬的放在了苏耿堂的面前,“爷爷,您先请。”

苏耿堂挺直着腰杆坐在首座,黑亮有神的眼睛威严环视着桌上的人。微微的点了点头,伸手接过孟思瑶递过来的米饭。如同以往的每一天一样,第一个拿起筷子,“吃饭吧。”

“最近靖尧在忙什么?吃饭也没见他回来。”饭吃到一半,苏耿堂突然开口问道,已经好久没看到苏靖尧回家吃晚饭了。

“爷爷,您知道的,靖尧他好忙的。”孟思瑶在一旁轻轻地开口,脸埋得低低的,声音细细小小。

苏耿堂扫视了一眼孟思瑶,略微皱眉看着苏占国,“你说,靖尧最近都在忙些什么?”

“爸爸,靖尧最近刚从云南回来,听说在那边做了一次野外集训呢。”一边的梅雪看着自己的丈夫没出声,连忙轻声回答老爷子的问话。

“他工作再忙也不能忙到大半个月不回来一次吧,他老婆还在家呢!”苏耿堂还像是在部队一样,大声开口呵斥道。

孟思瑶听到这话,眼角微湿,低着头轻声的说:“没关系的,爷爷,我知道他工作一直都很忙,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嘴上是这么说着,声音却已经带着些颤抖了。

苏耿堂本来已经笔直的腰杆顿时绷紧,‘啪’的一声放下了手里的筷子。

看到苏耿堂突然放下了筷子,桌上吃饭的几个人连忙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有志一同的轻轻放下了手里的筷子,抬头看着端坐在首位不怒而威的苏耿堂。

“爸爸,您——”

“去,”苏耿堂看也不看自己的儿子,对着一边的何守正说,“你去给我看看,那小子最近到底都在忙什么东西,能忙到有家也不回!”

“是,首长。”何守正起身大步走了出去。

苏占国看到自己的妻子递过来的暗暗焦急的眼神,轻轻张了张嘴,又闭上了。老爷子打仗打了一辈子,向来是说一不二,在哪里都一样。

而自己的那个儿子,他更是管不了。

餐桌上的所有人因为苏耿堂突然的发怒,全都静静的坐在位置上,不言不语的一动不动等待着老爷子的训话。

一直在低着头的孟思瑶的嘴角轻轻出现了一丝轻微的变动,但是很快就消失不见。

波澜再起

变天了,真的变天了。

娱乐圈里的人一时之间人人自危,和xxx有关系的人忙不迭的一个个跳出来撇清所有的关系。

趁机炒作的,辟谣的,躲躲闪闪的,娱乐圈就像它的名字一样,成为了大家茶余饭后的热点话题。

“给我去查!”李廷在办公室里焦躁不已的摔上了电话,到底是谁胆子这么大?连他的隐私都敢爆料了?!

伸手指着站在一旁的秘书,“你给我马上打电话去报社,周刊,杂志社,告诉他们都***给我闭嘴!”

等到秘书躬身下去了,李廷气的左手抄起茶杯狠狠的摔向地面,看着碎成一地的顶级白玉瓷茶碗,李廷恨恨的咬紧了牙关,“让我查出来我一定不会让他好过的。”偏偏在这个时候,偏偏有人在这个时候出来搞鬼,眼看他这个执行总裁即将通过董事会了,偏偏就出了这码子事情。

“让我知道是哪个该死的家伙在背后搞鬼的话,我一定要让他知道后悔是什么滋味儿。”一丝yīn郁的狠毒浮现在李廷英俊的脸上,让他原本清俊的脸登时狰狞的如同恶鬼般的可怕。

突然,办公室那装修的豪华气派的大门被人用力从外面推开,撞在墙壁上发出了一声刺耳的撞击声,正在苦思对策的李廷被声音吵到正要破口大骂手下人不懂规矩的时候,眼睛扫到了进来的身影,顿时飞快的转换脸色,换上了一副温柔的笑脸。

“亲爱的你怎么过来了?怎么不提前打个电话给我,我好过去接你啊。”李廷见到来人站在办公室的门口连忙起身笑着迎上前去,伸手想揽住站在面前的佳人的纤纤细腰。却没想到伸出去的手被一脸怒容的女子不客气的大力挥开。

“我说,李廷,你胆子可是真不小啊,”孟雪妮冷笑着将手里名贵精致的坤包摔在了李廷的办公桌上,转过身来双手抱臂不屑的笑睨着李廷,“还没接手你们李家的当家大权呢,就已经开始学会玩那些不要脸的戏子小明星了!”

“雪妮,你听我解释啊,”看到气的挑着一双秀眉进来的的孟雪妮,李廷有点慌了,连忙低声下气的拉住孟雪妮的手开口解释:“你听我说啊,我是被人陷害的,当天我喝多了,根本就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后来醒过来才发现我的床上多了一个人,这摆明了是有人陷害我的啊——”

看着李廷一头大汗的在那里连连解释,孟雪妮秀眉上挑,不禁冷笑出声,“你玩也就算了,结果偷吃都不知道擦嘴巴,别说你们李家的脸被你丢尽了,我的脸也被你丢尽了!”孟雪妮说着,用力推开一脸赔笑的李廷,毫不犹豫的一个巴掌甩了过去,‘啪’的一声清脆响亮的落在了李廷的脸上。

孟雪妮后退了几步看着一脸错愣的看着自己的李廷,“你以为你说两句好话就能骗得我乖乖的相信你?”孟雪妮面无表情的将一直抓在手里的文件袋狠狠地扔在李廷的脸上。

“你自己看看吧,你真让我恶心。”孟雪妮一脸厌恶之色的扫了一眼呆站在那里用左手捂住脸的李廷。

转身径自坐到了会客沙发上,冷冷的不发一言。

李廷偷偷从眼帘间看了孟雪妮一眼此刻脸上的神色,慢慢的俯下身去捡起了地上的沉甸甸的文件袋,没有马上打开,而是在手里略略的摩挲了一下手感。

厚厚的一沓。

孟雪妮看着他小心翼翼中又带着心虚的表情,嘴角的冷笑再度扩大。

李廷强装镇定地打开了文件袋,里面是照片。

全部都是照片。

一张张清晰无比的□□照片将他当时兴奋的神色显露无疑,他身上的那个清纯玉女明星姿态撩人又放荡冶艳无比的用眼神挑逗着他。

□□裸,火辣辣的照片。

李廷低着头,电光火石之间,他知道他不能放弃孟雪妮,尤其在这种时候,李家的当家大权马上就要唾手可得的时候,他绝对不能放弃孟雪妮。

抬起头,李廷换上了一副痛悔不已的表情,走到孟雪妮的面前,深情地望着她,膝盖一弯,慢慢跪了下去,“雪妮,当时我是一时喝多了,但是我是不敢对你说的,怕你会伤心。但是——”李廷抱住孟雪妮的腰,将脸埋在她的怀里,“我错了,我们都相处了这么多年了,也马上就要结婚了,你就原谅我一次吧,我发誓不会再有这种情况了,好吗?你给我一次机会吧,”说着用乞求的眼神看着坐在沙发上冷冷的看着他一言不发的孟雪妮。

孟雪妮看着眼前这个可怜兮兮的跪在自己面前,算得上青梅竹马的恋人,不由得恍惚了一下,这就是她千挑万选,百里挑一的结婚对象,下半辈子要倚靠的男人?

这就是当初人人称羡的李廷?

自己的未婚夫?

到底是他变了?

还是自己当初选错了人?

到底是门当户对重要?

还是一心一意相扶到老重要?

孟雪妮看着李廷眉目微动,明媚的丹凤眼里翻腾的情绪慢慢地沉淀了下来:“我昨天去看了婚纱,意大利的lisa亲手裁制的高级定制的婚纱,全球只有这么一件。”

李廷闻言惊喜望外的连忙抬起头,“那我们就买下来,多少钱?我马上开支票。”

“我穿着这件婚纱走过婚礼现场的时候,所有人都会称赞我们郎才女貌,天作之合。”说完。孟雪妮深深地看了李廷一眼。

“当然啦,”以为自己的未婚妻已经气消了的李廷面带骄傲的轻轻将孟雪妮的手指拢在自己的掌心里,“你这么漂亮,大方,得体,所有人都会羡慕我的好福气的。”

“是吗?”孟雪妮牵起嘴角,看着李廷浅浅的一笑,“你知道我喜欢什么,讨厌什么?”

“啊?”李廷以为孟雪妮开始回心转意的原谅自己了,却突然被这个问题问愣住了,“啊,我有金卡,你喜欢的东西都可以买回来,我不会管你的。”说完,面带讨好地看着孟雪妮,“好不好?”

孟雪妮看着眼前这个外表算得上清俊斯文又有礼的男人,不知道心里这一刻到底是什么滋味。

“我试婚纱的时候,有一对刚毕业的大学生,他们也是要准备结婚的,听他们说话,连结婚的酒席钱都拿不出来,房子也买不起。”

孟雪妮轻轻的推开了李廷的手,站起身来,站在几步外微笑的看着李廷,“男生说女孩子胃不好,以后会早点回家给她熬粥喝,也不让她用凉水洗衣服,说是对身体不好。知道她喜欢吃豆腐脑,天天早上下楼跑到市场里去给她买回来——”

孟雪妮站在明亮通透的落地窗前慢慢的回身,望着呆立在一旁不明所以的看着自己的李廷,“我突然之间就明白了,虽然看上去我好像什么都拥有了,每个人都在心里羡慕嫉妒我的家世,相貌,甚至是学历,但是当我看到他们的时候我知道其实是我在羡慕他们那种平淡而长久的幸福,”

孟雪妮看着自己的未婚夫,他出身名门,家世背景都和自己门当户对,长相也是斯文有礼,学历也称得上是名牌大学的高材生,他从小到大都是被人倾羡的对象,“李廷,你能带给我的永远都不是我想要的”

看着站在自己眼前恢复了往日优雅平静的俏丽女子,李廷的脸色慢慢的浮现出惊恐的神色,孟雪妮她不是想——

看着脸色突变的李廷,孟雪妮晶亮的眸子深深地看了李廷一眼,明净清澈的眼神里带着一丝毅然决然的坚定,“对不起。”

李廷的脸色登时惨白成一片,这个时候他不能失去孟雪妮啊。

“雪妮是我错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吧——”苦苦哀求的话没说完,就看到孟雪妮轻轻摇了摇头,慢慢的褪下手指上的订婚钻戒,将钻戒轻轻放在了李廷的办公桌上。

李廷看着那璀璨耀眼的钻戒被孤零零的扔在桌子上,一时之间只能呆呆的看着孟雪妮,他没想到会把事情闹到这种地步,他只是在外面玩玩的,要娶的人只有孟雪妮一个人而已,因为他们的家世背景相当,孟雪妮从方方面面来说都是最合适的人选。

看着李廷略带着些红肿的脸,孟雪妮清雅的面庞上露出释然的一笑,“我们到此结束了,李廷,拜拜。”

说完,转身挺直了背脊优雅地走出了李廷的办公室,也彻底的走出了李廷的生活。

李廷看着孟雪妮的神色和动作,完全来不及反应,直到看着被轻轻阖上的办公室的门,李廷才一脸颓然的坐倒在了沙发上,头深深地埋进了膝盖,“完了。”因为和孟雪妮订婚,他才被选为执行总裁,这个位置其实是留给背景雄厚的联姻关系,而不是他李廷这个人的,

半响抬起头,眼中充满了愤怒的暴戾之气,“要是让我知道了是谁做的好事我一定饶不了他,”咬牙切齿的从齿缝里狠狠的吐出这几个字,拿起电话:“喂,是我,我要你办件事情——”

暗斗

下午时分,我坐在小区门前的小公园里的白色长椅上,仰着头懒懒的晒着太阳。不是节假日的日子里小公园里只有三三两两的行人,分外的清净。

看着穿着简单的白衬衫,牛仔裤,素颜朝天的向我这里走过来的娜姐,我笑着扯开了嘴角,拍了拍长椅上我身体左侧的位置,轻声招呼着:“娜姐,过来坐。”

娜姐走到我的身前停下了脚步,就站在那里上上下下的仔细打量了我一下,然后才慢慢的坐下来,拉着我的手,“最近感觉怎么样?”

“还好。”我淡淡的笑着,偏着头仔细地打量了一下娜姐,娜姐这一身简单的打扮就像个青涩的学生一样。

“娜姐你看起来还不错,胖了一点,你胖点才好看,千万别学那些人去减什么肥。”我伸手抚上娜姐精致的五官,她的脸色看起来还不错,即使是脂粉未施,也依然吐露着惊人的美丽。

我亲密的挽着娜姐的手,头靠在她瘦瘦的肩上。

“则溪你想好了决定要这个孩子啦?”

“不想,”沉默了半响,我闭着眼睛轻轻地回答。

“那你——”

“我也没什么办法啊,”我轻轻叹了口气,“这毕竟是个活生生的生命啊,我下不去手。”

“则溪——”娜姐清丽的脸上流露出一丝隐隐的担忧,轻蹙着眉头看着我。

我回头看看娜姐担心的眼神,又把目光投向头顶高悬着的太阳,“原本只要毕了业,等你和会所的合同到了期,我就想办法找个工作,到时候把钱还给苏靖尧就离开他的。可是现在,”我看了一下自己手心的纹路,乱糟糟的细细密布在我的掌心的一条条纹理,又深又乱。

娜姐沉默了半响,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可能我没那个命吧。”

“娜姐——”

“嗯?”

“我想和你一起离开这里,这里不属于我们,从来就不属于我们。”

“嗯,可是有的时候人要认命啊——”

娜姐明媚俏丽的脸上笑得有些无奈,透漏出一丝不符合她年纪的世故和沧桑。她摸了摸我的头顶,“傻妞儿,人不能和命争的,我告诉过你,想要活着,就要学会低下头,弯下腰去,到了要你去跪的时候,你的膝盖就要无比顺从的跪下去才行。”

我紧紧地咬了咬嘴唇,“娜姐”

娜姐沉静的水遮雾绕般的眼神在我的脸上转了转,轻轻地摇了摇头,“你啊,就是太倔强了。”

“”

李廷最近这几个月因为饭局门和被炒得沸沸扬扬的公司账目的问题忙的焦头烂额,找了这么久的幕后黑手也没有找到。无奈之余特意抽出时间去约孟雪妮的表姐吃个晚饭。

孟雪妮自从上次离开了他的办公室,他就再也联系不上她了,眼看着婚事真要泡汤了,李廷是把能想到的挽回办法都想到了。孟雪妮一向听她表姐的话,李廷希望今天晚上能有所收获,否则下个月的股东大会,恐怕——

看了下手表,李廷沉吟着略微整了整衣领,然后步履轻快的跟着侍者走向预定好的位置。

远远看着已经好整以暇的坐在那里等候的孟思瑶,李廷一脸温和的笑着上前打招呼,“表姐,好久不见了。”

孟思瑶慢慢的抬起眼帘,看着眼前斯文俊逸的李廷,轻轻地抬了抬手指指着对面的椅子,“坐吧。”

等到点完了餐,侍者下去了,孟思瑶才娇笑着将犹如一汪清水的眸子看向李廷,“你这出了名的大忙人,今天怎么有空来找我吃饭,嗯?”

“我知道表姐你喜欢艺术,向来是品味高雅出众,听说爱乐过来演出,我就给你定了一个好位子。”说着双手递给孟思瑶两张票,脸上带着和煦如春风般的笑容看向孟思瑶。

孟思瑶一手轻轻支着下颌,随意的抬手接过来,微微偏头看了看手里的票,是爱乐的巴哈,两张贵宾席的票。

她冲着李廷扬了一下手里的票,又眨了一下带着笑意的眼睛,“那就谢啦。”

吃过了前餐,孟思瑶轻呷了一口杯子里的白葡萄酒,就轻轻的推开了杯子,美目顾盼眼波流转的看着李廷开口说道:“说吧,到底是什么事情?你没事情是不会主动来找我的。”

“就是,就是雪妮,”李廷面目微赧,望着孟思瑶略有些尴尬的笑道:“你也知道男人一时喝多了就是这样的,我做了点糊涂事——”

孟思瑶什么也没说,只是笑着看了李廷一眼,拿起装在透明水晶高脚杯里的餐前开胃酒浅浅的喝了一口。

看了看一脸自若的孟思瑶,李廷连忙开口:“靖尧就好了,从来没有这些事情的。而且你每次听巴哈都是他陪你的。这次我特意帮你们定了两张最好的位置。”

谁知道听到这话的孟思瑶却突然一脸的黯然神伤,“陪我看巴哈?那是以前的他——”

李廷一时之间错愕的看着孟思瑶,他本来是想讨好她的,难道,又做错了?!

孟思瑶咬住嘴唇,含嗔带怨的白了一眼李廷,“谁说他没有的?只是我装作不知道而已,还不是眼泪都往肚子里面吞,你们男人啊,没有一个是好东西!”

李廷连忙表白自己,眼睛不着痕迹的打量着孟思瑶的神色,语气更是分外的小心翼翼,“我是一时糊涂了,但是靖尧——不能吧?表姐你是不是误会他了?靖尧从来不在外面乱来的,你可不要听那些人说些有的没的,误会了靖尧是小事,影响到你们夫妻的感情可就不好了。”

嘴里极力的在为苏靖尧辩白着,暗地里李廷是止不住的冷笑,不管真的假的,孟思瑶这个女人可不是省油的灯,有她在哼,那个苏家,那个在部队里声名赫赫,嫡系无数的苏家大乱才好呢,他可是等不及看笑话的。

“谁说是假的?!”孟思瑶不高兴的蹙起黛色的细眉,嘴角边勾带着一丝幽怨,慢慢地开口:“听说是个会所的服务生,长得一脸的狐媚相,勾引得我家靖尧对她千依百顺的,听说有人在会所对她非礼,靖尧不管不顾的就一门心思的去帮她出面找人家麻烦。这不,最近都快一个月不回家了——”

李廷听到这里,脑袋‘嗡’的一下子就炸开了!勉强镇定下来,缓了口气,装作义愤填膺的问道:“是谁啊,这么不要脸?!表姐你告诉我,我帮你出气!”眼神却暗自小心而隐晦的观察着孟思瑶脸上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的变化。

“不知道!”孟思瑶恨恨的咬紧了牙看向李廷,“就是因为不知道才更气人,只知道是一个叫兰什么的一个举止轻浮的女孩子,听说还是个在校的大学生呢,家里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的,欠了一屁股的债,”说到这里,孟思瑶厌恶的皱了皱她那修饰得分外精致的细眉,“借着在会所里工作的机会,她缠住我家靖尧不放,把靖尧迷得神魂颠倒的,一有时间就陪着她,听说她一定要靖尧为她出这口气——”

李廷再也听不下去了,如坐针毡的勉强好言好语的安慰了孟思瑶一会儿,就匆匆站起身,“表姐,我公司还有事情必须赶过去处理一下,您慢慢吃,这顿饭记在我的账上,改天我再给您赔礼。”说完,顾不上去看孟思瑶的脸色,已经动作迅速的穿好了风衣外套。

孟思瑶错愕的抬头看着李廷,“这怎么好意思呢?你有事情你就去忙吧,我没想到你今天这么忙,是我该说抱歉的,耽误了你这么久。”说完,满怀歉意的看着李廷。

“没关系的。”李廷勉强的笑了笑,顾不上再多寒暄几句就急匆匆的转身而去。

孟思瑶看着转身行色匆匆的大步离去的李廷的背影,突然笑了。

笑得有如春天乍然开放的花朵一般,动人心弦。

也动人心魄。

“呵呵,我倒要好好看看你拿什么和我斗!”孟思瑶低喃着说完,然后好心情的继续动作优雅地切着盘子里的神户牛排。

餐刀的每一个力度,每一下切割,都宛如淑女餐桌礼仪的完美典范,孟思瑶优雅细致的将犹带着血丝的三分熟牛扒一口一口的放进嘴里,细嚼慢咽的咽下。

然后缓缓的擦嘴。

然后净手。

然后嘴角噙着一朵迷人的笑容起身离去。

完美的一餐。

完美的一天。

孟思瑶轻轻抚着手指上那颗璀璨夺目的钻戒。

好戏就要开始了。

魅惑

傍晚,我提着刚买到的菜沿着清净宽敞的人行步道慢慢的朝小区走去,路的两侧是成排的林荫树,我惬意的低着头看着路边长得茂盛的一丛丛的小草,偶尔还会看到一朵不知名的野花藏在小草中间,偷偷地盛开着。

我就这样低着头,视线留恋着路边的美景,脚下的步子随意的向前迈着。

走着走着,不经意的就和人走了一个碰头。

我不在意的依旧低着头,稍稍向右挪了几步,想绕过眼前的人。

我向右挪,他也向右挪,我微微皱着眉,又向左挪了挪,结果他也是如此,我不得不将视线从满目的绿意间收回来。

抬起头,我想绕过他走路的另一边,结果——

“苏靖尧?”我惊讶地看着挡在我面前的他。

苏靖尧一身笔挺烫贴的军装,英姿飒爽的站在我的面前。高高的帽檐遮住了他的眉目,显得他的五官的轮廓更加的深刻俊朗,高挺的鼻梁下是略显骄傲的薄唇。原本微抿着的薄唇,现在弧度微微上扬,看着我嘴角流露出一丝笑意,“则溪,你回来了?”低沉浑厚的声音如同香醇的美酒般流淌过我的耳际。

迎视着傍晚的夕阳,我微眯着眼看着背光站立的他,微举起手里的袋子,轻轻的冲他点了点头:“嗯,我去买了点菜。”

苏靖尧自然地伸手接过我手里的菜,另一只手轻轻将我的手扣在他略显粗糙的掌心里。

“晚饭我来做。”

“你来做?”我惊讶的瞪大了眼睛,略带怀疑地看向苏靖尧,他会做饭吗?

“你在怀疑我是不是?”苏靖尧浓密的眉毛稍稍向上扬起,好笑的翘高了眉头看着我。

“呃——”我把话都吞回了肚子里,乖乖的被他牵着手两个人一起往回走。

回到了屋子,苏靖尧就拿着菜进厨房了,我担心他的手艺又不敢开口,只好硬着头皮跟进厨房,“我帮你洗菜吧。”

苏靖尧高大的身子站在我的面前,左手抬起抵住门框身体微微俯下,看着我的眼神黑亮深邃,嘴角轻触我的脸颊,胸膛与我相贴。他将嘴唇滑到我的耳际,温热的呼吸倾吐在我的耳垂儿上,“你是在怀疑我的能力,对不对,我的乖女孩儿?”

我的脸颊不自觉的升起一抹红晕,“其实,其实我可以做饭的。”

苏靖尧喉音轻颤,低笑着:“我想做饭给你吃。”说着大手轻抚上我的小腹,“你喜欢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嗯?”醇厚的嗓音伴随着他的呼吸把我紧紧地拢在他的怀里。

“呃,”我脸色微赧的轻咬著嘴唇,这叫我怎么说?!我只能把头垂得更低,几乎快贴近胸口了。

苏靖尧的大手捧起我的脸,和我四目相对,高挺的鼻梁与我的鼻尖轻抵,“你是小猫儿吗?鼻尖总是凉凉的。”说着高挺的鼻梁亲昵的蹭了一下我的鼻尖,“告诉我,你是喜欢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嗯?”说着,尖尖的牙齿已经轻轻咬在我的鼻头上了,缓缓的蹭动着。

我的心跳不自禁的加快,想扭头,却被苏靖尧的大手牢牢地把我的脸颊固定在他的掌心里,不轻不重,却又无法挣脱。他的眼神牢牢的锁住我的视线,“告诉我。”

我清楚的看见自己的脸孔倒映在他那犹如一泓深潭暗不见底的漆黑眼眸里,闭了下眼睛,再睁开,“我,我,我饿了。”我觉得我的脸上好像有一把火在烧。

苏靖尧看着我,忍不住闷笑出声,牙齿飞快的在我的嘴唇上轻轻咬了一下,“你饿了,我也饿了。”

我羞窘不已的避开了他的视线,将目光放在他那深v领灰色t恤的领口处,领口因为他不经意的动作微微敞开着,露出了他流畅的颈线和略显古铜色的肌肤。

我收回视线,眼帘半掩着看向苏靖尧捧着我脸颊的一双略带着粗糙触感的大手。手指上硬硬的茧子很厚,磨得我的脸微微的泛疼。

苏靖尧迎着我的视线抬头冲我一笑,露出洁白而又整齐的牙齿,“乖乖的,我去做饭,嗯?”说完拧了拧我的尖翘的鼻子。

看着他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我笑着看向他温顺的点了点头:“好。”

“我要做一个黑胡椒牛柳,一个羊排锅,一个牡蛎汤,一个时蔬凉菜。”说话间苏靖尧上下打量了我一下,然后不满意的摇了摇头,“你太瘦了,我可以一口气扛着你跑到十楼。”

说话的时候,手上已经动作娴熟的开始在切切剁剁了,我在一旁看着他动作飞快的将黄瓜,胡萝卜,白菜打皮,切丝,装盘。

我代替了往日的苏靖尧站在了厨房的门口,静静的看着他一个人在厨房里面欢快的忙碌着。有一瞬间我真的恍惚觉得好像已经这样子生活了一辈子一样。

“你喜欢清淡一点还是咸一点?”

我想了想,“淡一点好了,最近天气有点热,我总是觉得有些口渴。”

“嗯,**精我就不放了,那些化学的添加剂调料吃多了对身体不好的。”

“好。”

“你喜欢吃米饭还是面食?”

“我在学校一般都是吃馒头,简单又方便。”

“我也喜欢吃面食,你喜欢的话,以后我会带一些面点回来的。”

“好。”

我将苏靖尧随手丢在厨房餐椅上的外套拿过来,想放到卧室去,不小心从衣服口袋里掉出来一包烟。

我好奇地看了眼上面的牌子,不知道是什么牌子,蓝色的盒子,很普通的外表。我抬头对着苏靖尧扬了扬手里的烟盒,“你抽烟?”

“嗯,偶尔抽一点,那包烟你丢出去吧,我不要了。”

“好的。”

苏靖尧将炉子上的羊排锅小心的端了下来,我连忙拿了一个厚厚的垫布先垫在了餐桌上,苏靖尧轻轻放下锅子,“呼,,大功告成。开饭啦!”

“来尝尝我的手艺。”苏靖尧眼神中透着笑意,将一块他刚做好的牛柳用筷子夹给我吃。

我细细的咀嚼。

“好吃吗?”

看着眼前色香味俱全的四个菜,我夹起一块牛柳放进苏靖尧的碗里,“你的手艺才是真的好,我和你比差远了。”

“哈哈。”苏靖尧爽朗的大笑出声,“我在部队可是做过炊事员的。”

“嗯?你?”我吃惊的望着苏靖尧,我想不出他在部队的厨房里洗菜,做饭的样子,在我的眼里他一直都是和人群有些距离的人。

“怎么,你不信?”

苏靖尧看着我明显透露出来的不信的眼神慢慢的挽起袖子,“这是我做炊事员的第一天的战果,”他右手手臂的内侧有一条细长的红疤,就在手肘的内侧。

我看着这道红疤,又不经意的在它的附近发现了几条浅浅的疤痕。

“很久了,早就忘记疼的滋味了。”

苏靖尧轻松的夹起一块羊排放在嘴里,眯着眼睛满意的点了点头,“我的手艺还是很不错嘛,很好,以后退休了可惜去做个厨师开个餐馆什么的。”

“你?”我捂住嘴笑看着苏靖尧。

我想起刚刚在小区外遇到他的情景,身材挺拔的他穿着一身军装,英武,洒脱,仿佛那身军装就是为了衬托他而存在的,这样的人去做厨师,我想想他戴着高高的厨师帽,再留着两撇可爱的小胡子,有个胖胖的肚子——

“哈哈,”我止不住的轻笑出声,一时间屋子里都是我的笑声。

苏靖尧瞄了瞄我,悠然自在的夹起青菜放进我的碗里,“想我什么呢?把你乐成那个样子。”

“我,我不能说,”我极力的忍住笑,笑得我的肚子好痛。

“哦?”

“呵呵,我打死也不说。”

“不说就不说,”苏靖尧促狭的朝着我眨了眨眼睛,“难道我会吃了你吗?”

我低头扒饭不理他。

伸手给我盛了一碗牡蛎汤,“吃点这个,你的饭量太小了,最近有考试吗?”

“没有,基本都考完了。”

“那不去学校的时候就在家好好休息,需要吃什么就给我打电话,我给你带回来。”苏靖尧把我垂落下来的碎发轻轻地别回耳际。

吃过饭,我洗碗,苏靖尧削好水果放在盘子里放到茶几上。

我坐在沙发上看我的原文小说,苏靖尧坐在一旁看报纸。

过了半响,他随意的开口问我:“你看的是什么书?”

“二十二条军规。”

“黑色幽默的那个?”

我略感惊讶的抬头看着苏靖尧,没想到他知道这本小说。“是的,我的论文抽选了这个题目。”

“想好了论点了吗?”

我摇了摇头,“根据这本小说写出来的好的论文实在是太多了,基本上能写到的观点都写到了。”

“那你不如换个思维吧。”苏靖尧坐在那里不经意的开口说道,仿若晶莹的黑曜石般的眸子透着沉沉的犀利,“有的时候换种思维方式,你会发现问题都不再是问题了。”

“怎么换?”

苏靖尧倒了一杯普洱茶,轻轻撮饮。“把你带入作者的人物思维里。”

听到这话,我默默的看着坐在沙发上一脸闲适的苏靖尧。我一直都在把自己往作者的思维里带,没想过要通过人物来反向的理解作者的思维。

苏靖尧他——

苏靖尧坐到我的身边从身后轻揽住我的身子,他的气息透过体温传递过来,暖暖的。

“怎么?”耳畔传来他低沉而醇厚的声音,犹如一把大提琴般,独特而魅惑。

“我在想,也许你可以去做个教授了。”我倚靠在他的怀里,轻轻开口。

“教什么?难道教你们野外生存技巧吗?”

苏靖尧失笑的看着我的发顶,声音慵懒。

我沉默着笑了笑,苏靖尧如同一团谜,我越接近他就越看不懂他。

如烟雾般,萦绕不散。

蝉扑蝉

李廷用力地拖拽着我的手臂沿着楼梯向上走去,楼梯长而陡,我的手腕被他牢牢地掐在手里,我被迫踉踉跄跄的跟着他向上走去。

看着他充斥着暴戾的眼神,我的心慌乱的像要跳出来一样,“你,你放开我,你放手。”我用力的挣扎着,我从小公园里被人用手帕迷晕了带到这个陌生的像是酒店的地方,眼睛一睁开就看到了他那张可怕的脸孔,噩梦,他就是我心底挥之不去的的噩梦!

趁他出去接电话的间隙,我偷偷跑出房间,在这个陌生的环境里,我不敢坐电梯,我就沿着不知道有多少层的楼梯拼命地往下跑,在不知道已经跑过了几层楼梯的时候,我被突然又出现的他一把拽住手腕往楼上拖去。

“你这个不要脸的□□,竟然怂恿苏靖尧来报复我,好呀,我倒要看看,我要是把你弄死了,他还会不会想着你,为你报仇,嗯?”说着,李廷一把抓住我的头发,粗鲁的扳住我的脸颊。满面狠厉的与我四目相对。

“我没有,我什么都没做。”我惊恐地大叫,一只手费力的抠着他的手指,希望他松开我的头发,我的头发被他大力拉扯着痛得几乎要活生生的从我的头皮上剥裂开来了。

我知道李廷的性子,我不敢想象他接下来要对我做什么。

“凭什么我要输给他?!”李廷恨恨的瞪视着我,眼睛里满布着血丝,嘴里喘着粗气,投到我身上的眼神暴戾的犹如我是他的仇人一般,“你行啊,兰则溪——”说着,他不解恨的再度狠狠的扇了我一耳光,我被他用力的一巴掌打得眼冒金星,模糊的视线只看到他的嘴唇在不停的动着,却听不清他到底说了什么。

“我没钱吗?!你偏偏要选择苏靖尧,他有什么好的?他能给你的难道我不能给你吗?”李廷咬牙切齿的加重了手里的力度,我的手腕被他掐攥的几乎断掉,我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忍着手腕传来的剧痛,疼的后背冒出一身的冷汗。

看着我痛苦不已的表情他快意的开口:“你这个贱人,离开了我,还想着要报复我,我倒是想看看现在的你怎么报复我,啊?”

我的耳朵嗡嗡的响着,脚下随着他的步伐麻木的移动着,我不知道被拖着走了多久,也不知道他要把我拽到哪里去,我只知道在这个像是豪华酒店的地方,到处都是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出现在我的面前。

“你不是想跑吗?你倒是跑啊,你怎么不跑了?”李廷一脸狰狞的看着我,双手用力地握住我的肩膀,疯狂的摇晃着我,“苏靖尧有什么好?啊?!你竟然就跟着他——”

我被他摇晃的头痛欲裂,脸色苍白的看着状若疯狂的他,张了张口,又无力地闭上了嘴巴。

“你不但跟着他,还要他来拆我的台,你想看我的笑话是吧?!”一瞬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李廷突然回复了平时那种温和而又俊雅的神态,他的嘴唇贴近我的耳畔,缓缓吐出的一句话,让我不寒而栗。

“就在这家我自己的酒店里,”李廷一字一顿的看着我,“我给你准备了一份特别的礼物,几个黑街上饥渴的男人——”

我听到这话,几乎如坠深渊,看着笑得一脸温文的李廷,我哀求出声:“不要,我什么都没有做过,真的什么都没做——”我拼命的抓住他的手 ,只知道用力的摇头。我只能不断的哀求他,他就像是一个表现正常的疯子一样,不知道他下一刻能做出什么来,可是在会所里他留给我的噩梦太可怕了,我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只能去求他,求这个曾经给过我噩梦的人能放过我。

“你放过我,不是我,不是我——”

李廷不理会我的哀求,对我露出了一个兴奋而诡异的笑容,“还有一个360度全方位的高级摄录机,”看着我脸上惊恐的表情,他兴奋不已的贴近我的脸颊,低低的嗓音吐进我的耳朵里,“专门为那些拍摄三级片的女星们准备的那种哦。”

李廷犹如逗弄着手里猎物的饿狼一般,不停地用优雅的嘴脸和温和的语气诉说着会让人毛骨悚然的恶行。

我望着他那张俊逸优雅的笑脸,一阵阵的反胃。我大口大口的努力地喘着气,胸口却始终憋闷,空气为什么这么稀薄?我觉得我的眼前都是我自己臆想出来的幻觉,没有李廷,没有绑架,没有奇怪而又陌生的酒店,没有,什么都没有。

手指抖得我连手掌都攥不起来。

我极力的睁大眼睛,想要看清站在我面前的这个男人,这个让我噩梦连连的男人。

如今他又活生生的出现在我的面前,而这一次,他要做的事情更加的让我恐惧,惊悚。

在我以为他已经是犹如恶鬼般的时候,他已经以更加疯狂的姿态出现在我的面前。

我眼前这个男人就像噩梦一般,yīn魂不散。

我不断的用力吸气,勉强的鼓起勇气,轻轻抱住他的手臂,眼神惶恐的恳求着他:“你放过我吧,我什么都没有做过的,不是我,真的,我什么都没有对苏靖尧说过的。”

“放过你?”望着我的李廷这一刻笑的沉吟而矜持,手指轻柔的将我散落的刘海儿拢到耳后,“可以啊,你好好的让我玩儿几天,让我这口闷气消了”李廷的手不经意的在我的肩膀上轻轻游走着,彷如一条无声的在吐着信子的蛇一样,窥伺着我的一切。“也许我可以好好考虑一下也说不定啊——”最后的一个字随着他贴近我的呼吸,轻轻含吮我的耳垂而呢喃着消散在我的耳际深处。

“”我紧紧的咬住嘴唇儿,不敢看他脸上此刻的表情,我怕我会忍不住的尖叫出声。

李廷悠然的欣赏着我害怕而又畏惧的表情,他的字里行间充满了恶意的逗弄,但是温和而做作的笑容一直挂在他脸孔上,没有消失。

我极力的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小心翼翼的望着他,摇了摇头,“不要,求你——”事到如今我已经不知道我还能做什么了,除了哀求他放过我,我不知道在他的眼里渺小如尘埃的我还能做什么。

“那我们的话题就到此结束吧,宝贝儿。你的命运,”他拉起我散落而又凌乱的头发,温柔地抚弄着,突然之间,猛地把我的脸扯向他的眼前。

我不由得注视着他眼中掩饰不住的兴奋和冷酷,战战兢兢地与他鼻息相闻,四目相对。

“从现在起,由我来决定,嗯?”他的手指在我的脸上眷恋般的摩挲着,“说真的,宝贝儿,我真是舍不得,你的滋味真是让我舍不得,可是,你太不乖了,你需要一个让你从此可以听话的小小的教训——”

原来你是我的劫

说着手上一个用力,将我扯向高高的旋转楼梯,“宝贝儿,你不是想跑吗?”他将我的脸用力的扭向一边,“你看,顺着这将近二百阶的楼梯,大门的出口就在那边。”

他在我的耳边加重了语气,“门口就在楼梯的最下面,你要跑吗?我可以给你机会哦——”

我看着李廷,身后就是为了迎合酒店别致堂皇的装修而特意加高设计的让人目眩的如螺旋状的楼梯,眼睛里终于泪如雨下,“不要,求你——”

“呵呵。”李廷看到我的眼泪愈加的兴奋起来,把我的身子猛地扯起来顺着长而盘旋的楼梯向下走了几步,一只手轻松的将我的两只手臂在我的背后扳住,停下脚步目光yīn森yīn鹜的从上方高高俯视着我,“你跑啊,嗯?”

我被他扯得头晕脑胀,不停地摇头,再也说不出话来,手腕被他死死的抓着,我痛苦的犹如面临死亡的小兽般扭动着身子,“不要。”

李廷无限畅快的哈哈仰头大笑,“兰则溪,你的清高呢?你的矜持呢?你的傲气呢?原来你也有想跪下来苦苦哀求我的一天啊!”李廷感觉分外的惬意,一扫多日来的抱头鼠窜的郁闷之感。

我头晕到极限,身子仍在垂死般的挣扎着,我不想,我不想被李廷——

李廷大笑之际不经意的略略放松了抓住我的力道,眩晕阵阵的我,脚下虚浮的在楼梯上一个踉跄不稳,电光火石之间,我的身子犹如漂浮着的浮萍一样顺着看不到尽头的堂皇华丽的楼梯一直向下滚去,华丽陡峭的金色楼梯盘旋而成的无数个螺旋状的圆圈让我滚落的速度越滚越快,‘咚’!的一声,我的身子狠狠的撞到了楼梯旁边的大理石摆设上,最终停了下来。

李廷一时没拽住我的手腕,来不及反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我翻滚下去,看着我的人顺着强大的惯性在地面上又向前滚了几圈,额头碰在了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

被眼前的一幕吓了一大跳的李廷在旁边呆怔了半响,他看了看自己的手,“啊这可不是我推你的,是你自己不小心滚下去的,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脚下赶忙往下顺着楼梯跑过来,嘴里问道:“则溪,你怎么样?”还没有跑到一半,就突兀的停下了脚步。

李廷站在曲绕回环的楼梯上,一手扶着楼梯的扶手向下看了看空无一人的大厅,今天他借着装修休息的借口,将自家的酒店清空了,无论出了什么事都不会有人知道的,所以他敢劫持这个女人。

看着缓缓流出鲜血的我,李廷稳稳地停下了脚下的步伐。如果死了的话

“她什么也不敢说出来的,她不敢说,我又有什么好害怕的?”径自站在那里沉思了半响,李廷镇定了一下微乱的情绪,手指略微整理了一下身上稍显凌乱的西装,打量了一下自己,又向躺在地下的我看去一眼,轻哼一声,“这次算是便宜你了。”转身从隐秘的通道走掉了。

我知道自己滚下了楼梯,可是晕眩加上全身的疼痛让我只能动也不动的趴在地上,我努力地想爬起来可是这个时候肚子却一阵阵的抽搐绞痛着,我的手指颤颤的抚向肚子,这个孩子我是不想要,因为我没有资格要这个孩子,可是无论他的父亲是什么人,他都是我的孩子啊。

都是有着一张皱皱的可爱的小包子脸,小小的手指,小小的脚趾,红红的嘴唇,乌溜溜的眼睛,会哭会笑会对着我开口叫妈妈的我的孩子啊。

我勉强用还在抖的手扒着身体旁边的大理石美人鱼塑像,一点一点的慢慢佝偻着身子站起来,眼前模糊一片,血顺着额头往下淌,淌过眉际,淌过眼睫,我摇摇晃晃的往门外走去。

我知道今天就算是我被李廷真的做了什么,也不会有什么人来为我出头的。

我知道的。

当我还在会所工作的时候我就是知道的。我只能靠自己。

我用力咬紧嘴唇,用嘴唇上和身上传来的疼痛压抑着一阵一阵的令人作呕的眩晕,我只能靠自己。

现在的我不是一个人,我要加油。

楼梯旁边的暗处慢慢走出来一个人,看了看已经是空无一人的大厅,又看了看地上点点的血迹,低笑出声,“看来都不用我亲自出手了,李廷这个家伙还真是好用啊。”

“怎么样?”苏靖尧看着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人皱着眉头开口问身边的楚天。

“听蔡忠文说,她的全身受过多处撞击,可能是从很高的楼梯上跌下来过,多处软组织受伤,还有脑震荡,”楚天看了看苏靖尧越来越yīn霾的脸色第一次感觉对医患诉说病情的困难,他转头看了看现在躺在床上,连脸上都有着多处擦伤的女孩子,缓了缓,看着苏靖尧此刻的脸色继续慢慢地开口,“因为不小心的撞击,子宫壁有轻微破损五年以内不可以怀孕。”

看着苏靖尧身上不自觉的散发出来的犹如刀锋般锐利的怒气,楚天也轻轻叹了口气,“孩子只要你想要还是会有的,不过现在只能好好调养了。”

苏靖尧面色yīn沉地看着病床床头的护理仪器,上面显示着呼吸和心跳,耳边听着躺在床上的人带着氧气罩传出来的时有时无的微弱呼吸声,不发一语。

那呼吸微弱地不仔细听几乎就感觉不到。

苏靖尧狠狠的皱紧了眉头,不自觉的将手掌攥紧了,又松开,再攥紧。

如标杆般挺直的身体转向楚天,“医院这边就托付给你了。”

楚天欲言又止的看向苏靖尧,转头瞄了瞄躺在床上毫无知觉的女孩子,叹了口气,抬手轻轻摘下眼镜,手指揉按着高挺的鼻梁,脸上带着几分疲惫的神色。他刚刚从手术台上下来就被苏靖尧找了过来。

可是今天既然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一步,有些话他还是要说的,“你在计划开始的时候就应该知道的,兰则溪是你挑选的人,下棋的时候,最终的目的是什么?你也知道她所处的位置会引起谁的注意和动作,不是他就是她。大同小异罢了。”

苏靖尧的身子绷紧,目光看着窗外却沉默的不发一语。

“不管怎么说,她也算是为了你,我会看顾好她的。这个女孩子不错,只是可惜——”楚天轻轻摇了摇头,可惜。

苏靖尧沉默的戴上军帽,对着他轻轻地点了一下头,“我走了。”

病房门被轻轻的关上了,听到病房里再次回归到一室的寂静,一颗细如尘埃的眼泪从我的眼角滑落,跌入枕头,消失无踪。

我现在知道了。

一颗不上不下的棋子因为所处的位置瞩目,可以引起各方的厮杀,我就是棋局里的那颗摆在最明显位置的,要引人争夺的棋子。

苏靖尧,他要将谁的军?

我不在乎这个利用我的男人,因为我需要钱,是他用钱买了我,我们利益相关。我在乎的是我肚子里的孩子,为了这个孩子,我几乎就要放弃我全部的和最后的尊严了。

幸好。

幸好。

孩子终究是顾念着我,可惜是我没那个福气。

我以为李廷是我命里逃不掉的劫难,原来苏靖尧才是这一切的注解。

原来,

你是我的劫。

棋局

“苏老大,听说sisi住院了?”晋明坐在苏靖尧家里的沙发上大口的咬着手上清脆美味的苹果,环视了一下这个苏靖尧眼里可以称之为家的屋子,几个大男人在这个收拾的干净又简约的空间里或坐或站,让宽敞的客厅顿时显得有几分局促起来。硬朗阳刚的氛围里却唯独少了一个在这里生活的兰则溪,晋明不由得皱起了眉头看向沉默不语的站在窗前背对着大家抽烟的苏靖尧。

“老大,你也太狠了吧,就算为了那个,你也是有点太狠了,sisi肚子里的那个可是你的孩子啊。”

苏静堂在一旁瞪了晋明一眼,暗示他的大嘴巴闭上。

晋明将向来把苏靖尧当老子看的苏静堂投过来的目光当做是挠痒痒一般,直接无视掉。整齐地白牙一露,依旧大大咧咧的开口,“我还一直期待着想知道你的孩子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呢。”说着,不解气的又狠狠的咬了一口手上的苹果,很快的,本来又圆又大的苹果转眼之间惨兮兮的只剩下一个可怜的核儿了。

晋明嘴里嚼着苹果,还在不停地嘟嘟囔囔的,“我都看了好几次的婴儿小衣服了,红的绿的让我眼花缭乱的都不知道买什么好,那专柜被我逛的连服务员都认识我了,还以为是我的孩子要生了呢,我昨天晚上做梦还梦到长的和你一样的小孩儿乖巧的不得了的开口叫我叔叔呢。”

说完,不解气的又伸手抓过来一个苹果,饿虎扑食般的用力咬了一口。

苏靖尧默立在窗前,与夜色同样暗沉浓烈的眼神凝望着窗外,高大的身子背对着屋里的众人一动不动。

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也没人知道他现在在想什么。

苏静堂看着还想继续嘟囔下去的晋明终于忍不住了,抬手随意的拿起手边的一本书就冲着晋明用力地扔过去,“你有完没完了?!闭嘴!”

晋明轻轻松松的稍一闪避就躲过了来势汹汹的暗器,龇着牙冲苏静堂嘿嘿一笑,得意的翻了翻手里的战利品,“我说老大,你还看这玩意儿啊?catch-22,干嘛啊,你也想来个装疯啊?要不以后改名叫三疯好啦,嘿嘿嘿——”

晋明无所谓的在那里开着玩笑,可是却没人配合他,楚天坐在最远的角落里一个人喝着永远不变的白开水,手里拿着一根医用缝线在那里动作飞快的打着奇奇怪怪的结,打上结,解开,解开,再打结,头也不抬的重复着同样的动作。

常谨天和苏晟在那里研究棋局,不理会无聊的晋明。

只有苏静堂坐在离晋明不远的地方,不时地关注着他——是为了防止他的大嘴巴胡言乱语说些不着边际的话来气人。

久久不言不语的苏靖尧这时候却慢慢的退离开落地窗前,走到晋明旁边,略微弯腰从晋明的手中接过那本小说,“这书不是我的,是则溪最近在看的,她的论文题目就是这本小说,所以她一直在看这本小说。”转身把小说放在柜子里的一堆英语资料书籍里,略微整理了一下,阖上玻璃柜门。

苏静堂往旁边挪了挪示意了一下。

苏靖尧走过去,坐下。

这时候屋子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到了苏靖尧的身上,苏靖尧慢慢的将水注入普洱中,渐渐的,一股茶香缓缓的在室内飘散开。

“孩子,我从来就没说过不要,我只是不要孟思瑶生的孩子而已。”神情专注的看着茶杯里那被水波激荡着而漂浮不定着缓缓舒展开枝芽的普洱,声音低沉中带着一丝的沙哑。

“大哥。”坐在苏靖尧左手边的苏静堂忍不住开口。

“我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李廷是不可能知道的,那会是谁呢?”

常谨天走了过来,伸手拿过一杯茶,将茶杯在手中摩挲着转了几圈,嘴角隐隐微笑了一下。“计划本来就是从李家开始的,泄漏是绝对不可能的,那么只有一个人了,李廷身边的人回话说,兰则溪是自己一个人从酒店走出来的,然后又一个人走到马路上去拦的车,回话的人因为事关重大就没有现身,看到兰则溪被人抬上车送到医院才给我们回话的,还有一点,靖尧你忘记了,他当时还说看到一个人也出现在酒店那里,只是因为距离远不敢确认而已。”说着又看着苏靖尧肯定的点了点头,眸子里有一丝揶揄,略带讽刺的开口说道:“应该是她,为了达成目的而恰好牵的线,没想到是歪打正着的一招。”

棋局(2)

楚天这时候才抬起一直低着的头,长挑的眉,慵懒的眼帘,目光中闪过一抹锋利如刀,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你们都太低估她的手腕和心机了。”

所有的人霎时陷入沉思。

楚天又转向沉默喝茶的苏靖尧,“她的身体素质不错,不用担心。”

苏靖尧又点上一根香烟,烟雾笼罩着的面目五官清晰得犹如刀刻一般,“她躺在那里,静静的,让我仿佛又看到了魏晓一样。”

听到了这个熟悉的名字,所有人都不由得想起了那个穿着军装笑的一脸灿烂的女孩子。那个倔强的不会输给任何人的魏晓,那个个子娇小却背着重伤昏迷的苏靖尧连续在密林里走了五十公里跨越大半个山地的魏晓,那个一直到了最后的关头,都用自己的后背坚定的挡住子弹的魏晓。

“另外听说李廷已经在昨天晚上连夜出国了。”看着苏靖尧脸上略带着迷离的表情,苏静堂又带回了话题。

晋明略显细薄的嘴唇微微一弯,不屑的嘲讽:“那孙子是属兔子的吧,只会溜。”

“跑得好,可惜他不在他的公司,见不到好戏了。”

“那件事情可以开始了。”苏靖尧坐在沙发上语气沉沉的吸了一口烟,表情和以往一样没有什么变化,一样如墨漆般的眉,一样高挺笔直的鼻梁,一样深邃明亮的眼神,可是现在在那抹明亮中又隐隐透着丝丝的幽光,冰冷彻骨。

“我知道。”

转头,隔天的新闻就报到了,中央的某位领导为了发展当地的经济和继续深入化改革现在正式调任某省。

常谨天‘啪’的一声关上了电视,“又有新动作了?”他的手指随意的掐灭手上的camel香烟,“中央的动作很快啊。”

“呵呵,被下放的也不是省油的灯,看着吧,这事儿才是刚刚开始呢。”晋明无聊的翘着脚躺靠在沙发上,嘴角微微上扬,一心二用的在那里悠闲的对着墙壁投着飞镖。

“有意思,”常谨天微笑着抚了抚下巴,眼中倏地闪过一丝光芒,“那我们何不趁势借个东风呢。”

晋明看着常谨天,一脸坏笑的眯起狭长的桃花眼,勾起手指,做了一个帅气的射击动作,“说得好,哈哈。”

接下来的几个月里,新闻陆陆续续的报道了一些当地的地方政府的新举措,城市的改造工程,一些贪污腐败的官员相继曝光,被审查的审查,调任的调任,群众是一片叫好赞扬之声。当然其中少不了与官员有经济来往的企业和公司。

“啧啧啧,没想到这个老狐狸硬是把这块铁板撬动了啊,不简单啊,”晋明歪靠在沙发上,懒懒的注视着电视里面正在播放着的新闻,里面的领导一脸的亲民形象,口口声声说的都是利国利民的新举措。

“知道了就别站错队。”常谨天斜睨了一眼站没站相,坐没坐相的晋明,嘴角微撇,“要说你这个德行也是部队里的精英分子,真是打死我也不信。”

晋明听到这话也不生气,笑嘻嘻挺直了胸膛看着常谨天,“怎么样?够帅吧?”

“也不知道靖尧为什么把你放在spic,啧啧啧,”常谨天对着晋明轻轻的摇了摇手指,“你这样的,也算是一朵难得一见的奇葩啊——”

“那是啊。”晋明不等常谨天说完就骄傲地抬了抬下巴。

“我还没说完呢,赶明儿我把你要过来好好训练训练得了,看看你究竟奇在哪儿了。”

“那哪儿成呢?您说是吧?”晋明笑嘻嘻的一跃而起,犹如矫捷的豹子般一把勾住常谨天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摸样,手里却暗暗用劲儿,想看常谨天讨饶的声音。

“你小子,一肚子坏水儿,想和我玩儿还早着呢。”说着,常谨天手上微一错,轻松地从晋明的手里挣脱出来,抬腿侧踢,趁着晋明后仰的一刹那,手指锁住晋明的手腕儿,往外一带。

晋明手肘上磕,撞向常谨天的关节处,微一错身往后一跃,“不玩儿了,自己人也打不起来,没意思。”

“接下来报道的是一个窝藏私法枪支的窝点被警方一举破获,挽回了国家巨大的经济损失,详细情况正在移交当地有关的司法机关审理。”重新打开的电视机里面又传来了新消息。

苏家大宅。

老爷子腰杆挺直,一脸震怒的用拐杖指着苏靖尧,“你要给我好好的解释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苏靖尧刚踏进家门,原本饭桌上其乐融融的气氛就被老爷子突如其来的怒气冲散了。

“李家的老头子话里话外的暗示我,是你在背后搞鬼让李家现在上下**犬不宁的。这事是你捅的篓子,说,是怎么回事?”老爷子身子笔挺的坐在沙发上,拐杖咚咚的敲击着地板,矍铄的面容上,是对着苏靖尧毫不掩饰的怒目而视,“你是不是翅膀硬了?”

其他人都悄悄起身离开了还没有动筷儿的饭桌,八月十五阖家团圆的晚上,一家人战战兢兢的站在客厅的一角,看着老爷子神色俱厉的训斥苏家的长孙,苏靖尧。

苏靖尧看着满面怒容的苏耿堂神色淡淡的说道:“没什么,他走私的事情谁不知道?我不说 ,只要想知道,别人也会知道,他到底得罪了谁我可不知道。”

“得罪谁了?不是得罪你了吗?还是为了个下三滥的女人!”老爷子斜睨着苏靖尧,冷冷的笑着,金戈铁马走出来的军人的气势霎时间迸射出来。

“你给我跪下!”

梅雪着急的想上前,却被丈夫拦住了,“爸现在在气头上,你去了是去添柴加火的,不能去。”说着,伸手悄悄拽住了妻子的手腕。

苏靖尧眉头皱也没皱,立马‘咚’的一声双膝跪地,背脊挺直,双唇紧抿,神色坦然的看着苏耿堂。身上穿的还是那一身进门还来不及换的军装。

“去拿家法来!”老爷子站在客厅的中央大喝一声,转回头又瞪视着苏靖尧。

旁边的苏静堂悄悄上前一步,“爷爷——”话没说完就被人拽了回去。

老爷子浓眉一皱,双眼立起,肃杀的气氛蔓延开来,“今天是反了你们了,苏静堂,你给我跪到一边去!一直跪到明天早上!”

想说话的孟思瑶看到眼前这情势,咬了咬嘴唇,伸出去的右脚又不着痕迹的缩了回来。

苏耿堂又抬头看了看周围,犹如在军中一样的下命令:“你们谁敢给他东西吃,谁就马上滚出苏家!”

转头气势凌厉的怒视着跪在地上面无表情的苏靖尧,“我还没死呢!你就敢背着我搞小动作了,我们哥几个多少年的交情了,今天要毁在你的手里吗?”

盛怒中的苏耿堂毫不留情的伸手拿起藤条狠狠的抽在苏靖尧□□的后背上,“报数!”

“一,二,三,”苏靖尧挺直背脊面容平静的直视着前方,仿佛打得不是他,细长嶙峋的藤条不是落在他的身上似的。

午夜十分,苏靖尧一个人坐在书房里,兀自抽着烟,烟雾缭绕着掩住他的刚毅硬朗的脸庞,面上流露出的神色,分外的朦胧莫测。

手指掐熄了烟头,苏靖尧拿起手机,‘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手指轻轻敲在桌面上,夜深人静中,敲击声显得分外的清脆悦耳。

spic总部

苏靖尧开车经过门口出示了证件,卫兵向他立正行礼,手指点击按钮打开大门。

沿着长长的安静肃穆的楼道来到领导的办公室,詹部长笑容和蔼地看着他,“靖尧,最近工作进展的顺利吗?”

“还好,一切都在进行中。”

“上面对这次的i761c的进度不是很满意,暂时会调来一个人协助你的工作,你看怎么样?”说完,脸上挂着和煦的微笑,不着痕迹的打量着苏靖尧的脸色。

面容肃穆的苏靖尧脚下一个立正,伸手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我服从组织的一切安排。”

说是征询意见,其实只不过是例行公事的询问而已。

詹部长满意的点了点头了,语气非常的温和,“靖尧,最近你也可以休个假,好好休息一下,”詹部长亲切的拍了拍苏靖尧的肩膀,“毕竟你在这次的i761c上面的努力和付出的心血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如果顺利的话,你就是这方面最大的功臣了。哈哈。”

苏靖尧看着詹部长,低调而真诚的开口:“和詹部长您的大力支持是分不开的,如果说到完成的话,当然是詹部长你的功劳最大。”说完,轮廓鲜明的五官浮现出一丝微笑,眼含深意的直视着詹部长。

詹部长神色微妙的变换了一下,终于露出了几丝笑意,“哈哈,你是个好同事,你会有更大的发展的,在spic。”

“谢谢詹部长,我会努力的。”

“我对你有信心,靖尧。”

苏靖尧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转身大步走出了詹部长的办公室。

动作很快啊,这么快就想到牵制他的办法了。

苏靖尧嘴角微微牵动着冷冷一笑,军帽的帽檐下是半敛着的眼帘。

接下来的该是谁了呢?

战局(1)

每天,苏靖尧都会到我的病房来探望我,不过他来的时间不凑巧,每次我都恰好在沉沉的睡着。

在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里,我和苏靖尧几乎没有四目相对的时候。

“则溪,你最近都跑到哪里去了嘛。”娜姐在电话的那端小声的嘟囔着。“我都找不到你的人。”

“啊?啊,我啊,苏靖尧说我最近正好学校的事情不多,就让我请了几天假在海边玩儿。”

“那你的身体还好吧,什么时候回来?我想你了,”娜姐语气轻柔的说。

我在电话的这端默默地听着,有很多话想对娜姐说,可是,我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我想趁现在有时间的时候见见你,我想和你逛逛街,顺便照照相。”说着,娜姐自己就开心的笑出来了,“我啊,刚才收拾屋子的时候,发现我们只有那几张大头贴而已诶,太少了啦,我想照相,我要照相,则溪——”说着说着,娜姐已经开始在电话那头撒起娇来了。

我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我啊,马上就会回去了,到时候我去找你,咱们去逛街,然后照相,怎么样?”

“那就说定了哦,过几天啊?”

我看了看墙上的日历,“嗯,大概五六天吧,到时候我去找你。”到时候我就快出院了。

“嗯,我等你电话。”

“娜姐——”

“嗯?”娜姐在电话那边懒懒的应着我。“又怎么啦,小妞儿?是不是想说你其实很想我啊?”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娜姐,还有半年我就要毕业了。”我的脸上情不自禁的浮上一抹笑意,日子匆匆忙忙不经意之间已经快四年了呵。

娜姐高兴地说道。“好啊,到时候我去给你拍毕业照去。”

“好啊好啊。”我在电话的这头高兴的眯起了眼睛,“到时候你要和我一起照,我这一辈子,毕业这天最重要了,你不能缺席哦。”

出院的那天,护士特意提醒我苏靖尧会在晚上的时候过来接我回家,我看着年轻的护士笑着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中午在医院吃过饭,我就把早都已经收拾好的衣服简单的装进袋子里,东西很少,苏靖尧在我住院后买来的那些东西,我都随意的放在医院了。

拿着身份证和存折,我出了医院的大门就坐上开往市中心的公共汽车,坐在汽车的后排座位上,我看向车窗外繁华喧闹的街景,到处都是林立接踵的高楼大厦,透露着那份只属于大都市的摩登和浮华,路上每个行人脚下的步伐都是匆匆忙忙的,不知道他们是奔向何处?

到了市中心,我驻足四望,看到前面的一家高高耸立的金融大厦的楼上有一家银行的分行,我走了进去。装修的富丽堂皇的大厅气派非凡,来往的人都是一副西装革履,仪容甚佳的摸样,大厅里往来的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得体而又矜持的笑容。

我在大厅一侧的电梯间,按下了23楼的按键.安静无人的电梯载着我一路向上。

银行里的人不多,窗口只有几个人在排队等候。

“这个账户里要存多少?”

我将手里的钱递过去,“存900。”

“好的,请您稍等。”面带笑容的银行窗口工作人员训练有素的很快的办完了这笔业务。

我手里拿着存过钱的存根收据慢慢地走出这家服务良好的银行。

我基本每个月都会或多或少的往家里邮一点钱,钱不多,基本在学校生活的这几年的课外业余时间都在忙着打工了,看着手里面存折上那些或多或少的一点点累积起来的数字,我欣慰的笑了,人年轻的时候辛苦一点其实真的不算什么。

我看了一下手表,时间还早,一会儿可以去看看娜姐。想着一定会对着我不高兴的嘟嘴巴的娜姐,我的唇边就忍不住泛起一丝笑意,娜姐算是我在这个陌生城市里遇到的一缕阳光了吧。

电梯下来了,银色泛着冷灰色调的金属门无声的在我的面前开启,我进入空无一人的电梯内,按下了数字‘1’,手指尖刚刚触及到关闭的显示按钮,电梯门被一只有力的大手突然的从外面扳住了。

“等一下。”一个穿着黑衣黑裤,身材高大劲瘦的年轻男子走进了电梯,我往后退了一步,稍稍让开一点空间给他,他背对着我双手插兜,微侧着身子站在门口的位置。他穿着一件宽松的薄外套,肩膀上挎着一个灰色的帆布大口袋。

电梯缓缓的下行着,我略感奇怪的打量了他一下,从他进来到现在,他的头都是微微的低着,即使没带什么墨镜,我也没有看清他的相貌。

我微微抬头,注视着电梯门口上方不停变换的数字。‘叮’的一声,电梯门缓缓地打开了,一楼到了。

我抬起脚正要迈步,却突然被站在我身前的黑衣男子一抬手大力的挥到一边,我一不小心跌在了电梯里,肩膀狠狠的撞在了坚硬的金属墙壁上,顿时就感到骨头一阵的剧痛。

我手捂着肩膀,咬牙刚要从地上爬起来,猛地擦着我的脸颊飞过一颗亮闪闪的东西,我眼睁睁地看着它随着电梯门无声的开启“砰”的射进了电梯里空间狭小的墙壁上,顿时一个深深凹进去的有些焦灼的坑洞出现在我的眼前,“啊——”我惊恐的用手掌死死地盖住了我情不自禁发出的尖叫声。

那是一颗子弹!

只见我身前的黑衣男子,早就已经身子一侧,一个弹跳敏捷的躲过了这颗突然袭来的子弹。在电梯门口简单的门板的阻隔下,探手入怀,贴身取出了一把手枪,对准门外的某个方位就迅速而冷静的回击了一枪!

我牙齿簌簌的打着颤,瞪大了眼睛惊骇的看着眼前的一幕,极力将身子紧紧地贴在了电梯里的墙壁上,天哪,我到底是遇到了什么?!

随着电梯外霎时传来的几声尖叫声和慌乱无章的脚步声,原本秩序井然的大堂里,现在彻底的乱成一团。

电梯外不远的地方传来一个声音:“别躲了,出来吧,我已经跟了你五天了,罗洛。”不高不低的声音在已经人都跑空了的大堂里显得更加的冷漠,平淡。

大堂里高阔敞亮的落地窗将阳光无一丝疏漏的迎进宽敞明亮的大堂内,明明应该是热闹忙碌的地方现在却冷冷清清地透着一丝让人窒息的压抑。

这个被叫做罗洛的站在我身边的黑衣男子听到外面人的话脸色陡然变了,他抬起头来望着空荡荡的大堂,脸上的神情像是被浸在的寒潭里千年的寒冰一样,透着入骨的冰冷:“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是谁给你的消息来源?”

我悄悄的抬眼,看到了这个叫罗洛的男子的面孔。一双不大但是有神的眼睛,一张平凡至极的脸,我在旁边能清楚地看到他听到外面人说话的刹那,略微深棕色的瞳孔在光线的折射下不自觉的紧缩了一下。

“呵呵,我找你,只是想问你,三年前六月二十八日墨西哥的‘沙狐行动’里有没有你,罗洛?”

虽然见不到说话的人,但是从声音里隐隐透出来一丝凉薄迫人的气息。

罗洛的肩膀一僵,语调一沉,”这和你无关。”像受了刺激般,手扣扳机,连着向外面传来声音的位置发射了两颗子弹。开枪的声音就响彻在我的耳边,我不由得双手牢牢地捂住耳朵抱紧了头。一时之间,火药味儿浓厚的刺鼻。

“呵呵,你这么说的话——那就是有关系喽。”电梯外面的人说话之间声音已经近了不少,我听出来了,罗洛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眉头紧锁着,手下却是连连还击,刚才大堂里还能听到喧闹杂乱的惊跑声,现在只剩下这两个男人彼此之间的对话声和枪击声了。

还有的就是不时地掉落在地的充满质感而又清脆的子弹壳弹落在地的声音。

听着耳边传来的震耳欲聋的枪击声,我颤抖着抱住头把自己的身体紧紧地贴在墙壁上,缩在电梯的角落里极力的要减少自己的存在感。虽然心跳的速度快得就像要马上跳出胸腔一样,我仍然害怕到不敢用力的呼吸。

罗洛几次都想冲出电梯,但是都被外面的人早有预料般的连连射出的子弹给逼退了回来,时间一久,罗洛沉凝的面孔上也不禁透出了一丝焦急的神色,语气尖锐而愤怒的说道:“你到底是谁?你跟踪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我叫苏燮,有些事情想向你请教,可是你这个人真的很难找啊,好不容易有个机会碰面了,真是难得啊。”外面的人慢悠悠的回答着,语气不焦不燥,手上枪击的速度却是在渐渐加快。

罗洛看了看外面,面目抽搐了一下,咬了咬牙 ,突然把目光投向了一直躲在他身后的我、

我迎视着他扫过来的冰冷目光不由得全身一颤,这个面容平凡的黑衣男子的目光冰冷而难测,打量着我的眼神里没有一丝的温度。

一瞬间,我在他目光的注视下几乎连全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不等我反应过来,他一把拽过我的胳膊,将我扣在他的身前,一手举枪,一手略紧的扼住我的喉咙,冰冷的呼吸吐在我的耳侧,枪稳稳的停在了我的太阳穴上。

“说话。”

我明白他的意思。

我张了张口,害怕的闭紧了眼睛,身后温暖的体温也不能温暖我几乎被冻僵的血液。

“外面的先生,我,我,我被他挟持了,请不要开枪——”

外面的大堂一片沉寂。

只有我微微颤抖着的声音回响在空旷的空间里。

我身后的黑衣男子,稳稳地将我往前推了一步,“你开枪,就把她打死了,我无所谓的。”

外面传来一声轻轻淡淡的笑声,“我也无所谓啊,我又不认识她。”

我耳边听着这两个男人的对话,冰寒彻骨,人命在他们眼里就是这样的轻贱啊,我闭着眼睛被身后的罗洛推着踉踉跄跄的向前走去。什么时候我的命运能够由我自己决定呢?

我的嘴角泛起一丝苦笑,呵呵,身不由己,命不由人呵。

我缓缓地和罗洛走出了电梯。

又向前走了几步,罗洛眼神机警而又谨慎地瞄了一下四周,观察了一下狙击的死角和方位,紧紧地用我挡住了他所有会暴露的弱点。

“听声音是个美人儿吧,你的心可是够狠的。”前方响起了那个人的声音,略微的漫不经心中带着一丝的调侃。

“彼此彼此。”罗洛的手指依旧扼住我的喉咙,全身紧绷着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是嘛——”

随着对面低处传来的声音刚落,罗洛露出来的唯一弱点——腋窝处就遭到陌生人从后面毫不留情的快速猛击,挟持我的罗洛下意识的伸手将我推出了战圈,转身和来人攻过来的拳脚战在了一起。

我痛苦的皱着眉,胆战心惊的捂住被罗洛掐的火辣辣的嗓子拼命咳嗽着,想往后退去,但是大病初愈的身体由于惊吓过度,完全不听使唤。只能手足瘫软的趴在地上看着两个人就在我两步远的距离处狠戾的互殴着。拳脚带起的劲风不时扫过我的脸颊

“你的身手不错啊。”那个自称是苏燮的男子躲过罗洛的一个肘击,反身手掌切向罗洛的颈侧。

“你也可以。”罗洛面无表情的紧抿着薄唇,平凡的五官上扬起肃杀而又凌厉的气势。左手腕如灵蛇般滑动着缠上苏燮劈过来的手掌,右手急如闪电般的用力击向苏燮的肋骨。

“不成,这要是被你打到了,我要整整躺上三个月呢。”嘴角勾起一抹凉凉的笑意,不知道他用了什么动作,双手近身绞住了罗洛的进攻。

叫苏燮的那个身材高挑的男子目光犀利慑人的盯视着罗洛,“我再问你一遍,”他的眼神紧紧锁住罗洛的表情,一字一顿的气息轻吐,“三年前六月墨西哥的‘沙狐行动’里有没有你,罗洛?”

“这对你很重要?”看着苏燮那样轮廓完美而硬朗的五官,罗洛突然嘴角微微上扬,笑了,同样一字一顿,“无可奉告——”

这时候,门外传来了一阵阵警笛的鸣叫声。

罗洛和苏燮互望了一眼,无声中两个人达成了某种共识。

双手劲道一松,两个人同时后撤。

看着很快就消失不见的罗洛的背影,苏燮喃喃自语:“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

又慢慢的低下头来俯视着躺在地上的我。

我看了看空无一人的大堂,听着外面越来越清晰的警笛声,无言地趴坐在地上看着他。这个随手就可以肆意开枪的男人,不知道他会不会给我一枪杀人灭口。

苏燮看着我,脸上泛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有趣儿。”他完全不在意外面的警笛声,竟然闲闲的蹲下身子,目光与我相对,他注视着我的目光犹如发现了一个新玩具的孩子一样,脸上是满满的新奇意味。“本来想走的,但是看到你了——我又不想走了,那就委屈你再当一次人质吧。”

他脸上挂着笑意,说话的语气轻松得仿佛是在约我晚上一起吃饭般的随意,可是那话我侧着头不去看他脸上此刻的微笑,也不敢惹怒他。

不需要我的任何回答,他径自扶起我,揽着我的身子朝一旁的通道走去。

“站住!”

听到身后传来的略微有些熟悉的声音,我不自觉的回过头去看身体的后方。一望之下,霎时睁大了眼睛。

苏靖尧穿着一身迷彩服出现在我的身后!

苏靖尧?!

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的手里拿着枪,他身后的人手里也拿着枪!

苏靖尧的身后站着和他同样穿着迷彩服的四五个人,几个人严阵以待的态度让我的大脑顿时一片空白,苏靖尧不就是个有背景的军人而已吗?他为什么会持枪出现在这里?!

像杆枪一样站在那里散发着一种锋芒毕露的气势的苏靖尧此刻脸上的神情冷漠而淡然。

我从没见过这样的他。

而我这一刹那的回头,让苏靖尧看到了被苏燮揽在怀里的我。

看到了我,苏靖尧不自觉的绷紧了下颌的肌肉,瞳孔微缩,“则溪?!”

战局(2)

苏燮带着我和后面紧追不舍的人兴致高昂的在这栋大厦里玩起了捉迷藏。

“你和那个spic的苏老大是什么关系?”苏燮在后有追兵紧逼的情况下,丝毫不掩饰好奇心的问我,

我默默地趴在苏燮的背上,看着他背着我这么一个大活人还是速度飞快地不急不喘的一路飞奔,“你带着我会被追上的。”

“哦?难道你的意思是说你宁愿被我这个来历不明的人挟持而去也不愿意被他英雄救美的救下喽?”

我看着他扭过头来,对着我十足八卦的笑着扯开的嘴唇无言以对。只能转头去看向左侧飞速向后退去的片片窗口。

“你应该是认识他的吧,不对,应该说他是认识你的,很少能从他的嘴里吐出女人的名字呢,那个苏靖尧——”

我惊讶的看着苏燮那一脸轻松地神情,他认识苏靖尧?听他的说话那副熟稔的口气应该不只是认识而已。

苏燮脚下熟悉得犹如逛自家后院般的七扭八拐的把我带进一个不算很大的房间里,空荡荡的房间里什么都没有,满眼所见除了光秃秃的水泥立柱就是大片透明干净的窗户,窗外就是另一座相邻大厦的占地宽敞的天台。

他将我抱坐在阳光微煦的窗台上,“坐在这里一边晒太阳一边吹风会很舒服的。”说着手上轻推开上方的一扇小气窗,霎时就闻到空气流动带来的清新气息。

苏燮手肘微一用力,欣长劲瘦的身体跃坐在宽大开敞的窗台上,那简单至极的动作说不出的漂亮利落。他就在我的对面,微侧着头,因为奔跑而微微散乱的乌黑的头发,略散在耳边,眼神透着难以隐藏的兴味与我四目相对。

我无声地注视着他那双因为阳光的映射而舒服得微微眯起的眼睛,明明是明显透着兴味十足的双眸,深处却隐隐藏着代表孤傲的冷漠,那冷冷的光芒仿佛极远又仿佛极近,让我情不自禁的有些目眩。我轻垂下眼帘挪开视线,看着他耳垂上那颗散发出靛蓝光芒的耳钻。白金的底托上,一颗略略四方的钻石,简单至极而又张扬无比,衬得他那张俊美的脸孔,让人不由得暗暗惊叹。他的脸上挂着让人着迷的笑容而他的身周却又悄然无声地萦绕着丝丝拒人的冰凉气息。

矛盾而魅惑。

他微凉的手指轻轻地掐住我的脸颊,动作轻柔的抬起我的脸,与我四目对望。

“告诉我你的名字,我骄傲的小公主。”

脸颊上属于他的体温的那份触感微凉,耳畔听到他那略微有点低哑的,却又带着种说不出的魅惑意味的声音。

我轻垂眼睑,看向他放在我颊边的手指。

皮肤白皙的手指,修长,有力。摩挲着我脸颊的指腹上却带着斑驳的触感。那是薄厚不一的茧子。

我低声轻吐,“兰则溪,我的名字。”我静静的望着苏燮眼里略带着放肆意味的探询神色,我应该害怕这个随时都会把我灭口的人的,但是他坐在我面前的这一刻,我真的不怕。

“好名字。”他的手支着下颌,笑眯眯的样子犹如正在晒太阳的慵懒的猎豹一样,姿态完全的放松,但是却仍然可以在下一刻轻松跃起咬断敌人的喉咙。“我只知道桃李不言下自成蹊。”

“是 ‘桃则溪之,梅则屿之,竹则林之,尽可自名其家,不必寄人篱下也’。”

“好名字。”他迎着有些刺目的阳光神态恣意的昂着头,丝毫不惧那强烈光线的穿射。“你有个好名字。”

一个字一个字犹如大提琴低沉悦耳的音色从他的薄唇中缓缓吐出,听在我的耳中,仿佛是午夜无人时候的雨滴敲打在窗上般的动听。

我学着他的样子看着窗外,阳光没有在我的脸上落下它让人畏惧的光线。我的脸就那样的微微扬起迎着吹过的风,我只感受到轻柔的微风。好名字吗?很多人都不知道我名字的意思,而我也从来没有对人解释过,那是住在我家村子的东边的一个被打成右|派的老教授因为我父母在困难的年代里偷偷背着看守的人塞给他的几个充饥的咸菜饼子心怀感激,而后在我出生后遮遮掩掩的去看过我,给我留了一块他家里私藏起来的麒麟送子的金锁,和这个名字。

最开始我是不懂是什么意思的,即使去翻查古文也只是看注释,死记硬背下名字的含义而已。

这名字中的闲逸和坚忍,禅意可能就是那个老教授对生活的态度吧。

“我喜欢你的名字。”

“你为什么会喜欢我的名字?”我面带笑意的望着他顺着他的话问下去,虽然他把我挟持而来,但是和他促膝坐在窗台上的我对他没有丝毫的畏恐,或许不是不怕的,而是随遇而安是最好的选择了吧——对我而言。

“我?呵呵,或许是因为喜欢你才喜欢你的名字吧。”望着窗外的苏燮深深地转过头来望着我,深黯的眼底充满了平静。

“”我轻轻地回答,“是嘛”我知道他说的喜欢是字面上的那种简单的意思,并不是爱慕,倾心的那种喜欢。

我知道的。

战局(3)

头侧着望向窗外,有多久我不曾像现在这样的什么都不去想的享受过阳光和微风了?曾经这些对于在山里长大的我来说是最微不足道的,可是在这个繁华的大都市里我却不知道要做什么,又能做些什么。很多事情我原本以为我是不会在乎的,我以为我不需要去在乎,我以为我可以的

我和一个刚才还在拿枪指着我的陌生男人坐在这里,本来应该恐惧害怕的这一刻我却得到了我一直逃避着想忘掉,却又想要得到的平静。

是因为什么?

是因为寂寞吗?

我轻轻的闭上眼睛,感受阳光在我的眼皮上投射出的越来越红亮的光影。这个温度刺痛了我,让我的眼睛发热,眩晕,我闭着眼睛感觉不到身下坐着的水泥平台的支撑,我好像轻飘飘的漂浮在这个世界的上空,无根。

我的影子,没有,我的脚下没有那个原本只属于我的影子。

没有,什么都没有。

我的眼睛烫热的不得不睁开,猛然射进我眼睛的光线让我一刹那什么都看不到,我就这么睁着眼睛等待世界慢慢从模糊重新回到清明,我情不自禁扭头看向窗外的天空,天际里有几只在不住的盘旋飞翔的鸽子,从我的角度望上去,它们离那片蔚蓝色辽阔的天空是那么的近,近得几乎可以伸手触摸到那片无际的宽广。

“‘桃则溪之,梅则屿之,竹则林之,尽可自名其家,不必寄人篱下也。’”我幽幽地低喃道。这个名字是那个为我起名字的人的送给我的最深切的祝福。

“什么意思?”苏燮盯视着我的眼睛,眨动着星芒的眼睛里透着一丝兴味。

我轻轻地用手指在水泥的窗台上无意识的勾画着。“只要是桃树就要生长在溪边,梅花生长在小岛之上,竹子生长在树林之旁,尽可以自己出人头地,而不必寄人篱下了”

苏燮伸手轻柔而坚决的将我冲着窗外的脸庞扭转向他。

“你认识苏靖尧?让我来猜猜你们的关系,我的小公主。”苏燮眼神微转,嘴角轻翘,这一刻他的神情五分的魅惑,三分的不羁,还有两分的随性。

我看着眼前神态疏懒的苏燮,这是一个我应该畏惧的陌生的男人,我却在这个时候突然笑了,我第一次笑的彻底而恣意,“你也认识苏靖尧——”

他抚了抚下巴,抬眼斜睨着我,“狡猾的小公主——”然后手掌撑在窗台上,慢慢靠近我,高高的眉骨轻轻挑起,对着我露出一个懒洋洋而又性感无比的笑容,“不只是认识吧。我和苏靖尧那可是老相识了。”他的呼吸轻吐在我的脸上,眼底流转着说不出的意味,可能是嘲讽,也可能是冷傲,更像是自嘲,他慢慢开口说道:“你想知道我们是什么关系吗?嗯?”

我看着苏燮坚定地轻轻摇了一下头,笑意蔓延在我的脸上,眼底,“不,我和他不熟。”

“啧,我把你绑架来的那一刻你还是那么的有趣呢。”眨眼间,苏燮手腕一翻瞬间从衣袖中将手枪滑落在手掌上,手枪在他的手指间宛如玩具一般的匀速旋转着。

眼睛微眯,脸上转为一片让人彻骨胆寒的冷凝,黑洞洞幽深的枪口轻轻抵住我的额头,“游戏结束了,我的小公主你刚才可是看到我开枪了——”

他的手在这一刻很稳,声音平淡得没有任何的起伏。

我抬头,望着他微微一笑,顾自将头扭向窗外,窗外的天空还是那么的晴朗。

“你不怕?!”

我笑着,连嘴角的弧度都没有一丝的变化,眼睛望进他沉黯难测的眼底,我清晰地在他近在咫尺的眼瞳里看到了我的倒影,我的手指慢慢的抬起来,在他的注视下轻轻地摸到那黑洞洞的枪口,我的鼻端还能闻到那丝丝的呛人火药味。

苏燮玩味的看着我的动作,没有丝毫制止的意思,就那样,我们默默地四目相望,我看着他的眼睛,轻轻地握住他轻勾住扳机手,将枪口从我的额头上缓缓的推离开,然后我动作轻柔而鉴定地将他那一根根修长有力的手指掰开,从他的手上拿过枪,沉甸甸的摊在我的手心里示意给他看。

“你的枪,你的人,对着我的时候没有杀气,我能感觉得到的。”

苏燮仰头朗笑出声,额际的头发因为他的动作而张扬的向后飘动,露出他那宽阔饱满而漂亮的额头,耳饰在阳光下闪动着璀璨的微光,整个人的气势霎时改变,肆意而锋锐。

“你没看到吗?我手里的枪,它可以——”

刚才还安静的躺在我手里的枪眨眼的功夫就回到了他的右手上,他的食指勾着扳机,将沉甸甸的枪当做玩具一样帅气的转了几圈,然后拇指和食指一扣,枪口重新指在了我的太阳穴上,“‘砰’!你懂吗?”

苏燮唇角勾着一抹笑意,就那样用枪顶着我的头,等待我的回答。

那金属的枪口就贴在我太阳穴的皮肤上,泛着凉凉的冷意。

我看到他眼里坦露的恶作剧般的熠熠的光芒,“我从来都不觉得你是个可怕的人,又怎么会怕你手里的枪呢?”

这时候门口传来‘砰’的一声巨响,门锁被人从外面一枪打爆,电光火石之间一只脚利落的踹开门,一个标杆般笔挺的男人突然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硬朗的五官,刀削的眉,高挺的鼻梁,精芒内敛的眼——是苏靖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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刹那芳华

苏靖尧动作自然而又亲昵的将一块炖得熟烂的牛肉夹进我的碗里,浓眉微展,眼含笑意的看着我,“你要多吃点,最近有点瘦了。”

我的嘴角微微扯动一抹笑,“嗯。”低着头将那块色泽美味的牛肉扒进嘴里,连着青菜囫囵的咽下。

“慢点,牛肉刚刚出锅的,还有点烫呢。”苏靖尧低笑出声,顺手将一碗紫菜汤放在我的左手边。

我看着他略微弯了弯眉眼,又低下头慢慢的扒着饭。

“则溪——”

我从低头吃饭的状态中抬起头,无声的看着苏靖尧。

他看着我,嘴角带起一抹笑意,往日里冷硬锐利的眉眼带着一抹难得的柔和,“吃完饭我陪你出去散散步吧,最近的天气不错的。”

“好。”我点了点头什么也没有说,继续埋头吃饭。

苏靖尧又夹起一块离我稍远的蒜蓉藕片,“我知道你喜欢吃蒜炒的醋溜藕片,尝尝我的手艺,怎么样?”

我看着苏靖尧期待的眼神,将藕片慢慢放进了嘴里,和着白米饭一起粗粗地咀嚼了一下,“挺好的。”咽了下去。

“我忘记了,藕片离你有点远,吃起来不太方便的。”说着苏靖尧卷起衣袖的手臂已经端着那盘蒜蓉藕片轻轻放在了我的面前。

我垂眼,将视线落在他微微敞开的领口处不经意□出来的略带着古铜色的肌肤上,轻轻开口:“没关系的,我能够到的。”

本来打算饭后就去小区门口的小公园随便走走的我被兴致高昂的苏靖尧带着开车来到一个郊外的山脚,他拉着我的手,两个人慢慢地一起往上走。

我站在宁山的半山腰处向下望去,这个城市的夜晚霓虹掩映的光影间犹如一张薄透的轻纱轻罩着笼住这个城市的面孔,看不透,摸不清。

苏靖尧站在我的身后,他的手轻轻揽住我的腰,让我半倚靠在他的怀里,用他的体温为我挡去夜半袭来阵阵凉意的山岚微风。

我低首垂眸,微微扫视着轻扶在我腰间的那只大手,修长的手指指节修长,有力。

我微微阖上眼帘,听着耳际的岚风吹过,凝神处能隐约听到草叶枝柏被吹得低俯的沙沙声。

“冷吗?”

“还好。”我被苏靖尧又微微地揽进了他的怀里。

“这里我经常来,尤其是在晚上,站在这里你可以看到大半个城市,或远或近。”苏靖尧揽住我,将下颌贴在我的头顶处,低沉的嗓音轻吐气息。手指指着下面的某个地方,“那个方向就是我们的家,左边不远处就是那个你经常去的小公园。”

“则溪——”

“嗯?”

“你有很想得到的东西吗?”

我沉默了半响,“——不知道。”或许不是不知道,而是不知道怎么说,尤其在对着他的时候。就更加的不知道如何开口了。

“再过不久你就毕业了。”

“嗯。”

“想做什么?”

“暂时还没有去想。”

时间好快啊,转眼已经快到五月份了,而我在他身边的时间——

“如果你想到了想做什么就告诉我。”对着他的视线,我轻轻点头,看着柔和的笑意在他硬朗的五官上慢慢晕染开来,看着他的眼中锐色褪尽,氤氲着朦胧的星光。

这一刻我们彼此相望。

“好。”我温顺的将头轻轻靠在他的胸口的位置。

苏靖尧轻笑着从身后将我深深的揽进他的怀里,温暖炽热的气息笼罩住我,他用宽大的外套将我严严的包在他的胸前,我被他带进了一个只有他的世界,耳边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呼吸着他独有的气息,这一刻仿佛世界只剩下我和他,安静无比。

夜晚的宁山,只有四周低鸣的草虫声伴随着我们俩一起静默,安宁。

我在苏靖尧的怀里轻眨眼帘,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样子的百折曲回,他,可是又想到了什么?

可是我累了,累得不想再去想那些yīn诡曲折的事情了,那本就不属于我的世界。

这是不是就是娜姐和曼姐曾经说过的人要认命?要低头,要弯腰?

岁月静好,安淑霁朗的日子,不知道我还有没有力气去期待呢?

我睫毛轻颤着轻轻的将脸埋进苏靖尧的胸前,苏靖尧的手臂轻轻地环抱住我,将我的人深深地依附进他的臂弯里,成为了一个世界。

我蜷缩在他那静谧的气息里,只愿这一刻的静融可以持续得久一些,再久一些。

在六月晴天高悬的天气里马上就要迎来毕业考了,我不断地翻找着资料努力的将手里的论文修改再修改,争取能得到优秀论文的a+。

“啊——”半夜的时候我又一次的惊叫着从梦中惊醒过来。

“怎么啦?”睡在旁边的苏靖尧早在我呼吸突然急促痉挛的时候就醒了。

这时候我一身冷汗的惊坐了起来,双眼睁的大大的,心脏狂跳着,一时之间我整个人都是迷迷蒙蒙的,完全没有办法反应过来我是身在何地。

苏靖尧将我轻轻的抱在怀里,大手轻柔的拍抚着我的后背,“没事了,不怕不怕。有我在的。”

“这是哪?”

“这是家里。”

“这不是我家,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我从苏靖尧的怀里极力的挣脱出来。“我家不是这样子的!”我一把挥开他捧住我脸颊上的大手。

“好,回家,我陪你回家,一放假就回家。”

我扭头愣愣地瞪着身边的他,茫然的喃喃道:“你是谁?”

苏靖尧被我一把挥开的大手又轻托起我的脸颊,生怕吓到我一般,声音放到最轻,隐隐带着小心翼翼的诱哄,“则溪,是我,你又做恶梦了。”眼神轻柔地望着我,漆黑的眼底一片的凝静。

半响,依偎在苏靖尧怀里被他轻声拍抚的我才慢慢的回过神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听到我已经平复了下来,苏靖尧垂眸低视着我的神色,手上的轻抚仍然没有停下,一下,一下的力度放到最轻的慢慢的拂过我的后背,“你最近总是做噩梦,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家里,外面的事情刚结束我就回来了。”

“哦。”我低垂下眼睛,望着自己的手指,我的指尖还在不由自主的轻轻发颤。

苏靖尧顺着我的视线往下望,轻叹一声,“则溪,你最近是不是太劳累了?”温暖干燥的大手将我的手指和双手全部密密实实的拢含进他的有力的大手里。

“——还好。”

“你到底做了什么梦,吓的一身的冷汗。”苏靖尧的手指怜惜的抚过我冷汗涔涔的额际。

“我忘记了。”我只记得有人在后面追我,我就拼命的跑,手里不知道抱着什么,死死的不放手,一直地跑一直的跑……

“则溪,不要想太多,有我。”

苏靖尧拢起一双浓眉,目光炯亮而又深邃,我听着他的呼吸声,慢慢闭上眼睛,有些事情我也不想去想,可是忘不掉啊。

“娜姐,你最近都在忙些什么呢?电话总是打不通的。”看到电话上显示是娜姐的手机号,我连忙接起来。

“则溪,你现在有时间吗?我想见见你。”

“嗯,我现在在学校呢,刚刚把论文交上去了,现在没什么事情了。”我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时间还不算晚,我语气轻快的冲着电话那端的娜姐说道:“娜姐你要是在家的话,我就去你家找你好了,我上次给你买的大枣顺便也给你拿过去。”刚才和教授聊了几句,大概我的论文能评上优秀论文了,辛苦了这么久,终于可以放下心来了。

转眼我又接到好久联系不上的娜姐的电话,一时之间心情和头顶的天气一样,艳阳高照。我不由的嘴角扯开大大的笑容。

“则溪,我,我在xxxx,你过来吧。”

坐在出租车上,看着外面飞速后退着的行道树,我忍不住对司机说道:“司机师傅,我着急赶时间,麻烦你再快一点好吗?”

“姑娘,我知道你着急,我也想快点,可是这里正好是车多的路段,我这已经是尽力将速度放到最快了。”

“谢谢师傅。”我轻轻的将向前微俯的身子摊靠回车的后座上。

闭上了眼睛。

下了车,我就急急忙忙的往前方的堂皇明亮的大门跑,上了电梯,我心急如焚的顺着一间间的门牌号向前找去,突然我止住身子收回已经迈过去的步伐。

1314——

1314号就明晃晃的出现在我的眼前。

我站在门外气喘吁吁的粗粗的放慢了呼吸,深吸了一口气,伸出手指慢慢的轻触微微泛凉的门把手,推开病房的门。

洁白的一尘不染的病房里,一脸憔悴的娜姐闭着眼睛躺在病床上。

我放轻了脚步,慢慢地走向病床。

“你来了,则溪。”娜姐睁开眼睛看到我微笑着牵动起嘴角。

我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娜姐,眼泪不知不觉间扑簌簌的大滴大滴的掉落下来,我抬手捂住嘴,“娜姐——”

娜姐往日眼波顾盼流转的星眸桃腮的姿容现在只剩下了一张快要瘦削到了极点的小小瓜子脸,映衬得那双原本灵动无比的杏眼出奇的大。

娜姐慢慢的撑起身体,嘴角的弧度渐渐扩大。“我刚才还在想你到底会什么时候到呢,没想到你的速度还挺快呢。”

“娜姐,”我抓住娜姐冰凉的手指,嘴唇颤动着张了张口,几乎说不出来话,“我找了你好多次都找不到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娜姐白皙的脸庞透著弱不禁风的病态。

“傻妞儿,我能有什么事?”娜姐故作轻松的拍了拍我的手背,那冰凉的手拍在我手背上的力道轻得就像是轻轻拂过我的手背的一阵风一样,几乎感觉不到。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望着娜姐掩在厚厚的被子下面依旧能看得到的高挺突出的腹部,死死的咬住嘴唇,“你怎么瞒了我这么久?”

这,应该是我和娜姐最后一次逛街见面的时候就已经有了的。

看着无力的又躺靠回去的娜姐发出的略微急促的喘息声,我的心脏犹如被狠狠的揪住般有一种被人大力拧扯的痛感。

“则溪,我就要生了,所以我想看看你——”娜姐的眼眸里无声的流淌过一抹极淡极淡的温柔,深深的注视着我,“我就是想看看你。”

“到底是谁的?!”我声音破碎而尖锐的冲出口,我握紧颤抖的双手,环顾这间病房。

四下无人,空荡荡的病房里只有我和娜姐两个人。

“不用看了,他不在这里,也不会来的。”说话的时候娜姐的脸色已经惨白成一片了,转眼之间密密层层的细汗就从娜姐的额角滚落下来。

“医生,医生——”

我连忙跑到走廊里,医生随后过来急急忙忙的检查了一下娜姐的情况。

我在旁边焦急的看着医生的动作。

“她怎么样?”

“马上推入手术室!”医生一脸严肃的对旁边的护士说道。

医生把渐渐陷入昏迷的娜姐推向手术室,“她的情况不太好,子宫狭窄,现在又身体虚弱。可能会……你做好心理准备。”医生安慰性的拍了拍呆立在一旁的我的手背。

娜姐在手术室里面的时候,我就呆呆的倚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无神的望着那红的刺目的手术中几个鲜红的大字。闻着那医院里所特有浓厚刺鼻的消毒水的味道。

注视着手术室的方向,我的手指甲死死地掐进手心里。

在娜姐手术室的对面,也是一间同样大小的手术室,在等待的漫长时间里,我眼尾不时闪过那间手术室的门不断地开开阖阖着,伴随着有的人哭有的人笑,手术中的那个鲜红的指示灯也是明明又灭灭着。

就在这个小小的地方,不停上演着生生死死,我身体冰冷的依靠在座椅上,脑海里一片空白。只有娜姐那一个个灵动活泼的身影不停的闪过。

“你是新来的吧?”这是醉醺醺的娜姐靠在我怀里对我说的第一句话。

“则溪,你在喝酒之前把这个吃了。”这是我第一次陪酒的时候娜姐对我说的话。

“我说,小妞儿,你的表情太僵硬了吧,快点给大爷我笑一个,来——”这是娜姐第一次和我拍大头贴的时候。

“则溪,如果你要留在这个城市里,我就陪着你。”这是娜姐知道我有了孩子的时候对我说的话,我还清清楚楚记得她的笑容,那种永远都是没什么大不了的笑意盈盈的脸。

还有,还有那个拉着我的手,和我头抵着头对我说:“则溪,以后我生儿子你就把你宝贝女儿嫁给我,我们门对着门,让两个小家伙儿从小就一起手拉着手上幼稚园,上小学,上中学,然后一直到他们结婚,我们一起照一张最棒的全家福,怎么样?”那张笑着看着我的脸,是在我的人生中,笑得最美最生动的一张脸孔。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三个小时,八个小时……随着时间的流逝,我近乎麻木的守在手术室的外面,吃不下任何的东西只是喝了几口水而已。

我第一次觉得时间过得漫长的如同要我等待了一生一样。我想医院会成为我一生的梦魇,我不想再次踏进这个地方。

手术室的灯灭了,我迟缓的眨了眨眼睛,回过神来连忙跑过去,看着医生一边摘下口罩一边推门走出来。

“医生,怎么样?”我满怀忐忑不安的看着满面疲色的医生。

“是个女孩儿,六斤四两,除了心肺功能略弱以外,其他一切都正常。”

“太好了!”我欣喜若狂地抓住医生的手,“那大人怎么样?”

我更加关心娜姐的身体状况,娜姐实在是瘦太多了,脸色也不好看。

“大人啊……”医生将我领进他的办公室,坐下来以后略有些为难地看着我,“手术期间发生大出血,差一点就救不回来了,这几天很关键,如果她能挺过来,那还好,否则,只怕是……”

说着医生拍了拍我的肩膀,“这几天你做家属的多费心吧。”

我悠悠荡荡的走出医生的办公室,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样?怎么会变成这样子的?!

我穿着无菌衣站在重症监护病房里,娜姐醒了过来,脸色好了很多,略略的有丝浅红的色泽,“孩子很健康,是个女孩儿,长得像你,好漂亮的。”我将头低俯下来,告诉娜姐她最想知道的好消息。

娜姐听到,笑了,牵动了一下手指,我连忙轻轻握住她的手指,她抬起手指在我的脸上摩挲着,“则溪,这个孩子本来我不想要的,但是就像你说的,她是个活生生的小生命啊,我不忍心——”

我对着娜姐眨了眨眼睛,轻快的说道:“我知道的,等你好起来,你的宝贝儿就有两个妈妈了。所以你要快点好起来才能好好照顾她。”

“嗯,我会的,我可没有忘,说好的娃娃亲我还记得呢,不过这次你只能生儿子啦,到时候好娶我们的小宝贝儿。”

“放心吧,我记得的,我到时候多生几个儿子让宝贝儿自己挑,好不好?”我笑着看向略为恢复了些精神的娜姐。

娜姐眼睛闪亮地看着我,“你这傻妞儿,你以为你自己是母猪啊?!还几个呢——”放在我脸颊边的手指轻轻刮了一下我的脸。

“哈哈,等你好了以后,你这丈母娘自己挑好了啦。”

“你把我那个黑色的手袋拿过来。”

娜姐让我打开手袋,“那把银色的钥匙拿出来。”我将钥匙递过去。

“这是银行保险柜的钥匙,我住院的时候就放在你那里保管,当时的托管人我用咱们两个人的名义办的,密码是你的银行存折的密码。”

“如果我有什么事情,你就去开保险柜。”

“娜姐——”

“我有点累了,我要睡一下,等我睡醒了再聊。”

“好的,娜姐你好好睡一下,我就在外面,你睡醒了就叫我好了。”我看着面露疲惫的娜姐,轻轻地掖了掖娜姐身上的被子,起身离开了隔离病房。

我拢着身上的衣服靠坐在加护病房的外面睡着了,朦胧之间听着刺耳的鸣叫声,我睁开眼睛看着身边脚步飞快的进进出出的推着各种仪器的医生和护士们。

我看了一下房间,是娜姐转入的那间加护病房——

我急忙起身,拦住了一个护士,“怎么回事?”

护士不耐烦的推开我,“没看到在紧急抢救吗?!闪开!”说着伸手把我推到一边。

我茫然的看着眼前不停地进进出出的人。

“准备电击!”

“100准备——”

“100!”

“再来,200!”

……

等到我再进去的时候,病床上的人的脸孔已经静悄悄无声无息的被洁白的被单盖住了脸。

我昏昏然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有谁能够告诉我?!

婆娑

我站在银行的托管处拿着娜姐留给我的那把钥匙.

“唐娜小jie曾经特意吩咐过,她的保险箱里的存放的任何东西兰小jie您只要凭着您的身份证件亲自到场就可以随意提取的。”银行保险托管部的经理言笑晏晏的将我领到保险箱的所在位置。

我打开保险箱,摆放在最上面的是一个极其朴素的白色信封,上面字迹清秀的写着我的名字。我伸手将信取了出来,手指不住的轻轻摩挲着上面的字迹,极轻的吁了一口气,这是娜姐留给我的信。我将信小心仔细地放进我的包里,又看向面前这个不大的银白色保险箱。

里面有一个存折,和几张被塑封保存的很好的大头贴,娜姐和我互相依偎着的笑脸就罩在那小小的方寸之间。

“看得出来唐小jie和兰小jie您的感情非常要好。”经理看到了我拿在手里的带着护贝的颜色更加显得生动自然地大头贴笑着开口说道。

“嗯,我们是姐妹嘛。”我低头轻声地回答道。

“兰小jie你回来了?”保姆听到开门声,抱着孩子迎了出来。

我把东西放在一边,弯下身子细细的瞧着小婴儿,“她今天怎么样?”小小的手指,小小的眉眼,舞动着的小手儿张得开开的,手指尖端的指甲晶莹细嫩的犹如白腻的米粒儿一样,小小的一点,肉肉的小手依依呀呀的拍着。

“刚喂她喝完奶,一天都不哭不闹好乖的,”保姆眉眼笑得弯弯的,“我从来没带过这么好带的婴儿呢,算是我的福气呢,你不知道现在有的小孩子有多闹人的。”

“孙姨,你先休息一下吧,一会儿等我走了你还要带孩子呢。”

“好的,谢谢兰小jie了,那我顺便去把尿布洗了。”保姆动作小心的把婴儿放在我的怀里。

“嗯。”轻柔地接过孩子,我怀抱着孩子轻轻地拍哄着,孩子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乖巧的看着我,不时嘴角吐着一连串儿的小泡泡。

我宠溺地笑着看向怀里不大点儿的小宝贝儿,“小坏蛋。”我轻轻的用柔软的棉布巾擦拭着她的嘴角。

站在屋子里,我嘴里哼着记忆里妈妈唱给我听的儿歌,手臂轻轻地悠荡着,不一会儿孩子就沉沉的睡着了,我将她小心地放在小床上,然后坐在旁边慢慢地打开了娜姐留给我的信。

“则溪,有些话我想还是写下来吧,你不要问这个孩子的父亲是谁了,如果你能看到这封信的话,我想我们已经是两个世界了。我不想说那些酸牙倒醋的话,不过我知道孩子留在你的身边我没有什么不放心的。我也知道你一直以来的想法,存折里的钱已经足够你把钱还给他了,如果你当初的想法依旧没变的话。

家里我已经打过招呼了,我对他们说我已经嫁到国外了,留给家里的钱我也已经早早的就存在了一个户头上,每隔一段时间会自动往家里划钱的,所以这些你都不用担心。

至于孩子,我还没有给她起名字,我也不知道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但是我想把这个权利留给你,则溪,你给这个孩子起个名字吧。因为这是我一直以来的愿望。

我还记得我们的那个约定,可惜,现在已经没办法实现了。我想,把这个孩子留给你,因为我希望孩子能够代替我一直陪着你。

则溪,你是个好女孩儿,可是在这个社会里生存你要学会保护自己,你活得太简单了。你不要忘了,阳光下永远都有yīn影的存在的。我只希望倔强又骄傲的你能够过你想要的生活。

我要你开开心心的生活。

无论你做什么样的决定,我都支持你。

珍重,勿念——唐娜”

我捧着手上的信,眼泪霎时模糊了我的视线,娜姐去世的时候守在病房里的我没有哭泣;孤零零的一个人手里捧着娜姐的骨灰往山上的寺庙走去的时候我没有哭泣;在喧嚣热闹的街角上怀里抱着刚刚出世不久的孩子茫然四顾的时候,我也没有流泪。

可是现在,我怎么能不想念呢?娜姐,你是我在这个城市里仅存的一缕阳光啊。

而今我要到什么地方去找属于我的阳光呢?!

这个城市的纷扰喧嚣中从今以后再也没有了你,那这个城市对我来说还有什么意义呢?我当时那么拼命的努力着不放弃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那份想要真真切切的抓住未来的无比渴望的动力也是你给我的啊,娜姐——

而今,真正顾念我的你那么突然地离开了我,却是到了最后仍然是对我心存着挂念。

我望着在床上不知世事犹自睡得香甜的泛红的小脸,哽咽不已。

早上。

我帮苏靖尧系着军装的上装衣扣,然后动作自然的随手掸了掸烫贴的笔直的衣线,苏靖尧在穿衣镜前将我深深的揽在怀里,嘴角亲昵的噙上我的耳垂儿,“今天你要忙些什么?嗯?”

我气息微喘的轻推他的胸膛,”你到底是属什么的?总是喜欢咬我——“

“我喜欢。你不知道你有多美味——”说着,苏靖尧对着我龇了龇牙。

我嗔怪的看了他一眼,“油嘴滑舌的,你上班要迟到了。”

“快点告诉我,嗯?”苏靖尧的大手已经轻轻放在了我的腋下,威胁的轻轻滑动了一下。

我连忙抓住他的大手,转过头来看向苏靖尧,“马上就要毕业了还有一个毕业考试要准备呢。”

看到自己的威胁已经奏效了,苏靖尧满意的扬了扬高高的眉峰,“那对你来说应该很轻松吧?人家都去逛街的时候你就一个人呆在家里看书了。也没见过你和同学们热热闹闹的逛过街——”

“呃,还有个事情——”我看着心情还不错的苏靖尧,犹豫了再三,还是慢慢的开了口。

“什么事情?”

苏靖尧好心情的揽住我的腰,亲昵的鼻尖儿对着我的鼻尖儿,看着我的眉眼都是微微的笑意,语气轻松的开口问道。

“因为要毕业考,我来回跑不方便的,所以考试的三天我打算住在学校里——”我看着苏靖尧小心翼翼的开口。

苏靖尧浓眉微微拢起,极轻的一皱,黑亮的眼睛看了我一眼,然后眉头就彻底舒展开来,露出白亮整齐的牙齿冲我一笑,“好的,到时候给我电话我去接你。”轻俯下身子来,在我的唇上落了一个淡淡的吻。

“——好的。”看着苏靖尧不容置疑的神色我只好温顺的点了点头。看着苏靖尧高大挺拔的身子渐渐消失在了门口,我无言的咬了咬嘴唇。

苏靖尧——

spic总部

苏靖尧看着突然到访的孟思瑶沉暗的眼底一片的波澜不惊,“你怎么来了?有事情可以打电话给我的。”

“你这么久没回家,我来看看你啊。”孟思瑶微微偏着头,嘴角带着适度的亲密笑容,看着坐在办公桌后的苏靖尧。这是她第一次走进spic,传说中的那个涉密的机构,搜身,缜密的身份核对,森严的盘查系统,让这个地方更增添了一份浓厚的神秘色彩。

“你得到消息了,是吗?”苏靖尧嘴角微微牵动起了一个清冷的笑意,兀自抽出一根烟,划燃了一根火柴点燃了手里的烟。然后将手里燃尽的火柴杆随手丢进烟灰缸。

“你在说什么啊,靖尧——”孟思瑶脸上略带着几分局促的尴尬之色。旋即,脸色转为温婉笑着走到一旁的沙发上身姿优雅的慢慢坐了下来。

“那你来,是想对我说什么呢?”指节分明的手指信手将抽过几口的烟掐灭在烟灰缸里,苏静尧双手交握着,好整以暇的看着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孟思瑶。

看着等待着自己开口的苏靖尧,孟思瑶眸色流转间轻轻嘟起嘴巴,轻轻望向他,“你在说什么嘛,我们是夫妻啊,当然是患难同心的啦。”

“是吗?希望如此吧。”苏靖尧不置可否的嘴角微微上扬。

“不过,你们孟家和李家,苏家应该重新站队了——”手指在深棕色的办公桌上轻轻的点了点,抬头看向孟思瑶的沉黯眼底,是一片望不到底的平静之色。

“我明白,家里的事情你放心好了,我们夫妻才是一体的,你说是吗?”孟思瑶的眼底暗含着希翼的神色,将话抛了过去。

苏靖尧硬朗的五官上眉头轻扬,锐利的眼神微敛着,语调低沉的慢慢开口:“那我就拭目以待好了。”

孟思瑶见好就收的随即优雅起身,乖巧柔顺的轻声笑道:“那你忙吧,我先走了。”

房门轻轻阖上,苏靖尧淡漠的扯开嘴角,眼中闪过一抹锐色,拿起电话,“事情还顺利吗?”

常谨天在电话那端轻笑出声,“李廷的当家大权被拿去了,现在灰溜溜的躲在国外的澳洲晒着太阳避风头呢,三两年里他是折腾不出什么名堂来了,那个走私军火的事情可是让他家的老头子吃了一鼻子的灰呢,现在在家闭门谢客了都。”

“那好,孟思瑶刚才来过了,他们孟家和李家玩儿完了。”

“啧啧啧,孟思瑶这个女人实在是太可怕了,”常谨天在自己公司的办公室里惬意的揽臂看向窗外的城市远景。三十几层的高度可以把这个城市的风光一览无余,笔直的行道树和犹如爬虫般缓慢移动的机动车辆,是城市里特有的景象。站在这个高度俯视着望下去,原来这个城市是如此的小啊。

“如果他是男人真是不知道现在她会爬到什么位置了,靖尧,你家里可是有个厉害的贤内助哇。”

“……”苏靖尧坐在办公室里无声地吐出一个淡淡的烟圈儿,手指轻轻弹了弹烟身。

常谨天的玩笑话没有得到回应,随即无所谓的耸了耸肩。“下一个是谁?”

“——孟家”沉默了半响,苏靖尧轻轻开口。完全不在意他的话会引起多大的震动,“多米诺的骨牌效应已经开始了——”

“如果这次顺利的话——”

“如果这次顺利的话,那就完全没有后顾之忧了。”接过话来,苏靖尧站起身子,以笔直挺拔的身姿站立在窗前,视线不知道放在了什么地方,遥远而宁静。

“需要我做什么?阿尧?”常谨天知道事情的轻重,语气转为严肃。

沉默了半响,苏靖尧的手指轻压著太阳穴,慢慢地揉动着,眉宇间不经意的皱成一个浅浅的川字纹,“如果有什么事情的话,你帮我照顾好则溪——”

常谨天摘下鼻梁上架着的眼镜,食指轻勾着镜腿儿,“放心吧,我知道应该怎么做的。”他顿了一下,轻轻地吐了一口气,仰头笑了,“我很高兴听到你这么说,阿尧。魏晓也希望看到你开心的。则溪是个好女孩儿,难得的稳重懂事不轻浮,又聪明的从来低眼敛眉的不多话,我想,魏晓也会喜欢她的——”

信手又划亮了一根火柴,看着明明灭灭间火焰的不休的跳动,苏靖尧的嘴角轻轻的抿出一丝细纹,“希望事情能够早点结束,谨天,我觉得相对与官场而言,还是部队那种简单规律的生活更适合我。”

“阿尧,我也没想到你能走到今天,可是你的选择是对的,站在最高处,你才有更多的话语权,为了当初的魏晓也好,为了现在的spic也罢,你只能走下去。好在,事情已经快结束了。”常谨天欣长的身子站在窗前,犹如一杆标枪般站得笔挺端直。

苏靖尧修长的手指夹住烟身,轻笑出声,语气带着难得一份轻松,“有些事情就算是为了魏晓也好,为了我也好,都是要做的。不过现在还是一切小心为妙,到时候你都知道该怎么做吧?”

“你放心吧,everything will be well done。”

“嗯,为了小心我还是会用军中的摩尔斯码的。”

常谨天眉头微挑着,扯开了一抹自信的笑意,霎时无边的气势有如实质般的肆意着散发出惊人的锐气,“那就让我们再合作一次,如何?!”

杳然

坐在出租车里看着对面疾驰而过的轿车,我看到自己倒映在后视镜中的那微微上扬着的嘴角和清澈却悲哀着的眼神。

路边盛开着的娇艳的玉兰花不停地从我的眼前飞速的掠过,一朵一朵的,随风慢慢摇曳拂动着枝桠,渐渐在我的眼前连成一条明艳娇柔的低徊拂摇的曲线,然后慢慢地幻化成一片跳动着的花海,无边无际,将我的视线湮埋。

我低头看着怀里睡得香甜的婴儿,在睡梦里不知道见到了什么,小小的脸上舒展开眉眼,沉沉的呼吸着。我微微收紧了怀抱,手指抚上襁褓里的她那细嫩的小脸,轻柔的摩挲着,尖翘的鼻子,红润的嘴唇,和那双闭着的眼睛,晶润白皙的肤色,像她的妈妈一样是个小小的美人胚子。我微阖上眼帘,止住翻涌上来的酸楚的泪意。

娜姐,这就是你想要的结局吗?

站在宽敞的站前广场上,这个时间的广场只有寥寥无几的路人匆匆走过,显得诺大的街心广场空荡荡的,我怀里抱着孩子,手上拿着我初次踏上这座城市的时候带来的简单行李。

同样的地点,同样的我,同样的打扮,我恍然又回到了四年前的那个因为初次离家而心怀忐忑的我。

那个初次离家的我,带着简单的行李,穿着一件蓝白相间的格子衬衫,一条牛仔裤,一双最普通的球鞋,站在这个陌生城市的大门前。心怀惴惴的抬头仰望着这座繁华富丽的大都市。

那一身的衣服从头到脚都是我姐姐用积攒了很久的钱去到一个据说很繁华的很远的镇子上买给我的大学礼物,那个时候的我带着一颗懵懂而热烈的心来到了这个陌生的城市,当我踏上这个城市的时候,我也是站在这个宽敞而气派的站前街心广场上懵懂的茫然四望着,周遭的一切对我来说是那么的陌生,我犹如裤腿上带着点点的泥土突然时空穿越到现代摩登大都市的乡下孩子一般,任由周围川流不息嘈杂的人群将小小的我湮没无声。

而今,我再一次的站在这个陌生城市的街心广场上,环顾四周,这个城市高远无边的天空总是显得那般的宽广寂寥,却从来不属于我,从来不曾。

在我的生命里出现的每一个人,每一件事,都清晰的历历在目,我依然还是当初的那个怀揣着梦想的懵懵懂懂无知的我,但是,我站在这个曾经踏足过的地方,我更加的知道,我已经不再是那个我了。

那些在我的生命里出现的人啊,匆匆的来,又匆匆的走,留给我的只有无尽的想念和失落。

兰姐,

娜姐,

还有,那个差点就成为我孩子父亲的男人,苏靖尧——

这一切到底是谁的错?

我望着怀里兀自睡得毫无防备的安然的小脸,静默,无言。

羸弱的她,在这一刻,比任何人都还需要我的守护呢。

我小心翼翼般的怀抱着她,如同怀抱着我所有的幸福和希望,继续向前行去。

宝宝——

妈妈要你幸福。

走出不远,向前迈出的脚步突然被人拦了下来。

“你怎么在这里?”

“曼姐?”我惊讶的看着站在面前的俏丽妩媚的女人。怎么会这么巧?!随后我又在她的身后看到了她那辆蓝色的甲壳虫。

曼姐打量了一下我身上的行李和怀里的婴儿,眸色流转中面色微凝,微微闭了下眼睛,再睁开,平静无波的语气里带着一丝难言的低沉,“我今天就当做没见到你的人。”随即从精致的黑色爱马仕包里拿出一个崭新的厚厚的信封口袋塞进我的手里。

“这里面是我刚从银行取出来的三万块,你拿着吧,钱不多,也能救救急,那孩子——”说着曼姐眉眼低垂仔细的看了看我怀里一直在沉沉睡着的孩子,“那是李娜的孩子吧。”声音里带着一丝隐隐的感伤,曼姐伸过来的手指在要触到孩子稚嫩的脸颊的时候就微颤着收了回来。

我的嘴唇忍不住抿紧,无声的点了点头,看着曼姐那透着一丝伤感的妆容精致的脸庞,我忍不住开口:“曼姐,这孩子的父亲到底是谁?我想你应该知道的,我想知道。”

我的声音里透着一丝无法动摇的坚决,我要知道,我要知道娜姐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了谁。而这些,曼姐一定是知道的。

曼姐看着我,深深地摇了摇头,眉眼低敛着避开了我的眼神,“我不能说,你也最好不要知道,李娜也是为了你好,你不要再问了,从今以后你就是这个孩子的母亲了。”

“曼姐,”我神色坚定的直视着她,第一次用这种严肃的语气对曼姐说话,“我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而且永远不会再回到这里了,我可以把这些事情永远的烂在肚子里面,但是我却是不能不知道这件事情,因为,娜姐现在已经不在了,可是就算是人不在了,我也要求个明白。”

曼姐好看的眉头紧紧地皱着,不语的看着我。

我的目光坚定的看着曼姐,等着她的回答。这件事情无论如何我都一定要知道,否则我一辈子都不会安心的。

我望着曼姐,曼姐回视着我,我们两个人就这样无声的在街心的空旷的广场上相视静默而立。

半响,曼姐轻轻的移开了视线,眉峰轻拢着轻叹了口气,抬起手腕看了看表,“你不赶时间的吗?”

“我还有两个小时的时间,曼姐——”我用乞求的眼神看向她,我知道如果我今天不知道的话,我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你和我来吧,我们找个地方,坐一会儿吧。”深吸了一口气,曼姐慢慢转身,我跟在她的后面,从后面望去,我发现本来就身姿纤挑的曼姐比我上次见到她的时候又消瘦了些。

“曼姐你又瘦了。”坐在曼姐的车里,我轻轻地开口说道。

曼姐很小心的把车停在了一个比较隐蔽的停车场里,戴着黑色贴膜纸的车窗全部摇了起来,和外面彻底的隔绝成一个密闭的空间。我和曼姐并排坐在了车的后排座位上。

“在那个地方,能不瘦吗?”曼姐仰靠在车座上,露出了一丝从不在人前显露的疲惫神色。手指惯性的抽出了一根细长的香烟,刚刚抬起手拿出打火机,就颓然的放下了,略微出神地看着被我捧在手上的襁褓中的小小婴儿,手上不自觉得微微用力,掐断了香烟的烟身。

曼姐侧着头,看着透过黑色贴膜显得有些暗沉的车窗外面,幽幽地开口:“唐娜的合同快到期了,她自己也知道的,我看得出来她对会所的这份工作没什么想法了,只是为了合同而已。因为她平时也够机灵,我就对她睁只眼闭只眼的,毕竟能离开这里,也算是种幸运。就在一年左右以前吧,会所里来了一个大人物——”

我沉默不语的轻轻地拍抚着怀里的孩子。

会所里发生的那些故事听得还算少吗?我的心微微的拧痛着。

“那天碰巧瑶瑶不在,人手不够唐娜就去了,因为她知道这种场合的话小费是绝对不会少的,她在那种场合也绝对不会去出什么风头,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

说到这里曼姐顿了一下,纤细白皙的手指轻拢了一下因为微微低头而散落下来的头发。“唐娜那天忘记了一点,瑶瑶不在,凭她的容貌她就是最出挑的一个了,等到她意识到这点的时候,已经因为那个人不经意的一个点头,被打包好送过去了。”

我无言的凝望着车窗外颜色暗淡无光中的无声流动着的世界,任凭着曼姐那有些低哑的声音回响在我微微发痛的耳际。

“我知道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带着一脸惨淡的笑容在我的面前被那个人带走了。”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曼姐的手指轻捂住额角,“我忘不了她离开前的那个眼神,忘不了——”

我的手指无意识的轻轻拍抚着的动作,眼睛愣愣的看着车窗外。

娜姐,娜姐——

“那个人很喜欢她,对她也确实是不错的。唐娜也没有办法,这样大概过了两三个月,那个人的太太就知道了,他太太的娘家势力极大,平时就对他看管得很紧,更别说是他私底下养在外面的外宅了。就趁着他不在的时候把唐娜绑了过去,关了起来。那个人知道唐娜有了孩子以后,原本态度还是犹豫不决的,这下子被他老婆知道了,他就不敢再说什么了。”

我微微的闭上了眼睛。

到底这个世界是怎么了?

“那个女人真狠啊,不打不骂的就是关着,一天三顿饭,只有稀粥和白开水,一个孕妇怎么受得了这个?!后来唐娜的身体就越来越差了,后来……你也知道了,那个女人从始至终就是想看着唐娜一尸两命才干净,没想到啊,孩子是保住了,可是……”

曼姐无力地靠在车的后坐上,眼睑抖动着,说不下去了。

“那个人是谁?”

“你一定要知道?”

“嗯。”我点了点头。“孩子总不能一辈子都不知道她的亲生父亲是谁。”

曼姐低眸沉思了半响,然后轻贴在我的耳旁,说出了一个名字。

我不由得惊愕不已的睁大了眼睛抓住了曼姐的手,这一刻我们两个人的手都是冰冰凉凉的,“什么,是他?!”我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难怪娜姐不告诉我!

我心脏揪扯着白着一张脸,牙齿不住的簌簌发抖。

我茫然的下了车,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世界?!

人的命呵,同样都是命,为什么就差那么多?!

“走就不要回来了,走得越远越好,李娜在我那里还留着一笔钱,如果有急用的话,打我的电话。”

“曼姐,你没想过离开会所吗?”我终于吐出了这一句话。

“离开了这里,我能去那里?我在这种地方摸爬滚打了这么久,早就不适应外面的生活了,除了这里,我不知道我能在什么地方。”

我站在曼姐的驾驶座旁,看着曼姐脸色恢复了往常的明艳和淡漠。

嘴角轻扯开一抹笑,曼姐将手指随意地搭在方向盘上,“还记得我对你说过什么吗,则溪?人不能和命争,否则苦的是自己。我,早就认命了……”

说完手上将钥匙熟练的□锁孔,发动机的声音随即响起,“则溪,你是个好女孩儿,这次走了就再也不要回来了。”

我抱着怀里的婴儿,在热闹熙攘的街头,望着曼姐的车绝尘而去。

每次当我要抓住我的未来的时候,它就变得格外的刻薄。可是——

我轻轻地将脸贴在那熟睡着的稚嫩的睡颜上,宝宝你好好的睡吧,妈妈带你去一个没有悲伤的城市。

妈妈要你幸福。

苏靖尧回到家,迎接晚归的他的是一室的黑暗静谧,“这是去哪里玩了吗?也是啊,难得的毕业典礼呢。”苏靖尧将手上精致的盒子放在一边儿,褪下外套,打开客厅的灯,坐在沙发上开始拨动号码。

则溪今天应该会回家的,他也有惊喜要送给她。到了现在所有的事情终于要告一段落了,也许,他和则溪,能有一个真正地开始了,一个可以称之为家的开始。

手机里传来的铃声和卧室里传来的声音重合了。

听着响起的铃声,苏靖尧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意,柔和了那硬朗的五官线条,显得有几分的难得的清朗,“难道回来太累了已经休息了吗?”

打开卧室看到空无一人的房间,苏靖尧扬起了高高的眉头,视线落在了床头柜上兀自唱着歌的手机上,拿起手机摊在掌心上笑着叹了一口气,“没带手机啊,真是个小迷糊鬼。”

手指不小心把柜子上的东西带落了,散落在地上。

捡起来,是个普普通通的信封。

苏靖尧好奇地打开了没有封口的信封,随意的抖了抖,里面掉落出来的是一张黑色的信用卡,这个卡苏靖尧是知道的,这是自己给则溪的卡。

随后掉落出来的还有一个存折,苏靖尧顺手翻了开来,“呵呵,难道这是你的私房钱吗?”打开来,崭新硬挺的存折上是一个整数,清清楚楚的,350,000,00.户头的名字是苏靖尧。

三十五万。

下面清楚地写着密码,六个零。

还有一张信纸

如数奉还,再见。

简简单单的六个字。

苏靖尧的脸色霎时暗淡下来,一片的沉凝之色。下颌下意识的微微收紧着,“则溪。”手指不由得掐紧了信纸的边缘,信纸微微扭曲着皱褶起来。

xxx大学

毕业典礼之后,秦青被严嘉诚当着同学的面扯到一边。

“怎么啦?”秦青看着表情僵硬着的严嘉诚,昨天两个人不是还在说毕业后的欢送会的事情吗?他这是怎么了?

严嘉诚冷漠地看着秦青,“是你吗?”

“什么啊?”秦青看着脸色越来越铁青的严嘉诚疑惑不解的开口问道。

“都是你在外面散布的是吗?”看着一脸无辜的秦青,严嘉诚的声音不自觉的拔高,平时斯文俊秀的脸上挂着隐隐的怒意。

“到底什么啊?莫名其妙的。”秦青委屈得顿时红了眼眶,好端端的被拉了过来,让别人看到了还以为是怎么了呢。

不过秦青的手还是上前轻扯住严嘉诚的衣袖,“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啊?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啊?”

严嘉诚用力的甩开秦青的手,“你不要碰我!”

秦青眼角泛红,不由得留下了眼泪,“我喜欢你啊!”

“秦青你真是让我太失望了,”严嘉诚看着眼前哭的不能自已的清秀女孩儿,面色是一片的冰冷,“你很自私,兰学姐为你做了多少?!你太让我失望了,我是喜欢兰学姐,但是她没有选择我,我愿意祝福她,只要她开心就好了。我从来没有拿你和兰学姐放在一起比较过,你是你,她是她,从来就是如此。”

看着严嘉诚那形于外的冰冷和淡漠,秦青突然压低了声音,惶恐的说道:“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我现在就回头向她去道歉,好不好?”秦青扯住严嘉诚的衣袖死也不放手,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但是自己努力了这么久好不容易严嘉诚有了一丝的松动,她不能失去他的!

严嘉诚冷笑出声,“晚了,她连毕业典礼都没有参加,听说所有的人都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了,你好自为之吧。”

严嘉诚清俊的面庞露出一丝的不屑,“我很庆幸我没有和你开始过,你永远都不能和兰学姐比的。”

完完结

霁雪初晴

“念念,妈妈回来了哦。”我冲着在屋里铺满软垫子的地上,正在不孜不倦到处爬行的小家伙儿轻轻拍了拍手。

听到我的声音念念立刻抬起头看到站在门口的我,眉毛一弯,长长密密的睫毛下的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转来转去的冲我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胖的像藕节儿的软软的身子慢慢地站起来,小小的手儿张得开开的,脚下蹒跚着扑向我的怀里。“妈——妈——”

我一把抱起她,略微的颠了颠,“我的念念宝贝儿又重了哦,今天在家乖不乖啊?”

小家伙儿眼睛瞪得圆圆的,用力的点着头,“饿——乖——”看到我高兴地将嘴角大大的咧开,攀在我的怀里不停的蠕动着想找到一个更好的位置。

等到找到了一个她满意的舒服姿势以后,小家伙儿就开心的吐出一连串儿的泡泡,朝我露出她那嘴里只有五颗白白小小牙齿的光秃秃牙床,她张大了嘴用那光秃秃的牙床软软的啃在我的脸上,一口接着一口,不一会儿的功夫我的脸上就遍布着她的口水。

“念念,难道你每天都要这么欢迎我回家吗?”我哭笑不得的闭紧眼睛,任由她肆意的表达出她的热情,耐心的等她每天如同例行公事般的欢迎仪式的结束。

小家伙儿如同等待着奖励的不停摇着尾巴的小狗般,忽闪着像小刷子一样黑黑浓浓的睫毛,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我,小鼻子还不时地一拱一拱的。

我把小家伙儿举高,仰头和她对视,看着她张着嘴,兴奋地叽里咕噜地说着没有人能听懂的话,我忍不住疑惑的打量了一下被我举高的她,“我说大宝贝儿,明明咱们家没养过狗,为什么你的动作就好像是小狗一样?”

“勾,勾——”

“是‘狗’啦。呵呵。”我忍不住的轻轻亲了一下念念那香香软软的带着奶香的小脸蛋儿。

“兰老师你回来了?”随着声音的飘出,走进来的是个笑得爽朗和善的中年妇女,“洗洗手吃饭吧。”

“谢谢陈姨。”我笑着和她打招呼,“每天都麻烦你帮我照顾念念我真的是不好意思。”我在这个海边的小城市里遇到了热心的陈姨,他们夫妻把一室房子租给了我,还帮我白天的时候带念念。

陈姨刚刚退休赋闲在家,身上还带着工作中养成的那种雷厉风行。这时候把她在做饭时候高卷着的干净的袖口放了下来,掸了掸折痕,冲我笑着说:“则溪,应该是我好好谢谢你才对啊,要不是你,我那高考的儿子这次也不能那么顺利的考个二本,原来我们一家愁得都要让他再复读一年了,可是你来了,不知道解决了我们家多大的心病呢。再说了,念念好乖的,我也没费什么心。”

陈姨顺手收拾起被念念摊在垫子上的童话书,“其实说白了,人啊,帮别人就是帮自己了。我一时的好心可是帮我的儿子找到一个难得的好老师呢,这一年里,我儿子变化的可真是大,以后我和老伴儿就不用为他操心了,总算是懂事了。”

“陈姨,别这么说,是你们好心租给我们房子,我帮你们做点事情是应该的,没什么的。”

陈姨站起身,笑得格外的轻快,“咱们就不要再客气来客气去的了,也算一家人了,还分那么清干什么?走走走,赶快吃饭去,我今天做了一个**蛋羹,是买的散养的笨**蛋,念念一定爱吃的。”

念念笑嘻嘻的咧开嘴,“蛋,蛋——”

我好气又好笑的看着怀里的小家伙儿,“你这个贪吃鬼。”

晚上,我把光溜溜的念念放在调好水温的浴盆里,轻轻点了点咯咯笑着拍水玩儿的小家伙儿的挺翘的小鼻头儿,“其实你就是个小包子。”

念念顿时兴奋地的眨着她那圆滚滚的大眼睛,“包,包,吃——”

我好笑的轻轻用指尖儿戳了戳那圆鼓鼓滑溜溜的小肚腩,“吃,吃,你的小肚子现在还是圆溜溜的呢。”

小家伙儿笑得眯起眼睛用小小的手抓住我的手指就要往张得大大的嘴里送。

“我说宝贝儿,你不是想啃骨头吧?乖乖的洗完澡,今晚我们来讲好听的童话故事哦。”

念念乌黑圆亮的大眼睛顿时高兴地睁大了,转身小手指着放在床头位置的一本崭新漂亮的童话书,指着那个方向用力的点头,肥嘟嘟的小脸蛋儿笑出两个深深的酒窝,“将,将——”极力的用吐子不清的小嘴儿表达着自己兴奋的情绪。小嘴儿不停地吐着泡泡,我无奈的拿起棉布巾,“你啊,真调皮。”

“明天就是念念的一周岁生日了哦,让我们来好好庆祝一下吧,庆祝我们的乖宝宝念念的人生里的第一个生日。”

念念仰起红润的小脸蛋儿,啪啪的拍着小手,溅得我一头一脸的水,看到我脸上不时滴落的水珠儿,小家伙儿淘气的咯咯笑着,“猪,猪——”

“哎呀,你这头好吃的小猪儿,”我轻轻抬手指,佯怒地刮了刮念念的挺翘的小鼻头儿,“明天是周末哦,妈妈带你去海边和游乐园吧。”

“弯,弯——”

“是玩儿啦,小东西。”

在这座临海的小城市里,日子过得好快,我的生活就是平凡到极点的两点一线,从家到学校,然后从学校到家,每天对着一群孩子们稚嫩天真的笑脸,生活是如此的简单惬意,在这平平常常的两点一线之间,念念让我的生活无时不刻不被惊喜填满着。

想到那张乖巧童稚的小脸,我的心就绵软的坍塌成一片柔谧的湖水,这就是我一直想要的生活,安稳,平静,每一天的生活都是那么的美好,让我满怀着期待去盼望每一次太阳的升起,期待着念念的一天天长大,看着她第一次翻身,第一次坐起来,第一次爬动,第一次蹒跚不稳的用自己的小脚站在陌生的地上,怯怯又满怀依赖地看着我。

还有,第一次叫我妈妈,第一次笨笨的抓着勺子自己吃东西,第一次……

看着她那么多的第一次,我想我从来没有像此刻一样清晰地体会到父母的心,那颗时刻呵护守候着自己孩子的强大愿望。让我比以往任何一个时刻都加倍的思念我那身在千里之外的父母。

我想飞回他们的身边,守候着他们。

快了,就快了,等到念念再长大一点的时候,我们就回家——

我想再过不久我就能带着念念回到父母身边,真正的一家人团聚了。

周末的下午,我怀里抱着玩儿累了以后已经在我怀里睡着了的念念,在街角的车站等公交车。

海边的晚风总是那么舒适轻柔的吹拂着,微咸的味道飘散在拭颊而过的微风里,带来一阵湿润的清凉。

我微笑着,手掌轻轻下意识的拍抚着睡着了的念念,红润可爱的睡颜上长长密密的睫毛像一排小刷子一样,随着呼吸不时微微颤动着。两只嫩白的手臂在睡梦中也牢牢的抱住我的脖颈,小小的身子全然的依托在我的怀抱里,安心的熟睡着。

在我低头看着念念的时候,眼前无声的慢慢停下了一台黑色的轿车,贴着黑色膜纸的全封闭的车窗慢慢打开了一条缝,然后渐渐地无声无息的全部摇了下来,里面的人的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可是我依然无觉。

“兰则溪?”

我听到陌生的声音吐出的我的名字,不由自主的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

一个看着有点面熟的男人,但是我肯定我不认识这个人。

看到我带着疑问的目光,车上的人打开车门走了下来,随着他的动作,车上又下来了两个身材高大的男子,分别微微侧身,稳稳地站在了这个陌生男子的身后。

我看着面前这个神情严谨,穿着一身浅棕色休闲西服的男子。我的怀抱下意识地收紧,脚步略略向后退了几步,我应该是不认识他的,尤其是在这个沿海的小城市里。

“你是……”我带着一丝惊疑看着站在我面前的这几个人。

陌生的男子看到我下意识的动作略微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了一个称得上是善意的微笑,“兰小jie你好,我是常孝弈的爸爸,犬子曾经承蒙您的照顾,我刚才在车上看到你在这里就下来向您打个招呼。如果惊扰到您,我非常抱歉。”常谨适不紧不慢的向我开口解释道。

“哦,抱歉。”我有些尴尬的看着常谨适,“常先生您好,孝弈还好吧?”

说到孝弈,常谨适沉稳内敛的神色露出一丝的柔和,“很好,就是有的时候会吵着说想见您,看得出来孝弈和您十分的投缘。”

“孝弈他乖巧又懂事,我也很喜欢他的。”想起了那个可爱的小包子,我的脸上也不由的浮现出了一丝的笑意。

“兰小jie,这是您的孩子吗?”常谨适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下我怀抱里的孩子,“长得很可爱,孝弈一直希望有个妹妹的。”

听着常谨适的问话,我心头涌上一丝难以察觉的紧张,但是还是坚定的点了点头,“是的,这是我的孩子。”

“叫什么名字呢?”

“念念。”

常谨适看了看公交站牌等车的人,又看了看我怀抱里熟睡着的念念,“兰小jie,您抱着孩子做公交车不是很方便,不如我送您一程吧。也算是谢谢您帮我照顾孝弈。”

“没什么的,公交车也很方便的。”我笑着想拒绝。

“兰小jie,这个时间的公交车人会很多的,您的孩子这么小,恐怕会挤到的。”

我低头看了看念念,舍不得她被挤到,看了看一直客气有礼的常谨适,“那就麻烦您了。”

常谨适已经伸手为我拉开了车门,嘴角带着一丝礼貌的浅笑,“兰小jie,请上车。”

“兰小jie现在做什么工作?”

“我现在是老师。”

“不知道兰小jie知道靖尧现在的情况吗?”突然话题一转,他提到了我最不想面对的话题。

我微微低头勉强一笑,“我们已经分开很久了。”

“哦,那就是不知道了。大概半年前他突然被隔离审查,这件事在spic闹得很大。”

“哦。”我低低地回应着。

“听说最后差点要上军事法庭,他的妻子也为了自保在那个时候离开了他。”

我略微惊愕的抬头看了一眼坐在我旁边身姿挺拔的常谨适,他,好像……

常谨适看懂了我的疑惑,微微的一笑,“我在部队工作,和苏靖尧有一些联系,所以知道一些他的情况。而且,常谨天是我的表弟。”

我沉默的点了点头。

这些人怎么也绕不出一个圈子,可是我,不希望再和他们有任何的牵扯了,娜姐最后留给我的信,虽然没有明说,但是我知道娜姐的意思。

无视我默默地拒绝,常谨适依旧淡淡的开口:“可是后来所有指控他的罪名都被推翻了,他现在在spic可以说是一手遮天了。”

我依旧默默无语。

性能良好的轿车稳稳的停在了我住的小区的门口,我下了车,看着常谨适张了张口,又闭上了。

常谨适看着我的神色,突然笑了,“兰小jie您放心,我和您今天只是偶然见到的,这件事情我不会对第三个人说起的,这点分寸我还是有的。”

我终于如释重负的笑了,对着常谨适微微点头,“谢谢您。”

我既然已经离开了,那个人就彻底的与我无关了,我从来就没有看懂过他,也不想看懂,云泥之分的道理我还是懂的,那种绚丽夺目的缤纷生活从来就不适合我这个乡下孩子。

这个简单至极的道理,我懂的。就算我不懂,也有太多的人教会了我。我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应该做什么。

现在这种平淡如水的生活对我来说,挺好。

夜阑珊

晚上给一个即将高考的孩子补习完英语,我做最后一班公交车回家,坐在只有寥寥几个人的末班车上,我疲惫的揉了揉酸痛的肩膀,喝下保温杯里的最后一口水,嗓子因为长时间的讲课已经有咽炎的症状了。

房租,念念的营养费,还有住在陈姨家里的伙食费,让我这个刚毕业的学生的几千块钱工资捉襟见肘,念念现在一岁多了,我打算给她找一个好的幼儿园,为了多赚点钱我在下班后又带了两个学生,这样的话钱就基本够了。

这个时间,基本上人们都要休息了,我走在寂静无人的柏油路上也不由得惴惴的加快了回家的脚步。突然,我看到左侧即将废弃的老旧建筑里起火了,隐约还能看到几个移动着的人影。我倒吸了一口凉气,看了一下周围,这里和小区的距离稍远,一时半会的不会有人发现这里起火了,如果等人来救的话——

我咬了咬牙,不管了,人命关天!

我冲进一楼,发现火势已经渐渐小了,因为可燃烧的东西基本上都被烧尽了,我在冒着烟的废墟里搜找着,“咳咳咳,有人吗?还有人吗?!”我大声的叫着,浓烟呛得我的嗓子几乎说不出话来。

我的脚下一拌,重重的摔在了地上。手指胡乱的摸索中,碰到了一个温热的身体,我连忙爬起来,拿出手机用光源照着地面。

“苏燮?!”我吃惊地瞪大了眼睛,我没想到我们还会见面,更没想到是以这种方式,看着他身上被烧得破破烂烂的衣服,我咬着牙把昏迷的他扶了起来。

“你是,则溪?”苏燮涣散的神志因为我的动作而微微清醒过来。

我看着他脸上斑驳模糊的血迹,着急地对他说:“你忍着点,我送你去医院。”

“不,我不能去医院——”苏燮要推开我,身子一个踉跄,歪倒在地上。

看着他坚决的态度,我我将苏燮用力地拖出燃烧者的废墟,“那我带你回家。”

回到了家,我对陈姨说他是我远方在外打工的表弟,不小心宿舍起火了。担心影响到别人休息,我就自己轻手轻脚的为他上药。

他两眼无神的看着天花板,“不要不要……”声音里带着明显的颤抖和惶恐,我微微皱着眉,手轻抚上他的额头。

我看到他那原本乌黑浓密的头发被烈火烤得如同卷曲的梅干菜一样,脸上流露的神情与之前那个疏懒,凉薄而又锋芒毕露的他简直是前后判若两人,不知道他之前遇到了什么。

晚上当苏燮再一次从梦中突然惊醒过来的时候,我伸出手去把他轻轻的抱在怀里,柔柔地拍抚着他的紧绷得像一块硬铁的后背,就像在家里的时候妈妈安慰受到惊吓的我的时候做的那样子,我低低哼着儿歌,一遍又一遍。

这个时候的苏燮像是一个脆弱无依的小孩子一样,毫无防备的微微颤抖着蜷缩在我的怀里,手指紧紧地抓住我的胳膊,大力的让我的胳膊上清晰地浮现出五道深红色的抓痕,语意不清的喃喃自语着,我像我妈妈曾经做过的那样,将额头轻轻的贴在他的额头上,温柔地摩挲着他瘦削的脸颊,“不怕不怕,我在这里,乖——”

三天。

日升月落的三天里我照顾了他三个白昼和黑夜,看着他渐渐地恢复神智,可是他对于发生的事情一个字也不肯透露。虽然什么也不曾说出口,但是我看到他眉间印着原来不曾有的浅浅的川字。

我曾试着开口问他。

他冷冷的挑着眉头看着我,不语。

半响,如同标枪般欣长笔挺的身姿转了过去。

再转回来的时候,轻勾的嘴角带着一抹难言的锐气,看着我柔柔的开口:“好女孩儿。”他对我伸开怀抱说:“如果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地方可以摒弃寒冷的话。 那么请你一直跟着我吧,当你感到寒冷的时候,你可以在我的怀里取暖。”

我抬起眼睛,迷茫的看着他。这算是两个同样怕冷的人的相互慰藉吗?

苏燮沉静的目光透着一丝暖融,在沉默中注视着我。

苏燮从那种莫名的哀伤中渐渐恢复了以往的冷锐,现在的他更像是一把出鞘的剑,我也知道他要去做什么,我无言的抱着他的腰。

他低下头来,将脸颊贴上我的发际,“我不想对你说谢谢这两个字,但是我将我最重要的承诺送给你,无论何时无论何地,只要是你的愿望我都将帮你达成,”他轻轻的吻着我的指尖儿,单膝跪地。

这是他第二次像一个骑士一样行吻手礼,但是这次他的膝盖跪在了地上,以往那双闪亮如黑曜石一般桀骜漠然的眼睛这次将我的影子印在其中。

我微笑着轻抚着他的脸颊,“无论你是否回来,要让我知道你很好。”

他缓缓的点了点头,起身将冷冷的唇印上了我的发际,“我的小公主,我答应你。”

我默默的注视着这个骄傲又疏懒的男人如同他的无预兆的出现一般,消失在我的眼前。有的时候人生真的是很奇妙,这个骄傲狂放的男人却是第一个愿意将他的温暖分享给我的男人。

我抬头看着头上飞过的那些海边城市所特有的飞鸟,其实,每一只鸟都有它自己的航行轨迹,不是吗?

念念开始去幼儿园了。

我期待着有念念陪伴的崭新的生活。

“兰老师,兰老师,”我正在上下午的最后一堂课的时候,教室的门就被人从外面大力的推开了,教导主任气喘吁吁的说:“兰老师,你,你,你的女儿出车祸了——”

我顿时感到脑袋嗡的一声,霎时只剩下一片空白,茫然的看着面前教导主任的那张不断开阖着的嘴。“你,说什么?”

“兰老师,快点,你女儿现在在在市儿童医院急诊室呢!”

我脸色煞白着向外狂奔,我的念念,她是我的命啊!

“是司机酒驾造成的事故,刚送到医院的时候初步判断有骨折的现象,其他的医生正在组织会诊,你在这里先等一下吧。”

我望着来来往往的医护人员身上那一抹浓重到刺目的白色,耳朵听着医生冰冷的解释,痛苦地捂住了眼睛,刚刚一岁多的念念啊,她会有多痛?她还不太会说话呢!

接下来我麻木而机械地听着医生和护士的各种指令,交钱,住院,化验,做骨穿刺,看着那个戴着氧气罩昏迷中仍然紧皱着苍白小脸的念念,我痛苦地坐在检验室的外面,将头深深地埋在膝盖中。

第二天下午。

“详细的检查结果已经出来了,你的孩子右手上臂有骨折,”医生看了看我的脸色,小心的字斟句酌:“比较严重的是她的心脏,因为她是被急速行驶的汽车擦撞上身体的一侧,如果是大人因为有比较强健的骨骼和肌肉组织的减震作用问题不会太大,但是因为这是个幼儿,所以——”医生略带着沉默的看着我。

我深吸了一口气,再次深吸了一口气,感觉心脏的位置一阵阵的绞痛着。用力地咬了一下嘴唇,强迫自己的大脑运转起来,“医生,你就说到底会有多严重,还有,需要我做什么就好。”我闭了闭眼睛,“作为一个母亲,我想知道事实。我想知道我能为我的孩子做些什么。”

“最坏的结果是,心脏移植手术——”

我霎时全身冰冷,强撑住麻木的身体,神色冷静的看着医生,稳稳的开口:“现在就要移植吗?”

“现在还在观察期,如果稳定的话不一定需要移植,移植是最坏的打算。”看到我条理清楚的对话也让一直担心我情绪不稳的医生彻底松了一口气。

“我明白了,谢谢医生。”

接下来的几天,我就守在念念的床前,没事的时候我就在一直网上国内外的各种医学网站上搜索相关的资料。我知道这个时候我不能倒下去,念念还需要我。

一周以后,医生找到了我,“兰小jie,您上次的住院费已经用完了,请您明天把住院费交上。”

我点了点头,“多少钱?”

“你上次交了五万,这次就还是暂时先交这么多吧。”

我看着医生,“……”

这时候一双手放在我的肩膀上,”医生,我要看孩子的病例。“

我转过头,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

相依(上)

心力交瘁的我愣愣的扭过头去看着这个用手扶住我肩膀的男人,一年不见的时间里,似乎让他那原本内敛的锋芒隐隐的外露,看着他身后跟随而来的人,我想就像常谨适说的,原本就是天之骄子的他现在更加的平步青云了吧。

看着他投射过来的目光,我张了张嘴,又闭上了,头微微地侧过去低首无语。对于他这样的人,我不可能傻傻的以为他的突然出现是恰好路过。更何况他身后跟着的那个是比他话更少更忙的楚天。

楚天?!

我突然站起来扑了过去,跌跌撞撞之间把凳子都带翻了。那个被苏静尧的气势所慑住的正在乖乖递交病历的医生被我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大跳,手指一哆嗦,一大叠的病例报告就散落在地上。

我顾不上这些,我什么也顾不上,我的眼睛里只有那个神情清冷的瘦高男子。

扑到楚天的身前,我那用力到几乎痉挛的手指死死的抓住他那昂贵西服的袖口位置,不撒手。“楚医生,求你帮我看看念念,她还那么小——”

我知道楚天是医生,还是一个医术不错的医生,到了现在无法可想的我不得不抓住任何的机会。我不能看着我那娇小可爱的女儿躺在病床上一天一天的衰弱下去。

楚天说不出喜怒的脸上神情淡淡的看了我一眼,没有一把挥开我无礼的抓扯着他衣服的手,就那样静静的站在那里容忍着我的动作,可是那张薄薄的嘴唇一开口就是毫不留情的讥讽:“还照顾孩子呢,你自己现在都半死不活的没有人样儿了,你究竟是几天没照过镜子了?一看就是营养不良,忧思过度,神经紧张,不用几天你也得躺在这里,到时候还不是要阿尧照顾你们母子两个。”

“阿天。”

苏靖尧怕吓到我一般动作轻柔的将我揽了过去,大手不停地拍抚着我的后背,低声的在我的耳边安抚着,“楚天会帮忙的,我就是为了这件事情带他过来的。”

说着,苏靖尧示意了一下,“阿天,先看孩子的病例吧。”

楚天不再言语,神色冷淡的扫了一眼在那里唯唯诺诺着的医生。“把孩子的病历给我。”细长的手指指了指被医生不小心撒落在地上的那叠厚厚的病历。

“哦?哦哦。”医生没有任何犹豫的赶忙躬身把那些病例动作极其迅速的捡起来,然后小心地捧到楚天的面前,脸上挂着一丝小心地赔笑,“给您,所有的病例都在这里了。您看看。”

那个略带着恭敬的态度和我平时看到的完全不一样。

我看着那个前据后恭的医生,忍不住轻轻的闭了闭眼睛,我不想去管这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世界,我只要我的念念平平安安的长大就好了……

“x线检查,心电图、动态心电图、心脏彩超、运动试验、心脏血管造影、数字减影、中心静脉压、血气分析、电解质、心肌酶学检查;超声心动图检查,有创性血流动力学检查……”随着手指一张张的翻阅着病例,楚天嘴里吐出一个个医学名词,随着速度的渐渐加快,厚厚的一沓病例看完了,楚天啪的一声合上了厚厚的病历。

我惴惴不安的注视着楚天脸上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想从他的表情里看出些什么,但是他的表情永远只有那一种,就是毫无变化,清冷依旧。

随着那份时刻牵动着我的心跳的病例被楚天随手扔在了桌子上,我的心也不由自主的提了起来,苏靖尧包住我的大手被我不知不觉间紧紧地捏住。

我小心地屏住了呼吸。

楚天看着医生,不语。

医生眼神微微颤动着小心回视着楚天。脸上挂着一丝逢迎的笑意。

我的视线紧紧地跟随着楚天的一举一动。

屋子里的四个人,一时之间静默无声。

苏靖尧没有说话,只是那双温热的大手始终包裹住我冰冷微颤的手指尖儿,小心的揉搓着。

半响,“你是这个孩子的主治医生?”楚天语义淡漠的开口。

“哦,哦,是的,是的。”医生忙不迭的连连点头。屋里所有的人都没有坐下,懂得几分眼色的他也不敢随意坐下。

“哦,我也是医生。”看着医生,楚天微微牵动了一下唇角,“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吧。嗯?”

“……”医生神色不明的飞快的扫视了一下脸上看不出表情的楚天,又看了看始终站在我身后的苏靖尧,就是那一身身居上位者才会有的锋锐内敛的气势才会让他这样的小心逢迎着。

神色闪动着又偷觑了一下那两个站在门口处一看就是警卫保镖一类的身材高大的男人,又眼帘低垂着瞄了一眼桌子上的病例,终于,医生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

“这些项目检查做的很彻底啊,医生,您的诊断是什么?”楚天双手□裤子的口袋里,淡漠的开口问道。

听到楚天的问话,苏静尧的脸上闪过一丝晦暗的神色。

“收缩性心衰循环静脉淤血 。”

“心音低钝,奔马律?”

“是的。”

“动脉导管未闭、主动脉反流、二尖瓣反流、还是复杂心脏畸形?”

“这些,都没有。”

“心室舒张期充盈障碍?”

“……没有。”

“安静时心率增快,超过160次/分?”

“……没有。”医生的脸上隐隐现出汗意。回答的速度也越来越慢。

“静脉注射给药地高辛?”

“是的。”

“2ng/ml?”

“……是的。”

“超声多普勒检查,你没发现患者属于敏感易受群体的体质吗?”

“……发现了。”

“那你给她用对于幼儿患者来说属于大剂量的2ng/ml的地高辛?”

“……”

随着楚天越来越快的问话,医生的脸色越来越青白,头轻垂着不敢看向我。

原本在一旁安静倾听的我渐渐地也脸色青白起来,即使开始听不懂那些医学名词,看到医生那萎缩不安的神态,和不停闪躲着的眼神,我也什么都明白了。

天哪,我的念念——

“你还给那么小的孩子做骨穿刺?”

“……”

我双手颤抖的睁大了眼睛,死死的捂住嘴巴,如果我不用力的掐紧我的嘴巴,我怕我会发疯般的尖叫出来。

“那你还给她用大剂量的慢性心衰一类快速强效利尿剂呋塞米,卡托普利还有保钾剂?”

“……”医生的脸上扭曲着的表情简直可以用面如死灰来形容。

“那你又知不知道——”楚天冰冷的眼神如同实质般的利刃扎在医生的身上,声音带起一室的风暴,“只要再这样治疗一个星期,这孩子就会由于心脏后负荷增加主动脉瓣狭窄、肺动脉瓣狭窄、主动脉缩窄什么的,而真正的出现心力衰竭。”

楚天慢慢地吐出一句:“到了那个时候才是真正地肺循环静脉淤血肝大达肋下3cm以上。”

“……”

楚天讥诮的看着穿着一身洁白的医师袍瘫坐在那里微微发着抖的医生,“医生,你很缺钱,是吧?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里你把所有的检查项目让那么小的孩子做了个遍,五万块钱你还嫌少,要家属明天再交五万。那下周呢?”

“……”

“非要一个一岁的孩子去做心脏移植你才开心。”

我的手捂着胸口,全身抖得犹如筛糠般无力地瘫软在苏靖尧的怀里,牙齿簌簌的打着颤,我的手指指着医生,“你,你,你——”我想说话,却抖得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只能天晕地陷般的瘫在那里一动不能动。

苏靖尧把我紧紧地抱在怀里,将我的头倚护进他的肩颈处,“则溪,没事的,不会有事的,有我在。”

我控制不住自己,牙齿狠狠的咬在了苏靖尧的肩头上,苏靖尧的肌肉紧缩了一下就彻底的放松了任我死死地咬住他。大手依旧放在我的后背上轻轻拍哄着。“没事了,没事了,则溪。”

我就那样趴在苏靖尧的怀里,无声地流着泪,我死死地咬住苏靖尧,我怕我会发疯,我只能死死地咬住,极力忍下我要冲出口的尖叫声。

这一刻我不知道为什么会痛得这么深入骨髓,痛得我心脏的每一个跳动都随着我的血液把这种难以言语的痛带到我的全身。

这种痛到底是为了躺在床上饱受折磨的念念,还是为了我那个无缘出世的孩子。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这一刻,我的世界里只有眼前的这个男人,无声的泪水不断流淌进我的嘴里,我尝到了自己泪水的滋味。

那是一种苦涩的腥咸,伴随着的是苏靖尧流出的鲜血,交织在一起,融进我的身体里,交缠不休。

苏靖尧就那样静静的抱着我,任我的指甲掐进他的后背,就那样动也不动的任由我肆意的撕咬着。

“哭吧,哭出来就舒服了,你总是那么的倔强,让人心疼。” 相依(中)

这一刻的我,就像是被逼入绝境的野兽一样,无望的撕咬着眼前的一切。

第一次。

我紧紧地抱住苏靖尧,用尽了我全身的力气。

第一次。

我死死地咬住他的肩颈处,肆意的表达着我愤怒的无力和悲哀。

第一次。

和他纠缠了三年的时间里我第一次在他的面前表现出我全部的真实的情绪。

还是这个第一次,

在他面前从来都是温婉着无比顺从的我,从他的肩颈处抬起头,双手用力的推开他的怀抱,从他温暖的揽护中一步一步的退了出去。

我定定的看着苏靖尧,第一次直视着他的眼睛,不再躲闪。

我的脸上挂着狼狈不堪的泪水,嘴角还有一丝我强自压抑的时候咬破嘴唇流出的血迹,嘴里还有他肩颈处的被我咬伤撕裂的血的味道。

我们是如此的不同,但是血液却是一样的颜色一样的味道。

我就站在苏靖尧的面前定定的看着他。

苏靖尧他的目光中带着丝丝缕缕的温暖情意,就那样坦坦的回视着我。

更是第一次,我在苏靖尧的面前抛弃我全部的顾虑和胆怯,就那样昂起头看着他,我一字一顿:“念念是我的孩子,我是她的妈妈,我己经失去了一个孩子,念念就是我最后的命。苏靖尧,你懂不懂?”

“我知道,所以我来了。”

我看着他,不语。

转过头去看着那个瘫靠在椅子上的医生。

医生看到我走过去,不敢与我对视,眼神闪躲着略微低下了头。

“医生,”我客气而礼貌的看着他,“您是念念的主治医生,是您亲口对我说念念的病情不容乐观,可能要做心脏移植手术的是吧?”

医生唯唯诺诺的不敢说话。

“是您开的各种检查项目,”看到心虚的不停闪躲着我的医生,我一把拽住这个医生的医师袍领口,与他脸对着脸,眼睛对着眼睛.

我憎恶给我带来噩梦的医院,更深深的痛恨为了钱能够去折磨幼小孩子的医生。“我没有钱也没有权,我就是一个最最普通的孩子的妈妈,可是如果我的孩子有什么事情的话——”

我将牙齿深深地咬进我的嘴角,抬起手用尽全身的力气给了这个救人性命的医生一个响亮的巴掌,“我就告你告到死!”

医生捂住肿胀起来的半边脸,眼底有丝yīn鹜,却不敢说什么。

“现在,我要办出院手续,马上!”我冷冷的鄙视着医生。

随着念念住进楚天所在的医院,我又回到了这个繁华的大都市。

念念一到医院,早就等待着的医生们对她进行了急诊会诊,我坐在病房的一个角落里无声的抿紧嘴唇紧张的看着忙碌着的医生们。

随着会诊告一段落,穿着医师袍的楚天走了过来站定在我的面前,我连忙站起来,“楚,楚医生——”我心怀希翼又惴惴不安。

“孩子没有什么大问题。”

“谢谢,谢谢楚医生。”我双手交握着喜极而泣。

“你还是谢谢阿尧吧,我可是扔下了一个大手术被他拖去的。”楚天拿起念念的病例,“以后这孩子有林医生负责,你就放心好了。”

“谢谢。”

晚上念念睡着了,我静静的守在她的床前,看着她终于不再皱紧了眉头安稳甜睡着的表情,我用手指轻轻拢了拢她细软的头发。

苏靖尧悄无声息的走了进来,把饭菜放在了床头的柜子上,“你忙了一天,先吃点东西吧。”

我看着穿着军装飒爽英挺的苏靖尧,站起身,低声开口:“谢谢你。”

苏靖尧什么也没说,手指轻轻地顺了顺我略微散乱的头发,牵着我的手走到一旁的桌子旁边,“孩子已经睡着了,你过来先吃饭吧。”他把饭菜打开来,动作自然的盛了一碗小米粥放在我的手边儿。

我默默地看了看他,拿起了筷子。

一罐温热的小米粥,两个花卷,三个菜,蒜蓉油麦菜,清炒藕片,罗宋汤。

都是我喜欢吃的菜。

我用勺子盛了一勺汤,放进嘴里,味道清淡的很。

是我平时的饮食习惯。

我沉默着低首慢慢的吃着,苏靖尧就静静地坐在一旁。

明明是医院的一间病房,这时候却带着一份难得的静谧和平和。

吃完了饭,苏靖尧拿起食盒走了出去,我又坐回到念念的床前,看着这个刚刚逃过一劫的脆弱的小生命。

我将她小小的手指一根根的摊开在我的掌心里,然后轻轻拢住,紧紧地包裹着。

念念,念念,这个孩子的身上放了我和娜姐的两颗心啊。

“孩子长得乖巧又可爱,是唐娜的孩子吧?”不知到什么时候,苏靖尧就站在我的身后,静静的注视着我的孩子。

“是的。”我将视线柔柔的放在念念的身上,不愿挪开。

我想,很多事情他都是知道的。对于我的孩子,我也没有必要隐瞒什么。

离开会所的时候,我欠他三十五万,现在,我们之间早就两清了。

“如果我们的孩子能够……也会这么大了吧。”苏靖尧的声音渐渐的低沉了下去,“我很抱歉,则溪。”

我死死的闭着眼,努力控制住我的呼吸,“都过去了。”

“可是你一直在怪我的,不是吗?”

“……都过去了。”我低下头去,用两侧滑落下来的头发掩盖住我此刻脸上哀怆的表情。

“很多的事情,我本来是想在结束以后告诉你的。”苏靖尧站在我的身后,伸手握住我的肩头。

“告诉我什么呢?苏靖尧?”我站起来用左手轻轻推落了他放在我肩上的手,转过身来面对着他笑的有些无奈,“告诉我说一开始你就是把我摆在一个可以引人注意的位置上当做一个可以让你将别人军的棋子吗?”

“则溪……”

“告诉我你不是让我有意失去孩子的吗?”

“告诉我你不知道你太太上门来夹枪带棒的羞辱我这个被你包*的小三儿?”

“……”

“你不会知道,我为了那个来不及出世的孩子到底想放弃些什么。”我看着苏靖尧笑得惘然,倒退了一步踉跄的跌坐在椅子上无力的抱住头,在他的面前终于第一次显露出了我真实的悲哀和痛苦,“你永远都不会懂的。”

“则溪……”

“你知不知道,那三十五万买的不只是我的人,我的身体,还有我所有的自尊?!苏靖尧,你不懂,你什么都不懂。做你的棋子,我没有任何的意见,因为这是你当初最开始的目的,那个时候我已经走投无路了,无论买我的是谁,要我做什么,我都会乖乖地听话的。””你们这些人走到哪里都是一群天之骄子,我只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出来的孩子而已。可是,”我泪眼模糊的从我的膝盖中抬起头直直注视着苏靖尧的双眼,“那个孩子就是我最后的底线。”

看着我,他轻轻的闭起了眼,低沉的声音透着几分粗粝的沙哑,“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那个样子。则溪,我也不想的,那也是我的孩子啊。”

第一次,我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一向都是冷厉刚硬的他,脸上明显坦露出来的属于感伤的情绪。

“那也是我的孩子,则溪……”

我看着他,再也无法克制住自己的情感,“那个孩子就是我的命,我已经失去过一次了,所以,念念就是我最后的命了,苏靖尧——”

说到最后,我嚎啕大哭着,第一次肆意的宣泄着我的无助和痛苦。我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感受着这个城市的无情和冷漠,我脆弱过,失落过,但是也曾经温暖过,更是在这个从来就不曾属于过我的城市里我无助过,哀痛过。为了那曾经属于我又失去的点点暖融。

在这一刻,我不再顾忌任何人,任何事情,就在苏靖尧的面前,在我曾经惶恐的推拒过的人面前将我深深隐藏的所有伤痛都袒露在他的面前。

我肆无忌惮的任泪水滑落我的脸庞,我甚至几乎忘记我到底是为了什么而让泪水就这样的从我的体内一点一点的剥离着,我只是痛,很痛,我一直刻意压抑住的痛在这一刻从我的每一个毛细孔中张牙舞爪的要挣脱出来,我无力的抗拒着,却被这痛拉扯得四分五裂。

我好痛,好痛,说不出来的痛,我只能用眼泪来忽略我的这种难言的痛。

苏靖尧蹲下身来,默默地把我揽进他的怀里,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无声的拍抚着我的后背,让属于他的那份温暖透过这个拥抱流淌进我的身体。

他怀抱着我。

我深深的把头埋进他的怀里,如同一只寒冷的刺猬一般颤抖着。

“我在,我一直会在,永远都会在的。”

我的双手紧紧的揽住他的脖子,任眼泪沁透他的领口,我的牙齿咬紧了嘴唇无声的哭泣着。

苏靖尧的大手轻轻的伸过来掰开我的牙齿,把我的头按向他的肩颈处,“你要是痛的话就咬住我吧,两个人一起痛的话你就不会那么痛了。”

我的牙齿颤抖着狠狠咬进他的肩头,我能感觉到他温热的血迅速的流进了我的嘴里,我只是狠狠的咬着,这一刻的我只能用撕咬来表达我的无助。

他的身体全然放松得把我揽抱进他的胸前,声音温暖而坚定的在我的耳边轻吐着属于他的气息,“不怕了,则溪,我不会再让你做噩梦了,再也不会了。”

我如同一只惶恐过后不安地小兽一样,不由自主的揽紧了他的脖子。

他在我的耳边叹了一口气,轻轻地,淡淡的,“倔强到骨子里的你从来就没有开口问过我,你在我心里到底是什么,所以我来了。”

“你早就不是棋子了,则溪,你是我的命,所以念念也会是我的命。”

低柔如同耳语般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像滴落入湖中的水滴一般淡淡的晕染开来。

这一刻的我,就这样静静的被这个男人深深地护在他的怀里。

相依。

相偎。

相依(下)

“念念,来妈妈这里哦。”

我蹲下身子伸开怀抱,笑看着迈着小短腿飞快的向我跑来的念念。

念念气喘吁吁地一头扑进我的怀里,“妈妈,我给你摘了一朵花。”小小的手已经把攥在手里的小黄花笨拙的插在了我的头发上。

我亲了亲念念红润润的小脸蛋儿,看了看远处盛开着漫山遍野的黄花的那片地,“是孝弈哥哥帮你摘的吗?”

“嗯。”念念用力的点了点头,像瓷娃娃一样胖胖的小脸蛋儿上乌溜溜圆滚滚的眼睛得意的眯成一条缝儿,“是包子哥哥帮我摘的。”说话的时候露出刚刚长全的一排小牙,笑的像是一只馋嘴的小猫咪一样的可爱。

“你才长得像白白嫩嫩的小包子呢,”我好气又好笑的绷着脸伸手掐了一下她那白胖的脸蛋儿,“妈妈告诉你很多次了,不可以没礼貌的,要叫孝弈哥哥的。”

“可是,妈妈,我喜欢吃包子,我也喜欢孝弈哥哥,孝弈哥哥长得像我最爱吃的小包子,我为什么不可以叫我喜欢的长得像小包子的孝弈哥哥是包子哥哥呢?”念念不停地眨动着着大眼睛,又长又密的睫毛像小刷子一样来回的忽闪着,小小的脑袋疑惑的来回摆动着看我。

“妈妈,为什么不可以?”

我听着她那一大串儿的包子,哥哥,哥哥,包子的歪理情不自禁的捂住额头,无力的叹气,她到底是怎么想到这些弯弯绕绕的道理的?

“没关系的,就让她这么叫吧,我也很少看到孝弈像今天这么开心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常谨适站到了我的身后。

说完,常谨适疼爱的举起念念,“念念,你又吃什么啦,怎么几天不见你又胖了啊,在这样下去叔叔就抱不动你这个好吃的小猪儿了。”

念念被常谨适往上抛接的动作逗得咯咯咯笑个不停。“叔叔抱不动还有包子哥哥呢。”

“念念。”我忍不住的一边叹气一边揉着额角。

旁边念念兴奋地哇哇叫着,“叔叔,再高一点儿,再高一点儿,抛高高——”

我慢慢的沿着曲折蜿蜒的山路小径一个人走到山上的一个角落,这是坐落在山上的一片墓园,旁边不远处就是一个清幽雅静的寺庙,随着山风隐隐传来低低的诵唱声。

我把手上还含着露水的一捧绿色百合花轻轻放到娜姐的墓碑前,娜姐其实一向都喜欢绿色的百合,曾经我们两个人肩并着肩头抵着头坐在草地上看星星的时候,娜姐就对我说过,以后要在自己家的屋子里种上绿色的百合,从jīng身到花叶都是一脉的绿色,含苞低垂的伸展开的花苞依次盛开着。

我记得娜姐曾经说过的话,所以我在露台里亲手种上了绿色的百合,每一个清晨,都能看到含着露珠脉脉低垂着的纤长枝jīng立于窗前,一想到它的名字,似乎就能够就可以忘掉一切红尘中的纷繁缭乱。

这,就是娜姐想要的生活吧。

我默默的站立在娜姐的面前,这一刻山风拂过,草木清香。

开满野花的坡地上,是念念不停奔跑着的小小的身影,穿着绿色的小裙子的她像是一只上下翩舞着的蝴蝶,奔跑时,她那梳成两个小马尾的头发也在上下起伏着。迎着金色的阳光,在开满黄花的山间坡地肆意的开放,迎风招展着。

这就是长在我和娜姐心间的一株百合花儿啊。

“则溪。”不知道什么时候,苏靖尧来到了我的身后,将他怀里的绿色百合也轻轻地放到了娜姐的墓前。

我看了看他,又转回身去看在山坡里嬉闹的念念和常孝弈。“你来了。”

“嗯。”

苏靖尧站在我的旁边和我一起看向那边生机盎然的山坡。孝弈拉着念念的手,小心地牵着她向山坡上走去。

“现在的我没有办法给你任何答案。”

“我知道的,我不介意。”苏靖尧仰头深深一个吸气,“今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呢。”转过头看着我笑的朗风霁月,“不是吗?”

我看着不远处的山坡上,孝弈抱起念念去够那长在枝头上的一朵小花儿。

“嗯,是个好天气。”

我蹲下身子在娜姐星眸璀璨的笑脸前把一块薄薄的香片点燃,空气中袅袅升起一阵木质的芬芳。

沉静内敛的永远不变的芳香。

沉香。

“包子哥哥你不要跑——”念念跟在常孝弈的身后快速的迈动着她的小短腿儿。

看着她那跌跌撞撞的动作我不由得捏了把冷汗,已经走到山坡下的我在念念的后面提心吊胆的跟着,只希望已经跑开了一大段距离的念念不要跌倒。

山坡上,常孝弈,念念,我,三个人排成一条线。

念念看看前头的常孝弈,又看了看跟在后面的我,突然无比欢快的挥动着她的小手儿,“好好玩儿,快快,包子哥哥加油,妈妈加油——”

看到走过来的形单影只的苏靖尧,常谨适一向严肃内敛的脸上表情微微变幻了一下,“看来你的求婚又被拒绝了,苏靖尧。这是第几次了?”平淡的语气里掩藏不住一丝的揶揄。

“哦?你这是什么意思?”苏靖尧挑高了眉头,懒懒的开口。

“我只是想说则溪在学校里可是有很多人追的,而你嘛,”常谨适笑的一脸云淡风轻,“你是素行不良啊。”

听到常谨适的话,苏靖尧冲着阳光眯起了眼睛,不怀好意的幽幽开口:“我记得在部队的时候我和你是54胜19负,”

双手交握着活动了一下手指的关节,“闲着也是闲着,要不我们再比一场?我和你可是有年头没动过手了。”

“好啊,”常谨适看着苏靖尧兴致高昂的表情,慢慢的卷起了衣袖,修长的手指规规矩矩的把白衬衫卷到手肘处,褪下了一贯的严谨沉稳,换上了难得一见的冷锐锋芒,“不过我倒是为你担心,你不是已经在spic做高官了吗?只怕玩儿政治的你已经彻底腐败得不堪我的一击了。”

“哦?只怕世事无绝对啊,你来试试不就知道了?”苏靖尧也笑着同样动作慢悠悠的卷起了袖子,黑亮的眸子锋锐尽现,“赌什么?”

“你说。”

“又到了一年一度的spic的新人选拔了,集团军的侦察营,军区直属的特战大队我已经逛得太多了。不如——我赢了你到spic来给我做副手,怎么样?营团对你来说实在是太大材小用了。”

常谨适稳稳的点了点头,“好。你输了就来我的快速应急做一年的教官。”

“7个快速反应集团军。1军、13军、21军、27军、38军、39军、54军,你是说要我去你那个38军?”

“怎么?愿赌就要服输。”

两个男人相视着傲然一笑,一个响亮的击掌。

“就这么定了。”

常谨适身子一矮率先一个利落的肘击,攻向苏靖尧。“当初为了下一局棋折腾了那么久,结果现在则溪不肯接受你,值得吗?”

苏靖尧肆意的扯开嘴角,露出一个骄傲的笑容,脚下一个快速地旋踢,笔直的扫向常谨适的腰际。“值得!”

“你忘得了魏晓?”

“不用忘记。”苏靖尧一个后翻,躲过常谨适的手掌下劈。

“那则溪呢?”常谨适步步紧逼,脚下连连的交错虚晃中踢向苏靖尧的面部。

“则溪是要和我共度一生的人。”

苏靖尧突然右臂横击变为格挡,左掌顺势击向常谨适的腋窝处。

距离太近,常谨适应变不及只能腰部用力向后弯曲,脚下随后左右绞拧着缠向苏靖尧的手臂。

“可是则溪现在还是不接受你。”

“我可以等。”

“不后悔?”

“则溪是我选择的人,我为什么要后悔?”

说话间两个人已经快如闪电的互攻了十几招。

常谨适架挡住苏靖尧的拳头,“忘记说了,谁是裁判?”

苏靖尧笑着看向左侧,“不是已经来了嘛。”

“嗨,我说老大,你们玩儿的这么high,怎么不找我们来啊?”晋明脚下站着三七步,身子懒懒的斜靠在树干上。

常谨天在稍远的地方站定,举动优雅的脱下了身上的西服外套,扔甩给晋明,“难得都在啊,干脆加上我们一起来个热身好了。”

“三,二,一——”

声音刚落,两个人已经如离弦的箭一般冲了过去,在阳光下只能看到淡淡的影子在飘闪着。

拳来脚往之间,苏靖尧闪过晋明攻过来的拳脚,“你们两个——”

“嘻嘻,老大,我手痒啊,今天难得这么多人在,大家一起玩吧!”说话的功夫晋明已经向其他的三个人连连出招。

几个人间哪有什么敌我?早就乱战成一团了。

苏靖尧看着一时之间手忙脚乱的常谨适,硬朗的五官上露出了恣意不羁的笑容,“忘记说了,你要是输了就把孝弈输给我做上门女婿吧,哈哈——”

常谨适闻言咬咬牙,脚下狠狠的一脚踹开晋明,手上架住常谨天,左脚已经绷紧了脚尖角度刁钻狠辣的踢向苏靖尧的膝盖,“苏靖尧你想的美,念念还没叫你爸爸呢!”

这几个人一边互相拳脚相加着,一边脚下慢慢的向山坡移动着。

晋明突然一声大喊,惊起了成片的小鸟儿齐齐飞起,带落了无数的花瓣漫天飞舞着。

“老大!我看到嫂子和你的宝贝女儿啦!就在那边笑着编花呢——”

番外(一)

魏晓眨着灵动的大眼睛仔细的上上下下打量着站在自己面前同样一身迷彩的苏靖尧。

“你好,我是魏晓,今天起我们就是战友了,”伴随着脸上洋溢的灿烂笑容,她脚下向前跨进了一步,动作帅气的向苏靖尧伸出了右手,“把后背的位置留给对方的战友。”

苏靖尧沉默地握住了魏晓伸过来的右手。

魏晓将眼睛微微眯起,看着眼前沐浴在阳光里的高大寡言的男孩儿,笑得一脸的爽朗,“你长得很帅。”

这时候的苏靖尧刚刚21岁,是他在部队的第三个年头。

22岁的时候,

魏晓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面条走进来,欢快明朗的笑看着带着满身黄土分外狼狈的苏靖尧,“今天是你的生日,可惜我们还在出任务没那个条件,简单点帮你过个生日吧。”说着把手里的粗瓷大碗推向苏靖尧的面前。

满满一碗的手擀面,和卧在面条上面的一个荷包蛋。

这是他们搭档的第一个年头。

23岁的时候,

日常里除了训练就是出任务,单调简单得到了极致。

休息的间隙里苏靖尧盘膝坐在草地上看着队友们激烈异常的你来我往拳头横飞的演练,刚刚做训结束的魏晓从旁边走过来随手塞给他一壶温热的刚刚好的普洱茶。对着他俏皮的眨了眨眼睛,“喝这个吧,你胃不好,养胃。”

这是他们搭档的第二个年头,苏靖尧二十三岁,魏晓二十四岁。

风正清,云正朗。

24岁的时候,

在部队里度过六年春秋的苏靖尧已经是名声响亮的兵王,走在集团军的大院儿里没有人不认识他这个话少的可怜拳头却是出奇硬的苏靖尧。

‘华北区二十七团机动营的苏靖尧’——这似乎已经成了他的标志。

魏晓气喘吁吁地跑过来,神色紧张的看着苏靖尧,“听说你要外调了?”语气带着一丝的不确定。

苏靖尧收回第三百一十四次踢向木桩的左腿,抬头看着因为跑得太急,头发上未干的水珠儿顺着脸颊滴落到衣领处沁湿了大片领口的魏晓,“没有。”脸色坦白无伪。

魏晓看着他,良久,如释重负般的笑了,神色不安的脸上转而扬起了爽朗俏丽的笑容,双手叉腰,“你不能抛下我,我们是战友,不,能,抛,下,我!”冲着苏靖尧做了个大大的鬼脸,然后就咯咯笑着跑掉了。

25岁的时候,

苏靖尧和魏晓来到陌生的异国疆域,追击潜逃的双面间谍。在这个陌生多变的异国沙漠里上演着惊险激烈的追逐战。从尼日尔到乍得,博茨瓦纳,面对着狡诈诡谲的追击对象,苏靖尧和魏晓跨越千里追踪着这个同时为几个政府服务的‘红狐’。

在戈壁的地貌带里,红狐等待多时的伙伴收紧了张开已久的大网,苏靖尧被魏晓拼死地护出了戈壁,躲进了密林重重的热带丛林地带。

敌人如同熟知他们的每一个落脚点和埋伏一般对他们进行着毫不留情的残酷掩杀。

“不行!我会带你走出去的!”魏晓的手掌精准利落的切向苏靖尧的颈侧,将挣扎不休的苏靖尧击晕。动作迅速的扛起了因为受伤不想拖累自己的苏靖尧,将受伤的同伴背起冲进了密林的深处。

这一次的他们,所有的通信仪器都丢失了,只有那种生存的本能和敏锐的直觉引领着娇小的魏晓在丛林中间艰难的躲避着着凶狠嗜血的追击者们。

一天,两天,三天,四天……

苏靖尧受伤动惮不得的身体趴在魏晓的背上,被这个娇小的女孩子背着穿越无尽的丛林,看着表情坚毅冷冽的魏晓,苏靖尧只有紧紧握住手里的枪,一个接一个的准确的击落着穷追不舍的狩猎者们。

在苏靖尧身体好转的时候,他们不可避免地被敌人包围了。

属于狩猎者们的最后绞杀行动开始了。

苏靖尧和魏晓如同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魏晓说的那样,将后背相抵着,面临着命运的到来。

在这个千里之外的丛林山间,当苏靖尧懵懵懂懂的感觉到魏晓与别人是不一样的存在的时候,在他等待着魏晓再次把亲手做的长寿面放在他面前庆祝他二十六岁生日的时候。

却是魏晓笑着扑上他来不及回身防护的后背上,从后面用她自己的身体为他挡住了一颗袭来的流弹。

在苏靖尧杀红了眼般不顾自身安危的用同归于尽的搏命相杀的狠戾击毙眼前的所有敌人的时候,等到他再把魏晓揽在怀里的时候,那个会为他亲手煮长寿面,亲手泡好普洱茶的总是一脸明丽笑容的人已经闭上了眼睛,只有嘴边还残留着她如同往日般欢愉无暇的微笑。

什么都还来不及说的他,耳边回响起魏晓往日里最常说的话:“我们是搭档也是伙伴,更是朋友。我开心,自然你也要开心,我要你很开心很自由的生活。”

苏靖尧沉默无言的静静坐在那个密林的深处,守候着她。

三天。

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个地方。

把那个笑的美好无暇的女孩子孤零零的留在了海的那一边的丛林深处,这个世界只有他,知道她的美好和最终的归宿。

在所有人都以为他已经死了的时候,苏靖尧悄无声息的潜进了他上司的办公室,翻看着那些他没有权利翻阅的绝密文件。

然后他明白了,原来他和魏晓不过是政治利益中的一枚棋子而已。

然后,他回到了那个他十八岁就打算离弃的家。

苏家。

然后,他离开了部队,选择进了那个时候刚刚成立的还是默默无闻的spic。

然后在他懂得了政治才是真正可以杀人于无形的利刃的时候,他无言地接受了苏展堂强压下来的婚事。

为了原本不应该丧命的魏晓,也为了不想看到那些像魏晓一样优秀坚毅,尽忠于国家的士兵们再次无谓的牺牲性命。

苏靖尧开始了一场由他主导的没有硝烟的棋局。

番外(二)

外面是夜幕低垂。

书房里寂静,无声。

他坐在宽大的书桌后面。

面前,是一局已经下了很久的棋,和一瓶早已经醒好的葡萄酒。酒瓶旁边只有一个透明的高脚水晶杯,他坐在黑暗里独自品尝美酒的香醇甘美。

兰则溪,

那个面容温婉,嘴角总是带着一抹若有似无的浅浅笑意的低眉顺眼的女孩子。

犹豫了良久,他的手指轻轻将手里的‘士’向前缓缓的推进了一步。布置了这么久,棋局早就已经慢慢的展开了。

她一直都在学习,准备了很多的资料却都悄悄放在了娜姐家里,家里除了几本她上课时的课本和平时看的几本书之外,什么都没有。

她以为他不知道。

其实,

他知道。

她想办法瞒着他在业余的时间里偷偷的做家教攒钱。

她以为他不知道。

其实,

他知道。

她一直在做离开的打算,每时每刻。为此准备了很多东西,准备了很久。

她以为他不知道。

其实,

他都知道。

他知道她想要的是什么,却不愿意给她。

她的一举一动他都看在眼里,却只有静默的旁观。

他什么都知道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所以她一直以为她自己掩饰得很好,他什么都不知道。

其实,

他什么都知道。

她以为她早晚会被丢掉,像是被一时圈养的宠物一样,等到主人腻烦了,就是她离开的时候了。所以时时都在为了她自己的未来准备着,她从没没有想和他度过长远的时光。

这些,

他都是知道的。

苏家,孟家,李家,赵家,周家,他慢慢把手中的棋子逐个移动,这是军中一直以来的掌权的几家大的势力。

按时前来的常谨天坐在对面支着下颌默不作声的看着眼前的苏靖尧手指在棋盘上来回移动着,随着他手指的移动,棋局的形势越发的明朗。

“这次你被隔离等候上面的审查组的时候,孟家的大小jie已经把她自己的退路布置得妥妥贴贴了。”常谨天语气平静地告诉刚刚从隔离的地方回到家的苏靖尧这个消息。

“嗯,我早就料到了。”

名义上被隔离审查的他其实早就暗中布置好了一切,终于,这局下了很久的棋局,现在要以他想要的的方式落幕了。

苏靖尧一脸平静的点起了一根香烟,任它在手指间氤氲升腾。

为了那一个目标,他混迹于政治圈。

为了那一个目标,他娶了自己从来就没有喜欢过的女人——孟思瑶。对于那个心里只有物质和权欲的女人来说他不过就是一个能够提供给她让人夸耀羡慕的谈资而已。

看着桌子上被他抛到一边的白金指环,除了结婚的那天戴过以外,他从来就没戴过这个禁锢着他的指环。是的,指环,他从来就不认为这是他的订婚戒指。

“孟思瑶一直以来为你们的那个共同的婚姻营造了一个甜蜜深爱的大好形象呢。”

“那又怎么样呢?随便她怎么折腾,我无所谓,无论她在外面说过什么,我只知道从结婚的那天开始我们就是分居的状态。”苏靖尧神色淡淡的伸手弹了弹要烧融的烟灰。对于孟思瑶的任何消息,他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好奇和惊叹,那个女人的内心和她的容貌恰恰是负值最大的反比。

对于这一点,他从来就没有怀疑过。

所以他从来就没接受过孟思瑶明里暗里的曲意讨好。

那个女人可以是最美丽的仙女,更会是魅惑行船者的邪恶海妖。

“她一向都是最要面子的,怎么可能忍受你从此一文不名?不过,她自动走了也好。”常谨天的手指轻轻推过来一份文件,“这是她已经签署好的离婚协议,而且——”常谨天瞄了瞄苏靖尧如常的脸色,接着说道:“存款和房产,首饰她全部都拿走了,包括当时你们结婚以后名义上度蜜月的时候她在普罗旺斯那里用你的钱买的一栋别墅。”

“嗯。”苏靖尧姿势丝毫未变的静静坐在那里抽着烟,没有任何的表示。

看了看苏靖尧,常谨天思忖了一下,忍不住好奇的开口:“阿尧,你就没什么要说的?你的财产可是差不多让她全部拿走了啊——”

这些年苏靖尧自己积攒的钱财和苏家结婚时划到他名下的房产,都被那个贪得无厌的女人席卷一空了。

苏靖尧锐色内敛的脸上忽然露出一丝笑意,“阿天,什么时候你像晋明一样的三八了?”

“阿尧——”

“这个价钱你不觉得很值吗?”苏靖尧悠悠地开口反问道,手指点了点那份离婚协议,“如果不是我失势,那个女人怎么可能会这么轻易的放手?以她那多疑弄权的性子,不知道会生出什么事情呢。而且——”苏靖尧的目光凝视着那份明晃晃的协议,“我不想则溪再有什么事情了。”

“原来你——”常谨天惊讶出声,他没想到苏靖尧的计划原来牵扯的这么多,这么广。

“所以这个价钱很值。”

看着眼前这个和自己相交多年的沉稳锐利的男人,常谨天俊逸的脸上露出了浓浓的笑意,随手推开了苏靖尧面前的那份离婚协议,“我懂了,阿尧。”

苏靖尧将手中的棋子轻轻一落,

“将军。”

说着两个人相视而笑。

这场政治上的角力博弈最终的结果,他会拭目以待的。

当时的决定是对的,如果不想再看到有人为了丑陋的政治利益而牺牲,那就只有一个办法,站在政治的顶端,掌握住政治。让它像手里的舵一样,跟随着自己的意志。

而今,终于要做到了。

魏晓。

他能记得她那带着融融暖意的明朗动人的笑容。

无法挽回美好的她,五年后的现在,这是他仅能为她做的事情了。

他的眼前不时交错变幻着两张面孔,一个活泼一个温婉,一个外向一个内敛,一个爽朗一个细腻,明明是那么的不同,可是骨子里的倔强却是一模一样。

两个人是同样的倔强。

魏晓。

兰则溪。

明明外表是那样的不同,看着她,却仿佛又看到了倔强娇俏的魏晓。

可是渐渐的却又发现两个人是不一样的,魏晓无辣不欢,兰则溪喜欢清淡的饮食;魏晓从来都是一头俏丽利落的短发,兰则溪总是扎起一个长长的马尾笑的一脸的恬淡……

丝丝毫毫都是那么分明的不同。

他眼前浮现出了一张清丽白皙的脸庞,长而密的睫毛下的总是带着一丝笑意的柔柔的眸子宛若两点闪亮着的星光.看着他的时候会不经意的闪过一泓浅浅的波影。看着自己的影子倒映在那双仿佛会说话的眼眸中,他似乎在那一刻拥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温暖惬意的世界。

则溪……

看着信手又点起了一根烟的苏靖尧,随手取来一只高脚杯给自己倒酒的常谨天忍不住开口问道:“阿尧,我记得你在家的时候不是不抽烟的吗?”

“……则溪的气管不好,她在的地方我从来不抽烟。”

望着书桌旁边的香盏,苏靖尧这一刻才恍然大悟,在沉香能够让他静心,散放出清幽芬芳的的木质香气的时候,原来那抹沉静内敛的永远不变的芳香早就已经不知不觉的沁透了他的心。

“则溪还好吗?”

“她在一座海边的小城里做老师。”

“嗯,事情结束了我就去看她。”

葡萄酒慢慢倾入杯中,轻摇,融入口中,淡淡的甘醇甜美弥漫开来。

如此的美好,让他无法不去留恋徘徊。

能够相依的美好,他如何会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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