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程无归期 - xp1024.com
《此程无归期》


第一章 路途

“姑娘,姑娘,快起来梳妆,别睡了!再睡下去,她们就不等你了!”身穿红衣的清秀丫鬟拿着盥盆、帕子等洗漱用具急匆匆跑来。

“嗯,怎么那么早!真不想去!”女子从床上坐起,揉揉惺忪睡眼,便开始盥漱。

丫鬟耐心劝道:“姑娘,你不能不去啊!因为你一不去,她们就会到老爷那里告状,说你喜欢爽约,言而无信,不给邹仪面子,就是不给幽州刺史邹廉中的面子!如此一来,老爷就会更加厌恶姑娘,而她们就会更加得宠!”

“好吧!我知道了!”她洗漱完毕后就叫她把东西拿走,丫鬟“哎”的一声,退下了。

接着她来到梳妆台,看着镜中的自己,窥镜自怜。镜中的她冰肌玉骨,柔顺长发披肩,娥眉微蹙如远山含黛,一双澄浥桃花眼,虽愁时而若笑,玉鼻秀挺,朱唇润泽,真真一绝代佳人!

她名为潘茗仲,是万弘皇朝富商潘常平之庶女,家中腰缠万贯,年幼时母亲外出遭劫难不幸落崖身亡,父亲终日忙碌奔波,且家中姊妹较多,尚不得厚爱。

她想着自己的将来,一片迷茫。又想到了再过一个月就要及笄了,及笄之后必会与人婚配,婚姻大事不能做主,尚未遇到命定之人,如若遇到了又未必能结为连理,心里难免有些沮丧。

这时丫鬟雪莲回来了,她收回思绪,等着她给她梳妆。

丫鬟在替她梳妆的时候,还不忘嘱咐她:“姑娘,此次我不能随你一同前往,你可要小心啊,不要被人欺负!”

“知道了!雪莲!”她闭着眼睛,低声喃喃。

完成后,她就出了门,坐上马车。

这时,一道声音冷冷传来:“哟,你终于来了!架子可真大!”

说话的这位女子名叫潘芸仲,她是潘茗仲的二姐!她身穿鹅黄色银纹绣百蝶度花裙,头绾一凌云髻,杏眸流光,面容俏丽,脸上的浅浅梨涡随着她说话的动作而若隐若现,她双手抱臂,正一脸不屑地看着潘茗仲!

潘茗仲没有理会她,寻了位置坐了下来!

见她没有生气,又没有理会自己,她自觉无趣,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而坐在她旁边的女子名叫潘莲仲,她是潘茗仲的四妹!她身着烟霞色齐胸襦裙,漆黑长发披肩而下,秀美无比,她身形消瘦,长相水灵,秋眸含露,惹人怜爱!

她眼眸流转,回看四周,发现没有潘澄仲的身影,就转头问潘芸仲:“芸姐姐,澄姐姐怎么没来?”

“她身子不适,就不来了!”时值盛夏,马车上有些闷热,她受不了,就拿起绣花团扇对着自己扇了扇。

听了她的话,她低下头:“这样啊!”

此次,他们受幽州刺史邹廉中的女儿邹仪之邀,去幽州密林的春山居赏花。

潘芸仲想到了要去的那个地方,就更加用劲摇扇子:“夏日炎炎的,叫什么春山居,时不应景,多难听!”

潘莲仲听了,笑道:“是吗?我觉得挺好听的!”

闻言,她不悦地白了她一眼:“你和她一样,俗不可耐!”

潘莲仲不服气了:“你才俗!”

“你才俗……”

“……”

她们争吵的话语在潘茗仲耳边萦绕,就像一只苍蝇不断地在她耳边嗡嗡作响,潘茗仲觉得有些闷烦,忍不住出声:“别吵了!”

听到她的声音,她们觉得意外,就对视一眼,沉默了下来!

潘茗仲不再说什么,转头揭开帘子,看向窗外的景色!

外面晴光万照,微风和煦,大街上的行人和车马络绎不绝,而吆喝声依稀,显得有几分宁静!

倏然,正在她悠闲自得之际,一位蒙着面纱的白衣女子从她面前一闪即逝。

怎么可能!

她揉揉双眼,想看清眼前的一切。

然而她眼中只看见匆匆行人,辘辘车马,再也没有看见那个窈窕的白色身影!

莫名的,她闭上眼睛,捂住胸口,淡淡地松了口气!

看错了吧!哪有什么白色身影!

想到着,她放下帘子,不再看向外面的景色。

过了一段时间,她们到了树林中的春山居,就下了马车,朝里面走去!

春山居,雕梁绣户,旁栽碧柳,外围玉阑干,清风袅袅,拂云而来!

她们进入室中,便看见一名女子手捧着茶盏,端坐于席上!她们礼貌地打招呼:“邹仪,你们好啊!”

闻言,那位名叫邹仪的靓丽女子放下茶盏,抬头看向她们:“茶都凉了,你们才来!”

潘芸仲在她身边坐下,就掏出帕子擦擦脸上的香汗:“还不是因为某个懒虫,害我们来迟!”

“懒虫?”听她那么说,她眼波一转,便看见了潘茗仲站在潘莲仲旁边,霎时,她不悦地撇撇嘴:“她怎么也来了!我又没邀请她!”

听到她这么说,潘茗仲就气闷了,刚想说什么,潘莲仲却站出来,打断了她:“你邀请她了呀!我记得你的请帖上写的是有请潘府四姊妹一同前来赏花的!你记错了吧!”

看见有人帮自己,她心中涌出一股暖流,无比感激。

她对莲仲点头致谢后,就看向邹仪,见她欲说还休,尴尬得无地自容,瞬时,她心中似江河奔流不息般畅快:“你以为我想来啊!”

“你……你们……哼!”她一脸不忿地看着她们,奈何气不过,她就绞起了手帕!

见此,潘芸仲就瞪了一眼她们:“你们别说了!”说完,她就顺顺邹仪的背:“邹仪,别跟她们计较!我们出去赏花!”

邹仪没有那么生气了,就站起来说道:“走吧!”

她们出去了后,室中除了潘茗仲和潘莲仲之外,再无一人。

这时,潘莲仲抬头看了看四周,到处都是静悄悄的,她觉得无趣:“茗姐姐,我们也出去吧!”

“嗯!”于是,她们也出去了,去了与她们相反的方向赏花!

此处种有各种花卉,洁白娇美的茉莉花,恬静典雅,溢着淡雅的芬芳;金蕊嫩黄的桂花,十里飘香,引得蜂蝶流连忘返;艳红如火的山茶花,深夺晓霞,馥郁袭人,沁人心脾……

第二章 捉弄

潘茗仲看着这些花海,内心平静了下来。

潘莲仲摘了一朵茉莉花,放到鼻尖轻嗅:“好香啊!”她对潘茗仲笑道:“正好用来做胭脂!我要去问问邹仪这些花能不能摘一些回去!”

她走了几步,就回头道:“你要摘吗?要的话我帮你问问!”

潘茗仲启唇一笑:“谢谢!但是不用了!”

恰时,邹仪朝她们走了过来:“是谁要摘我的花?如果是茗仲的话,我就不允许了!”

潘茗仲悠悠说道:“你放心好了,我是不会摘你的花的!”

邹仪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这时,潘莲仲就说道:“那么说我可以摘咯!谢谢!不过,仪姐姐,你真小气!”

她不悦地说道:“你再多嘴,我也不让你摘了!”

潘莲仲嘟起小嘴:“那我就不说了!”

潘茗仲立在一旁,想起了和她比较要好的朋友,就忍不住问道:“文秀呢?她怎么没来?是生病了吗?”

潘芸仲摇着扇子姗姗而来:“她不想来就不来了呗,还问什么是不是生病!你是巴不得她生病吗?”

潘茗仲不想别人误解自己:“我不是这个意思!”

见到有人奚落潘茗仲,邹仪心中一阵痛快,她想起了一些事情,眼泛精光,嘴角上扬:“对了,茗仲,我有一个好事儿要告诉你,你知道是什么事情吗?”

好事?十有八九是坏事!

潘茗仲这般想着,没有理会她。

不过,她也没有在意,她继续说道:“我告诉了你,你可不要惊讶啊!我表哥看上你了!他想要娶你!”

潘茗仲疑惑地呢喃道:“你表哥?”蓦然,她脑海中浮现出那个脸大腰粗、嘴角流着哈喇子的纨绔子弟,顿时,她心感不适:“别跟我说,要嫁你自己嫁!”

说完,她就离开了此地!

“诶……你!”她就这么走了,邹仪气得甩甩袖子,一股气憋在心里难受!

眼前的一切,潘芸仲看在眼里,忽然,她似是想到了什么,就凑到她耳边:“我想到了一个对付她的法子……”

邹仪听了,立即拍手称快,眼底蕴着盈盈笑意:“这个好!”

潘莲仲看着她们这么鬼鬼祟祟,就疑惑地问道:“你们在说什么?也说给我听听!”

潘芸仲趾高气昂地说道:“我若告诉你,你可不要告诉别人!”

潘莲仲点点头:“我听你的!”

于是,潘芸仲就把话告诉了她!

一时间,她有些迟疑不决:“啊,这样好吗?”

潘芸仲劝慰她:“怎么不好!又不会害了她!走吧!”

正午,在吃饭的时候,她们便眼睛微眨,秘密地进行眼神交流!

潘芸仲首个站起来,走出门外:“我吃饱了!我出去了!”

又过了段时间,潘莲仲和邹仪互眨眼睛,手臂相撞,也站起来,想往外走!

潘茗仲觉得可疑,就盯着她们!

她们察觉到她怀疑的视线,就害怕她知道些什么,心里就更加忐忑不安了。于是,她们加快步伐往前走!

潘茗仲看着她们走远了,才收回视线!

她们怎么那么可疑!大概是错觉吧!

想到着,她就摇摇头!

可是,正当她吃饱要出门的时候,房门和窗户都被关上了!

尘光难泻,顷刻间,室内变得灰暗起来。

她吓了一跳,赶紧跑到门前企图打开门,但是无论她如何使劲,她都打不开!

一刹,她想到了另一个出口,就跑到窗户旁用力打开窗户,却发现窗户被彻底封死了!

无奈之下,她只好用力敲打窗户:“快开门,快开窗,我要出去!”

她连续喊了十几声,却还是没有人回应!

怎么办?

就在她暗暗心惊冒冷汗之际,外边传来了一阵又一阵的嬉笑声:“哈哈……茗仲,你就在里面待上一整天吧!我们去赏花了,到了傍晚再来看你!哈哈……”

见她们要走了,她就更加用力拍打着窗户,顿时,整个房子都回荡着“砰砰砰”的巨响,震碎了柔美的宁静,加剧了内心的浮动。

她急忙喊道:“别幼稚了!你们快开门啊!我要出去!我要出去……”

然而,即使她喊到喉咙沙哑,仍是没有人开门!

她叹了口气,就走到桌边坐下,倒了盏茶喝了起来!

算了,就在这里待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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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之际,天色昏暗,月藏云跃,明明是没有一丝凉风的夏夜,却不觉闷热,反而觉得无比荒凉阴冷。

这时,潘芸仲等人来了,她们敲了敲门,幸灾乐祸地说道:“茗仲,你还好吗?”

潘茗仲听到声音,没有说话,默默寻找火折子点燃蜡烛!

她们继续说道:“我们走了,你就好好待在这里!到了明天,自然会有人接你回去的!不过嘛,你可能会挨一顿打!不和你多说了,我们走了!再见!”

潘茗仲待在烛火微明且幽冷的房中,下意识地攥紧双手!

她们面带笑容地走到马车旁,而马车夫见到她们来了,就问道:“姑娘,要走了吗?”

潘芸仲快语说道:“当然啦!”

可是,正在她们要上车之际,意外却发生了!

空中遽然响起“刷”的一声巨响,万箭齐发,星驰电掣,箭光彤亮,极力绽放光芒,划破寂夜,映红了整个暗空。

她们着实被吓着了,笑容凝固在脸上,愣在原地:“这是……怎么回事?”

她们刚说完,夜空中又有数不胜数的火箭似流星破空划来,硝烟弥漫,周围的密树燃起了熊熊烈火,场景壮阔浩大得让人心惊胆寒!

猝然,杀伐声响彻云霄,惨叫声刺破暗空,似是要撕裂出一道口子,声声寒,草木惊心。

“啊……”见此,马车夫大声惊喊,马车的马儿也受了惊吓,仰头嘶吼一声,远远地跑开了!

“诶!马车!”她们急得伸手大喊!

突然,几支箭飞落至她们的脚边,她们吓得蹦跳了起来!知道前方已不安全,她们只好急忙往回跑:“啊……怎么这么倒霉!这可如何是好?”

此时的潘茗仲,听到动静,知道了外面发生了大事!

此刻,她的心里紧张得砰砰直跳,她只得捂着胸口,慢慢地平复心情!

就在这时,外面远远地传来了她们的呼喊声:“茗仲,救命啊!救命啊……”

救命?她们是要进来吗?

潘茗仲如此想到!

第三章 事有蹊跷

哼,之前她喊得喉咙都沙哑了,她们都没有开门!这次,不能让她们进来!

于是,她迅速走到门边,把房门反锁,再把桌子推了过去,死死地压住房门!

然后她又想到了窗户,虽是窗户的外面被封死了,但里面还没有封紧!

于是,她仍不放心,就跑到窗户旁,用东西把窗户封住,里面彻底封死!

恰时,她们跑到门前,打开了锁,却发现房门打不开,于是,她们大力地拍打着房门:“茗仲,开门,快开门!我求你了!”

潘茗仲坐在椅子上,没有说话,静静地品茶!

见她没有反应,她们满脸愁容,急得直跺脚:“茗仲,快开门!你再不开门,我们就要死了!”

听到这些话,潘茗仲的心里有一丝动摇,她默默地放下茶盏,认真聆听着外面的声音!

她们继续说道:“我们没骗你!外面开战了,有无数箭矢飞过,有杀伐声响起,茗仲,我们都说了那么清楚了,你倒是开门啊!”

潘茗仲想了想,就走向房门,把桌子移了过去:“你们向我道歉,我就开门!”

她们诚恳的说道:“好好好,我们道歉!茗仲,对不起,我们不应该那么对你!我们错了!”

语毕,潘茗仲就把房门打开了!

“太好了!太好了……”她们冲了进去,立即关上房门,安心地笑了!

不过,她们只有片刻安心,当外面的杀伐声由远及近的传来时,她们吓得脸色苍白,心里惊慌无比!

见此,潘茗仲就给她们几个都倒了热茶。在把茶盏都捧到她们的手中时,她感受到她们手指的冰凉,于是,她出言安慰道:“别怕,喝吧!”

闻言,她们颤抖地揭开茶盖,轻抿了一口。

不知过了多久,杀伐声越来越小,她们总算是安定下来了!

她们保持着双手抱臂的姿势,一宿没睡!

渐渐的,天色泛白,唯剩乌鹊啼鸣声,于林中生荡!

于是,潘茗仲深吸几口大气就站起来:“我……出去看看!”说完,她便走到门旁,小心翼翼地打开房门!

听到她这么说,她们都抬眸看她:“那你小心点!”

闻言,她微微侧过脸,言语肯定的说道:“嗯,我会的!”

她刚迈出房门几步,眼波流转,灰沉的地面上布满染有鲜血的箭矢和长剑,而原先停放马车的地方,则躺着几具冰冷的尸体!

刹那间,她双眼瞪大,不由得捂住嘴巴,慌乱了起来!

片刻后,她长吁一口气,强行镇定心神,抬头扫视四周,一片空寂,没有发现其他人的身影!

见此,她闭着眼拍拍胸口,心情放松了!

她跑回室内:“趁现在没人,我们快走吧!”

她们似信非信:“真的?”

潘茗仲点点头:“真的没有人!”

她们相视一眼,就站起来:“我们走吧!”

可是,潘芸仲没走几步,就想到没有了马车,瞬时,她犯难了:“马车都丢了!难道我们要走回家吗?”

潘茗仲想了想,就对她点点头!

她嘟起小嘴,不乐意了:“啊?那么远的路,起码要走半天!那样太累了,我不要!”

邹仪也附和道:“对,那样太累了!况且前方有危险也说不定呢!还是等人来接我们吧!”

潘茗仲也拿不定主意,只好说道:“既然马车丢了,那我们就在这附近找找,看看能不能找到!”

“好吧!”她们同意了,就开始在这附近找寻马车!

潘茗仲环视四周,却看见一具尸体旁放有一块令牌。

她有些好奇,压住心底的的恐慌,就走过去一看,便发现令牌上刻有螭龙。

这螭龙……有些熟悉!

这般想着,她的手不自觉地摸上腰间的佩囊,正待她把它拿下之时,远方传来了一阵哒哒马蹄声!

她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就见到一气度不凡的男子骑马驰来!

她们见到有人来了,急忙招手喊道:“喂,你有没有见到一辆马车?”

那人淡淡地回答:“见到了!就在我后面!”说完,他就将手捻成形状放到嘴边,吹了起来。

蓦然,口啸声响起,他后面就有一辆马车辘辘驶来!

直到马车到了她们面前时,那位男子再次吹起了口啸!

马车上的马儿听见了,大声嘶鸣,立即停下了!

有了马车,她们都很高兴,她们对那人道谢:“谢谢!”

那人摆摆手:“不用谢!”

潘茗仲在那人经过自己身边的时候,看清了那人的俊脸,莫名的,她心中一跳!

她们见她愣在原地,就说道:“茗仲,走啦!”

“嗯!”她朝她们走了过来。

潘莲仲看着马车说道:“对了,这辆马车是我们的,那车夫去哪了?”

潘芸仲和邹仪摇摇头:“不知道!”

潘茗仲想了想:“那……要不要过去看看?”

她们同意了:“去吧!”

她们上了马车后,就驾着马车奔向它原来所在的地方!

行驶了一段路程后,潘茗仲从窗外看到一具尸体:“停车!”

乍然,马车吁的一声停了下来。

她们下了马车,就走到那具尸体旁边,仔细查看,就发现他正是那位马车夫!

“天呐,还真是他!”她们又被吓着了,无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

潘莲仲呢喃道:“这可如何是好?”

邹仪思索了一阵,蹙眉道:“昨夜林中发生的蹊跷事,我会跟我父亲说的,也会派人来好好安葬他的!”

潘茗仲说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快回去吧!”

于是,她们立即上了马车,启程回去了!

潘茗仲到家的时候,雪莲上前迎接:“哎呦……你可回来了!怎地去了那么久?”

潘茗仲一夜没睡,自然有些困了,她捂嘴打了个哈欠:“发生了一些事情,算了,我不说了!我去睡了!”

见她一脸倦意,雪莲就问道:“昨晚没睡吗?天一亮就要睡觉!幸亏老爷知道是幽州刺史的女儿邀约你们去玩,否则,你们一夜未归,早就被责罚了!”

“知道了!你忙你的吧!”潘茗仲走到床边躺下了!

“你呀!”见此,雪莲无奈地摇摇头。

第四章 潘府初见

第二天一早,潘茗仲在房中看书,雪莲就从外面走回来:“林表少爷来了,老爷让各位姑娘立即赶到厅堂,要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嗯!”她合上书本。

同时,她突然想到那林表哥虽来过几次,可她一次都没有见过。

想了一阵,她收回思绪,就开始出门,经过东面穿堂,转过幽幽长廊,步入厅堂。

在阳光的照射下,厅堂一片橙亮,镀上一抹温暖的色调。

此刻人群集聚,穿着青色袍衫的潘常平儒雅地端坐于正堂上,而在他的正前方站有一位气宇不凡的男子,其左右整齐地站着各色妇人。各个角落都有仆人站立。

他左边那位衣着华贵的妇人是他的正妻杨夫人,而在她下面站着的两位年轻貌美女子,分别是他的嫡长女潘澄仲和嫡次女潘芸仲;而他右边站着打扮妖娆的妇人是他的小妾赵姨娘,他的小女儿潘莲仲就倚站在她旁边。

此时,她一进来就看见了一位身穿紫衣的身形修长的年轻男子,似茂林修竹,坚毅挺拔。

此时他正与父亲交谈。

突然间,他听到声响,转身看向她。

她看清了他的相貌,亦看清了他那令人印象深刻的幽深眼眸,顿时她眼里泛起层层波澜,一颗心超速地跳动,陌生奇异而热切的情绪如潮水般迅速涌至脑中,不正常跳动的心,似海面上的波涛汹涌。

是他!昨天在密林中遇到的男子!

她觉得在万丈红尘中,与他的相遇是一种宿命,唯有他那一抹灵妙回眸,灿若星辰,照亮永恒。

他身穿紫色连环纹滚边对襟长袍,窄腰束着祥云宽边锦带,腰间佩有一细致光洁的墨玉。头戴玉冠,未束起的几缕青丝披肩而下,在阳光的照射下倾泄万千光华,面如冠玉,眼角微微上挑,眉目风流,直鼻高挺,红唇微扬,清俊儒雅,温润如玉,好一个翩翩美男子!

他看向她时,微微打量。她身形高挑,身着靛青色方格纹锻裙,腰如约素,头馆一飞仙髻,一支白玉兰翡翠簪斜插入髻,面容艳丽,灼灼其容,惊鸿一面,再难忘却。

他见她眼瞪瞪地看着他,他启唇对她微微一笑,她刹时红了脸,便不再看他了。

应该是她了,他再次无奈地笑笑。

这场初遇,是他给她的美好,亦是他给她带来的噩梦的开始。

潘常平见她如此,略感不悦:“站着做什么!还不快过来见过你表哥!”接着,他对那男子讪笑道:“这是我的三女儿茗仲,小女儿家心态,未曾见过世面,如今失礼于庭,莫要怪罪她才是!”

闻言,她红了眼眶。

这时,一道悦耳的声音钻入她耳中:“舅舅,何必说得如此严重,我不会怪她的!”说完,那男子转身看她,朝她点点头。

她“啊”的一声,反应过来。

姐妹们见她这样,都“嗤”的一声拿帕子捂嘴偷笑。

霎时,她的脸就更红了!她只好装作淡定的样子走向他们。“爹,表哥。”她对他们一一行礼。

他看了她一眼,笑道:“表妹有礼了!”

潘常平的眼睛越过她看向众人:“这是你们珑玥姑姑的大儿子,亦是林国公的二公子——林景茂!别看他年纪轻轻,现可是定远将军……”

他还没说完,杨夫人便插话了,欣喜道:“景茂,真有出息!听说你还是通过考核一步步地坐到这个位子,完全不像其他的贵公子那般,凭借家族势力便谋个高位。”

潘常平见她如此,不悦地说道:“妇道人家,我还没说完,插甚么话!你懂什么!”

杨夫人不忿地看了他一眼:“我这不是高兴嘛!一高兴,话就多,忍不住多说几句。”

潘常平不理她,继续说道:“他去年便去了边陲之地行军,不过,一个多月前战事结束了,就御马归来,现恰巧经过我们幽州这里,就借此休息些时日。有时候本人不在,你们也要做到宾至如归!”

林景茂摆摆手,眼神真切:“舅舅,不必如此厚待,如今是景茂前来打搅各位了。近日颇感疲惫,急于寻求驻足之地来休息些时日,来时匆忙,未备厚礼,实为忏悔!等我回京,定会以厚礼回报!”

潘常平看着他:“哪里的话,景茂客气了!若你备厚礼,反倒生分了些,我不曾拿你当外人,自从你母亲去世后,你也有好几年没来了,舅舅甚为挂念,如今见你坚毅俊秀,小有所成,才貌双全,颇为欣慰;难得你会来造访寒舍,鄙人心愉悦,但寒室鄙陋,莫要嫌弃才是啊!再者,来者是客,你自远道而来,应当厚礼相待。择日不如撞日,晚上设宴,再叫上你越辰舅舅一家,一起畅聊。”

杨夫人微笑道:“景茂忒客气,不必如此!你能来,我等高兴,厚待你,我等心愿,如此,我亦能心安!”

莲仲听后,笑道:“母亲说得对,表哥能来,姊妹们高兴,日后我定会时常来找表哥的,莫要嫌烦才是!”

“你个小蹄子,平时贪顽也就算了,现在居然不分场合,净给家门丢脸,羞不羞!”芸仲对她说完,突然看向茗仲。

茗仲知道她暗有所指,心里憋屈,垂下头来。

林景茂看着她们,笑道:“竟然如此,那景茂就在此谢过了!再有,舅舅莫要自谦,此处轩亭小榭多样,雅致荫凉,自成一格,如今正值盛夏,可以避暑,表亲集聚一堂,有重逢之喜,表妹们生得亭亭玉立,她们来找我,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会嫌弃!此地又何陋之有?”

潘常平听他如此说道,不免笑了:“哈哈,景茂口角生风,舅舅甘拜下风。那你就在醉玉斋住下吧!全福,等下记得带林少爷去。”角落中的一个灰衣仆人“哎”的一声应了。

他又叹气说道:“你外祖母年事已高,如今卧病在床,若你能去看望她,她定会高兴!”说完,他拍拍他的肩膀。

林景茂诚恳说着:“舅舅放心,景茂定会看望她。冒昧问一下外祖母患何疾病?我在京中有些人脉,认识些医术高明之人,也许他们能医治。”

潘茗仲见他如此说道,就觉得他是个仁慈俊秀的谦谦君子。对他更是起了几分仰慕之心,忍不住抬眼偷望他,结果发现他正看着她自己,脑中响起“嗡”的一声,袭起一片空白,她心跳漏了一拍,转眼不再看他,可她一想到他发现她在偷看他,她就愁颜赧然。

此刻潘常平摇摇头:“唉,你有心了,不过是旧疾罢了,难以痊愈,况且她到了迟暮之年,不想再折腾,就不用麻烦你了!与你长谈,你也累了,就去休息吧!大家也散了吧!”

于是大家再次行礼,人群渐渐散去。

第五章 茶舍清谈

潘茗仲走出厅堂后,并未马上回去,而是携同雪莲一道经过长廊走至一处幽深清透之竹林境地。

此处修竹挺拔高耸,相竞冲霄;夏日炎炎,艳阳照耀,翠竹照影,遍地融金;风拂绿兮,摇曳生姿,沙响作歌。

她们走在竹林深处的鹅卵石小道上,感受着难得的夏日凉、绿意浓,漫步至不远处的小木屋。雅致而略有些年岁的小木屋上有一块黑色牌匾,上面用秀气的墨迹写有“幽茶舍”三个大字。她们看了一眼,便步入舍中。

这间小舍是她母亲在世时专门找人做的,自从她去世后,这间小舍就成了她的,里面也放置着母亲生前的所有物。她与姊妹们的感情不深,小舍常年幽闭,没有外人来过,不曾接过外客。

在她闲暇时、心绪不佳时或思念母亲时,便会来此处寻求片刻的宁静与心灵的安慰,所以此处便是她的精神庇护所。

她一进屋就看见屋内窗户紧闭,光线较弱,空气沉闷得让人有些难受,就走至十字海棠式槛窗边打开了窗户,然后再走到雕花描金紫檀茶案边屈膝而坐。

雪莲倒是个精灵的人,看见她这个动作便知她要品茗了,就主动从一个造型精美的冰梅纹青花瓷罐中拿出观音饼茶,为了更加确定,就问:“姑娘,还是同往常一样?”

她“嗯”的一声,就看向白墙上的一幅女子画像。而雪莲听到她的回答,也就继续做相关的事了。

画像里的女子娇媚非凡的同时,含有一丝英气,浑身散发着艳、冷、傲的气质,她是她的母亲。看着看着,她不自觉地拿出绣花佩囊,从中倒出一枚纹理细腻整体精秀的和田白玉螭龙挂印玉牌,把玩在手,这是她母亲生前留给她的,每当她心情不济时就喜欢拿出来看一会,看着这件玉牌,她多少都会得到一点心灵的慰藉。过了一会,她将其装回佩囊,开始与雪莲一起煮茶。

雪莲将饼茶碾碎并用箩筛选出适中颗粒,而后在釜中沸腾着的山泉水出现“鱼目”形状时,将适量的盐放入其中。

而茗仲就郑重地扇着炉火,注视着釜中的热气。

顷刻,缘边如涌泉连珠,她就舀一瓢热水置于熟盂中,并用夹有节奏地向同方向搅动,出现漩涡时加入茶叶;而后到了“腾波鼓浪”的三沸时就将盂水重新放入,再端出釜。

雪莲将茶倒入亮洁冰润的越瓷莲花青釉瓷碗中,茗仲则静静地看着碗中的茶出了神。

都说品茗酬知音,都说享受喝茶的乐趣,如享受风花雪月一般,须有伴侣。以前她孑然一身惯了,倒是不怎么在意,可如今确是有几分落寞,莫名的希望那个陪她品茗的人是她今早见到的那个美男子。因此她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时,窗外站有一男子,他看着屋里正在愁思的少女,忽地笑了:“表妹好兴致,赏我一碗可好?茶需静品,最忌心绪不宁,莫非你有心事?不妨跟我说一说。”

几句话让她回过神来,她不由自主地看向窗外:窗外男子嘴边漾出一抹笑意,唇红齿白,墨眸含春,俊秀非凡。此时含笑的他,就连天上的烈阳也不及他的笑容灿耀灼华,很容易让人将目光黏滞在他身上,不愿移去。他立如兰芝玉树,与周围的高挺绿竹相称,似一幅优美画卷。

她怔怔地看着他出神片刻,又揉揉眼睛,似有些不相信,过后才想起他所说的话,面颊酡红,双目瞪圆,说话略有些磕巴:“表,表哥,你来啦!可以的,喝茶。”说罢,忐忑地将一碗茶推至案几对面。

她而后又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想到一些事情罢了!”

“嗯,我住的地方离这儿很近,又恰巧经过这里,在窗外看见你在屋内煮茶,就来看看。”这时的林景茂已进入屋里,走到她对面屈膝坐下后,拿起茶碗,转碗摇香,轻轻地抿了一口:“嗯,不错,茶汤微黄,清彻亮泽,清香四溢,醇正回甘,好茶!”

“表哥不必夸奖,是雕虫小技而已,不足挂齿!不过表哥你是第一个向我讨茶吃的人。”茗仲喝了一口,笑道。

他也笑了:“表妹谦虚了!不过成为你的第一人,那是我的荣幸了。”

她脸红的同时,瞄了他一眼,思索片刻:“表哥可有情投意合的友人?”

他看向她,略有些疑惑:“嗯,倒是有一两个。其实更多的是酒肉朋友、官场上的点头之交,世上的人为利而来往,又为利而交散,想要经营一份真正的持久的情意确是不易。你为何会这么问?”

她叹气:“挺好的嘛,我都有点羡慕你了。我从小就少有朋友,家中姊妹虽多,因着各自的母亲不同,人人又渴望得到父亲的宠爱,玩在一块时难免会使些小性子,就没有多少真心可言了。古书上说士为知己者死,又有人常言好弈者愿赴千里会知音,独自品茗时,觉得寂寞了,就希望有一情投意合的人作伴。突然想到你在身边,就问问你了。”说完,看了他一眼。

他悠悠道来,似玉石落玉盘,悦耳动听:“嗯,得一知音固然好,但重要的是人的心境。赏玩一东西,心境最为要紧,而得一志同道合的友人作伴,人的兴致昂然,更能体会到赏玩的乐趣、人生的意义,所以人们常常会感叹愿得一知己,死而无憾矣。”

她豁然明了,心跳加速,用灼热而略带感激的视线看着他:“嗯,确是如此!”

他发现她目光如炬地看着自己,他不好意思回望,就看向四周,他突然将目光挪到墙壁上的画像,久久凝视,眼里似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奈何转变太快,无法捕捉,他突然说道:“敢问表妹,这画像上的妙人是何人?”

她亦看向画像:“哦,她是我母亲,不过已经去世了。”而后垂下眼眸,掩下一丝落寞。

他尴尬一笑:“实在不好意思,是我唐突了!”

她亦笑了:“没事的,表哥,我不介意!”

他眼底有藏不住的落寞,又继而说道:“我母亲在几年前去世了,如今我们倒是同病相怜了。”

她亦心有体会,看他时有些心心相印之感。

他突然站起身来,冷淡说道:“嗯,多谢款待!在这里停留太久了也不好,我先离去了。”

她也跟着站起身:“嗯,表哥慢走!”

他向她点点头,而后不再回头,走了。走得洒脱,飘逸,不带一丝情意,不留一丝痕迹,独留她一人怔忡地看着他离去的方向,久久不能回神。

雪莲看着她这般模样,揶揄道:“姑娘,人家都走了,还看着做什么!”

她忽然红了脸,移回视线,又瞪她一眼,不再看了。

第六章 夜宴小风波(一)

月色皎皎,华灯煌煌,宾鸿夜飞,夏蝉抱树悦鸣,飞禽栖枝奏乐,天然乐章与夜色融为一体,妙不可言。

潘常平设宴,迎接林景茂的到来,与此同时,他的哥哥潘越辰和哥哥的妻子王氏也到了。姊妹们也接着娉婷入席。

潘越辰在朝为官,为左谏议大夫,恪尽职守,谏言无数;无论官位高低,但凡属贪官污吏一类,就上折子讽喻进谏一番,因此他容易得罪权贵。

宾之初筵,温温其恭。

这时有一小厮有序地念道菜名:“佛跳墙、炒墨鱼丝、踏雪寻梅,玉带虾仁,明月映翡翠,玉树摇金钱……”而后丫鬟根据所念菜名依次上菜,完毕后就给坐席上的人布菜。

珍馐美馔,金波玉液,无一不备,人们言笑晏晏,其乐融融。

潘常平突然举杯站起来笑道:“多年不见,景茂越来越有出息了,今日难得家人会欢聚一堂,大家尽情享受,把酒言欢!”说完,把酒一饮而尽。

人们的叫好声响起,接着就是一阵觥筹交错,推杯换盏。

片刻后,潘越辰看向林景茂:“煜棠这几年也没来了,他怎么样了?”

林景茂投箸,回答道:“他很好,风姿不俗,体态健硕,有不羁之才。”

潘越辰听了,用手摸了摸下巴,沉重道:“嗯,他自幼颖悟绝伦,若严加管教,必为朝中翘楚。可我听闻他沾染恶习,不屑士途,与人厮混,臭名昭彰,这可是真的?”

林景茂笑道:“不过误传罢了!何曾成真!”

潘越辰似感不悦:“哼,好一个误传!事到如今,还想骗我不成!他性情大变,这多多少少都有你的责任。你作为他的兄长,不应让他如此堕落啊!莫非你就这样对亲弟不管不顾?我作为他舅舅,对此痛心疾首,愧对你那死去的母亲啊!”说完,便抚胸叹息。

林景茂听到他这么说,握紧拳头,沉默片刻后,嘴角扯出一抹无奈,苦涩道:“舅舅,你说的是什么话!我和他一同长大,哪怕我在外一年多了,他是何性情,我比谁都清楚!他不拘行迹惯了,所以才会有恶名相传。所以舅舅不要完全听信谣言啊,他已长大成人,会有分寸的,您莫要过于担心!再说,他无心入士途,怎么劝都是劝不来的,我想这些舅舅深有体会吧!望舅舅莫怪,景茂心直口快,一心为舍弟辩护,但我也是不忍心看到舅舅像外人一样诋谤他啊!”

潘越辰脸色阴沉,沉声道:“哦?那照你这么说,是我的错咯!”

周围的空气愈发沉闷,沉闷得让人窒息,这种感觉就像是在愈加阴沉沉的苍穹之下,一艘船停泊在看似平静的海面,却不知道未来有什么危险在等待它!

潘常平听了,脸色也不怎么好看,连忙劝道:“大哥,景茂不是这个意思,不要咄咄逼人,待人要和气啊!”

潘越辰瞧见是潘常平说的话,就想起了林景茂之前所说的话,胸脯起伏,火气快速上冲,呼吸急促,用手指着他道:“住嘴!”再指了指林景茂,骂道:“孽障!”

他继而又怒瞪了一眼潘常平,潘常平面露难色,豆汗急流;然后激亢说道:“唉,到底是家门不幸,有你一个离经叛道的还不够吗?怎地一个两个都来忤逆我!虽说世上行道千千万,但唯有士途为正道,想当初若没有我,你以为你经商能成功?怕不是早被一众恶狼吞食了去,连骨头都不剩,哪有你的份!虽然你们出身高贵,家财万贯,但不入士途,就少了保障,终有一天到了坐吃山空的时候,你们的子孙怎么办?你们才华横溢,都步入正轨,光宗耀祖不行吗?怎地走上了逆道!”

众人听着这激荡气言,心中波澜起伏,惶恐不安,俨然一副被吓坏的样子。

潘越辰说完,王氏立刻缠住他,哀道:“刚才还好好的,突然动怒做什么!有话好好说不行吗!非要生气,你身体一向不好,动怒易伤身啊!”

她又摆摆手:“大家都冷静下来,少说两句罢!”

林景茂见状,不理会什么,立即扑跪在地,惭愧道:“景茂不孝,出言中伤舅舅,求舅舅责罚!不过在罚之前我有话要说,说完再责罚也不迟!”

他继续说道:“我当然知道舅舅是为我们好,在我们年幼时舅舅就常教导我们做事做人。为了不辜负舅舅的期待,我尚幼便存凌云之志,敏而好学,博览群书。在考取功名步入士途后不忘做出政绩、大展宏图,经过多年努力,我也算是众望所归了。但是人各有志,煜棠他是铁了心不入士途,愿在江湖上混,这事不论如何都勉强不来,所以我才对舅舅那样说,我相信以他的才华,到哪都是出类拔萃的。所以舅舅尽管放心!我作为兄长铁定也不会让他胡来的!”

他言语不卑不亢,温柔语调如春风送暖,拂面而来,最终也暖化了内心深处。

潘常平听了他那动人心弦的话语,立刻蹲下,想要扶他起来,哀愧道:“景茂,何必行此大礼,快起来!这不怪你!”见他始终没有起来的意思,他又哀怨地看向潘越辰:“大哥,快让他起来吧!他刚从边境回来,多少都受了点伤,又身心俱疲,尚未休息,再继续跪着,迟早会生病的!再这么对他,我们才是真正的愧对他逝去的母亲啊!”

潘越辰听了心中动容,怒气也消退了几分,不得已叹气道:“好啦好啦,快起来吧!你这一年多来一直在荒凉之地,生活肯定不好,你看你都比以往消瘦了些,现在难得稳定下来,就好好生活,饭还没吃完呢,快起来吃饭!”

众人听了这话,心中哀伤不已,杨夫人更是泪流不止,拿帕掩面:“景茂,这些年你受苦了,年纪轻轻就去那些地方活受罪,若不是意志坚定之人,哪里会吃得了这些苦。快起来吧,我们心里也好受些!”

潘茗仲听了,对他更是起了怜悯之心,又想起他说的话,更是认他为英雄人物,便对他佩服不已。

林景茂听了众人都这么说了,不起来倒是他不识趣了,于是就挽着潘常平的手缓慢起来了。

众人见状,皆笑了。过后他们就继续吃了起来。

第七章 夜宴小风波(二)

这时,潘越辰像是想到了什么,看了他一眼,略感欣慰,又用手拍拍他的肩膀:“景茂,你果然不让我失望啊!如今更是平定北境战乱有功,回京后必定会加官进爵一番。”

而后他又摇摇头,叹息说道:“不过最近朝廷势力变动较大,你回京后要小心些!最好保持中立,不要加入任何一方!”

林景茂听了,谨慎问道:“多谢舅舅提醒,景茂记下了,不过此话怎讲?”

潘越辰又叹气道:“唉,你有所不知啊,曾经对我有教导之恩的恩师御史中丞李判因得罪了邕王卓洲行而被迫下台,现在他的这个位置被不学无术的冯贵妃亲弟冯虚所代替。不妨直说,早年太子被废,现在皇帝垂老,不好政道,醉心后宫,更是激起皇子的争储之心,结党营私;后宫宠妃更是凭借皇帝的宠爱,争取外戚当权。”

林景茂了然于心,不由得笑了:“原来如此,我之前远在北境,消息闭塞,尚不得知,如今多谢舅舅告知了!仿佛前院起兵,后院起火,果然内外不宁啊!不过这热闹场面我倒是很想马上回京亲眼瞧见啊!”

潘越辰听了,也跟着笑了:“哈哈,景茂,你倒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不过我们隔岸观火也就算了,但是百姓也跟着搞动荡、或受牵连过多可就不好了!你回京后可要看着些!”

林景茂诚心说道:“请舅舅放心,景茂有分寸!”

潘常平注意到他们在说话,众人皆在听,于是不悦地瞥了一眼潘越辰,继而说道:“大哥,要谈政事就去书房,家宴中提什么政事,况且家中女眷都听着呢!”

潘越辰瞥了他一眼,“哼”的一声,不再说话,埋头吃了起来。

杨夫人看着这尴尬场面,又看了几眼家中姊妹,嫣然笑了:“今晚设宴是本为了迎接景茂的到来,奈何把场面弄得如此尴尬不堪,让人笑话了,家中姊妹较多,多少都会些才艺懂得乐趣,不如就叫她们来表演一番,供大家乐一乐!”

众姊妹听了,跃跃欲试,面露喜色,想要在林景茂面前好好表现;而潘茗仲面无表情,和之前一般无二。

潘常平听后笑了,识趣道:“大哥,你没有意见吧!景茂,你呢?有没有意见?”

潘越辰没有回答,林景茂见此,就笑道:“怎会,难得表妹们如此热情,那我就盛情难却了。”

于是,姊妹们的表演拉开帷幕。

潘澄仲用古筝弹奏曲子,用纤纤玉手拨动琴弦,她面容清丽,气质清冷,姿态优美,在古筝方面颇有造诣,能绕梁三日,让人看着别有一番韵味。

在她弹到一半之时,潘芸仲面容娇俏靓丽,身着大红舞衣,莲步漫舞走来。她柔若无骨,婀娜多姿,红袖一扬,暗香浮送,迷了谁的心魂!侧腰旋转,衣袂飘飘,似一朵盛开得艳丽的红玫瑰,身姿似坠非坠,步摇轻音随舞动,似要山河晃动,舞姿柔美,让人陶醉其中。而潘澄仲此时的琴声婉约亮丽,柔情四溢,似与舞蹈融为一体,相得益彰。

在歌舞结束之时,人们久久不能回魂。杨夫人见此,激动得拧紧手帕,喜笑颜开道:“女儿,你们真的太棒了!我真是太高兴了!各位觉得呢?”

林景茂见她如此问道,就笑道:“嗯,轻歌漫舞,不错,妙极了!”

潘澄仲听到,虽有些喜色,但不显于形,而潘芸仲听了,则喜悦地笑了。

潘常平见他如此说道,不由得展眉笑道:“景茂喜欢就好!能得你如此高的评价,也是她们的荣幸!”

潘越辰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继而对林景茂说:“还不错吧,但还未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不值得你这样称赞。毕竟,你这般称赞,容易使她们膨胀,不思进取。”

潘常平听了,脸色有几分难看:“也是,大哥说得对。不过,适当的夸奖,可以给她们一些鼓励。”

潘越辰听了,冷哼一声,不再理会他。

林景茂见此,笑道:“舅舅,我说的是实话,在她们这个年纪,能有如此造诣,算是不错的了!”

听了此话,两人的脸色才好些,都点点头,不再冷眼相对。

这时,轮到潘莲仲表演了,她直言道:“爹,大伯,表哥,我不像姐姐那么有才华,所以没什么才艺展示,就说几则笑话,供人一笑。”

赵姨娘怒其不争的瞪了她一眼,她没有理会,悠悠道:“相传有位姓陆的人,擅长讲笑话。一日,他与友人相会,友人对他说,邻居是个妇人,她不苟言笑,如果他能说一个字让她笑,又说一个字让她叫骂,友人就请他吃饭。他答应后,就去那妇人的家门口等她出现,片刻后,她出现了,他就对着门前的一条狗说了一声‘爹’,妇人听见,就笑出声,而后他又叫她一声‘娘’,妇人怒了,骂了他几句。”说完一则后,她眉眼盈盈含笑,接着又说了几则。

听着她说笑话,潘越辰发出响亮的笑声,潘常平轻笑出声,各位夫人和姨娘则拿帕子掩嘴轻笑,潘芸仲捂嘴偷笑,潘澄仲没有笑,依旧面无表情。潘茗仲则不由自主地看向林景茂,发现他嘴角上扬,眼底含笑,恍恍神,也不由得看着他笑了,突然,他回过头看向她,她慌了,怕他察觉太多,就赶紧低头收敛笑意,一并抑制住她那狂跳不止的心。

潘莲仲说完,下场了,坐到潘芸仲身边。

那么按照顺序,接下来该到潘茗仲上台了。然而此刻的她忐忑不安,对于上场一事,有几分迟疑。

这时,潘芸仲将目光看向潘茗仲,作沉思状:“茗仲,该轮到你了,怎么还不上台?”说完,她似是想到了什么,恍然大悟道:“哦,也对,你琴不会弹舞不会跳,不想上场也是应该的!”

潘常平听了,脸色愈发冷了。众人皆不言语,几乎所有人都用略带轻视的视线瞥着她。

然而这时,一道温和的声音传来:“茗仲,不要害怕,不必紧张,都是自家人!”

这句话能让她安定下来,而后她又觉得有几分熟悉,就朝着那道声音的方向看去,发现这句话是林景茂说的,她感激地朝他点点头,心情也有几分激动,一颗平静下来的心再次不规则跳动。

毕竟在所有人都轻看她时,只有他能相信她,只有他一人给她安慰。不过,有他一人如此,这就够了,想到这,她眉头舒展了些,就不再理会他人,淡然地走上场。

第八章 夜宴小风波(三)

到了台上,她有些腼腆地跟众人打了招呼,继而柔声道:“在下不才,不会弹琴奏乐,只会唱歌,如今就在此唱上一曲,献丑了!”

说完,她悠悠唱道:寒江夜游,孤舟横渡依旧。

万里桥下,流水尽逐东流。

风触烟波愁,柳絮携风舞,

怀中人未还,思绪如潮跃。

烟波浩渺,谁恨恨与君决?

残红落尽,谁哀忆金盏菊?

笛声相送,谁索梦魂几度?

夜半惊魂,忆起斯人已去,

谁的思念,透过纸笔相诉,

却不想湿纸无数!

夜半惊魂,断魂仿若心缺,

谁的思念,月下凭吊栏阙,

西楼望月几回远?

她的歌声哀婉,缠绵悱恻,清亮脱俗,有遗世独立之风,让人沉醉其中,不知身在何方。

林景茂听着,眼里有几分怜惜、落寞,不知想到了什么,将拳头握紧,将眼睛闭起,不让情绪外露。

她唱完,众人皆醉,片刻后,才回神,不可置信地看向她。

这时,林景茂温和道:“茗仲,此曲可有名字?”

潘茗仲看他一眼后垂下头,细声答道:“有的,就叫追忆惊魂。”

“追忆惊魂,好名字!此曲哀而不伤,曲调娓娓动听,曲声有情,各种情绪都随着清亮的歌声唱出来,其中的情深意切让人心有感触,词调一体,情意合一,触心之乐,最为动人!”

“嗯,确是如此!想不到你唱得如此动听,真是难以置信!”潘常平略有所思地看着她道。

潘越辰悠悠道:“嗯,不错!”

潘芸仲有些忿忿不平,就问潘茗仲:“这首歌是你所作?”

潘茗仲听了,就点点头。

潘芸仲不信,就赌气说道:“这首歌虽然是我第一次听,但我不相信这是你作的词、你作的调子!你哪里有什么才华!一定是从别的地方听了后自己再唱的!”

赵姨娘在一旁符合,娇柔道:“老爷,那么多年了,我们从未听过她唱过曲呢,很难说这词曲是她所作!”

她们一说,潘常平的脸色顿时冷了起来,众人用怀疑的视线“射杀”她,独留她一人站在原地无地自容。

看到这,潘芸仲的心情不由得好了起来。

这时,林景茂首先站到她身边,对上她那惹人怜惜的视线,微笑说道:“舅舅,你们怎么一个个都在怀疑她,她是什么人,你们还不知道?在我看来,她是个腼腆、胆子小又容易害羞的人,哪有胆量去做那样的事!”说完,她脸红了起来,对他的印象又好了几分。

潘常平思索片刻,对他讪笑道:“也是,景茂说得对,她不是这样的人。我身为她父亲,难道还不了解她的为人!”于是,众人相视一笑,化解尴尬。

就这样,一场家宴在一场小风波中正式结束了。

晚宴结束后,夜星几点,灯火尚明。虫鸟叫声依旧,仿佛未能从喜悦中回过神来。

潘茗仲与雪莲一同回到卧室,雪莲看看四周,确定四周无人后,对潘茗仲气愤说道:“她们真是太可恶了,又想欺负姑娘,就当着众人的面质疑你!她们怎么能这样呢!老爷也是,自从薛姨娘去世后就很少关心姑娘,分明一点都不了解姑娘,还大言不惭地说了解姑娘,真是……唔”

潘茗仲听了,赶紧用手捂住她的嘴,轻声说道:“嘘,小声点,小心隔墙有耳!”而后,放开手。

她放手后,雪莲轻咳几声,紧紧地看着她说道:“姑娘,你未免也太小心了些!不过,你那林表哥真是个好人,那么多人怀疑你,只有他一人站出来帮你说话。”

在她紧逼地目光的注视下,又想起她说的话,她脸红了,点点头,“嗯”了一声。

雪莲顿悟,了然笑道:“哦!看你的样子,我知道了,你对他有意思!”

潘茗仲听了,恼羞成怒,想要拿手拍打她,哪知她早一步跑开了,于是她追着她骂道:“臭丫头,你再乱说话,看我不撕烂你的嘴,看你还敢不敢说!”

雪莲跑着笑道:“姑娘,饶命啊!我不是乱说话,我说的是实话,你不能打我啊!”

潘茗仲听后更是羞红了脸,骂道:“好你个雪莲,还真敢说!”于是她就追着她跑,过了会儿,她跑不过,停了下来,用手指了指门口,气喘吁吁道:“你走,我不要理你了!我不想见你了,你走!”

见此,雪莲也不跑了,就走到她身边,委屈道:“姑娘,我错了,我不过是同你开个玩笑!”

潘茗仲见她近了身,听她说完之后,赶紧一把抓住她,笑道:“你别想走,我抓住你了!看我不打你!”说完,她就用手拍打她的肩膀。

雪莲挣脱不了,求饶道:“哎呦,姑娘,我不过是和你开个玩笑!别打了,我求饶还不行吗!”

她说完,潘茗仲虽是停下手中的动作,却没有放开她,她离得很近,潘茗仲能近距离的看清她。

突然,她看到她的后颈有些红色的纹路,于是就拉下她的后领,认真观察那个纹路。

潘茗仲仔细地看着,发现她的那个纹路是一条精细的红灵蛇。她就问道:“雪莲,这是什么?”

雪莲说道:“姑娘,这是个胎记,我一生下来便有的,上面是条灵蛇。”

潘茗仲说道:“哦,还真是奇特啊!”说完,便放开了她。

而后,雪莲揉揉她的肩膀,恼了她一眼:“姑娘终于肯放开啦!真是的,姑娘怎么还像个孩子一样,气不过就打,发起狠来像头小狼仔!”

潘茗仲冷哼一声,不理会她,就去床上躺着,睡了。

翌日,天色晴明,无风。

潘茗仲在卧室看书,这时,雪莲从外边跑了进来:“姑娘,你不是一直想去藏书阁的顶层吗?我得到消息,今日是读书日,藏书阁全层对外开放!”

幽州藏书阁,大型书库,各种书籍应有尽有。

潘茗仲听了,眼前一亮:“是真的?”

雪莲答道:“姑娘,是真的!”

潘茗仲站起来,说道:“好,那我们现在就去!”

雪莲听后笑出声:“姑娘真心急!吃了早膳再去也不迟!”

第九章 密林真相

潘茗仲没有理她,走到描金花鸟顶箱柜旁打开柜子,从中拿出面纱戴上,而后说道:“不吃了,今日人多,早点去不会那么挤,好了,走吧!”于是,她们一起出门到藏书阁去了。

过些时候,她们到了。

藏书阁高十二重,耸入云霄,古朴典雅,佳句映柱柱莹华,仿佛远远地就能感受到浓浓的书香气扑面而来,飞檐翘角,分外俏雅。

此外,藏书阁的书是可以借阅的,不过借阅是有期限的,一般是七天,但必须要交代借阅者身份证明和交钱,才能借阅。

虽时候尚早,这里却已人满为患。费了好长时间她们才到了顶层,不过顶层上的书大多是冷门向的,没有那么多人在,因此她们安心了些,就走至兵书类书架旁找书。

此时,藏书阁的顶层中,有一人以极快的速度翻阅着一本泛黄的书籍。

那人是林景茂。几天前,他与北武将军吕铭、骠骑大将军万解宏等人带领着军队赶往京城的时候,经过了幽州密林。

然而,正在他们停下来歇息之际,天空中猝然飞来数不胜数的火箭,接着,一众杀手从天而降,将他们重重包围!

无奈之下,他们与之作战,深陷厮杀中!

但是,在战争如火如荼地进行之际,杀手们却消失在暮夜中,无踪影可觅。

见此,士兵们以为他们被吓跑了,就松懈地笑了!

然而这时,鸿名榜排名第一的杀手陈茺出现了,他向万解宏索要龙门玉印不成,就与他带来的一批杀手攻打他们!

双方正打得火热,林景茂就叫吕铭带领一批骑兵回京,尽快上报军情给皇上!

而后,他就和万解宏一起对付陈茺。

结果,万解宏死了,陈茺带着杀手跑了,他受了茺式碎骨爪。

他需要一个养伤的地方,又因为一些私情,他选择待在幽州潘府。

然而,他的伤越来越严重,难以医治,所以,他就在这日去藏书阁寻找治疗此伤的秘方。

突然,他停下翻书的动作,在一页停留了很久,无奈地冷笑道:“呵,七日内如不能找到解药,其臂自废!”

而后他又将目光移到一本名为《医宗解密》的书上,走至那本书的书架边,拿起它并迅速翻阅起来,片刻后,他合上书本,笑道:“七杀丸,洛山医宗的独门解药,能解人吃后规定在七日内必死的毒物。嗯,有线索了。”

过后,他又继续查找有关医宗的书籍,终于,他发现了一本《医宗人物通志》,他打开查阅片刻,在一页中看了很久,那页写到:穆璠音,洛山医宗弟子,师从洛逸仙人,医术高明,被人称为穆神医。于万弘皇朝二十一年,因救治当今圣上有功,被封为御医,一年后主动辞官,其人行踪隐秘,人不知所踪。

他看完,默默地把书合上,突然他听到前面书架的廊道有动静,就侧身一看,发现有一道较为熟悉的身影,笑了,就慢步轻声走近她。

此时,她看着一排排的书籍,愈发迷了双眼,她无意间抬眸,发现了顶阁有一本名叫《陈公兵法》的书籍,莫名地,这本书吸引了她的目光,引发她的好奇,于是她就想拿下这本书,没想到她不够高,几次踮起脚尖都够不到那本书,她顿时有些泄气。

这时有一人悄无声息的站在她身后,轻轻地为她拿下那本书,递给她。她转眼一看,那人面容俊秀,气质风雅,是她的表哥,霎时她有些惊讶,不过心里也有些悸动。

在她拿过他递来的书后,她惊讶道:“表,表哥,你怎么来了?”

林景茂看着她双唇微张的惊讶表情,笑道:“嗯,今日藏书阁开放,想要查阅些东西,就来了!”说完,他低眸看向她手中的书籍:“嗯,真是想不到,你居然对兵书感兴趣,这种枯燥乏味的东西,一般人早就对此兴趣恹恹了。”

潘茗仲答道:“嗯,说不上是兴趣,不过是好奇罢了!看这些可以满足我的好奇心,从中感受到征战者的兵诡妙计,还能想象到征战场面的壮观和征战者的家国情怀。”

林景茂无奈说道:“也对,你是女儿家,未经历生死,未征战沙场,对于战争只能从书中了解一二。不过当战争真实的发生在人前时,大多数人因感受到战争残酷无情而变得麻木,除了杀伐还是杀伐。唯有在打了胜仗后才能感受到其他的!”

潘茗仲有些歉意:“抱歉,你也是从一路血战中过来的,我不应该在你面前提起你的伤心事,让你忆起伤痛,我……”她想说完,却被他打断了。

他急声道:“别说了,你没错,不必和我道歉!你以为你不说,我就没有伤痛了?我的事,你不懂!你也不必懂!”

潘茗仲听了他的话,着实吓了一跳,没有说话,心塞得难以呼吸,像是被遗弃到岸上的一条鱼离了水一样难受。

她不喜欢这种感觉,又有些害怕他那么对她,就用双手捉紧他的一只手,勉强地对他微笑道:“伤痛又如何?差不多每个人心里都有一道疤痕,只要你不去想它,找新事物来尝试填补心中的缺陷,每天过得充实且美好,它就会结疤。若不能,就当给自己一个警醒吧,不要再犯错误来给自身留下伤疤!”

林景茂受伤的那只手被她用力握住,顿时伤口有些疼,听了她的话后,隐忍道:“嗯,这主要是看个人的理解吧!算了,不说了!”

潘茗仲见被她握着的手一抖,他似是隐忍着什么,脸露冷汗。

她就看向他的手,同时她感受到被她握着的深色衣袖有些稠湿,就用另一只手拉开他的衣袖,发现他的手血迹斑斑,透湿了衣袖,伤痕开裂,触目惊心。顿时,她红了眼眶,急切地结巴道:“表哥,对不起,我,我不知道你受伤,对不起,都怪我!”

林景茂笑了,用手点点她的鼻子:“没事,与你无关,它早就那样的,会好的!”

潘茗仲不说话,只点点头。

第十章 螭龙令牌

他又对她笑道:“不过,还是要谢谢你!还有,对不起,不该用恶劣态度对你说话,别在意!”

潘茗仲听了,笑道:“没事的,表哥,我不介意!”她说完,肚子就传来声响,瞬时,她赶紧捂着肚子,对他尴尬一笑。

林景茂听见,对她温和一笑:“早上没吃早饭?”

潘茗仲脸一红,点点头:“嗯,早上来得匆忙,还没来得及吃呢!”

“那走吧,我们一起去吃东西!”林景茂说道。

而后,她交代雪莲把借阅了的书籍拿回家,就和林景茂一起去了腾海楼。

他们到的时候,楼里沸沸扬扬。这些声音皆传入他们耳中。

一人说:“欸,你们知道吗?我在幽州深林中发现无数的尸体,他们有穿兵服的、有穿黑衣的,那是我从未见过的骇人场面,真把我给吓到了!”

另一人惊讶地说:“真的假的!幽州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你可别骗我啊!”

那人手拍桌子,言语激动:“嘿,我骗你做甚!当然是真的!”

他说话的嗓门大,其他人都听到了,他们问:“你说你看见了,是否有所发现?你觉得是什么人杀的官兵?”

那人听了,不耐烦道:“我哪敢细看啊,不知道!不过地面倒是零散地置有令牌,那令牌我看过,发现上面刻有螭龙。”

其他人听了,皆好奇地说:“哦!螭龙令牌,会不会与五年前在京城闹得人心恐慌的长月门有关。”

潘茗仲听到有螭龙二字,想到了密林中她见到的的令牌,又联系到她的螭龙玉印。

该不会是与它有关吧?嗯,应该是想多了。

那人听了,恍然大悟:“也对,我听说过长月门的人是有令牌的,而且那令牌上面刻有螭龙。唉,看来他们打算再次卷土重来了!”

潘茗仲只听到这,林景茂就将她引至一包厢,说道:“别怕,他们胡说的!”

潘茗仲觉得心里暖暖的,对他笑道:“表哥,我可没那么胆小!”

林景茂不言,与她相视一笑。

这时,从外面来了几个人,他们说道:“公子,我家公子有请!请随我们来!”

林景茂笑了:“嗯,我连你家公子是谁都不知道,你怎知我会跟你们去?”

他们说道:“公子说过,你每时每刻都恨不得去见他!”

林景茂听了:“嗯,我知道了,那就走吧!”

在他踏出门的那一刻,他转身对她说:“等我!”说罢,就离去了。

那两个字,如清风徐徐,迎面向她吹来。游风舒心,风声悦耳,她不由得心神一荡。

与此同时,他们把林景茂带入包厢后,就顺手关门一并退下了。

此时室内只有两人。林景茂见到那人的时候,并无惊讶。那人见他如此,笑道:“看来你是知道是我叫你来的!”

林景茂说道:“嗯,也只有你敢这么跟我说话,我怎能不知道!陈茺,说吧,叫我来所为何事?”

陈茺是万弘皇朝一等一的金牌杀手,在鸿名榜排行第一,盛名远扬。他杀人无数,但不从属任何人。要想让他杀人,只要付足够的钱,是没问题的。要想让他效力一段时间,亦是付足够多的钱,便可。

闻言,陈茺轻笑道:“别急,来先喝茶!”说完便给他斟了一杯茶。

他继续说道:“唉,我也不瞒你,真想不到费了那么多人手还不能完成任务,不过那老东西死了,主上应该是高兴的吧!你说呢?还有,龙门玉印你应该知道在哪吧!”说完,便尖厉看了他一眼。

林景茂笑道:“这么说来你还真是太抬举我了!玉印究竟在哪?那你只需随着大将军到黄泉路上走一遭,便知道了。还有,我还没说你神通广大呢!我找遍整个深林都找不到他的尸体,你可真是厉害,林某佩服!”

陈茺听了,脸色阴沉,冷笑道:“还真是一如既往地令人讨厌啊!你说,莫不是同类相斥吧!”

林景茂淡笑无语。

陈茺见此,“啧”一声:“那事败了不说,主上便让我等探查开头杀你们的是何人所为,虽说有很大可能是长月门所为,但我仍不相信,听闻长月门曾袭击过你们林家,对于他们身上的令牌,你应该见过吧!”说完,便掏出令牌往他身上一扔。

林景茂接住他抛过来的令牌,没有看,就将其放在桌上,冷笑道:“呵,你还真是天真啊!我连自己的手臂都不保了,凭什么告诉你!此外,要是你主上得知我将要断臂的消息,会不会觉得可惜?会不会责罚你多此一举?”

陈茺不悦,冷冷地看他一眼,别扭说道:“好,我答应你,只要你告诉我,我就给你解药!”

林景茂面无表情的说道:“嗯,也好!我相信你是不会骗我的!那现在我就告诉你,此事不是长月门的人做的!”

陈茺听了,疑惑道:“哦?为什么这样认为?”

林景茂悠悠道:“五年前,我曾见过真正的螭龙令牌,那块令牌上面的螭龙的眉毛浅,若隐若现,柔中有刚,尾部有阴刻线呈绞丝状,显得活泼生动,眼睛则是红中一点黑。而现在桌上的那块令牌,则是眉毛深且粗,显得生硬不细致,眼睛全是用红色涂染,二者是不同的。”

陈茺问道:“照你这么说,确实不是长月门所为,那么又是什么势力做的?”

林景茂喝了口茶,慢慢道:“嗯,长月门是被灭门的崔家的余孽建立的,与朝廷有仇。那么此前袭击官兵的,应是与朝廷有仇,否则也不会费那么大的人力物力来摧毁一支精良的军队。不过是什么势力做的,还有待商榷!”他思索片刻,道:“说到与朝廷有仇,就会想到前朝,所以此事有很大可能是前朝之人所为。”

陈茺似信非信:“前朝余孽?那么多年过去了,他们还未死心?如果是真的,那还真是个可怕的存在!”

林景茂说道:“是啊,正因此,我才没有十分确定!”

陈茺道:“多谢了!不过我这个人不会制解药。”他说了这一句,林景茂就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陈茺不由得抖了一下,说道:“欸,你别误会,我是个言而有信的人,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我虽说我不会,但我朋友会啊,只要我和他说一声,他一定会帮我的!不过需通过当面诊治才能配解药,毕竟每个人的体质不一样,需要制作的解药剂量也不同。这个时候他恰巧在幽州,你说个时间地点,我叫他来你那里!”

林景茂语气平淡:“我还真是误会你了呢!不好意思!说到时间,那就后天吧!地址就在潘府的醉玉斋。”

陈茺听了,心情莫名的有几分不悦:“果然是讨人厌!不过我会告诉他的。你快去赴约吧,免得耽待了佳人。”

林景茂站起身,与他作揖:“景茂在此谢过了!告辞!”说完便踱步走了。

第十一章 见面礼

潘茗仲所在的包厢环境优雅,香烟袅袅,墙上挂有淡雅的山水画,画上有悬泉瀑布,水帘横生,似动非动,似静非静,栩栩欲活,更显得此处宁静。潘茗仲揭开面纱,在此等着他的到来,又担心他手上的伤口,就有点坐立难安,即使此处能让人宁静,此时却对她起不到星点作用。

过了一会儿,开门声传来,她抬头一看,见到他回来,她那烦躁不安的心才安定下来。

“还没点菜?”林景茂问她。

她摇摇头。

于是他就唤小二前来,小二笑道:“客官,要吃点什么?”

林景茂则看向她,温和说道:“茗仲,你要吃什么?你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

潘茗仲笑着摇摇头:“表哥,你点吧!我不挑食。不过我想知道你喜好吃什么?”

林景茂笑了:“好吧,那我点了。”于是他就点菜,点完后小二退下了,他才说道:“还有,对于一个人的爱好问题还是少问为妙,毕竟有些人的喜好是时常变化的,他今日喜欢这个明日喜好那个,如果是那样,你问了也是白问,所以这个问题没有太大的意义,我就不回答了。”

潘茗仲知道他这是拒绝告诉她,但她并不伤心,笑道:“好吧!但是表哥,我认为你所说的爱好应该是只有一点点喜欢的那种喜好,而大部分人对于真正喜欢的东西,是一成不变的。还有,你不告诉我也行,总有一天我会发现的。”

林景茂笑了:“表妹,你会这么直接的说话,还真是让人意外啊!”

潘茗仲的脸又红了,她突然觉得自己太放肆了,又害怕他瞧出她对他有几分好感,就低下头不敢看他一眼。

林景茂瞧出她的几分意思,又见她面色潮红,媚骨自然生成,媚意盈眼,真诚笑道:“表妹,还真是可爱!”

她见他如此说道,就有几分羞涩,忽又想起他的伤,就不顾心中的担忧,抬眼看他,紧张道:“表哥,你可别打趣我了!还有,你的伤怎么样了?有没有给大夫看过?”

林景茂温和说道:“嗯,没事的,已经看过了,过几天便好,你别太担心!你再愁眉不展,就不好看了。”

潘茗仲笑了:“嗯,那我就放心了!”

她刚说完,就有小二把菜送上。

“我听说这里的鱼是做得最好吃的也是最为出名的,你尝尝,还有,你那么瘦,要多吃点!”林景茂夹了一块鱼放到她碗中。

“嗯,好的,多谢!”潘茗仲觉得有几分惊喜,她也夹了块鸡肉回敬他:“表哥,你也吃!”

林景茂“嗯”的一声,对她宠溺一笑。

她心跳如雷,呆愣地看着他,沉溺于他那醉人的眼神,若是他只对她一人这般笑,那该多好!她如此想到,觉得她自己欲发贪心了。

林景茂见她怔怔地看着自己,忍不住打趣:“表妹,看着我做什么?还不快吃!”

她“哦”的一声,才回过神来,脸红红的,愈发觉得自己没脸见人了。于是不再看他,埋头吃饭。

他们吃完饭,结完账,潘茗仲戴上面纱,打算离开。而此时,林景茂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对她微笑道:“表妹,我看天色尚早,不如到街上逛会儿再回去,你说如何?”

潘茗仲见他邀请自己,心中有些喜悦,红着脸说道:“嗯,我没意见!”

于是他们一起出了腾海楼,在街上闲逛。

他们并肩而行,沐浴着阳光,脸上挂着真诚的笑容,看着路旁的楼阁鳞次栉比,在耀阳的照射下,瓦披金丝锦。此时潘茗仲觉得一切事物都是那么地美好、夺目。

“卖糖人咯,卖糖人咯,好吃又便宜,不好吃不要钱!大家快来卖啊!”突然一阵吆喝声吸引了潘茗仲的注意,她看着板车上形状各异的糖人,有些疑惑地问道:“这些是什么?”

林景茂见她疑惑地看着糖人,抿嘴轻笑:“这是糖人,可以吃的,要不要尝尝?”

潘茗仲点点头,与他一起走到卖糖人那里,然而糖人图案多样,她不知道买哪个,就看向林景茂。

林景茂瞬间就懂了她的意思,似是想到了什么,调侃道:“才刚吃饱,你又要吃甜食,就它了。”说罢,就用手指指向画有猪形状的糖人。

潘茗仲脸色通红,不好意思道:“我,我这不是没吃过嘛,而且是你叫我去买的!”

林景茂摸着下巴:“是这样的吗?我怎么记得是你对它垂涎三尺,我才叫你去买的!”

潘茗仲觉得更加羞人了,就索性不理他。

林景茂见此,就主动买了个兔子形状的糖人给她。

她想了想,又觉得这形状的糖人很是可爱,就伸手接过:“谢谢!”

林景茂摇摇头,与她一起走到珍宝阁门前,停下了。

“怎么了?是不是想进去?”潘茗仲问道。

“没事,我们进去吧!”林景茂说道。

于是他们一起跨门进去了。

他们刚进门,就有位商人走近问道:“客官,请问要点什么?”

林景茂答道:“嗯,看看再说吧!”而后看向潘茗仲:“你先在这里看着吧,要是有什么想买的记得跟我说,我先到楼上看看!”说完,便不再理会她往楼上走去。

林景茂刚走到阁楼的顶层,就有一人将手横到他面前。

林景茂说:“怎么?连我都不认识了!”

那人看清了他的长相,惊慌道:“公子饶命!属下有眼不识泰山,望公子见谅!”

林景茂不悦道:“滚!”

于是那人惊慌失措地跑下楼。

林景茂坐至书桌旁,从桌上拿出一张白纸,研磨后提笔写字,片刻后,他将写好的纸卷起,走到窗边的鸟笼旁,打开笼子,从中拿出信鸽,将卷纸放入它腿上的信筒中,又打开窗户,放飞它。

此时潘茗仲环视这个地方,先看到冰裂纹花窗,再看到红褐色精雕木地板。看完这些,她将目光看向琳琅满目的商品,从簪子看到镯子,这些都没什么能吸引她的,而后她将目光看向铜镜一列,这时却有一块巴掌大的精致铜镜吸引了她。她只好走近铜镜,仔细看着它。

那块铜镜是菱花形双鱼纹铜镜,镜中河水滔滔,波涛翻涌,翻起朵朵浪花,水草束束,缠绕着两条鱼,它们不惧凶险、束缚,在水面上尽情地追逐、嬉戏。鱼身呈浮雕凸起并翻卷,双鱼全身刻画清晰,水草纹、水波纹细密流畅,此外,铜镜边缘镶嵌着小粒红宝石。

她看得入迷,完全不知道她身边站立着一人。

那人问:“你喜欢?”

她毫不犹豫地点点头,然而她觉得这声音略熟悉,就转过头来,发现是她的表哥。此时两人面对面,彼此只有几厘米的距离,她惊吓之余,心里砰砰直跳,奇异的感觉油然而生,她直视了他的墨眸几秒后,才察觉失礼,就快步离了他,抑制住她那狂跳不止的心。

她虽平静片刻,但还是有些紧张,声音略颤抖道:“对,对不起!”

林景茂温和道:“为何要对不起?你没有什么是对不起我的!”而后他又看向那块她观察良久的铜镜:“既然你喜欢,那我就把它买下来送给你!”

她听到“送给她”三字,脑中一片空白,只余心跳之声在胸中回荡,过后也让脑中记住了那令人深刻的体验。她红着脸细声道:“你真要把它送给我?”

他点头:“嗯,只要是你喜欢的,我都送给你!”

她问:“为什么?”

他先是愣了一下,而后答道:“嗯,我曾来过潘府几次,都给你的姐妹送过礼。但是因我之前没遇到过你,就没给你送过见面礼。如今见到,就想弥补你,给你送见面礼。”

她又道:“可是它看起来很贵,就别买了!”

他坚定道:“不行,送礼不在于贵字,而在于诚字,既然你喜欢它,不管有多贵,我都会诚于你。”

她羞恼道:“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给人送铜镜代表着定情,代表着心心相映。

他问道:“知道什么?”

她有些难以启齿,叹气一声,扭过头不看他,而后道:“没,没什么!”

他说:“既然没什么,那我就买了!”他不在顾及她的反应,就拿起铜镜走到柜台边付钱。

过后他走到她身边,执起她的一只手,将铜镜塞到她手中,才缓缓地将手放下。

她握着铜镜,心里久久不能平静,又看着它,感受着它的冰冷,一并忆起林景茂手中的冰冷温度,觉得除了玉牌之外,就剩这件东西值得她视若珍宝了。

第十二章 穆璠音来访

而后他们走出阁楼,向府中的方向走去。

回到府中,已是傍晚,即使这时府上的丫鬟小厮都忙着往厨房奔跑,很少有人见到他们一起回来。可潘茗仲仍有些不放心,心里担心着,不想让人看到他们一起,就带着他从偏门走过才分开而行。

可巧这情景被一藏于暗处的丫鬟见到了,在他们走后,她才匆匆忙地走开了。

潘茗仲怀着愉悦的心情回到房中时,雪莲已备好晚饭:“姑娘,晚饭已经准备好了,快来吃吧!”

潘茗仲坐到椅子上,说道:“嗯,我知道了!”

雪莲笑道:“姑娘,我看你心情很好啊,今天你和林公子一起,是不是很开心啊!”

她刚说完,潘茗仲笑看她一眼,不理她。

雪莲见她不作答,便觉得有些无趣,就不在说什么。在她看着她时,察觉她手中多了一样东西,就惊喜的说:“姑娘,你手中拿的是什么?给我看看呗!”于是,就走到她身边,不经她同意就抢走她的东西,仔细端看。

潘茗仲急了,就跑到她身旁,想拿回那东西:“唉,快拿来!还没经我同意呢就乱拿,你胆子愈发大了!”

雪莲当然不会让她得逞,笑道:“原来是个价格不菲的铜镜啊,不用看就知道是林公子送的!他生得一表人才,出身高贵,身居要职,人品好,既大方又有钱,如此世间难得的好郎君,怪不得姑娘你对他芳心暗许了!”

潘茗仲听了,气得羞红了脸:“你这小蹄子,我真是怕了你了,真真什么话都敢说!”又继续说道:“幸亏你侍奉的主子是我,否则换作其他人,你这么同你主子说话,少不得会挨一顿打!好了,快拿来吧!不然我要生气了!”

雪莲听了她的话,心中难免有些触动,就把铜镜还给她:“是是是,我知道姑娘你最好了!我现在还给你了,好好珍惜吧!”

雪莲似是想起了什么:“哦,对了,姑娘,林表少爷受伤了,明天你要去看他吗?”

潘茗仲想了片刻,而后道:“明天就不去了,总是与他待在一块,多少都会传些闲话!”

雪莲听了,没有再多说什么。

第二日,潘茗仲和往常一样,都是在房中度过。

也许他人会以为她与往常一般无二,可是只有她知道,在这“牢房”中,内心备受着前所未有的煎熬。

即使她没有去见他、没有谈论他、没有刻意去想他,一天就在看书中度过,但是她的内心是骗不了人的。

毕竟在她看书的时候,脑中浮现的是他的眼睛、他的笑脸、他的名字;在她吃饭的时候,会突然没有胃口,担心着他的伤口;在她躺在床上的时候,会不由自主地摸索出铜镜,想起他与她在一起的画面、他的一言一行……

所谓一日不见,如三秋兮,这般滋味,她尝到了!命定之人,她遇到了!只是能不能结为连理,未可知了!

一天过去了,今日的她想去见他,但还是少了点决然,所以就没有去了,待在房中看书。

雪莲在旁边看着她,亦看清了她的很多细节,比如她在哪一页停顿了很久、她拿起沾了墨的笔后不写字,任由墨迹滴落白纸……尽管潘茗仲什么都不说,凭借着看她的动作和神情,她亦会知道她在想些什么。毕竟她们是一起长大的,她对她的一切很是了解。

所以雪莲见她如此,就有些看不下去了,就说道:“姑娘,你真不去看看你的表哥?”

她依旧没说话。

雪莲斜眼看着她,又说道:“林表少爷真是优秀,一定不缺女子喜欢吧!哦,对了,昨天我就见到芸姑娘和莲姑娘她们和表少爷待在一块,我看她们的样子,是恨不得黏在他身上呢!姑娘,你若想表少爷心悦你,你要加把劲哦!”

听到这,潘茗仲难得默认了,而后她猛地站起身来:“好吧,那我现在就去看他!”

于是她不再说话,也不管她说什么,就踏出房门,朝着林景茂的住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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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醉玉斋中,有两人坐于席上。

那人替林景茂把完脉,查看完他的伤口:“要是再迟一两日,你必死无疑了!不过,还好有我在,你是死不了的,我给你做七颗药丸,每隔二个时辰吃一粒,定能药到病除。”片刻后,他望向他:“我有一不情之请,不知你可答应?”

林景茂略有疑惑,但还是笑道:“你说,只要不是夺命之事,我都答应!”

那人听了,笑了:“我身为仁医,怎会叫你做这种为人所不齿之事!实话告诉你吧!我不是那种有求必应之人,哪怕是好友有求于我,我也是这样。但是当我从友人那里听说要我去救的人是你时,我就去了。”而后他笑得灿烂:“毕竟我这人广好交友,更何况你名声响亮,德才兼备,我更应该与你结交了!不知你可答应?”

林景茂听后,雅笑道:“哦,那倒是林某误会穆兄了!多有得罪!多有得罪!勿怪勿怪!”

那人亦笑了:“哪里哪里!我怎会怪林兄呢!”突然他收敛了笑容,看着他道:“你是怎么知道我是姓穆的?”

林景茂语气温和,如清风徐来:“你说要给我做七粒丸,我吃完后方能痊愈。我就猜想这丸其实就是洛山医宗的七杀丸,你必定来自洛山医宗。不过此丸制作困难,能做出来的定为世间高人。况且你体貌不凡,不同流俗,那么符合此条件的就只有出自洛山医宗的穆神医穆璠音了!”

穆璠音听了,不由得哈哈大笑:“哎呀,原来如此,不愧是林景茂啊!穆某佩服!那么你这人我交定了!”

林景茂唇角上扬:“能与穆神医交友,林某真是三生有幸矣!”

穆璠音听了,仰头长叹道:“你能那么说,我真是高兴啊!不过神医一词我可不敢当!你还是少用这称号来称呼我吧!”

林景茂和声道:“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只要你救活一人,那人就会对你心存感激,想用神医一词来称赞你,同时这也是对你自身的一种认可!你说你是仁医,我猜你或多或少都救有上百条人命了,再加上你医术高明,怎地不是神医!”

那人释怀道:“也是啊!他们这般认可我,我是该高兴的!但是我又该对自己起何定义?不过,还是谢谢你!说了那么多,我该回去制药了,不然耽误了你可就不好了!到了酉时我再派人给你送药丸。”

林景茂笑道:“穆兄,多谢了!”

穆璠音摆摆手,走了。

第十三章 刁难

潘茗仲快要到达醉玉斋时,远远就闻到一股幽幽药草香。

她顺着香味飘来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人身着白袍,束发恣扬飘然,身形坦荡潇洒,踏门而出,最终消失在拐角处,再无香气留驻。

潘茗仲走入醉玉斋,看见林景茂斜卧在床,他懒发肆散,墨眸紧闭,睫羽敛下微翘如扇密,于眼下投射出一片鸦青,侧脸俊美如画,身着敞胸白色素衣,外罩一裹腰茶色纱衣,衬得他皮骨白皙柔润,别有一番魅惑之态,他身形修长,体态雅美,让人看了觉得此人如临云端,似驾雾而来。

听见声响,他睁开双眸,眸中有朦胧慵懒之感,用略带磁性、动听入耳的声音道:“是表妹来了啊!快坐吧!”说罢便要起身。

潘茗仲红着脸,快步走到他身边,似要按住他的肩膀。在她的双手快要接触到他的双肩时,他突然一把擒住她的双手,说道:“你以为以你之力就能阻止我的动作吗!”说完,他便放开她的手,起身下床。

潘茗仲手足无措,有些语无伦次:“表哥,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知道你此前受过伤,不想再让你扯动伤口、让你痛苦,就想让你不要再动。所以就……”她没有说下去,暗暗地垂下眼睫。

他听了她的解释,就接话笑道:“哦,那就多谢表妹关心了!能得一人牵挂,这种感觉真好!我是许久没有体会到这般温暖滋味了!”说完,他感叹一声。

她看着他,心疼道:“表哥,为何如此说道!你又是怎么知道别人对你没有关心呢!有些人对一个人的关心,从来都不会说出口的,只会诉说到心里。你这样说,我亦心疼啊!”

林景茂听了,脸色有些阴沉,沉声道:“你什么时候了解过我了!为什么总是自以为是地自说自话,以为凭借这样就能成功解化我吗!别做白日梦了,这是不可能的!还有,你不也是少有人疼爱吗!我以为你是有几分了解我的,哪知你也和他们一样,只会说些自以为能成功安慰别人的天真大话!”

潘茗仲听了这话,心里有狠狠地被人刺痛之感,退后几步,眼怔怔地看着他:“表哥,我不是这个意思!对不起,我不该自以为是反问你,自以为是地让你认为这世间有不少人其实是关心你的,对不起,我不该用这样的方式来安慰你!”

说罢,她双眸湿润,又道:“可是,表哥,我是真的关心你啊!是真是心疼你啊!所以才对你如此说道,你不要生气啊!我不想让你再受到伤害啊!”

林景茂平淡说道:“你说不想让我再次受伤,难道你对我说的话不是一种对我的伤害吗?不过算了,还是应该谢谢你能安慰我!你说的话是真的也说不定!谢谢你!”说完,他扯出一抹违心的笑容。

也正因为这样不真诚地笑容,才灼烫了她的双眼,让她心生痛觉。

她说道:“表哥,你不必对我言谢,我是真的希望能帮助到你的!要是有什么事儿不妨同我倾诉一下,我希望能替你分忧!”

他听后,释怀地笑道:“表妹,无论如何我都要谢你!虽然你不懂,但再次听到你的真诚之音,我很高兴!难得有情人,相见不恨晚,果真如此!”

潘茗仲听了,脸色微红,眼波流动,话锋一转:“对了,表哥,你的伤口怎么样了?可有找大夫看过?”

林景茂答道:“嗯,刚才看过了,说是无碍的!你就不必为此担忧了!不然,随意牵动你的感情,我心难安啊!”

没错,就这般肆意地牵动她的心,他做到了,她的表现是最好的证明。

她笑道:“如此,我就安心了!还有,请表哥不必介怀,之前表哥帮助过我,我很是感激,所以我担心你,是应该的!”而后她看向他,问道:“你说的那位大夫是不是才刚走出门?是不是身着白袍?”

他答道:“嗯,不错!正是他。”

她说道:“嗯,我探望了你,又在你这待了那么久,也该走了,就不在你面前叨唠了!好好休息吧!再见,表哥!”说完,回望他一眼,就踏出门来。

花园集百色,它们在夏日恣意旖旎绽放,万般如此,分不清谁是有意争妒,又有谁是无意争妒!旁中荷池,十里荷花飘香,万朵荷花娜曳,似要引来何人停驻?

潘茗仲经过此处,就被美景吸引了,刚想要走上去在此停留片刻,就几名女子从花丛中站出来,拦住她的去路。

她看清了来人,是莲仲,芸仲和芸仲的侍女香莲。

芸仲身着粉色罗衣,白绸丝带裹纤腰,几条彩色流苏于腰间垂落,迎风摇荡,这般装扮愈发显得她俏丽至极。她说道:“怎么?刚从表哥那里出来?”

茗仲不回答,芸仲继续说道:“我又听说前日你同表哥一起在外游玩,可有此事?”

茗仲还是不答。这时香莲贴近芸仲的耳朵,轻声道:“姑娘,你不用问了!我可是亲眼看见他们于傍晚一道回来,此事不会有假的!”

芸仲悠悠道:“哦,那么说来这是真的咯!”而后将目光看向茗仲,语气不善道:“你还真有本事儿,这才几天就勾搭上林表哥了,果然有其母必有其女,还真是和你生母一样,都是个狐媚子,爱勾三搭四的!”

莲仲长相水灵,双眸含露,对芸仲说道:“二姐,你这话说的有点狠啊!她生母是妾,夺了你母亲的宠爱,所以她是狐媚子。可是她母亲早死了,如今我生母是妾,又长得这般模样,亦夺了你母亲的宠爱,那你是不是背地里喊我生母是狐媚子啊!”

芸仲看向莲仲,不悦道:“四妹,你说的是什么话!我怎会是这般小人?我说这话,不过是想气气她罢了,毕竟之前我问她几句,她都不答,所以我就用激将法,让她说出来而已!”

莲仲笑道:“哦,那我错怪你了!你继续吧!”

第十四章 主仆交心

茗仲听了这狠话,心里有些愤懑,她倏然盯着芸仲,不悦道:“你可以骂我,但是不可以随意辱骂我的亲生母亲!不要以为我好欺负,大不了就闹上父亲那里,大家一起受罚!同时也让表哥看上一场好戏,让他看到我们的丑态是有多可笑!看他还会不会正眼看我们!反正我是不介意的,想要大闹一场的话我随时奉陪!”她压抑住内心的悲伤,尽量让她自己说起话来不那么颤抖。即使这些都控制住了,可是此刻她袖子里手是颤抖的,不过这些外人是无从察觉的。

芸仲听此豪言,略有些怯意,就说道:“瞧你把话说得这般严重,我都有些害怕了!我不过是好奇你为何与表哥一起,想问你而已!好吧,我是不对,不该侮辱你那死去的母亲,对不起,我道歉!”而后继续说道:“好了,我都向你道歉了,你还不打算告诉我吗?”

还没等茗仲回答,莲仲对着芸仲说道:“真怂!”

芸仲脸上爬红,冷哼一声:“我哪里是怂,我这是叫识时务者为俊杰!你懂吗?”

“不懂!”莲仲直接道。

“哎,你……”她还没说完,就被茗仲打断了。

此刻的氛围不像之前那么紧张,略有轻松的少女嬉闹之态,茗仲看着她们,唇边噙出一抹笑意,她说道:“其实那次是偶遇来的,我外出刚好遇到他,就同他一道回来了!还有,刚才不过是去探望他罢了,你们不也是探望过他吗!所以不要误会了,我们没什么的!”

莲仲笑道:“是吗?我怎么觉得你是在掩饰呢?”

茗仲听了心中一紧,眸光闪烁,极力平淡说道:“嗯,当然,当然是真的!我保证!”

芸仲听了,松了口气:“也是,你生性胆小,是不会做出什么出格之事的!我也是多心了!况且,表哥怎么可能会看上你这个胆小鬼呢?要喜欢,他也应该喜欢我这样的才对!”

茗仲自嘲笑道:“是啊!像我这样的人,他怎会喜欢呢!”

芸仲听了,笑道:“你还算有自知之明,好了,我们也该走了!再见!”说完,她们三人便走开了。

潘茗仲看着她们走了,再看向荷花深处,只道是残香空余念,就算了却余香,都觅不到有情人;寞荷连丝藕,为情舞,情丝剪不断,情意绵绵无绝期!

所谓处境不同,结局也不同。她是何处境?又有何结局?这些问题,她不愿想下去了,也再无心赏景,就回去了。所谓残景伤情,悲情空景,应是如此了。

潘茗仲回到房中,雪莲便迎面而来。

雪莲笑道:“姑娘,你不是看过他了吗?怎么还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茗仲摇摇头,不语。

雪莲眼睛微眯:“难道她们又欺负你了?”

听到这句话时,茗仲的表情有有些细微的变化。雪莲亦察觉到了,她忿忿说道:“果然如此么!姑娘,你不能再忍耐了,我早就应该把她们欺负你的事实告诉老爷,他不会坐视不管的!毕竟你也是他的亲生骨肉啊!”

潘茗仲快步走到她面前,握住她的双手,悲伤地说道:“不必了,那么多年过去了,忍忍也就算了,何必惊动众人,让人看了闹笑话!”她紧盯着她,说道:“还有,你真以为这些事他会不知道?他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雪莲闻言,落下泪来:“姑娘,你还真是命苦啊!自幼失去母亲不说,还是个庶出的,庶出的也就罢了,竟是个爹不疼又被人欺的!姑娘,你放心,我此生是你的人,我会对你好的!”

潘茗仲眼眶微红,抬头望屋顶,忍住不让泪滑下来:“谢谢!你真的没骗我?”

雪莲点点头,说道:“姑娘,当然是真的!难道我还会骗你不成?若你不相信,我对天发……”她还没说完,茗仲便捂住她的嘴,不让她把话说出来。

茗仲真诚说道:“够了够了,不用再说下去了,我相信你!”而后才将手放下。

雪莲含泪笑道:“嗯,谢谢!姑娘,你受苦了!”说完,一把抱住她。

茗仲说道:“何来称苦呢?比我们苦的人有千千万,我们这点苦,算得了什么!”而后缓缓推离了她。

雪莲说道:“我不管,在我看来,姑娘受过的苦可比她们多,我就是心疼姑娘。”

潘茗仲只好无奈地朝她笑笑。

至此以后,她们主仆两人情深义重,羁绊相连,命牵一线,彼此换心,生死与共。

潘茗仲与雪莲交心后,主仆之情加深了。

这几日,潘茗仲即使心有牵挂,也没有去见表哥,毕竟之前出了那事,就更不该惹是非了。所以她这些天都在家中看那本借来的兵书。

她把兵书看了个大概,领略到其中的奇思巧计,佩服陈公的雄才大略,对陈公这也有几分了解。

陈公,原名陈复忠,是六十多年前穆昌皇朝时期的陈国公,他戎马一生,根据毕生经历著成《陈公兵法》一书,以图在他死后仍能辅助皇帝、图现帝业,哪知当朝皇帝年幼,被奸臣所控,此书纳入奸臣手中。奸臣势力日渐壮大,到了晚年,他终被奸臣所害。他的子孙与奸臣反目为仇,杀伐不绝,此外,当朝皇帝成为他们争斗的牺牲品,皇朝覆灭。此后,他的子孙成立陈国,那奸臣成立万弘国,虽然两国相邻,却不相往来,自今如此!

“原来如此!这故事还真是凄凉啊!奈何磊落一生,德高望重,连神灵见了都要避地三尺之人,却逃不过到头来都是为他人做嫁衣裳的命运!”茗仲唏嘘道。

雪莲听了,不由得叹道:“是啊!连他们都如此了,更何况我们!唉,我们日后如何,真是不敢想象啊!”

茗仲听了,心有感慨:“嗯,逃不过的命运,始终是逃不过的!人可以选择坚强以对,向生而活,亦可以选择消沉失抗,向死而活。”

雪莲听了,问道:“姑娘,若是你,你该如何抉择?”

茗仲想了片刻,有些不确定道:“嗯,我不知道,选哪个都有可能吧!也许周围的事物变了,我的态度也会随之变化吧!”她算了算日期,说道:“对了,这书我已经看了个大概了,是时候归还了,你就陪我出去一趟吧!”

雪莲应了。而后她从柜中拿出面纱,给茗仲戴上后,就与她出去了。

才刚走几步,雪莲突然打量起茗仲来,似是想到了什么,说道:“姑娘,你的佩囊忘了带了,你等着,我给你去拿!”说完,她便原路跑回房中。

“嗯,去吧!”茗仲看着她的背影,说道。

片刻后,雪莲回来了,就把佩囊系在她的腰间,与她一道走了。

第十五章 戏台遇险

今天的天色不似前些天那么晴朗,乌云压顶,阴沉沉的,似有丝雨降临。

潘茗仲与雪莲走到藏书阁,不过片刻,便登册,把书归还。

她们走出藏书阁,就听见左方传来一阵又一阵的欢呼声。

一时间,茗仲有些好奇。雪莲亦是如此,她就说道:“姑娘,难得出府一趟,我们就去凑一回热闹吧!”

茗仲同意了,就和她一起过去。

她们一路往左边的方向直走,就见到有一搭建地高耸的戏台。

戏台上有两位身穿华美戏服的戏子,妆容艳丽夸张,花脸入目,看不清真容。

他们唱得字正腔圆、顿挫有感、声声入耳,此外,他们还会挥刀舞剑,两人在台上交锋,快慢节奏分明,招式多样,让人看得眼花缭乱,举手投足间,富有美态,让人看了愈发心神荡漾。

戏台下置有十几张桌台,桌上放有各色美食,供人们坐下吃着观赏。

潘茗仲付了些银子,就和雪莲寻些空位坐下,慢慢观赏。

潘茗仲看向前方的时候,注意到一个人的背影。

那人身穿圆领白袍,广袖入风咧咧翻动作响,头上黑发仅用一条蓝色丝绸束在脑后,夏风飘飘,吹散了他的柔发,也飘来了一阵好闻的药草香,他身形颀长,手握一酒杯,轻轻把酒摇晃,举止潇洒利落,从容自如,不似俗人。

而后她又将视线移到左边,发现这里多了很多身穿异服之人,看样子,不像是万弘国的人,倒像是书中描述的北夷之人。

潘茗仲突然闻到一股清香,这股香气来自她身后,像是察觉了什么,她转头看向身后,发现是一位身形婀娜窈窕的蒙着白面纱的女子。

那女子双眼幽黑,看不出她隐藏的情绪。此刻,她正冷漠地看着台上,感觉到有两道视线的盯视,她低眸向下看去,发现有一位同样带着白面纱的女子正看着自己。

此时,台上有一戏子发现白衣女子的身影,在那女子垂眸之际,就斜眼看向台下一男子,暗地里与之视线相接。

那位台下的男子得到讯意,正坐不动,从容不迫,只手击酒杯三次,声声清脆入耳。

那男子击乐之音,那戏子听到了,他接收到信息,就身形一转,执剑朝着白衣女子方向击去。

白衣女子似有所感,快步揽腰挟持潘茗仲,带着她旋转般朝后飞动,那戏子见状,则紧追其后。

此时场面混乱不堪,人们骚动频繁,哭声、惨叫声和叫喊声夹杂一起,冲破苍穹。唯有那男子人淡定地原地不动,坐着品酒观战,行为恣意洒脱!

而那些身穿异服的人从混乱中带走了一名年轻女子。他们将她带到一客栈的厢房,就飞身走了,独留她一人与房中之人谈话。

而潘茗仲被那女子挟走后,就一直紧随着她,毕竟危险不在于她,而在于后方。她们两道人影闪闪,衣袂飘飘,快影疾踪,戏子紧追着她们,却看不清谁是谁!戏子一急,不管是何人,就朝前直举长剑,一个挺身,亮光向着那两道身影闪过。

白衣女子动作迅捷,虽是没有让她们两人受伤,却使潘茗仲丢失了一个佩囊。

这时,潘茗仲往腰间一探,空空无一物,有些焦急,就急声道:“不好,我的佩囊!”

白衣女子声音动听悠扬:“嚷嚷做什么!一个佩囊而已!还比人的性命重要不成?”

潘茗仲道:“那佩囊里有我重要之物,若是不见了,我会对不起我母亲的,会伤心一辈子的!”

那女子说道:“那好吧!我放你走!对不起!”

于是那女子一把放开她,向后抽出软剑与之交锋。

软剑扭动如蛇,白衣女子步步逼近他,双剑交接频快,铿锵之声频繁发出。戏子的剑锋剑波麟麟,正对着她,她突然双臂伸直,软腰一弯,后脚跟一旋,轻身躲过他的攻击,而后在他近身之际,反身执剑朝他划来,顿时他身上的戏服有了划破之痕,鲜血从中漫出。

他们再战几个回合,仍是不觉疲倦,不过白衣女子身上没有一点红,倒是那戏子身上染有彤红之色。

白衣女子突然发声:“说,是谁派你来的!只要你说了,我定会保你不死!”

那戏子冷笑一声:“哼,用不着你可怜!谁死还不一定呢!骗子!”

白衣女子听了,对他的来头有几分猜测,亦冷笑道:“好,真是个烈性子!其实我是需要这样的人的,但是你把话都说得那么绝了,那就只好请你以死谢罪了!”

说罢,便如影随动,缠着他,在他有些迷茫之时,就用软剑一把缠住他的长剑,再用力一抛,“吭”的一声,长剑飞花落地。他也无武器,只得手脚相助,不过这样的伎俩是不敌她的,所以很快他就被她一剑封喉,哽咽一声,死去了。

那白衣女子长叹一声,亦飞逝了。

潘茗仲在白衣女子放手之际,就顺着原路找她的佩囊,可是无论她怎么找,都找不到,她有些急了。同时,她才想起她与雪莲分开了,就更加难过了。

在她转身之际,一个佩囊映入眼帘,她定睛一看,一人用挂有佩囊的手拦住她。

那人把佩囊递到她手中,她仔细一看,发现是她的佩囊,她惊喜万分,抬眼一看,发现是那个身上带有药草香的男子。

那男子的前额有几缕碎发,风轻轻扬起,一并掠起那碎发,与之舞动。他长得剑眉星目,眼中星光点点,含有万千风华,鼻梁似远山高挺,橙色双唇闭合,他身上带有独特的药草香,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象牙白的肌肤,显得有些健康,润唇香肌,面部线条流畅自然,自带几分性感之意。

他此刻两手交叉抱臂,垂眸看着她,有俊逸不羁、刚毅之气。

潘茗仲拿着佩囊,抬眼看着他,发现他长得不比表哥差,不由得有几分慌神,不过很快镇定下来,笑着说道:“谢谢!若不是你,恐怕我找上一整天还找不到呢!”而后,她说道:“对了,不知公子要何谢礼?若是我力所能及之事,定会极力相报!”

那人笑道:“不必如此!姑娘言重了!我不过是在路边随手捡到姑娘的佩囊,而后把它归还于你罢了,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第十六章 佛堂受罚(一)

潘茗仲说道:“不不不,公子,你错了,这对于我来说就不是小事了,毕竟那里面有我母亲遗物,对我很是重要!若是丢了,后果不堪设想啊!”

那人说道:“哦,原来如此,这里面的东西是你母亲的遗物啊!既然你母亲已逝,就不要过于念想了,要是思念成疾可就不好了!其实有时候死亦是对人的一种解脱,你应该往好的方面去想,不要愁眉苦脸的,她才会在极乐世界中安心啊!”

茗仲笑道:“公子,谢谢你!那事已经过去多年了,我不会总是挂心的!还有,公子若有要求就尽管提吧!”

那人笑道:“你还真是执拗!好吧,你都那么说了,若我不提,你就会不得安心啊!而我这人好交友,你就把你的名字告诉我吧!让我们做个朋友!”

潘茗仲听了,笑道:“竟是这么简单!”

那人笑道:“怎么?你以为我会狠狠地敲你一笔?以为我会要你以身相许?以为……”

他还没说完,她便打断了他,红着脸说道:“你不要说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那人抿嘴笑道:“好好好,是我误会了你,行了吧!”

片刻后,潘茗仲扭头道:“我叫潘茗仲,还有,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我该如何称呼你?”

那人说道:“如何称呼?我好心帮你捡东西而不图回报,你就应该称呼我为拾金不昧拾带重还的仁侠!你说是不是啊!”而后他哈哈一笑。

潘茗仲听了,有些恼怒,说道:“不要开玩笑了,我是认真的!还有,前些天我在府中见过你,我也问过表哥了,你是个大夫。”

那人说道:“哦,原来你早就见过我啊!好吧,我就不瞒你了,我叫穆璠音。”

潘茗仲听了,有些惊讶道:“你真的是穆神医?没骗我?”

穆璠音说道:“怎么?我这个形象,不像吗?”

潘茗仲说道:“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过是觉得有些难以置信!我自小没什么朋友,现在能与你交友,我很高兴!”说完,她笑了。

穆璠音也笑了,他说道:“今日我们因佩囊而结缘,就应该好好珍惜这段缘分!对了,过些时日便是花灯节了,你若未与人相约,不妨和我一起在外游玩,你说如何?”

在这个节日,她想和表哥一起,就有些不确定道:“我,我不知道!”

穆璠音说道:“那好吧!等你想好了,无论去或不去,你就把你想法写在一张纸条上,到时候派个人外出一趟,把纸条送到清灯湖岸边的结有红绳的月老树下。”

潘茗仲应了。

穆璠音抬头看天色,发现乌云飞快翻卷,此时凉风习习,树枝随风晃动,他说道:“看这天色,是快要下雨了!你也快走吧!不然,你终会抵不过这狂风暴雨的摧残!”他一说完,没说一声再见,一眨眼间,便消失在她眼前。

与他聊了许久后,她再次紧张起雪莲来。

她不顾形象地奔跑着,穿过她们走过的每一个角落,没有发现她。就再次跑回戏台那里,发现此处盘碟碎地,桌椅歪斜,场客散去,再无一人。

她愈发焦急,突然在脑海中蹦出一个念头,那就是雪莲会不会撇下她而独自回去了呢?顿时她摇摇头,她坚信她不会这样的!于是她从戏台下的角落找起,亦是无果。她真的急了,竟把重要之人弄丢了,她找遍所有,却怎么找都找不到,真害怕她从此消失在她眼前,她很是自责,恨自己过于懦弱,既让人带走自己却无法反抗,又不能保护她,还弄丢了她。

于是她无助地瘫坐在地,抱头痛哭,任由眼泪滑落。

在她哭泣,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姑娘,你去哪了?我怎么找都找不到你,都差点绝望了呢!”

她闻声抬头,那女子着一身绿色交领襦裙,长得白净清灵,正是雪莲。

潘茗仲止住了哭声,用力握住她的手,说道:“你去哪了?我找不到你,还以为把你给弄丢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

雪莲说道:“对不起,姑娘,以后不会了!还有,快要下雨了,我们回去吧!”

她们才刚走几步,大雨就顺势而下,狂风骤雨,拍打着她们单薄的身子。

雨势太大,有风号啸,她们承受不住,就极力跑到略有些残破的茅草亭中,避雨。

可惜亭子太小,又有些年岁,亦承受不住这风雨交加之势。很快,风雨再次选择袭击,时不时有冷风冰雨向她们飞来,她们的衣服湿透,等待时间之久,身心俱疲。

到了天色一片漆黑之时,风雨终停了。她们亦拖着疲倦的身子回去了。

她们到了府中,就有一众小厮朝她们走来,他们突然抓住她们的手臂,拖着她们走。

“哎,你们做什么!快放开!”“你们要带我们去哪!快放开!”她们两人喊道。

一个小厮道:“姑娘,不要再嚷嚷了!我们不过是奉命行事,其他事可不管!可别问我们了,到时候你们自然知道!”

于是,他们将她们带到佛堂,就退下了。

佛堂中有一较为高大的佛像,佛像下有一楠木方桌,上面放置着佛龛,佛龛下面有一檀木云纹供桌,桌上左右各放一个错银云龙纹铜炉,有渺渺香烟从中吐出,中间放置着各色供品和香烛。桌下放有几个蒲团。佛堂左右放有几张紫檀木雕竹禅椅。

这时,从外边进来了几个人,潘茗仲定睛一看,发现是她的父亲潘常平、杨夫人和赵姨娘。见此情形,她有些害怕了:“爹,娘,姨娘!”说完,就默默地垂下眼眸,不去看他们。

“不孝女,给我跪下!”潘常平厉声喝道。

潘茗仲着实被这个声音吓了一跳,就微微哆嗦地跪下了。

潘常平用手指着雪莲,喝道:“还有你,不懂规矩的侍女!”

于是,雪莲也跟着一起跪下了。

“你们可知现是何时?”潘常平问道。

她们摇摇头。

“好,既然你们不知道,那我就告诉你们,是戌时二刻。”他说道。

她们闻言,脸色不好看了。

“你们可知罪?”潘常平沉声道。

她们点点头。

第十七章 佛堂受罚(二)

潘常平说道:“好,那你们倒是说说错在哪了!茗仲,你先来!”

潘茗仲低声说道:“女儿不该贪玩、总要外出!不该那么晚才归家!”

潘常平说道:“嗯,还有呢?”

潘茗仲呢喃道:“还有?”

潘常平皱眉,说道:“怎么?你不知道?”

潘茗仲没有回答。

潘常平继续说道:“好,既然你不知道,那我就告诉你。其一,你夜不归家,有失礼仪和规矩;其二,你漠视家规;其三,你目无尊长。你说,该当何罪?”

潘茗仲伤心道:“女儿知错!一切按家规处置!”

潘常平说道:“好,既然你都那么认为了,那就按家规处置!从现在起,你就在这不吃不喝地跪三天吧!”

潘茗仲听到这话,心里像是被施压了有三千重的石头,沉重得难以呼吸;无力感与绝望感油然而生,似断崖上的人一样无助。

这时,杨夫人对他说道:“老爷,你看,她才刚淋了雨,很容易受到风寒的,你再这么做,她会吃不消的!”

潘常平看了她一眼,说道:“那是她该罚!不给她一次教训,她就不长记性!你就别管那么多了!”

赵姨娘娇笑道:“老爷说得对,她应该受罚!”接着她又对杨夫人说:“她哪有你说的那么娇贵!才三天而已,又不会死人,姐姐也真是的,急什么呢!”

杨夫人无言,只是看着她。

这时,雪莲哭喊道:“老爷,不要啊!姑娘不是故意迟归的,途中遇暴雨,我们没有带伞,再加上姑娘身子单薄,又在此前遭遇劫难而受到惊吓,承受不住这骤雨狂风,不得已才选择避雨的啊!所以才会晚归!你要罚,就罚婢女吧!”

潘常平说道:“呵,你还有脸说,你不懂规矩也就罢了,居然还擅自带茗仲出去,来人,把她拖下去打二十大板!”于是,几个小厮迎面走进来,把哭着的雪莲硬生生地拖下去。

茗仲垂泪哭喊:“父亲,不要啊!是我自己要出去的,与她无关啊!要罚就罚我一人好了!这二十大板,我代她罚。”

赵姨娘说道:“老爷,你看,还真是主仆情深啊!”

潘常平不理会她,说道:“陈三,李四,你们出来!”

于是从外面进来了两个人,他们说:“老爷有何吩咐?”

潘常平说道:“你们就在门外看着她,不让她偷懒,不让外人进来,不让人给她吃食,若是出了差错,有你们好受的!其他人也是,别想着帮助她,若是被发现了,无论何人,照样受罚!”

他们应道:“是!”说完,他们就退回门外。

过后,人群渐渐散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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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夫人从佛堂中出来,回到房中,坐下后,就派丫鬟春莲去叫潘芸仲和潘澄仲过来。

片刻后,她们两人从外面进来:“娘!”

杨夫人见到她们进来,就站起身,朝她们走去:“芸仲,澄仲,你们来啦!快进来坐吧,陪我说说话!”于是她们纷纷坐下。

杨夫人说道:“今日之事,想必你们也略有耳闻了吧!”

闻言,她们都不出声。

过了一会儿,芸仲忍不住问道:“娘,爹是怎么罚她们的?”

杨夫人叹气道:“唉,她的丫鬟被打了二十大板,小女儿家,哪里受得了如此重罚!能活下来便是万幸了!而茗仲呢,老爷就罚她不吃不喝地跪个三天!你说,常人一天不吃不喝,都不会好受,更何况她身子是那般娇弱,又如何承受得了呢!”

芸仲听完,突然站起身来,她睁大眼睛,怔怔说道:“啊?这是真的啊!”

杨夫人说道:“是真的啦!唉!”说完,她又叹了口气。

澄仲见状,就说道:“娘,可别再唉声叹气了,这也是她自作自受,才会如此!你们又何必替人唏嘘!”

芸仲听了,松了口气:“对对,这是她自作自受!自作自受来的!与我们无关!”

澄仲听了这话,觉得奇怪:“嗯?与我们无关是什么意思?她的事,又何曾与我们有关了!”

芸仲听了,连忙讪笑道:“哈哈,是啊!我说的是什么话!瞧我把话说的!真是快人快语,一说便容易出错啊!”

澄仲听了,只是看着她,没有说话。

而芸仲见她这么看着她,就有些坐立难安了,她眼睛流转,朝四处看看,而后说道:“娘,你说完了吧!我瞧着时候也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

杨夫人说道:“嗯,好吧!我也不耽误你了,去吧!记得早点睡!”

芸仲把话应下后,就走了。此时室内只有杨夫人和澄仲二人。

这时,杨夫人说道:“澄仲啊,你也到了适婚的年龄了,我和老爷谈过,也该给你找户好人家了!虽说老爷是富贾商人,没有官职,但也是家财万贯,富甲一方的,况且你大伯又是朝廷的四品官员,而我们家又与林国公一家有亲戚关系,你又是嫡女,择婿的优势是有的!”

澄仲听了,没有说话。

杨夫人继续道:“你放心好了,我早就和老爷说过了,一定会给你找户好人家的!还有,老爷已和人暗示了家中嫡女有结亲之意,过些日子定会有官宦子弟的庚帖递来,到时候我和老爷觉得有合适的就会拿来给你过目的!”

澄仲听了,说道:“你们都事先选好了,又何必拿来给我过目!”

杨夫人不好意思地说道:“我们这样做,都是为你好啊!”

澄仲沉思片刻,说道:“嗯,好了,娘!时候不早了,我也该走了!”她一说完,没看她一眼,就走开了。

杨夫人见此,悠悠地叹了口气。

而此时,空寂寂的佛堂,只剩潘茗仲一人跪在其中。

她不计时辰地跪着,脑海中的回忆迅速飞转,想到父亲无视她的请求,并用行动告知着她的喧诉是那么苍白无力。又想到她父亲一直都用行为证明他不那么在乎她,是对她置之不理的,而这次只出了个小小的差错,他一知道便要罚她,这是有人故意害她还是他真的讨厌她呢!她分不清了!要是他的其他女儿也这样,他应是舍不得罚的吧!

想着想着,她无力地闭上眼睛。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她只知她跪得腿都麻了,却不知道跪了有多久。

第十八章 佛堂受罚(三)

她抬眸看看四周,只有燃不尽的烛火,它们于幽暗中疯跃狂舞,似是永不停息、不知厌倦。她又看向门外,门还是关闭着,无一人进来,忽然觉得她自己像是被幽禁一般,只有烛火相伴,永隔了外面的日月星辰。

渐渐的,她感到寒意蚀骨、饥肠辘辘,身体疲倦酸痛,心里既担心着雪莲,又莫名地想起记忆中那人的音容,默默承受着身心的“绞刑”,其中滋味不堪言语。

悄悄的,烛火飘舞时,一并流淌出来的泪水凝成片片血痕。这血与泪的渐渐交融,记载着时光飞逝的历程。

慢慢的,她发现在此时抱臂取暖,对她毫无用处,只会让她觉得更加寂寞。

不过,她却发现,唯有忆起那人的浅浅温言和灼耀笑容,才能让暖流流淌过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肤,忘却累累伤痕的存在,缓解身心上的寂冷感和疲怠。

然而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吱吖一声,她转过头去。

由于在那门被打开的瞬间,阳光从缝隙中照射进来,它太过耀眼,似要将她刺穿,她只得透过光丝,眯着眼睛看,才能隐隐约约地看到一个不知是何人的人影。

那人走进来时,他说道:“茗仲,你受苦了!”

听到声音的那一刻,她知道了来者是林景茂,瞬时,心里暖洋洋的,泪珠忍不住溢出来,在眼眶中打转。

为什么在她处在困境中时,他几乎都会出现?为什么他会将她从窘境中解救出来?为什么他会对她好?难道他喜欢她?她不确定。不过,她始终是感激他的。

“表哥,你怎么来了?”她略有些激动道。

“想来看看你,就来了!”林景茂说道。

“门外不是有人吗!你如何能进来?”她问道。

“我将他们晕倒,就进来了!”他答道。

虽然她心里有千言万语,此刻却紧张得说不出来。她只好说道:“哦!”

茗仲问道:“表哥,时间过去多久了?”

他答道:“已有两日了。”

突然,他向她走来,坐到她身边,认真看着她,并用手轻抚她的脸颊,说道:“茗仲,你瘦了!”说完,他便将手放下。

茗仲心中微动,脸色苍白,努力向他挤出一个笑容:“哪有,是你的错觉罢了!”

苍白的脸,衬出她的笑容是那么地灼艳,像是风雪中盛放的寒梅在微笑,这盛丽,又晃动了谁的心神?

过后,他从中拿出一包东西,递给她,微笑道:“那么多天没吃东西,饿了吧!来,趁热吃吧!”

茗仲接过那包有些温热东西,打开一看,是香气浓郁的桂花糕。

他继而说道:“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给你带了我爱吃的!它合不合你胃口?若不合你口味,我再去拿别的!”

茗仲听到这话,记住了他喜欢吃桂花糕这句话,同时,感受到手中的温度一点点地传递到心房,又似有某种情愫溢满心间。

她对他笑道:“不用了,表哥,谢谢!我很喜欢!”说完,她便吃了起来。

她十分饥饿,就吃得有些快,有糕屑残留在嘴角边。

见此,林景茂笑了,又用手抚上她的唇角,将碎屑抹掉,说道:“看你,饿着了吧!没人跟你抢食,还吃得那么快!吃慢点!可千万别噎着!”

闻言,她抬头,愣愣地看着他。

他笑道:“怎么还不吃?看我做什么!”

她低下头,没有回答,亦没有吃东西。过后,她抬眸,坚定的看着他,并将一块桂花糕塞入他口中,说道:“表哥,你也吃吧!”

他吃下那块桂花糕,笑道:“你是不是觉得只有你一个人在吃,显得有些不好意思,所以就让我陪你一起吃啊!”

她红了脸,说道:“表哥,不是的,我是听到你说你喜欢吃桂花糕,所以才邀你一起吃的!”

他愣了一下,笑道:“茗仲,有心了!”

茗仲吃着吃着,忽想起了雪莲,就将手中的东西放下,而后抓住他的双臂,激动说道:“表哥,雪莲怎么样了?”

他答道:“她被打了几十大板,现在应该是躺在床上了吧!”

闻言,她垂眸,哀求道:“求你了,表哥!等会儿一定要帮我去看看她啊!还有,若是可以的话,能不能找个大夫救救她?”

他语气温和,如春风拂面:“好,我答应你!”

她听了这话,眉头舒展,说道:“谢谢你!表哥,你总是那么帮我,我都不知道如何报答你了!”

他笑道:“我是你表哥,何必跟我那么客气!我帮自家表妹,不是应该的吗!”

她听到这话,心里被温暖填满,笑道:“表哥,你对我最好了!不过,你越帮我,我就越内疚,因为我没有帮助过你!所以……”后面的话,她说不下去了。

这时,他说道:“所以,你想帮我?”

帮?她如何能帮?她又能帮得了什么?他是那么的出色,想必他是不需要她帮助的吧!

于是,她没有出声,不好意思回答。

他说道:“和你一起,我很舒适,也很自在,这些感觉是你给我的。所以,对我而言,伴我身侧,也算是一种在心灵上的帮助了!”

闻言,她有些惊喜,转身呢喃细声道:“若是那样的话,你对我的帮助就更多了!”

“你在说什么?”他问道。

“啊,没什么!”她回过头,尴尬一笑。

她继续说:“说实话,我欠你那么多,不知道怎样才能偿还?”

听到这,他脸色一冷,低下头。

偿还?她是打算与自己明算账,然后彼此不相欠,也再无亏欠吗?呵,这渊源账,她以为她还能还清吗?

见他脸色不好,就疑惑地看着他。奈何好奇心太重,她就紧张地发问:“表哥,你想什么呢?”

他对她笑笑,说道:“没什么!”

这时,他站起身,又道:“时候不早了,我也该走了!再待一日,你就能出去了,你等着,到时候我来接你!保重!”说完,他不再看她一眼,走得不留一丝痕迹,似落花流水般无痕。

她捧起那不再温暖的桂花糕,又怔怔地看向门外,说道:“怎么那么快就变凉了?”

第十九章 温暖关怀

林景茂走后,潘茗仲继续跪着,脸上面无表情,似是不知疲倦和伤痛的存在,她一味地耐心等待着,只因为了完成她与林景茂的约定:再待一日,他会来接她的;又是为了能够亲眼看到他的关怀;还是为了能够亲身感受到他的温暖。

不知过了多久,开门声传来,一并将她拉回现实,她回头一看,满堂生辉,金光闪耀,适应了一时的幽暗,而觉得这光线耀眼得让人目眩。

这时,门外的陈三李四说道:“姑娘,三天已过,老爷吩咐,你可以出去了!”

是啊,这三天,她终于熬过来了!不知他是否遵守约定,不知她是否等到了。

这般想着,她出神地看着门外。

片刻后,她收回心思,用手撑着地面,缓慢地起身,身体软无力,跌倒了几次后,才站稳。她踉踉跄跄地走出门外后,观望四周,夏风成列拂过,绿树成排飘舞,却无一人在。

见此,她有些失落,等了一会,盼了一阵,那人仍未到。也是,他那么忙,怎会来呢!

于是,她低眸,掩下眼中的失落,继续走着。

走了一阵,“嘭”的一声,她鼻尖一痛,撞上了一物,她抬眸一看,那熟悉的面容,正是是她盼望的人:林景茂。

林景茂说道:“抱歉!我来迟了!”

她耳边风声呼啸,一并将他的话融入风中,传入她的耳中。传来的,是风动,亦是心动。

她惊愕地看着她:“表哥,你来啦!”

他浅笑道:“嗯,我说过,我会来接你的!”他又道:“你那样走着也是很累的吧!我搀着你走,如何?”

受到那么体贴入微的关怀,她感到无比温暖,就笑道:“谢谢!那就麻烦你了!”

于是,他就搀扶着她,走了。

这时,潘茗仲说:“表哥,可不可以先不要送我回房,因为我想到雪莲的房间,去看她。”

林景茂说道:“好!不过你可不要逗留太久,毕竟你累着了,也饿着了!”

她笑道:“嗯,我答应你!”又道:“哦,对了,她的房间……”

她还未说完,他就说道:“昨日你叫我去看望她,我就打听了她的住处,又带大夫去她那里给她治病了。所以我知道她住哪!”

她说道:“哦,是这样啊!”

说完后,他们一起走到雪莲的房间。一进来,就看到雪莲卧在床上。

雪莲闻声,就侧脸看向他们,见到熟悉的人,雪莲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上来了,她哭道:“姑娘,你来了!你受委屈了!”她将目光移到她身侧之人,发现是林景茂,就说道:“表少爷!”说完,她就动身,想起身迎接他们。

潘茗仲见此,赶紧走到她身边,阻止她的动作,她眼眶微红:“你别乱动!扯动伤口就不好了!”

雪莲说道:“姑娘,请不要过于担心!我这条命是不值钱的,不值得你为我伤心劳神!况且昨日表少爷已经请大夫给我看过病了,吃了药又涂了药膏,也没那么痛了!”

潘茗仲握住她的手,激动说道:“说些什么话呢!你受了那么重的伤,哪有那么快好!我又怎能不担心!”

雪莲看到她真挚的眼神,说道:“姑娘,谢谢你对我那么关心!雪莲无以回报!若有来日,当以性命相抵!”

茗仲说道:“好了,别说那些蠢话了!好好休息吧!”

这时,林景茂出声道:“茗仲,你累了,她也该休息了!我们走吧!”

茗仲对他点点头,而后再看一眼雪莲,就和他走了。

林景茂送她回到她的房间,携她到硬木嵌螺钿理石圆桌旁坐下。

茗仲坐下后,看到圆桌上放满食物,对他说道:“表哥,这些是你给我准备的?”

林景茂笑道:“若不给你备好食物,准会把你这个小馋猫给饿着!所以就提前叫厨娘给你做好饭菜,然后将其送到你房里!”

茗仲看着他,心里暖暖的同时,又略有些感动:“谢谢你!表哥!”

林景茂说道:“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茗仲说道:“嗯,表哥,你也吃吧!”

他温和道:“不了,我已经吃过了!”

茗仲没说话,自顾自地吃起来了。

而林景茂则从身上拿出一做工精细的小圆盒,将其递给她:“你在佛堂长跪了那么多天,膝盖肯定会红肿酸痛,于是就带了这盒东西给你!”

茗仲看着这盒子,问道:“表哥,这是何物?”

他答道:“这是凝脂膏,你涂了它后,伤口会愈合得很快!并且不会留下疤痕!”

他说完,茗仲就将盒子推到他面前:“你又要送我贵重东西了,我不能收!你拿走吧!”

他又将其拿起,交到她的手中,说道:“听话!这是给你的,你就拿着吧!你若不接受,我会认为你是在嫌弃我送你的这个东西,那么我就会伤心;况且你若不快些好,我也是会不开心的!”

茗仲迟疑片刻,问道:“为什么?”

他说道:“什么为什么?”

她又道:“为何要对我那么好?从来就没有人那么在意过我,也只有你,会照顾我,会关心我,会考虑到我的感受,对我好到令我惭愧!那种温暖的感觉,我很喜欢,也很沉醉!但是你再对我那么好,我怕我会上瘾,然后就会沉溺其中不知醒,此生,也就再也离不开了!”说完,她泪眼盈盈地看着他,等待着他的回答。

林景茂听了,说道:“没有为什么!若你喜欢,那就不要拒绝!也不要放开好了!”

茗仲听了这话,心中一惊,难道真的是她想的那个意思?这般想着,她没有说话,只愣愣地坐着出神。

这时,林景茂站起来,说道:“我走了!下次再来看你!”说完,没有等她的回答,就踏门而出。

听了这话,她才回过神来,回望四周,再无那人的身影,也就只有他送的那个盒子在她手中了。

第二天,潘茗仲一觉醒来,觉得浑身酸痛,头痛欲裂,咳嗽不止,就让丫鬟叫来大夫给她治病。

那大夫来了,给她诊脉后,就说她受了风寒,于是他就开了几副药给她,而后将药交到丫鬟手中,让其煎药,又拿了赏钱,就走了。

药煎好后,丫鬟将它放在桌上,就走了。

第二十章 告密

雪莲要养伤,不能活动,没有人照顾她,没有人将药拿到她的面前。于是,她就忍着酸痛,下了床。

她走到桌边,伸手拿起药碗,奈何她身体软无力,一拿起它就会掉下,所以药汤洒了一半。在她想拿起药勺喝药时,有一只手伸过来将药拿走。

她回头定睛一看,竟是林景茂。于是,她惊讶说道:“表哥,你怎么来了?”

林景茂回答:“我说过,会来看你的!同时也是因为听说你病了,就来了!”又道:“快坐下吧!药,我来喂你!”于是用勺子撩起药汤,将其送到她嘴边。

她没有开口,他就说道:“张开嘴吧!”

她看着他的眼睛,终还是张开嘴了,然后他就将药喂到她口中。

她把药咽下后,苦涩滋味,仍残留于口中,于是她蹙起眉苦着脸,准备尝第二口。

林景茂见此,就笑道:“很苦是吗!”而后拿出一包东西,打开一看,是包蜜饯。他就拿起一颗送入她的口中:“吃吧!我尝过了,很甜的!我喂你一口药,你就吃一粒吧!那样就感觉不到苦了!”

潘茗仲尝着蜜饯,甜甜的,同时,心里也像吃了糖似的,也是甜甜的。于是,她点点头,感受着他的温暖。若他一辈子都对她那么好,哪该多好啊!

他一口一粒地喂着她,而她看着他眼中的柔光,将其中的甜苦参半滋味咽下。这万般温柔,她再也离不开了!也不想放开了!

这几日,林景茂都会按时到来给她喂药,直到她病好为止。

这几日,外面的轻风从窗外拂过,飘来一缕缕清药香,而她尝到的苦涩滋味,她不再厌倦,因为她知道,药香与涩苦,都是他带来的温柔之风!而她感受到的柔风的吹拂,是如此的沁人心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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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幽州长史文骏的女儿文秀来看望潘茗仲。

她见茗仲躺在床上,脸色苍白,身体虚弱无力,就有些担心,她皱起眉头,到床边坐下:“茗仲,你怎么样了?”

潘茗仲用手肘撑着床沿,缓缓起身:“文秀,你来了!我好多了,没事的!”

她不太相信:“你骗我,怎么会没事儿吗?这几天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听见她的话,潘茗仲的心里突地咯噔一下,她深呼吸几息,急忙说道:“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我犯了错,受了点惩罚罢了!现已无大碍了!你就别担心了!”

闻言,她一脸凝重地站起身走了几圈:“犯错!犯什么错?是不是潘芸仲陷害你?”

潘茗仲想了想,就笑了:“怎么会!虽然她和我不大合得来,喜欢耍嘴刀子,但也不至于害我啊!所以这件事是你想多了!”

“但愿吧……”她似是想起了什么,脸表歉意:“对了,上次我没告诉你我没来,对不起啊!”

潘茗仲笑道:“没事!用不着向我道歉!”

她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我该回去了,再不回去我就要被我爹骂了,再见!”说完,她便步出门外!

“再见!”

这些天,经过调理,潘茗仲的风寒好了,雪莲的身体状况也渐渐好转,也能下床了。就在她下了床后,准备出门时,潘茗仲从外面进来。

潘茗仲说道:“雪莲,你怎么起身了,快睡下吧!”

雪莲笑道:“姑娘,不必紧张!经过调理,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还有,整天卧病在床,也是挺闷的!再者,我是下人,身体没有那么娇贵,照顾你,是我的责任,所以我就下床,准备干活去了!”

潘茗仲听了,无奈道:“好吧!既然你那么认为,就由得你好了!好好照顾自己,知道吗?”

雪莲说道:“姑娘,知道啦!”于是,他们一起踏出门,走了。

在她们经过一条小巷,快要到达茗仲的住处时,就见到有两人站在茗仲房屋的门前,她们仔细一看,竟是莲仲和芸仲二人,于是她们就躲起来,看看她们到底想要做什么!

这时,有一丫鬟从耳房中出来,见到她们两人,就恭敬道:“姑娘,茗仲姑娘出门了,她不在家,现在屋里也没人了,有什么事等她回来再说吧!”说完,她就退下了。

她走后,芸仲拍拍胸口,说道:“还好她没什么大碍,要不然我们就内疚死了!”

莲仲说道:“既然你会内疚,又何必做那事害她受苦!”

芸仲说道:“我就是看不惯表哥对她那么好,所以就想让她受罚,给她一次教训,让她离表哥远点!”

莲仲说道:“好了,既然她不在,我们就把东西放到丫鬟手中,让她们交给她!”

芸仲同意了,于是就走到耳房,把东西交给丫鬟,然后吩咐她们把东西交给潘茗仲,就和莲仲一起走了。

她们走后,雪莲气愤道:“她们真是太过分了,姑娘与她们无冤无仇,何必要来欺负你!”

潘茗仲说道:“没事,别和她们计较!我不也没什么大碍嘛!别担心!”

雪莲听了无言,只微微叹息。而后她们就回房了。

她们一进门,就有丫鬟从耳房中出来,拿着东西走到她们面前,说道:“姑娘,莲仲姑娘和芸仲姑娘来过了,她们叫我把东西交给你!”说完就走到桌旁把东西放下。

见此,茗仲说道:“小翠,这是什么?”

丫鬟小翠答道:“姑娘,芸姑娘说了,是金丝燕窝、鱼胶、人参之类的,给你补身子用的!”

她刚说完,雪莲就看向茗仲:“姑娘,我们不能要她们的东西啊!”

茗仲说道:“嗯,我知道!”而后又对小翠说:“我的病已经好了,这些东西,就不需要了!到底都是些有益的补品,扔了可惜!若不嫌弃,你就拿去分了吧!”

小翠听了她的话,暗暗心惊,说道:“姑娘,我们不能收啊!”

这时,雪莲就说道:“磨叽什么呢!姑娘叫你拿,你就不要客气,都拿去吧!你不是说你的母亲正病着吗!拿去吧!”

小翠感激道:“姑娘,谢了!那我就拿去了!”

茗仲点点头。

第二十一章 邀约

见此,小翠就将东西拿起,就退下了。

她刚走,雪莲就说道:“拿去便好,免得碍眼!”

潘茗仲没有反驳,对她说了声“嗯”,就走至博古架旁看书去了。

片刻后,潘茗仲突然想起来再过几日便是花灯节,这天,会有不少有情人相约黄昏后,共度良宵。

想到这,她就特别想和林景茂一起过,一想到他能和自己在一起,她心里就砰砰直跳。

然而这个念想愈发强烈,她终是忍不住去醉玉斋问问他。

这一次,亦是为了勇敢地踏出一步,正视自己对他的感情。

到了醉玉斋,她没有第一时间直接进来,而是在门外走走停停,因为对于要不要进去这个问题,她有些犹豫。

景茂似是听到外面的动静,就说道:“进来!”

潘茗仲听了这话,心中一惊,她用力吸了几口大气,待镇静下来,就踏门而入了。

“表哥,是我!”潘茗仲说道。

林景茂听了这话,就抬头一看,礼貌地说道:“坐吧!”

于是她就寻到位置坐下了。

“你是真的痊愈了?”林景茂问道。

潘茗仲听了,心中一暖,笑道:“嗯,表哥,别担心!已经好了!”她继续说道:“还有,谢谢你!表哥,要不是你按时来照顾我,我是不可能痊愈得那么快的!”

林景茂温和道:“不用谢我!毕竟看到你难受,我也不好受!”

潘茗仲听了这话,心中涌起一阵阵的翻腾浪潮,涛声澎湃,心中的喜悦亦随之而来:“表哥,你说的这话,可是真的?”

林景茂没说什么,只对她点点头。

茗仲见此,就更高兴了,就勇敢地说道:“对了,表哥,花灯节那天,你有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去处理?亦或者你有没有约了什么人?”

林景茂听了,愣了一下,说道:“没有!”而后他想了一会儿,笑道:“茗仲,你这么问我,是要邀约我吗?”

潘茗仲的小心思被他发现了,就有点恼羞成怒:“别想那么多了,谁要邀约你了!”

林景茂眼睛一眯:“真的没有?”

她眼神躲闪,说道:“没有!”

林景茂见此,就笑了:“那好,你看着我,把话再说一遍!”

她心里咯噔一下,虽然想退缩,但还是不想表现出来,就抬头看着他,口是心非道:“我怎么不敢说了!”

他没有反驳,只用坚定的眼神看着她。

而她正对着他,但看到他那双黑白分明的墨眸后,她感到一阵心虚,有点不敢说下去了。

见她迟迟没有说话,他也不打算追究下去了:“好了,我知道了,你不想说,我是不会强迫你的!”

听到这话,潘茗仲心中有几分疑惑,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他知道了她的心思,他会来邀约她吗?还是说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当做没有这回事呢?

她这般想着,心里越发急了,要是他不来,那该怎么办!就说道:“表哥,你说你知道了,那你会来吗?”

林景茂听了,拿起一本书,漫不经心地说道:“来什么!”

潘茗仲听了,心中有些恼怒:“你明知故问!”

林景茂冷淡道:“是吗?之前你都不承认了,我还说什么知道不知道!”

潘茗仲听了这话,就来气了:“好,你听着,我直说了,既然那天你无事可做,又没有和人有约,那你可不可以和我一起去逛花灯会啊?”

刚把话说完,她就有些不安了,就有些后悔了,这话,说的是不是太直接了?他会不会不喜欢她这样啊?他要是拒绝了她,那她该怎么办?

林景茂听了,淡淡说道:“你怎么确定那天我会无事可做?我虽没有什么重要的事,可日常之事还是有的!”

听了他的回答,她有几分尴尬,又有几分失落,唉,为何会如此?谁知她就不明说了!

为了掩饰这些情绪,她就装作平静的样子,说道:“哦,抱歉,我不知道!”而后继续说道:“既然你还有事,那么之前我对你说过的话,你就当我没说好了!”虽然她说话的语气极其平静,可她眼底下的落寞却暴露了她此刻的心情。

见此,他笑了:“已经说出口的话,怎么能反悔呢!还有,你还没听我把话说完,就知道我要拒绝你了?”

潘茗仲听了,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什么意思?你不是要拒绝我的吗?”

林景茂语气平和道:“我只是想反驳你说的这句话,并没有要拒绝你的这个意思!”

他继续说道:“虽然日常之事,我有很多,可是这些天我一直都在照顾你,难道你不觉得照顾你,也是我日常的一部分吗?还有,难得你那么有勇气,向我提出邀请,我又怎会拒绝你呢!”

潘茗仲听了这话,就有些害羞,脸就像是涂了层胭脂,红红的,羞涩道:“真的吗?你这么说,我很高兴!”

林景茂笑道:“你高兴就好!”

潘茗仲似是想到了什么,说道:“花灯节那天,我们在哪见面啊!”

林景茂说道:“你不希望我直接去找你吗?”

潘茗仲听了,就急忙说道:“不是的,表哥,我只是担心你和我一起,会被人传闲话!”

林景茂说道:“谢谢你为我担心!不过这种事,我倒是不怎么介意的!”他想了想,就笑道:“也是,你是女儿家,名声二字对你而言是挺重要的!嗯,我会注意的!既然如此,那就在清灯湖的月老树下相会吧!”

潘茗仲听了这话,安心下来了,就笑道:“谢谢你!时候不早了,再不回去雪莲就要找我了!表哥,再见!”说完,看他一眼,就离开了。

她走后,林景茂冷笑一声:“呵,连这样你都要介怀吗?你等着,噬心之痛的滋味,我会让你尝到的!”

这日,有人快马加鞭,千里传音,他连追日赶,终于到达幽州的潘府。

而后他下马,带着精致的礼盒走到大府门前,敲门。

他刚敲完门,大门就被人打开了,他向里面的人通报一声后,从怀中拿出一封信笺,将其和盒子一并交给府中之人后,就骑马离开了。

第二十二章 林煜棠登场

那守门人得到信物后,就匆匆忙地走到潘常平的书房,将它们交给他,而后就退下了。

潘常平看了那些信物后,就派全福去通知府中的夫人、姑娘等人到厅堂集合。

一大早,潘茗仲就接到父亲通知,到厅堂集合。她就梳洗打扮一番后,就向厅堂走去。

她到了厅堂之时,那里已坐满了人,她四处张望,发现林景茂也在其中,霎时,心中有些雀跃。

在她寻到位置坐下的时候,潘常平从门外进来了。

潘常平站在厅堂中央,观看四周:“各位到齐了吧!既然都到齐了,那我就说了!”他继续说道:“今早有人给我带了一封信笺,信笺上说林煜棠,也就是你们的二表哥,将会在花灯节当日到我们府中。”说完,他看向林景茂,笑道:“景茂,此事你可知啊?”

林景茂答道:“嗯,自家兄弟之事,必然会听他谈起过!”

潘常平说道:“嗯,那就好!不过,以往他都很少来我们府中,不知这次前来,所谓何事啊?”

林景茂说道:“舅舅,勿要担忧!前几日他曾传书与我说,他之所以会来潘府,其因有三,一是他听闻我远在幽州潘府,久未见兄长,他甚为想念,就想过来见我一面;二是他久未拜访过舅舅们,心有惭愧,就想拜访你们,来潘府住上些时日;三是他有要事,将要从京城到幽州办事,而潘府在幽州境地,所以他才会说将要来潘府!”

潘常平听了,感叹道:“原来如此啊!我那样问你,你可生气啊?”

林景茂笑道:“舅舅,您不过是想确认其信息的真假,才会质问景茂,如此,我又怎会生气呢?”

潘常平长笑一声:“哈哈,好好好!这就好!”而后他又说道:“对了,景茂,你打算何时回京啊?”

林景茂答道:“花灯节过后,就会走!”

潘茗仲听了这话,心中一紧,有点坐立不安了。

潘常平听了,就说道:“景茂,那么久才来一次,何必急着走呢!茗仲及笄日过后,再走也不迟啊!”

林景茂听了,没有回答,略显迟疑之态。

潘茗仲见状,心里越发焦急了。

片刻后,林景茂想了想,只好说道:“好吧!舅舅,我答应你!”

潘常平听了这话,笑开颜。

潘茗仲听了,不似之前那么紧张,心里多了几分安定,而心情也随之放松下来了。

至少他们还能共度一段时间,想想,这也是不错的!

接下来,潘常平说完了些礼节性的话语,就叫众人离去了。

这几日,是府中较为繁忙的日子。仆人们不放过府中的每一处地方,他们将府中各处都挂满彩带,悬满长灯,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终于,花灯节到了,林煜棠来了,潘越辰和潘常平再次召集大家来厅堂迎宾。

潘茗仲听闻此消息,就早早地出了门,来到厅堂,毕竟她可不想再像上次那样当着众人的面被人嘲笑。

她来到厅堂,却未见一人在此。她立于地,低眸沉思,也许是她来得太早了吧!

她这般想着出了神,完全不知道有一人就在她进来之时便踏门而入了。

片刻后,她才停止沉思,四处观望起来,无意中发现这里多了一人。

这突然情况,着实吓她一跳。不过很快,她便镇定下来了。于是,她开始认真地打量他。

在看到他容貌后,她不由得有些惊叹。如此风度,应该就是林景茂的弟弟——林煜棠!

他身穿黑色直裾广袖深衣,衣服上绣有栩栩如生的金麒麟,领口和袖口都用金丝镶有繁密图纹,显得高贵不凡,身形健伟,倨傲无比,似九天苍龙;头上挽一高髻,并用镶碧紫金冠固定住,无发丝垂落。他生一双丹凤眼,眼中有三千寒光凝魄,冷冽之气逼人,让人不敢直视;鼻若悬胆,唇形性感,下颌线完美至极,俊美非凡;手执山水棕玉绸扇,以蜜结迦南为扇坠,有冷贵风流之韵!

她打量完他,刚想转回视线,此时他却突然侧身看向她。

见他如此,她觉得尴尬无比,就赶紧低头,不去打量他,也不管他用什么眼光看她。

过了一会儿,其他人渐渐到来,她也不再感到不好意思了。

过后,她抬头张望,寻找林景茂的身影,发现他身穿深紫色长袍,站在那人旁边,正与他说话。

这时,那人察觉到她在张看他们自己,就转头与她正面相对。

她与他视线相撞,看到了他眼中的寒魄,又被其气势吓到了,就再次低下头。

恰好这时,潘常平和潘越辰从门外进来,她知此状,心中少了几分不安。

他们一进来,就走到那人的身边。

那人见他们向他走来,就说:“舅舅!”

他们朝他点点头时,亦打量着他。

打量完毕,潘越辰说道:“煜棠,你来了!”

潘常平站在一旁,他面向大众,亦笑道:“我给你们正式介绍一下,他是林煜棠,是林景茂的弟弟!”而后转过身,对林煜棠说道:“煜棠,那么多年没见,舅舅我实在是想念至深啊!今日我们能相聚,我甚是高兴!不过,如今一见,不由得叹一声你变化真大,你真是愈发有风度啊!”

林煜棠冷淡地说道:“嗯,多谢称赞!”

潘越辰听了他的语气,心里虽有几分不悦,却不好发作,只好沉着脸说道:“煜棠啊,你哥哥才高八斗,又位居高职,在朝廷大展宏图,而你却纨绔风流成性,不入士途,真是二者不能相较!你有这样的哥哥,怎不觉得庆幸?怎不以他为傲、为榜样,笃志好学呢?”

林煜棠听了,脸色顿时冷了下来,他说道:“舅舅,我如何选择,是我之事,与你无关,我母亲死时,怎不见你对我们有半点关心?事到如今,又何必要作态来教训我!我有我之傲,没有你说的那么不堪入耳!再者,他是他,我是我,我为何要与他一样?舅舅,恕我直言,你说这话,不就是想让我成为第二个他,好让你在官途上有所升迁和提高名望吗?这般看来,此要求,煜棠恕难从命!”

第二十三章 场面混乱

潘越辰听了,心中气结,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指着他,怒骂道:“竖子,还不给我跪下!好好好,你敢这么和老夫说话,看我不教训你!”说完,就快步走到左边的黄花梨柜子旁,打开柜子,拿出皮鞭,而后走回原地,作势要来抽他。

众人见状,都被吓到了,没有人敢阻止他,也是事发突然,他们几乎都愣在原地。潘越辰出手太快,众人又因距离太远,一时又阻止不了他。

潘越辰快手扬鞭,狠狠地打在一人身上。

那一鞭下手太狠,打得太响,很多都下意识地扭过头去,不忍直视。

潘茗仲亦被此状吓了一跳,刚想像众人那样转过头,不去看其惨状。但眼睛一闪,深紫色衣服却映入眼帘。

见此情形,她心中一紧,下意识地朝潘越辰那边看去,她凝视了一会儿,发现被打者身穿着深紫色衣服,而不是身穿黑色衣服。

那衣服的颜色,霎时让她联想到林景茂,脑海中亦无意识地浮现出林景茂的身形。她摇摇头,似是不信,却又仔细地再回看一遍,发现被打的那人真是林景茂。

得知此事实后,她又被吓到了,同时,心像是被人狠狠地揪住,刺痛不已,对此担忧无比。

于是,她不再压抑,不顾形象地急忙跑到他身边,喊道:“大伯,不要打了!您仔细看看啊,他不是林煜棠,而是景茂啊!”

潘越辰听了她的话,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亦仔细地察看起被打的那人。

片刻后,他发现那人真的是林景茂,刹时,“啪嗒”一声响起,皮鞭猛然落地。

众人见状,亦是知道了这个事实,不过他们却呈目瞪口呆之状,默默地看着林景茂。

这时,林煜棠不知从何处走来,想要扶起林景茂。

然而他却慢了一拍,因为林景茂事先被潘茗仲扶起了。

潘茗仲小心地扶起林景茂,心疼地看着他。

见此,林景茂笑了,对她说道:“茗仲,谢谢你!”

他都受伤了,脸色惨白了,却还要努力对她笑,见状,她就更加心疼了,就说道:“表哥,不用谢!”

潘常平见林景茂站起来,就走到他身边,说道:“景茂啊,真是对不住你了!我代表越辰舅舅向你道歉!”继而叹气道:“唉,煜棠来的第一天就出现此状况,我们却未能阻止,说起来,还真是惭愧啊!”

林景茂说道:“舅舅,哪里的话!事发突然,你们未能及时阻止,我也是能理解的!更何况,煜棠语气不善,口出恶言,亦是不对的,他该罚!而我却因为舍不得亲弟因受罚而受伤,就擅自替他受罚!这些,都是你们未能想到的,不能怪你们!”

潘茗仲立于一旁,静静地听着他说话。原来,他的温柔之风,吹向的不止是她一人啊!

突然,她心里想到:你之温柔,我之心痛,你若是春风,我愿为落叶,在你无意中经过之时,我愿舍命倾情,好好的为你舞一场!

这时,林煜棠听了,就沉声道:“哥,你都受伤了,还替他们说话!况且,我说的话,也不是全无道理的!”

潘越辰听了,脸色又沉了下来。

潘常平听了,觉得有几分尴尬,就对林景茂讪笑几声。

林景茂见他们的脸色各有不同,就沉着脸,对林煜棠说道:“煜棠,还想顶嘴不成?”

林煜棠见他真有几分生气之状,就低眸垂脸了。不过此刻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寒冽之气,让旁人不自觉地心惊胆战起来!

潘越辰见此,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就对林景茂说道:“景茂,这场意外,真对不起你了!”

林景茂说道:“舅舅,不必和我道歉!是我自己要这么做的,其后果会自我承担的!”

潘越辰听了这话,心里好受了些。片刻后,他说道:“好了,大家都散了吧!今日出现了这事,宴会就不办了!大家各自吃吧!”

在潘越辰准备离开之时,潘常平突然出声道:“大哥,还有一事未说!请容我把话说完!”

潘越辰撇撇嘴:“什么话!快说!”

潘常平说道:“煜棠啊,你就住在醉梦斋吧!过会儿我会派一仆人带你去的!”

林煜棠听了,冷冷地说道:“谢了!”

潘越辰一听这说话语气,就觉得那人随便至极,瞬时,心中略有不爽,他用不耐烦的语气说道:“好了好了,说完了,就都散了吧!”于是,他就大步流星地走了。

接着,众人也渐渐散去。

潘茗仲出了厅堂,想到了她与他的约定,又想起他刚才受过重伤,就有话想跟他说,就想寻找林景茂的身影。

她睛光四闪,发现林景茂正与林煜棠并肩而行,走在前方。

潘茗仲一路走走停停,缓慢地跟随着他。在快要到达醉玉斋之时,她回望四周,发现无人在此,心里也安定下来了,亦不会惹出事端了。

于是她深吸几口气,快步上前:“表哥!”

林景茂和林煜棠听到声响,就回头一看。

林景茂见到来人,忍不住出声问道:“茗仲,你怎么来了?是有什么事吗?”

他说着,而林煜棠立于一旁,只冷冷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她听了他说的话,又看到了林煜棠眼中的寒光,顿时,她感到无比尴尬:“啊,没什么,我只是有些话想对你说!”

林景茂听了:“什么话?说吧!”

她只想当着他一个人说,而如今他旁边多了一人,她就不好意思说下去了,只用眼睛偷偷地瞄向林煜棠。

林煜棠见此,也明白了她的意图,就对林景茂说道:“我先走了,你们聊吧!”说完,就朝着醉玉斋的方向走去。

他走后,就剩下潘茗仲和林景茂两人立于此地。

而此地枝蔓垂垂,其叶蓬蓬,绿荫遮日,本是阴凉之地,却因为此时有串串红灯悬围壁而添加了几分喜气,同时也惹起了内心深处的骚动。

此刻,潘茗仲的内心有隐隐地不安和紧张,亦有点点心动,就迟久没有开口说话。

第二十四章 秘语

林景茂见此,就知道她是因为紧张,而有些不知所言,于是,他笑道:“茗仲,你不是有话要对我说吗?现在没有别人了,可以说了吧!”

他的笑容,仿若春光乍泄,令冰雪消融,草木生苏,同样的,也令她内心的不安消除,让温暖包裹着她,带来无限的安逸。

因此她不再紧张,亦安心了不少,就笑道:“嗯,表哥,我想说你受了那么重的伤,应该好好养伤的,所以我们的约定,就取消了吧!”

闻言,他眼神一暗,任凭疏影在他脸上晃动,不过只消片刻,他就收敛情绪,笑了:“茗仲,谢谢!让你担忧了!”停顿一会儿,继续说道:“这点小伤,算不了什么!别担心,我无碍的!还有,花灯会,你不是很想去吗!况且你我都约定好了,怎能随便取消呢!”

茗仲听了,有些感动,明明都受伤了,还因为一个不那么重要的约定,而愿意满足她的愿望,不去爱惜自己的身体。

对此,她有些心疼了,哀愁缠满眉梢,本该半掩的哀思与深情,此刻决然溃露。她哀伤道:“可是……”

她还没说完,他就坚决开口打断道:“没有可是!就这样吧!酉时前来赴约吧!”说完,他就不理会她,径直走了。

她站在原地,默默地看着他一步步地走远,良久,他的身影已不在,终是消抹了存在的痕迹,而她仍不舍离去。

这时,一丝凉风飘来,吹散了空气中残留的最后一丝喜气,同样的,凉风亦袭向她,带来冰凉透肤之感,随之,她回过神来,终是走了。

潘茗仲回到房中时,发现雪莲正在做女红,就走到她身边。

而雪莲听到脚步声,就抬起头来,见到来人是潘茗仲,她笑了:“姑娘,你回来啦!”

潘茗仲应了一声,就坐到她身边,她斜眼一看,见到她腿边有个放有针线和布料的篮子,就从中拿出针线和布料,做起针线活来。

片刻后,一旁的雪莲说道:“姑娘,今晚有花灯会,老爷也规定了每年的这天晚上姑娘们是可以出府的,所以你有没有与人相约一起逛花灯会啊?”

潘茗仲听了,略有些疑惑地看向她:“为何要这么问?”

雪莲答道:“因为今年的你与往年不一样啊,姑娘对林表少爷有几分倾慕之意,而他是不可能常住在这,总有一天会离去的,所以我就猜姑娘有可能会把握机会,邀约他,与他一起逛花灯会!”

潘茗仲听了,脸红了起来,支吾道:“你,你可不要乱说啊!我……我可没有!”

见此,雪莲“嗤”的一声,笑了:“我说姑娘,你就承认吧!你的心思,我知道的!”

潘茗仲立即握住她的手臂,摇晃着:“好了好了,我怕你了!我投降还不成吗!你不要再说了!”

雪莲抿嘴笑道:“好好好,我不说了!姑娘真容易害羞!”

茗仲听了,用力一拍她的臂膀:“欸,你……”她似是想到了什么,就不说下去了,就问道:“据说在月老树上系条红带,并虔诚地默念心愿,它就会实现,你说,这是真的吗?”

雪莲答道:“我不知道,但不妨一试!”

茗仲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片刻后,她突然站起身,走到书桌旁,坐下,提笔写了封信笺。

完毕后,就把它交至雪莲手中:“雪莲,你要替我做一件事,把这封信笺放在清灯湖岸边的月老树下。”

雪莲答道:“好的,姑娘,我现在就去!”说完,就走出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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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醉玉斋中,林景茂和林煜棠正坐在席中品茗。

林景茂首先开口道:“我曾传信与你,在信中向你交代过的那件事,调查得如何?可有线索?”

林煜棠不悦地瞥了他一眼:“不然我这次来做什么!叫我的追风楼办事,有哪件事是不成的?”而后说道:“那件事,是一个新现江湖的教派做的。”

林景茂问道:“哦?是何教派?”

林煜棠答道:“奏明教!”

林景茂一手摩挲着茶盏,沉思道:“奏明教!这名字,昭显着一种信仰与野心!又观此前行为,是与朝廷作对的,这莫不是前朝余孽组成的教派?”

林煜棠说道:“嗯,我猜也是!”停顿片刻,继而沉声道:“二哥,我觉得此教派与陈国有关联,你觉得呢?”

林景茂思索片刻:“嗯,我也觉得!毕竟陈国一向与我们万弘国不和,对我国憎恨已久,有可能会联合前朝余孽,趁着动乱,将我国一举歼灭!”

他继续说道:“此外,前朝覆灭的罪魁祸首是万弘国的始祖皇帝卓渊,陈国又是前朝忠臣陈国公的后代建立的,所以余孽对陈国的怨恨没有那么深,陈国也就暂时不用担心他们,对他们也没有那么排斥,与前朝余孽多少都会有些关联!”

林煜棠说道:“确实如此!”说完,他似是想到了什么,蹙起眉来:“这些天经过追风楼的探查,我发现了一件事!”

林景茂说道:“何事?”

煜棠说道:“就是在幽州境地,出现了一批身穿奇装异服的北夷人!我曾派武艺高强的探子追查过他们的行踪,结果却一无所获!可见他们也不简单!”

林景茂思量片刻:“嗯,说到北夷人,就会想起盅毒一绝的灵魔教!煜棠,记得派人去留意他们的行迹,有可能会有所发现!”

林煜棠冷笑一声:“呵,这还用得着你来吩咐!”

林景茂说道:“如此,我便放心了!”而后问道:“对了,世子可有动静?”

林煜棠呡了一口茶,散漫道:“大哥与以往一样,效忠宁王卓致成!”又道:“听说万解宏被陈茺害死了,他身上的东西亦被他拿走了,可有此事?”

林景茂喝了口茶,不答。

林煜棠冷冷地看着他:“阿兄,你瞒得了任何人,唯独瞒不过我!毕竟我们是一母所生!我知道,你才是最大的得益者!”

林景茂仍是不语。

林煜棠又道:“那个女子,你找了?可是刚才找你的那位?”

林景茂点点头。

见此,林煜棠笑了:“不错,以后的日子,也就不那么无趣了!”

第二十五章 花灯相会(一)

他一说完,就有一道声音从外面传来:“林表少爷,请问煜表少爷在这吗?”

“在的!”林景茂答道。

“那就好!老奴是全福,是老爷叫我来带表少爷去醉梦斋的!”

林煜棠冷傲地说道:“知道了!”而后,他饮了一口茶,就站起身:“二哥,再见!”说完就踏门而出,与全福一道走了。

到了酉时,潘茗仲带了两条红丝带后,就独自一人出府,徒步到清灯湖的月老树下。

片刻后,她到达了相会地点,就四处张望,寻找林景茂的身影。

周围人来人往,人影晃晃,能准确地找到想找之人,着实不易。

四周都没发现他的身影,她顿感失落。

而后她无意中将目光投向那棵月老树上,忽然就发现有一人坐于树上。

那人身着灰色劲装,风飒飒兮束发飘飘,身靠褐树,两手交抱脑后,两腿垂下,洒脱自如,潇然出世。

那人察觉到潘茗仲在看他,就转过头,将目光看向她。

潘茗仲见那人转头看向她,她看清了那人的相貌,发现是穆璠音,就走到树下:“是你?”

穆璠音问道:“你认识我?”

潘茗仲说道:“你不记得我吗?”思索片刻,又道:“哦,也对,当时我蒙着面纱。”

穆璠音听了她的话,恍然大悟:“哦,我想起来了,是你!”

潘茗仲笑道:“你知道啦!”

他笑道:“你不是写信拒绝我了吗?该不会是你觉得我也不错,想反悔,就来了?”

潘茗仲红着脸说道:“你是不错!可我不是为了你而来的!”

穆璠音手摸下颌:“哦?那人真是深得你心啊!他有那么好吗?居然让你舍得拒绝我,而选择去赴他的约!”

潘茗仲低眸,羞涩一笑:“嗯,他很好!他对我好得让我忏悔,让我内疚!他的好,如旭光,虽捉摸不着,却能确切地让你感受到它的柔与光,最终在不知不觉中,一并柔化了你的心!”

穆璠音笑道:“哦,是吗?可是,一个人不可能无条件地对一人好!”

潘茗仲说道:“你是说他对我那么好,是有目的的?”她仔细地想了想,冷笑出声:“不,不可能的!毕竟我身上也没什么可图的,我相信他!”

穆璠音低声道:“也许有,你也不知道啊!”

“你说什么?”她问道。

他说道:“没什么!”又道:“你等了那么久,他还没来,你确定他会来吗?”

潘茗仲说道:“嗯,他会来的!我相信他!”

他说道:“一味地相信他人,最终受伤的只会是自己!”

她问道:“为何要这么说?”

他说道:“不为什么,只想给你一个警告!也许你以后就会明白了!”

他刚说完,就有一道声音传来:“茗仲,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听到那熟悉的声音,茗仲笑了,就转过头,说道:“表哥,你来了!”说完,就走至他身边。

“刚才你在和谁说话?可否告诉我?”他问道。

潘茗仲用手指向穆璠音,说道:“是他,你认识的!”

林景茂看向她所指的方向,看到那人,笑了。

穆璠音亦看清了来者是林景茂,就笑道:“景茂兄,是你啊!”

林景茂说道:“璠音兄!”

穆璠音笑道:“幸得佳人心,不要辜负才好!”

林景茂无言,只微微一笑。

潘茗仲听了这话,脸色通红,恼怒道:“你,你可不要乱说啊!”

穆璠音笑道:“乱说什么!我可没说那佳人是你!你承认做什么!”

潘茗仲听了,就更加气愤了:“你……”

她还没说完,就被林景茂握住手腕。

林景茂抿嘴笑道:“好了好了!一句玩笑话,可不要当真!”

穆璠音附和道:“是啊,不过一句玩笑话罢了!你当真做什么!”

茗仲听到他说话,不想理他,就扭过头去。

穆璠音从树上跳下:“我要走了!就不打扰你们了!有缘再会!”说完就走了,消失在人海中。

穆璠音走了之后,潘茗仲就说道:“表哥,你涂药了没有?伤要不要紧?”

林景茂答道:“嗯,上过药了,好多了!不要紧的!别太担心!”说完,对她笑了。

闻言,潘茗仲松了口气:“那就好!”又道:“对了,表哥,我们先随便逛逛吧!”

林景茂同意了,于是潘茗仲就和他一起在街上闲逛。

一路上行人络绎不绝,热闹非凡;街道旁的酒楼、青楼、药铺等店铺都挂满花灯,灯火辉煌,流光溢彩;长旗灯列列成串连天边,远看豆灯点点似满天繁星,近观花簇飞禽跃于纸上,游浮莹光。花灯节之夜,美景熠熠盛华。

这时,茗仲问道:“表哥,我们要去哪啊?”

林景茂说道:“盛景难长存,就去赏花灯吧!”

茗仲答应了,于是就和他一起游赏花灯。

他们一起观看了宝塔灯、宝石灯、龙凤八卦灯等不同形状的花灯,花灯画图多样,勾勒出红梅白雪画,描绘出春燕衔泥之状……花灯繁多,各有不同,星星种种,别有一番韵意。

与此同时,天边传来一阵声响,潘茗仲出于好奇,转头一看,就见到一场盛泽烟花雨:锦花朵朵盛放,似流星晔晔飞舞,绚丽夺目,灿耀冥夜。

见此,茗仲笑了,对林景茂说道:“表哥,你看,好美啊!”说完,就用手指向烟花绽放的天边。

林景茂听了,就看向天边,笑道:“嗯,的确很美!”

潘茗仲叹气道:“可惜再美的东西,也是转瞬即逝的!”

林景茂说道:“是啊!不过,我们有幸能在它最美的时候遇见它,就会把那一刻的美丽定为永恒,记一辈子!”

潘茗仲听了,怔怔地看着他,不自觉地说道:“嗯,就像此刻的你在我身边,我会记一辈子!”

耳边烟花声响隆隆,会忆起他,眼前花灯璀璨夺目,会忆起他,此情此景,四面八方皆是他!这一切的一切,不过是因为他在她身边啊!

林景茂听了,眼中流露出一丝惊讶,就低头看向她,墨眸一凝:“诺言让人沉重,不可随意开口!”

第二十六章 花灯相会(二)

潘茗仲听了,就低下头:“对不起!不过,我说的是真心话,不会让我感到沉重!”

林景茂说道:“这只是你目前的想法!总有一天,是会变的!”

潘茗仲说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反正,我只在乎眼前!”

林景茂无奈地说道:“随便你吧!真是个天真的丫头!”

茗仲只微微一笑,而后说道:“表哥,我们看完烟花,就去放莲花灯吧!”

景茂答道:“好!”

于是到了烟花停止绽放之时,他们就买了两盏莲花灯,徒步走到清灯湖岸边。

他们将目光投向清灯湖面,发现湖上的几只画船中皆有歌妓唱小曲,曲声哀婉而有情,如黄莺啼啭,是天籁之声,顷刻间,曲调变得急骤铿亮,似飞瀑直湍坠银天,驰风飒飒悲晻空,是天然乐章!

他们站在岸边,听到这悠扬的曲声,心神舒畅了起来。

片刻后,一曲终了,潘茗仲就叹气道:“那么快就结束了,我还意犹未尽呢!”

林景茂说道:“说到意犹未尽,我想起了你那日的歌声!”

潘茗仲惊讶道:“是吗?你没骗我吧?”

林景茂笑道:“我怎会骗你!你太没自信了!”

潘茗仲笑了:“你那么说,我很高兴!”又道:“对了,是时候放花灯了!”

“嗯,那就放吧!”

于是他们蹲下,拿出火折子把莲花灯的白烛点燃,就将其捧起,而后慢慢地把它放到水中。

他们看着它渐行渐远的同时,亦看到了水面上的莲花灯越聚越多,它们的星火在跳跃,似萤光闪烁,给暗夜带来色泽和活跃;旋舞于水中,泛起层层涟漪,圈圈碧痕,最后,随风飘舞到远方,逝而不见。

这时,林景茂说道:“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茗仲似是想到了什么:“不,现在还不能回去!表哥,再和我去一个地方!”说完,就执起他的手,带着他跑了。

他们一路奔跑着,映入眼帘的人影闪闪飞逝,耳边传起的吵闹声皆随风而去,唯有手上那抹有温度的柔软触觉,最为真实。而手中传递的牵系,将两颗心紧紧贴近。

潘茗仲将他带到那棵系有红带的月老树下,就松开手,气喘吁吁地说道:“表哥,到了!”

林景茂问道:“难道你是要挂红带?”

茗仲点点头。

“那好吧!”

于是茗仲从怀中拿出两条红带,将其中一条递给他:“在挂红带的时候不要忘了要想个心愿!”

他接过红带,没有回答,而后忍不住说道:“你也像别人一样爱信这种东西啊!”

“谈不上是信!只是心中有希冀,希望能将它实现,就想那么做,好让心里有个寄托,多份安慰!”

“嗯,即便是某些不可能的事,人们仍是想让它实现,还是愿意相信一些虚幻无实的传言,做毫无用处之事,来达到心安的目的和产生心愿会实现的错觉!”

茗仲听了这话,有些不悦:“你是怎么知道它是不会实现的!万一它实现了呢,这也是有可能的!”

林景茂笑道:“嗯,万事皆有可能!可大多数的人只是将心愿寄托在这些无谓事上,就不想去努力了,这样,心愿又怎会实现!”

茗仲听了,良久无言,过了一会儿,她不耐烦说道:“好了好了,我们不要再谈论这件事情了,来都来了,不妨信一次,把步骤做完吧!”

林景茂说道:“好!”

听到他的回答,茗仲就走近那棵树,准备攀爬上去,刚迈上第一步,就被林景茂揽腰带上树。

林景茂把她成功带上树后,就放开了手。而茗仲因为突然被他带上来,受到惊吓,身形未稳,就有些摇摇欲坠。

林景茂见此,一手扶住树干,而后倾身靠近她,再次揽住她的腰,将她带到自己面前。

此时,潘茗仲的双手正贴着他的胸膛,眼睛睁大,怔忡地看着他,如此近的距离,不仅能察觉到他平稳地呼吸,看清他那俊秀的面容,亦能感受到他那难以言喻的清雅气度。

她凝视着他良久,忘记了时间,呼吸亦变得急促,一颗心正灵快地跳舞着。这么看着他,就算天荒地老,也无所谓。

半晌,林景茂拉开彼此距离:“看够了没有?”

茗仲晃晃神:“啊,没有!”察觉到自己说错话,连忙改口:“不,不是,够了!不好意思!”说完,就垂下眼眸,娥眉紧锁,脸颊也变得通红,不过这点,在这幽冥夜色中是难以察觉的!

林景茂笑道:“好了,我不问了,系红带吧!”

茗仲应下了,就与他一起把红带系到树枝上。

潘茗仲系着红带,亦在心中默念:一眼定情终,此情必恒久,愿君心似我心,不负相思意。

系完红带,亦念完心愿,就看向林景茂,发现他早已系完,就笑道:“表哥,我们回去吧!”

他应了一声,就带她下来,同她一道回去了。

他们进了府,在快要分道而行之时,潘茗仲叫住了他:“表哥,谢谢你带给我这个美好的回忆!”

林景茂笑道:“不用谢!今晚,我也很愉悦!”

茗仲看着他,笑了:“表哥,我走了,再见!”说完,与他挥挥手,转身就走了。

林景茂看着她走远,直到见不到她身影,他冷笑一声,才迈起脚步,走了。

花灯节过后,潘老太太病重,危在旦夕,潘常平和潘越辰两人急了,就花重金寻医救治她,虽治标不治本,却也能拾回一条命。府上的太太小姐等人也急了,隔一段时间就会去看望她。

潘茗仲觉得自己已有些时日没去看望老太太了,心里有些愧疚,又听闻老太太病重,心里担心着她,就想去她的慈溪堂,探望她。

她是在下午之时去的,因着她喜静,早上去的话那里比较多人,于是就选择下午去了。

她一进慈溪堂,就闻到几缕药香,她习惯性地看向屋内,里面只有陈妈妈一人,安静得不像话,室内装置得素净古朴,右侧静置着一张松石木雕六仙桌,桌下有几张花雕木椅,前方置有一张小型紫檀方桌,上面放着几本佛经、几条佛珠和一个钧釉贴花鼎式香炉,左侧有一张紫檀百福纹长寿床。

茗仲礼貌说道“陈妈妈!”说完,就走近床榻,看清了床上那位发鬓如霜、面容苍白的老妪。

第二十七章 探病相遇

“茗姑娘,你来啦!”陈妈妈见到她进来,就招呼道。

“嗯,老太太怎么样了?方才醒过没有?”她问道。

陈妈妈叹息:“唉,不曾醒过!不过已无性命之忧了!”

潘茗仲安慰她:“脱离了性命之危,那就好!相信老太太一定会好起来的!”

“但愿吧!”她微微一扯唇角,想给她一个笑容。

奈何这笑容太过违心,太过难看,茗仲觉得有些刺目,就看着床上的老人,无言良久。

“陈妈妈!”这时,有两道声音突然从外面传入。

有道声音略熟悉,有点像林景茂的声音,于是,茗仲转头一看,发现有一人真的是他,顿时瞳孔放大,心中狂跳不止。

她强行让自己平静下来,就看向另外一人,发现那人是林煜棠。

“林表少爷!二表少爷!”陈妈妈见到他们,就笑了。

“表哥!”潘茗仲亦说道。

他们朝她们点点头,就走到床沿,看了眼床上的老太太。

林景茂就问道:“老太太怎么样了?”

陈妈妈苦涩道:“老太太已无大碍,只是仍昏迷不醒!”

“陈妈妈,老太太会醒过来的!不必如此伤心!要是她知道你那么伤怀,肯定会不悦的!”林景茂温和说道。

陈妈妈听了,就笑道:“好好,我听你的,我刚才这样多晦气啊!”

他又道:“嗯,你们放心好了,我会找个好大夫给老太太治病的!”说完,就将目光投向潘茗仲。

潘茗仲见此,心里猛地一跳,就垂眸不去看他。

他们眼中的互动,自然也逃不过林煜棠的双眼,在他们看不见的时候,他的唇角扬起了一个轻微的弧度。

陈妈妈听了,就笑了:“如此,老婆子就在此谢过表少爷了!请受老婆子一拜!”说完,就弯下腰,准备跪下。

茗仲见此,有些惊了。

林景茂见状:“使不得!如此大礼,景茂不能受!”说完,就扶住她,不让她跪下。

陈妈妈流下眼泪:“我服侍老太太已有四十载,她慈悲为怀,待仆人也是极好的,从不罚骂!对老婆子我更是亲切!我很感激她!所以,表少爷能有这份心,老婆子就很高兴,行跪拜礼也是应该的!”

“行跪拜礼就不必了!我帮老太太,也是想为老太太做些力所能及之事,孝敬下她老人家而已!”林景茂答道。

陈妈妈笑道:“难得表少爷那么有孝心!老婆子可要千恩万谢咯!”

林景茂说道:“好了,我们要走了!就不打扰老太太休息了!”说完,就和林煜棠一起走了出去。

陈妈妈望着他们的背影:“表少爷人真好!要是谁有幸能做他的妻子,就有福了!”

潘茗仲听了,心中一动。

她果然是越发贪心了!越发不满足了!若他走了,再不回来了,那她该怎么办!

她摇摇头,尽量不去想这个问题。片刻后,对陈妈妈说道:“陈妈妈,我也该走了!再见!”说完,便挪步而出。

几天后,老太太虽瘫痪在床,却是醒了。这个消息,传遍府中,众人不似之前那么紧张、忙碌了,终能松口气了。

日子过得飞快,后日便是茗仲及笄之日,不过,也离林景茂离开的日子越来越近了,潘茗仲亦有些急了。

不知怎的,她想起了他喜欢吃桂花糕,就去厨娘那里学做桂花糕。

厨娘觉得有些诧异,不过很快镇静下来,就一步步地教她做糕点。

潘茗仲平日里不怎么去厨房,厨艺亦不见得有多好,想到要做糕点给林景茂吃,心里就有几分忐忑。

经过厨娘的耐心指导,她开始了制作,第一次做时没有太多经验,就做得太甜,第二次做时也不好,做得太淡了。不过就这样,经过反复数次的用心试做,终是做出了让人颇为满意的桂花糕。

于是,她就将其装入木镶螺钿食盒,就提着它到醉玉斋。

抵达醉玉斋,她喜悦地敲敲门,等到里面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她才打开门,迈步进来。

“表哥!”茗仲说道。

“表妹,你来了!”他说道。

茗仲看向他,此时他坐在书桌旁,正用笔写着东西。见此,她不好意思地说道:“打扰了!”

他笑道:“没事!”

听到他没有责怪的话,她怀里像有只小兔子一样,跳得飞快。她略紧张地说道:“表哥,上次你说你喜欢吃桂花糕,所以我这次特地给你做了桂花糕,当做谢礼!”

林景茂先是愣了一下,而后笑道:“那真是谢谢了!”

潘茗仲来到他身边,把食盒放到桌上,打开食盒,拿出桂花糕,递给他。

他看了一眼,而后拿出一块,递到口中,吃了起来。

她看着他吃,心里隐隐地不安。

他要是不喜欢,那该怎么办?要是觉得她做得不好吃,又该怎么办?

她心里那个担心啊,于是就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他吃完了,察觉到她看自己看入神了,亦知道她的心思,就笑道:“挺好吃的!”

她顿时脸色酡红了:“那,那就好!”

“谢谢!你也吃吧!”他柔声说道。

潘茗仲笑道:“不了,我专门做给你的!亦吃过了,你吃吧!”

她刚说完,就有一人进来:“二哥,表妹!”

一听这冰冷的语气,她就知道来者是林煜棠了。

她转过身,来人的脸上写满倨傲,真是林煜棠。于是,她礼貌地说道:“表哥!”

林煜棠说道:“嗯,二哥真有福气!我真是羡慕啊!”说完,便将目光看向潘茗仲。

潘茗仲见此,愈发觉得不好意思了,就看向林景茂,见到他对自己点头,她就说道:“表哥,若不嫌弃,你也来吃吧!”

林煜棠傲气说道:“不了,是送给他一人的东西,又不是送给我的!我就不吃了!”

闻言,她有些尴尬,有种想逃的冲动。

而后林煜棠又道:“你还真是什么东西都吃啊!”

潘茗仲看着他,察觉到他寒眸中流露出一丝轻嘲,心中有种被刺痛的感觉,连眉头也紧皱了。

林景茂见状,脸色冷了起来:“煜棠,不得无礼!”

第二十八章 及笄礼

林煜棠“嗤”了一声:“我还真是佩服你!明明……”似是见到他阴翳的神色,就把话咽了回去,不说了。

他冷漠地看了她一眼,就潇洒地走了。

这时,林景茂安慰她:“他一向如此,你别介意!”

潘茗仲尽力扯出一个笑容:“嗯,没关系的!”

“在我面前不必强笑,因为那样比较痛苦!”他语气柔和地说道。

他的话,对她而言,总是那么灵验,总是那么奏效,总能抚平一切,对于这点,她不知道是要感激还是要不甘,也许两样都有吧!不过,现在,她没那么计较了。

她答道:“好!”

总是在他面前晃悠,那样不好,先不说打扰到他,万一他厌烦了她,那该怎么办!

于是她说道:“表哥,我该走了!食盒我拿走了,再见!”说完,就拎起食盒,往外走了出去。

林景茂没有说话,只默默地看着这盘桂花糕,眼神变得阴沉。

第二日,潘常平为了茗仲的及笄礼,就发请帖邀请了一位昔日做过教习礼仪的女官明夫人,及她的助手李嬷嬷,来主持这场较为繁重的礼会。

她们到来之时,潘常平设宴款待她们后,就把她们安排到布置典雅的雅居中居住。

潘常平决定及笄礼将在祠堂中举行,就派仆人布置会场。

会场以艳红为基调,喜庆之气不仅溢满室中,亦感染了许多人。

第二日,天气不晴朗,层云遍布,淡淡无风。观其天,还谈不上好坏!

一大早,潘茗仲就和雪莲到达祠堂,又进入东房。雪莲作为有司,在潘茗仲沐浴后,为她换了身纹有金锦边的采衣,又为她略施粉黛。

雪莲看着镜中的她,脂雪芙蓉面,生得妍丽娇媚:“姑娘,真美!”

茗仲说道:“真的吗?”停顿片刻,又道:“你说,他会喜欢我这样的吗?”

雪莲知道她说的他是谁,就笑道:“姑娘是在说笑呢!你生得这么标致,人又那么好,他怎会不喜欢呢?”

闻言,茗仲笑了:“你这次怎么那么会说话!嘴真甜!”

雪莲不悦道:“姑娘真是的,我什么时候不给你说好话了?你就爱记仇!”

茗仲安慰道:“是是,你最好了!”

雪莲笑道:“那还差不多!”说完,就和她一起安坐在室内,静候礼音。

而明夫人作为正宾,李嬷嬷作为赞者,就在祠堂内设席设盥设案几,同时,也静待笄者和嘉宾的到来。

各方面都准备完毕后,潘常平就让观礼者入坐,又令乐者井然有序地进入,为在场的各位奏乐。

宾客来齐,又安排妥当后,潘常平说道:“在今日这个值得喜庆的日子里,欢迎各位来参加小女茗仲的及笄礼!”说完,便对在场的各位作揖。而后又道:“下面,及笄礼正式开始!”

他一说完,正宾就道:“三加开始,有请潘常平小女茗仲出东房!”

于是,有司雪莲就搀扶着潘茗仲,与她一道出东房。

潘茗仲盥洗完毕,就对宾客一一作揖,而后就在椅子上坐下,等待赞者为她梳发。

这时,正宾说道:“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孝惟祺,介尔景福!”

她说完,就和赞者来到茗仲身边,让赞者为她梳头插笄。完成后,就让她回东房,换上素色襦裙。

而后她们形式不变地为她戴上发钗又戴凤冠、换上深衣再换大袖长裙礼服,如此数次,又行正规拜礼后,三加仪式结束了。

过后,雪莲撤去笄礼陈设,在西阶位置摆好醴酒席,而茗仲亦站在西阶的位置。

一切准备就绪,赞者就给正宾奉酒,明夫人作了揖,接过醴酒,就说道:“甘醴惟源,嘉荐令芳,拜受祭之,以定尔祥,承天之休,寿孝不忘。”说完,便把醴酒交给潘茗仲。

潘茗仲行拜礼,接过醴酒后,就跪着洒半酒在地作祭酒,而后她站起身,持酒沾嘴唇,再把酒放在案几上。

雪莲奉上饭,茗仲吃一点,再行拜礼,就到了给“笄者取字”的环节。

正宾继续念祝辞,而后给她取字执之。

茗仲说道:“执之虽不敏,敢不夙夜祗奉!”说完,就向宾行揖礼。

而后,她跪在父亲面前,由父亲对她进行教诲,他一说完,她就答道:“儿虽不敏,敢不祗奉!”而后对其行拜礼,再对宾客行揖礼。

潘常平对在场的各位说了谢辞,笄礼完毕。

礼毕后,潘茗仲习惯性地寻找林景茂的身影,发现他不在场,就找不到他。

难道他已经走了?不可能,他不是说了要等她及笄之后,再走的吗?

这般想着,她就要离开此地去找林景茂!

然而这时,有一只手猝然向她横出来,不让她走!

一道猥琐的声音从她头顶的正上方传来:“嘿嘿~茗仲,你今天真美~”

潘茗仲吓了一跳,下意识地退后几步,她抬头一看,就见到满脸淫笑的邹仪的表弟方无。瞬时,她恼怒道:“走开,拦我作甚?”

方无舔舔干涩的嘴唇,搓搓手掌心:“小美人生气也很好看,我一定会娶你的~”

“邹仪,快带你表弟离开吧!”恰时,文秀匆匆走到潘茗仲身边,把她拉走:“茗仲,我们走,别理他!”

“怎么走了?”正待方无要跟上她们之时,邹仪就站出来阻止了他:“表弟,你在干什么!大庭广众之下,做这种下三滥之事,我都替你害臊!”

他想辩解却辩解不了,就只好说道:“不是……我……我会娶她的!”

“那就堂堂正正去向她提亲!”说完,她见他愣在原地,就拉着他走:“傻愣地站着,还不嫌丢脸!走吧!”于是,他们两人一前一后地离开了!

潘茗仲向文秀道谢后,又待宾客散场,跟父亲、雪莲等人道了别,就独自一人去了醉玉斋。

她到了那里,敲敲门,又叫了几声,仍无人应答。

她心乱如麻,他不会是真的走了吧?

为了确定,她强行推门进来。

她小心翼翼地走着每一步,又看遍了各个角落,仍没有发现他,她只好再进一步,进入他的卧室。

第二十九章 欺骗

她将目光看向床上,发现上面睡着一人。于是她轻轻地走近,想要看看那人是不是林景茂。

“谁?”那人听到声响,就说道。

茗仲一听这熟悉而冷淡的声音,就停下了脚步:“表哥,是我!”

林景茂睁开眼,看着她说道:“茗仲,你怎么来了?是及笄礼结束了吗?”

“嗯,结束了!”

“怎么会想到我这里来?”他问道。

闻言,她有些难以启齿,有些不好意思,片刻后,忐忑说道:“及笄礼上见不到你,我以为你已经走了,就想来确认一下!”

他说道:“你既然来这里确认,难道不是认定我还没走,所以你才来的吗!”

这问题,问住了她。不过她确实有些不太相信他会不辞而别,所以想来这里确认下,亦是想见到他,所以就鼓起勇气,来了。

但是,她难以开口,亦不想承认,只好违心说道:“这……这……不是的!”

他笑了:“你还真是不坦诚啊!”又道:“既然确认了答案,又没什么事,你走吧!”

她不太想走,想好好地看看他,想和他说话,而他却突然叫她走,顿时,她脸色凝重起来。

他见她迟迟不愿动:“是有话要和我说吗?”

她只能答道:“是,是的!”

他温和道:“好,我听着,你说吧!”

要她说些什么才好?她想不出来。要她告白,她不好意思开口。而后就道一些要说的话,想问他一个正确的离别时间,就说道:“你什么时候走?”

他答道:“后天吧!”

她点点头,平静片刻,又勇敢地问道:“表哥,你喜欢过我吗?”说完,她脸红了,就垂下头。

他说道:“为何要问这个问题?”

“啊,没什么!只是突然想问问你!”她尴尬答道。

“是吗?既然是随便问问,那这个问题的答案,对你而言也是不重要的!那我就不答了!”他说道。

她急了:“别……重要……很重要的!”

他说道:“是吗?我可不相信!”

“这个答案对我来说,是真的重要啊!”

“为何?”

“啊?”她彻底懵了,她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啊!

“为何?”他再次问道。

她不想惹他生气、惹他厌烦,就豁出去了,拍拍胸口,直言道:“因为,我喜欢你!正因为喜欢,所以才想知道!”

“有多喜欢?”他问道。

为什么他还要问这个问题啊,她不想回答,毕竟好羞耻啊!

但是为了让他明白自己的心意,就闭眼,只好说道:“很喜欢很喜欢!一看到与你有关的事物,我都会情不自禁地想起你!除了我母亲之外,你是第二个让我那么喜欢的人!”

她刚说完,他就起身一把拽过她,把她禁锢在他的怀里。

他突然的举动,让她心跳如鼓,让她的防备已然崩溃!她就只好睁开眼,呆愣地看着他。

看到她的样子,他唇角微翘,笑了。而后,他看着她那艳泽的红唇,就缓缓倾身,吻上了她。

唇上突然传来的柔软触感,让她震惊不已,亦让她感到心痒无比,时间仿佛停止了,她忘了做出反应。就这样渐渐地她感受到了他的热情、他的渴望,就心动不已,也学着他的样子,与他相吻交融。

从一开始的两唇相贴,到后来的索吻激战,再到后面的唇舌交战,过程都是逐渐深入的。

两人忘情地相吻,直到都尝到一丝血腥味,才停下来。

两人对视,全然没有了防备,只有那由莫名情绪牵引的悸动。

而后,他把她推倒在床,再次吻向她。她被暧昧情绪感染,没有拒绝。

他吻着她的同时,亦抚上了她的玉峦,她轻颤一下,便握住他的手。

他看着她说道:“你要拒绝我吗?”

见到他那颇为深情的眼眸,她心动了,有些不忍拒绝了,就没有说话。

见此,他说道:“没有说话,就是没有拒绝!机会已经给过你了,你错过了便是错过了,不能再给了!”说完,就再次吻上她,一手把她的双手握住,将其禁锢在头顶,一手伸到腰间,撕扯她的腰带。

随着衣带散落,衣服一层层地剥落在地,雪肤娇颜现,美景盛耀,妙不可言。

于是,他变得疯狂起来,对她亦粗暴起来,在她身上留下一道道深深的痕印,给她带来前所未有的裂心之痛。

触摸到禁欲的边境,痛觉与情欲相织,让她变得麻木,让她变得软骨无力。她如一叶浮萍,独自承受着这狂风骤雨的侵袭,随着时间推移,她只好作沉睡状,不再去理会那风雨究竟有多强烈。

不知过了多久,她转醒过来,一睁眼就看到他那近在咫尺的容颜,她顿感幸福,一时间忘记了身体上的不适。

而后她脑中渐渐清醒了,就想起了刚才她做过的荒唐事,低头又看到自己一丝不挂,就捂紧床被,大叫出声。

她的声音响亮,把林景茂给惊醒了,于是他沉着脸,不悦道:“叫什么呢!”

听到这冷淡的声线,她就惊愕地转头看向他。

她看到他的眼中,眼底的温柔不复存在,倒是眼前的阴沉之气,是掩盖不住的。于是她问道:“表哥,你怎么了?”

他冷笑一声:“我怎么样,与你何干!倒是你,整天问东问西,整天在我身前转,难道你一点都不嫌烦吗!”

闻言,她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他不理会她,继续道:“也是,你那么喜欢我,那么不知廉耻,哪会厌烦啊!”

再次听到他的恶言,她的心里被狠狠地刺痛,亦觉得有些窒息,就闭上眼,悲伤说道:“你不是喜欢我吗!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冷笑道:“呵,我什么时候喜欢过你了!别自作多情了!免得丢脸!”

她似是不信,就哀喊道:“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做?既然你不喜欢我,为何要骗我?为何让我产生你喜欢我的错觉?为何要让我喜欢上你呢?”

他眼神阴鸷,沉声说道:“人真是爱自以为是啊!那样的话,到头来害的只会是自己!还有,那是你欠我的!这辈子,都还不来的!”

第三十章 伤心欲绝

听到他的回答,她冷笑一声:“呵,欠你!何来欠你一说?在此之前,我根本就不认识你!”

他说道:“有渊源账一本,记载着深海渊仇,你说,你还没欠我?”

听到着,她彻底震惊了!什么渊仇?谁和谁有那么深的渊仇,既让他那么记恨她?难道是她的亲人,不,不可能,她的亲娘早死了,父亲未曾与人结怨,是不是他认错人了?

于是她勇敢地问道:“你认错人了吧?”

他笑了:“你还真是天真啊!一直以来都被人蒙在鼓里,真是可悲啊!”

闻言,她有些接受不了,泪无声地滑落下来,哭喊道:“不……不……我不信……你骗我!你个大骗子!”说完就伸手作势要打他。

他猛地抓紧她的双手,再次把她压下。

见此,她瞳孔放大,惶恐地看着他:“不……唔”

她还没说完,就再次被他亲上了。得知真相后的她,对于这次的吻,只觉得厌恶无比,就用尽全力反抗。可是不管怎样,她都挣脱不了他,一刹那,痛苦缠绕在无尽的心头,她默默落下两道冰痕。

冰痕乍现,爱意封存之时,亦是快要心死之时。

他深深地吸吮着她的双唇,她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亦对此厌恶至极了!无奈之下,她只好用力啃咬着他的唇,宣泄着内心的挣扎!慢慢地,血腥味在两人口中不断地扩散开来,而她仍继续咬着不放,任由痛意不绝地传递开来。

他尝到了一丝涩意,亦尝到了丝丝血腥味,就停止了先前的动作,离了她的唇,垂眸看着她。

他继续打击她:“你还真是弱啊!一点力气都没有,还怎么反抗我!”

再次听到他的恶言,她觉得自己快要透不过气了,心里沉甸甸的,似有块重石压着她的胸口一般,她只好闭上眼,不让丝丝泪痕滑落。

可是不管她怎么抑制,仍是压抑不住的,悲痛欲绝,精神崩溃,她无声地落下冰冷的泪,任由泪水肆意流淌,蔓延至被褥,湿透了一片片。

见此,他吻上她的眼睛,一并把眼中的泪痕吻去。

奈何她的泪水源源不断地滑流,他怎么吻都吻不去。于是,他的动作就停顿下来了,他放开了她,用手擦去泪迹,蹙眉道:“为何哭了?我变成这样,你是不是很失望!”他叹了口气,又道:“你走吧!”而后他拾起一件衣服,快速的穿上,走了。

在他快要走出房门之时,他忽而攥紧双手,警告道:“不要以为我会就此放过你!也不要忘了防备我!不过,你即使防备,也是无用的,毕竟你是如此的不堪一击!”说完,就消失了。

潘茗仲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又低头看了看身下的斑斑血迹,就绝望地闭上眼,心如死灰。

待她平静下来后,就快速而颤抖地穿上衣服,继而飞快地跑出去。

她抬头看天色,天空灰暗暗地,真像她此刻的心情!

她于奔跑之际,有一条条透明的冰丝划过她的脸颊,那冰凉的触感,震寒了她的心。

雨泣泣,风鸣鸣,于她耳边回荡,于她眼前回现,也许是哭泣共鸣,情不自禁地,她默默泪垂。

此时雪莲正在房中,她听到声响,知道是茗仲回来了,就走上去相迎。当她看到她发丝凌乱衣衫不整的狼狈模样,她瞬时瞪大双眼,捂住嘴巴惊喊道:“姑娘,你怎么了?怎么那么久才回来?”而后她又快速地跑到耳房:“小翠,快,备热水!”

小翠应下了,匆匆走出门。

雪莲走到潘茗仲身边,看到她坐在地上,抱紧臂膀,浑身颤抖,神情恍惚,就担心道:“姑娘,你怎么了?你没事吧?”而后蹲下,用手摇摇她的手臂,见她仍没有回应,她就更焦心了:“姑娘,你说啊!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潘茗仲闻言,就抬眸,慌愕地看着她。

见此,雪莲就知道了,就气愤道:“姑娘,是谁?是谁欺负你了?”

潘茗仲仍是不语。

雪莲就深深地叹息了,而后再次看向她,却发现她的脖颈上有明显的红痕。她有些明白了,问道:“姑娘,你身上的红痕……是谁欺负的你?”思索片刻,又道:“是林表少爷吗?”

闻言,茗仲惊慌了:“不……不要……不要说了!”

雪莲明白了,就心疼得掉下眼泪:“姑娘,你那么喜欢他,他怎么能这样对你!我,我要告诉老爷,我要报官!”

她赶紧握住她的手臂,哭喊道:“不,不能告诉别人!要是让别人知道了,我就真的毁了!”

“姑娘啊!”雪莲说完,就抱住她,与她相泣。

“姑娘,热水备好了!”小翠的声音传来了。

“姑娘,先洗个澡吧!”雪莲说道。

茗仲点点头,起身到了浴房,洗浴了。

她将身体浸泡在水中,回想起之前所发生的事,仿若一场梦,而梦醒了,只剩下真实的残酷;看着满身红紫的伤痕,触目惊心,这是耻辱的标志。

她觉得自己好脏,于是拼命地擦拭身体,奈何怎么擦都擦不干净。那一道道的红痕,就这么深深地烙刻在她的身上,抹不掉的痕迹,无一不印证着她的愚蠢可笑!

沐浴后,她回到床上,拿出那块菱花形双鱼纹铜镜,看着它,心情无比复杂,既恨不得摔了它,却又舍不得摔坏了它。唉,那就先留着吧!总有一天,不会有留恋的!

她突然想到了他说的狠话,就对雪莲说:“雪莲,快,快去帮我备一把匕首吧!”

雪莲问道:“姑娘,你……是想自残吗?”

“不是!”

“我知道了!”雪莲说完,就去找了。

片刻后,雪莲回来了,给她一把匕首。

茗仲接过,把它放在床上。因没有胃口,她就睡下了。睡梦中仍有那人的音容,那人说:茗仲,这都是你欠我的!她几度惊醒,睡得极不安稳!

而后整整一天,茗仲都处在不安中,不过庆幸的是,他没有来过。

晚上,在她睡下之时,隐隐约约地感到有人轻抚她的脸,她吓了一跳,睁开眼,就看到林景茂在她的床边:“表哥,你要做什么……你走啊!”

他笑容灿烂,眼里却没有笑意,唯存一抹阴冷之色:“你说呢!”说完,他再次抚摸上她的脸颊。

第三十一章 邕王暗访

她紧张地说道:“你,你不要过来!不然……不然我叫人了!”

“那你叫啊!反正她们暂时也醒不了!”

“你对她们做了什么?”

“没做什么,只让她们安稳地睡一觉!”说完,他靠近了她。

她叫喊道:“你不要过来!不然……”

“不然什么?难不成你还会杀了我?”

她从床上拿出匕首,用刀尖指向他,双目死死地盯着他,颤抖地说道:“你再过来……我……我就杀了你!”

他又笑了:“好,那你杀啊!”说完,就坐在床上,倾身靠近刀尖。

她把刀尖抵到他的肩膀:“你……你以为我不敢吗!”

他直视她:“嗯,你不敢!”

她恼怒了,心中一急:“你胡说!看我敢不敢!”说完,她想用匕首刺进他的肩膀,可到了关键时刻却停住了。

林景茂说道:“对伤害过自己的人太过仁慈,可不是什么好事!”他又道:“想杀却杀不了的滋味,很难受吧!既然你那么恨我,我帮你,可好?”说完,他握住她的手。

她怒喊道:“不用!”说完,猛地用力捅他一刀。

血涓涓流出,他闷哼一声,用手捂住伤口。

潘茗仲慌了,手一松,匕首掉了:“啊……对不起……我……我给你拿药!”说完,便想起身。

他遽然握住她的手,将她带到自己怀里:“你果然还是心疼我的!”说完,他就亲吻她。

她奋力挣扎,仍摆脱不了他,无奈地流下耻辱的泪。

他激烈地亲吻她,一手游走在她身上,把衣带扯掉,衣裳散落零乱,她雪肤袒露,酥胸半露。

他的吻细密地落下来,吻过她的身子。

她无助地闭上眼,隐忍着,不发出一丝声音。

他抬眸看到她隐忍的模样,就笑了:“你还真能忍!”

闻言,她讥讽道:“彼此彼此,你也一样,要做就快点!”

他脸色阴沉,起身放开了她,冷笑道:“呵,可惜我现在不想了!有没有很失望!”

她别过脸,泪水止不住地潸然落下:“你走吧……”说完,她又想起了他的伤口,到底是自己伤的,她却有几分介意了,她低声开口道:“不要忘了……上药!”

闻言,他愣了愣神,转身走了几步,骤然停住了:“好!我走了……保重!”说完,就走了,留一室悲凉。

天一亮,林景茂就要走了,潘常平就召集家人来跟他道别。而潘茗仲不想去,就以病重的理由推脱,没有去见他。而后一连几天,她亦没有出过门。

就在这时,有一人悄悄地来到潘府。在潘越辰的书房中,他与潘越辰对谈。

潘越辰说道:“不知今日邕王殿下密访,所为何事?”

卓洲行脸色阴沉:“怎么?你不欢迎?”

他垂头,说道:“不敢!”

卓洲行说道:“本王今日前来,确是有事相告!”

潘越辰说道:“殿下,请说!”

他说道:“昔闻你与大理寺卿李明政见不和,在朝堂上公然唇枪舌战,可有此事?”

他答道:“确有此事!”

卓洲行点点头:“你曾上书皇上说他贪赃枉法,误判颍州知府张予谷参与早期太子谋反一案!”说完,就看向他。

他如实回答:“没错!”

卓洲行说道:“本王得知近日李明暗中联合多名朝中大臣,制造证据,欲参你一本,说你向皇上进谏谗言,玩忽职守,假公济私,颠倒是非黑白!”

潘越辰一愣,慌忙地说道:“冤枉啊!殿下,他们欺人太甚,冤枉下官!殿下要替我做主!”

他悠悠说道:“本王好心前来告知你此事,你不感激也就算了,还想把本王拖下水!你下了一手烂棋,还想让本王替你收拾残局,你好大的脸啊!”

他慌然跪下:“下官不敢!若这次败在他们手里,下官可就完了!只求殿下能帮我一次,下官感激不尽,定会为殿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他深思道:“容本王想想!”他严肃说道:“帮你一次,也不是不可以,本王怕你反悔,也不强迫你,给你两个选择!你说如何?”

潘越辰说道:“好!好!殿下请说!”

他说道:“本王听闻你家财万贯,不缺几个钱,那你就借两千万两银子给本宫吧!这是其一!其二就是你要为本王效力,以后我们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好了,你选择吧!”

潘越辰想了一阵,就悲哀地闭上眼:“下官愿为邕王殿下效力!”

他哈哈一笑:“好好!识时务者为俊杰!你起来吧!”

潘越辰行跪拜礼:“谢殿下!”而后缓缓起身了。

潘越辰说道:“殿下远道而来,臣有失远迎!若不嫌弃,在老臣府里住上几日,如何?”

他说道:“不必,在你府上吃一次宴就好了!”

潘越辰说道:“好好!老臣这就准备!”

中午,茗仲得知邕王殿下来了,就收敛情绪,去赴宴。

她们到达宴会,见到邕王,就行礼说道:“恭迎邕王殿下!”

卓洲行说道:“起来吧!”

茗仲起身时,见到了邕王。

他身穿广袖黑蟒袍,面容冷冽,五官英俊,体格如雄狮般健硕,一身霸傲王者之气,骄威仪态不凡,这通身气派,让人不敢直视!

潘越辰对她们一一介绍后,她们就各自坐好,等待着开席。

潘越辰说道:“殿下,可以了吧!”见他点头,就道:“来人!上菜!”

仆人就端着佳肴鱼贯而入,不过片刻,桌上便摆满了各种山珍海味。

而后是一阵推杯换盏,一场吟诗作对,好不热闹!

这时,桌洲行说道:“今日一见,贵府美眷不少啊!不如本王选一位,做本王的侧妃!我们联姻,如何?”

潘越辰喜笑道:“能得邕王殿下厚爱,是下官的荣幸!”

他说道:“好,那我选了!”

众人听了,都面露喜色,而茗仲则垂头,一脸沉重状。

他说道:“你们抬起头来!”

于是,她们都抬头了。

桌洲行眼神四处扫荡,最终视线停留在一人身上,那人灵眸含情流光,面容俏丽,俏巧噙笑,梨涡浅浅,看着她,似是想到了什么,而后用手指向她:“就你了!”

看到他指向潘芸仲,茗仲松了口气。

芸仲问道:“我?”见他点头,她心中又是一阵喜悦。

桌洲行说道:“好了,时间差不多了!我该走了!那么,她能否与本王一道离开?”

潘越辰看向潘常平,见他点头,就道:“自然是可以的!”

他说道:“到时候本王向皇上禀告!大婚之日,你记得要来!”

潘越辰说道:“当然!”

他看向潘芸仲:“走吧!”

芸仲点点头,和他一起走了,宴会也就结束了。

一日,青亭湖上举办一场雅集,有很多文人雅士和千金小姐都会去。而潘澄仲也会去,顺便也邀请了潘茗仲。经历过那件事,潘茗仲本是无心情去的,然而雪莲劝说她出去游玩可以散散心,她想了一阵,觉得出门走走也未必不是件好事,就去了。

潘茗仲和潘澄仲到达了青亭湖,就站在气韵秀奇的石板桥上,等待着画舫船的到来。

不过片刻,她们远远地就闻到船木香,就见到画舫船在渐渐地靠近。

船有两层,船身平长。黄船檐,红船柱,绿花窗,三色合一,典雅舒目。飞燕、祥云浮雕于灵柱,文人彩画绘制于船身,优雅美人靠设于船边,飞檐翘角,玲珑精致,船上花雕盘繁,错落有致,豪华贵气,气韵文雅。

画舫船停下,她们便上了船,见到了很多气质秀雅的人。她们拉开绿帘,来到女子聚集的地方,进行自我介绍后,就与她们一同交谈。

幽州长史文骏的千金文秀说道:“澄姐姐,你到了婚配的年纪,可有与人定亲?”

澄仲说道:“未曾。”

她说道:“可有心仪的男子?”

澄仲摇摇头。

幽州刺史邹廉中的女儿邹仪说道:“即便有心仪的男子又有何用!他又不一定会娶你!只怕婚配之人是个纨绔,唉,良人难觅啊!”

文秀说道:“嗯,不过我听说大理寺少卿冯清实尚未娶妻,他又生得俊伟,品行高尚,你们不回去和父母考虑一下他吗?”

邹仪疑惑道:“可我听说他哥哥冯虚是个不学无术、品行不端的!”

文秀说道:“那又如何!照你这么说,难道有一人杀了人,他的弟弟也一定会去杀人吗?”

她讪讪笑道:“那倒是!”

文秀揭开幕帘,就见到一身穿黑袍的美男子,他身姿健伟,冷颜傲骨,眼眸深邃结寒,如冥海之幽深,波澜不惊,于是她欣喜道:“你们看,那身穿黑袍的俊美男子是谁啊?”

邹仪问道:“哪个?”

文秀用手指着那人:“就是他啊!”

澄仲见了,说道:“哦,那人是我的二表哥!”

文秀笑道:“啊?是真的啊!”

她点头承认了。

邹仪说道:“敢问是何人啊?”

澄仲答道:“林煜棠。”

文秀说道:“林国公的三公子?”

澄仲说道:“正是!”

闻言,她们都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这时,林煜棠的那边传来一阵婉转动听的歌声。潘茗仲觉得这歌声略熟悉,就过去看了,然后就见到了一年轻貌美的歌妓,她边弹琵琶边高歌。

第三十二章 游湖奇遇

她头绾一随云近香髻,头戴红绢花流苏簪,且斜插一支红珊瑚番莲花钗,内穿石榴红胸衣,腰束烟水百花裙,外罩红海棠蝉翼纱,净白而性感的锁骨浮露入目,身姿曼妙,眉目如画,秋波微漾传情,灵媚之韵,勾魂摄魄,面容精致,有四分媚意,三分清丽,又有三分灵艳,丝毫不沾染媚俗之气,像是误入凡尘的花仙子!

她,皓腕凝霜雪,姿态优雅,弹奏出玉石相鸣之音,唱出的曲声宛转悠扬,无人不沉醉其中!

到了一曲结束之时,虽掌声一片,却引发了争执。

无数人说道:“唱得好!”

然一人奸笑道:“唱的是不错!不过,人更妙啊!张毓娘,要不要做小爷的小妾啊?若你答应,保你享遍荣华富贵!”

另一人嗤笑道:“嗤,得了吧,李贵,荣华富贵,你以为只有你一人能享受啊?难道我们没有吗?”

其他人附和道:“就是!就是!你也不想想,来得了这里的人,能不有钱有势吗?”

李贵冷哼一声,不理其他人。

那人笑道:“小娘子!你出个价,小爷我来帮你赎身!”

张毓娘柔声道:“对不起!各位客官!奴家卖艺不卖身!”

那人冷笑道:“入了这行,你以为你还是清白的吗!还想立牌坊,哼,装什么清高呢!”

其他人符合道:“没错!”

张毓娘秋波潋滟:“对不起了!奴家是清倌,就要遵守清倌的规矩!”

那人怒道:“不识好歹!”说完,就想伸手拉住她。

在他快要接触到她之时,有一人用力握住他的手,而后狠狠地甩开他。他吃痛,就用另一只手护住那只受伤的手:“哎呦,你谁啊?敢教训老子!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潘茗仲定睛一看,发现那人竟是林煜棠。

林煜棠说道:“哦?好狂的口气啊!”而后脸色阴沉,冷冷地说道:“敢这么跟我说话,活腻了!也不睁大你的狗眼看看我是谁!”

那人一脸迷惑地看着他。

其他人见此,就提醒他说:“你胆真肥!敢跟林国公的三公子作对!”

那人呢喃道:“林国公的三公子?”而后恍然大悟,就惶恐道:“啊!原来是三公子啊!我有眼不识泰山!望公子莫怪!”

林煜棠说道:“要我原谅?也行!你先跪下跟我道歉,再跪下跟她道歉!”说完,用手指向毓娘。

那人犹豫道:“这……这不好吧!”

闻言,林煜棠冷眼看他,他则哆嗦地低下头。

其他人说道:“是你得罪人在先!你就跪下吧!”

“好,我跪!”说完,他就在林煜棠面前跪下:“对不起!我错了!”而后站起身,就没有其他动作了。

林煜棠说道:“不要忘了还要她!”

那人不悦道:“我凭什么要跪一个妓女!我就不跪!你奈我何!”

林煜棠脚风疾戾,对准他的腿就是一个快扫,他已然跪倒在张毓娘面前。

林煜棠淡淡地说道:“你出言不逊!当众侮辱一个女子!哪有半点君子风度!也不怕给文人丢脸!”

其他人讪笑道:“对对对,林公子说得对!”

那人喊道:“我错了!公子!我错了!你饶了我吧!”

林煜棠说道:“那你去问问她原不原谅!若她原谅了你,那便算了!”

张毓娘感激地看向林煜棠:“公子!多谢了!”而后忧伤道:“我是歌妓,遇到这种事也是在所难免的!我不怪他!”

那人喜笑道:“公子!听到没有!她原谅我了!”

林煜棠不悦道:“滚!”

那人闻言就离开,船上接着就是一阵奉承,潘茗仲觉得无趣,就向澄仲等人告别,准备乘小船离开此处。

在小船临近之际,她听到有人对她说道:“你要走了,怎不跟我说一声!一点都不把我放在眼里!”

闻言,潘茗仲转头,见到了林煜棠:“二表哥!对不起!我怕打扰到你,就没向你道别!”

林煜棠冷哼一声,又道:“之前你不是挺喜欢我二哥的吗!怎么在他离去之时你没有出现?真没良心!”

潘茗仲如鲠在喉,说不出一句话。

林煜棠见她良久无言:“好了,你走吧!”说完,他就离开了。

潘茗仲则踏上小船,跟船夫说几句,游湖了。

天空一碧如洗,烟波浩渺,湖水泓碧,水天一色。湖中锦鲤鱼双双嬉游,渌水缓缓随东流,她看着如此平静的细流,似感千万愁绪都随流水而逝。

她们泛舟上行,渺渺间见到有一八角重檐青亭立于湖面,青亭古朴清逸,如此孤寂,仿佛隔绝了天地,俜存千万年。

她看着如斯美景,感慨万千,丝毫不觉得时间流逝。不知不觉中,她们到了芦苇繁生之地。

潘茗仲觉得奇怪,怎么会来到这么远的地方:“大哥,为何要带我到那么远的地方?”

船夫答道:“我擅自决定,不好意思!只因前方有美景,想带姑娘去看看!”

她疑惑道:“是吗?”

他笑道:“是啊!”

茗仲不太相信他说的话,就暗自警惕起来。

这时,前方倏然响起了打斗声,船夫惊慌,立即划船到芦苇隐蔽处。

潘茗仲则通过芦苇丛的间隙,见到前方的情形。

有一身穿藕荷色飞花对襟衣衫的少女正在和一身着黑色劲装的年轻男子于水上决斗。

少女的灵足轻点湖面,圈出叠叠涟波,她于镜水上跃飞逐走,逼得那男子节节倒退。她手上的鞭子似红莲般凝艳,一招一式,收放自如,灵鞭挥舞,红影疾闪,她似从地狱归来的修罗,煞气自鞭焰下倾露,一动一静都在逐杀那男子。

男子也不甘示弱,在她的红鞭如捷蛇般缠绕上他之时,长剑飞速绕转,剑花煌荧肆绽,甩开红鞭,避开她的攻击,而后身形侧旋,剑锋猛袭她的后肩,血漫透出来,她受了伤。

她只好倒退到芦苇边上,稳定身形运气,就再次游走在水面上,与他正面交锋。她将鞭子快速一抛,使了一招灵蛇吐信,迎面击打他。

他一个下腰,躲过她的攻击,就侧身提剑向她挥来。她掌中运力,执鞭速甩水面,击起千重浪,浪花以移山倒海之势朝他翻来,似要将他吞噬。无奈之下,他只好翻身驰退,顺势避开浪花的追逐。可不知何时,在他不知不觉中,早有一鞭子从后方如蛇般缠紧他的脖子。

“师兄,你输了!”女子用力一抡,将他推至芦苇边。

那人咳嗽起来:“师妹进步很大!我在鸿名榜排名第八,你打败了我,排名显然高过我了!前途无量啊,以后师兄就仰仗你了!”

少女淡淡地说道:“师兄,别说那么多了!走吧!”

于是他们人影一闪,消失在茗仲面前。

武功真好!要是她能有那么高强的武功,那就好了!被人欺负之时就可以反抗了,就可以不受他人的钳制了!

就在这时,有一只手从后面紧紧地捏住她的肩膀,她欲极力挥开,却挥不掉,便转身惊慌地看着他:“快放手!你要做什么!”

船夫咧嘴一笑。

正待他想要说话之时,有一道声音传来:“你们是何人?为何在此地?快说!”

船夫回头一看,发现是之前打斗的两人。慌忙松开手:“大侠饶命!小的是普通百姓,不是有意到这里的!”

茗仲亦看向那两人,少女杏眼澄明,正怒目而视,柔和的眉宇间透露出一丝英气,面容英秀,稚气未脱,有点婴儿肥,更添几分可爱!男子面目俊朗,眉山紧蹙,双唇紧抿,这副严肃端正的样子,显得正气凛然!

少女冷笑道:“不是有意?好,那你先问问我手中的鞭子同不同意你说的话!”说完,作势要抽他。

男子拦住她:“师妹,别冲动!”

少女冷哼一声,停止了手中的动作。

他跪地求饶:“大侠饶命!小的说的句句实话!”

少女说道:“你是说你是无意间来到这里的?谁信啊!如此偏远之地,少有人来!可你们偏偏就来了,还看见我们打斗,听见我们说话!你们起的是何居心!”

潘茗仲听了:“姑娘你误会了!大哥知道我是来游湖的,就说此处有美景,就划船来此地!却不想撞见你们缠斗,听见你们说话!我们真的不是故意的!”

少女看向船夫:“你歪心思不少啊!正配得上你这副尖嘴猴腮的样子!”说完,就用力抽他。

船夫弓起身子,大喊饶命,少女不理他,就对潘茗仲说道:“姑娘,你真是天真!我就不多说了,你快走吧!还有,下次出门记得要带随从!”

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嗯,大概吧!

少女刚想离开,潘茗仲急忙说道:“慢着,姑娘!”

“怎么了?”

“你武功真好!若我说我想学它,你可以教我吗?”茗仲说完,就低下头。

少女冷冷地说道:“哼,一看你就知道你是没吃过苦头的大小姐!若我教你,用不了几天,你肯定会半途而废!师兄,我们走吧!别听她废话了!”

第三十三章 噩梦再现

男子同意了,就和她飞身离去了。

茗仲虽有些不悦,却没有多说什么,亦知道此刻的船夫,不会再有什么动作了!就安心地乘船回岸边,独自一人回府了。

夜晚,潘茗仲于浴房沐浴。香雾飘袅,花香芬芳馥郁,她坐于浴桶中,朦胧间露出凝脂香肩和纤美玉臂,冰肌凝晶,垂雾欲滴,美态自然显露。

她闭上眼睛,再度想起之前的事,再次尝到心酸滋味!这种感觉真不好受,她好想变强大,可是,哪该怎么办?

一道声音传来,让她停止了思考。

“好一幅美人洗浴图!”

潘茗仲猛然睁开双眼,就见到林煜棠光明正大地走近她:“啊!表哥……你……你不要过来……你要做什么!”说完,她赶紧用浴巾裹紧身子。

他走到浴桶边,一把捏住她的下颌:“做什么!还用问吗!当然是男女之事!”说完,他就将她从浴桶中拉起,抱着她走进她的闺房,再将她放倒在床上。

茗仲哭喊:“雪莲!救我……救我!”

他嗤笑道:“嗤,还想有人会来救你!做梦!今晚没人救得了你!”说完,他就向她扑来,她拼命逃离,却还是被他擒住。

他怒了,一掌搧在她脸上:“不要再挑战我的耐性!”

那用力一巴掌,让她的脸顿时红肿,她用手捂着被打的半边脸,眼眶微红:“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他脸色一沉:“你还有脸说!”

“为什么?”

他再搧她一掌:“还敢问?”

“我只想知道为什么?”

“行!我就告诉你!那是你欠我的!”他说完,就扑向她,将她的双手反扣在头顶,再抽出腰带绑住她的手。

她双腿挪动,想踢打他,却被他的双腿压住,她潸然泪下:“不要……你放了我吧!”

他冷哼一声:“要我放了你?做梦!”

他用力扯开她的浴巾,露出雪白的肌肤,他开始如豺狼般吸吮啃咬她雪嫩的皮肤,在她身上留下一道道紫红紫红的印痕。

她拼命挣扎,却还是徒劳无功!也只会让自己更累!

她该怎么办?难道又要毁一次吗?

想到这,她无望地闭上眼睛,不关注眼前发生的一切,只求快点结束……快点结束!

幔帐垂,双影交缠,离心,情何存?泣吟声声寒;寂风乱,残烛摇红,纱窗冷月入帐,投照心微凉。

不知过了多久,本该结束的戏码,却引起另一番惊动。

他掐紧她的脖子,怒道:“未婚便失贞,果然是淫荡之人!”他松开手,又拍拍她的脸颊:“还肖想得到我二哥的爱,做梦!”

她抚着喉咙,咳嗽起来,心一下子就被揪住,吼道:“我没有!”

“还狡辩!你知不知道你那天有多蠢!居然给我哥做桂花糕!难道你不知道他最讨厌吃的就是桂花糕吗!”

她垂眸,顿感心塞:“我……我不知道!”停顿片刻,低声道:“不过,你以后不要再说他了!我已经不喜欢他了!”

听了这话,他不由得怒火中烧,:“你敢命令我!活腻了!”说完,扣紧她的下颚,低头覆上她的红唇,狠狠地啃咬她。

她闷哼一声,无声地落下两道清泪。

就这样,好一会他才放过她,他在她耳边低语:“要是你敢把这事告诉别人,有你好看的!”说完,他穿上衣服,走了出去。

她闭上双眼,仍悲伤藏在心底。

此时的林景茂刚回到林国公府,林景盛就叫他来到书房。

林景茂去了,与他一同坐下,聊了起来。

林景茂问候:“大哥!”

林景盛点头,打量着他:“一年多不见,你消瘦了不少,肯定吃了不少苦吧!”

林景茂笑道:“我虽受苦,犹有荣焉!”

林景盛诚恳道:“嗯,你果然成长了不少!林家人就该有如此宏魄!”又道:“你这次平定北境有功,肯定会被皇上加官进爵!我在此先与你贺功了!”说完,就与他把盏道喜。

林景茂端起酒杯:“好,我愿自饮一杯,向你致谢!”说完,就仰头饮酒。

林景盛说道:“幽州奇袭一事,我已知晓!你记得叫三弟留意他们的动向!”

“三弟那么精明,不用我说,他都知道怎么做!”

“也是!”

林景茂说道:“大哥,你真的要效忠宁王?”

林景盛答道:“度衡各皇子的品行,就只有宁王合适!”

林景茂看着他:“嗯,我听闻冯家势力又膨胀了!大哥窃不可大意!”

林景盛说道:“那是当然!如今皇上独宠冯贵妃一人,冯家人得势,我们是要处处留心!”又道:“但这还不足为惧,毕竟空壳子太多,能形成威胁之势的,太少了!”

林景茂问道:“嗯,大哥,你说……冯家人会不会与人合谋?”

他们相视一笑,无言良久。

片刻后,林景茂笑道:“嗯,大哥,时候不早了,我该告辞了!”

他点点头:“你日夜赶路,是累了!去休息吧!”

于是,林景茂就离开书房,回自个的阁房了。

到了阁房之后,他关上房门,从袖中拿出龙门玉印,仔细查看!

就这么看着玉印的纹路,他忽然想起了幽州密林一事,陷入了深深的回忆!

他站在潮湿而阴暗的大树后面,掩盖气息,静静地看着前方的动静!

前方的陈茺和万解宏进行着势均力敌的战争,都受了重伤。

突然陈茺停了下来,看着他说:“说,龙门玉印在哪?快点把它交出来,我饶你不死!”

万解宏听了,怒道:“想通过威胁,让老夫交出它,你休想!”说完,不顾一切,疾步近身重重地伤了他。

陈茺“噗”的一声,血吐在地,脚步不稳,倒在地上,手捂肚子,痛苦得面容扭曲:“哼,还真是硬气啊!此处无人,他们隔得那么远,你死了他们都不知道。既然你不愿,那好,我现在就要教你死字是怎么写的,此外还要教你什么叫死无全尸!”说完,手一扬,粉尘如屑滑落,最终撒到万解宏身上。

陈茺从怀中拿出遥光弹,点燃并发射空中,霎时响声传出,发出信号,四周的杀手都来了。他见到来人:“就剩你们几个了?其余的官兵呢?”

杀手们如实回答:“他们已经走了,还要不要派人去解决他们?”

陈茺不悦地说道:“管那么多干嘛?还不怕事情闹大!主上可没叫我们多事!还有,林将军呢?”

杀手答道:“他在北边的树林,之前被人缠斗,一时半会儿还来不到这!”

陈茺“嗯”的一声,又对瘫倒的万解宏说道:“老东西,你输了!没人救得了你,你就乖乖在这等死吧!好了,我们走吧!”

“嗖”的一声,几道人影沿着树林飞去,消失了。

在他们走后,林景茂从一棵大树探出来,他冷笑一声:“哼,还真是小看我了!”

说完,他慢悠悠地走向倒在地上的万解宏。他认真观察着他,而后俯身,急切地说道:“万将军,你这是中了尸毒散?现在怎么样了?”

万解宏听到声音,猛地睁开眼,艰难地开口:“是你啊!景茂,嗯,我中毒了,没救了,要死了,也不用你给我收尸了!”他想起了那些士兵:“他们没事吧?”

林景茂哀伤地说道:“嗯,他们没事,已经走了!但与我一起的几位骑兵战死了。”

万解宏听了,有些欣慰地合上眼,苦涩道:“牺牲总是有的,莫忧!不过他们走了,那,那就好!我就安心了!还有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林景茂听了,诚恳道:“什么事?将军请说,我听着。”

万解宏道:“好!他们没有拿到龙门玉印,它也没在我身上,我早就把它们放在……”他还没说完,就咳嗽了起来。

林景茂听了,略急切地说道:“万将军,你怎么样了?还有,放在哪了?”

万解宏停止了咳嗽,艰难地说道:“放,放在我们一开始停驻的那个地方的树洞里,我之前坐在它旁边。我告诉你,你一定要保管好,不让它被人夺走,最后把它交给皇上啊!”

林景茂先是点点头,但似是不信,又问一遍:“你没骗我?”

他摇摇头。

见此,林景茂突然笑了,从背后拿出剑,在他身上比划:“好了,我知道了,万将军,谢谢了!不过,我看你这样也挺痛苦的,要不要我帮你解决痛苦?”

万解宏见他如此,拼命摇头,瞳孔睁大,惊恐地看着他。

林景茂见他摇头,眉头一皱:“万将军,你别拒绝我啊,与其受这蚀心之痛,不如我一剑毙了你,你就不会痛了。没有痛苦,多好啊!”说完,就一剑刺进他胸膛,鲜血涌出。

万解宏“呃”的一声,用力喘息着叫骂:“你,你不打算交给皇上,你还不配拿它,你个逆臣!”

林景茂听了,又蹙眉,道:“万将军,你错了,我迟早会坐上你的位子,我只是提前拿到本该属于我的东西,有什么不对的!还有,谁说我拿到它就会代表我叛变的?我只是拿它来保护家族而已。又有什么不对?况且你要死了,又没有尸体可以留下,还可以连同它们一同消失,没人看见,无人怀疑我的!”

他又继续说道:“还有,你不要怪我杀了你,只是见你被痛苦支配,不忍心看你难受,就想给你一剑,让你不再痛苦,远离痛苦,安心离去!”

万解宏见他如此回答,喘息声越来越大,用手指着他,喊道:“你,你强词……”还没说完,他手便放下了,无声了。最后他化作一抹烟尘,消散在空中。

见此,林景茂长叹一声,便去到那棵树旁,从树洞中拿出他想要的东西,笑了。

林景茂收回思绪,藏好龙门玉印。他悠悠道:“看来,过不了多久,你的家人就会来找我了!”

第三十四章 自寻死路

第二天,林景茂回京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京城。他立了大功,韶楚皇帝拟好诏书,便派周公公去林国公府宣读圣旨,封他为宁北将军。

至于幽州遇袭一事,皇上也派几位钦差大臣去调查了。

在去幽州之前,大臣们询问了北武将军吕铭一些事情,知道了杀手陈茺参与其中,至于是何人指使,他们就不得而知了。

然而在案发现场,他们除了发现遍地尸体和螭龙令牌之外,便一无所获。对于万大将军,他们断定他生死未卜。

他们回京后,皇上究其原因,他们便把螭龙令牌交给皇上,皇上查看后大惊,他们都认为这是长月门令牌,认为是长月门打算卷土重来。

为了证实这个想法,他们便把它交给曾经杀死长月门头目煞十一的林景盛。

林景盛仔细观察后,便说此事不是长月门所为,推测是前朝余孽所为。他们不解,他就告知其因,他们恍然大悟,此案算是水落石出了。

那日过后,林煜棠再也没有来过,潘茗仲则日日饮酒作乐,对什么事都漠不关心。

雪莲一进来就见她脸色透红,醉眼惺忪,手执一酒杯,趴在圆桌上饮酒。她叹了口气,就走到她身边,一把夺过酒杯:“姑娘,酒虽好,但不可贪杯啊!”

闻言,潘茗仲抬眸看她:“雪莲,是你啊!”见她将酒抢去,就怒道:“抢我酒做什么!快拿来!”说完,便要起身夺酒。

雪莲不让她喝酒,就喊道:“小翠,快来!姑娘醉了,快把酒拿走!”

不一会儿,小翠便跑进来,迅速将酒拿起,往外走。

雪莲想起了什么,就叫住她:“慢着!小翠,顺便给姑娘煮碗醒酒汤!”

小翠“哎”的一声,应下了。

潘茗仲见小翠把酒拿走了,急忙喊道:“小翠,快把酒放下!”见她停住了脚步,又道:“我的话你也不听吗!快放下!”

雪莲见小翠犹豫了:“小翠,别听姑娘说的,拿着酒就走吧!”见她仍是如此,急声道:“大酌伤身,难道你想让姑娘一直醉下去吗?”

听了这话,小翠赶紧走出了门。

潘茗仲眼眶微红,用手指着她:“好啊!你们一个个都不把我当回事,连我的话都不听!我要同母亲说,把你们都撵走!”

雪莲哀伤道:“姑娘,不要这样!我们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好啊!”

潘茗仲冷笑道:“呵,为我好?要是为我好,那就把酒拿来!”

“姑娘,你不能再喝了!你已经醉了!”

她说道:“我清醒得很!我没醉……我没醉!把酒给我吧!”见她将脸撇过,她面露愁容,攥上她的手臂,哀求道:“雪莲,我求你了,把酒给我好吗?”

“姑娘,你喝得够多了!不能再喝了!再说了,你再怎么喝,事实仍是无法改变的!”

她哈哈一笑,松开了她的手,她眼泪夺眶而出:“是啊,喝酒能改变什么!酒醒后,痛苦犹存,伤痕犹显,事事记忆犹新!可是……我怕我不喝酒……连一刻都活不下去!”

雪莲安慰道:“姑娘,你这是何苦呢!过去的事便让它过去得了,想那么多做什么!”

“那些事,你不懂!你不懂的!我越想忘记,越会忆得起!我也不想记起,我很痛苦,我该怎么办?”

“姑娘,对不起!不过,你无需刻意去忘记或忆起,时间能忘记一切!”

潘茗仲听了这话,只对她微微一笑,没有再说什么。

时间真的能忘记一切吗?真的能忘记伤痕累累的存在?她不确定,亦不愿去想了。

片刻后,雪莲给她送来解酒汤:“姑娘,醒酒汤煮好了,喝吧!”

潘茗仲接过那碗汤,将它一饮而尽,就把碗递给她。

雪莲捧着碗:“姑娘,你好多天没出去了!”

潘茗仲目光呆滞,没有回答。

见她如此,雪莲叹气道:“姑娘,你出去走走吧!心情会好很多的!”

茗仲回过神,“嗯”的一声,应下了。

因此,雪莲松了口气。

过后,潘茗仲就走出门,在府中闲逛。府上的仆人来来往往,日复一日地尽职。她看着她们,思绪飘到远方,不知道她还能不能做到像以前一样。

不知不觉,她绕过曲如盘龙的石桥,来到绿水旁的假山深处。

这里巉岩叠嶂,磐石喷玉,曲水行云流,帘洞幽旷,苔痕上岨,奇石吐绿,碧水清冽,江作青罗带,山如碧玉簪。

美景夺目,她的心情随之好了起来。

忽然,一阵曲声悠悠传来,熟悉而动听的曲调,萦绕在她的耳边。于是,她顺着曲声,来到一处凉亭,见到了之前在船上遇到的那位年轻貌美的歌妓。

她立于一旁,静静欣看她的美姿,聆听她的曲声。待到一曲结束之后,她说道:“姑娘,请问你是张毓娘吗?”

闻言,她惊讶地看向她,对她点点头。

“你弹得真好!”

“身为青楼女子,多少都会些才艺!”

茗仲听了,低头无言,而后问道:“姑娘,你为何在这?”

顿时,张毓娘的眼睛亮了:“自那日林公子帮了我,我很是感激,过后就为他独奏一曲,我弹完后,他就发表见解,与我清谈,一来二往的,我们便熟络了。青楼的日子不好过,我倾慕他,就请他帮我赎身,他答应了,所以我就在这了!”

潘茗仲闭上眼,掩下一丝厌恶,沙哑道:“原来是这样啊!”又道:“但他不是个良人,你早些离了他吧!”

她不解道:“你是他的谁?看起来你很了解他?”

茗仲冷笑了,没有回答。

她是他的谁?她谁也不是!她可不想了解他,可偏偏让她知道了他恶心的一面,和那人一样。

就在这时,一道低沉而有磁性的男声传来:“毓娘,怎么停了!还不快继续!”

闻言,潘茗仲看向前方,见到林煜棠一如既往地身穿黑衣,站在张毓娘后面,那昏暗的颜色,刺目、动魄,霎时让她瞳孔放大,眼中染上他那灰暗的色调,充溢着惊愕与悲伤。

张毓娘复而继续奏曲,可他看到潘茗仲之时,便说道:“不要弹了,停下!”他走到潘茗仲身边,轻轻一嗅,在她耳边低语:“你吃酒了!好香的酒味!”

他看着她,眼神一凝:“谁告诉你我在这的?怎么?这么快就想我了!”他用手抚上她的脸庞:“真不要脸!不过……我如你所愿!”

她慌忙解释:“不……不是的!我是无意间来到这的!”

他嗤笑道:“你别解释了!那么蹩脚的理由,也说得出来!”眼色一凛:“真难为你了!”又道:“走吧!”说完,就径直走了。

他没有听见后面的脚步声,就回头一看,见她仍愣在原地:“怎么?还不快跟上!”

见她没有动,他只好走近她,用力拽着她走:“愣头愣脑的,给谁看!”

潘茗仲心里一紧,她不愿走,将手用力一甩,想挣脱他,却挣脱不了。

他回望她一眼,眼色一冷。

她察觉到他眼底的寒光,心里恐慌,就低下头,吸了一口气:“我不想走!”

他说道:“竟敢反抗我!等下有你好看!”说完,他不顾她的反抗,快速地拽着她,走了。

张毓娘看着两人相牵的背影,低眸,将手握紧。

潘茗仲被他带到醉梦斋。

一路上被他拽着走,她觉得自己就像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无从反抗。

“砰”的一声,他关上了门,顷刻间,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屋内被暗黑猛兽霸占,被吞噬掉最后一丝光亮。

他轻拍她的脸颊,眉头紧皱:“瞧你,那么害怕啊!”

闻言,她似看一凶人的怪物那样,惊恐地看向他,下意识地,她挪动了脚步。

见此,他不悦道:“想逃?做梦!”说完,将手一揽,横抱起她,往寝室里走。

她拼命拍打他,慌喊:“快放开我!”

“不放!”

她说话带着哭腔:“我求你了!”

“求我也没用!”

“那你要折磨我到什么时候?”

“到你死的时候,到我厌倦你的时候!不过,只要我恨你一天,就会折磨你一天,认命吧!”

听到这话,她绝望地紧闭双眼,她知道,一切的一切,都回不去了!别天真了,时间是不能忘记一切的!

不过,她不能再让他得逞,不能再让他践踏自己所剩无几的尊严!

于是,她猛然睁开眼,眼盯盯地看着他的手臂,她小心翼翼地偷瞄他,逮到时机,趁他眨眼之际,她狠狠地一口咬下,乍然,他的手臂有点点鲜血沁出!

他立马丢下她,揭开袖子看着红面牙痕的地方,蓦然,幽黑的瞳仁燃起星星怒火,他毫不留情地给她扔了句狠话:“找死!”

听了这句令人毛骨悚然的狠话,她不可控制地惊颤了!

见他朝自己走了,她吓了一跳,她立刻站起来,奔向已关闭的大门!

然而很快,她的一条手臂被他紧紧攥住,她不能跑远了!

怎么办?难道又要被他欺辱一次吗?不要,这种痛彻心脾的感觉,她死都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她睛光微颤,目极四方,倏然,右边的不远处立着一根硬实高挺的红柱子!

有了!

她不顾一切地用尽全力奔过去!

“喂!”青丝飘过耳际,她的耳边隐约回荡着他惊诧的叫喊声!

“嘭”

一声撞击的巨响遽然响起,潘茗仲紧跟着闭眼倒地,再也听不见他那冷厉含恨的声音!

她额头上流出的与红柱子一样的血色,寒透了人心,竟让他死死地愣在原地!

第三十五章 无尸葬礼

万解宏失踪了,万家人问遍相关之人,不闻其音,找遍幽州之地,不见其骸,他们寝食不安。

但他们知道了林景茂回京一事,似有了几分希望,万解宏的孙子——监察御史万重琨,他就备上厚礼,带着几个仆人坐着黑檀木马车,急匆匆地赶往林国公府。

马蹄声哒哒,金铃叮当作响,云帘轻飏,马车疾速行驶,扬起散尘三千,模糊了视帘,营造起了烟雾朦胧色。

不一会儿,他们就到了林国公府,万重琨下了马车,风雅地走到府门,敲了敲门。

府门大开,有一守门人出来了,万重琨就从腰间解下官凭印,将其递给他:“请把它交给景茂兄!”

那人接过,知道了他的意图,就急忙赶去通知林景茂。

林景茂接过官凭印,仔细查看,知道了来人是万重琨,就走出府门,迎接他。

万重琨见他出来了,就走近他,向他行礼:“重琨拜见林将军!”

林景茂笑道:“重琨兄不必行此大礼!”说完,便把官凭印还给他。

他握住它,答道:“林将军年少便征战沙场,位居高职,有决胜千里之才,我敬佩将军,礼节是不能少的!”

林景茂温和道:“重琨兄有礼了!”

万重琨对他点点头,就转头对仆人说道:“你们快把东西搬下来!”

他话语一落,仆人们便从马车上搬下一箱箱的厚礼。

林景茂见此,眉头一皱:“慢着,你们别搬了!”他说完,仆人动作一顿,他继续说道:“重琨兄,你这是做什么!我不能接受!”

万重琨说道:“我久闻将军大名,却一直未能上门拜访,我心忏悔!”说完,便叹了一口气:“如今我有事相问,携礼相来是必要的!”

林景茂摆摆手:“重琨兄,无论你说什么,我都是不能收的!”

万重琨眉头紧蹙:“将军,礼轻情义重,你一定要收下啊!”见他神色自若,没有接受的打算,“噗通”的一声,他跪下了。

林景茂见此,诧异道:“你这是做什么!”

他答道:“要是将军不收,我就在这长跪不起了!”

“你这是何苦呢!”

“将军要是不收下,我就长跪不起!”

“你啊……”

“……”

林景茂抬头望天,见烈日当空,晴空万里,就说道:“烈日炎炎,久跪容易中暑!你快起来吧,我收下还不行吗!”

他抿嘴一笑,站了起来,转头对仆人说:“你们动作不要停,快把东西搬进去!”

于是,仆人们再次搬了起来,他和林景茂则并肩而行,走向林国公府的议事厅。

他们到了议事厅,穿绿衣的丫鬟便鱼贯而入,并排站立,等待他们的差遣。

林景茂邀他坐下后,就说道:“你们去沏茶吧,再上些糕点!”

丫鬟们应下,便行礼退下,去做该做的事了。

林景茂说道:“重琨兄此次前来拜访,想必是为了万大将军失踪一事吧!”

“没错!”

他眸中流露出一丝悲哀,无奈摇摇头:“不瞒你说,万大将军……已经不在了!望你节哀顺变!多多保重!”

万重琨听闻,双眼睁大,回望他一眼,他似是不信:“你……你说什么!”

他坚决说道:“他……不在了!”

“嗤”的一声,万重琨怔怔地笑了:“怎么可能!祖父虽年老,但他武功高强,身体一向健壮,我不相信他已经死了!”他又道:“他若是死了,怎不见其尸!再者,祖父的生死,岂能由你一言而定!”说完,他便盯着林景茂。

这时,丫鬟端着糕点和茶进来,分别给他们送上,再次行礼退下了。

林景茂端起茶盏,揭开茶盖,轻抿了一口:“不管你信不信,我没有骗你!”说完,便放下茶盏。

“若真如此,怎不见尸体?”

“我虽不见其尸,但却在他与陈茺打斗之地寻到一堆灰白粉尘,由此可推断万大将军已死!”

万重琨立马站起身,若有所思地呢喃道:“灰白粉尘……陈茺招数……你是说陈茺用尸毒散害死了祖父!这……不……”说完,他看向林景茂。

林景茂回望他,对他点头。

见此,他双眼失神,身形不稳,往后一倒,再次坐在原位,他双手抱头,颤抖地喊:“啊……不……”喊完,他痛心地闭上眼,眼泪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

林景茂见状,掏出手帕,将其递给他,撇过脸说道:“人死不得复生!还请节哀顺变,擦擦吧!”

他接过手帕,擦擦眼泪:“龙门玉印……还在吗?”

林景茂望着他,摇摇头。

他冷笑一声:“呵,陈茺,我记住了!”说完,他站起身,对林景茂作揖:“在将军这叨唠久了,真对不住了!”

林景茂温和道:“重琨兄言重了!”

“我该走了!告辞!”万重琨说完,便转身离去。

林景茂望着他的背影,嘴角上扬:“呵!”

自此以后,万大将军府举行丧葬之礼,但府中之人不许外人吊唁,仪式也不隆重,皆为外人称奇!

别人不懂,只有他们知道,无尸的丧葬礼,是有多可笑!

白绸满府飘扬,灵堂里置有一口空棺材,府中人跪拜着它,围棺而泣,万重琨则站在灵堂外,望着如灰绸丝一般的天空,无悲无喜。

不知过了多久,潘茗仲慢慢转醒过来。

她睁开双眼之际,映入眼帘的一丝光芒,让她目眩神迷,头痛欲裂。

她轻抚上额头,摸到裹着一圈圈的草药纱布。

她看向四周,熟悉的珠帘床帐与房间布置,正是自己的闺房!

她没死!她还活着!

这时,睡在圆桌上的雪莲渐渐清醒过来,她转眼一看,便见到潘茗仲的手动了动!

她神色一喜,赶紧跑到床边,看望潘茗仲:“姑娘,你终于醒了!”再次看到她额头的伤,她隐隐心疼,忍不住责怪她:“姑娘,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这下好了,把自己摔疼了!”

见她面无表情,她继续说道:“幸好大夫说了没什么大碍,否则你就后悔一辈子吧!”

潘茗仲想起了之前的事,忍不住问道:“我睡了多久?有没有外人来过?”

她如实告知:“你足足昏迷了四天!不过,除了林二表哥抱你回来之外,没有外人来过!”

闻言,潘茗仲不自觉地揉皱了衣袖。

是他!竟然那么恨她,为什么还要救她?是想要继续折磨她吗?

“姑娘……姑娘……”雪莲唤她她不应,她又见她眉头紧蹙,思绪飘向远方,就伸手在她眼前摆了摆:“姑娘,你想什么呢?想得那么入神!”

见到她摆动的手,潘茗仲回过神来,她对她微微一笑:“没什么!我没事了!你不要过于担心!”

雪莲虽用怀疑的视线看着她,但听她那么说了,她也只好说道:“好吧!你好好休息,再过几日便能拆纱布了!”

潘茗仲点点头,就闭眼睡去了。

又过了几日,潘茗仲拆了纱布,伤口也渐渐愈合了!

但是,雪莲却发现潘茗仲说的话变少了,待在浴房的时间也越来越长了。她觉得讶异,却不敢多问,怕她情绪再次失控。

一次,雪莲一如既往地坐在房内做女红。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了,也不见潘茗仲从浴房出来,她心里有些担心,就独闯浴房,悄悄走到她身边。

她内心忐忑,一步一停地走着。在离她只有几步之遥之时,她见她全身浸泡在水里,久久未抬头,她更是诧异了。

忽然,雪莲想起她反常之态,又想起及笄之夜的她的红痕,她眼眶微红,一切都明了了。

她靠在她的浴桶边,轻轻一撩浴水,手里的温度更加冰凉,她颤声道:“姑娘……水凉了!”

潘茗仲“嗯”的一声,便无言了。

“还不起来吗?”

“快了!”

“嗯,我刺绣……有些针法不懂,你出来教我吧!我等着!”雪莲说完,不等她的回答,便走了出去。

潘茗仲细声道:“你刺绣明明比我厉害,为何还要我教?难道你也要像其他人那样,欺辱我吗?”说完,便冷笑几声,从浴桶中出来,穿衣走出去了。

雪莲见她出来了,心里一阵喜悦,就拿起绣布:“姑娘……”

她还没说完,潘茗仲就打断她:“我已经出来了,就别跟我提绣法了!”

雪莲听了,没有说话。

两人各坐一端,心思各异,无言良久,静瑟的夜里,显得十分孤寂。

自从潘常平觅婿的消息透露出去后,潘府每天都接收到官家子弟的庚帖,潘常平和杨夫人为了澄仲的婚事,操碎了心,忙得不亦乐乎。

待他们商定好了之后,杨夫人就拿着庚帖走到潘澄仲的闺房。

室内冷香凝凝,窗边的花几上置有一青花菊瓣纹青釉柳叶瓶,瓶中放有几束夏菊,金郁灿灿。隔间四季花卉屏风后有一红木琴案,琴案上置有一色泽沉穆的红木梅花古筝,左边是张美人榻,潘澄仲侧卧于上。

她听到开门声响,侧目一看,见到来者是母亲,就起了身:“娘!你来了!”

杨夫人缓缓向她走近,握起她的双手,邀她一同坐下,她笑眼盈盈地看着她:“澄仲,你长大了!生得愈发标致了!”

第三十六章 宴席提亲

潘澄仲挣开她的手,撇过脸:“可别打趣我了!”

“你这孩子,真是的!从小到大,一句玩笑话都说不得!整天沉着脸,也不多笑笑!”

“我不爱笑!”

“你嫁人以后,记得要改了!否则,婆家会不喜欢的!”

潘澄仲听了,没有说话。

杨夫人叹息道:“芸仲走了,我有好些天没见她了!也不知道……她现在过得怎么样!唉……”她越说越小声,越说越想念,眼泪簌簌地往下掉。

澄仲安慰道:“娘,你别哭了!她快要成为邕王殿下的侧妃了!你说她过得好不好?”

杨夫人听了,极力扯出一个不太难看的笑容:“也是!”说完,她拿出庚帖:“那些庚帖,我和老爷都看过了!”说完,便将它放在桌子上。

潘澄仲问道:“所以……你们有合适的人选了?”

杨夫人对她点点头。

潘澄仲低下头,用手推了推庚帖:“把庚帖都拿走吧!”

“你不看了?”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们都替我决定好了,我还看什么!”

杨夫人听了这话,面露愁意,有几分哀伤,就疼惜地看着她,安抚道:“你别这么说!我和老爷为了你的婚事,可是花了不少心思!几经挑选,几度思量,我们才给你选定了一个百里挑一的好男儿!你能嫁给他,是你的福气!”

“所以……那人是谁?”

杨夫人见她对那人来了兴趣,便喜笑颜开:“大理寺少卿冯清实!他呀,样貌端正,品行……”

“冯清实……”潘澄仲只听到这个名字,便陷入沉思,至于杨夫人到底说了什么,她就不得而知了。

经过这次交谈,潘常平和杨夫人认定冯清实为女婿,就派人将潘澄仲的庚帖交去冯府。至于成亲一事,他们择日再议。

这些天,京城发生了几件大事。万大将军死了,韶楚皇帝深表惋惜,为了表彰他的功绩,追赠他为开国郡公。北境平定,班师回朝,皇上大喜,就在庆和殿设宴,恭请百官。

林景茂受邀,就乘着马车驶向皇宫。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停了,林景茂下了马车。

他观望四周,深墙重重,戒备森严,红墙金瓦,斜阳晚照,把一切都衬得耀眼夺目、金碧辉煌,宫娥娉婷,仪态端庄。他直视前方,映入眼帘的是一扇高高耸立的大红宫门,门上镶嵌着一颗颗价值连城的夜明珠,上面悬着一块檀木描金匾额,上面写着“北门”两个烫金大字。

林景茂看过四周后,就收回视线,进入北门,去庆和殿赴宴。

他到了庆和殿之时,席上早已坐满了人,就在他寻找位置之时,一道声音传来:“景茂兄,这边!”

他寻声望去,就见到一人斜坐于席上,那人面容英奕,眼角下有一颗泪痣,嘴角正噙着一抹笑容,笑眼看着他。

林景茂看清了说话的人是吕铭,就缓缓向他走近:“铭弟,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他行走飘逸,似不染一丝风尘。

吕铭笑着答道:“甚安……甚安!”他挪了挪位置,端正坐姿:“景茂兄,坐吧!”

林景茂笑道:“铭弟,谢了!”说完,就顺势坐下了。

吕铭说道:“我们是兄弟,言谢就太过于生疏了!”他似是想到了什么,就道:“对了,幽州遇袭一事,你肯定受了不少伤吧!要不是……”

他还没说完,林景茂便打断了他:“已经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我已无大碍,你不必自责!”

吕铭淡然一笑:“也是!再说那事,未免也太扫兴了!”

他们相视一笑,不再言语。

在等皇上到来期间,席上寂然无声。

林景茂环视四周,只见地面上铺垫着朱红团窠对鸟纹栽绒毯,火鸟相对,活灵活现,几根大红柱子上雕龙画凤,栩栩如生,坐席有序排列,人影点点,桌上玉盘叠叠,装着珍馐美撰,金樽无数,盛满瑶池玉液。他朝台阶上望去,那里是一漆金雕龙宝座,有红蓝宝石镶嵌其中。

江山如此多娇,千百年来,总有人为之舍命相夺,龙争虎斗不止,惯看鹿死谁手!

想到这,他无奈地摇摇头。

然而在他摇头之际,一道人影快步闪了出去。见此,他眼眸一凝。

这时,一阵属于女子的轻笑声传来,如此娇媚的笑声,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人们纷纷寻声望去,就见到娇容绝艳的女子挽着一身穿龙袍的老者缓缓步行。

众人见状,连忙行礼:“微臣参见皇上!参见贵妃娘娘!”

皇上看了一眼冯贵妃,贵妃对他娇嗔一笑,他便摆摆手,用浑厚的声音说道:“众爱卿平身!”

“谢皇上!谢贵妃娘娘!”

洪亮的声音的大殿上回荡,他们怀着愉悦的心情走上台阶,直达宝座。

皇上说道:“北境平定,班师回朝!朕心甚欢,此次宴请百官,与诸位爱卿同乐,爱卿可要尽情畅饮啊!”又道:“快,奏乐……”

皇上还没说完,邕王便站起身:“父皇,儿臣有话要说!”

皇上不耐烦地摆摆手:“快说!朕听着!”

卓洲行诚恳说道:“儿臣要纳潘常平之女潘芸仲为侧妃!恳请父皇恩准!”

此言一出,众人议论纷纷。

“潘常平虽有万贯家财,却是一商贾!商贾之女怎可做邕王殿下的侧妃?”

“你难道不知道吗?潘常平的哥哥可是左谏议大夫潘越辰,他两兄弟又与林国公有亲戚关系,不过是侧妃之名罢了,如何配不上!”

“……”

“可是邕王殿下尚未娶正妃,就纳侧妃,恐怕……不合规矩吧!”

皇上听着他们的议论,原本红润的脸色早已变成猪肝色,他用颤抖的手指向他们:“你们都给朕闭嘴!”

此言一出,无人说话。

皇上问道:“洲行,你为何要纳那名女子为侧妃?”

卓洲行答道:“儿臣心悦于她!”

闻言,众人惊愕地看着他。

冯贵妃瞥见皇上的脸色愈发阴沉,就依偎在他的怀里,柔声道:“皇上,别生气嘛!”

皇上眉头舒展了:“好!朕听爱妃的!朕不生气!”他转头又对他说道:“可是……朕不同意!”

卓洲行说道:“可儿臣已经把她带出潘府了!”

皇上龙颜大怒:“你……”

冯贵妃用手轻抚他的胸口:“皇上,喜庆之日,不宜动怒啊!”又道:“邕王殿下长大了,也该给他找一门亲事了!但殿下心里已有了人选,侧妃之位归那名女子,这样不好吗?有情人终成眷属,若能在今日成全他们,未必不是件好事!”

皇上缓下神色,用手揉了揉太阳穴:“罢了!朕准了!”

“儿臣谢父皇恩准!”

这时,一位老臣站起来:“邕王尚未娶正妃便要纳侧妃,这……不符合礼制吧!”

皇上不悦地说道:“难道你想要朕收回说过的话?”

老臣颤巍巍地说道:“微……微臣不敢!”

皇上又道:“规矩是人定的!君无戏言!朕已经恩准了!喜庆之日,朕破例一次又有何妨!”

话语一落,群臣附议,无人再提出异议。

“来人!奏乐!”

奏乐声响起,红衣舞女舞入殿中,席下又是一阵觥筹交错。

林景茂无心欣赏,便起身告辞了吕铭,走出殿外。

他行至一幽僻石子路,隐约可见前面长廊的廊凳上坐着一人。他走近一看,那人竟是万重琨:“重琨兄,你怎么在这?”

万重琨转身看到来人,惊讶地说道:“林将军!”

“叫我景茂就好!”

万重琨才反应过来刚才他问的是什么:“我祖父才刚离世,我没心情参加宴会!况且……”有些话,他说不出口,便将其藏于心底。

林景茂惭愧地说道:“抱歉,刚才是我唐突了!”

万重琨挠挠头:“没事!我不怪你!”他问道:“要是我把那件事情禀报给皇上,你说……”说到这,他便停了下来。

林景茂说道:“你真以为真正杀害你祖父的人是陈茺?”

万重琨紧盯着他,眼底的寒意再也藏不住:“你是何意?”

林景茂直视他,笑道:“字面上的意思!”他转过身,只留下一个如修竹般坚挺的背影:“禀报与否,你自个斟酌吧!”说完,他便离开此地,返回庆和殿。

他还未踏入庆和殿,殿内的争执声便传进他的耳中。

“皇上,恕臣直言,若不缉拿陈茺归案,便不能捕获此案的幕后黑手!”

“可他是鸿名榜上排名第一的职业杀手,你让何人去捕捉他!”

“如今朝野动荡不安,若不缉捕他和他的同伙,就会留下隐患,对朝廷不利!”

“朝野动荡……你的意思是说皇上昏庸无道,统治不好!”

“你……满口胡言!”

“你们别吵了!按我的意思,是不应该缉捕他的,毕竟他江湖朋友那么多,若是缉拿了他,便会得罪了江湖……”

听到这,他踏入殿中。霎时,他成为了全场焦点。

“对了,不妨问问林将军的意见!”一位大臣向他走了过来。

林景茂笑道:“我是何意见……不重要!那就由皇上决定好了!”

大臣们沉默了,默默地扭头看向皇上。

第三十七章 逃不过的劫

皇上脸露难色,眼珠转动,最后将目光转向冯贵妃:“爱妃你觉得呢?”

冯贵妃娇嗔道:“他们在问你呢!你又何必问臣妾!让臣妾蒙羞!”

皇上搂着她,笑道:“哈哈!是朕不好!别生气!你想要什么!朕都给你!”

她立即抬眸,露眸微漾,一脸期待地望着他:“真的?”

“当然!”

大臣们看不下去了:“咳咳……皇上……”

皇上一脸不高兴:“知道了!额……朝廷与江湖平和共处,天下太平着呢!况且,区区飞贼,不足为惧!他若敢与朝廷作对,简直就是以卵击石!所以,用不着去缉捕他了!好了,众爱卿,我们继续!”

大臣们一脸无奈,两两相望,不敢发言。但最终还是无声回应,重新坐回酒席。

妙音入耳,美酒入喉,美人相伴,一生何求!

对于尽欢享乐,林景茂付之一笑,然后无声无息地离去。

夜色微凉,无人为伴,吾谁与归!

然而不知怎的,他想到了一人,顿时,他纠结地攥紧双手,闭上眼睛,掩下深埋已久的情绪!

那夜,残烛坠泪,珠帘摇零,冷香流馥入衾寒,惊醒梦中人几度?

潘茗仲辗转反侧,难以成眠,便坐起身,穿上鞋子,披衣散发地走出门外。她寻到庭中梧桐树下的石椅,就坐了下去。

朗月疏疏,泠风徐徐,惊落了片片零叶。潘茗仲看着飘落在地上的梧桐叶,金晃晃的一片片,枯愁了她的双眼。

落叶知秋,原来秋天早已来临。时间不会刻意去诉述它的流逝,就如同少有人在意她的伤痛。

府中牢笼套住了她,她好想逃离,好想逃避一切。

她四目张望,目视周围的高墙,然而最终,她将目光定在梧桐树边的那片墙。

她可以借助梧桐树爬出墙外!若她现在就爬墙,会不会被人发现?

对此,她就有些不确定了!或许,她可以等到他不在之时,再逃跑也不迟!

这般想到,她的心里火热得似有把烈火在熊熊燃烧,灼热得唤醒了她所有的热情!

于是,在往后的几日,她都会叫雪莲去留意林煜棠的动向,而她自己,则耐心等待着。

那日,落叶清香远,秋意正浓。

雪莲从外面进来:“姑娘,今日我打听到林二少爷外出了,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

闻言,潘茗仲双眼睁圆,抬头看她:“是……是吗?”

“当然是真的!我都向毓娘确认过了!”雪莲走了过来,在她身边坐下:“姑娘,你要我留意他的去向,是要做甚?”

潘茗仲低下头,眼神飘忽:“没……没做什么!”

“姑娘,你……”

潘茗仲没有让她说下去:“好了!你别问了!”

雪莲见她情绪有些激动,就想让她冷静下来:“好吧!那我先出去了!”说完,她便走出门外,独留潘茗仲在房内静坐。

当晚,夜深人静之际,潘茗仲收拾了几样细软,便来到梧桐树下。

她看着望而生寒的重重高墙与深深庭院,深吸了几口气。

终于要走了!雪莲,对不起!若她真能逃离出去,便祝福她吧!不要怪她!

她一脚一登地攀爬着,然而几次她爬到一半,便滑落下来。

她没有气馁,继续奋力攀登。终于,经历几次失败之后,她爬上了树。

她心里有几分激动,亦有几分紧张。

还差一步……差一步!只要跨过墙她便能逃离出去了!

她用力握紧高枝,一蹭一蹭的挪动着。在离墙还有几步之时,她手一松,极力跳到墙上。此时,她的身体吊在墙边,为了不让身体滑落,她双手用力一撑,越上了墙檐。

她松了一口气,但她往墙下一望,就再次紧张了起来。

她拍拍胸口,扣紧墙檐,将身体一点点地往下坠。在她的身体吊到一定程度之时,她放了手,脚在外墙上一登,便跳了下去。

她成功了!她能逃离了!

她站起身,快跑几步,就停住了。

原来,在她跳下高墙之时,她便扭到脚了!

她看着那只不争气的腿,深吸一口气,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拐一拐地走了。

她走过一段距离,便有些不安心了!

四周安静地可怕,幽黑死寂的夜色不知道有何危险在暗中潜伏。

她只好忍着伤痛,快步走了。

在她快要到达偏僻客栈之时,在她以为已经安全之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嗖”的一声,空中卒然涌现出一批黑衣人,他们飞越到潘茗仲身旁,捆绑她的双手,用黑布蒙住她的双眼,再伸手一捞,将她带离原地。

潘茗仲被突如其来的情况吓了一跳:“你们是何人?要带我去哪?快放开我!”

他们不语。潘茗仲就更加慌乱了!

她闭上眼睛,强迫自己要冷静!

究竟是何人要劫走她?难道是林煜棠?可他不是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吗?怎么突然就知道她要逃跑了?难不成他一直留意着自己的动向?他骗了她!

真是个狡猾的狐狸!这次,她还是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这般下去,她就真的没有任何希望了吗?若她的命,被人掌控,那她又该何去何从?

片刻后,他们将她带到一处地方,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周围寂静无音,眼睛被蒙蔽,黑压压地一片,她深陷黑暗之中。

好害怕!这是什么地方?

遽然,哒哒声响,脚步声由远及近,有人正缓缓向她靠近。

那人每行一步,她受到压迫就越强,她咽喉一紧,慌乱得说不出话,心里紧张得几乎要跳出来。

因为,她知道,那人来了!

林煜棠在她的旁边蹲下,用手抚上她的嫩脸:“嗤嗤~真想不到你会逃跑!你以为你还能逃脱得掉?”

他揭开蒙住她双眼的黑布,扭过她的头,让她直视他的眼眸:“做梦!你只是个懦弱女子,只会逃跑!”

他察觉到她眸中的怒火与恐惧,哈哈一笑:“怎么?我说得不对?你有本事,就来反抗我啊!”

她被激怒了!原本升起的可以逃离的希望之火,再次硬生生地被他熄灭。

为什么他们要这么对她!这不公平,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不,她没错!是的,她没错!错的永远是他们,她是死都不会放过他们的!若她要死,她也一定要他们给她陪葬!如若不能,她也要化作冤魂,让他们永世不得安生!

如此想到,她的胆子就大了,说话也没有了顾忌:“像你这种只会欺辱女子的男人,算什么大丈夫!你也不过是个懦夫罢了!何必要以五十步笑百步!”

他握紧拳头,闭紧双眼,深吸几口气,用双手扼住她的喉咙:“竟敢如此说道,信不信我杀了你!”

她闭上眼睛,咬牙道:“那你杀啊!”

他睁开双眸,神色复杂地看着她。

他没有说话,她就睁开双眼,见此,她笑了:“看吧!果然是个懦夫!”

他眉头紧蹙,气急攻心,就加大手上的力度。

她的喉部被扼紧,痛苦得难以呼吸,就抓紧他的手臂。

奈何她的力气太小,敌不过他!

终于……她要死了吗?罢了,比起痛苦地活于世,死也算是一种解脱!

于是,她闭上眼睛,将手缓缓放下。

见她放弃挣扎,他想了一阵,便松开了手:“想死!可没那么容易!我会让你痛不欲生!”说完,便拿出一药瓶,从中倒出一粒丸子,用手捏紧她的脸颊,见她嘴巴微张,讯速将丸子塞进她嘴里,瞧她吞下药丸,他才放了手。

她咳嗽了一阵,便想作呕,把药丸吐出来。可是不管怎样,她都没有吐出,她恼怒道:“你给我吃了什么?”

“月露丸!”

“那是什么?”

“你吃了它,每到月圆之日,将会承受噬心之痛!”

“解药呢?”

“哼,还想向我要解药!你是我的仇人,我凭什么给你!”见她情绪低迷,他继续激动说道:“还有,这解药可是独门的!所以,这辈子,你也休想从别处地方得到解药!哈哈……”

见他癫狂大笑,她就有几分恐惧,下意识地挪动身子远离他:“你这个……疯子!”

听到了她的低语,他止住了笑,眼神一凝,低头看她:“没错!我是疯了!自从她们毁了的那一刻,我已然疯了!”说完,就将目光投向别处,悲哀投视。

见他如此,她心情有几分复杂,说不出谁对谁错,亦说不出什么滋味。她只好转移视线,看向别处。

就这么随意一看,她察觉到了周围都放有一些花瓶等的古董珍玩,她又仔细看看这个地方,冰裂纹花窗,红褐色精雕木地板,她发现这里的装饰风格有点眼熟,似在那里见过。

她认真想了一会儿,觉得这里和珍宝阁有些相似。

这个地方,会是珍宝阁吗?这里有古玩,其装饰风格亦与珍宝阁的无异,若说不是,就有些说不过了!

片刻后,林煜棠负手站立,冷傲气度不言而喻,他斜眼看她,眼中寒潭深冷:“你要记住!若有下次,绝不会是吃一粒丸那么简单!听到没有?”说完,便蹲下,凝视着她。

她对上他的视线,见到他眼底的寒气与隐忍恨意,她只好违心地点点头。

他将手伸到她的后颈:“你是时候该回去了!”说完,一劈颈部,待她晕倒后,他伸手将她接住,不让她斜倒在地。

第三十八章 噬心之痛

而后,他将她带离原地,直奔潘府。

他将她带回她的闺房后,向四周随意一望,便飞身离去。

可他不知,早在他将她带进房中之时,就有一人偷躲在暗中观察着他的动作。在他离去之时,那人透过清寒的月光,看清了他的脸庞。

月色愁凉,照得地上一片荒凉,亦照得那人一脸忧愁。

不知过了多久,潘茗仲从梦中醒来,她茫然回看四周,发现此处是她的闺房,她有些疑惑。

她怎会在此?她不是在珍宝阁吗?对了,她好像是被林煜棠弄晕了!是他带她回来的?

“吱”的一声响起,打断了她的思虑。

雪莲推开房门,在她身边坐下:“姑娘,你醒啦!”

闻言,潘茗仲点点头。

雪莲从怀中拿出一手帕,将其递给她。

潘茗仲展开绣帕,认真欣看。

这是寒梅绣帕,其中的一树寒梅独秀,傲雪独艳艳。

潘茗仲极力扯出一抹灿烂笑容:“这帕子绣得真好!我很喜欢!”而后,她疑惑道:“可是,你怎会突然送我这个?”

雪莲眼波流转:“姑娘,你对我那么好,所以就想亲绣帕子,以表感谢!”

潘茗仲说道:“是吗?那谢谢了!”

雪莲垂眸,密长的睫羽掩蔽了难以察觉的一丝悲伤:“若我哪天不在了,我希望……姑娘还能记得我!”

潘茗仲笑了:“傻丫头,你怎会不在呢!还有,你已经住在我心里了,就别担心了!”

雪莲低下头,没有说话。

这日,冯清实带着贵重聘礼乘马车来到潘府。

潘常平和杨夫人知道后,便亲自出府恭迎他。他们寒暄几句,派人将聘礼奉置于祠堂的神龛祖先案头前供拜后,就请他到厅堂上坐。

不一会儿,他们便到了厅堂,各自坐下后,家中婢女就捧着甜食香茶踱门而入,她们将其放在他们各自的桌子上,便退出门外。

这时,潘常平笑道:“女婿登门拜访,怎不提前跟我说一声?好让我做好准备!”

冯虚实答道:“这倒是我考虑不周了!”

杨夫人讪讪笑道:“没事儿,你能前来,我们就很高兴了!怎会怪你呢!”她对潘常平使了个眼色:“老爷,你说是吧?”

潘常平与她对视几眼,反应过来:“是,是!刚才的随意几句调侃话,你千万不要介意啊!”

他“嗯”的一声,便不再出声。

一时间,气氛有几分尴尬。

杨夫人为了缓解气氛,就笑道:“清实,你还没与我女儿见过一面吧!那我把她带来与你相见,你说如何?”一说完,她就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看到她热切的眼神,他只好应下了。

于是,杨夫人就行礼告退,走出门外。她走到潘澄仲的闺房,就让她捧着甜茶来到厅堂,将其捧到冯虚实面前。

潘澄仲无法拒绝,只好照做。她与杨夫人来到厅堂,一抬眼,就见到了那个即将成为她夫君的人。

那人一身直襟白袍,纤尘不染,仅用一根翠羽玉簪固定住滑腻如黑绸的发丝,气质清绝,面容清俊,冷香杳杳存。

对此,她还算满意。她挪移莲步,捧着香茶来到他面前:“公子,请喝茶!”

冯清实接过茶盏,刮了刮茶盏里的浮末,轻抿一口,就掏出红包,将其压在茶盏下,递给她。

她一并接过,红着脸道谢后,便寻了位置坐下。

此时,杨夫人笑道:“女婿对小女可还满意?”

他轻嗯一声,又不再说话。

杨夫人尴尬一笑:“那……那就好!”

她刚说完,潘常平就刮了她一眼。

见此,她只好低下头,闭紧嘴巴,不再随便说话。

潘常平说道:“不知清实是否定下了婚期?”

闻言,冯清实就把请期礼书上递给他。

潘常平伸手接过,看了一遍:“你是打算于三日后完婚?”

他点点头:“那日是黄道吉日,八字相合,适宜嫁娶!”

潘常平摸了摸下颌,轻点脑袋:“那就说定了!”

冯清实站起身,作揖道:“如此,我便告辞了!”

潘常平蹙起眉头:“怎地走的这么快?你先等着,我们还没回礼呢!”说完,他就匆匆忙地去准备回礼,独留他与潘澄仲二人于厅堂交谈。

片刻后,潘常平选好了回礼,就派小厮将其放置在他的马车上。

而冯清实就与他们一一告辞,起步离开了。

三日后,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红绸结结,府中欢腾无比,热闹非凡。

一大清早,潘茗仲与潘莲仲等人就来到潘澄仲的闺房,与她道别。

潘茗仲轻掀珠帘,就见到潘澄仲梳妆完毕,红装待嫁,正坐在梳妆台边,泪眼盈盈地与杨夫人话别。

潘澄仲见到她与潘莲仲等人进来后,就拭干眼泪,不再哭泣:“你们来了!”

她们对杨夫人行礼后,就行至她身边。

潘茗仲说道:“此次一别,不知何年才能相见!你要……多保重!”

潘莲仲掏出一翡翠玉镯,把它交到她手中,嘟起嘴巴:“姐姐,这份小礼,是我送给你的新婚贺礼,你可不要嫌弃啊!”

潘澄仲的眼眶再次湿润,握紧玉镯:“你放心,我会好好珍惜的!以前的种种,是我这个做姐姐的不懂事了!还请你们不要责怪!”说完,她的眼泪夺眶而出,泪眼婆娑的样子楚楚动人:“还有,你们要多保重!若有机会,我会回来看你们的!”

她一说完,潘莲仲扑上她,与她抱头痛哭。

潘茗仲心中一软,复杂心情难以言表。

杨夫人立于一旁,泣声道:“好了……吉时已到!该……上轿了!”

就这样,潘澄仲再次与她们含泪道别,就蒙上红盖头,随着媒婆的牵引,上了轿子。

潘茗仲出府目送她,目视了这一切,亦看清了骑在骏马上的新郎官。

她看着那对新婚璧人,如此美好!那种小幸福,如今,她是不敢奢望了!

她淡然一笑,转身走了。

她行至半途,忽地心中一痛,就捂着胸口,急忙奔向她的居室。

到达闺房大门之时,她脸色苍白,虚汗淋漓,还来不及喘上口气,她就推开房门,朝着床榻快步走去。

她身形一侧,躺倒在床上。

她大口大口地喘气,双手抓紧床被,双腿在床上磨蹭着。

心里的灼痛之感越来越强烈,七魄似要随之消散,三魂犹要离体,而身体似被万千毒蚁噬咬,难受至极。

痛心切骨之感,她承受不住,郁郁地流下连连珠泪。

她不愿从唇齿中发出羞耻的呻吟声,不想让人知道她现在这副卑微如偷生蝼蚁的样子,她只好用力咬紧床被,将所有的声音都吞并入喉。

然而,她越是不想,就越有人知道!雪莲就透过房门的缝隙,见到了她痛苦不堪的一面。

她要不要进去?若她不进去,她还能保存潘茗仲的一丝尊严!若她进去了,又能救得了她吗?

她咬着嘴唇,内心纠结不已。无奈之下,她再次看了一眼潘茗仲。

这么一望,雪莲便有了决定!果然,她还是不忍心看到潘茗仲痛苦,只想陪在她身边。

雪莲推开房门,谨慎地走近她。

她在床沿坐下,用手抚上潘茗仲布满密汗的额头。

她这么一触碰,直接把潘茗仲给惊醒了!

潘茗仲睁大双眼,定定地看着她:“你怎么……来了!”她沙哑的声音,惹人动容。

雪莲眼眶转红:“姑娘,你怎么了?我要给你找大夫!”她站起身,欲朝门外走去。

潘茗仲忍着疼痛,半起身地一把拉住她:“别白费力气了!没人……没人能救得了我……”

雪莲再次坐下,转过头悲悯地看着她:“可是……”

潘茗仲用坚定的言语打断她:“没有可是!”她极力一推她,就将手垂下:“你走吧……不用管我!过一会儿……就会好的!”

听到她那安慰自己的软语,雪莲潸然泪下:“我不走!我要陪着你!”

潘茗仲冷笑一声,眼眶微红,绽放出冰冷晶莹的泪花:“呵……我不要你陪!我要你走!你听到没有……我求你了……让我留有最后一丝尊严!好吗?”

雪莲站起来,拿袖子擦干眼泪,不再回答她什么,就走了出去。

在掩上房门之时,她转过身,淡淡地说道:“说到底,你我……还是太弱了!”

满月悬空,在清冷月光的照射下,冷庭凝月华,霜色露华浓,夜风微凉,扇来阵阵朽叶秋香。

潘茗仲于半夜中惊醒,她浑身乏力,只能用手撑着床沿,缓缓起身,她侧身低下头,在床上摸了摸,发现床褥已湿。她身上痒痒的,就抚过她的衣裳,发现身上的衣服已被汗水侵湿。

她只得下床,穿上鞋子,寻一身干净衣裳,走向浴房。

在她经过绮窗之时,她看到地上的一抹月光,她抬头,往窗外望去,那看似美好的圆月虽极其璀璨夺目,却让她感到一阵恶寒,深深刺痛了她的心!

满月之日,噬心之痛吗?

自从那日过后,潘茗仲和雪莲的交谈变少,气氛也变得有些微妙。

不过这种状况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在某一天,雪莲的一封亲笔信打破眼前的平静。

第三十九章 苦离别 真线索

那日,潘茗仲无意间看到放在书桌上的属于她字迹的一封信,她拿出来打开一看:

潘茗仲芳鉴:

梧桐叶落,横秋已至。我欲离去,此意已决,特意写信与你辞别。多年以来,我虽是你的仆人,可你却亲情以待,教我识字知礼,与我情同姐妹,你对我的恩重如山,非只言片语所能鸣谢!如今我欲赎身,就此奉上薄资,还我自由之身!我自知,我之离去,对你是种背叛,陪你二字,已然成了笑话!我罪不可恕,无法用言语的抱歉来亵渎你的原谅!姑娘贵体有恙,恳请自爱,望调养有序,早日康复!我走了,贱躯如常,勿要挂念!言不尽思,再祈珍重!雪莲亲笔!

潘茗仲读完,泪流不止,任由无色液体一点一滴地入口,尝不尽的苦涩滋味,沁入心头,激起心底的艰涩。她凝视着那封信,颤抖地将其揣紧在怀里。

一纸虽轻,一字却有万金重,她想到那熟悉的字迹,心里沉重得让人窒息!她看着信封里的银两,淡然一笑。

如今,连雪莲也要舍她而去吗?世情凉薄,人心残酷,二者交加于身,是要使她麻木,还是要把她毁掉?

某夜,一阁楼的古室中,有两人在密谈。

林煜棠于黄花梨太师椅上正坐,他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的玉绸扇,可眼睛却注视着眼前那个一直低眸的壮伟男子。

这时,他冷寒的声音冥冥传来:“子忠,事情办得如何?”

冷声一出,朱子忠不由自主得打了个冷颤:“属下办事不力,再次失去他们的行踪!”

林煜棠额头微蹙,脸色一沉:“废物!”

那人赶紧半跪在地:“兄弟们追踪他们到峪谷关,就被他们给发现了!与他们缠斗了好一阵,最终还是被他们的诡计所迷。因此,不少弟兄身中血毒盅,身亡郊野!他们……也再次消失了!”

林煜棠快速地转动扇子:“好不容易才得到的线索,就这样给断了!留你们有何用?”

朱子忠冷汗直冒:“楼主息怒!虽然行踪断了,但我们捉到了他们的人!想要线索,查问他便知!”

林煜棠抬手揉揉太阳穴:“怎不早说!”又道:“如今,那人在哪?”

朱子忠松了口气:“那人被囚禁在密室!”

闻言,林煜棠摸起下颌,陷入沉思。

若想从那人口中得到确切消息,一般的办法肯定行不通!那又如何才能审问个分明?

他就问道:“除此之外,可有收获?”

朱子忠答道:“见识了他们的铁毒镖的威害,不过我们暗中寻到了门路,亦得到了不少!”

林煜棠眼中精光闪现,立即站起身:“好了!我去见他一面!你先下去准备,必要时再给予他一击,懂我意思吗?”说完,便紧盯着他的双眼。

他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思索片刻,就低着头起身站立,转头恭手道:“属下明白!”

林煜棠摆摆手,便走出门外。

他步履沉深而从容,摇扇翩翩地走到密室,他推开密门,没有急于进去,只定定地看着那个于地上侧躺且浑身被捆绑得严实的人。

片刻后,林煜棠走近他。他弯下腰,用扇子一挑,解开了蒙住那人嘴巴的带子。

那人张开嘴,大口大口地喘气,挣扎道:“快放开我!”

“要我放了你?当然可以!只需回答我几个问题,你就可以走了!”

“要我背叛主子?呸,那还不如把我给杀了!”

“你只是他养的一条废狗!如今你被遗弃,你以为他还会来救你吗?别做梦了!”

“不!”

林煜棠在他身边围转,用扇尖指着他:“若你不死,他也会派人来杀你!”

“说甚么鬼话!我是不会信的!”

“嗤嗤~还真是衷心耿耿!可惜,你的衷心,在他面前,一文不值!”

“你怎如此笃定?”

“因为,人是自私的,一旦某物对自己产生威胁,就会不惜一切,将其铲除干净!”

“那是你而已!反正,我主子,是不会如此的!”

林煜棠冷笑一声:“哼,到时候,可不要怪自己眼拙!”他走到门外:“是要做愚人还是要做聪明人,你好好想想!可别怪我没给你机会!”说完,便关上门,徒步走了。

此时,室中黯黑无声,只剩他一人。

那人想到林煜棠说的话,莫名的有些心慌,他呢喃道:“哼,不过是诳语罢了!谁会相信!”

话音一落,“咻”的一声,一物向他正中射来。

他眼神一凝,赶紧转动身躯,避开飞物的射击。

正在他放松之际,飞物接二连三地朝他射来。

他吓了一跳,极力扭动身躯,躲开一次次地攻击。

可恶,是谁要他的命?是刚才的那人还是教主?呸,胡言罢了,如何能相信!他可不能入套!

就在他分神之际,一物正直地击中他的肩膀。他嘶叫一声,一点点地挪动身体,慢慢挪到窗边。他借着窗隙的一抹月光,低头夜视那物的形状。

片晌,他看清了上面的纹路,眼睛微眯。

到了正午之时,林煜棠再次来到密室。

待他看到满室飞镖的情景,他大吃一惊。

那人见他进来,就笑道:“真不是你?”

林煜棠转头看他,见他嘴唇发紫,衣服被鲜血溅染,红裸裸的一片:“哼,果然被袭击了!”

那人怒道:“你没听到我说话吗?”

他面色阴沉,不悦道:“竟敢对我怒吼,活腻了!”说完,他使了个箭步,飞身至他的身边,狠踹一脚他的胸口。见他痛得闷哼一声,面目扭曲,他才把脚抬开:“在我这里,可别忘了分寸!”

他走到他身边:“看你,已经中毒了!”他蹲下身子,仔细查看他肩膀上的飞镖:“竟是灵魔教独有的铁毒镖!我的人,有不少丧命于它!所以……是谁做的,你敢说你不清楚!”

“我……”

“若真是我做的,对我又有何好处!”

“……”

林煜棠负手背对着他:“怎么?考虑清楚了吗?”他回眼看他,见他神色有几分凝重:“可别告诉我你还没有考虑清楚?”

见他一直沉默,林煜棠继续说道:“做个聪明人的决定,保你性命无虞,荣华富贵享不尽!若你不做这个决定,也没问题!”见他抬眼看自己,他对他冷然一笑:“那你只能去做黄泉下的忠犬!”

那人脸色苍白,握紧拳头,颤声道:“我……考虑清楚了!我说……我说还不行吗!”

林煜棠了然一笑:“你说,我听!”

那人说道:“我主子是灵魔教教主冷独奕,这次来幽州,是为寻找失散多年的女儿!教主的妻子末代圣主那歆,是蛇灵皇族的后代,具有蛇灵血脉!所以他女儿亦有蛇灵血脉,这对他极其重要,于是他就不惜一切代价寻探消息!”

“然而就在这几个月,他在幽州发现了她女儿的行迹,而后静观其变,在时机成熟时将她带走,与她一同回寒冥宫!之后的事,你也知道了,我就不说了!”

林煜棠问道:“没了?”

那人看着他:“没了!”

林煜棠听到他的回答,就走到门外:“酬金,我这就给你!”说完,便掩上了门,走了。

见他走了,那人才反应过来:“欸,解药呢?那我还能不能活命?”

片时,朱子忠推开房门,走到他身边。

那人抬眸一望:“怎么是你?他呢?”

朱子忠说道:“楼主事务繁忙,身份高贵,一般人岂能想见就见!”说完,便拿出一精美盒子,扔到他面前:“这是你的酬金,你可以走了!”

那人说道:“你绑着我,我还怎么走?”

朱子忠一脸严肃地看着他,而后从背后拔出剑,挥剑将他身上的绳子割开,就走了。

那人没有了束缚,心里一舒,但是见他走了,就想起自己中了毒,他还没有给自己解药:“慢着!解药呢?”

朱子忠脚步一顿,回头一看:“那东西,是灵魔教独有的,解药也是他们独制的!所以,我们怎会有解药?”

那人怔怔地看着他:“不对,他不是保我性命无虞的吗?怎地言而无信!”

朱子忠轻蔑地看了他一眼:“楼主只保你暂时性命无虞,又没有向你保证保你一辈子性命无虞!你可别会错意了!”见他愣在原地:“你再不走,就没有机会出去了!”

见他愣愣且艰难地站起身,子忠说道:“兄弟,贪得无厌可不是什么好事儿!金银有了,出去后,不要亏待自己!舒服地过完这几日,此生足矣!”

“我……知道了!”那人一点一点地挪动沉重的脚步,走了。

原以为自己能有择机,却不知道一切早已命中注定!金银足,又如何?他不是心境淡泊的君子,有了性命之忧,又怎能安心地过完这短暂的一程?

那日,林煜棠是时候要走了,就与潘常平辞别。潘常平不舍别离,想要与他叙谈,再三要求要为他设饯别宴。盛情难却,林煜棠只好接受了。

第四十章 启程上京(一)

于是,潘常平就欣喜地吩咐仆人准备宴席,而后又让全福把事情一一告知府中的夫人、姑娘等人,让她们来赴宴。

迷迷糊糊中,潘茗仲听到有人在唤她,她正睡得香沉,实在是不想让人打扰她的美梦,她辗转身躯:“唔……雪莲,别闹!”

小翠站在床边看着她,见她说了一声,便又睡下了,无奈之下,她只好用手推推茗仲:“姑娘,别睡了!老爷要姑娘去赴宴!姑娘可不能来迟了啊!”

潘茗仲在半梦半醒之间,再次听到叫唤声,她无力地挥挥手,不耐烦地说道:“好困,让我再睡会儿吧!雪莲!”

小翠再次听到这个名字,轻叹一声,虽不忍心打扰她,但碍于老爷的吩咐,她只能唤醒她:“姑娘,我不是雪莲,你忘了吗?她……已经走了!”

听到这个名字,潘茗仲顿然清醒,她睁开眼:“是啊!她已经走了,她不要我了!这些,我……如何能忘!”

小翠有些伤心:“姑娘,醒来便好!至于其他的,就别想太多啊!”见她起身,小翠赶紧将盥盆和手帕等洗漱用具递给她:“对了,林二少爷要走,老爷要给他设宴,姑娘可要早点儿过去啊!”

潘茗仲盥漱完,就听到她说的话,霎时,心中一紧,再次燃起了希望。

于是,她赶紧穿衣梳妆,早早地去赴宴。

她到了设宴地点,就见杨夫人、莲仲等人早已上座,她对她们施礼后,就寻位坐下。

她回望四周,发现没有林煜棠的人影,蓦地,她放宽了心。

少顷,一道墨灰色的身影闯进人们的视线,他身材凛凛,寒眸碎星,这么一望,她们便再也移不开眼。

潘茗仲见他进来,本能的,心中感到一阵闷闷厌恶,她黯然神伤,就错开他的眼眸,不去看他。

恰时,潘常平也进来了:“煜棠将要辞离!我作为他舅舅,心存不舍!他一旦离去,便再难相见,因此,我特地设宴为他饯别,让你们能有机会与他叙情话别,共祝他万事顺心,归程一帆风顺!”说完,他便坐在林煜棠的旁边。

“多谢!”林煜棠站起身与他作揖,便又坐下了。

他们交谈一番,小厮就依次上菜。

潘常平执起青莲形温酒壶,为他倒酒:“一盏消离愁,莫辞!”

林煜棠握起酒盏,一饮而尽!

潘常平来了兴致,再次为他倒酒:“二盏醉流光,莫疑!”

林煜棠见他那么热情,只好把酒饮下。

潘常平还不放过他,复而为他斟酒:“三盏释平生,莫忘!”

林煜棠没有说什么,只给他斟酒,和他共饮。

这时,赵姨娘说道:“老爷,我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潘常平放下酒杯:“说吧!”

赵姨娘娇声道:“如今老太太瘫痪在床,病情也不稳定,不知能不能让林二少爷在京城找一名医,来给她医治,以慰我们的一片孝心!”

潘常平愀然变色,急忙摆摆手:“旧疾罢了,难以根治!况且老太太已到迟暮之年,就不必劳烦煜棠了!”他转眼怒盯着她:“你也是,说话怎不分场合!不许多说了!”

赵姨娘心里一惊,把想说的话压了下去,默默垂下头。

林煜棠移眼看向周围,见潘茗仲眼睫微动,一副想看又不敢看的样子,心里觉得有几分好笑!同时,他也注意到其他人都敛声屏气,场面一度严肃又尴尬。

他摇摇头,缓和气氛:“舅舅,区区小事,也值得置气?有病就得治,那件小事,就交由我吧,我会同我阿兄说的!”

见潘常平嘴唇微张,想要说拒绝之语,他立马出言,打断了他:“不必多言,此事我管定了!就这样吧!”

潘常平转头对他讪笑:“如此!便有劳你了!”

“不过……我有一事相告!待我说完,你可要慨然允诺!”

“好说!好说!”

“我听闻茗仲对我阿兄甚是欢喜,想见他一面!此番,我又见她忧思忡忡,深情缓缓,于心不忍,就想成全她,带她回京城,住上一阵!这般要求,你真要应允?”

闻言,潘茗仲脸色煞白,眼睛睁圆,似愤怒,又似惊慌。

他怎么可以这样!本以为在他走后,就可以不再承受那非人的折磨!可如今,他却是不想放过一丝一毫折磨她的机会,这般残忍,既让她感到恐慌和绝望,又让她痛不欲生!她对他,也彻底深恶痛绝!

潘常平怒视着她,眼神流露出一丝轻蔑:“你想跟他走?真是不知廉耻!”

潘茗仲垂眸,不敢去看那让她厌恶的眼神:“我不走!我不要走!”

潘常平冷哼一声,扭头看向林煜棠。

林煜棠冷然一笑:“哼,口是心非!我记得以前你是不知羞耻的,怎么事到如今,你却变得知廉耻,不敢承认了呢!”

他这么一说,潘茗仲握紧了藏于袖口的拳头。

之前的种种痛苦回忆,如潮水般涌现在她的脑海里,如此突兀,如此刺骨,快让她喘不过气!

廉耻!又是廉耻!竟让她想起某人也确切地说过这两个字!这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她本该封存的,可如今,却被他当众揭开,让痛苦蔓延在每个难以察觉的隙缝。她,再也无法忘怀了!

林煜棠注视着她,寒眸幽深凝锐,似是把她看透:“舅舅,答应这件事,不难!说不定,对你也有好处!所以,赶紧兑现诺言,我赶时间!”

潘常平深吸几口气,思索片时,对他欣然一笑:“这事,我应允了!不过,你可要好好照看她!”

林煜棠紧盯着她:“放心,我定会好好照看的!”

潘茗仲察觉到两道视线的盯视,抬眸朝他一望,与他对视。

这次,她不想逃避了!

潘常平看向她:“愣着做甚!还不快谢过你二表哥!”

她咬咬牙,硬是从口中发出不情愿的声音:“谢了!”

见此,潘常平不悦了:“这是什么态度!一点规矩都没有!平日的礼仪都学去哪了!”

她深吸一下:“我……”

林煜棠冷淡说道:“别说了,快去收拾东西!慢了,我可不等你!”

“是!”她忍了下来,行礼告退了!

她回到房间,就见小翠迎面走来:“帮我收拾些东西吧!”

“是!”小翠应下了,走到顶箱柜旁打开柜子,帮她收拾些细软:“姑娘,收拾东西做什么?”

她正在拾掇东西:“出趟远门!”

少时,杨夫人从门外进来:“茗仲,你要走了!多加保重!”

潘茗仲转身一看,见是杨夫人:“母亲,我知道了,谢谢!”说完,又拾掇起东西。

杨夫人走到她身边:“你这孩子,还是和我那么生疏!”又道:“对了,阿娘求你帮个忙,你能不能答应?”

潘茗仲手中动作一顿:“什么忙?你说吧!”

“是这样的,芸仲跟邕王殿下走了,我很久没见她,不知她现在过得怎样,心里很是牵挂!”她凄然一笑,从怀中掏出用手帕紧裹着的一物,她打开手帕,递给她一看:“这是翡翠飘花贵妃镯,是我一直带在身上的。到了京城,你……能不能去王府看望她,把东西交给她,替我向她问好?”

潘茗仲对她微微一笑:“可以的!”

杨夫人把东西塞在她手中,又握紧她冰冷的手:“谢谢!你见到她时,她若是说了什么话,你回来时,记得要说与我听!”说完,她潸然泪下。

“我会的!”她答应了,杨夫人再说一声珍重,就离开了。

潘茗仲把东西放好,似是想起了什么,就到床头哪里翻找。

对了,雪莲亲绣的寒梅绣帕,我不能丢!我要随身携带。

她翻找了一阵,便在一不起眼的角落找到了。

她把它紧揣在怀里,视其如珍宝。

待她收拾完毕,就携上包袱,走了出去。

潘茗仲出了府,就见到一辆华丽偌大的骈马车停在府门前。

应该是这辆了!她紧张地拍拍胸口,朝那辆马车走去。

在她快要踏上马车之际,有一只指骨修长的玉手掀开黑色蟠龙纹锦帘:“还不快上车!”

潘茗仲抬眸,对上他那含有隐忍怒意的凤眸,心底无缘由的一慌,赶紧低下头,上了马车。

乍然,一股龙脑香香气扑鼻而来,浓郁清凉,纯净锐爽,她深吸几口,心情舒畅了不少。她有些好奇,就寻着香味看去,便见到八宝纹黑檀小方桌上置有一铜胎三足象耳香薰炉,而缭绕香雾绵绵不绝地自炉中升荡。

她随后坐下,就有些不安,眼眸溜转,扫目四周,只见身穿墨灰色衣服的林煜棠坐于她对面。她赶紧撇过眼,就见到身穿如意云纹衫的张毓娘手抱琵琶,坐在林煜棠旁边。

原来马车上不止她一个女子!一瞬,潘茗仲松了口气,对她颔首问候。

张毓娘似有所感,回望她一眼,对她微微一笑。

林煜棠见到她们之间的互动,冷哼一声,将正掀着锦帘的手缓缓放下:“启程!”

马车夫听到命令,立即鞭挞马匹,马车辘辘向西行。

第四十一章 启程上京(二)

随着马车的驶动,秋风随之瑟瑟追行,时不时扬起帘子的一角。

潘茗仲则通过帘子被掀开的那一瞬,看清了外边的景况。

街上冷冷清清,少有人行走;街贩多贩卖鲜果、乳糕之食,马车每行一寸,她便能闻到不同的馨香。

车上无人谈话,十分安静,他们能清楚地听到马车行驶时传来的单调而寂寥的声响。

潘茗仲听着这些有规律的声音,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的一阵叫唤声,将她给唤醒了。

她揉揉惺忪睡眼,抬头一看,便见到林煜棠双手抱胸,额头紧蹙,正怒视着自己。

她心里有些慌张:“干……干什么?”

“睡得真香!”他俯身靠近,伸手拍拍她的白嫩脸颊:“但是,谁允许你睡了!”

张毓娘见到了他的动作,抱紧了琵琶。

她别过脸:“我……我怎么不能睡了!”

他将手放下,紧盯着她:“你上了我的马车,就得听我的!”

她无言以对,沉默隐忍了下来。

他用手指着桌上的一副棋盘:“会下棋吗?”

她拒绝道:“我棋艺不精!”

他撇撇嘴:“真没用!”

她握紧拳头,将指尖深陷入肉。

他没有注意到她的小动作:“那唱歌你总会吧!”

她话语坚决:“不会!”

“竟敢骗我!”他伸手捏紧她的下巴,撇过她的脸,逼她与自己对视:“欺骗我的后果,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她眼底流露出一丝悲伤:“你松开我……我就唱!”

“哼,算你识相!”他松开了手:“毓娘,你来伴奏!”

“是!”张毓娘轻拨琵琶,试了试音色,再看一眼她:“姑娘,你唱吧!”

潘茗仲对她点点头,唱道:

古道残梦依在,逝风尚存天边。

暮巷苍苍,回忆永不更改,

青苔一抹,记载多少沧桑?

清风一缕,吹散几多心头话?

那方血帕,寸寸眷念织纺,

天地留不住,终随风飘散。

难耐心伤,愿追溯那年夏炎,

犹记眉眼清冽,畅饮清茶一盏,

年少不知愁滋味,并肩夕阳烟海,

情债犹烟云霞光,于树下定情誓言,

谁的柔情仍在,一吻天荒。

朔风回霜,又回到那年秋凋,

最后一眼深情,封存记忆末端,

终知幻情难真,不过虚梦一场,

离歌殇奏一曲,情痕随风逝荒,

缥缥岁月如梭,碾碎韶华三千,

愿风沙一场,将风月埋葬,

愿古道深处,再无情与伤。

她的歌声袅袅动听,散发着郁郁清香,沁人心脾,曲调伤感,响遏行云,引得万物悲鸣,群鸟于顶盘旋啼飞。

张毓娘柔指弹挑,优美旋律鸣自指尖,倾泄出隐藏于内心深处的强烈情感;琢玉佩鸣,清脆入耳,滴滴清泉淙淙,片片竹海簌簌,亮丽自然。

她们二人合奏,曲歌和调为一,娓娓深情;歌声悠悠,曲声琅琅,竟如此契合。

一曲奏罢,她们有些意外,亦有些欢喜,就相互对视一笑。

林煜棠摸着下巴:“唱得不错!”

一旁的张毓娘听到这句话,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只注意到唱的那人吗!

潘茗仲垂眸,没有说话。

这时,林煜棠不悦地看向她:“不过,这歌,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唱给我阿兄的!”

她辩解道:“我没有!”

“嗤~还敢说没有!”他用手扼住她的喉咙:“你是想唱给阿兄听,让他回心转意!”

他冷笑一声:“哼,别做梦了!这辈子,你都不可能得到他的爱!”

又一次误解她!又要提起他!再次揭开她的心疤,为什么总是不放过她?

她累了,不想多言,就闭上眼睛:“随便你怎么想好了!”

他手上用力:“真恨不得杀了你!”而后他松开手,双目紧锁着她,倾身在她耳边吹气:“不过,旅途漫漫,我想我定会过得很愉快!”

她咳嗽片刻,寒毛直竖,双手抱臂。

真是个可怕的人!

她不去看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以抵抗这种对未知的恐慌感!

马车疾疾驶过幽州城大道,扬起与天地共暗色的尘幕,天地的界线,单调的灰黪色,似没有分割!

马车上,林煜棠与张毓娘对弈,潘茗仲对此没有兴趣,对他亦心存厌恶感,就没有去观棋,闷闷独坐于一旁。

一个人的静坐,难免会比平常多想一些!

想到雪莲的离开,想到她如今的处境,再想到她一直不愿提到的那人……

她越想越伤感,心里闷得难以透气,差点忍不住落泪!

她烦透了,不想被这种情绪支配,亦是不愿再想下去了,就掀开帘子,转头看向窗外,以恢复心里的平静!

渐时,天色已晚,四处寂静无人,只剩得沉木丛丛,坑坷不平的土地,望不尽的邃僻之林地。

原来已经走了那么远的路,已经到密林了!

她放下帘子,扭过头,摸摸肚子,俨然已经饿了!

林煜棠也察觉到夜晚来临:“我们不急着赶路,找一处隐蔽的地方停下!”

马车夫收到命令,找到一处临近河溪的地方,就停下了。

他们下了马车,走到河边,看着起着微微波伏的清澈水面,各自弯腰掬起一抔水,饮了下来。

清凉甘甜的液体流入潘茗仲的体内,滋润了喉咙,凉彻心底,霎时让她变得清醒,沉闷情绪也少了!

林煜棠寻到一块净石,就走了过去,拂袖一扬,见没有灰尘飘起,才蹲坐下来:“毓娘,去把糕点拿来!分了!”

她答应了,就往马车的方向走去。

彼时,此地,只剩下潘茗仲和林煜棠两个人。

潘茗仲觉得有些尴尬,就挪动脚步,离他远点。

见此,林煜棠冷哼一声:“哼~怎么?还这么怕我!”

听到此冷语,不知怎的,心中一颤,她停下了步伐。,

林煜棠盯着她:“过来!”

潘茗仲当做没听见,就没有动。

他怒了:“还给我装聋作哑!是不是我最近对你太好了,竟让你胆子愈发大,连我的话都听不进去了!看来以后……”

闻言,她心里有些慌乱,怕他再次侵犯自己:“不是……不是的!”

“那就给我过来!”

她不敢反抗,只好压抑着所有情绪,一步步沉重地走向他。

见她缓缓走来,他的怒气减消了几分,伸手一把拉住她的手,将她带入自己怀中。

潘茗仲被他那突然的举动惊到了!双眼睁大,无措地低着头,看着没有月光施落的地面,显然,她已身处黑暗之中。

此时,张毓娘捧着糕点,正姗姗朝他们走来。

当她看到他们依偎在一起的画面,眼神一凝,心凉了一大半!

她佯装得与往常一样,若无其事的说道:“主子,糕点拿来了!”

林煜棠转头一看:“分了吃吧!”

“是!”她走过来,给他们分食。

潘茗仲恰好肚子饿了,就接过食物,准备开吃。

正在糕点入口之时,林煜棠就低头凑了过去,将她手上那块糕点吞食了去,再轻吮一口她的指尖,方离了她。

潘茗仲双唇微张,愣愣地看着他:“你……”

他用力揽住她:“愣着做甚!还不给我喂食!”

还真是幼稚!她深吸几口气,咬咬牙,就捻起一块块糕点,送到他嘴边。

张毓娘看着他们之间亲昵的举动,心里忿忿的,忍不住轻抿红唇,又把糕点一小口一小口地吃掉。

可就算这样,她还是意难平,就撇过脸,打算眼不见为净!

过了些时候,潘茗仲已将他喂饱,就自个吃了起来!

她实在是饿着了,就拾起糕点,快速地吞咽入喉。

他看到她的吃相,不悦地瞥了她一眼:“你是饿狼吗?吃那么快做甚么!又没人跟你抢食!”

清楚地听到他说的话,她呛到了,就捂着胸口,咳嗽不止!

张毓娘听到声响,就扭过头去:“主子,要不要拿水囊给她?”说完,便站了起来。

他喝声道:“这还用问吗!还不快去拿!”

听到回答,她匆匆地走到马车上拿出水囊后,再走回潘茗仲的身边,把水囊递给她。

潘茗仲伸手接过,来不及感谢,就拿开塞子,急急地喝了起来。

待她顺畅了不少,不再咳嗽后,她对张毓娘嫣然一笑:“谢谢!”

见到她的灿烂笑容,她原本心里升起的苒苒妒火也被浇灭了!她唇角微扬:“不用谢!”

夜色微醺,暮色微凉。

他们觉得有些冷,就折了几条树枝,用火折子生起了火。

围坐在火丛旁,他们相互取暖,一时无话!

张毓娘坐着静思,觉得一天没洗澡,身子就痒得难受,于是,她红着脸站起身:“我先去沐浴!”说完,便到马车上拿了身衣服,到有蔽密树丛的溪边洗浴。

她走后,便剩下潘茗仲和林煜棠两人围坐在一旁!

茗仲每次与他独处,心里总会忍不住地恐慌!她唯有双手抱膝,将下巴抵在腿上,才能将这种感觉抵消一二!

林煜棠见到她的动作,冷嗤一声!

听到他那幽寒瘆人的声音,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第四十二章 启程上京(三)

他眼中寒光潋滟,直直看着她,他摸着下颌:“噬心的滋味你尝到了!想来,一定不好受!”说着说着,他抚上她的脸庞:“不过,你被药物折磨得生不如死的样子,一定很好看!”

她心里郁闷得难以呼吸,一团恨意再也掩饰不住,直直地盯着他。

他冷面霜眉:“怎么?生气了!可是,你有什么资格生气!”

她一脸悲伤,用手揪住衣裳,哀怨地看着他:“那你呢!你就有资格虐待我了吗!”她用力一推:“你凭什么?你凭什么这么对待我?”

他握住她那只向自己伸来的手:“你还好意思问?”他用力一拉,将她纳入怀中:“这个问题,你怎么不去问问你那死去的母亲?她定会比我解释得更加清楚!”

她极力挣脱他的怀抱:“你胡说!”可无论她如何挣扎,她都摆脱不了他!刹时,那种无力感与绝望感油然而生,交织地占据了她的一切!

他见她挣扎得如此强烈,就环过她的纤腰,让她的身子紧贴他的胸膛,不让她逃离半分:“随便你怎么想!不过,此刻,你定是反抗不了!”

此话一出,他就俯身追逐她的迷艳双唇。

四瓣相贴,唇舌交缠,她觉得一阵恶心,就拼命反抗,撇过脸,不让他亲到。

她扭头挣扎着,他的双唇只轻轻划过她红润的脸颊。

他的怒火被她成功点燃了!他的一手顺着腰间往上,紧扣住了她的脑袋,正当他想要在她唇上落下一吻之时,一道动听的女声倏然传来:“姑娘,你要洗浴吗?”

听到张毓娘的声音,突地,他放开了她!

潘茗仲终于挣脱了他的怀抱,就捂着胸口喘息,得救了!心中悬着的巨石也就落下了!

待她冷静下来,她对毓娘微微一笑:“要的!”说完,她便走到马车上拿出衣服,寻一处隐密的地方沐浴。

她用浴巾裹紧身子,再将全身探入水中,卒然,冰凉滑腻而舒适的感觉蔓延身心!

身子冰冷,心亦冰冷!这次能得救是凑巧,下次能不能得救还未可知!

她将脑袋侵入水中,闭上眼睛,屏住气息,许久没有探出头!她真是弱!什么都做不了!真希望自己能有摆脱他人钳制的能力!

片刻后,她游出水面,喘息未定,就上岸穿上衣服,返回原地,与张毓娘坐在一起。

林煜棠见她回来,就看了她一眼,便去洗浴了!

待他洗浴完毕后,他们才回马车上休息!

林煜棠揭开马车里间的帘幕,在里边的软榻上休息!

她们则在外边铺有软垫的长椅上歇息!

潘茗仲没有闭眼,只定定地看着窗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长夜漫漫,无眠之夜何其多!

天色破晓,旭辉灼日,云绵层层。而此地,滴翠树木遮天蔽日,少有光影斜洒,唯留一地疏影昏色。

他们自然醒来,各自洗漱完毕,吃过朝食,便驾驭马车匆匆赶路。

一路上,他们虽偶有说话,但大多时候都是各做各的事。

一连几天,他们都是到了晚上才停歇,到了早晨就继续赶路!

他们带的粮食不多,经过这几日的行程,粮食早已不够他们吃了!

此处仍是深林人不知的山野之地,在此地居住的居民少之又少,他们想要民食,更是不易了!他们唯有在深林中主动寻找山野之食,方能解决温饱!

那日,他们肚子饿了,想在外寻些食物,便在一青草丰沛的地方停了下来。

他们下了马车,各自觅食,各自分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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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山上的某处地方,有两人正在密谈!

一位年轻人说道:“禀报副帮主,有一辆装饰华贵的骈马车经过此道,他们共有四人,一名马车夫,两位年轻貌美的女子,一位高贵不凡的俊美男子!所以,机会难得,副帮主可不能错过啊!”

副帮主说道:“既然如此,那么此事就交由你来办了!事成之后,重重有赏!”

那人半跪在地:“遵命!”说完,他站起身,退了出去。

副帮主悠悠一笑:“若真能顺我意,离那日的到来也就不远了!”

张毓娘想要寻找些果子之类的吃食,便向果实繁盛的东边走去。

她看见前方有一颗青枣树,欣喜地走了过去,她踮起脚尖,细细采摘。

不过片刻,她便装了满满一袋子的青枣。她看着那些青枣,觉得这些已经够他们几人吃了!

正在她原路返回之际,横道上猝然杀出一批人。

他们截拦她的去路,笑淫淫地看着她:“嘿嘿,小美人,往哪里去啊!”

她内心慌乱无比,往后退几步:“你们……你们要干什么?”

“嘿嘿,当然是把你抓回去,当我们的压寨夫人啊!”他们把她围成一个圈,猥琐地伸手逼近她!

……

此时,潘茗仲正在马车旁蹲坐着烹煮食物,她四处张望,见他们迟迟不归,便有些担心!

不会出什么事吧!这般想着,她便站起身,准备寻找他们!

她看着眼前的四条分叉路,开始回忆起他们到底去了哪条路。

突然,灵光一现,她想起了张毓娘走向了东边那条路!

她正准备迈步而去,林煜棠的声音便从耳边传来:“你要去哪?”

她回头一看,见到他那近在咫尺的俊脸,便有几分惊吓,她退后几步:“那么久了,她还没有回来!我有些担心,就想去找她!”

“是吗!”他双手握住她的肩膀,倾身靠近她:“要是没回来的人是我,你一定高兴得要死!”

她怔忡地看着他。

他要是真不见了!她当然高兴!到时候,她可是天底下最高兴的一人!

可她当然不能承认:“怎么会!我没有想过!”

他冷哼一声:“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的是什么!别想骗我!”他转头走了:“走吧!一起去找她!”

她心里咯噔一下,便跟上了他。

他们朝东边走去,一路张望,仍没有发现她的踪迹!

她到底去哪了?如此想到,茗仲便低下头,不放过地上的每一个细节,认真地查找!

然而,她在前方看见了一地的青枣!

她拍拍林煜棠的后背,见他回望自己,她便用手指了指地上的那堆青枣:“那些枣,应该是她摘下来的吧!”

他看向她所指的那堆青枣,朝它走了过去。

她亦走到那堆青枣的旁边:“既然果子都摘到了!她怎么还不回来?”她思考了一阵,抬头看他:“你说,她会不会被人抓走了?可是……这里实在少有人居,又怎会有人抓她呢?”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在周围仔细察看。些时,他走向一边的草丛,蹲在地上查看:“这里的草丛有被人碾压的痕迹!想来,她定是被人从此处带了上去!”

潘茗仲听了,有些震惊,快步走过去,看着那片草丛:“这……可是会是什么人劫走她呢?”

他站起来,冷冷说道:“盗匪!此处虽是深林山野,却也是交通要道!常年有人马经过,这里会有土匪也在情理之中!”

“那我们现在就上去找她吧!”

“你要跟紧了!要是给我跟丢了!我可不会管你!”

听到这话,潘茗仲有些生气,就忿忿地跟在他后面。

然而在踏上山坡之时,她只顾着生闷气,完全没有留意地上的积水,就一脚踩上去。结果,地上湿滑,她身形不稳,快要滑倒在地。

然而,在滑倒之际,她忍不住大喊一声,引得林煜棠回头看她。

林煜棠见此,不悦地撇撇嘴,便疾步走到她身边,一把拉住她的手臂,不让她滑倒:“真是麻烦!”说完,就用力带她上来,让她跌落在自己的胸膛!

她双手撑在他的肩膀,喘息片刻,别过脸,细声道:“谢……谢谢!”

他放开了她,转头就走:“嗤~若有下次,我定不救你!”

于是,他们沿着草丛的方向上了山,寻找张毓娘。

他们认真查寻了很久,然映入眼帘的多是森森树丛,奇棱山石,铺金黄土,全然不见住宅的影子。

潘茗仲停了下来,扶着一颗树,气喘吁吁地说道:“这里好像没人的样子!”

林煜棠没有理她,只身蹲下,捏了捏土壤,再看看四周的石岩,思索片刻:“这里肯定有人!只不过他们不住房屋!”

潘茗仲有些疑惑:“你怎如此确定?”

他撇了她一眼:“那还用问吗!看此处的环境便知!”他解释道:“地上多积水,树上滴露,想来最近此处多雨!地上泥土松散,周围又有崩塌的痕迹,若在此地建房,那还真是愚昧至极!”

潘茗仲沉思片刻,再看看周围的巨岩,似是想到了什么:“你是说……他们住在石洞里!”

“哼,总算有点脑子了吗!毕竟土匪的山寨可不能轻易让人发现!”他看了她一眼,见她停着不动:“还愣着做甚么!还不快去寻找!”

语毕,他们再一次踏上了寻找之路。

终于,几经兜转,他们找到了一处石岩上的石门!

第四十三章 启程上京(四)

“应该是这里了!”潘茗仲用手指向石门:“可是……该如何进去?”

“石门里面应该有人驻守!”他低下头,在地上寻拾几颗不大不小的石子,把它扔向石门。

嘭——嘭——嘭——

石门受到石子的撞击,发出只有离石门近的人才能听到的响声!

“跟紧了!”他们朝石门步步走去!

然在他们恰好到达石门之时,“吱咯”一声,石门被人打开了!

趁里面的人还没走出、还没发现之际,他们“嗖”的一声,赶紧躲在石门旁边。

恰时,一位守门人踏出石门一步:“是何人?快出来!”他刚说完,林煜棠挪移疾步,眼疾手快地抓住他的手臂,将他带离石门。

潘茗仲见他们转眼间便到达了离石门有点距离的隐蔽树丛,心中一惊,她拍拍胸口,转头看了一眼半掩的石门,见里面还没人出来,她就小心翼翼地走到林煜棠所在的隐蔽树丛!

守门人反应过来,刚想大喊,不想却被林煜棠劈中颈部,立马晕倒!

他看向石门:“我先去看看里面还有没有守门人,你就在此处把衣服换上!”

在此处换衣服,万一被人发现……她这般想到,便有些不情愿了:“可是……”

他不悦地瞟了她一眼,眼眸幽利:“快点!”

她被他的眼神吓到了!心里一慌:“我……知道了!”

听到她的回答,他不再看她,使了几个箭步,疾速到达石门!

他脚下用力,发出沉重的脚步声!

里面的一人听到脚步声,以为是他的同伴,便走了出来:“二虎,我就说嘛!哪有什么人!不过是阿猫阿狗罢了!”

林煜棠急忙赶到石门旁边,在那人踏出石门几步之际,从后面给了他致命一击,那人猝不及防地晕倒在地。

他揪住那人的衣领,把他带到那片树丛!

潘茗仲刚换上衣服,转头便见他拖着一人,快步到达此地。

如此突然,她着实被吓到了:“你吓到我了!”

他把那人放倒在地:“嗤~胆子真小!”

她没有反驳,只是觉得心里闷闷地,便深吸几口气,不去看他。

他蹲下来,把那人的外衣脱下,然后套在自己身上,他甩甩袖子,挑了挑眉:“啧~真脏!”

听到这话,茗仲回头看了他一眼,见他已经换上那人的衣服,她很是惊讶,睁大眼睛看着他。

他察觉到她的视线,不悦地说道:“愣看什么!花痴!”

她低下头,暗地里把他骂了个遍!

他继续说道:“快把头发绾起!再抹一点黄土在脸上!”看到她一副不情愿的样子:“若你不抹,便会自暴身份!”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就按着他说的做了!

“我们要进去了!你可不要拖后腿!”他不看她一眼,便走了!

她瞧他走得如此之快,也跟着加快脚步,赶紧跟上他!

在他们刚要踏入石门之时,有两道声音远远地从他们身后传来!

“今日帮主大婚!我们动作要快点!”

“得嘞!不过话说回来,你收罗的鹿肉猪肉怎么那么多,哪儿得来了!快从实招来!”

“嗨!就是山下不远处的猎户交的,那人可厉害了,不管是山里有的猛兽,还是天上飞的飞禽,他都能猎来!所以啊,向他要几种肉食,不难!”

“照你那么说,那人还真是神了!”

“对啊!咦~二虎,三郎,你们不是应该在里边守门的吗?怎么出来了!”

“你瞧!这身形……不对啊!怎么看都不是他们!”

潘茗仲和林煜棠听到他们的话,互相对视一眼!

那两人朝他们走了过来:“你们转过身来,让俺瞧瞧!”

在他们离林煜棠还有几步之遥之时,林煜棠遽然转过身,灵指运力,对准他们的颈部就是狠狠地一击!

来不及嘶喊一声,他们绝然倒地!

与此同时,林煜棠伸手接过那将要掉落在地的肉食。

潘茗仲转身便见到此画面,立即捂着嘴巴,震惊得说不上话!

逾时,他把躺地的人带到那片树丛,便与潘茗仲捧着肉食,踏入石门!

掩上石门后,他们沿着幽长的洞廊走去。

洞廊虽阴暗,但其边上每隔一段距离便点有一盏烛火。放眼望去,星火点点,连成一片,已然成了灿灿星河!

他们穿过洞廊,便听到前石堂传来的喜闹之音!

他们对视一眼,镇定地走了过去。

他们走到半路,后面便传来一道高亮鸭子桑:“欸,傻愣子,后厨在这边!”

听到这声音,潘茗仲顿住了,她有些紧张,真害怕那人会发现!

他们转身一看,就见那人长着一副黄面吊眼模样,用右指直指前方的细廊。

林煜棠见此:“谢了!”说完,便瞥了一眼潘茗仲,让她跟上自己的脚步。

他们还没走几步,那人拦住他们的去路:“你们看着面生……”

他还没说完,林煜棠就打断他:“刚来没几天,是守门的二虎哥介绍来的!我俩为生活所迫,所以才来投靠山大王,想要跟着他混,寻一口饭!”

那人陷入了回忆:“想当年,我也跟你们一样!如今,哥哥作为过来人告诉你们,凡事要放宽心,总会有好日子过的!”

林煜棠不情愿地低下头:“多谢……哥哥教诲!”

潘茗仲抬眸看见他如今这副低眉顺眼的模样,心中感到一阵畅快,立马眼带笑意,唇角上扬,忍不住抿嘴偷笑!

林煜棠斜眼见到她这副神色,猛地狠瞪她一眼,见她稍有收敛,才不去记怪她!

那人摆摆手:“快去吧!要是晚了,就会受责罚!”

于是,他们顺着他所指,径直走到后厨。

这时,后厨门前站着一位英壮少年,那人见到前方有两人端着肉食,朝后厨走来。他立即走过去前迎:“你们总算来了!我都等好半天了!”他随意扫他们一眼,就端过他们手中的肉食,走向后厨!

林煜棠见他要进去,便说道:“慢着!我们来晚了!他们拜堂了没有?”

那人停下脚步:“早就拜过了!想必再过一个时辰,帮主就要洞房咯!”说完,便迈起了步伐!

潘茗仲心中一惊,看了一眼林煜棠。

林煜棠没有看她:“那新娘在哪?”

那人一脸不耐烦,斜眼看他们:“哪来那么多废话!她当然是在绕过后厨再拐个弯儿的寝室啊!”那人摇摇脑袋,继续走了:“真是的!我干嘛跟你们说那么多!唉,算我多嘴了!”

她有些惊喜,就和他一起走到那人所说的那间寝室!

他们刚想靠近寝室,忽地眼神一凝,就见到寝室门前的两盏红烛旁各站一人!

他转头对她摇摇头,意思是叫她在这里等他,不要进去!

她会意了,对他点点头!

他得到回复,立马闪到人前,趁他们还没发现之际,给与他们狠戾一击!

见他们通通倒地,他才推开寝室的石门,走了进去!

然而,他进去之后,发现里面空无一人,并没有所谓的新娘。

他被骗了!他正要回头,却发现门早已无声地关上!

他回顾四周,发现此处只剩红烛在摇曳,其余的一室一物,冷寂无音!

他走近石门,仔细摸索!

单凭这样,就想困住他?哼,未免太蠢了些!

他双手撑在石门,闭上眼睛,掌上运力!

心中暗数:一,二,三……

猝然,“嘭”的一声巨响,石门轰然炸开!

他昂然地破门而出,便见到门外围站着上百号人!

他锐眼一扫,便见到潘茗仲双手捆绑得严实,被一位身穿黑衣的壮硕男子挟持着,而那男子旁边站着容光焕发的年轻男子和之前遇到的那位少年!

他眼眸幽暗:“盗贼就是盗贼!净干些强抢民女的勾搭!”

黑衣男子怒道:“你说什么?”

“啧啧~如此直白之言都听不懂,真是蠢物!”

“你有种再说一遍!”

“这年头,什么人都能当上山大王,真是可笑至极!”

帮主怒火中烧,用力掐住潘茗仲的秀颈:“你……你再如此放肆!我就杀了她!”

他神色黯淡,握紧拳头:“你敢!”

他手上用力:“你看我敢不敢!”

见到潘茗仲极度痛苦的神情,他轻功运转,星速闪到他身边,一把擒住他的手臂。

帮主不甘被他扼制着,就主动放开潘茗仲,用原本掐住她颈部的那只手疾速袭击他肩膀。

不料,林煜棠遽然一个下腰,躲过了他的攻击!

他恼羞成怒,快脚捷扫,欲踢残林煜棠的腿部!

林煜棠横腿一挡,阻化他的进攻,然后曲腿猛进,速伤他的捷腿!

他发出一声闷哼,就侧身抓住他的手,欲反擒他!

林煜棠冷哼一声,倏地握上他的手,将他反手摔地!

帮主感到一阵疼痛,眉头紧皱,刚要起身,却被他踩在身下,不能动弹!

潘茗仲喘息片刻,趁着他无法动弹之时,趁着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之时,就抓住时机,快速跑到林煜棠身边!

林煜棠似有察觉,但没有回眼看她,他顺势俯身,用手钳住他的颈部:“快把人放了!要不然我就杀了你!”说完,他下手用力,弄得他嘴巴微张,想叫也叫不出,难受至极!

移时,他下手轻了:“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放不放!”

第四十四章 启程上京(五)

帮主咳嗽了一阵,气喘道:“我放……我放!”

林煜棠别过脸,冷冷一哼。

帮主见他们一个个毫无动作,顿时怒气冲天:“一个个愣着做什么!赶紧放人啊!”

“是!”下属们两两相望,最终听从了他的命令,立即走至一处不起眼的石穴,把张毓娘带出来!

张毓娘急切地张望四周,只一眼,就见到了林煜棠的身影。瞬时,她眼眶微红,激动之情难以言表,她闭上秋眸,拼命忍住想要落泪的冲动!

片刻后,她调整情绪,睁开双眼,幸福地奔向他!

突地后背被人抱住,林煜棠便闻到一阵略有些熟悉的秀洁蕴香,就知道了抱着自己的那人是张毓娘:“毓娘,没事了!”

听到他那冷淡且柔情的语气,她终于忍不住落下相思泪:“嗯……我以为……我此生再也见不到你了!”她用力抱紧他,不让他逃脱自己的怀抱!

他柔声安慰她:“傻丫头,我怎会抛弃你呢!”

她侧脸望他,眼中含盈盈爱意:“真的吗!那我真是太高兴了!”

他不该在这耽搁那么久:“你该起来了!茗仲也在这,你去见过她吧!”

茗仲!怎么又是她!他就这么在意她吗?

她立刻松开手,不再抱他,眼底一片落寞:“那好!我现在就去见她!”说完,她回过头,便见到潘茗仲在站在自己的不远处!

潘茗仲见到他们之间的互动,觉得更加绝望了!

原来他还有温柔的一面,可唯独对自己,毫无温柔可言,更多的是残狠与忌恨!

不过,反过来,她也一样,对他隐含恨意!

她见到张毓娘朝自己走来,就扯出一抹暖心的笑容:“毓娘,你没事吧!”

不知道为何,这次张毓娘见到她的笑容,并不像往常一样觉得温暖入心,只会觉得无比刺眼。无奈,她违心一笑:“嗯,我没事了!谢谢!”

“你不应该谢我,你应该谢他!”潘茗仲指了指林煜棠。

她给茗仲解开绳子:“不能这么说!谢你也是应该的!毕竟你们能来这儿找我,一定是费了不少心神,吃了不少苦的!”

潘茗仲冲她淡淡一笑:“那是应该的!”

这时,林煜棠钳着帮主站起身,走向她们:“茗仲,毓娘,我们走了!”

她们点点头,跟着他走了!

帮主斜眼望向正在走来的张毓娘!

臭婆娘!他们能走,就她不能走!她是他已过门的媳妇儿,凭什么要让她离开!况且,他若真那样做了,岂不是让人看了笑话!

还有,她刚才和那男人卿卿我我,他还没计较呢!不过,到了晚上,他铁定饶不了她!

于是,他趁着她们围在林煜棠身边之际,寻到副帮主的身影,对他使了个眼色!

副帮主明白了他的意思,就于暗中通知那位少年,让他去办事!

他们一路安顺地走着,但在快要踏出石门之时,事变发生了!

石门下面突然发出“咔咔”巨响,接而,他们的双眼被漫漫迷雾笼绕,看不清前方到底发生了什么!

些时,迷雾俱散,他们立即就能清晰地见到眼前所发生的一切!

原本前方只有一重石门的,此时却屹立着数重石门!

见到她们紧张而微怔的面容,帮主邪然一笑,反手挣脱了他的束缚!

他利捷地抓住旁侧的张毓娘,猛地将她推到副帮主的身边!

而后,他电光火石般地来到一处石岩上,与林煜棠拉开了一段距离!

他哈哈一笑:“哈哈……这次,你们休想逃离!”

林煜棠冷讽道:“啧~有那么一位不讲信义徒有虚名的帮主!你们真是三生有幸啊!”

闻言,他们的脸色瞬时不好看了!

帮主恼怒道:“简直一派胡言!”

他摸起下颌:“怎么?我说得不对吗!”

“你……”

就在这时,副帮主站出来打断了他:“你是石禄帮帮主,兄弟们皆以你为信仰!你不妨与他比试一番,挫挫他的锐气,灭掉他的狂妄之气!捍卫你的威严!”

帮主听了,信心倍增,想要一洗雪耻:“付誉,好提议!”他转头看向林煜棠:“你敢不敢跟我比试一番,要是我赢了,你就把人留下,且自废右臂;若是你赢了,我就把人都交给你!怎么样?你敢不敢比?”

林煜棠就等着他说这话:“怎么不敢!”

他畅然一笑:“那好!限一炷香之内,谁把对方打得躺倒在地,便是谁赢!”

林煜棠不赞同:“不行,一炷香太长了!要半炷香!”

帮主看着兄弟们:“成!来人,点香!”

片晌,他们腾出一片空地,点燃香条,比试正式开始!

林煜棠扭动脖子,松动手脚,不急不躁,等待他的进攻!

帮主看到他一脸悠闲的态度,莫名地有些火大,觉得他不认真对待这场比试,打心眼里看不起自己!

他嘶吼一声,大步流星地朝林煜棠赶来!他双拳发力,欲重击他的胸膛。

然而,林煜棠早先一步转过身,避开他的攻击!

见没有伤到他,帮主气愤不已,身形一旋,掌风驰戾,背面朝他袭来!

林煜棠也不急着闪身,闭上眼睛,静等着他的到来!霎时,戾风暗生,扬起他的一缕发丝。凭此,他便知道那人来了!

他冷哼一声,将身子侧旋,躲过他的猛烈的一击,再使几个如飞疾步,闪到他身后,狠狠地给予他沉重的一击:“嗤~这滋味,一定不好受吧!”

“噗”的一声,帮主吐血一片,血花绽放在他脚下!

幽火暝暝,人们看在眼中,是黑红黑红的一片,真真刺目惊心!

帮主踉跄几步,方稳住脚跟!他忿忿地喘息着!

他是帮主!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输!

于是,他低头斜看,寻找他们身上有用的武器!不一会儿,他便见到一人带着一把剑!

有了!他利眼一亮,立马闪到那人身边,愤然拔出剑!

这么突然的举动,着实让那人吓了一跳,他跌倒在地,怔怔地看着帮主迈向那男子!

帮主提剑来到他身边:“哈哈~这次,赢的必定是我!”他一劈一扫,剑式熟练,劲力顺达!

这次,林煜棠没有躲避他的进攻,选择了正面以对!

在与他交手几次之后,林煜棠箭步如梭,一下子近身到他身边,用指尖掐住他的剑端,运力上指,猛地把剑生生给折断:“真是个蠢物!借了武器都不能战胜,谈何赢我!”说完,墨眸一凝,趁他愣神之际,两手交错,变化无端,愣是让人看不出他的招式!

不过片刻,帮主已然倒地!

众人看得眼睛发直,震惊无比,尚未回过神来!

林煜棠往香案那里一望,再斜眼看他:“半炷香之内,我赢了!你得信守承诺!”

帮主凄凄一笑:“我输了……我放人!”

林煜棠冷冷一哼:“哼,别想耍花样!”他眼眸扫视,寻找到她们所在的位置,对她们一一招手:“走了!还不快过来!”

终于可以离开了!虽然她们心思各异,但此刻她们的心情皆是欣喜的!

于是,她们一一朝他走了过来!

帮主见到她们,心里更是忿忿不平!

他不甘心!他没有输!他不能让他们走!他要杀了他……

这些念想占据了他的全部!此时,他已然着魔!

他眼睛微红,在数重石门开启之际,在他们快要走出石门之时,他毅然起身,提尽全力冲过去袭击他!

他的举动,林煜棠早有预料,正在他欲转身击倒他之时,意外发生了!

他转头一看,便见到付誉卒然站在帮主身后,给他一剑穿身!

寒剑溢血而出,帮主即刻倒地,他虚弱道:“你……付誉……”还没说完,他眼神空洞,讶然断了气!

迎上众人诧异的目光,付誉高亢地说道:“帮主郑辕霸,不率先垂范、以身作则!只知道骑在我们头上作威作福,骑在无辜百姓头上为非作歹!如此淫恶之人,如此无能无德之辈,如何能做兄弟们的帮主!我说的这话,你们可有异议?”

此言一出,他们洪亮的声音阔阔传来:“我等毫无异议!”

他深吸一口气,舒心一笑:“那好!若我取而代之,尔等同意否?”

那位少年率先回答:“我完全同意!副帮主足智多谋,赏罚分明,令行禁止!他为帮主,我心服首肯!”说完,他俯身半跪在地!

见此,众人双眼睁大,觉得有些震撼!他们思索片刻:“帮主!我等同意!”

这时,林煜棠将目光看向她们,见她们一个个听得入迷,就撇撇嘴:“还看什么!走了!”刚说完,他又回头看向付誉,狠狠地瞪他一眼:“哼!”

付誉对上他那不善的目光,施以一笑!

接着,林煜棠不再看他,带着她们踏出石门!

潘茗仲踏出石门,再次看到了绿林山川,秋雁齐飞之景,骤时,她那躁恨凌乱的心平定下来了!

终于从那个幽暗的地方逃脱出来!她深吸几口清新空气,心情顺畅了不少!

此时,天色渐晚,他们不能在山上逗留太久,就匆匆地下了山。

第四十五章 启程上京(六)

他们到达马车之时,昏暗笼罩了整片天空!

潘茗仲把脸洗干净,就点起灯盏,掌灯查看之前烹饪好的食物,就闻到了一股馊味!

这不能吃了!她无奈地叹叹气!

他们已经一天没有吃东西了!那么晚了,到哪里去找食物?或许,她可以再去摘些青枣饱腹!

她刚想说什么,却被林煜棠的一句话给打断了:“快上车!”

她心里虽有话要说,却碍于他的脾气,硬生生的把话咽在肚子里!

随后,她上了马车!

车上挂起马车灯,借着灯火幽明,匆匆尽行;哒哒声永无止境地在山间伶荡,驱破暮夜的寂寥!

茗仲在马车上静坐,耳边听着车轮滚动的辘辘声,心里回忆起今日发生的惊险之事!

今在何方?身在何处?已不再重要!事事难留恋,一物方知情,她可还有归期?若有,她又该归去何处?

经过一段长距离的路程,他们终于在溪边停了下来!

他们下了马车,生起了火,就坐在一起暖暖身子。

林煜棠侧着脸,看着蜿蜒漫流的溪水:“毓娘受了惊吓,我要留在这里陪她!茗仲,你就去抓几条鱼来,煮熟了给她补补身子!”

这是把她当仆人来使唤吗?那么,之前他所说的旅途愉快,是因为羞辱自己而会让他产生愉悦感吗?

她转头看向张毓娘,见她一直望着他,眼底的似水柔情,似乎要溢出来!

看到她这副表情,潘茗仲不自觉地想起了他对她的关爱!

他对她可真够关心,对自己却百般残忍!如此强烈的情感对比,不由得让她心中一痛。真是他对别人有多关心,她就对他有多恨!

如此想了一会,她不敢不顺从。再加上她也饿了,也需要吃食,就转过身,朝小溪走去:“好!”

她卷起裤脚,挽起袖子,脱下鞋子,纳入冰凉的水中。

从小到大,她一直待在闺中,从未去过荒野山外,也没有出过远门,而捕鱼,更是她第一次!

对于这次体验,她没有所谓的乐不乐意!不过此刻,她感受得更多的是强迫的苦闷!不得不说,这种感觉,真是让人厌恶!

她低头看着在水草下乱窜的几条鱼,慢慢将手伸进去。但还没接触到它,它便钻入泥土中,弥消踪迹。

她轻叹一声,继续捕鱼。反复几次失败之后,她终于捕获了几条草鱼。

这个任务完成了!

她上了岸,卷下裤脚,穿起鞋子,就去处理食材。

完毕后,就架起火,拿出烹器烹煮食物。

她虽然没做过鱼汤,但也看过厨娘烹制。所以,她还能根据记忆,亲自做一道味道尚且可口的鱼汤。

些时,锅中冒出腾腾热气,她低头一瞧,鱼汤已熟。

于是,她拿出几只碗,盛汤入碗。

而后,她就端着汤碗,送至他们面前。

张毓娘接过后,微弱地对她点头致谢。

她轻微一笑,就转头看向林煜棠。见他撇着脸,一副不乐意看见自己的样子。

她抿抿嘴,犹豫地放到他面前,就转身走了。

他听到动静,低头看到碗中的鱼汤,眉头紧紧皱起,用脚一踹,汤碗洒倒在地。

她听到声响,就回头一看,见他推翻汤碗,明摆着是不愿意吃她做的东西,糟蹋她做的食物。

她心里有些气愤,就转头快步走到原地,盛一碗给马车夫,就忿忿地喝起鱼汤。

一连几碗入肚,她已然饱了,见锅中还剩些鱼汤,想起张毓娘定也是饿急了,一碗不能饱腹,就另拿一碗,盛满鱼汤,将其端到张毓娘面前。

张毓娘见她如此细心热切,不忍推辞,就伸手接过:“谢谢!”

她正要开吃,就想到他一整日没有粒米入腹,就侧脸看他,把汤碗送到他面前。

他斜眼一看,又是鱼汤,叹气道:“你吃吧!我不饿!”见她仍没有动作,他露出一脸阴沉色:“快拿走!”

听到他的冷语,她略略心惊,就拿过汤碗,慢慢地吃了起来。

莫名其妙!潘茗仲看在眼里,在心里嘀咕一声,就去收拾烹器餐具。

寻时,各自换洗了衣服,没有太多的交流,就回到马车,歇息了!

天一亮,他们下车洗漱,没有吃早饭,就回到马车,继续踏上路途。

不知过了多久,潘茗仲轻揭帘子,看向车外。

外面俨然一片秋林疏风之状,枯草褐褐,秋叶黄黄,秋风飒起,散落簌簌秋叶,成一副秋叶帘。

马车前驶之时,舞起地上的数千落叶。

漫天落叶飘摇、逐车随行之景,就这样惊动地漫入她眼帘。几片秋叶透过窗隙,迎迎落到她的掌心。她轻抚叶纹,心中抑制不住地鼓动着。

就这样安静地看了一会儿,她放下帘子,不再关注外边的景况。

刹时,外边传来呦呦鹿鸣,一开始,她没有太过注意,但接连几次听到这种声音,她觉得有些诧异:“鹿鸣?”

此言一出,林煜棠将视线投向她:“哪里是鹿鸣,不过是猎户捕猎的诡计罢了!”

她仍是不解,无奈地摇摇头。

张毓娘在一旁听到他们之间的对话,亦有些疑惑:“此话怎讲?”

他侧脸看她:“嗤~这都不懂!当然是猎户模仿鹿鸣,从而诱捕野鹿!”

她听了,就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潘茗仲似是想到了什么,就恍然大悟:“哦,山上的盗匪说有一猎户狩猎奇神,莫不是他也用这种方法捕猎?”

“可能吧!”他漫不经心地把玩扇柄:“停车!”

马车夫听到这句话,长吁一声,把车听到高树下面。

突然的刹车,潘茗仲和张毓娘控制不住地前倾,一瞬,她们反应过来,就赶紧坐回原位,抬眸看他。

他没有看她们,立即下了马车:“下车吧!猎户离我们不远,我们要寻此奇人!”

她们有些疑惑,互相对视一眼:“可是……能寻到吗?”

“能,当然能!”林煜棠回头,回以她们一个清柔笑容。

这个笑容,不似旭阳般耀眼,没有烟云晴变时的那刻悸动,却似清泉流谧般舒柔,不动声色地抚畅人的心。

见此,潘茗仲不由得心中一惊,赶紧低下头,下了马车。

随即,张毓娘揉紧手帕,也跟着下了马车。

这里没有河道,他们只得沿着树丛之间的间隙,一步步地走着。

一路上,树道两旁都盛开着一朵朵紫色的无名小花。

如此美丽,潘茗仲却有种想毁了它的冲动,她顺着自己的想法,就采撷了几朵,一片一片地把花瓣摘下。

他走在她后方,见到她身后那一地的花瓣,忍不住说道:“真是糟蹋!”

他也知道糟蹋!真是可笑!

她苦笑几声,迅速把手上的花瓣摘完,就停止了动作。

而那掉了一地的花瓣,是她回不来的美丽,亦是她零碎的心!

他们走了一阵,再次听到不远不近的鹿鸣声。于是,他们顺着那道声音,走了过去。

不一会儿,他们便通过垂下的交错树枝的缝隙,见到了前方的情形。

一位身形魁梧的虬髯男子,正躲在一隐蔽树丛后面,目视着前方的一只梅花鹿。

那位男子手拿弓箭,口中发出呦呦鹿鸣声,而那只鹿听到声音,也跟着叫了几声,缓缓走近他所在的那片树丛。

原本寂静的秋林,此刻传唱着一声还一声的鹿鸣。

就这样,真实与虚假,早已辨不清,早已无所谓!

那只鹿低吟地靠近,在离他只有一尺之遥之时,他毅然踏出树丛,瞄准那头鹿,连贯地拉弓放箭。

速然,一箭破空携风乍出,狠狠地把鹿击倒躺地。

待到那头鹿一动不动了,他就朝它走了过去,一把提起它。

就在这时,那只灵敏的鹿突地惊醒了,就扭头一口咬上他的手臂。

突然的举动,让他感到些许疼痛。他低眸笑看它:“你也学会狡猾了!了不起啊!”说罢,用力一推它的头,不让它咬着。

那鹿没有得逞,嗷泣声声。

见此,他豪爽地笑了!

此刻,豪笑声声,在山林中回荡。

正在他离开之际,他们走出树丛,来到他身边。

他听到枝丫碾压的声响,就回眸一看:“何人?”

林煜棠不急不躁地说道:“林中过客!不过,今日所幸得见,也不虚此行!奇人巧技,还真是……妙!”

“天下人皆称奇,你不是第一个!”那人眉目沉沉:“但是,你们的偷窥之举,真与你们的形象不符!难道现在的官宦人家多乐于行猥士之规?”说完,他就摇摇头,摸上了粗糙的胡髯。

林煜棠冷笑一声:“不过是赞扬你一句,何至于要反唇相讥!果然,人是经不起诚赞,一不小心,就容易翘起尾巴!”他又道:“还有,猥士之规?真是可笑!我们行的是公明正道,既不惊扰你狩猎,又让你安心乐业,自愿退避到暮林深处,你倒好意思说我们偷窥!”

那人吁了几口气:“那么说,是我的不是了?”

他双手抱臂:“哼,这还用问吗!”

“你……”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潘茗仲不想处在这样的境地,就看了一眼林煜棠,又看了一眼那人:“大家都少一句罢!”她对那人行了礼:“方才是我们的不是!还望大哥莫怪……”

她还没说完,林煜棠就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第四十六章 启程上京(七)

潘茗仲打了个寒颤,低声道:“实话实说,我们听闻这里有一狩猎奇人,就特意来此拜访!不料,就见到你在捕猎,我们诚不忍打搅,就躲避丛林深处,恰好就见到了刚才的那一幕!”

张毓娘也站出来说道:“是的!我们不是有意的!刚才的恶言,虽是无心之举,却也得罪了大哥,在此我向你道歉!”

那人脸色稍霁,随后予之一笑:“嗨,罢了罢了,道歉就不必了!我是鲁莽村夫,说话难免有些冲,勿怪勿怪!哈哈……”说完,便摆摆手。

潘茗仲微微一笑:“哪里……我们怎会怪罪呢!”

那人见他们一个个都生得极好,气质不俗,赏心悦目不说,他们谈吐又文雅,就有心结识一番:“既然来了,不妨来我这里坐坐,好让我好生招待,来抵消刚才的无礼罪过!”

她们纷纷看向林煜棠。

他看见她们急切的目光,就有些不悦:“不必了!”

这人……分明是他自己要来的!这会子,那人诚心邀请了,他却要拒绝!闹那样!

潘茗仲这般想着,却没敢把话说出来,只好侧过脸,忿忿地努努嘴。

闻言,那人神情严肃:“这怎么行!你们远道而来……”他抬头看看天空:“都这个时候了,想必你们也饿了!来我村舍吃一顿饭,再走也不迟啊!”

他不耐烦了:“你是耳背的吗!说了不必就是不必!”

谁知,他刚说完,他的肚子便发出一丝声响。他有些尴尬,就别过脸,不去看他们的神情。

这声音不大不小,他们刚好能听到。于是,他们一个个睁大双眼,一脸不置信的看着他。

潘茗仲看着他侧着脸的样子,就想起了刚才他出糗的情形,“噗”的一声,竟忍不住笑了!

哪知,她一笑,一丝与刚才无异的声响从她的肚子里发出。

这声音,他们也听到了!这次,他们都禁不住开怀大笑起来。

潘茗仲脸红了,觉得有些尴尬,也跟着讪讪笑了!

这时,那人笑道:“这一笑,释怀了吧!这下子,你们就不再拒绝了吧!”

他们哈哈一笑,就跟着他走了!

他们走过几处通幽曲径,就见到前方有一别致草舍。

他们随他进了门,各自作揖后,就寻木椅坐下。

潘茗仲静坐其中,细细观望这间草舍。

黄壁上不均匀地挂着各色打猎器具,此外,墙上还挂有一支莹白洞箫;而周围的桌椅摆放得还算整齐,然其中的一张长椅上倾放着一张黑黄交明的虎皮。

她看着那张夺目的虎皮,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朴素而有豪情的草舍,挺适合他的!

此时,那人把鹿放在厨房,就在木柜中找出茶叶,放到盛有水的茶釜中煎煮。

片刻后,茶煮好了!他就拿出四只大碗盛满茶,就给他们送到。

他们礼貌地接过,对他点头致谢,就细细品尝。

那人见他们都十分有礼,就爽朗一笑:“这是我种的山茶,你们可能喝不惯,但也能解解渴!莫要嫌弃!”

茗仲和张毓娘笑了:“哪里的话!很好喝呢!多谢款待!”

林煜棠则撇撇嘴:“哪里好喝了!净说瞎话!”

她们眼波流转,互相对视,尴尬地笑了!

那人也不介意:“对了,我叫鲁三,你们叫什么?是要去哪啊?”

她们刚想回答,林煜棠就将握紧的拳头放到嘴边轻咳一声!

鲁三瞬间明白他们是不想说了:“刚才是我冒犯了!你们不要介意!若你们不想说,就不用回答了!”

潘茗仲虽有回答的想法,却碍于他,就不敢擅自回答了!

鲁三笑道:“你们也饿了!那我就到厨房给你们煮好吃的!”

这时,潘茗仲站起来:“冒昧问一下是什么菜?”

“鹿肉!”鲁三迈步走了!

她立即叫住了他:“这怎么成!这年头,鹿肉很贵的!况且,你好不容易才猎到的一头鹿,就这样让我们给吃了!这……情何以堪啊!”说完,她有些伤心地撇过脸。

那人笑了:“没事儿!一头鹿而已,大不了我再去狩猎,没什么大不了的!”见她仍不开心:“你们都说我是狩猎奇人,但这会子却不相信我了!”

潘茗仲转头看向他,挥挥手:“没有的事……我们相信的!”

鲁三笑道:“这不就得了吗!为你们宰一头鹿对我没什么损失!”他仰头长叹:“更何况,我已经有好多年没和人一起热闹地吃顿饭了!而我那故人,早已入土多年!而今,你们能陪我吃顿饭,我就很高兴了!”

闻言,她有些心酸,却不知道说什么话来安慰他!

张毓娘看着鲁三:“若大哥有什么心事,或是有什么想说的,不妨说与我们听,我们会陪你畅聊的!”

他挠挠头,笑了:“哈哈,谢谢关心!好了,我该去厨房给你们做好吃的了!”说完,他便走出门,朝厨房走去。

他们待在舍中,只静坐或品茶,一时间默默无言。

过了一会儿,潘茗仲不想坐在这里了,就走了出去!

她抬眸看着门外的几棵秋树,再看向忧愁的灰色天空,深吸几口气!

片刻后,她转身看向厨房,朝其走去。

她来到厨房之时,鲁三已经把那头鹿宰好了!

她没有看到血腥的画面,她略感庆幸地松了一口气,她走到他身边:“大哥,要不要我帮忙?”

鲁三转头对她笑笑:“那你就帮我生火做饭吧!”

生火做饭?她虽没做过,却也乐于尝试!

她低头看了看地上的那堆木柴,又侧眼看了看灶台!

鲁三见她有些疑惑,就用手一一指给她看:“火折子在灶台旁边!还有,米缸在这儿,水缸在那儿!”

她对他道谢后,拿起一口锅盛上适当分量的米,就开始淘了!

完毕后,经过鲁三的指点,她装上适当的水,就把锅放到灶台上。

她蹲下,用火折子生起了火!

她看着灶台里的星微火苗,就从旁边的柴堆中拿出木柴,不断地往里放。

直到锅上冒出团团热气,她才知道饭煮熟了,就停止了生火!

由于刚才生火时她靠近火源,觉得有些闷热,就冒了不少香汗!

她伸手擦了擦脸,就站起身。

她转身看见他正在煮菜,为了不打扰他,就静悄悄地走了出去。

她一出门,就见到不远处有一大水缸,就走了过去。

她正想舀一瓢水,就听见有人叫她:“茗仲,你刚才去哪了?是不是到了厨房?”

她侧过身,就见到林煜棠和张毓娘站在门外:“嗯!”

刚好,她转身的那一刻,他们就见到她脸上黑色条痕,她的这个样子,活像一只黑色大花猫!

他们对视一眼,再次转头看向她。

又一次看到她那张略显滑稽的脸,他们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

她见他们笑得那么开心,就忍不住问道:“你们……在笑什么?”

听到她说的话,林煜棠绷住了脸,不再笑了!

他负手走到她身边,低眸看了她一会儿,就伸手抹去她脸上的黑痕:“真丑!”说完,便后退一步。

潘茗仲看到他那只手上的黑痕,就赶紧转过身,向水缸望去。

水中倒影的她,脸上有微许黑痕。

她嘴巴微张,想起来了,是刚才用手擦汗时不小心印上的。

她急忙舀一瓢水,把脸洗干净。

林煜棠立于一旁,从容地看着她,见她洗完,他也接着舀一瓢水,把手洗干净。

此时,张毓娘也来了:“你怎么把脸弄脏了?”

潘茗仲回答:“烧火做饭!”

她听了,唇角微翘:“原来你去帮忙啦!”

潘茗仲点点头。

她转身走了几步,就停下脚步,转头看向他们:“我也要去帮忙,否则,我心里过不去!那么,你们要去吗?”

茗仲不去看他,只微微点头,也跟着去了!

她们还没进入厨房,就见到丝缕游香飘飘入鼻。

她们原本就有些饿了,如今远远地闻到这肉香味,就有些馋了,忍不住深吸几口肉香,才走进厨房。

她们蹑脚地来到鲁三身边,看着他炒菜:“大哥,要不要我们帮忙?”

他没有回头看她们,只专心炒菜:“你们来啦,那你们就到草舍后面摘几棵野菜,洗干净后交给我吧!”

她们应下了,就按他所说的来到草舍后方摘野菜,各自摘了一些,就拿一盆子到大水缸旁洗野菜,反复洗了几次,才觉干净。

她们捞起野菜,刚起身,抬眸就见林煜棠站在旁边。

她们以为他不在了,这时他却突然出现在她们身边,心里猛地一跳,显然被吓着了!

她们略为颤巍地踩着小碎步走到厨房,就将野菜放进碟子里,把它交给鲁三。

鲁三欣喜接过:“多谢了!这里没你们什么事儿了,你们就出去静待佳肴吧!”

她们点过头后,就退出门外,回到草舍。

而林煜棠早已回到室中,静静地把玩扇子。

此时,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他眼眸稍凝,知是她们进来了!

他抬头就见两人一前一后地走进来,他冷冷一哼,便斜过脸,不再看她们。

她们心底咯噔一下,默默对视一眼,就到原来的位置坐下。

潘茗仲望着自己那碗茶上的浮叶,看它在茶碗这个小空间中浮游,看它浮沉多时却怎么也逃不掉!她关注着它的一举一动,以此来等待时间的流逝。

第四十七章 启程上京(八)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鲁三的吆喝声传入她的耳中,她才反应过来。

她下意识地看向周围,他们已然聚坐在一起,她往桌面上看,上面早已摆满了菜肴和碗筷。

这时,鲁三站起来,到柜子里拿出一坛酒:“我亲酿的烈酒,可香醇了!你们一定要尝尝!”他走了过来,把它放在桌子上。

张毓娘不想喝酒,不想回忆起那段不如意的往事,就不好意思地柔声道:“大哥,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不爱喝酒,你自己喝吧!”

见她推辞,他只好看向潘茗仲和林煜棠。

潘茗仲不想失态,亦不想喝酒,就摆摆手:“我不喝,你们喝吧!”

他叹叹气,无奈地摊摊手:“就只有你能陪我喝酒了!你可不能推辞啊!不喝就不是男人!”

林煜棠嗤之以鼻,不理会他。

他就有些不悦了,指着他喝道:“你什么意思!不敢喝是吗!真不是男人!”

林煜棠被他激怒了:“谁不敢喝了!真是幼稚!”

潘茗仲听见了这句话,心里觉得好笑!

还说别人幼稚!他难道不知道他自己才是最幼稚的吗!

就这般想着,他突地将视线转向她。

她心里惊跳了一下,害怕他知道自己的想法,就迅速低下头。

他盯着她,不放过她的一个动作一个表情:“要我喝酒,那也可以!不过,你得让茗仲陪我一起喝!”

鲁三略感为难,看看他,又看看茗仲:“她都拒绝了!这……”

他夹了块鹿肉入碗:“这我不管!她喝,我就喝!”说完,他就吃起了鹿肉。

他坐下:“独自一人酒醉和有人陪醉的滋味是不一样的!我那挚友啊,他早在七年前便离我而去了,只留下一支洞箫给我作念想!”

他自倒一碗酒:“可是……我从来没有吹过一次!因为我知道,世间只有他一人才能把箫吹得如此苍凉空灵,幽雅空旷!至于比不上他的后来者,就不配吹他的箫!”他自饮一碗:“我老了!孤身一人在这枯林中,无人陪酒,无人问津,无人作伴,真是寂寞啊!”说完,他的眼角湿润了!

潘茗仲听了,有几分悲凉之感,有意无意地看向那支箫。

那支箫对他而言是那么地重要!莫名的,她想起了那方绣帕!她是应该把它视若珍宝还是应该将它与怨念一并烧掉呢?

不过,那枚让她爱恨交织的铜镜她都没舍得打碎,她又怎么烧毁它呢!

片时,她想起了鲁三说的话,想看林煜棠如何做,就转头看向林煜棠。

见他若无其事地吃东西,她就有些恼了!

都说得那么明白了!他怎么还不陪他饮酒?也是,他这么个冷面冷心的人,怎会在意他人的感受呢!

无奈之下,她看向鲁三,见他不显忧愁地自斟自饮,见他把一切都埋进心里,她就有种难言滋味。

也许是因为有几分同病相怜吧!她站起身,一把夺过酒坛,自斟一碗,持酒饮尽:“我喝了!你该陪他喝酒了吧……”

才刚说完,她就感觉似有一团火一直顺着喉咙往下,十分难受!

烈酒醇香浓郁,她承受不住,觉得有些呛,就坐了下来,咳嗽了一会儿!

见她如此,他就夺过酒坛,给自己斟满一碗,再给鲁三斟满一碗:“我喝了!敬你一碗!”他抬起酒碗,向他伸去。

鲁三笑了,也捧起酒碗,与他敬酒!

他们相互敬了几次酒,才吃了些菜肉,谈了起来!

鲁三夹了几块肉入口:“你们将要去哪啊?”

他冷淡地回答:“京城!”

鲁三咀嚼完,快速放下筷子:“京城啊!若走官道,你们还要奔走几天才能走出山林。但是我在这里住了几十年了,所以知道哪条小路出山比较快!”

“既然如此,那你说吧!”

“从这里出去,再往左边走,遇到三条分叉口后,走右边的那一条路,直到看见河岸的时候,才沿河岸走!这样,只需一日便能出山林,到达颍州城!”

“谢了!”

潘茗仲吃着鹿肉,听到他们的对话,知道了鲁三帮助了她们,就摆下筷子:“谢谢!”

而张毓也在她说完后,跟着道谢了!

鲁三笑着吃了块肉:“嗨!谢什么!不用的!”看了看那坛酒,见酒水见底了,就站起身,去柜子里再拿一坛:“没酒了!我再去拿!”

张毓娘怕林煜棠喝酒,就想阻止他拿酒:“大哥,不能喝了!再喝那就醉了!”说完,她就看向林煜棠。

鲁三抱着酒坛颠颠地走来:“不会!若他只有这点酒量,我还瞧不起他呢!”他把酒放在桌上,就给自己和他各倒三大碗。

她见到林煜棠脸上没有一丝醉意,才稍作安心。

似是感受到她投来的热切视线,他转过头安慰她:“放心!我不是那么容易醉的!”他冷眼看向鲁三:“又让我喝酒!那也按照之前的规矩,她喝了三大碗,我才陪你喝到底!”

闻言,潘茗仲不安了!

又想让她喝烈酒!是存心让她醉让她出糗是吗!

见鲁三看向自己,她不悦地回望他。

他知道她生气了!就转头尴尬地看向林煜棠:“这……”

他看向她,眸露寒光,说出的话也异常强硬冰冷:“既然你有了上一回,就得有这一回!你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

她心里虽有些害怕,但也强作镇定。

见她没有任何动作,他怒了:“怎么?长本事了!知道反抗我了!不想活了是吗!”

见他动怒了,张毓娘酒赶紧轻声劝她:“你也不想他动怒的不是?那就快点喝吧!”

是啊!她不想他动怒!不想再受那非人的折磨和痛苦!

于是,她捧起一碗酒:“我喝还不成吗!”

她一干而尽,再拿起一碗,爽快地喝了起来!

酒香浓烈,香气萦绕在她周身,光是闻闻,她就染上微醺的神色!然几碗入喉,她已然醉了!

醉就醉吧!趁此机会,多喝一点,暂消万种愁!那种梦里不知身是客,一响贪欢的滋味,她想尝已久了!

就这样,她喝了五大碗的酒!

正当她还要拿酒之时,林煜棠起身夺过了酒,不让她喝了:“够了!你醉了!”

她得不到酒,就怒了:“我凭什么要听你的!我就要喝!快把酒给我!”

“真是喝酒壮胆,敢说真话了!”他眉目阴森,双眼怒视着她。

鲁三见他们要吵起来了,就起来劝解:“她喝醉了!你就别跟她计较了!少说两句吧!”

张毓娘也急了,怕他真生气,就挽住他的手臂:“主子……别动怒,这样对身子不好!”

他冷冷一哼,甩开她的手,坐下来喝起了酒!

她两手空空的,想捉也捉不住,得到的只有一片落寞!

鲁三看了看窗外的天色,见天空灰沉:“你看,她喝醉了!天色也不早了!要不要在我这留宿一晚,明天再走?”

见他们仔细地观察着自己,他有些不习惯:“对你们来说,我的草舍狭小!但是,你们这几个人,我这地儿还是容得下的!”

林煜棠站起身,冷冷地说道:“不必了!我们现在就要走了!”

“这么快!怎不多留一会儿?”

“赶时间!”

“哦哦……也是!那好吧!既然你们要走了,我就再敬你们一碗,当做饯别酒好了!这次,无论如何你都不能推辞啊!”

“知道了!”

于是,他们各拿一碗酒,共饮酒起来!

喝完之后,林煜棠就拿出几锭银子交给了他。

鲁三见此,就有些不悦了:“你当我鲁三是什么人!我不要,你拿走吧!”他把银子交还到煜棠手中。

煜棠说道:“你又把我林某当做什么人!我告诉你,我可不会白白地接受别人的恩情!这钱,无论如何,你都得收!”说完,他把银子放在桌面上,就扶着潘茗仲,走了!

而张毓娘就跟在他们身后,看着他们相黏的背影,默默地摇摇头!

他们返回原路,上了马车,按照鲁三指定的路线,走了!

颍州城,繁华之地。

洁清的月牙湾环绕着颍州大地,一连带的高阁宏宇组成一条条长龙,壮观至极;一庄丽的石雕牌坊,雕筑着三狮戏球的图案,篆刻着长乐街这三个黑体大字,矗立于街上。

而那条大街上,有着颍州城最著名的笙箫坊。

坊建七层,雕梁绮丽,傲对碧空。

坊中的貌美姑娘站在阁廊外,绣娟轻抛,半藕玉臂滑露,运用她们年轻而妩媚多姿的身躯吸引着走在街上的过来人;坊中飘迎在外的胭脂香,是城中人必不可少的香料,深深俘获着他们的鼻息和心灵;坊中不分昼夜地笙歌漫舞,射映着颍州城最繁华的一幕,奏响起华美之绝唱。

一日过后,他们走出山林,乘着马车,哒哒地行在颍州城的大道上。

此时天色已晚,他们就迫于找寻一家各方面都比较好的旅舍。

而潘茗仲因为喝酒喝多了,到现在都还没醒来,就侧躺在林煜棠的腿上,睡得正香。

第四十八章 启程上京(九)

忽然,清风徐来,一阵扑鼻的胭脂香飘向他们。

就在此刻,潘茗仲在这香味中悠悠醒来。

她双眼睁了又闭,闭了又睁,意识虽才恢复了大半,头却有点疼。

她看了看四周,才知道她还在马车上,她察觉到自己正垫着什么,就低眸一看,竟是一个人的双腿。她又抬头一看,就见到林煜棠正闭着眼睛睡着了。

她竟然躺在他的腿上!

一时间,她有些难以置信,不自觉地发出一声尖叫,从他腿上快速起身。

而她的一声尖叫,活活把他给唤醒了。

他睁开双眼,冷冷地看着她:“真是聒噪!”

她别过脸,不好意思地说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他冷眼一看,便移开视线:“老马,客栈找了没有?”

见他没有回答,他心中又是一阵不耐烦。

张毓娘观察着他的侧脸,见他喜怒不形于色,看似没有什么不正常的,但她却知道此刻的他定是不耐烦了:“主子,我知道有一家名叫莲香的客栈挺不错的!”

他转头看她:“是吗!那你如何得知?”

糟糕,说漏嘴了!

她微微一怔,就解释道:“我幼时在颍州待过一段时间,所以也知道这家客栈不错!”

他也不去追究她话里的真假:“还记得这家客栈在哪里吗?若记得,就带路!”

她微笑地对他点点头。

就这样,他们在她的指引下,来到了这家客栈。

他们下了马车,又把它牵到马厩后,就步入客栈的大门。

客栈里的小二见到来人衣着华贵,气度不凡,就赶紧走上去,笑脸相迎:“客官们是要打尖还是住店啊?”

“住店!给我们几人备几个上等房间,记得还要备些热水以供我们洗浴!还有,再准备几份小菜!”

“得嘞!我这就去安排!”

于是,他们付了银两,待到店小二安排好后,就回到各自的房间里洗浴。

洗完后,他们都出了门下了楼,来到早已选定的位置,坐下来吃饭!

经过一整日的忙碌奔波,他们已然疲惫不堪,就没有一人愿意说话,只顾着填饱肚子,以迎接下一场劳命奔波!

吃过饭后,林煜棠突然说道:“在颍州待几日,再走!”

她们同意了,就回到房间里早早地歇息!

第二日天明,晨阳给颍州城染上了金橙色,色调明亮得唤醒了沉睡的大地;窗外鸟儿在绿枝上叫得正欢,让浑浊的天地顿然清醒!万物复苏,好不热闹!

他们在清晨中醒来,就开始穿衣洗漱。

完毕后,他们纷纷下楼吃早点。

林煜棠吃着糕点:“今天休息一天,等会儿跟我一起出去逛逛!”

她们点头应下了!

些时,他们吃完早点,就到街上逛逛!

街上有一列列地骆驼商队,他们将异域奇货装在骆驼的脊背上,牵引着它们哒哒地走着!

潘茗仲看着这些人一个个都是灰须黄脸,穿着奇装异服,牵着骆驼从她眼前走过。

她从来没有看过这样的骆驼商队!此时得见,就觉得有些震撼!

于是,她愣愣地看着这些商队,竟不知道她的同伴早已去向另一个地方!

待她反应过来之时,眼前没有了骆驼商队,身边也没有了出行的同伴。

她焦虑地目极四方,寻找他们!

他们到底去哪了?她也真是的,怎不好好跟紧他们?

不过,此刻会不会是她逃跑的最佳时机呢?

她想了想,一下子想到了上次的逃跑经验,就畏惧地摇摇头。

不行,要是被他发现了!她肯定会吃不了兜着走!

但是,若是失去这次机会,她保不定会后悔一辈子!

怀着这样的念头,她就准备逃跑了!

人生路地不熟,身处异乡,没有银两可行不通!她知道自己没有多少银子在身,所以,她就返回客栈,准备拿了包袱再走!

她望了望周围,见四周都没有他们的身影,立马松了口气,匆匆地奔回客栈!

不过片刻,她就回到了客栈的房间。

她打开房门,迅速拿起包袱,往外就跑!

但是,她还没跑出客栈,就听见那到阴冷瘆人的声音:“我就料定你会逃跑!”

此言一出,她心中大惊,立刻就知道那人是谁了!

她慢慢转过身,见到他那形如鬼魅的身影,到嘴边的话,变得语无伦次起来:“我……不是……我……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说……”

他走到她身边,拉起她的手往楼上走:“还想骗我!我这辈子,最恨的就是欺骗!”

他回头望她,脸中看不出任何情绪,但他那如毒蛇般冷锐的锋眼,是一把利针刺进她心口,深深刺痛她的心!

他把她带到他的房间,就锁上房门!

“咔哒”一声响,她知道房门被锁,就开始慌了:“快放我出去!你……要干什么!”

见他没有说话,又一步步地走向她,她就更加惊慌了!她不想让他靠近自己,就开始在房间中走动,以便寻找往外逃的机会!

哪知,他用不了几步,便飞身至她的身边!

见此,她吓了一跳:“你给我走!走啊……”

他怒道:“你没资格命令我!”他掏出一药瓶,从中倒出一粒丸子:“快把它给吃了!”

她一步步后退:“我不吃!”

他看着她,没有任何动作。但当她退无可退之时,他使了个疾步,来到她身边。

他抓起她的双手,压着她的双腿,不让她有挣脱的机会。

他迅速将丸子塞进她的喉咙,不让她吐出来!

药丸下吞入肚,她立马就感觉到一阵疼痛。

她面容扭曲,眼泪忍不住地往下流,难以抵抗这剧烈的疼痛!

见到她此刻的样子,他心里有些愉悦,就冷笑一声,放开了她:“嗤~真难看!”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主子,茗仲找到了吗?你在里面吗?”

听到这娇柔的女声,他就知道敲门的是谁了!于是,他不耐烦地说道:“真烦!总有人要搅局!”他看向她:“好好在这待着,好好接受我的惩罚,好好感受痛苦,听到没有?”

这个可怕又惹人生恨的恶魔,若有机会,她非杀了他不可!

她隐忍不发,对他点点头。

对此,他满意了:“这就乖了!还有,以后可不要再违背我了!”说到这,他眼神变得鸷恨起来:“否则,我会杀了你!或是,杀了你最深爱的东西!”

见此,她冷汗直冒,内心颤抖不已,赶紧低下头,不去看他那让灵魂都为之懍惧的眼神。

他说完,就不再理会她,径直地走向房门。而后,他打开房门,走出门外,与张毓娘一起离去!

他走后,她松了口气!

然而,她却因为头目晕眩、身体倍受煎熬之痛而不省人事!

这边,林煜棠和张毓娘一起下了楼,正坐在桌子上喝茶。

他轻品一口,便皱了皱眉:“这茶……真难喝!”他转头看她:“早知如此,我就不应该听信于你!”

闻言,她低下头轻声说道:“主子……对不起!”

他摸摸下颌,一本正经地说道:“既然你做错了事!那么你说,我该如何惩罚你?”

她握紧拳头:“毓娘不敢随意妄言,故而任凭楼主处置!”

他冷冷一笑:“果然你也是胆小之人!罢了,就惩罚你随我去一处地方好了!”

她不想坏了他的兴致,就没有多问。

他站起身,看向客栈外的人来人往的大道与斜洒在地的一抹余光:“不过,在此之前,你先随我去换一身衣服!”

她也站起来,恭敬地应下了!

换装完毕后,他们就驾着华贵马车来到笙箫坊。

他们将马车停放在合适的位置,就下了马车。

他们一人生得是俊美健傲,高贵冷冥之气虽不露而生威;另一人生得是玉面柔秀,不辨雄雌之美尽态极明,不着风情便醉迷行人。

如此玉人,似从天上来!就这样,他们一出场,便引来数人迷望!

他们进入坊中,自有貌美坊女笑着前来接应:“二位公子看着面生,是第一次来吧!那……要不要奴家推荐几位极好的供公子们玩乐!”

此声一出,浓浓脂粉香便扑鼻而来。

听到这种话语,闻到这种香气,林煜棠便不悦了:“滚!别让我说第二遍!”

那女子吓了一跳,就转头看向张毓娘。

见她有几分惊慌的样子,知道她被吓着了!但她没有对她说什么,只转头对他低声说道:“主子,这笙箫坊,我们都不熟悉!何不叫她给我们说上一番,以增了解!”

他思索一番:“随你!”

知道他同意了,她就对那名坊女说道:“姑娘,方才吓到你了,真是抱歉!他刚才说过的话撤回了,你就给我们说说这坊里的事儿吧!”

听到这些安慰话,那女子心中一阵舒畅:“好好……我这就跟你们讲讲!那公子就随我来吧!”

于是,他们就到一处稍微安静点的角落位置坐下。

那名坊女替他们上好茶点:“说到笙箫坊,也多亏了数年前的第一代坊主!那位坊主是无子无女的半老徐娘,她不惧艰辛,不畏蜚言,凭着经商的智慧,创立了笙箫坊,并不断地发扬光大!”

“此外,她还是位仁慈的人,经常济贫爱幼,收养流浪在外的孩童,不收分文地培育她们,教她们一技之长,不图回报!”

张毓娘听了,就有些感触:“这故事……我幼时好像是听过了!”

第四十九章 启程上京(十)

那坊女就说道:“听过也正常!因为那名奇女子的事迹时常被人传颂!”

闻言,她点点头。

林煜棠突然问道:“如今那人还在吗?”

“她早在多年前便离世了!如今我们的坊主是玉曼歌,而头牌是玉玟烟!”

“是一对姐妹吧!”

“公子猜得不错!”

忽然,一阵不同于脂粉味的迷媚妍香幽幽传来:“是谁~在背后议论我呀!”

那声音是情人的呢喃,酥媚入骨;又是春风拂绿水,荡漾了春池的芳心;更是一现妍花,惊艳了短暂的时光!

听到这个声音,她们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那位坊女立即恭敬地说道:“坊主!”

林煜棠和张毓娘知道坊主来了,就想见识一番,回头看她。

如此随意一眼,他们便觉惊艳!

玉曼歌衣着大胆,红装烈艳,玉臂娇袒,酥胸半露,惹得人人内心火热无比,恨不得抱上去一亲芳泽!

她媚波多情,面容艳媚动人,一姿一态都绰约婀娜,撩拨人心!

林煜棠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你就是坊主?”

玉曼歌娇声道:“正是!”

回答完后,她步履蹒跚地来到他身边,正坐在他身上,她在他耳边低语:“这么俊美的公子,我还是第一次见,不知可有意到我阁房抒聊感情,以添了解?”

张毓娘坐在他旁边,偏好听见了她说的话,不由得紧握双手,不悦地转头看她。

察觉那道不善的视线,玉曼歌扭头看向她,对她不怀好意地娇嗔一笑!

见此,她有些嫉妒又有些生气,就扭过头,不再看他们之间暧昧的互动。

他转头看着她潋滟动人的目光:“起来!”见她没有任何动作,他进一步说道:“对于你这种随意倒贴的女子,我没有兴趣!”

听到他的拒绝之言,张毓娘暗地自喜!

她就知道,他不是这种好色之徒!

玉曼歌听了,先是一愣,而后起身娇笑道:“这位公子,怎地如此无情!你可知道,除了你之外,这世间就没人会拒绝我!”她双手抱胸:“公子也真是的,生生误会我了!我玉曼歌,可不是随便倒贴之人!既然你拒绝了,那就作罢!”

此刻,偏生一人走到玉曼歌身边,从背后抱住她:“曼歌坊主,那人不懂风情,真不识趣儿!不如今日,我陪你一度春宵,如何呀?”

玉曼歌心里虽有些不屑,却不显于色!

她妩媚地用力一甩,甩开了他的淫手,而后转头看他,对他娇声道:“我道是谁,原来是李明李大人啊~这会儿来了,可要玩得欢乐点啊!”

听到这个名字,他们转头看他,脸上不着情绪!

李明见她当众拒绝了自己的接触,心中难免有些不悦!但是,他却更加想得到她了:“要我玩得欢乐,那也得有佳人为伴才行啊!你说,我说得对不对啊?哈哈……”

玉曼歌奉承道:“大人说得是!”

李明知道她明了暗示,就对她淫笑道:“嘿嘿,所以……”

“所以,我就该为李大人寻一位妙人!”说完,她蹙着娇眉,作思索状:“嘶~虽说坊中多妙人,却不知大人喜欢哪种!”

她似是想到了什么,就笑了:“诶,有了!就叫箫娘来陪大人好了,上次陪过大人的!那么这般安排,大人可满意呀~”

李明知她是装作不懂,就有些生气了:“这种艳俗之人,本官怎会再叫一次!”他上下打量她:“依我看,坊主是天底下极佳的妙人!”

看到他那裸露的目光,他那垂涎慕色的目光,顿时,她就怒了!于是,她就怒笑道:“李大人,你在说笑呢!我身为坊主,怎会做本职之外的事儿!”

“你……你刚才对他可不是这么说的!”

“哦~那些话啊,不过是调侃之言罢了,大人何必当真呢!真是的,害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你胆敢耍本官,我定不会饶了你!”

“我何曾戏耍过大人,就算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啊!这么多年了,坊中之所以能经营下去,贵在有李大人,秦大人,范大人等多位朝廷命官的照应啊!所以我感激还来不及,怎会有戏耍大人一说呢!”

“好你个伶牙俐齿,狡辩成性!”

他刚一出口,林煜棠就说道:“大理寺卿李大人,刚才她对我说过的话,本就是玩笑之言,何至于要怀疑她!当真未免可笑了些!”

“你又是谁?这儿何时论到你对本官指手画脚了!”他转头看他,见到他的相貌之时,却对刚才说出口的急言后悔了:“哎呀呀~原来是林三公子呀!本官久仰大名了!”

他讪笑着改口:“刚才所说的无心之言,林公子勿要当真才是啊!”

他冷笑道:“那是自然!”

“对了!林公子是否有意随我到房中畅聊畅聊啊?”

“当然可以!”

就这样,他们一起上了二楼的雅间!

而玉曼歌为了刚才得罪李明之事,就诚心赔罪,让平时不随便接客的玉玟烟来到他们的雅间,给他们弹奏几曲!

他们各自坐下后,就有娇娘前来上酒菜和糕点!

正在他们要说话之际,玉玟烟娉婷袅娜地走了进来!

她身穿紫绡翠纹裙,头戴宝蓝点翠珠钗,柔丝垂肩而下,娥眉扫月,唇不描而绯,她形貌冷艳,倩影销魂,光凭身处烟花之地,却不染媚俗之气这点,就足以为人称赞!

她向前行礼:“奴家玉玟烟,在此见过大人和二位公子!”

林煜棠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不必多礼!”

“是!”她转身来到琴案旁坐下,开始弹琴!

她走后,李明的目光仍紧紧地追随她,不忍移开!

时间过了好久,他仍一直看着她!

林煜棠看不下去了:“李大人,说好的畅聊,却一直盯着她人看,你这样消耗我的时间,真是太无礼了!”他站起身,冷冷地说道:“既然你无心于此,那我也不能自讨没趣,告辞!”说完,他就朝门外走去。

李明听到他说的话,意识到自己的失礼,一时间见他起身要走,就有些急了!

他上前几步,来到林煜棠身边:“有话好好说!干嘛要走啊!方才是本官的不是,我给你道歉!”

林煜棠停了下来,冷哼一声。

他尴尬地笑笑:“那是不是要坐回去啊!”

林煜棠没有理会他,径直地坐回原位。

见他回到了坐席,李明一下子舒畅了不少,也笑着坐了回去。

他叫身边的美娇娘给他倒酒,酒水倒满之后,他就拿起酒杯,自个喝了:“今日我们要不醉不归!在此我先敬林公子一杯!”

见他喝了,林煜棠也示意娇娘倒酒,而后捧起酒盏,一饮而尽。

李明拍手称快:“好好!”

林煜棠放下酒盏:“喝酒不行酒令,未免无趣了些!”

李明顺着他的意说道:“也是!那就行令吧!”

他接着说道:“我们就说一物,再接着说两句话,而这两句话要音同而意反!成者不用饮酒,不成者自罚三杯!”

李明同意了,林煜棠就站起来:“我先来!梅子黄时雨,涨一溪水,长一溪草;梅花香载雪,络一冰河,落一冰雪!我说完了,是时候到你了,大人!”

“呃呃……”他挠挠头,绞尽脑汁,拼命地想。

然而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了,他还没有想出来!

瞬时,林煜棠就不耐烦了:“大人!想了那么久了,到底好了没!”

闻声,他就讪讪一笑:“嘿嘿……本官认输,愿自罚三杯!”于是,娇娘就在旁边倒酒,他则拿起酒杯喝了起来!

待他喝完之后,林煜棠接连行了几个酒令,而他却一个都说不出来,就只能饮酒了!

酒过三巡,他就醉了!

趁着他酒劲未过,林煜棠就问道:“邕王最近有何动作啊?”

他抬头,稀里糊涂地回答:“邕王?殿下他让颍州州牧刘畅暗中召集士兵,在颍州校场练兵!”

“这么快就按捺不住了!”他刚想问什么,却被他一句话给打断了:

“好啊!你居然敢套我话!”

他冷淡地说道:“大人,你真是喝醉了,我何时套你话了!不信你问问她们!”

他一说完,李明就转头看了眼玉玟烟,再看了眼张毓娘。

见她们都摇头,都在告诉他没有发生过套话的事,他也只好暂且放下心底的疑惑:“罢了!罢了!”忽而他转头看向张毓娘。

他醉眼中的她玉面回春,玉指纤纤,心中不由得一漾。

他在她身上看个究竟,见她衣襟上露出的颈部洁白滑嫩,就动了上去摸上一摸的念头。

很快,这种念头控制着醉酒的他,他快步上前:“嘿嘿~真白嫩,让本官摸上一摸!”

她闻声扭头,见他想要扑向自己,她慌乱了,一不小心就从椅子上跌落下来!

她闭上眼睛,不去看他那淫乱的表情,默默承受那即将到来的疼痛!

然而,想象中的痛觉没有到来,她就被人抱住了!

就在这一瞬间,她心中一动。

是谁?是谁抱住她?会是心中的他吗?

这样想着,她一睁眼一抬眸,就见到林煜棠的靠近的俊脸:“主子!”

“小心点!”他没有凝视她的热情,只用手向前一推,把李明给推开了:“大人!得罪了!”

这么一推,把他给摔倒了!

他后背贴地,狠狠地吃痛了一下:“你……你好大的胆子!”

第五十章 重遇故人

林煜棠无奈地摊摊手:“大人,这话你说错了!是你心图不轨,想要对我的人下手!而我这一推,算是给你面子,轻罚你了!若换作他人,早就手臂落地,小命不保!”

张毓娘贴在他身上,听到那不可闻的霸道话语,心跳如雷鼓,心里似蜜糖般甜蜜!

果然,她没有爱错人!这世上,只有他才能保护她!

他不去看她是作何表情,只轻轻一推,把她从身上推开!

他掏出一锭金子放在桌面:“这顿酒钱算我的!大人!玉姑娘!我们告辞了!”说完,他就牵起她的手,走出门外!

他们快步走着,不再理会迎上前的坊女的应呼,穿过萦绕在耳边的莺歌燕语,顺着眼中转过的大红阶梯、翠晶珠帘,古色桌椅,走出笙箫坊!

而此时,潘茗仲仍躺在地上,久久不能醒来!

他们回来之时,想要看看她的情况,就上了楼推开房门,见到了她躺在地上的这一幕!

“这……”张毓娘不自觉地从口中发出一丝声音!

林煜棠见到这种情形,上去几步后,就停住了!

他攥紧拳头:“走吧!别理她!”说完,他转身走了几步,关上房门,再次牵起她的手,带着她离开这个死寂的房间!

第二日,潘茗仲还没有醒来,他们就再次外出,去了月牙湾!

秋风淅淅,波光粼粼,湖上扁舟几叶,舟上游人几点,共同沐浴着秋爽的芳香。

云散雾霏,湖边的枫林不再沉闷颓丧,轻烟裹秋骨,营造了一种静瑟与清愁的美感;如诗幻雾,湖上的小城成了被薄纱铺漫开来的朦胧画卷。

他们乘着舟,站在船头上,看着颍州城的山河秋色。

此情此景,惹得张毓娘感慨万分:“我们第一次见面,也是在船上!”

她抬头看看他的神情,见他脸色如常,依旧沉默,心中顿是一股失落:“若那时你没有救我,没有把我从泥泽中拯救出来,一定会是不同于现在的另一种光景!”

这些话引起了他的关注:“如今的光景是怎样的?”

见他问自己,她低头羞涩一笑:“如今的光景啊!是自由的,是幸福的,是我喜欢的!”

因为能默默地待着喜欢的人身边,是她的一种小幸福!

“是吗?”

“嗯!对了,主子,你当初为什么帮我赎身?”

“我的追风楼需要你!”

听到他冷漠的回答,她再也笑不出来了!

原来是这样!不是他需要她,而是追风楼需要她!

那么像他这般冷漠寡情之人,内心能装下什么样的女子?

他打破了她的沉思:“到了京城,我会请几位先生教你!”

她答应了:“是!”

语毕,她抬头看他,见他广袖拂风,猎猎作响,而他身形挺直,迎风而立,风雨不动安如山。

她静静地看着他,有了一丝不寻常的想法:

他这样坚毅的一个人,会不会有一天被风折倒,随风而逝?

想过片刻,她就摇摇头。

这样的事,是绝对不可能发生在他身上的!而她,更是不允许这样的事存在!

一瞬,她问道:“主子一向这么坚强的吗?”

闻言,他冷笑一声:“没有了保护自己的人,当然是想方设法让自己强大!无论是内心还是自身实力!”

这样的回答,让她有些不适应了:“这样啊!”

真后悔问他这个问题!

他蓦地低头看她:“之前你是怎么沦落风尘的?”

他关心自己,她本是高兴的!但他问这个问题,她高兴不起来了,只轻微吁息:“家族落魄,父母双亡,为了生计,只好委身于烟花之地!”

听了她无奈的话,他转头投向烟霭迷蒙的远方,无言良久。

片晷,她徒然想起潘茗仲的情况,就有几分担心:“茗仲到现在还没有醒来,可如何是好?要不要请大夫给她看看?”

“别担心!她没事的!等我们回到客栈,她定能醒来!”他冷淡地说着,眼神幽暗虚空:“船夫,调头!”

冷声幽出,扁舟立即调头,重回旧道!

远远的,他们两位驾雾仙人,彻底融入漫空紫雾之中,消逝不见。

此时,茗仲躺在地上,渐渐有了意识。

她试着动动手指,试着挪动身躯,才慢慢地睁眼,转醒过来。

她看着室内的一切,眼中一片朦胧。

从桌椅再到床榻,从龙门架上的黑色衣袍再到挂在墙上的绸扇,还有房中挥散不去的熟悉的浓烈冷香,都一一表明这是林煜棠的房间!

她不想待着这里,就慢慢地起身!

然而她身体每动一下,就会有隐隐地刺痛感!

她发出“嘶”的一声,就隐忍痛苦,一步步走到房门。

她试图打开门锁,却无法打开!

她无奈摇了摇头,转身回到椅子上坐下,静等他们来把房门打开!

她思绪回转,想到了逃跑之时的情景,就闭上双眼,悲生憾息!

这次真不该想侥幸逃跑!

如若没有八成把握,万万不能试图逃脱!

猝然,“吱吖”的开门声响起!

响声震地,震得她思绪飘飞,亦震得她的心蓦然一颤!

她睁开眼睛,本能谨慎地回答:“谁?”

他一步步逼近她:“还能有谁!当然是我!”

寒声刺骨,逼得她更为紧张,更加颤栗了!

片时,她极力压下心中的慌惧,闻声而视。

他凝视着她的双眼:“还敢逃跑吗?”

听到他的疑问,她拼命地摇头!

见她如此,他眼中仍如覆冰霜,集结着复杂的情绪:“别再骗我!如有下次,我绝不留情!”

她没有看他的眼神,只一味地点头!

而他,也没有去看她的神色,亦没有去追究她到底有没有说谎!

他转头就走:“你又臭又脏,快去洗澡!洗完后,就下来吃饭!吃完饭就收拾东西,我们明日就走!”刚说完,他就不再房间了!

听到了他的这些话,她就有些气闷了!

啰嗦!

她忽而抬起手嗅嗅衣袖,没有闻到任何臭味!

胡说!

她用力拂下衣袖,来发泄心中的不满与苦闷!

她站起身走出门外,叫小二打了桶热水后,就回到自己的房间洗浴。

换了一身衣服后,她踱门而出,到楼下与他们一起吃晚饭。

晚饭过后,她回房收拾好东西,就休息了!

第二日清晨,他们早早地起了床,吃过早饭,就乘着马车离开颍州城,奔向京城!

经过几日马不停歇地忙碌奔波,他们终于到达了京城!

潘茗仲揭开帘子,看着比其他地方更为繁华热闹的街市,不由得愣了神!

在快要到达林国公府之时,她紧张了,就双手交叉地握着,以图缓解紧张!

怎么办?她好想逃离,真不想见到他!

要是见到了他,又该以怎样的态度对待他?

是愤怒?是忌恨?是欣喜?是冷漠?还是慌张……

万般复杂的心绪交结在心里,如何面对?作何态度?这些,她想象不出来!

想过后,她摇摇头,让问题藏于心底!

而林煜棠坐在她对面,见她摇着头,一脸沉重的样子,轻嘲道:“哼~还真是想他!”

她的心思被他窥探了!

霎时,她内心羞愤不已,恼怒地瞪着他:“谁想他了!”

他摇摇扇子,以图吹走怒气:“哼,还想骗我!敢做不敢认,真是懦弱!”

“我……”

算了!对他说再多也没用!

见她没有把话说出来,他就撇过脸,不看任何人!

些时,他们到了林国公府,就下了马车,走了进去!

潘茗仲跟在他们后面,听着一路上传来的招呼声,心里活跃地跳个不停。

她慢慢地走着,细细地呼吸着,以达到调整情绪,不再紧张的目的!

她谨慎地抬眸,望着这个陌生而华丽的地方!

府中灰色磨砖墙上,铺散着绿色琉璃瓦,而瓦上多雕有苍龙、雄狮和麒麟等形状的吻兽,逼真浮目,威严撼心。

红翠相衬的游廊错落有致,与一道道垂花门相连,共同包围着这个庄严宏雅的府邸。

游廊的一侧种有榆树和竹子等植物,舒心自然,当暖光透过错叠的黄叶照耀下来之时,树影就投映到游廊下,与之融为一体,风拂影舞时,妖娆动人。

而另一侧是清澈多鱼的绿池,池中置有多块浮出水面的磐石,它们每隔一段曲折的水径就有一块,俨然成了间隔的水上石道!

潘茗仲看着这些美景,渐渐忘了心中的忧愁。而复杂情绪,很快就一扫而光。

不知不觉中,她随着他们来到了厅堂!

而此时的厅堂,早有两个人坐在席位上。

林景盛抿了一口茶:“他到了!”

林景茂坐在他旁边,回声道:“嗯!”

话毕,他望向门外,就见到林煜棠带着两名女子,一步步地走进来!

倏然,他见到一略为熟悉的身形,不可控制地心中一颤。

他眸光一凝,将目光集中在那位女子身上。

那女子绾着一发髻,少有发丝垂在肩上,褪脱掉最后一丝稚气。她身穿碎花翠纱露水百合裙,正婷婷地走过来!

他看着她离自己越来越近,就看清了她的面貌!就这样看了片时,他不自觉地攥紧了藏于衣袖下的双手。

第五十一章 不如不见(一)

是她!但是,她怎么也来了?

他压下疑问,紧紧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比起以前,他发现,她稍有不同了!

她面容更为艳丽,也比之前多了分冷艳之态!她眼眸沉如死水,眼底里的柔情不再,溢满了悲伤与绝望!

见此,他不自然地低下头,不再看她!

而他旁边的林景盛,察觉到他的异常,就顺着他之前的目光,看向那名女子!

此时,潘茗仲看了周围,才知道他们已经到了厅堂!

她沉眸一转,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紫衣身影闪过眼前!

她心中大惊,各种复杂情绪再次席卷回来,占据着她的一切!

真是爱之深恨之切!她咬咬牙,勇敢而习惯性地看向那人!

他还是一如既往地清雅俊美,一如既往地温润如玉!

可是,只有她知道,他用虚伪的表面隐藏了内心的阴暗,用温润的笑脸欺骗了所以的人!

对于这种阴险的伪君子,她恨不得撕裂掉他那张虚假欺人的面具!恨不得把他阴假的一切暴露在所有人面前!

她怒视着他,不曾关注过别人!

突然,他抬头看了过来!

有那么一瞬,她慌乱了!

不过她很快平复下来,冷冷地看着他!

而他像是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那样,只对林煜棠和张毓娘温和一笑:“煜棠,你来了!”他看着林煜棠右侧的张毓娘:“煜棠,这位是?”

林煜棠见到亲人,倍感亲切,只顾着他们,忽略了身后的潘茗仲。他唇角微扬:“大哥!二哥!这位是张毓娘,我从幽州带回来的!”

他轻点额头:“原来如此!”复而,他对张毓娘打招呼:“你好啊!”

听到了他友好的问候,她内心有了几分安定,就对他施予一笑,以表感谢!而后她对他们一一行礼:“毓娘见过林二公子、林大公子!”

他们同时说道:“姑娘有礼了!”

潘茗仲把他们之间的互动看在眼里,把他脸上的每一个表情都冷看得一清二楚!

又是这样的笑容!又是用这副面孔欺骗人!实在是太让人厌恶了!

还有,他那么快就忘了自己,连一个正脸都不愿施舍!呵,果然是无情无义之人!果然是两两相厌啊!

林景盛见他忽略了潘茗仲,就觉得有些奇怪了!

他这是怎么了?之前一直盯着她看,如今她离得近了,却选择忽视她!难不成她其实是……

算了,不猜也罢!如此奇怪的举动,其中必有缘由!

他用手指向潘茗仲所在的方向,向林煜棠问道:“这位是?”

林煜棠斜眼看向他所指的方向,冷冷地回答:“潘茗仲!”

听到这个回答,他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

果然是她么!难怪他会这样!

潘茗仲听到他那成熟稳重的声线,就侧过脸看他!

他的一袭黑袍上金绣着红色麒麟,他脚蹬白绫黑皮履,相貌英傥孤傲,醉玉颓山,身形俊伟,端坐于席上,气宇轩昂。

她对他行礼:“茗仲见过林大公子!”

他悠悠说道:“有礼了!”

林煜棠看见她只对他行礼,没有对林景茂行礼,就有些不悦了:“怎不向我阿兄行礼?真没礼貌!”

听到他说的话,她顿时气闷了。但她不能把他怎么样,就只好默默地低下头,沉重地呼吸着。

林景茂看了她一眼,就转头对他笑道:“都是自家人,不必多礼!”

他冷声嘀咕:“哼,谁和她是一家人!”

闻言,她也不高兴了。

自家人吗?真是可笑!亏他说得出口!

这样想过后,她把头低了更低,再也不去理会他们。

林景盛见他们一直站着:“你们一路奔波,肯定也累了,就坐下吧!”见他们都坐下了,却没有婢女前来倒茶上糕点,他才对门外的侍卫沉稳说道:“越发不懂规矩!愚子不可教!来人,把门外的几个婢女都打发出去,换一批聪明的!”

侍卫听到命令,立即把她们通通带下去。

随后,就有几个婢女捧着吃食和茶盏,颤颤地给他们送上来,就行礼退下了。

林景盛招呼他们:“你们饿了就吃吧!”

潘茗仲和张毓娘对视一眼,再想到他之前的举动,就顺着他的意,吃了一点。

这时,林景茂问道:“煜棠,舅舅可曾有事相托?”

林煜棠答道:“自然是有的!老太太病根难治,就想托我们寻一神医,给她治病!”

“这事不难!交给我好了!”他想到了之前的事:“此外,我们在他们那里住了那么久,是时候该回礼了!”

林煜棠附和道:“也是!”他细细想道:“钱,他们定是不缺的!那就备几份贵重的稀罕物给他们吧!”

“嗯,就按你说的办,明天我就派人准备!”他说道:“想必你们也累了,就退下各自休息,好好休养身子!”

林煜棠恭敬地说道:“我的身子哪有那么脆弱!不过,多谢阿兄挂念!我会的!”

林景茂对他温和一笑:“你呀!”说完,他转头看向潘茗仲:“来者是客,你就住在枫亭阁吧!”

闻言,潘茗仲仍沉默着,不说一句话!

见此,林煜棠不悦地冷哼一声。

林景茂没有计较什么,就侧脸看向张毓娘:“她就住在……”

他还没说完,林煜棠就打断了他:“打住!毓娘是我的人!自然是要住在我的幽冥阁!”

听他那么说,林景茂只好说道:“那好吧!”

而后,他又道:“大家都回去吧!”

此言一出,大家也就散了!

但是,他并没有走出厅堂。他站在后面,看向前方,目光追随着潘茗仲的背影。

在她快要踏门而出之时,他思来想去,终是挪动了脚步,翩翩地走到她身边。

潘茗仲知道有人来到了自己身边,却不知道那人是谁!

她只好抬眸一看,便看见了林景茂主动站在自己身边!

她吓了一跳,本能地远离了他!

他没有在意她的动作,只对她微微一笑:“枫亭阁你还不知道在哪,我只好带你去了!”

第五十二章 不如不见(二)

知道他主动向自己搭话,她仍保持沉默,没有理他。

这种事,叫一仆人带她去就行了,用不着他送她来。

更何况,她一点都不想见他!他又何必再次出现在她面前!难道他想旧技重施?

若真如此,那也太可怕了!

她暗暗心惊,那人真是天底下最让人厌恶的存在!

见她一直没有说话,又一直蹙着眉,他就说道:“你在想什么?”

见她仍没有说话,不知怎的,他心底泛起微微波澜。不过很快,他就把这种感觉压到心里的最深处,似是消失不见了。

他温和的说道:“好久不见!你变了!”

听到这种好笑的话语,她冷笑了起来,不再面无表情。

这时候,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既然对她做出了那种伤害至深的事情,他已然失去了谈论她的资格。

她转过头,对他冷笑道:“你凭什么谈论我!你不必对我假惺惺了!因为我再也不会相信你说的一言一语!”

他敛下眼底的阴沉色:“是吗?”

为什么还要质疑她!是觉得她对他还有依恋吗!

此刻这般想着,她的怒气被他成功点燃,就不顾一切地冲他大骂:“是的!没错!你以后不要和我说话了!因为每和你说一句话,我都会觉得恶心!”

她说完这句话后,就轮到他良久无言了。

一时间,气氛有些压抑。

片刻后,他调整好情绪,用手指给她看:“过了这座石桥,前面有枫林的地方就是枫亭阁!”

她没有顺着他的手往前看,依旧看着别处,没有注意他的话语。

红叶飘飘,火红火红地一片片,迎风而落,最终停留在阁楼的廊檐和廊下。

他们到了阁楼,看着枫叶铺散开来的枫地,眼底染上了一抹难以察觉的悲伤。

他们两人都没有说话,这种气氛既压抑又尴尬,必须要有人率先打破!

于是,潘茗仲冷漠地说道:“枫亭阁到了!你可以走了!”

他没有离开,只对她温柔道:“不邀请我进去坐坐吗?”

她推开房门,走了进去:“我想我们已经没什么好谈的!”

他也跟着进来:“是吗?”

见他也跟着进来,她彻底慌乱了,生怕他再次对自己做出不轨之事:“你想干什么?快出去!这里不欢迎你!”

见到她一脸戒备又一脸慌乱的样子,他心里闷闷地难以呼吸,心情也些许复杂。

他握紧双手,安定地说道:“你放心好了!我不会再对你做什么!我进来是想看看这里需不需要叫人收拾一下!”

听到他的回答,她多了分安定,没有之前那么紧张了:“你不必对我惺惺作态!这里我会整理的!”

他没有试图解释什么:“那好吧!”他想起她没有带仆人,又想起了之前的事:“雪莲呢?她怎不随你一起来?”

他的这番话,更是牵动起她的所有悲伤,让她心痛不已!

他怎么可以当面提起她的伤心事!

他果然是来伤害她的!

她眼眶微红,绝望的眼神死死地盯着他,似要把他看穿:“一直陪伴着我的雪莲,一直关心我的雪莲,一直照顾着我的雪莲,永远地离开我了!你是不是很高兴!”说完,她再也承受不住这种悲痛,一并把这几个月所积攒的痛苦,难以控制地全部哭诉出来!

风萧萧鸣,叶簌簌下,连同枯叶飘来的愁香,都一同呼应着她的悲伤!

见她那么伤心,他察觉到自己说错话,刚想解释什么,只怕她更加愤怒,就没有多言。

她越哭越伤心,他心里也不好受,就走到她身边,一手轻拍她的肩膀,一手拿出帕子递给她:“对不起,我不知道她走了!你难受,就好好地哭一场吧!毕竟哭过后,你再也不会那么悲痛了!”

她用袖子抹去泪痕,就用力挥开他的手:“别碰我!还有,我是不会要你的东西的!你拿走吧!”

她说得那么坚定,他只好把帕子收了起来:“好吧,但是这里只有你一人,我不放心!我会唤几个婢女来的!”

“不用了!我不习惯!你快走吧!”

“那好!我尊重你的意见!还有,我就住在凌云阁,你要是有什么事,记得来这找我!”

“我不想见到你!你快走吧!另外,我也不会去找你的!”

呵!这次,轮到她忌恨起自己了吗!罢了!走吧!

她对他怨恨至深,他也有点难受,却不会多说什么!

他看了她最后一眼,记起她的面容,记起她的悲伤,就转身踱门而出!

终于,风停止了悲鸣,枫叶不再飘零,连那枯草的浓浓愁香,也消散在空中!

他走后,她瘫坐在地,更为悲痛地哭了。

这次,再也没有什么可以和她一起分享悲伤了。

次日,林景茂精选了数样珍贵物品,就派遣信使将它们送至幽州潘府。

到了中午之时,他就邀请林煜棠到烟雨楼与他一同共餐。

林煜棠同意了,就到了烟雨楼的隐秘厢房。

见他来了,林景茂立即说道:“煜棠,你来得正好!饭菜我都替你备好了!”

林煜棠在他旁边坐下后,就望着一桌的美味佳肴,突然,他神色一怔,有一道菜肴吸引了他的注意:“原来你还记得我喜欢吃胭脂鹅脯啊!多谢阿兄!”

林景茂想起一些事情,就笑了:“记得!小时候你嫌吃得不够多,就半夜起来到厨房偷吃,却被守夜侍卫捉个正着,闹了笑话!”他又道:“我还记得你小时候也喜欢吃鱼,母亲还在时,她经常做给你吃,还帮你挑刺,防止你噎着!”

话一说完,两人不由自主地想起旧事,沉默了。

片时,林煜棠冷淡地说道:“这些旧事,不提也罢!”

他无奈一笑:“也是!”

林煜棠夹菜吃了起来:“对于灵魔教的一些事,我有所发现!”

林景茂来了兴致:“哦?说来听听!”

林煜棠就说道:“冷独奕来万弘国,是为了找到拥有蛇灵血脉的女儿!而今他找到了,就带她回了寒冥宫!”

他摸了摸下颌:“我想,像他冷独奕这种趋炎附势的小人,费尽心思地找具有末代皇族血脉的女儿,肯定是为了以复辟蛇灵皇族的名义来统一称霸北夷!”

第五十三章 往事如烟(一)

林景茂点点头:“不错!这有很大的可能!”他又道:“我听闻寒冥宫的禁地有一密室,藏有无数秘密和宝物,你记得派武艺超群的密探潜进去探一探!”

林煜棠傲气说道:“这些用不着你说!我自有安排!”

他温和说道:“那就好!”

林煜棠想起了一些事:“对了!邕王殿下曾经密访过大舅舅!想必他也是邕王一派的!”

林景茂想起之前潘越辰告诫自己的话,无奈地冷笑了:“世事难料啊!你我都摆脱不了命运的束缚!”

林煜棠没有言语,默默吃了些饭菜,而后就道:“还有,邕王一派的李明说颍州州牧刘畅秘密练兵,看来,邕王想要谋反啊!”

林景茂悠悠说道:“嗯!我们可不能让他们得逞!”

“那是当然!”他又道:“不过,宁王的生母身份卑微,又不得宠,早在宁王年幼时就被其他嫔妃陷害,连同宁王一起被贬云州!所以,扶持宁王比扶持其他王爷还要费心,真是烦!”

闻言,林景茂笑了:“嗯!不过宁王也是个聪颖之人,我们只需给他搭好一个梯子,他就能一步登天!所以,我们要给他创机造势,让他返回京城,树立威望!那么以后的一切,都好办了!”

“确实!那动作就快点!”

林景茂想到了一件事情,就收敛了笑容:“过两日,便是父母和庄萄的忌日,要记得去祭奠他们!”

他忿忿地说道:“这件事情,死都不会忘记!我怎会不记得!”

林景茂凄凉一笑:“是啊!死都不会忘记!”

说到这,他们谁都没有说话,只埋头吃饭了。

潘茗仲收拾好枫亭阁,就在这住下了。

她看着这个陌生而雅致的阁楼,陷入了沉思。

度日如年的感觉,如今她感受到了。

那么她还要在这里呆多久才能走?

想过之后,她就记起杨夫人曾经拜托过自己一些事。

而后她翻开包袱,从中拿出玉镯,就走出枫亭阁。

一路上,有无数丫鬟来来回回,奔向不同方向。而当她这个陌生而貌美的女子走在外面的时候,免不了会受她人指点。

“哎,你瞧!这位姑娘是谁啊?我怎么没见过?”

“她呀,是昨日新来的公子的表妹!”

“噗!真的假的!我不信!”

“谁知道呢!看她也到了结亲的年纪了,怕不是来攀亲的吧!”

“对啊!你看她生得那么好看!怎么不可能!”

“唉,现在的女子,真是太不矜持!太不知廉耻了!”

“……”

一路上,潘茗仲陆陆续续听了一些,心里就更加难受了!

她眼眶微红,为了不让泪落下,也是为了不让人知道,她快步走到一个隐蔽的地方抬起头看看蓝天!

蓝空晴照,光线刺目,逼走急欲垂流的眼泪!

忽然,耳边传来一道稳重的声音:“你在做什么?”

闻言,她想要离开,刚要迈开脚步,那人就说道:“站住!”

听到冷寒侵心的声线,她不由得一颤,她只好停住脚步,转头一看,便看见那人是林景盛:“世子!”

林景盛想到之前婢女嚼舌根的事,再想起她刚才略有些奇怪的举动,一切都明了了!

他说道:“你这样做始终是没用的!人只有内心强大了,才能不惧一切,风雨无阻,孤舟逆行!”

他突然对她说这种话,她觉得有些疑惑:“你为什么要对我说这样的话?”

“没什么!只是我对你的事有所了解,再加上刚才婢女诋毁你的话我也听见了,又莫名的想起了某些往事,就想给你一句忠告!”

“如此!多谢了!”

“不必言谢!去吧!”

于是,潘茗仲对他点头行礼后,就从这个隐蔽的地方走出来,来到府门!

她刚要出府,突地就有两名侍卫快步上前拦阻了她!

见他们不让她出去,她怒了:“走开!别拦我!”

“公子有令,不得让姑娘外出!”

“若我非走不可呢?”

“那我们只能按例行事,把你带到公子那里受罚了!”

听到他们肯定的回答,她有些心惊胆战!

因为之前几次上演的噩梦,她已经被吓到了!不想再尝试了!

她叹了口气,只得顺了他们的意,原路返回了!

在返回的路上,她想起了林景盛对她说的话!

做到内心强大是吗?

那么她可以吗?

两日过后,忌日那天,愁云惨淡,南雁分飞。

林家三兄弟来到了玉山的悬崖边上。

他们看着悬崖边上的三个墓碑,各自跪下默默悼念起来。

而后,他们给他们上了香,再送上祭品。

林景茂拿起一壶酒,悲切说道:“爹,娘,萄子,我们来看你了!”说完,悲情感伤萋萋草木,烈酒飘洒荒芜大地。

忽而,大风起兮,扬起黄尘三千,一并飘走浓烈酒香。

他放下酒壶,看着墓碑上石刻的名字,想起往事,陷入了悯思:

娘!你在黄泉之下过得好吗?儿子不孝,没有亲手杀了仇人,可是,儿子做了一件事,不知娘高不高兴!那就是我报复了仇人的女儿……

就这样沉思片刻,他就和林景盛一起离开了,独留林煜棠在原地徘徊。

见他们走了,他立即跪在刻有林庄萄之墓这几个大字的墓碑前。

他看着墓碑的名字,忆起以前的种种。

那一日,他和母亲刚从清隐寺回来,正正地行在京城大道上,赶往林国公府。

恰时,聒噪的争吵声由远及近地传入他们的耳中,而马车也随之停了下来。

母亲问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他掀开帘子,决然下了马车:“我下去看看!看谁敢阻止我们前行!”

他闻声走了过去,几个皮肤黝黑衣服破烂的男孩拿着一手的石子,正朝倒在地上的女孩扔了过去:“叫你和我们抢食,叫你和我们抢食,我砸死你,看你还敢不敢跟我们抢!”

林煜棠看着他们,注意到他们脚下那个倒在地上的女孩。

她眼中冷淡似水,没有泪水滑落,只用手挡住头部,面无情绪。

他视线一移,见他们仍朝她丢石子,就怒了。他朝他们大步走过去:“住手!敢在我面前撒野,不想活了!”

听到他狂妄的语气,他们停了手上的动作,转头愤怒地看向他:“臭小子,你是谁!信不信我们打死你!”

第五十四章 往事如烟(二)

“你敢!”说罢,他一把擒住其中一人的手臂,迅速将他拉向自己,就屈膝上前狠狠冲撞他的肚子。

霎时,他受了重伤,一口鲜血喷涌而出,他捂着肚子,身形晃悠,斜斜倒地。

其他人见此,都瞠目结舌地看着他,一时间忘了反应。接着,咔哒一声铃铃响起,他们手中的石子落地,滚落到他的脚边。

他一脚踩在石子上,脚下出力,碾碎了地上的石子,他眼神锐利似淬毒:“谁敢来试试!”

听到了石子被碾碎的声音,他们内心颤栗不已,对他也望而生畏,他们退后几步,就转头仓惶逃窜:“小爷……不敢了……我们不敢了!”

他对此冷冷一嗤,就走到那女孩身边,撇过脸向她伸手:“起来!”

她感激地看着他,颤巍巍地将手伸到他手中。

他握住她的手,轻轻一带,就将她拉上来!

他转头看见她脏兮兮的脸,眉头一皱,立即嫌弃地甩开她,使劲搓搓自己的手。

她始终是感激他的,就没有在意。

这时,母亲从马车上优雅地下来,她抬头看见站在他旁边的衣衫褴褛的小女孩,就对她笑笑。

那女孩看着她的笑容,眉头弯弯,也对她笑了。

他双手抱臂,讶异地看着她的笑容,忍不住说道:“真丑!”

“煜儿,不得无礼!”

“哼……”他冷哼一声,将头扭过一边,不去看她。

训斥完,她朝他们走了过去,她主动牵起女孩冰冷的手,对她笑道:“孩子,你的父母亲在哪?”

女孩低着头,失落地摇摇头:“死了!”

闻言,林煜棠心里有几分震惊,就转头看向她。

母亲心疼地看着她:“那要不要跟我走?要不要认我做干娘?”

林煜棠握紧拳头,紧张地看着她:“娘!”

她眼眸微亮,缓缓抬眸望她,她似是不信,就看着她的眼睛,直到看到眼底的一丝坚定,她才点点头:“要!”

母亲笑道:“好孩子,我们回家了!”说完,她就牵着她返回原路。

“回家……”女孩低声呢喃道。

他看着他们相牵的背影,心中含有隐忍怒意。

娘是我的!我不允许她对别人好!

晚上,他们回到府中,母亲就带人替她洗澡换新衣。

而他则待在客房中,静静等候。

即使他没有说一句话,但他的内心是慌乱的。

过了一段时间,母亲带着女孩从浴房出来了。

听到脚步声,他抬眸一看,就看见一个肌肤胜雪的漂亮女孩。

这真的是她!

不过是干净点而已,有什么好惊讶的!

这么想着,他冷冷地扭过头去,不再看她。

母亲轻柔地摸着女孩的脑袋:“从今天开始,你就叫林庄萄,你也是有娘的孩子了!”说完,她转头用手指着他道:“他叫林煜棠,以后他是你的哥哥!”

闻言,他立马暴跳如雷,扭头冷冷地盯着她骂道:“谁是你哥哥!我可没有你这样的妹妹!”

母亲严厉地斥责:“煜儿,你怎么说话的!快道歉!”

他出声反驳:“我没有错,凭什么道歉!”说完,他转头甩袖迈步离开。

这时,林庄萄踏出一步,低声叫住了他:“哥哥……”

他停下脚步,寒声道:“我不是你哥哥,别叫我哥哥!”说完,他快步离开了。

日子过得久了,他渐渐成长,学的东西也多了,就没有把她当回事!

然而有一天,他携着利剑走到林景茂所在的凌云阁的时候,就听到一阵欢乐的悦耳笑声。

他心中隐隐怀疑,就快步走进室内,便见到林景茂微笑地教着林庄萄下棋。

我的好哥哥,你怎么也和她相处!

他顿时有些气愤,却没有多说什么。

然而他站在室内已有一段时间了,竟没有一人抬眸看一眼自己,也没有人理睬自己。

而眼中那幅和乐融融的画面,他越看越不顺眼。

于是,他忿忿地走到他们身边,扬手搅乱棋盘。

见他们都抬头看自己,他冷眼看着林庄萄,并用手指着她:“你出去,我有话要对二哥说!”

她点点头,走出门外,掩上房门。

见她走了,林煜棠就怒道:“阿兄,你怎么能和野种说话!”

林景茂淡淡说道:“她是我们的妹妹!”

他深吸几口大气:“她不是!她从来就不是!她是乞丐!她是乡间里的野种!没有爹娘的!”

林景茂眉头紧皱,脸色阴沉:“煜棠,注意你的言辞!若是让她听见了,保不定会伤心一辈子!”

“怕什么!谁在乎她!”他摩挲着剑鞘的精美纹路:“本来是想和你比剑的,哪知竟坏我心情,告辞了!”

说罢,他毅然打开房门,不理会身后传来的叫唤声,踏门而出。

可是,当他走出房门之际,见到眼前的一幕,他眼眸微怔。

林庄萄的眼眶盈满泪珠,却隐忍着没有哭泣,她对他扬起了一个惹人动容的笑容,如历经风霜仍坚韧不倒的雪莲花:“煜哥哥……”

他看着她的笑容,不怒不喜,没有说话。

最后,他收回目光,迈步离开凌云阁。

以后的几个日月,他对她的态度仍冷淡如冰,而她却不惧怕他,勇敢地主动找他。

那日,他在练武场上与人比武,而她则躲在角落,静静地看着他。

他手中扬着铁扇,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而与之对战的白衣少年执着剑刃,正紧张地和他周旋。

“出手吧!”他寒声一发,周身戾气沉翳摧心,让周围的人不寒而栗。

那人颤巍巍地握紧剑柄,朝他狠狠刺去。

他没有躲避他,立即开启铁扇,轻轻扬手一挡,阻化他的攻击。

而那人没有气馁,再次追风逐电地袭击他。

陡然,他幽深的眼眸发出嗜血光芒,执扇翩翩与之缠斗,兵器相接之处,在冷阳的锋射下,寒光融绽,发出喑哑惊穹的厮鸣声。

几个回合过后,见那人已大汗淋漓,他立马收合铁扇,用扇尖对准他,再狠狠朝他扎去。

那人侧身一斜,急急避开他的来袭。

然而他脚下生风,早已星速旋到他身后,决然刺入他的后背:“你输了!”

“啊——”那人发出惨绝人寰的叫声,立马倒地,他嘴唇泛白,惊恐地看着林煜棠:“你等着……我会让你得到教训的!”

林煜棠冷笑一声:“嗤~想威胁我!这世上,还没有能让我害怕的事!”说完,他转头看向在场的比武少年:“还有谁!敢跟我比试!”

他们慌张地退后一步:“不敢了……不敢了!”

见此,他冷声喝道:“滚!”

霎时,场上人群一溜烟地散去,只剩下独望蓝天的他和站在角落中没有舍他而去的林庄萄伫立在原地。

第五十五章 往事如烟(三)

林庄萄主动来到他身边:“煜哥哥……”

林煜棠不悦地瞥视她:“你来做什么!”

她如实回答:“我来看看你!”

他收回目光,看着天上的飞云:“我没什么好看的,你和他们一样滚吧!”

她扯上他的衣袖:“煜哥哥,为什么叫我滚?为什么不欢迎我?”

他的眼眸冷若寒冰,厌恶地甩开她的手,只对她说一个字:“滚!”

她坚定地摇摇头:“我不走!”

他看着她明亮的眼睛,无奈地叹息:“你不走,我走!”他甩出一句话,就踏步离开了。

晚上,他要陪母亲吃饭,就来到母亲的阁楼。

然而,当他愉悦地进入阁楼的时候,再次见到她。

顿时,他又气闷了。

他慵懒地向母亲请安,就在她身边坐下。

见此,母亲忍不住出言谴责:“个头都快比我高了,还这么不注重礼节,小心你父亲打你!”

他闭上眼睛,不耐烦地揉揉耳朵:“知道了,别说了!”

母亲无奈地摇摇头,就拿起筷子,挑出鱼刺,夹了几块鲜美的鱼肉给他:“吃吧!”

他立即睁开眼,嘴角微扬,向母亲道谢:“谢了!”

他看着母亲的面容,发现她嘴角有一小块青紫的伤痕。

他想了想,心中一阵怀疑。

恰时,母亲抬手为林庄萄夹了肉食:“萄子,多吃点!”

见此,他心里有了几分怒意。他视线一移,母亲夹菜时衣袖滑落,手臂上的道道青痕露显。

他大吃一惊,立即扯过她的手臂:“娘,谁打的你!是不是爹!”

他扯得太过用力,母亲隐隐吃痛,面容纠结,但她唇角微翘,极力对他扯出一个好看的笑容:“没事,我没事的,别担心!”

他怒目圆睁,愤然站起身:“爹在哪?我要去找他!”

她继续安抚他:“煜儿听话,不要找他,娘没事!”

他看着她的毫无波澜的眼眸,继续追问:“他是不是在倾颜姨娘那里!”

闻言,她脸上的笑容挂不住了,出现了一丝微小裂痕:“不是,他不在那里!”

这丝不太明显的裂痕,他捕捉到了:“别骗我,他就在那儿!我这就去找他!”说完,他愤然转身欲走。

此刻,她内心十分慌乱,她害怕他去那里找他。她及时抓住他的手臂,在他转过脸之际,扬起手狠狠地搧了他一掌:“叫你不要去了,你怎么这么不听话!”

林庄萄看到眼前的这一幕,怔怔地说不出话。

林煜棠抚着红肿的脸颊,死死地盯着她,眼睛蓄满点点泪水:“你打我!我这么着急是为的谁!你竟然打我!”

他转身悲伤说道:“以后……你的事,我不会再管了!”

闻言,她再也抑制不住,仍由丝丝朱泪滴落衣衫:“煜儿……对不起……娘错了!”

他没有停下脚步,大步离开这里。

见他失魂落魄地走了,林庄萄有些担心:“干娘,我出去看看!”

语毕,她就踏门而出,追上了他。

他听到身后的轻微脚步声,微微一怔。

会是谁?

他忍不住停下脚步,转头一看,便见到林庄萄站在自己身后。

竟是她!

他冷冷地扭过头,继续前行。

然而他每走一步,她就跟着走一步。

就这么走了一段距离,他仍听见身后传来的哒哒脚步声,他受不了,立即回头,无奈地摊摊手:“你怎么又来了,别跟着我!快滚!”

语讫,他不再理会她,继续走着。

可是,她还在跟着他,他无法忍受,就扭头走到她身边,用力踹她一脚。

她卒然倒地,亮若繁星的眼眸无悲无喜,正默默地看着他。

看到她的样子,他内心动容了,忍不住出言问她一句:“为什么要跟着我?”

她对他笑笑:“我担心你,就出来看你!还有,我想和你做朋友,想跟你玩!”

“朋友?”他摇摇头,冷笑一声。

这世上,哪有真正的朋友!

他低头看着她天真的样子,就走到她身边,向她伸出手:“起来!”

她握上他的手,触及到那抹冰冷的温度:“你的手真冷!”

他将她一把拉起:“再多言,我就封了你的嘴巴!”

“……”

那次,他散学归来,在经过空荡的庭院之时,听到一阵熟悉的笑声。

他立即调转方向,朝庭院走去,便看见林庄萄面带笑容地放着风筝。

林庄萄听到脚步声,就顺着声音转头一看:“煜哥哥,你来了!”

他看着在空中高高飘扬的凤凰风筝,就迈步来到她身边:“放风筝,玩得挺开心的!”

她把风筝递给他,笑了:“给你,我们一起玩!”

哼,谁会玩这幼稚玩意儿!

他如此想到,却没有说出来。看着那条风筝线,他想到了一个恶作剧,就伸手接过风筝。

林庄萄见他接下了,心里有几分高兴。

他不屑地看着她雀跃的表情,在她喜悦的目光注视下,用手扯断风筝线。

白线断,清风徐来,风筝飘得更远了。

她看着飘远的风筝,呢喃道:“飞走了……”

听到她的声音,几分欣喜涌上心头,他承认,他期待看到她失落的表情。

可是,她没有失落,她笑眼盈盈地转头看他:“煜哥哥,风筝飞走了,它飞得更高更远了!”

再次看到她的笑容,他彻底怔住了。

为什么她总是在微笑?

他内心心跳不已,冰冷的面容出现一丝红晕,奇异的感觉遍布脑后,让他感觉到一丝不自在。

他立即抬眸望向天空,看着那只飘远的风筝。

经过这次,他们的关系也变好了。

又有一次,他贪玩,不好学,母亲就开始训斥他:“不学无术的,成什么样子!你看看你大哥,将来是继承老爷的袭位的,还这么用功,得到老爷的厚爱!你呢,整天干什么去了,我怎么生出你这个孽子!”

听见她恨铁不成钢的语气,他心中气闷不已,忿然变色:“住口!”说完,他不顾母亲的反对,疾步离开了。

时间过了一天,他还没有回来,母亲就急了,派人在偌大的府中寻找。

此时,夕阳斜照,残云沁血,林煜棠正坐在槐树上,看着府中人忙碌的身影。

这时,树下传来一道动听的声音:“煜哥哥,干娘一直在念叨你,你快回去吧!”

竟然是她第一个找到自己!

听到这个声音,他知道来人说林庄萄。他低头斜眼看她:“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她笑得灿烂:“你喜欢这个地方,我见你来过!”

他启唇微微一笑:“小机灵鬼!”

第五十六章 往事如烟(四)

他从槐树上一跃而下,直直落到她身边。

她掏出一枚玉佩给他:“给!”

他看着那枚玉佩,没有伸手接过:“这是什么?”

她如实告知:“这是鸳鸯玉佩,你一半,我一半,合起来正好是完整的一块!”

他心中一动,拿过那枚玉佩,仔细端详:“试试!”

“好!”于是,她也拿出了只有半边的玉佩,与之镶合在一起。

她淡淡笑道:“看吧,它们合在一起了!”

他看着她的笑容,心中莫名一跳,赶紧别过脸,沉声说道:“谢谢!”

他们各自将玉佩收好,就启步离开。

林煜棠快步走着,没有慢下来等她。

她只好跑着追上来:“煜哥哥,等等我……”

他没有让她追来,快步跑了,他想了想,回头对她说了句丑丫头。

她霎时怒了,就跑着追打他。

原来她也是会生气的!

这么想着,他心情愉悦起来,等着她追上自己。

他们嬉闹了一阵,大汗淋漓,就停下来休息。

他喘息片刻,就侧身高兴地看着她。

谢谢你,丑丫头!有你在,我很开心!

还有一次,他逃课,他打伤了京中权贵之子。

那位受伤男孩的父亲知道了,就亲自上门,向他父亲告状。

父亲得知,就叫他跪在祠堂,家法伺候。

顿时,粗壮的鞭子重重地打在他身上,衣衫破裂,鲜血厉出。

而他的母亲站在一旁,冷眼看着他,默默没有说话。

见此,他失落地低下头,心中隐隐作痛。

恰时,一道熟悉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住手!你们为什么要打煜哥哥?要打就打萄子,萄子愿替哥哥受罚!”说完,她直直朝他扑过来,紧紧地抱住他的后背。

感受着她温暖的体温,他体内的血液加速流动,他鼻子阵阵发酸:“萄子……”

我的傻丫头,你怎么来了!

见此,父亲火冒三丈:“哪来的杂种,还不快滚开!”

杂种?

闻言,他第一时间看向林庄萄,见她没有哭泣,一副坚强的样子,就情不自禁地心疼起来。

他遏制不住怒意,胸中剧烈地起伏,他转头望向父亲,幽黑的瞳仁冒着星星怒火:“她不是杂种,这世上除了我,不许任何人骂她!”

第一次,为了别人,他出言反驳了格外严厉的父亲。

父亲大声怒喝:“好啊!学会造反了!我打死你个不孝子!”说罢,他扬手甩鞭,欲再次打在他身上。

这时,母亲跑过来紧紧地拽住鞭子,不让它打落在他身上:“老爷,不要啊!你这样真的会打死他的!”

“打死了更好,你给我滚开!”他出力一脚踢开她。

然而她仍不死心,再次缠上来,死死地抱住他的腿。她冲他们大喊,眼中早已抑制不住的泪水夺眶而出:“煜儿,快走,带着萄子走得远远的!”

倾颜姨娘幸灾乐祸地笑了:“哟,还真是母子情深啊!”

见到母亲的求饶,他深深自责:“娘……”

母亲哭着喊道:“快走!”

她刚说完,父亲冰寒的声音幽幽传来,似地狱中的恶魔:“谁敢走,我不准离开!”说着,他伸脚狠踹缠住自己大腿的母亲。

然而她不管他怎么踢自己,仍不松手,紧紧地缠着他。

“既然你不松手,那我只好打你了!”无奈之下,他力甩鞭子,狠狠地打落在她身上。

长鞭厉厉打落在母亲身上所发出的激烈响声,击碎了他那颗坚毅的心。

瞬时,他眼中涌满泪水,咬牙痛苦地看着皮开肉绽的伤口,被鲜血晕染的衣衫。

同时,他第一次知道了自己是如此的软弱无能。

母亲面色惨白,虚弱地对他们说道:“快走……”

他看了她最后一眼,就带着林庄萄快步离开了。

他们走出府门,寻到一个不知名的小山坡,直直朝它走去。

到达山坡之时,他们心里阵阵发颤,两腿空空发虚,无力地坐下了。

林煜棠闭上眼睛,不再想之前发生的事情。

可是,即使眼前漆黑一片,他仍能看见母亲身上穿着的血色衣衫,以及她身上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痕,此外,他也能听见父亲烈烈的鞭打声,母亲凄凄的惨叫声。

记忆不可控制地在脑海中重现,他的内心似草木失去了暖阳清水般痛苦,又如三千重石压倒在他身上,久久不得动弹般压抑。诸般滋味,他承受不住,抑抑流下难言的泪:“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林庄萄听在耳中,很不是滋味,她紧紧地抱住他:“煜哥哥,不是你的错!”

即使他听到她的安慰话语,但内心也没有好受多少,他用力抓着自己的头发,泪流不止,泪眼模糊了一切:“不!是我的错……娘,我错了……”

林庄萄看着他痛苦的样子,心中难受至极,第一次留下了眼泪:“煜哥哥……错了又如何!即使你是天下第一大坏蛋,萄子也会陪着你的!”

闻言,他侧脸看她:“萄子……”

说着,他抬眸激愤地看着远方,暗暗发誓。

娘,萄子,我一定会变强,保护好你们的!

“可是……如今我变强了,你们却死了……”他痛苦地捂着脑袋,虽收起了所有回忆,但一闭上眼睛,各种和她一起的画面深深烙印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刺激着他那冷漠已久的心。

“啊——”

他忍不住哀嚎一声,发泄出内心最深处的痛苦。

平静片刻,他声音沙哑地对墓碑说道:“萄子……煜哥哥来看你了!你还好吗?”

他睁开双眼,锐眼一扫,便看见墓碑旁的荒草,想了一会儿:“不!你一定过得不好!荒草遍地的,你怎会喜欢!待我为你清理干净!”

于是,他不悦了,就掌上运力,对准荒草,将它们连根拔起。

他清理一番,就说道:“还有,我为你报复了仇人,你可喜欢?”他细细想到,眼中闪过一丝恨意:“不!这点报复还不够,你定是不喜欢的!你放心,我知道怎么做的!”

说完,他就来到了他母亲的墓碑,跪下了:“娘,你和萄子的死,我会替你讨回来!”他站起来,看向远方的愁云:“这次,我定不会留情!”

第二日,林煜棠就下令让潘茗仲当丫鬟,命令她做各种杂活!

潘茗仲无法反抗他,只得顺从!

她早早地来到洗衣房,就有一群婆子来数落她!

“日上三竿了!还来!”

“可不是!不过人家可是想攀上枝头变凤凰的!谁知……”

“哈哈哈哈哈哈……”

“看什么!还不快干活!快把那几堆衣服洗了!”

“愣着干嘛!快去啊!”

“……”

潘茗仲不想把事情闹大,也不想惹怒林煜棠,只得生着闷气,把衣服洗干净!

第五十七章 被诬陷的伤

在她洗完一半的时候,几个稍有几分姿色的婢女拿着衣服怒气冲冲地走到她身边:“看你洗的是什么!”说完,她们便把衣服扔到她身上:“看到没有,上面的黑点!”

闻言,她只好查看衣服上的黑点:“我明明洗干净了!你别诬陷我!”

“那么大的黑点你没看见吗!还说洗干净了!”

“我洗的时候这些衣服是没有黑点的!一定是你们弄上去的!”

“哎呦呦~我的大小姐!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我们是丫鬟,哪有那么大的胆子去做这种事啊!依我们看,一定是你做的!你被下令为丫鬟,心生不忿,所以有心报复!”

“你……胡说!”

她刚说完,就有一人来了。

那人说道:“吵什么吵!再吵就把你们都撵出去!”

她们回头一看,见是曲管家来了,就赶紧上前迎接他:“曲管家,你来评评理,她洗不干净衣服也就罢了,反倒诬陷是我们的错!”

他问道:“哦!是吗?”

她们拿起衣服,指着衣服上的黑点:“是真的啊!不信你看!”

潘茗仲立即走到曲管家身边:“不是我!是她们诬陷我的!你不能信啊!”

曲管家看过衣服后,就看向潘茗仲:“不是你!你有证据吗?”

“我……”

他慈笑道:“说不出来了吧!所以,小姑娘啊,你还年轻,知错能改尚未晚!”

她倔强地努努嘴:“我没错,我是不会认错的!”

她们站在旁边,幸灾乐祸:“曲管家,你看,她还不认错!”

曲管家立马生气了:“还不认罪!这些衣服是你洗的,衣服上有黑点,你洗不干净,当然是你的责任!还有,她们一个个都说是你做的,你还敢死鸭子嘴硬!姑娘啊,人证物证俱在,就别狡辩了!”

潘茗仲仍是如此,没有认错:“你们所谓的证据,都是不足为据的!你怎么不能说是我洗干净了衣服,她们却把衣服弄脏,再回过头来诬告我呢?”

见此,曲管家气得发抖:“你……来人!把她带下去,打二十大板!”

此言一出,就有两名侍卫走上前来,把她拖下去!

潘茗仲着实被吓了一跳:“不要!你们快放开我……”

可是,不管她怎么喊,不管她喊得多大声,都没人听得见。

就这样,她着实挨了二十大板。

不知何时,围观的人群散去了,天色已晚了,唯有她仍趴在原地,半死不活的。

好痛!

为什么不给她来个痛快,把她打死!

好痛啊,原来被打二十大板的滋味是这样啊!那么雪莲之前承受的痛苦她现在体会到了!

她不得动弹了!就让她在这不吃不喝地趴个天昏地暗吧!

正在她快要精神涣散的时候,有一人漫步到她身边,小心翼翼地把她背起。

她疼得睁不开眼,开不了口,动不了身子,只好默默地让那人背起。

可是,她不知道背她的人是谁,又害怕他会对她做出些伤害之事,就有些心慌了。

于是,她想要说话,却只能发出一些痛苦的嘶哑声:“啊……啊……”每发一个声音,她就能感受到咽喉的灼痛之感。

这种感觉,似要活活得把她撕裂,让她想哭却哭不出来,难受至极。

那人听到她嘶哑的声音,就温柔地安慰她:“别怕!”

这声音干净得如同冬日里的飞花纯雪,不含一丝杂质,又温柔似海面清风,逐渐平定她那颗慌乱的心。

可是,这声音她略感熟悉。

她仔细一想,就想到了这是林景茂的声音!

于是,在平定过后,她更为惊慌了。

这时候,他来救她是几个意思?

若他是好心,那为什么要在她受伤之后他才出现?

若不怀好心,那为何还要救她?直接让她死了岂不是更加大快人心吗?

……

就这样想着想着,她困意来袭,痛觉侵心,渐渐晕过去了。

这些天,张毓娘一直待在幽冥阁,接受着追风楼派来的先生和教习嬷嬷的教导。

这日,辛苦的教习结束后,教习嬷嬷就和丫鬟闲聊。

而张毓娘在她们身边,自然也听到了她们的谈话,知道了潘茗仲被遣为丫鬟后,因罚受伤。

一时间,她有些担心,就想走出幽冥阁,去探望她。

正在她要快步出房门的时候,林煜棠的声音空空传来:“走得那么急,是要去看她吧!”

嬷嬷和丫鬟都听到了这个空寒的声音,不由得心中一凉,她们立即行礼:“三少爷!”

他没有看她们,只朝她走来:“你们,出去!”

“是!”在他的指示下,她们退下了!

他的突然造访,使她有些紧张:“楼主……”

他看着她深情的眼神,严肃而冷峻地说道:“不许出去!”

她垂下眼睫,扭过头去:“若不去看她,我心里会过意不去!毕竟……那样的话,太无情太不厚道了!”

他不屑地冷笑出声:“嗤~有什么好过意不去的!你就是把这些小事看得太重,才会使自己心里不好过!”

她默默地抬起秋眸:“或许吧!不过……与她相识一场,我还是想去看她!”

闻言,他的眼神变得犀利幽深,恨不得把她看穿,让她彻底融入这深潭的漩涡之中:“我说了不许!不要让我再说一遍!”

“我……”她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敢说出口,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惹怒他!

林煜棠寂然转过身,不去看她:“我走了,下次再来看你!但是,若下次你还怀有别的心思,我会毫不留情地把你送走!”

此言一出,房门再次紧闭,那人……再也不见了。

而张毓娘在听到他这些话的时候,心里咯噔一下,久久不能平静……

不知几日,她渐渐转醒过来。

她刚想睁开眼睛,却发现眼睛被草药布条蒙住了。

她刚想动动身子,却发现身子软无力,难以动弹。

这时,有两道好听的声音传到她的耳边:

“已经七日了!她怎么还没醒?”

“景茂兄,这事急不来的!她身子本来就比常人虚弱,如今遭了这顿打,又受了点惊吓,恢复得慢也正常!不过,幸亏你有我这个神医好友,否则要是让别的大夫医治,她早就一命呜呼了!”

第五十八章 治病养伤

“那好吧!说起来,我也该谢谢你了!”

“既然你有意谢我,那你就约定一日与我对弈,如何啊?”

“自然是可以的!”

“一言为定!我发现她体内有一种很强的毒素,这种毒素,连我都难以清除!”

“那么是何毒素?”

“月露丸!”

“……”

“你怎么了?”

“没什么!那可有办法清除?”

“有是有,不过有些困难!”

“哦!说来听听!”

“以毒攻毒!不过这些毒药只有灵魔教才能制,所以想要得到它的毒药,不容易!”

“原来如此!那我还有事,这里就麻烦你照看了!”

“那么客气干嘛,太不把我当朋友了!”

“说得也是!那我就告辞了!”

“走吧!我会照料她的!”

终于,声音停止了,这里清静下来了。

穆璠音来到她身边,仔细观察着她:“他走了,你还要装睡吗?”说完,他就给她解下蒙住她眼睛的布条。

布条被解开,她睁了睁眼,只看得一片朦胧色。

她想要看清救自己的那人是谁,就闻声缓缓扭头,见到了一个高大潇洒的模糊身影。她试着动动嗓子:“你……是谁?”

他用手托着下巴,仔细端详着她:“你……是不记得我了还是看不清东西?”

她回答道:“看东西有些模糊!”

他松了口气:“哦!我还以为你不记得我了呢!”

她仍有些疑惑,就忍不住问道:“所以……你是?”

“穆璠音!”见她一副深思的样子,就惊讶地说道:“你真不记得我啊?不会吧?那太伤我心了!”

她想了一阵,终于对这个名字有印象了!见他误会了,她就对他扯出一个笑容:“我记得的!”

他似是不相信,疑惑地看着她:“真没骗我?”

她摇摇头,对他施以一个真诚的笑容:“没有!”

闻言,他紧皱的眉头舒展了些:“那样最好!若你说不记得,那我就真对不起别人给我起的见之不忘俊神医这个称谓了!”

听到他的话,她忍不住笑了:“噗……这称号,谁给你起的?”

“我的挚友啊!”看见她诚心地笑了,他也跟着笑了:“这下开心了吧!”

听到他的话,她收起了笑容,默默地垂下头。

“药差不多煎好了,我去看看!”说完,他走到门外,来到煎药炉子旁,打开冒着白气的瓦罐盖子。

他低下头查看药汤的颜色,又用手扇了扇气味,闻到了更为浓郁的药香。

知道药汤煎好后,他就去枫亭阁的厨房拿了个碗,就把药汤盛起来。

之后,他端着药碗来到潘茗仲身边:“药汤煎好了,你喝吧!”

她慢慢地转过头,看向那碗深褐色的药汤,闻着难闻的药味,一点点地凑上去,想把它喝掉。

当她快要凑近药碗的时候,他就把碗拿到她面前:“还是我喂你吧!”说完,便将药碗凑到她嘴边,一点点地让汤药留进她嘴里。

这么喝了一小口,苦涩滋味便从她的口中扩散开来。

这药汤难喝又难闻,她喝了就有种想吐的感觉。

但她不能任性地吐掉,只得蹙着眉,默默咽下苦涩,继续喝第二口、第三口以至无数口。

喝着那么苦的药汤,她不禁想到以前她喝苦药汤时,林景茂边喂她喝药边喂她吃蜜饯的情形。

她在想什么!这时候怎么能想起他呢!

他见她喝得那么痛苦,又有种想吐的感觉:“良药苦口,你可不能吐了,白白浪费我的心血啊!”见她没有喝下去,他继续劝说:“还有半碗就没了!再坚持一下,把它喝完吧!”

潘茗仲受不了这种苦味,她怕她再喝下去,保不定会吐出来:“有没有蜜饯?”

他答道:“蜜饯啊!我没带!不过我可以去膳房给你带来!”他放下药碗,站起身走到门外再回头一看:“你等着啊!我去去就回!”

说完,他就走得无影无踪。

暂时停止了喝药,潘茗仲立刻深吸几口大气,静等他回来。

片晌,穆璠音回来了。

他拿出蜜饯,打开包着蜜饯的萱草纸,从中拿出一粒,走到她身边递到她的嘴边。

她一口吃下,含在嘴里,让甜味一点点地驱走苦涩。

就这样,潘茗仲喝完了药汤。

“你终于喝完了!不容易啊!”他站起身,悠悠说道:“对了,差点忘了跟你说了!我给你配了一瓶金疮药!一日三次,你记得涂啊!”

他拿出金疮药,放在桌面上:“这些涂药的事,你也不愿意我这个男大夫帮忙!所以过一会儿就会有丫鬟来给你涂药的!”

他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的天空:“天色不早了!等到她来了,我就要离开了!”

见他想得那么周到,她打心底感激他:“多谢你了!”

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不用谢我!这些是我应该做的!”

过了一段时间,他说的那个丫鬟来了,他就向她告辞,离开了。

他刚离开,那丫鬟就细心地替她涂膏药。

涂完后,潘茗仲就对她说:“谢谢你!还有,你叫什么名字?”

她笑着说道:“我叫喜儿!姑娘就叫我喜儿好了!”

她侧过脸对她微微一笑:“好!我就叫你喜儿!”

以后的接连几日,穆璠音都会来替她看病,调养她的身体。

所以,在他的医治下,她的伤渐渐好了,眼睛也能看清东西了。

她趴在床上,闻到了一股越来越浓郁的草药香,就知道穆璠音拿着药汤正朝她走来。

她转头一看,便看清了他的俊容。

他的黑发仅用一条蓝色发丝束在脑后,随性从容;他身着蓝色云雷纹劲装,腰间配一玉箫,潇洒出世,似云游凡尘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他身材高挺,似松山般坚挺,面容俊朗,眉宇间韵着一股坚毅阳刚之气,气韵脱俗超然。

见她看着自己,他忍不住调侃一下:“看了那么久!莫不是看上我了吧?”

潘茗仲赶紧别过脸:“没……没有!谁看上你了!”

他把药碗递给她,双手抱臂:“那样最好!我才不想体会人间情爱!”

她禁不住问道:“为什么?”

他解释道:“一个人多自在,多逍遥啊!若多了情爱的牵绊,很容易就会受到伤害,失去自由,失去自我,所以,我不喜欢!”

第五十九章 调动

她又问道:“那你不会感到孤独吗?”

他耐心回答:“孤独是人生常态,若你有了情爱,依旧会感到内心的孤独!”

她认真想了一会儿,就点点头:“对啊!”

他看着那碗药汤:“该喝药了!我精心熬制的,你可要一滴不剩地喝完啊!”

他又道:“你能动了,就捧着喝吧!”他又拿出一些蜜饯,放在她面前:“给你!”

“知道了!”于是,她捧起药碗,慢慢地喝掉药汤,而后她拿起蜜饯,放到嘴里润润喉。

通过这种方式,她终是喝完了药汤。

到了晚上,在她快要睡着的时候,外面传来了一阵推门的吱吖声。

这声音不大不小,却正好被她听到。

这么晚了,还有谁来?

她心里虽有疑惑,却没有回头去看,只默默地闭上眼睛,装做睡着的样子,看看来人想做什么。

那人点燃蜡烛,就到她床边坐下。

瞬时,感觉到那人在她床边坐下,她心里急急地惶恐不安了。

他想做什么?

那人在她身边坐下,没有任何动作,只悲凉地说道:“你恨我吗?”

听到这种柔情万千而悲哀至极的话语,听到这熟悉而陌生的语气,她不由得心头一震。

竟是林景茂!天呐!他来做什么!

他继续说道:“不管你醒没醒,我也要说出那番话!”

什么话?

她心里默默念道。

“对不起……我报复了你!那么以往的那些渊源仇账,就此清消了!以后……我再也不会伤害你了!”

好笑!他能清消,就以为她能清消吗?他说不会伤害她,难道他说这的话不是对她的一种伤害吗?

林景茂!她是不会放过他的!

他抬手轻抚她的脸颊:“那么以后……我们各自安好吧!”

他的指尖冰凉入骨,透着丝丝寒意,一点点寒透她那颗原为滚烫的心。

他挪开冰冷的手,再也不去触碰她的脸颊:“再见!”说完,就站起身徒步离开了。

原来……以前的一切,他真的是在骗她。

原来……他真的没有喜欢过她。

原来……自作多情的一直是她。

……

林景茂,他好狠的心,她是绝对不会放过他的!

烛光闪烁微凉,捕捉着室内的一切,却捕捉不到她那滴滑至眼角的血泪。

往后的几日,穆璠音和喜儿一直都在照料着她,调养着她的身子。而林景茂,一直没有出现在她面前。

直到潘茗仲的身子调养得差不多了,能下床活动了,穆璠音给她开足了几剂药,才离开了她,独留喜儿陪伴在她的身边。

就这样过了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潘茗仲身体已无大碍,就再次早早地来到洗衣房,干起了杂活。

短短一日,烛火燃尽般飞速而逝,潘茗仲在流言蜚语和杂活中度过。

一连几天,她渐渐习惯了日常事务,习惯了她人的刁难与蜚言。然而这次,她不再选择与之对抗,而是选择了无视,无视她们如跳梁小丑一样的小动作。

既然她与她们一样被困在监牢之中,处在不利地位。她又经历了之前的事,认清了时势,与其因做强行反抗而受伤,不如静等时机。

世间俗尘,不过渺渺一粒,又何必在意那么多的是是非非。

就这样,她们见到了她的冷淡和无视,便自觉无趣,渐渐地就不再理会她。

每次她洗完衣服后,不去注意那双通红褪皮的手,只默默抬头看看天空。

天空的灰白色,风的萧萧声,无一不震撼而紧贴着她的心灵,她看得入迷,忘记了时间的流逝,也第一次真切地觉得,这些触不可及的景物离她如此之近,仿佛只要一伸手,便能触碰。

凉秋过半,她仍与往常一样,可是若到了寒冬,她还能挨得住吗?

那日,林景茂唤来喜儿:“她最近怎么样?”

喜儿照实答道:“不太好!她身体虽是恢复了,但还未调养好,如今又干起粗活,很容易再次生病!她整日做杂活做到双手红肿褪皮,还要受到她人的排挤和蜚语!实在不好过!”

他想了片刻,淡淡说道:“这样啊!那你就去跟曲总管说让她不用再去洗衣房了,就把她调到我的凌云阁吧!”

“是!”说完,她就行礼告退了。

第二天,潘茗仲接到消息,她不用再去做粗活了,以后就到凌云阁当差。

听到这个消息,她心中大惊。

是他!是他把她调走的!

要她到他的地方当差,又要她面对他。

他不是放过她了吗?如今这举动,起的是何意?

怀着一堆的疑问,她来到了凌云阁。

她刚踏门而入,就有一个丫鬟前来笑道:“姑娘,你来啦!我叫莺歌,与你一样,也是凌云阁的丫鬟,以后多多关照!”

闻言,潘茗仲点点头。

见此,她就说道:“如今少爷不在,我就先带你去熟悉一下这个地方!姑娘,随我来吧!”

听她如此说道,潘茗仲只好跟着她走,仔细观察这个地方。

石阶层层,草木飞姿,玉柱栋栋,紫龙骋翔,高阁座座,檐牙高啄。

阁楼外,枫叶飘谢满天,染红了大地,带来阵阵清爽。

潘茗仲闻着熟悉的清香,静下心来,认真听着她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莺歌带她走遍凌云阁,把每一个地方都细细地介绍给她后,就说道:“好了,这个地方你也算是熟悉了!明天有客人来,你就到书房打扫一下,顺便把棋盘擦干净,过一会儿,我会来检查的!”

潘茗仲应下了,就朝书房走去。

她提了几桶水,又拿了抹布和扫帚,把书房打扫得干干净净。

打扫完毕后,她就拿了一块干净的白布,走到书桌旁,把上面的棋盘擦干净。

见莺歌还没来,她就认真地检查了一遍,见四周不染飞尘,她才安下心来。

片刻后,莺歌来了,她仔细地检查工作后,就说道:“嗯,干净了!今日少爷不在,你可以走了!”

她不敢相信:“什么?我可以走了?”

莺歌笑道:“是啊!少爷的规定就是这样,他对我们可好了!”

闻言,她就有点不高兴了。

怎么又是他!

第六十章 棋逢对手

莺歌没有看她的表情:“对了,以后庭院的枫叶,你也要扫扫!”

潘茗仲答应了,就迅速离开了这个冷寂的地方。

如今到了这个陌生之地,她虽是不用再做体力活了,能有片刻轻松。

可是,她的内心被束缚得紧紧的,不得从容,对此,她愤恨不已。

第二天,潘茗仲早早地吃了早膳,就到凌云阁的书房当差。

她把书房外的庭院打扫干净,就回到书房站立。

逾时,林景茂来了。

听到踏门而入的缓缓脚步声,她就知道来者是林景茂。

她面容绷紧,心里紧张地快要跳出来,就赶紧低下头,不去在意他。

他在书桌旁坐下,就淡淡说道:“研墨!”

潘茗仲如今是丫鬟,不敢违抗他的命令,只好忍下内心的不甘,随了他的意,替他研墨。

她不去注意他在写什么,画什么,只着眼于眼前的工作,平定心境,不让繁杂情绪涌出脑中。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了,她仍重复着同样的动作。

忽而,有一人悄无声息地走了过来,那人静静地立在一旁,认真地看着林景茂在作画。

待到林景茂画完后,他立即拍手称快:“妙,真妙!”

听到略为熟悉的称赞声,潘茗仲知道了那人是穆璠音。

原来昨日莺歌所说的客人是他啊。

林景茂站起身,正对着他:“哦?敢问妙在何处?”

他坚定答道:“构图严密,疏落有致,赋色浓艳,艳而不俗,又以水墨勾勒皴染作山石,用没骨法间以点叶缀枝,在火红的枫林中,有一挺毅仙人独立望青天,天人合一,天色留白,意境深远,无画处皆画!景茂兄大才啊!”

听到他的由衷的称赞,她有些好奇。

有那么好么?

于是,她带着疑惑,偷瞄了几眼画卷,着实被那幅画给惊艳到了。

林景茂真诚笑道:“璠音兄谬赞了!”

“怎么会!我是真诚的赞赏!”他看着那幅画,若有所思地挠挠头:“不过,画中山石巍巍苍劲,枫林烈烈萧条,赏景之人百般孤寂,如今一看,倒是单调了些!”

听到他说的话,林景茂就有些好奇了:“哦?照你这么说,那该做何改动?”

潘茗仲也有些好奇,就抬头看向穆璠音。

他诚心答道:“嗯……应该在那男子身边,再画上一名女子!”

林景茂有些疑惑:“这是为何?”

闻言,他笑了:“哎呀~一向聪明绝顶的林将军,怎么在这事上倒是不解了呢!”

笑过后,他解释道:“自古美女配英雄,若那名孤寂的男子身边,再伴有一名女子,他们携手相行,共赏天地美景,既为山林添情,又为天地增一层人间暖色,岂不美哉!”

林景茂深叹几息,笑道:“璠音兄所言有理,不过世间虽大,奈何佳人难得!”

他悠然说道:“话虽如此,不过很大原因是你无心!”

听到他这句话,林景茂觉得有些意外,就抬头看他:“璠音兄可谓是见解独特啊!不过此话怎讲?”

他侃侃答道:“你没有寻觅佳人的心思,无心情爱,所以我才说你无心!”他继续说道:“若你有心,天下之大,何处没有佳人?”

林景茂轻微一笑:“原来如此!”

他查看四周,见没有棋盘,就看着他说道:“之前说好的对弈,你不会是忘了吧?”

林景茂温和说道:“怎么会!这种事怎能忘呢!”说完,他取出棋盘和棋罐,放在桌面上。

穆璠音在他对面坐下:“现在可以对弈了吧?”

他笑道:“可以!”他把装有黑子的棋罐递给穆璠音:“你是客人,你先下!”

穆璠音也不推辞,立即执起一枚黑子放在左下角的小目上。

他下完第一手后,林景茂就捻起白子放在右边的星位上。

见此,穆璠音就在他所在的星位上旁使了个大飞挂。

林景茂看了一眼,暂时不管它,就在同线的星位上下了一子……

就这样寥寥数手后,穆璠音利用先手之势,在各个边角上都占有根据地,把这些个阵营巩固得牢牢的。

而林景茂下的格局虽大,却不坚实,很容易被对方攻破。

可他一脸从容,全然没有处于劣势的危机感,在下了几手棋后,他就对穆璠音说道:“如今奏明教的实力日渐壮大,你觉得他们能复仇成功吗?”

闻言,穆璠音捻着棋子的手一顿,而后“啪”的一声,发出清脆的响声,镇定地落下一子:“谁知道呢!这很难说!”

他没有看他,只看着棋局,笑着说道:“是吗?”说完,他也优雅地落下一子,没有发出响声。

穆璠音见阵营的防守没有任何问题后,就开始向外进攻,以图削弱他的实力。

他也不甘示弱,积极应战。

穆璠音前后夹击,包抄合围。

见形势不妙,他连跳几子,形成五子连珠之势,既挡住了对方的进攻,又扩展了势力范围。

而后,他又在敌人不知不觉中,引诱敌人进入自己的营地,紧气补棋,斩断了敌人的联系,再趁机瓮中捉鳖,一下子吃了穆璠音几个子!

有意思!

穆璠音思索片刻后,邪然一笑,在他的营地边上落子,并不断地往自己防守的营地上靠近。

连下几手后,即使有白棋的阻挡,他也能很好的擒住对方的子数,反过来叫吃!

潘茗仲尽管棋艺不精,却也能在旁边看得冷汗直冒,身感危险重重。

越到后面,征战就越来越激烈!看的人心惊胆战,下的人认真投入,享受棋逢对手的乐趣。

黑棋占有无忧角,具有绝大优势。

而林景茂力破无忧角,肩冲逼进。

穆璠音就夹击上扳,一下下巩固无忧角。

这时,林景茂一个立二拆三,一步步破解他的安定……

紧接着下了几手,林景茂包围了他原本坚固的防守阵营,让他在劫难逃。

谁知!他竟缓四气劫,起死回生。

就这样,下到天色已晚了,他们也难分胜负。

于是,他们只能和棋,才能了结这场永无终止的战斗。

第六十一章 交换的约定

林景茂收拾棋局后,就站起身对他恭敬说道:“林某这次,真是遇到对手了!”

“彼此彼此,我也一样!”他站起来拍拍他的肩膀:“时候不早了,我也该走了!再见!”说完,他看了一眼潘茗仲,就转身离开!

见他要走,林景茂立即说道:“吃了饭再走也不迟啊!”

闻声,穆璠音停下脚步,对他摆摆手:“不了,我还有事,下次中秋再聚吧!”

话音一落,他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潘茗仲正要离开,林景茂就立刻叫住了她:“你也饿了,陪我吃顿饭再走吧!”

顿时,她就不悦了!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把她当成什么人了!是他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奴隶吗!

于是,她冷冷地看着他,用言辞拒绝:“如今我是丫鬟,是不能与你同席吃饭的!所以恕我拒绝!”

见她一脸不情愿的样子,他来到她身边,笑道:“既然你承认你是丫鬟,那么你现在就得听我的,陪我吃饭!”

她看着他的笑容,陷入沉思!

又是这样阴冷而陌生的笑容!她心里虽有几分厌恶,却不知怎的,她一看见他这个样子,即使有千言万语,都难以启齿!

见她一直沉默:“没有说话,就是没有拒绝!我当你答应了!”

这句熟悉的话语,一下子在她脑海中掀起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让她想起一直以来都想遗忘的蠢事。

两人的亲吻……两具躯体的交缠……醒来的爱之喜悦……耳边阴沉的冷语……坠入深渊的绝望……

霎时,她心中传来一阵阵止不住的阴颤。

忽而,她眼神闪烁,见他伸手想要拉住自己,她赶紧后退一步,怔怔地看着他:“不……我拒绝!”

听到她坚定的话语,他收回了手,又收敛了笑容,但眼底旋起一片阴寒之气:“你真要拒绝?”

她止住内心的颤栗,更加坚定的说道:“是!我拒绝!”

见她如此,他不想强迫她,只好对她温柔地说道:“那好吧!你走吧!”

于是,她一言不发,迅速地离开此地。

他的身边空空如也,瞬时,孤独萦绕周身,他无奈地摇摇头:“呵……我这是怎么了?”

第二日,潘茗仲照常来到凌云阁当差,只是,这一整日,她都没有见到林景茂。

后来,在她要回枫亭阁之时,她才从莺歌的口中知道他去上朝了。

见不着面也好!反正她也不想见他。

正当她走出凌云阁之时,就见到林景茂容雅地走来。

他回来了!

要不要跟他打招呼?还是不要了!反正她也不想见他!

就这样,两人默默地错开目光,渐行渐远。

夕阳晚照,把两人的身影拉得悠长,他们背影相背,距离如此遥远!各自踏上了殊途。

再过一日便是中秋,潘茗仲和其他丫鬟都忙起来了,她们洒扫林府,高挂彩灯,备贡祭月,没有一刻停歇。

一整日,她都在忙碌中度过,正当她要回去之时,林景茂找到了她:“明日中秋,陪我可好?”

她刚想说拒绝,但心中却有另一番打算。

待她思考完毕后,她就说道:“也行!不过……你得要答应我一件事!”

他眉眼浅藏笑意:“什么事?你说吧!”

“过几日,能否允许我出府?”

闻言,他笑意散去,但依旧温润渡春风:“为什么?”

她知道,如果她不说清楚,他定是不放心她出去的!

于是,她只好答道:“母亲对芸仲思念已久!早在我来京城之前,她就交代我待我到了京城之时,把一物件交给芸仲!”

见她坦言,他笑道:“原来如此这自然是可以的!”

她不想和他多言:“若没有什么事,我就走了!告辞!”她留下那些冷淡的话语,转身就走。

言语冰冷,温情不在!到底寒透了谁的心!

也对!她早就不是当初那个天真烂漫的丫头了!原来,不过短短几个月,大家都变了啊!

他无由来地冷笑一声,看着她的倩影渐渐漫入枫林,远逝不现。

冰天雪地中,仅有幽光融现,照昫得寒雪更加亮洁无瑕!可是,这样镀有熹光的雪地,这般洁白的飞雪,没有所谓的一丝暖和,只有源源不断的阴寒,更存一股诡秘的气息!

林煜棠漫步在雪端,谨慎地前行。

忽地,前方原本还算清明的景象,如今却弥漫着皑皑雪烟,它们缠围在他身边,久久不散。

他觉得现象诡异,就警惕起来:“究竟是何人?快出来!否则,就别怪我不客气!”

“呵呵……你要怪谁不客气啊?”猝然,一道独特而灵动的少女妙音从雪雾中传来!

这声音……这语气……似乎有几分熟悉!

林煜棠闻声而望,凝视着前方的雪烟。

不一会儿,寒烟散去,他终是看清了那人的模样。

“庄萄……萄子……”见到那位少女的倩丽容颜,他的心情犹惊涛骇浪般起伏动荡,原本冷沉的死水激起层层波澜,他激动得语无伦次。

他健步如飞,迅速到达林庄萄的面前,用尽全力抱紧她。

“萄子……萄子……你没死……”眼中情波涌动,牵动起他的所有思绪,他在她耳边一声声地呢喃,回应着压抑已久的全部感情。

这般用力的拥抱,似要把她揉进心里。

得到他的怀抱,得到他的回应,她心里暖暖的,即使有再大的风雪加袭,她都不怕。

但是,他抱得那么紧,她有些难受了:“咳咳……煜哥哥……你勒死我了!”

再次听到她的声音,他更是喜悦了。

可是仔细一想,这是她的抱怨,于是,他赶紧撒手,放开了她!

他定定的看着她,有种不真切的感觉:“你真的没死?”

她大声说道:“没死没死!我真的没死!”

他释然地忏悔说道:“这么多年了,我们找了很久,都找不到你!以为你……丧身于劫难之中!”

她笑容灿烂:“不要愧疚啦,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见她还是原来那个爱笑的丫头,他着实安心了。

他忍不住伸手揉揉她的发丝:“你没有变,真是太好了!”

她想起了林景茂,就忍不住问道:“二哥呢?他……还好吗?”

“他很好,勿要担心!”

闻言,她悬起的心终于落下了。

他站起身,主动牵起她冰冷的手,带着她离开:“我们回去吧!”

可是,她没有迈步,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见她没有动作,他觉得奇怪,就回头看她:“怎么了?”

她坚定地摇摇头:“我不能走!”

第六十二章 失败的交谈

听到她那坚定的话语,他的一颗心再次浮荡,彻底震惊了。

好不容易才见到她,她又要消失了吗?

不!他不允许!

他努力克制住内心的惊撼,更加用力地握紧她的手:“为什么?”

“因为……这里是我创造的梦境,你带不走的!”

“什么?”

“是真的!你记得吗?我以前分过你一块鸳鸯玉佩!”

“这种事,我是不可能忘记的!”

“那就好……如今我的真身被困在一处禁地之中,不能出去!我只好将全部念想通过两两相连的鸳鸯玉佩,托梦给你!可是……试了千万回,就只成功过这一次!”

“那你的真身在哪?我去把你解救出来!”

“我的真身在……”

她话还没说完,她连同雪境都消失不见了。

“萄子……”林煜棠从梦中惊醒过来,虚汗淋淋,惊魂未定,他立即怀握起玉佩:“什么时候……才能再次与你在梦中相会……在现实中相见!”

第二日,潘茗仲兑现了承诺,一直陪伴在林景茂身边。

待家宴过后,潘茗仲随他出了门,一同来到清隐寺。

天色滚暗,乌云久悬不散,即使四周都有红灯高亮,烛火弥香,人声晰晰,都抵散不了他们脸上的愁云,以及这种围绕在他们周身的寂灭之气。

上了生有苔痕的青阶,他们一梯梯的踏行,谁都没有说过一句话,有一种无名的默契。

他们走完阶梯,步入了清净庄严的寺庙,就有一位白髯高僧朝他们走来:“两位施主远道而来,所为何事啊?”

林景茂温和答道:“一来求签,二来会友!”

那位高僧捋一捋白髯,走到边上:“那就请便吧!”

他们上了香,各自拿了签筒,就跪在蒲团上,闭上眼睛摇签。

希望是支好签吧!

潘茗仲如此想到。

突地,“啪嗒”一声响起,两支签条同时落地。

闻声,她略忐忑地睁开双眼,慢而谨慎地拿起落在她身旁的签条。

千万不要是支下下签啊。

她再次闭上眼睛,内心哀嚎不已。

片刻后,她睁开露眸,缓缓看向那支签条。

好巧不巧,她抽中了最不喜欢的那支签——下下签:

游鱼却在碧波池,撞遭罗网四边围,

思量无计番身出,事到头来殓作悲!

诗意:此卦鱼遭罗网之象,凡事亦宜提防也。

解曰:劫祸缠身,恩怨待消,自觅良机,免遭灾殃。

说得不错!自寻良机吗?

求完签后,他们走出寺庙,登上后山的鼓楼。

他们站在鼓楼的最高层,静等穆璠音的到来。

他们从鼓楼上眺望,就见到四周被峥峥石山包围,而山上有飞流直下三千尺,迷蒙水雾溅起,袅袅云烟出岫,美不胜收。

真美啊!

潘茗仲忍不住心中赞叹。

此刻,她只顾着观赏美景,却全然没有注意林景茂的视线时不时停驻在自己身上。

不知过了多久,她想看看右侧的景色,就转过头,恰巧就见到他深深地看着自己。

林景茂看着她,不知道想些什么,见她扭过头时,他刚想转头不去看她,却是慢了一步。

她看向他的眼眸,从中看不出什么情绪,只知道他漆黑的瞳孔中映射着自己的脸庞。

不知为何,她心中泛起一阵涟漪,为此,她吓了一跳:“你……你看我做什么?”

他看着她,认真地答道:“不做什么!”

她不想多说什么,就转过头没有说话。

他走到石桌旁斟了一盏茶,端到潘茗仲面前:“那么久没喝水,你也该渴了吧!”

她随意撇了一眼,就侧过脸去:“我不渴,你自己喝吧!”

他微微一笑,似是没有介意:“那好吧!”他继续说道:“今日中秋,想来到了晚上,月圆之夜,景色更美!”

听了他说的话,她反而没有了期待,多的是不安与恐惧。

因为她知道,月圆之夜,必然要承受噬心之痛。

她娥眉紧蹙:“别说了!”

闻言,他转头看向她,见她一副惶恐的样子,他有几分担心:“怎么了?”

她不想让人知道,一时间说话有些断断续续:“没……没什么!”

怎么可能没什么!难道是他刚才说的话有问题?

他仔细一想,便想到了之前穆璠音对他说的她体内含有月露丸的毒素。

原来如此!怪不得她那么害怕!

可是,这与他有什么关系?他以前不是对她恨之入骨的吗?怎么突然间对她的态度变了?

虽然他对之前自己的卑鄙行为感到不耻,他也不应该那么对待一名弱女子!可是,也正因为他用了那种连自己都生厌的行为,才使他的怨恨清消!

想来这种毒是林煜棠下的,那么解药只有他才有!

那么他应不应该帮她呢?

若不帮,那为何他心中会有一丝怜惜?若帮了,那么他可能会更加厌恶自己了。

这个问题,一时间无解。

他看着一泻千里的瀑布,忍不住问道:“你就没想过反抗吗?”

听到他的疑问,她只觉得好笑。

反抗?

她当然想反抗!她拼了命都想反抗!

可是,那么做了之后,她得到更多的是,累累伤痕。

如今,她只想要寻一良机,奋力摆脱他们的束缚。

她抬眸看着他那墨染琉璃般清净的眼眸,淡淡的笑了:“反抗?事到如今,你要我反抗?哈哈……”

说完,她收敛了笑容,恨意集聚眉梢,忿忿地凝视着他:“难道我没反抗过吗?到头来呢,我还是那样,遍体鳞伤!”

见她情绪激动,他心里也有几分难受,想要用温柔甜腻的话语安慰她,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因为他知道,那样的话,只会让自己更加无耻!只会让她更加厌恶!

最后,千言万语,他只化作一句简简单单的话语:“对不起……”

他还好意思向自己说对不起?

她不喜欢他说的话:“别对我说对不起,我不了解你的事,也不想接受你的歉意!”

他刚想说些什么,却又想到此时的他,无论说什么都没用。

他深吸一口气,把一切都化作沉默。

第六十三章 不速之客

这时,一道好听而有磁性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你们这是怎么了?都在生闷气吗?”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他们都知道,穆璠音来了。

他们几乎同时转过身,异口同声地说道:“没有!”

听到一样而有默契的回答,他们默默地看了一眼对方,而后再若无其事地别过头。

见到他们的互动,穆璠音笑了:“哈哈……还说没有!口是心非!”

林景茂冷冷地看向他。

见此,他摆摆手:“罢了罢了!算我多嘴!行了吧!”

他又道:“对了,我带了我亲酿的酒,金风玉露,你可要好好尝尝啊!”说完,他转头对她笑道:“茗仲,这酒能养颜补气,不同于一般的酒,你也要尝尝啊!”

见他诚心邀请,她就对他点点头,却之不恭了。

很快,夜幕降临,皓魄悬空,星河璨璨,皎白的月光融入水中,同生同落,泛起粼粼波光,美不可言。

可对于潘茗仲来说,今晚的比任何时候都明亮苍白的月光,倾泻在地上任何一个角落,无一例外的,连同自己都暴露在月明之下,如此瘆人的光亮,令她寒毛倒竖。

此时,他们围坐在石桌旁,共品佳肴,共饮美酒,共赏美景,十分恰意。

林景茂笑道:“你我虽相识不久,也算得上是至交!可是,我还不知道你住哪?”

他豪爽地饮了一杯酒:“天下之大,何处无家!穆某居无定所,形如草木,任它朝夕风云变,经得住风霜雨披!”

林景茂自斟一杯酒:“说得好!璠音真性情!林某诚心佩服!”说完,他捧起酒盏,一饮而尽。

潘茗仲听到他豪迈的回答,也有有几分敬佩之意!她也拿起酒盏,与他敬酒:“穆神医豪气干云,茗仲敬佩不已!”

“哪里哪里!”他爽朗一笑:“你还叫我神医?真是太客气了!叫我名字便罢!”

叫他名字?这怎么好意思!

她迟疑不定:“可是……”

他对她笑笑:“哪有那么多可是!你不必计较太多!”

他都说得那么明白了,她也只好答应了:“好吧!璠音!”

温柔软语,听到他耳中,别有一番滋味:“真好听!不妨再叫一声?”

闻言,她“噌”的一下,脸红了!

皎皎月光下,见到她的表情,听到他的话语,林景茂心中有几分不悦!

不过,他没有表露出来,只从容一笑:“璠音,你再说,她可就恼了!你就别打趣她了!”

听他那么说,穆璠音就看了看她,见她脸露羞涩之态,他也只好说道:“说得也是!”

林景茂想起了什么,就继续说道:“对了!幽州潘府的老太太得了重病,难以根治!你能否替我走一趟,帮忙医治?”

事关潘府,她也希望穆璠音能救治,也转头看向他。

他见他们都看着自己:“帮忙当然可以!不过,我有什么好处啊?”

林景茂顺势问道:“那你想要什么好处呢?”

他摸了摸鼻子:“这个……还没想好!”

见他那么说,林景茂就笑道:“那就等你想好了再告诉我吧!我欠你一个人情!”

“这可是你说的啊!”

“嗯,我说的!绝不反悔!”

“大家喝酒吧!今夜不醉不归!”

林景茂不同意:“这可不行,我表妹还在我身边,我不能喝醉!”

他看了一眼潘茗仲,就改口道:“那就下次吧!下次一醉方休!”

林景茂答应了:“好!”

这时,一阵疾风袭来,一道轻佻的声音随之传来:“好你个穆璠音,怪不得我找你找不到,原来是去和人喝酒啊!”

此言一出,潘茗仲吓了一跳,习惯性地看向四周。

林景茂见她有几分不安,就抚了抚她的后背,轻声道:“别怕!”

见他触碰自己,她就不高兴,迅速避开他的接触:“别碰我!”

听到她抗拒的话语,穆璠音也看向他们两人。

一瞬,疾风止,那人出现,一步步朝他们走来。

穆璠音没有看那人:“陈茺,这儿你都找得到!”

他走到他身边,自斟一杯酒,喝了起来:“好小子,当我是什么人!这么简单的事,我当然找得到!”

他放下酒杯,就扫了一眼林景茂和潘茗仲。

忽地,见到他的面容,他眼睛微眯:“是你!林景茂!”

林景茂礼貌一笑:“陈茺,好久不见!”

听他那么说,他就有些不悦了,转头看向穆璠音:“真想不到你会和他交友!”

穆璠音吃了块月饼:“巧合罢了!适当的时机能交适当的朋友!”

林景茂接着说道:“这话,我认同!”

陈茺冷哼一声,没有理他。

潘茗仲抬头打量陈茺。

他身着黑色长袍,头带幅巾,身形雄伟,上唇有两撇八字胡,为他较为英俊的面容增添几分沧桑。

察觉到她的打量,他有几分怒气,转头对她说道:“小姑娘,看什么看!”

潘茗仲向他道歉:“对不起……”说完,她就垂下头没有说话!

穆璠音见他态度不好:“陈茺,怎么说话的!别吓着她!”

陈茺冷哼一声,没有理他。

为了缓和尴尬气氛,林景茂给他倒了一杯酒:“璠音兄亲酿的金风玉露,你可要好好品尝!”

“他酿的酒,不用你说,我都会尝的!”他拿起酒杯,仰头一饮。

喝完之后,口留余香,回味悠长,他眼底闪现一片惊艳之色:“璠音,你酿的这酒,可真是极品!”

穆璠音眉宇中留有一片得意色:“多谢称赞了!”

见穆璠音那么高兴,他进一步说道:“那你能不能把酒卖给我!”

穆璠音立即否决:“不行!这酒我不卖!”

陈茺拍拍他的肩膀:“你放心,钱肯定少不了你的!”

他挥去陈茺的手:“你啊,就是个敛财鬼,无利不往!我不缺钱的!这酒我只供好友品尝,若你再跟我提这事,这酒你就不配品味了!”

陈茺没有再说了:“哎……别别别,好兄弟,我不提了!我不提便是!我还回味无穷呢,酒赏我几口吧!”

穆璠音挑了挑眉:“自己斟去!”

第六十四章 酒后真言

于是,他拿起酒壶,再倒一杯酒:“好嘞!”

穆璠音看了看天边的月亮,就站起身:“你们聊吧!我要去那边赏月了!”说完,他就走了。

见他走了,陈茺忍不住嘀咕一声:“真不够意思!”

潘茗仲低着头,陷入了沉思。

过几天能出府了!那……要不要趁这个时机逃跑?

若是有人跟着,那该怎么办?

唉,要是有迷药就好了!

迷药?对了,也许穆璠音有!

于是,她站起来说道:“我去去就回!”

林景茂止不住问道:“去哪?”

她红着脸说道:“出恭……”说完,她快步离开原地。

她绕过长廊,来到穆璠音的身边。

她吁了一口气:“璠音,你有迷药吗?”

穆璠音回头看她:“你来了!怎么突然向我要这种东西?”

她难以回答,说话有些支支吾吾:“这……我需要它!”

她渴望地看着他的眼睛,他像是一根救命稻草,她死死抓着不放!

他不忍拒绝:“你不想说便不说吧!迷药呢,我有!”

见她眸光璨若星河,他笑了,他掏出一包迷药,递到她手中:“给你!不要做坏事啊!”

有了这东西,逃跑就有很大可能成功了!

她笑眼盈盈地看着他,恢复了与她年纪相衬的活泼灵动:“我怎会做坏事呢!你把我想得太坏了!”

第一次见到她笑得那么灿烂,笑得那么甜美动人,他不由得心中一颤:“你应该……多笑笑的!”

她凄然一叹:“恐怕以后再也笑不出来了!”

他有几分好奇,就疑惑的问道:“为什么?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她无奈地回答:“是啊!发生的事太多了!连我都想不到!”他退后几步,对他挥手:“谢了!再见!”

见她欲走,他忍不住调侃道:“这么急着走,不陪我赏月,你是迫不及待地去见你的情郎?”

苍白月色之下,她低着头,垂下睫羽,投起一片暗影:“不是……”

见到她一脸悲伤的样子,他知道自己出言不逊,就有些后悔了:“对不起……我不应该那么说你!”

她抬眸对他一笑,示意自己丝毫不介意:“没关系的!你不要自责!”她转头离开了他:“好了!我走了!再见!”

穆璠音看着天上的明月,想起了她眉目中无意间留露出来的悲伤,不知怎的,竟有了一丝介意。

潘茗仲返回原地,便见他们两人只顾着喝酒,谁都没有说话!她仔细一看,就察觉到林景茂还是一幅温润君子的做派,而陈茺的表情却有些怪异,一时间,气氛实在奇妙。

她不关心他们为什么这样,就没有随便开口询问。

她坐下来,倒了酒,自个喝了起来。

这酒……清香醇甜,微涩爽净。

她仔细一品,这是她喜欢的味道,这会子她再喝几口,就有些上瘾了。

她脸色酡红,眼中泛起一层微醺的水色。

她喝着酒,看着圆月,想到了噬心之痛。

要是再不回去,恐怕自己那卑微如草芥的一面就会被他人看见!

于是,她一把抓住林景茂的衣袖,侧过脸看他:“喂……我要回去!我们不要在这儿了!”

醉酒的她,连说话的语气都变了。

林景茂转过头惊讶的看着她,没有说话。

她见他没有说话,就不耐烦了,用力一扯他的衣袖:“听到没有?我要回去!”

陈茺看着他被她缠住时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哈哈,想不到你也有被女人纠缠的一天!她唤你了,你快回去,坐在这儿实在碍眼!”

他温和一笑:“碍着你的眼,真对不住了!”

陈茺冷嗤一声:“啧……又是这样的语气,真让人火大!我果然与你合不来!”

他站起身,牵起她的手:“我们走了!待他来时,能否帮忙说一声?”

“你当我是什么人!这种事,当然可以!”他摆摆手:“走吧走吧!再见!”

“告辞!”他们离开了这个地方,坐上马车,返回林国公府!

一路上,林景茂都牵着她的手。

她的手指冰冷,而他的指尖却有几分温热,他们两手交握,感受着彼此的温度,无论冰凉还是温暖。

她口中振振有词,不断地唤着他的名字:“林景茂……林景茂……你伤我那么深,这仇怎么报?”

每唤一声,悲哀俱增。

每说一句,语气微弱得仿佛用尽了她所有气力。

每说一言,恨意溢于言表。

他心里很不是滋味:“那……你想怎么报?”

她心情既激动又愤恨,就咬牙切齿地说道:“我……我想……我想杀了他!对,杀了他,还有他那个坏弟弟!”

此话一落,在他心中泛起汹涌波涛,狠狠地揪住了他的心。

此刻,他眉宇间覆有千年风霜,火海不能使之融化,暖阳不能为之动容!

他凄冷一笑,把她的手握得更紧:“是吗?”

“是的!没错!”她转头愣愣地看着他:“你是谁?我为什么要对你说那么多话?”

她眸中一片朦胧,只看清他脸中的轮廓。

她伸出手,轻轻地抚上他的脸庞,细细地摩挲。

指尖冰凉的触感,身上淡淡的冷香,是她——潘茗仲!

她仰起头,疑惑的说道:“嗯……你这个人……有点熟悉!”

这么轻柔天真的一句话,正正地说到他的心头。

他心中微动,想起了以前的天真羞赫的她!他进一步问道:“那么……这个人的名字……你知道吗?”

“让我想想!”她摸在他脸上的手放下了。

她认真的想,仔细的想,可就是想不出那人是谁!她低着头,失望了:“那人是谁……我想不出来了!”

她抬起头,向他问道:“那你说……你究竟是谁吗?”

他无奈地笑笑:“以后再告诉你!”

她问道:“为什么?”

他沉声回答,眼底藏有一丝悲伤:“因为……我怕我说了,你再也不理我了!”

“会吗?”

“会的!”

“……”

马车上,他和她手牵着手,说了许多话。

这让他想起了不久前的花灯节之夜,两人也是像现在那样,牵着手,传递着彼此的温度,说着话,读着彼此的心声!这般简单,这般恰意,这般悸动,正一点点渗透着他的心。

第六十五章 寻求解药

可在快要到达林国公府的时候,情况却变了!

遽然,潘茗仲感到一阵剧烈的疼痛迅速地传遍全身,她无法抑制,身上渗出了滴滴冷汗,嘴角溢出一丝血迹,可是,不管承受了多大的痛苦,她始终没有哀吟过一声。

见到她的样子,他知道月露丸的毒素起作用了,就有些担心了。

他看着她越来越苍白的面容,心里有几分紧张,就不顾一切地抱着她。

他对外面的马车夫喊道:“快点!”

马车夫听到他那急促又带有怒意的寒音,冷颤了一下,就仰起马鞭,加快速度前进。

很快,他们到了府门。

他运转轻功,不顾形象地抱着她赶到凌云阁。

看来,之前的问题不再是无解了。

安置好潘茗仲后,他就去了幽冥阁找林煜棠。

见到林煜棠后,林景茂就急切地说道:“煜棠,月露丸的解药你有吧!”

林景茂那么晚了还来找他,他觉得有些惊讶:“阿兄,你怎么来了!”见他那么问,他眉山微蹙,质疑道:“你要解药干嘛?不要告诉我你是为了那个女人!”

林景茂知道瞒不住他,就坦言道:“没错!”

闻言,他双唇微微颤动,一脸震惊地看着他:“不是……阿兄……你不也是忌恨她的吗?怎么突然之间就变了?”

他无奈而坦诚地一笑:“这个我也不知道!大概是觉得之前这么对待一个女人,有点无耻吧!”

他立即拍掌大笑:“哈哈……阿兄,你竟懂了无耻!”他眼中闪现一丝恨意:“难道她母亲做的事就不无耻吗?害死了我们的亲人!”

虽然,萄子没死,但是……她弄丢了萄子,害他失去了亲人,这全部……都是她的错!

林景茂闭上眼睛,掩盖住越上眉梢的纠结与心痛。

铁一般的事实,他反驳不了,他沉默不语,似乎忘了救她的理由。

林煜棠进一步说道:“阿兄,你不要被她所惑,你是恨她的!你始终是恨她的!”

可是,当他听到这些话后,他却能立即反驳:“不……你错了,我不恨她!把解药给我!”

林煜棠气急败坏了,指着他的手略微颤抖:“你……你真是无药可救!”

他凄凉一笑:“你就当我是无药可救了吧!”

林煜棠用力一甩衣袖:“你真是让我失望至极!”

此时此刻,他只换作一句话:“对不起……”

林煜棠摆摆手:“别对我说对不起!”他走到书画旁,轻启机关,进入了密室。

而后,他拿着一小瓶解药出来,扔到林景茂手中:“只有这一小瓶,吃了暂时能抑制毒素,吃完这一瓶以后,仍是会痛的!你以后再向我寻解药,我是绝对不会再给你的!”

林景茂攥紧药瓶,向他致谢:“我知道了!谢谢!”

“用不着谢我!”他警告林景茂:“做了这件蠢事,你可不要后悔!”

“我不会的!”说完,林景茂立即回到凌云阁。

他扶着她的肩膀,给她喂了解药。

而后,他将她平躺在床上,让她安静睡去。

他看着她面露不安的睡颜,心中涌现一丝复杂情绪,他拿起一块白色手帕,覆上她的额头,轻轻为她拭去点点汗水。

见她睡得安稳了,他才关上房门,离开此地。

第二日,茗仲慢慢转醒过来,记忆有些混乱。她睁开眼睛,便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待她揉了揉太阳穴之后,她才看见了这个陌生的房间。

她睡在金丝楠木千工拔步床上,旁边的面盆架上放有洗漱用具,床的一侧放有一张红木雕花圆桌,上面放着各色吃食,而外面有一展玉石镶嵌书画屏风隔开。

看到这个陌生的地方,她有些慌乱。她低头看看自己,见衣裳完整,方松了口气。

她谨慎地下床穿上鞋子,朝门走了过去,她试着打开房门,却发现房门打不开。

算了,这里应该是凌云阁,那就在这等林景茂的到来吧。

她只好事先洗漱完毕,坐等他的到来。

不一会儿,开门声传来,不用想,她就知道林景茂来了。

她没有理他,只安静地坐着。

他来到她身边,笑着问候:“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她不想理他,就没有回答他。

他对她柔声说道:“你也饿了吧,吃早膳吧!”

这个地方,她一刻都不想待下去了。

她站起身,向她告辞:“我走了!再见!”

他阻止她离开:“慢着!你身体还很虚弱,不能不吃早膳!”

他关心她?什么时候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她觉得有些怪异,就不悦地看了他一眼:“我怎么觉得你变啰嗦了?”

他想了想自己的行为,就问道:“有吗?”

此刻,她只想快点离开这里:“我不饿!我不吃了!你自己吃吧!”说完,她就向外走去!

林景茂进一步阻止了她:“慢着!先别走!”

她停下脚步,深叹一口气,转头看向他,不耐烦地说道:“又怎么啦?”

林景茂来到她身边,把那一小瓶解药递给她。

她低头看着小药瓶,向他问道:“这是什么?”

他向她坦白:“解药!”

她不想要他的东西,不需要他的施舍:“我不要!”说完,她塞回他手中。

她转身欲走,林景茂就拉住她的手臂,不让她走。

她极力甩开他的手,却怎么也甩不掉,她怒目而视:“快松手!”

显然,他没有放手:“这瓶解药,你拿着!暂时能抑制毒素的!若有一日,你能遇见穆璠音,就把解药中的一粒交给他,让他研究!”

她心中一动,却没有说话,没有答应。

他把解药重新递到她手中:“想来你不想再受这种伤痛,也不想寻死,就收下吧!说不定日后能报仇雪耻!”

她握紧拳头,一丝恨意涌上心头,难以言语。

“这几日,你就留在枫亭阁调养身子吧!还有,以后,你就是枫亭阁的主人,不再是仆人了!”

说完这些话,他就离开了。

而她在他走后,就慢步走回枫亭阁。

她忆起他说的话,脑子一片混乱。

就是因为同情她,才给她解药吗?

沦落到需要他人施舍的地步,她可真够惨了!

她凄凉一笑,真够惨的……

第六十六章 借机逃跑

过了几天,潘茗仲能出府了,就收拾了些东西,又拿着翡翠飘花贵妃镯,乘着轿车赶往邕王府。

但是,一路上都有仆人跟随,防止她逃跑。

不过,她事先准备了迷药,那么这次,应该成功了吧。

很快,她到了邕王府,就下了轿子,通知了守门人。

守门人知道了情况,就赶去告知潘侧妃。

很快,潘芸仲身着大红牡丹华服,风风光光地出了府门。

她眼波流转,见到衣着朴素、身形消瘦的潘茗仲直直地站在府门,微微一愣,她慢步走到她身边,对她说道:“想不到你也来了京城,也是,高攀之心谁没有呢!你也是个普通人啊!”

潘茗仲深吸几口气,没有说话。

芸仲仔细打量她:“几月不见,你倒是变了!”

潘茗仲没有介意她说的话,如今见她脸色红润俏丽,看来日子过得不错,就向她打招呼:“芸仲,你日子过得不错,气色很好!”

她略感意外地看她一眼:“想不到你也会夸我!”

潘茗仲问道:“邕王殿下待你如何?”

闻言,她翻了个大白眼,高傲地答道:“这还用说吗!当然是极好的了!”

“那就好!”潘茗仲继续说道:“大姐成婚时未能见你一面,想必很难过!你若有空,记得去看她!”

听了她的话,潘芸仲心里的悲伤流露,眼眶蓄起泪水:“我会的!不过……”不过,不知道他同不同意,想来他也会同意的吧!

潘茗仲问道:“不过什么?”

“没什么!”她觉得在外边谈话不太好:“怎么说我们也是姐妹一场,再这么计较下去,反而不太好!我们进里面谈话吧!”

潘茗仲摇摇头,对她笑道:“不了!待会儿,我就要回去了!”

见她撇撇嘴,潘茗仲也不介意什么,她拿出那块贵妃镯,递到她手中:“这是母亲送给你的!你要好好珍惜!”

她看着那块贵重镯子,想起了自己思念已久的母亲,泪水决堤,立即泣不成声:“谢谢……我会珍惜的!”

与她生活多年,潘茗仲多少都会对她有些感情!

她向芸仲告别:“我走了……你要保重身体!”

“让你见笑了!”芸仲拿着帕子拭拭泪水:“这么快就走……看来你是打心底讨厌我的!”

她安慰道:“怎么会!我没有讨厌你!我们不再是小孩了,以前的小事不值一提了!”

芸仲想了想,也放宽心了:“也是!我们不再是以前的天真丫头了!”她又道:“回到潘府,记得帮我照顾母亲!”

她应下了:“嗯!我知道了!”

“保重……”

“再见……”

在潘芸仲的盈盈目光之下,她踏上了轿子,离开了这里。

而后,她掀开帘子,看向外面的街道。

她目极四周,恰巧见到了一条僻静少人的小巷。瞬时,她心生一计,就对外面的仆人说道:“去那条巷子看看吧!”

“是!”他们答应了,就调头往巷子那边走去。

片刻后,她拿出迷药,对外面的人说道:“停轿!”

果然,轿子停了。

她心跳加快,忐忑不安地下了轿子。

她眼神一瞥,算准时机,将手中的迷药一扬,往他们撒去。

他们还没来得及说句话,便通通眼一黑,直直往后一倒。

太好了!这迷药果然有效!

她趁着他们晕倒之际,飞快地奔跑,远远的离开了此地。

此刻,她的心情是紧张的,是激动的……

不过,她还怀有一丝担忧,担忧又会像之前那样逃跑失败,被林煜棠抓到。

她摇摇头,将这种担心一抛脑后,不去想失败的后果。

她不在意他人的眼光,逃命似的跑着!可是当她跑了一段时间后,她便累得气喘吁吁。

她初到京城,还不识路。

于是,她停下脚步,询问行走的路人:“大婶,你好……你知道走去京城需要走哪天路吗?”

那位年过半百的大婶仁慈地说道:“你是外地人吧!”她用手指给她看,继续说道:“就是出城门啊,往那边一直走就到城门了,然后往右走,走过玉山,就可以通往其他任何一个地方了!”

见她认真的回答了问题,潘茗仲心里很是感激:“谢谢……谢谢大婶!”

她笑着说道:“不用谢!姑娘快走吧,要是到了晚上,城门便要关上了,到时候你想走都走不了!”

潘茗仲再次向她致谢后,就立即赶往城门。

过了一段时间,她终于到达了城门。

她调整好呼吸,排上了出城的队伍。

好在出城的人不是很多,不一会儿,她便排到了。

守城侍卫询问了她一些问题,又检查了她所携带的东西,便让她出城了。

在她走后,那位侍卫恋恋不忘地看着她离开的方向。

他旁边的一个侍卫见他如此,便笑了:“喂喂……陈三!人家姑娘早就走远了,你还看!”

听到同事的声音,陈三才回过神来:“噢噢……”

他戳了陈三一下:“来人了!真是个呆子!”

于是,陈三收回所有心思,做着本职工作。

哒哒哒……

又是一阵马蹄疾,如急雨催杀,扬起三千飞尘,惹得人人掩鼻闭眼!

陈三怒骂道:“谁敢如此放肆!”

卒然,一道冷寒的声音传进他们耳中:“是我!怎么了?”

寒语一出,烟尘散去,他们看清了前方来了一批人马。

他们个个身着黑衣,面容严峻。

其中,他们当中的有一人极为出色,他相貌俊美,浑身散发着高贵冷傲的气度,让人惊叹不已。

他们看着看着,便反应过来那人是林煜棠。

他们赶紧跪下:“三少爷!”

林煜棠不跟他们废话,直奔主题:“你们有没有见到一名叫潘茗仲的貌美女子走出城门?”

顿时,陈三想到了之前那位女子:“是有那么一位!”

他急忙问道:“她往哪里走了?”

陈三不敢隐瞒,如实告知:“她向玉山的方向走了!”

林煜棠没有理他们,他挥挥手:“走!”

一声号令,他们风驰电掣般地奔往玉山。

此时,潘茗仲在玉山的道路上拼命地狂奔,她身心俱疲,却没有一刻停下来。

她一直往前看,看着稀疏的树林,看着铺满鹅卵石的石子路……

她看着前面的这些景色,就是不敢回头看一眼。

因为她怕自己往后一瞧,便瞧见无数追兵。

第六十七章 殊死一搏

可是,事情不如她所愿,很快,哒哒马蹄声由远及近地传过山林,传入她的耳朵。

哒哒哒哒——

他们来了……他们真的来了……

若这次再被他们抓到,那她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她惊恐万分,心里剧烈地跳动,心跳快得到了她承受不了的地步。

她更加卖力的奔跑,跑得快要喘不过气。

她目光四扫,想找一个隐蔽的地方躲起来。

但是,这里都是一眼望穿的疏林之地,实在是没有什么可以隐蔽的地方。

她绝望了!难道她又要失败吗?

不要……不要……她不能再重复同一个噩梦!

这时,林煜棠的冰冷声音幽幽传入她耳中:“潘茗仲,我看到你了!”

“快停下来,不要再挣扎了!”

“我再说一遍,我从十数到一,要是你再往前跑的话,我就一箭杀了你!”

“十……九……八……七……”

潘茗仲虽然听到了他的警告,但是她依然没有停下来,因为她实在不想重新落入他手中。

那种被人掌控的滋味,她受够了。

是生是死,她拼死一搏。

“六……五……四……”

“三……二……一……射!”

一声令下,他左右开弓,执箭瞄准潘茗仲。

“咻”的一声巨响,响彻云端,利箭与疾风争速,穿过稀疏的树林,绕过重重障碍,正正地射在她的肩膀!

她不可避免的疼痛起来,跑得也慢了许多。

不一会儿,在她跑上有一定坡度的山坡时,她承受不住,无力支撑,重重的倒在布满枯叶的地上,快速滚落下来。

林煜棠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直到见她滚下后,他眼中流露一丝复杂的神情。

终于,他不再看她,与其他人一起调头走了。

生死由命,要是她还活着,他就再也不会欺辱她了!

晚上,林景茂得到消息,就去找林煜棠对质:“煜棠,你真的把她杀了?”

他双手靠在脑后,慵懒地坐在椅子上:“阿兄,一个仇人而已,这么激动干嘛!”

霎时,怒气上涌,林景茂快步走到他面前,一把揪起他的衣领:“那她在哪……她在哪?”

林煜棠看不惯他的态度:“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还是那位足智多谋临危不惧的林将军?真不像样!”

他隐忍着怒气:“我再问一遍,她人在哪?”

林煜棠淡淡地说道:“你先松开手!”

闻言,林景茂只好松开手,静等他的回答。

他无奈地回答:“在玉山的那个小山坡!”

得到回答后,林景茂奔逸绝尘地离开此地。

见此,他怒气冲天,未得发泄,就用力一踹脚边的凳子:“疯了……疯了……真是疯了……”

张毓娘听到动静,就赶紧跑到他面前:“楼主,怎么了?”

他低着头,没有看她,冷冷地说道:“滚!”

她吓了一跳,慌张地扶起倒在地上的凳子:“楼主……刚才我看见二少爷匆忙地走了!你们是兄弟,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动怒伤身,我看着心疼啊!”

他不悦地撇了她一眼:“你懂什么?正是因为他是我亲哥,我才如此生气!”

她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竟会激怒他们两人!于是,她忍不住紧张地问道:“那……那楼主能不能与我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冷淡地说道:“告诉你也无妨!我把潘茗仲给杀了!”

“什么?”她惊愕地看着他:“怎么会?楼主怎么会杀她呢?”

是啊!她不信!她不信他会杀了她!

他冷笑出声:“嗤……你以为我是什么善良之辈?真是好笑!我可没忘她是我的仇人!”

见她愣愣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不知怎的,他心里有些难受:“我说完了!你出去!”

原来他把她杀了!之前她还以为潘茗仲是她的情敌,原来……不是啊!

楼主怎生如此无情!那么……还会有人在他心里占有一席之地吗?

她心里想着这些事,却没有勇气说出来,最终,她失魂落魄地从房中走出来。

最后,房中恢复宁静,只剩他一人。

乍然,他脑中袭起一片记忆,想起了林景茂的态度,想起了张毓娘的神情,想起了自己与潘茗仲一起的日子……无奈之下,他痛苦地闭上眼睛,一手捂着脑袋:“这件事……难道我做错了吗?”

此时,林景茂骑着骏马,迅速地赶往玉山。他来到林煜棠提到的那个小山坡,却没有发现她的身影!

怎么没有?难道他骗了自己?

不可能!他是不会这么做的!

那么她去哪了?难道她被人救了?

…………

他找了整整一夜,把山都翻遍,又拼命地在这附近找了一遍又一遍,还是没有发现她的踪影。

天亮之时,他怠倦地抬头仰望昼云藏月红日初生的天空,心里念念的想着:茗仲,你在哪?你不能死!

……

潘茗仲躺在床塌上,她的鼻尖闻到一缕又一缕的药草香,终于,受这种气味的影响,她转醒过来。

她缓缓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杏色轻纱幔帐,接着,她眼波流转,便见到一个陌生而朴素的地方。

这是哪儿?她内心一片迷茫!

而后,她低头看看自己,发现衣服已被人换过。

是谁?是谁换了她的衣服?

是谁救了她?

她内心一片混乱,竟惊慌又欣喜。

欣喜自己还没有死!

既然没死,就有复仇的可能!林煜棠,她一定会杀了他!一定会杀了他……

想过后,她动动身子,刚想起身,却牵扯到伤口,浑身疼痛。

百般无奈,她只好老实地躺在床上,静等来人。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被打开,有人进来了。

她定睛一看,就见到穆璠音放下一筐草药,朝自己走了过来。

“是你……”

原来是他救了自己!

一时间,她见到熟人,有了几分安定,但是发现是他换了自己的衣服,对此,她有种说不明的复杂情绪。

不过不管怎样,她还是应该感谢他的:“谢谢……谢谢你救了我!”

“不用谢!”穆璠音走到她身边执起她的手,替她把脉:“照常吃药的话,再过十多天便好了!”

第六十八章 被故人所救(求订阅,谢谢)

经历了那么多事,她感慨到能真心对待一人,着实不易,就对他说道:“有你这个朋友……真好!”

他笑道:“你现在才知道,还不算太晚!”

闻言,她点点头。

他想了想,继续说道:“林煜棠下手可真狠,看得出他是真的恨你!不过,还好我路过玉山见到了你躺倒在地,及时把你救治,才防止悲剧发生!”

防止悲剧发生吗?可是,悲剧早已发生了,不是吗?

虽然心中这么想着,但她没有说出来,毕竟她不想扫别人的兴,同时她也不想让人窥探自己的内心。

见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他觉得她是担心自己的处境,于是,他出言安慰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要放宽心,有我在,没人敢把你怎样!”

有人能在她遭遇低谷的时候,出言安慰自己。

此刻,她内心满是感激!除了感谢之外,她已经想不出其他更合适的词来表达内心的真实!于是,她只好向他道谢:“谢谢……”

听到这句话,他眉头紧皱,就有些不高兴了:“你看你,又要言谢了!你都说了我们是朋友,那么朋友之间,何须言谢这些虚礼呢!更何况你有难了,我当然不能见死不救啊!”

她惹他不高兴了,她只好道歉:“对不起……”

他站起来,无奈地摸了摸脑袋:“你这人真是奇怪,明明没有错,为什么要道歉?”他摇摇头:“唉,算了算了!我不说了,我出去制药!”于是,他从筐篓拿了些草药就出去了。

以后要不要少说点话,免得再惹他生气?

还是不要了,顺其自然吧!

她想着想着,脑袋就犯迷糊了,再后来,她紧闭双眼,躺在床上睡着了。

“茗仲,醒醒……吃饭了!”

她睡得迷迷糊糊,却隐隐约约地听见有人在她耳边说话,这些模糊的话语,让她辨不清是在梦中还是在现实。

当她真切地感到一片冰凉的触觉,才知道有人在抚摸自己的脸,她吓了一跳,彻底清醒过来。

她睁开双眼,便看见了穆璠音近在咫尺的俊脸,她又被吓着了,慌张地说道:“你……你在干什么?”

他淡定地移开手:“我叫了那么久你都没醒,就想试着轻拍你的脸,说不定你会醒!”

她解释道:“我现在醒了!”

他从旁边的桌子上拿起一碗鸡蛋羹:“那就吃饭吧!”

见他想要喂自己吃东西,她有些不好意思了:“我……我自己来就行了!”

他继续说道:“你不能起身,双手又无力,如何自己来!还是我来喂你吧!”

“可是……唔”

她还没说完,他就舀起一勺蛋羹,送到她口中:“吃吧!”

见此,她不再说话,只红着脸让他喂。

吃完了蛋羹,半碗米饭,一小碟清炒白菜,她就有了七分饱。

当她抬眸之际,见他另拿起一碗汤来喂自己,她就不乐意了,因为她已经饱了,不想再吃了:“我已经饱了,不想再吃了!”

他劝说道:“这是当归田七炖鸡汤,益气补血的,你一定要喝完啊!”

见到她不情不愿的表情,他叹着气故意说道:“你还想不想好了?你要浪费我的心血吗?唉,谁知,我就不应该救你……”

她立即败下阵来:“我喝……我喝!”

见她恢复一副温顺的样子,他笑了:“这就乖了!”

就这样,在他的喂食之下,她喝完了汤。

终于喝完了,好饱啊!

她生无可恋地看着屋顶。

穆璠音收拾好餐具,就拿着药箱过来:“该给你上药了!”

他把药箱放在桌子上,就在她身边坐下,他小心翼翼地扶起她的身子,欲要解开她的衣裳,但却因为她的话而停止了动作:“你要干什么?别碰我!”

他潇洒地挪开双手:“给你处理伤口啊!”见她一脸警惕的样子,他便笑了:“放心,我不会把你怎样的!”

他都说得那么清楚了,她暗自松了口气:“那好吧……”

听她说完,他的手伸到她的腰间,轻轻地解开衣带,他又松开她的衣领,将她的白色外衣褪至腰间。

此刻,她未挽的青丝,随意地垂在胸前,她衣裳半褪,露出青色绣花肚兜,那线条优美的脖颈和白皙润滑的肌肤外露,让她原本苍白的脸上染了一层诱人红晕,动人心魄。

不过,他是医者,自然不会对病人怀有龌龊不轨之心。

他把她垂在后背的发丝拨到一侧,露出被纱布绑得结实的左后肩。他小心谨慎地帮她拆开血红的纱布,露出了破裂红肿的伤口,而后,他在她的伤口处撒上十灰散。

她紧闭双眼,死死地咬紧牙关,默默承受着剥肤之痛,不发出一丝呻吟。

他脸不红地替她的伤口处敷上草药,缠上了新的白色纱布。

他专注着救治,目光一刻都没有停留在她身前,不过,当他替她整理衣裳的时候,他却有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羞涩,毕竟,他的耳根泛红了。

待一切整理完毕后,他把她放躺在床上:“你可以休息了!”

“嗯!”虽然一切都结束了,但她还是有些害羞,就转过脸不去看他。

见她红着脸,他知道她害羞了。

他仔细一看,见到了她一副不想说话的样子,他瞧着有趣,就调侃她:“都结束了,你还害羞!如今你努着嘴,是不高兴了?别啊,大不了,我对你负责!”

她立即拒绝:“不用!”

他双手叉腰,用不甘心的语气说道:“我这么好!你真的不考虑考虑吗?”

她再次拒绝,语气坚决:“不需要!这也不值得你这种做!”

对于她的回答,他一时有些好奇:“为什么?为什么这么说?”

她淡淡说道:“因为……我不配!为了我这种人而做了错误的决定,太不值得了!”

一时间,他心绪有些复杂:“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竟让你有这样的想法!”

她闭着眼说道:“没什么!我困了,时候也不早了,你去睡吧!”

他拿起医药,熄了灯,就走了出去:“那我不打搅你休息了!我出去了!”

房间漆黑一片,什么都没有看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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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箫声解愁

比起白天,她觉得自己更喜欢黑夜,因为她已坠入地狱,对于黑夜,就会有一种难得的亲切感。

况且,她经历了那么多,认清了自己的心,知道了唯有黑暗才是她的归属。

想过之后,她闭上眼眸,在黑夜中长眠。

第二天,潘茗仲睡得昏沉,日上三竿了还未醒。

而穆璠音早在晨光熹微的时候便起来了,他在附近的山林采集完草药,就回来做早饭。

做好后,他端着一碗香喷喷的肉粥来到潘茗仲的房间。

他把肉粥放在桌面上,就走到她身边。

他见她脸色苍白,愁眉莫展,心中一凛,发现自己竟对她有了一丝心疼,他忍不住伸出手抚平她的愁眉,却还是毫无作用,忧愁难消。

就这样看了一阵,他就要叫醒她:“茗仲,醒醒!快醒醒……”

她听见有人在耳边一声声地叫唤自己,意识苏醒了大半,她眨眨睡眼,再次见到了他的俊朗面容!

他对她笑笑:“你终于醒了!我都叫了你大半天了!”

她沉默了一会儿,就低落地说道:“抱歉……”

“你看你,又向我道歉了!”他捧起那碗肉粥:“来,吃吧!”

她刚想吃早饭,却觉得有些尿急,就红着脸说道:“我……人有三急,我想去净房……”

她觉得太羞耻了,就越说越小声,而他就没听清:“什么?你再说一遍?”

她抛开羞耻心,话说得比之前大声一点点:“我想去净房!”

这次,他听清了,他放下肉粥:“哦,去净房啊!行,我抱你去!”说完,他小心地抱起了她,去了净房。

“诶……不是……”

她的脸红得发烫,像是被火烧一样,任由他抱着。

他抱着她到了净房的净桶旁,就把她放下:“完事了叫我!”说完,他就出去了。

太丢人了!

她这般想到,用力抬起没有受伤的那只手,解开腰带,开始小解。

完事后,她冲了水,又在一旁洗了手,才叫他进来。

他听到声音,就打开门,走到她身边抱住她,带她回房。

他把她放在床上,就拿起肉粥开始喂她:“吃吧!”

肉粥鲜美的香气,带着他的幽幽药草香,沁人肺腑,安抚着她那颗慌乱的心。

她连续吃了几口,就想问问他到底吃了没有:“你吃了吗?”

他喂着她说道:“等你吃完了,我再吃!”

他这人,看着对什么都不在乎,却是如此体贴!

那他为什么对她这么好呢?难道也是怀有目的的?

不会的!他不会的!他不是林景茂,也不是林煜棠,他只是穆璠音,只是那个爱交友喜助人的穆璠音!

他舀起一勺粥递到她嘴巴,却不见她吃:“你想什么想得那么入神?”

她回过神来:“哦……没有想什么,我吃!”她一口吃下了那勺粥!

些时,一碗见底,她吃完了。

他拿起手帕替她擦擦嘴,就拿着碗走了出去。

此刻,她身上的伤还没好,就只能躺在床上。

过了好久,都不见他来,一瞬,她觉得无趣,就闭着眼睡觉。

可是,她闭着眼就是闭着眼,没有睡着。

她干脆不睡了,却又觉得就这么傻愣愣地躺着,太过无聊了。

不知过了多久,才到了晚间,她期盼着他快点到来,期盼能和他说说话,解解闷。

又过了一段时间,他终于端着饭菜进来了。

见此,她叹了口气:“你终于来了!”

他把饭菜放在桌子上,又点起了油灯,就在床边坐下,对她笑道:“才过半天,这么快就想我了?”

她向他解释:“没有……只是因为我一直躺在床上,又睡不着,就觉得有几分无聊!”

他接着说道:“所以你想找我聊天,解解闷!”

她承认了,对他点点头。

他又说道:“那你想说什么?我听着!”

她问道:“你刚才去哪了?”

他悠悠说道:“刚才啊!我吃了饭,就出门诊病,到了傍晚,就回来给你做饭啊!”

她微微一笑:“辛苦你了!”

他继续说道:“大丈夫谈何辛苦!”

她看着四周,忍不住问道:“这是哪?”

“这是我目前居住的地方,隐音居,一般人是不能轻易进来的!”

“那就多谢你收留了!”她觉得自己又说错了,垂下螓首轻声道:“不好!我又谢你了!希望你不要生气!”

他爽朗一笑:“哈哈……你真有趣!我不生气!”

见他笑了那么久了,还在笑,她就恼羞成怒:“有这么好笑吗?别笑了!”

他止住了笑声:“没有,我只是觉得你的神情有趣,所以就笑了!你别介意!”

她扭过头,不再说话。

见她不理自己,他就知道她生气了:“你生气了?你真生气了?别啊,你不是要和我说话的吗?怎么不出声了?”

见她仍是如此,他无奈地摇摇头:“罢了罢了,是我不对!那我送曲请罪,保你消气!怎样?”

她抿嘴一笑,侧过脸看他:“这可是你说的啊?”

他一本正经的说道:“我说的!我说的!你等着,我拿了箫再来!”说完,他就出去拿箫了!

片刻后,他持着玉箫回来了:“我回来了!你想听什么曲子?”

她想了想:“我也不知道我喜欢什么,随便吧!”

“这样的话,那我就送你一曲桃花渡吧!”

语毕,他就开始吹箫,而她则闭上眼睛仔细聆听。

曲声哀婉悠长,如泣如诉,愁断心肠。

她听着曲子,默默想到。

他这人如此豁达开朗,怎会吹这种哀思万千的曲子?莫不是他也有过不一般的经历?

沉思过后,她继续用心倾听,随着曲调走入心境。

十里桃林,桃花如屑,春风荡荡,带不走桃花的哀愁。桃花唯见一江春水,误入幽潭逝水流,乱了一波春色。

明月春风恋桃红,春光艳,谁知桃花愁与苦?

明日桃花满地凋,春姿尽,谁知桃花好颜色?

明年桃花为谁开,无人问,谁知桃花恩与怨?

梦中一曲桃花渡,隔世尘,仙迹终无人问津!

一曲终了,潘茗仲豁然睁开眼眸:“吹得真好!曲调的婉转悠扬与桃花的哀愁、恩怨相结合,寓意深远,身临其境!”

他快步走到她身边,握住她的手,惊讶地看着她:“你知道?”

她怔怔地看着他:“听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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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朝中议事(一)

他松开手,夹了些菜喂她:“吃吧,再不吃饭菜就凉了!”

虽然不习惯他喂,但迫于无奈,她再次接受他的好意,默默地吃下了。

吃完饭后,她想知道这次他有没有吃饭:“你吃了没有?要是你……”

他笑着打断她:“你也会关心我啊!挺高兴的!我吃过了!”

她心中的大石落下了:“这就好……”

他收拾好碗筷,就像昨晚那样拿着药物,给她医治。

她也不再推脱,只红着脸放下羞耻,任他医治!

完毕后,他替她整理好衣裳:“听说你一个人闷得慌,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我也不可能整日陪你,所以你有什么想要的,尽管跟我说,我会替你卖!”

她不想再麻烦他:“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用了!刚才我只是说说而已,不闷的!”

听得出来,她是不想麻烦自己,不想欠自己!

不过,他没有强行让她提要求:“那行吧……我走了,你睡吧!明天见!”

说完,他就熄了灯,拿着东西出了门。

而她就闭上眼睛,思考着一些事,怎么也睡不着。

好想知道外面怎么样了!好想知道雪莲的状况!也有点想知道林景茂怎么样了……

不行,不能这么想!

因为自己那时的死亡,对于他们来说,不过是死了一个该死的人而已,哪会惊起多大的波澜!自己也真是的,怎么会突然介意起仇人了呢?

对待仇人,她不能有别样的想法,因为……那是不可原谅的!

她晃晃头,将所有错误的心思抛却脑后,重新融入暗夜之中。

这晚,林景茂一直待在书房。

他打开宣纸,在上面提笔。

他的指骨分明,修长如玉,指尖的笔触在洁白的宣纸上晕开一道道笔墨,墨香也随之散开,他行云流水地描绘着心中的缥缈倩影,心中的思念一点点地加深,他挥翰生风,一幅优美的画卷从此诞生。

终于,他停下了笔,静静地看着画卷上的呼之欲出的女子。

那名女子艳丽的眉目带着丝丝哀愁,那双桃花眼不再沉如死水,而是含有缓缓深情,明露澄净,那只玉鼻秀挺,那点朱唇含笑,笑意动人。

这名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潘茗仲!

夜已深,他看着画卷,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清晨,莺歌来到林景茂的居室,却不见他的身影。

奇了怪了,少爷平时都是在寝室,这会子怎么不见了?今天他要上朝,难道他早就去上朝了?

可是,他若是去上朝了,我们怎么不知道?算了,先去书房看看他在不在吧。

于是,她去了书房,她一打开房门,便见到他睡在书桌上。

少爷也真是的,有床不好好睡,偏要睡桌子,多难受啊。

她来到他身边,刚想叫醒他,然眼神一飘,便见到了他枕着的双臂下的半幅画卷。

她仔细一看,眼睛圆睁了。

这人,不就是茗仲姑娘吗?

不过,她没有说出来,她视线一转,便看向林景茂垂下的漆黑如夜的发丝:“二少爷,醒醒,该要上朝了!”

见他还没醒,她继续喊道:“少爷,醒醒,该上朝了!再不上朝你就要迟到了!”

睡梦中,他闯入了迷雾重重的深林,陡然,他听见女子的叫喊声,他特别希望那人是潘茗仲,就回眸一看,发现那人的面容被一团黑雾笼罩,叫人看不清她的真实面容。

当她再次出声之时,他辨出了那人的声音不是潘茗仲。

就在这时,他转醒过来,他微微抬眸,便见到了莺歌站在自己身边。

莺歌见他醒来,就笑了:“少爷,你终于醒了!该上朝了!”

他揉揉眼睛,温和地说道:“嗯,我知道了!”说完,他就站起身。

见此,她就知道他要洗漱了:“我这就去准备!”

很快,她就捧着洗漱的东西进来,供他洗脸漱口。

而他洗漱完毕,穿上官服后,就徒步出门。

莺歌说道:“少爷,你不用早膳了吗?”

他没有停下脚步:“不必了!你也饿了,去吃吧!”

他来到金銮殿,与其他大臣一起,静等皇上的到来。

可是,过了半柱香了,皇上还未来。

大臣们心中虽有些不耐烦,却不敢表露出来。

恰时,一道尖细的太监声音传来:“皇上驾到!”

闻言,大臣们纷纷行礼朝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大臣同语,声如洪钟,体态统一,气势恢宏。

皇上坐在龙椅上:“众爱卿平身!这些天,朕龙体欠安,颇感不适,故而姗姗来迟,诸位爱卿久等了!”

听到他说的话,大臣们才笔直地站起来。

这时,皇帝身边的吴公公说道:“有本速奏,无本退朝!”

户部尚书刘锡明持着玉笏,立即站起来:“回禀陛下,臣有事禀奏!”

皇上打了个哈欠:“爱卿欲奏何事?”

刘锡明铿锵有力地说道:“臣要检举宜州知府顾文涛擅离职守,知情不报,瞒官害民!目下户部掌握了诸多证据,只待圣裁!”

皇上问道:“宜州知府,户部尚书所言是否属实?”

顾文涛气急败坏:“陛下,户部尚书血口喷人!臣……臣冤枉的啊!望陛下明鉴!”他继续说道:“虽然宜州确实发生了地震,但地震乃天灾,非微臣一人之力所能抵挡,当然,微臣也尽职尽责,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刘锡明严厉反击:“陛下,臣绝非信口开河!宜州早在一个多月前便发生了地震,而宜州知府顾文涛知情不报,姑息纵容,养痈遗患,不及时转移百姓,不及时赈济救灾,造成大规模的人员伤亡,难民作乱!”

顾文涛气急攻心:“陛下!你看,他又来了!又要诬告微臣了!”他用手指着刘锡明:“户部尚书,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何故要诬蔑我?”

刘锡明由衷说道:“臣之心,诚比明月朗星,未有半句虚言!如若陛下不信,臣可上召证人,与之对簿公堂!”

顾文涛指着他的手微微颤抖:“皇上,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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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朝中议事(二)

见他有证人,皇上立即说道:“如今证人何在?”

他如实回答:“在殿外!”

皇上说道:“快,快宣证人入殿!”

于是,十几个面黄肌瘦的流民进入殿中,他们颤巍巍地跪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让他们起来说话:“平身!”

刚才大臣们在殿中的对话他们听见了!

此时,他们又站在皇上和诸位大臣面前,就不再惧怕顾文涛了!

他们怒视着顾文涛:“皇上,我们原本是宜州的平民,拥有宜州的户籍!但是一个月多前的一场地震,摧毁了我们的房屋,而许多百姓与我们一样,家园被毁,妻离子散,变成流民!但是为了解决暂时的温饱,我们集召了上千流民,一起跪拜在知府大人的府门前,求他上诏皇上,赏我们一口饭!哪知,大人无视百姓的生死诉求,对这件事置之不理!”

“此后,无数百姓饿死街头,盗贼蜂起,为非作歹!”

皇上听了,力拍桌子:“岂有此理!宜州知府,如今证据确凿,你可知罪?”

顾文涛立即跪倒在地:“陛下!微臣没错……他们所言,实属诬告!陛下千万不能信他们的诓言啊!”

他又气愤地指着流民,快步朝他们走过去:“说……你们是不是户部尚书派来诬陷我的……快说!”

刘锡明摇摇头:“宜州知府,今在朝廷,要注意仪态!你这般失礼莽撞,像极了无知悍妇,叫人看了笑话!”

诸位大臣听到他这么说,无一例外地哄堂大笑。

一时间,顾文涛觉得无比失礼,默默低着头返回原位。

终于,皇上发言了:“宜州知府,瞒官害民,知错不改,罚杖八十,永不叙用!来人,把他带下去!”

他一说完,就有两位门庭侍卫威风凛凛地走进来,把怕得发抖的顾文涛托下去。

他下去了,那批流民也接着退下去了。

此时,皇上深深叹息,立即提笔,写下罪己诏:“朕承蒙天泽,得奉宗庙,托于士民之上,然朕坐享祖上之功,怠惰因循,无所作为,醉生梦死而不自觉也,此乃朕之过矣,此外,朕老迈昏庸,不好政道,知人不明,任人唯亲,不知苍生之艰苦,不知征伐之沉重,乃致群盗并起,人怨不能理,今上天发难谴告,地震发于宜州,阴阳失调,坏祖宗庙,朕甚惧焉!朕为了弥补过错,当今务在济百姓,减徭役,君臣同心,救危难于水火之中!”

罪己诏发布后,皇上就道:“诸位爱卿,对于此事,可有良策与人选啊?”

林景茂站起来,笑道:“回禀陛下,臣有一言相告!”

相告!”

皇上说道:“爱卿但说无妨!”

他淡淡说道:“如今宁王殿下足智多谋,爱民恤物,雄踞云州,享有威望,而宜州紧邻云州,宜州百姓必知宁王殿下之大名,若宁王殿下负责此事,必能轻而易举地解决问题!”

皇上思考片刻:“诸位爱卿,你们怎么看?”

邕王卓洲行不同意了,就站起来严声说道:“儿臣认为此事不能交由给六弟,毕竟他涉世不深,资质浅薄,此事不宜交给他!”

听他这么说,皇上就说道:“那你说,此事该派何人去解决?”

邕王回答:“儿臣认为,此事应交给儿臣来办!因为儿臣有能力胜任此事!”

他刚说完,潘越辰就站出来:“回禀陛下,微臣赞成邕王殿下接任此事!因为邕王殿下政绩赫然,处事雷厉风行,他曾兴兵诛暴乱,保境息民,他措置裕如,处理此事能得心应手!”

这事,绝不能让邕王殿下接手。

林景盛立刻站出来:“禀告陛下,臣认为此事不能让邕王殿下接任,此事应遣派宁王殿下去处理!毕竟宁王殿下素有爱民之称,深得民心,而邕王殿下虽有雄才大略,却无恤民之才,所以,此事事关百姓,事关重大,应该让宁王殿下接管!”

卓洲行看着他们,暗暗生恨:林国公二子,竟敢当面拆本王的台,你们等着,待我夺得皇位,一定不会放过你们。

正在潘越辰说话之际,林景茂快语截出:“回禀陛下,若派宁王殿下负责此事,臣愿意远赴宜州,辅佐殿下!”

……

一时间,朝廷下各位大臣按照自身利益站定立场,针锋相对,剑拔弩张,暗潮涌起。

见他们争个不停,皇上也厌烦了:“诸位爱卿不必多言,朕心中已有人选,此事就由宁王殿下和林将军负责吧!此外,户部尚书根据伤情及其损失状况拨款,再有,朕会另派监察御史万重琨来监督他们,朕也乏了,众爱卿退朝吧!”

在皇帝站起来的时候,吴公公喊道:“退朝!”

朝廷上的臣子便恭敬说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见皇上离开了,他们就走出殿外,各自回去了。

翌日,林景茂在京城处理好一些事,便收拾了细软,与万重琨、刘锡明等人踏上了去宜州的路途。

过了几日,潘茗仲渐渐能下床了。

她想起了林景茂给的解药,就打开床边的包袱,拿出解药,穿上鞋子走出门外。

外面云迷雾罩,叫人辨不清方向,而她只能隐约看见前方的疏林。

她想寻找穆璠音,就顺着幽幽药草香,朝邻间的竹屋走去。

她一打开房门,便看见他手拿一本医术,正认真的捣药。

见此,她不想打搅他,欲转身回去。

而他听到轻微的开门声,就知道潘茗仲来了,他停下手中的动作,转头对她说道:“你来了!”

听见他说的话,她也不能一声不吭的回去,就转身走到他身边:“嗯!打搅你了,真不好意思!”

他笑得灿烂:“怎么能说是打搅呢!我正愁没人陪我说话呢,如今你来了,我高兴还来不及!”他拿了凳子给她:“坐吧!”

她也不推辞,直接坐下了。

他站起身,走到书橱旁拿出几本书递到她手中:“给你!”

她看着那些书:“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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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体贴入微

他不自然地摸摸鼻子:“之前你不是说你无聊吗!所以我就买了几本书给你解解闷……我不知道你喜不喜欢这些书,要是你不喜欢的话,可以告诉我你的喜好,我会去给你买的!”

他掏出玉簪:“哦,对了!我还给你买了一支玉簪!我是见你头发太长,又没什么首饰,就擅自给你买了,你不要生气啊!”

听他说了那么长的一些话,一时间,她有些感动,心里又难受得说不出话。

他这么关心自己!她怎么会生气!

他救了自己的命,给予自己第二次重生的机会,如今又因为自己无意间说的一句话,就放在心上,这般恩情,她拿什么来报!

可是他是真心的吗?奇怪了,她怎么能怀疑他呢!她不能有这种想法。

她接过玉簪后,翻了几页书,发现那是闺阁女子喜欢的话本,她心里暖暖的,抬眸对他笑道:“谢谢!我很喜欢……你对我这么好!我怎会生气呢!”

他轻松一笑:“这样的话,真是太好了!”

她忐忑地掏出那瓶解药,塞在他手中:“璠音……你能不能帮我看看?”

虽然她也知道不能再三要求别人,可是,这事事关重大,她不能不求人!

他打开瓶塞,用手对着瓶口扇了扇,轻嗅气味:“这是……月露丸的解药!”他恍然大悟地说道:“你是想让我研究一下?给你再制解药?”

她肯定的回答:“是的!”

他抛了抛小药瓶:“行吧!我试试!”他紧握着药瓶,认真地看着她:“我这么帮你,我有什么好处?”

果然,人是这么现实,不能无条件的帮助他人的吗!

她想了想,对他说道:“这……你想要什么好处?”

他收起药瓶,挠挠头:“我还没想好,以后等我想到了,再说吧!”

她一脸疑惑的说道:“可是……我有什么好处?”

他伸出手,轻轻地刮了刮她的鼻子:“就算有,你也不知道啊!傻瓜!”他笑了笑,放开了手。

也许吧!她这般想到。

她躺在床上的那段时间,身体不能动,有好多天没有洗澡了,如今她能动了,身子就有些痒。

于是,她一脸羞涩地对他说道:“那个……厨房在哪?”

他问道:“你想做什么?”

她把头垂得低低的:“烧洗澡水!”

闻言,他哈哈一笑:“哈哈……也是!你已经有好些天没有洗澡了!怪不得身子有一股臭味!哈哈……”

听他笑得那么大声,听他调侃自己,她就恼怒了,忍不住伸手打他:“你胡说!你胡说!”

他笑个不停,任由她捶打:“哈哈……我没有胡说!我说的都是大实话!哈哈……”

她用力地抡起拳头打他:“你还说!你还笑!快停下,不许说!不许笑!”

突然,她的手感到一阵疼痛,就停下捶打他的动作,立即捂着那只手。

见她没有再打自己,又疼痛地一脸扭曲的样子,他虽心生几分担心,却没有表露出来:“你看你,受伤来吧!”

她生气地看着他:“你还说!都怪你!”

“行行行,都怪我!都怪我!”他走出门外:“别生气了!我去给你备热水!”

见他走了,她也不好再说什么,气也消了!她回房拿了新衣服,就走到门外,静等他的到来。

一炷香过后,穆璠音来了:“洗澡水备好了!”

她没有说话,默默走到他身边!

见她来了,他笑道:“你还不知道浴房在哪,我心肠好,我带你去!”

她低声说道:“好吧……”

他惊讶地看着她:“你不跟我闹别扭了?真是难得啊!”

她不耐烦了:“不难得,快去吧!”

于是,他把她带到浴房。

她走进房门,看见热气腾腾的大浴桶上浮在一片片红色花瓣以及其他的一些草药:“这是……”

他如实回答:“几天前采摘的花瓣和一些草药!我想着你这个大小姐爱香,就放了一些!再者,我觉得放一些草药做成药浴,对你身体有好处!”

她虽然感激他,但她有一句话想要说出来:“谢谢……不过我不是大小姐,别这么称呼我!”

他把手放在后脑勺上:“这么较真啊!行吧行吧,随你所愿!”

他关上房门,走出去的时候不忘警告她一句:“对了,你的伤还没好,要注意伤口啊,我走了!”

“知道了”她把衣服放在屏风上,就走到浴桶旁,一件件地解开自己的衣裳。

褪完身上的所有衣服后,她一脚踏入浴桶,坐了下去。

水的温热,药草的香味,正一点点的消除她的疲惫。

她一脸享受地闭上眼睛,一边用巾帕拭擦着自己的洁白身子。

再过些日子,伤口就要愈合了!若到了那时,这里也不能待了。

她带在身上的钱财不多,那么她还能去哪呢?

潘府也是她的家,可是,经历了诸多事,她还能回去吗……

她想着想着,浴水慢慢变凉了。

她身体不好,不能在冷水中待太久。

于是,谨慎地踏出浴桶,穿上衣服走了出去!

她还没回到房中,便闻到了一股浓浓肉香味,她踏入房门,便瞧见满桌子的饭菜。

此时,穆璠音坐在椅子上,夹起一些菜放到她的碗中:“你洗完了!饭煮好了!趁热吃吧!”

“嗯”她在他身边坐下后,手握筷子夹起一块嫩滑鲜美的鸡肉,吃了起来。

“好吃!”她由衷的赞美。

他这个人,真是厉害,不仅会医术,还会做菜,酿酒……

她站在他面前,都觉得自行惭秽。

他也夹菜吃了起来:“那是当然!碰到我这个人,你有口福了!”

“是啊!”她承认了。

过了一会儿,他们吃完饭后,就和往常一样,他替她上药。

上完药后,自然而然的,他们就各自睡下了。

第二天,潘茗仲与以往不一样,这次,她早早地起床了。

她洗漱完毕,就想到厨房做早膳。

毕竟一日三餐都是他在做,而她除了养伤,什么都没有做。

所以,她就想着早起,能做一顿好的慰劳他。

她来到厨房,便见到各色餐具整齐有致的摆放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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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外出同行(一)

她还以为像他这么随和的一个人,对待一些琐事也比较随便,没想到,他却是个爱干净有讲究的。

她看着这些丰富的食材,犯难了。

食材那么多,要做什么好呢?

她厨艺不是很好,要是做得不好吃,那该怎么办?

她绞尽脑汁之时,便见到了桌台上新鲜莲子。

有了,不如就做莲子粥吧。

于是,她拿了个装满水的铁盆,再把莲子放入其中,开始清洗莲子,剥莲子。

清洗干净,剥干净后,她就把莲子放在碟子上。她往锅里倒米,再往锅里倒水,就开始舀米。

完成后,她就把莲子倒入其中,再放些调味料,就开始烧火煮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见到锅上冒着滚滚热气,就知道粥熟了。

她熄灭了火,拿着布打开锅盖,便闻到了莲子的清香。

她忍不住拿勺子舀起一口粥,试试味道。

她吃了一口,甜而不腻!嗯,还不错!

她放下勺子,又用了大瓢羹盛了两碗粥。

正在她欲用托盘把粥托出去之时,穆璠音的声音远远传来:“我说呢,起得这么早,原来是去做早膳啊!”

猝不及防,她吓了一跳:“你……你怎么来了?”

他朝她走了过来:“我不能来吗?嗯……好香!给我尝尝吧!”

她微微一笑:“不是!可以的!”

他托起托盘:“你的伤还没好,不能用力过度,不能托托盘!所以,还是我来吧!”说完,就走出门外。

她跟上他:“好吧!”

他们回到房中,就坐下来吃早膳。

“我尝尝!”他吃了一口粥,仔细地品尝。

好吃!

但看到她一脸期待地看着自己的时候,他就特别想看看她的其他反应,于是,他故意说道:“不好吃!太甜了!”

她瞪大双眼,诧异地看着他:“啊?不是吧!”

“是真的不好吃!”

“既然如此,那你就别吃了!”

她欲夺走他的粥,却被他阻止了:“别别别……刚才我骗你的,这粥好吃!这粥好吃!”说完,他就吃了一口!

她似是不信:“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还会骗你吗!”他刚说完,就后悔了!刚才说什么,却被她的言语打断了:“你会的!你刚才就在骗我!你撒谎!”

见她生气了,他赶紧改口:“刚才是我出言不慎,是我说错了!我的意思是这粥是真的好吃,我没有骗你!我真没有骗你!”

她认真地看着他:“好吧!那你把它吃完了!我就信你!”

他吃了起来:“我吃!这么好吃的粥,我当然要吃完啊!”

见此,她笑了,也接着吃了!

过了一会儿,他吃完了:“我吃完了!这次,你该信我了吧!”

他也这么较真!

她笑了笑:“我早就信你了!”

“等一下,随我出去吧!”

“为什么?”

“我见你衣服不是很多,就想给你备几件衣服!如今你能走了,我当然是希望你能陪我一起去啊!”

她想起了之前的事,就有些犹豫:“可是……外面……”

他照实回答:“别担心……你的事,经不起波澜!”

经不起波澜吗?也是,像她这样的人,他们恨不得她死,又怎会把她放在心上呢!

她答应了:“嗯,走吧!”

穆璠音收拾好餐具,潘茗仲戴好面纱,他们就一起出门了。

外面重重大雾笼罩,迷了他们的眼。

她忍不住问道:“怎么会有这么大的雾?”

他牵起她的手:“我不想让人轻易闯入这里,就施了些障眼法!”

见他握着自己的手,一时间,她不知道该不该挣脱他的手。

他没有怀有别的心思,不过是不想让她迷路而已。

就这样,她没有挣脱。

过了一段时间,他们走出迷雾,走在京城的热闹街道上。

不同的买卖的吆喝声、玉笛声,男女调笑声,充斥着整个繁华的街道,不同的楼阁商铺,珠绮亭台,堆砌在京城的边缘,增添一派欣欣向荣的气象!而不同的宝马香车、包罗万象的商品,熙熙攘攘的人群,都集结在这个街道上,车水马龙。

他们寻到一家绸缎庄,正要进去,却被几道声音吸引了。

几位士兵缠住几名女子:“你们有没有看过画卷上的那名女子?”

她们被吓得一愣一愣的,使劲摇头晃脑:“没有……没见过!”

士兵放过了她们,恰时,他们见到了戴着面纱的潘茗仲,就朝她快步走来:“姑娘,把面纱摘下!”

潘茗仲低头看向那副画,发现上面那人竟是自己。

一定是他们!他们找不到自己的尸体,就认定自己还没死,所以他们要想方设法地抓自己。

她心中七上八下的,顾不上说话,只冷冷地发颤。

见她没有反应,他们有所怀疑,互相对视一眼:“快把面纱摘下!”

这时,穆璠音出声了:“各位官爷,我是大夫,这是我的病人!她患有花柳病,不能随意摘面纱,毕竟这病会传染的!”

他们不相信,嚣张地大力一推穆璠音:“哟!你唬人呢!也不瞧瞧我们是谁!”

哪知,不管他们怎么使劲推,他都稳如松山,纹丝不动。

见此,他们知道他非一般人,就稍有戒备,不再纠缠他,对他也不敢太过放肆。

穆璠音笑着搓搓手掌:“哎呀……官爷们不信啊!”他指着其中一位官兵:“我看你面色苍白无光泽,发色焦黄,说话气喘,平时一定咳嗽多痰,睡不安稳!”

瞬时,那位士兵的嘴巴张得有鸡蛋那么大:“这……还真是!那你说该怎么办?”

穆璠音娓娓道来:“注意养肺,平日多吃雪梨、百合、银耳、白萝卜等健肺的吃食!另外我可以再给你开一剂药方,但是你不能再纠缠不休!”

他点头傻笑:“一定一定!”

那些士兵见他真的是大夫,想起了他之前说的话,就向右挪到脚步,渐渐远离了潘茗仲:“哪个……沈知六……我们去那边看看了,你自便吧!”

沈知六撇撇嘴:“啧!一群怕死鬼!”

而后,穆璠音给他开了一剂药方,他就道谢离开了。

顿时,潘茗仲松了一口气,查看四周,发现被士兵纠缠过的那些女子还没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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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外出同行(二)

那些女子脸色泛红,双手托腮,迷恋地看着穆璠音:“那人是谁?真好看!”

一名女子警告她们:“别看了!别痴心妄想了!再看他也不会是你们的!”

她们反驳她:“这我当然知道!你就别扫兴了!”

那名女子想到了那幅画卷上的女子:“刚才画卷上的女子是谁,你们知道吗?”

“不知道欸!不过我听说这些士兵是林将军的人,画上的女子可能是林将军要找的人吧!”

“林将军啊!他几天前便出城了!”

“为什么?是有什么事吗?”

“当然是有重要的事啦!因为他要去处理宜州大地震一事!”

“林将军真是忧国忧民呢!”

“走了走了,再不走茶楼的戏曲就要演完了!”

潘茗仲看着她们愉悦地离开此地,心中想的却是她们说过的话。

穆璠音见她望着她们离去的方向,久久不能回神,就伸手揉揉她柔顺的发丝:“你还在想?该进去了!”

感觉到他的触摸,她回过神来,微微抵触:“嗯!进去吧!”

于是,他们进入了绸缎庄。

绸缎庄里的绸布琳琅满目,真叫人挑花了眼。

穆璠音觉得挑了布料再裁制衣服太费时间了:“掌柜的,有没有裁好的衣裳?”

“裁好的衣裳啊!”掌柜凝思一会儿,眼泛精光:“有有有,请随我上楼!”

他们跟着他上了二楼,便见到样式繁多的衣裳。

他对她笑笑:“喜欢哪些衣服,尽情去挑吧!”

她也不推脱:“谢谢……我挑一件好了!”她走过去看了看衣裳,就选中了一件苏绣月华锦衫:“就它了!”

“掌柜的,包起来!”他又问道:“还有呢?”

她不想再让他额外破费,就推辞道:“还有?没有了!一件就好了,我的衣服够多的了!”

他挑了挑眉,就走过去自个挑了起来:“这怎么行!还是我来吧!”

她极力摆摆手:“不用了!够了!我不要!”

“别任性!是我自己要送你的!你不要推辞!”他摸着布料,认真地挑选。

随后,他根据她合适的尺寸和气质,挑了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素雪绢形千水裙、古烟纹碧霞罗衣……

结账时,掌柜笑得合不拢嘴:“白银四百两!”

听到这个数字,她震惊了,急忙拉过他的手:“我不要了!别买了!我们走吧!走吧!”

他低头看了一眼被她拉着的手:“你怕我买不起?”

她摇摇他的手臂,极力否认:“不是……我有衣服,我不想要了!别买了!”

见到她的反应,他笑了:“傻丫头!这点钱,我还是有的!你啊,就别推脱了!”他掏出银两递给掌柜:“给!”

掌柜数够了银两,就把衣服交给他:“客官,一件不少!拿好!”

他接过衣裳,侧着脸对她说道:“走了!”

“哦!”她松开手,跟着他走出店门,回去了。

与此同时,幽冥阁中,林煜棠正与朱子忠谈话。

林煜棠坐在黑檀坐塌上,翘着二郎腿,发出的声音森冷慄慄,让人肃然发颤:“所以事情又失败了?”

朱子忠心寒发颤,不敢看他,只低着头半跪在地,良久才说一句话:“是……”

“真是废物!”他拾起桌边的一本书,重重的扔在他脸上:“培养了你那么多年,连这种小事都办不好!真是没用的废物!”

朱子忠跪在原地,不躲不闪,任由书砸中自己的脸上,随之滑落至脚边。

见他半天都没有说一句话,他忍不住问道:“怎么不说话?”

朱子忠的背笔直挺立,他由衷回答:“属下知错,不能为自己找借口,所以没有发言反驳!”

听到他真诚的回答,他心情舒畅了不少:“你就只有这点不让我讨厌!”

不知为何,他想到了寒冥宫禁地,却联想到了林庄萄,霎时,心中再次涌起一顿郁闷之潮!他摆摆手:“你出去!闯寒冥宫禁地一事,我去办!”

朱子忠眉头紧皱,恭敬地拱手:“楼主,不可一人独往啊!那里诡谲多虫,毒瘴漫天,许多兄弟都丧命于此,你不能去啊!”

他冷傲地说道:“你未免也太小看我了!这种小事,怎会难倒我!”

朱子忠仍有些不放心:“可是……”

林煜棠觉得他的声音有些聒噪,就闭上眼睛,抬手揉揉太阳穴:“你真啰嗦!像个女人一样成什么样!快滚!”

“是!”见他生气了,朱子忠也不敢惹恼他,就站起身离开了!

他刚走出门外,便远远地看着张毓娘莲步走来!

他走到她身边,对她低声说道:“楼主正在气头上,你可不要惹恼他!”

她侧过脸,对他点头致谢,就朝里屋走去。

她走进房门,就见到林煜棠正揉着太阳穴!她轻轻地走到他身后替他揉着肩膀,没有说话。

林煜棠没有阻止她,只闭上眼睛默默享受。

良久,他才睁开黑曜石般锐亮的眼眸:“学得如何了?”

她依旧揉着他的肩膀:“很好,只待熟练!”

他伸手压住她那只按在自己肩膀上的手:“那你对我试试!”

感受到手背上的一丝冰冷,她心跳得飞快:“什么……”

他不耐烦地说道:“你是耳背了还是怎样!难道还用我说第二遍?”

她镇定下来,想起了他说的话:“好!”

她绕过坐塌,真真坐在他的腿上,她搂着他的脖子,凑到他的耳边,吐气如兰。

媚语盈耳,温香软玉在怀,敢问天下还有谁会坐怀不乱。

见他气息平稳如常,没有丝毫动乱的迹象,她对他发起了进攻。

她纤细嫩白的手在他身上滑动,处处点火,她美丽动人的脸庞在他脸上有意无意地擦过,她灵眸衔媚,饱含深情:“楼主,说啊~把你的心里话说出来!”她抚摸他的俊脸,香唇吻着他的嘴角:“楼主~你说啊!这世上,只有我懂你……”

他耳边,萦绕着她的媚语,他眼中,目视着她的美丽妖娆,他身上,紧贴着她的曼妙身姿!一时间,气氛微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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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投宿民居

此时此刻,她做的一切,似一支直入人心的催眠曲,重复着一遍又一遍地动人旋律,让人放空所有,除此之外,再不为他物吸引。

受此影响,他的手抚上她的细腰,紧紧地搂住她:“媚蛊术,你学得不错!”他贴着她灵敏的耳朵说道:“若再加以练习,你就会成一代妖姬!”

第一次如此亲密,她心跳如雷鼓,脸色酡红,她忍不住问道:“若我成了妖姬,你呢?还会拱手相让吗?”

他神色一冷,直直地凝视着她,他出力一推,把她从自己身上推开:“等你到了那一天,再说吧!”说完,他就站起身离开了。

张毓娘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自嘲一笑:“你始终没有把我放在心上……说到底,我不过是你的一枚棋子罢了!”

又过了几天,潘茗仲身上的伤彻底好了。

不过这也多亏了穆璠音!

她想到自己实在是欠他太多,心情有些许复杂。

她拿出自己身上所带的全部银两和一些值钱玩意儿,想交给他!而还没还清的,她事先欠着,等她回到了潘府再还给他。

她在药房寻到穆璠音,就走到他身边,把东西交给他:“给你!我知道这点东西不能还清,所以等我到了潘府,我会把欠下的银两还给你!”

此时,他正在制药,但当他听到她的话时,他就停下手中的动作。

他看着她一脸认真的样子,就笑了:“哈哈……在你心里,我就是这么在乎钱财的?”见她没有说话,他神色一冷,收敛了笑容:“拿去!你的伤口好了,明日你可以回去了!”

她知道自己说错话做错事了:“对不起……我”

可是她还没说完,他就一口回绝:“出去吧!你妨碍到我了!”

于是,她就抱着那些东西,悻悻而归。

她这样做,是不是让他觉得这是对他的一种侮辱,所以他才会如此生气呢?

一定是的!一定是这样的!

她真是蠢,她无奈地苦笑。

翌日,她收拾好东西,就站在他的房门前,向他道别:“对不起!我是觉得欠你太多,才这么做的!我没有侮辱你的意思,我也知道你不在乎钱财!而我自己很自私,忽视了你的感受,选择了一种讨人厌的方式,减少内疚!对不起……”

“这些天来,真是谢谢你了!要不是你,我早就死了!谢谢……”说着说着,她低头攥紧衣角,眼眶有泪珠打转:“对不起……我走了!再见……”说完,她转身欲要离开。

这时,房门打开的声音传来,穆璠音从里面出来了。

他大步大步地走到她面前,伸手拦住她:“就这么走了?小傻瓜,外面雾瘴那么大,你又辨不清方向,能离开才怪!”

他笑容灼灿,她嘴巴微张,看得一愣一愣的:“你……你居然出来了!”

“是啊!和你一起去潘府啊!”他解释道:“我答应过林景茂要去潘府救治的,我不能失约!”

她想了想:“是有那么一回事!”

他向厨房走去:“没吃早膳就走,恐怕没走几步路就饿瘫了!所以吃了早膳再走也不迟啊!”

就这样,他们吃了早膳才共骑马离开。

奔逐半天,他们才到了一个小村庄,见已是黄昏了,而附近多山林,夜路不好行,就投宿民居。

他们下马踏行,寻找炊烟袅袅人家。

恰时,远在天边的晚照斜阳,倾射出的最后一抹余晖,焰红了腾云飞滚的上空,绚丽了危峰兀立的苍山!同时,夕阳西下,把他们两人并行的背影投照得单薄而孤长,他们失意、孤寂,似是天底下最相似的一对。

终于,他们在偏远的山脚下寻到了一户人家,他们上前敲门:“喂,有人吗?”

他们叫唤了几次,不一会儿,便有人推门出来了。

他们一看,发现那人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婆婆,就恭敬地鞠一躬:“婆婆,您好!如今天色已晚,我们想在您这投宿,可以吗?”

老妇人态度淡薄,转头进了家门:“进来!”

于是,他们跟着她身后,进了她的家。

她的家,不大不小,墙垣有些微破裂,座椅两三张,小供桌两张,各自放置着两座神龛。

他们进来后,只直直地站在,没有说话。

而那位老妇人来到厨房,搓起了面团,做起了糍粑:“还不进来帮忙!”

他们相视一眼,就进去帮忙了。

潘茗仲把面皮展开,又放入了香馅,就把面皮搓得圆圆的。

白圆白圆的一小个,让她想起了团圆,让她想起了雪莲……

一刹那,她心情有点失落。

又过了一会儿功夫,糍粑就煮好了。

他们盛出来,就开始吃饭。

老婆婆语气冷淡的说道:“家里穷,没有什么肉食款待,将就着吃吧!”

潘茗仲笑道:“能让我们投宿,我们就很高兴了!”

老妇人听了仍是沉默着,而他们见此,也不能随意说话,变得寡言了。

潘茗仲看了看两座神龛,忍不住问道:“老婆婆,那两个灵位分别是你的什么人?”

“我丈夫和我儿子!”意外的,她没有生气,语气冷淡如常!

说得如此淡漠,她是不是早就习惯了痛失亲人的孤独了!她垂眸,语带歉意:“抱歉……我不该问的!”

“没事!”老妇人吃着糍粑,安排了晚上睡觉的事:“隔间有床,今晚你们就睡那儿吧!”

“啊?”要他们睡在同一张床,她有所不妥,就呢喃道:“这……”

老妇人对于她的反应表示意外:“你们不是夫妻吗?睡在同一张床有什么好惊讶的!”她想了想,又有所怀疑:“难道……”

知道她误会了,穆璠音对潘茗仲眨了眨眼,就笑道:“她是我表妹,我们不是夫妻,我们没什么的!”

懂了他的暗示,潘茗仲也接着说道:“是啊!”

老妇人问道:“那你们怎会在一起?”

他解释道:“表妹生性贪玩,家人就叫我去找回她!”

她听了没有说话,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

到了休息的时候,穆璠音对潘茗仲说道:“你睡床,我睡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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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客栈设赌

外面哪有什么供人睡觉的地方!硬说有的话,就只有人坐在椅子上,手枕着双臂睡觉了。

她不想再欠他:“我伤好了,我睡外面没问题的,你就睡里面吧!”

他笑了:“说的是什么话!我堂堂男子汉大丈夫,身体没那么娇弱,怎会让你睡外面,自己睡床呢!”

他轻轻拍拍她的肩膀:“所以啊,你就安心的睡吧!我出去了!”

“哎……”她还没说完,房门就被关上,想说也说不成了。

算了,睡吧!

于是,各自进入梦乡。

次日,他们吃过早膳,悄悄留下一些银两,就告别老妇人,骑马离开了。

一连几日,他们两人共骑一马,穿过山林,越过街巷,疏风萧萧,策马天涯。

最终,他们到了颍州城,就在一间客栈留宿!

他们点了菜,就在客栈的二楼吃东西。

就在这时,外面七个壮汉怒气冲冲地涌进来:“掌柜的,快还钱……”

那位较为年轻的掌柜双腿发颤,说话哆哆嗦嗦:“我……我实在没钱!能否通融通融?”

壮汉中的头目叉着腰,怒瞪着他:“你敢不还?来人!给我狠狠地砸!”

“好嘞!”他们几人一人选一处地方,把桌子、椅子全部翻倒。

“哗啦”的一声巨响,桌子上的碗碟摔坏在地上,吃饭的来人被吓得屁颠屁颠的跑了。

掌柜苦着脸,摇头说道:“这……不是我不想还,而是你们赌坊出老千,我不服!”

那位头目大笑一声,对其他兄弟说道:“哈哈……他说我们出老千,有证据吗?”

其他兄弟应和道:“对啊!有证据吗?啊?”

掌柜无言以对:“这……”

“说不出来了吧!”那位头目走到他身边,掐住他的脖颈,死死地盯着他:“说不出来就还钱!”

这时,二楼的女子冷冷说道:“我跟你比一场,要是我赢了,你不得纠缠他!要是我输了,我替他还钱!”

“哪来的小妞!好大的口气啊!”他们笑道:“行!你下来,我就和你比!”

“好!”

那位女子从楼上一跃而下,稳稳轻轻地落地。

好功夫!

他们感叹道。

他们问道:“比什么?”

那位女子走到他们身边:“比大小!”

一霎,又有一位男子从楼上跃到那位女子身边:“师妹,才一会子功夫,你又胡闹了!”

师妹?潘茗仲想起了一些事,就看向楼下!

那名女子侧过脸看他:“师兄,我没胡闹!你在一旁看着,等我赢了他们就走!”

就在她侧脸之际,潘茗仲算是看清了她的脸!

她直直地看着她,微微震惊。

这人……不正是在青亭湖上比武的女子吗!

“还比不比?”他们备好了骰子和骰盅,就选择在没有破损的柜台上作赌局。

那位女子说道:“不能用你的骰子!”

他们一个个都瞪大双眼:“什么?”

“我看不起用这种诡计骗人的人!”她拿出一个磁石,附上那三颗骰子。

结果,那三颗骰子紧紧地黏住磁石!

掌柜握紧拳头,愣愣地看着:“果然……”

见此,他们恼羞成怒:“你……你这是做什么?”

“我做什么!难道你们看不懂吗?”她用手指着骰子,眼眸漾出一抹怒意:“你们出千,所以不能用你们的骰子!”

他们不认账:“谁说的……”

竟然识破了!要是再让更多人知道对赌坊不利啊。

于是,那位头目笑道:“行!就按姑娘说的!”

“算你识相!”她拿了副新骰子和骰盅:“三局两胜,你来摇!”

“好!哈哈……”头目把三颗骰子放入骰盅,就开始有经验地摇。

不一会儿,他便停下来:“买大买小?”

她看都没看一眼:“大!”

那位头目邪邪一笑,露出一口黄牙:“我买小!”说完,他就打开骰盅。

结果,他大失所望:“这……这不可能!”

她看了看骰子上的点数,便笑了:“不好意思!三个六,是大!”她得意地扬扬眉:“这局我赢了!”

他不屑一顾:“哼!别高兴得太早!下面两局,我一定赢你这个黄毛丫头!”

她抡起拳头便要揍他:“你说谁是黄毛丫头!有胆子再说一遍!”

师兄上前抓住她的手,制止了她伤人:“师妹!师妹!冷静一下,别冲动!”

头目轻蔑地笑笑:“哟!还要打人,我好怕哦!”

看见那人一副欠揍的模样,她咬牙切齿,忍不住想打他:“你……”

师兄用力钳制她:“师妹!忍住忍住!别动怒!”

“哼!”她深吸几口大气,就让她师兄放开自己:“我不会动怒了!你放手!”

师兄观察了她一会儿,见她气顺了,就松开手!

“第二局开始了!”头目开始摇骰子。

这次,不同于第一局,因为他摇得又久又有节奏。

在她快要不耐烦之际,终于,他停下了:“买大买小!”

她想了想,根据听摇骰子的声音,便买了小。

“我买大!”那人哈哈一笑,就揭开骰盅。

然而,这次的骰子点数是三个一,显而易见的,她输了。

她愣在原地:“我居然输了……”

他得意地对兄弟们说道:“兄弟们,我赢了!那么下一局,赢的也会是我!”

见她努着嘴巴,一副失落的样子,师兄就拍拍她的后背,安慰她:“师妹,还有一局!只要在下一局赢了,就行了!”

她没有说话,只微微点头。

很快,第三局开始了。

这次,也是头目在摇骰子!他也同第二局那样,摇得很久很快又很有节奏。

不过此次,她没有不耐烦!她闭上眼睛,认真听着骰子滚动的声音。

在骰子停止滚动的那一刻,她及时睁开澄明的杏眸,口中得出肯定的答案:“小!”

“哈哈……我买大!看来这次我赢定了!”他慢慢地揭开骰盅,便见到了三个五。

他难以相信地眨了眨眼:“我输了……怎会?”

她定睛一看,便知道是自己赢了!她笑得天真:“哈哈……我赢了!”她故意说道:“你连一个黄毛丫头都比不过,你有什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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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树林解围

他被她气得喘不过气,胸膛剧烈地起伏:“你……”

她怒视着他,语带威胁:“快滚!要是被我发现你言而无信,我一定会杀了你!”

他没有理她,只对其他的兄弟们挥挥手:“兄弟们,我们走!”

见他们走了,掌柜松了口气,对她道谢:“谢谢姑娘!”

“不用!一场闹剧这么快就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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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凭缘赠箫

鲁三凑近一看,见到她的样子,就忆起了她:“妹子!你怎么在这儿?”他看了看穆璠音,用手指着他们:“你们认识?”

穆璠音笑着向她走来:“当然认识啊!”

潘茗仲认真打量了他,从脸望到脚底,再从脚底看到脸,见他身上没有受伤的痕迹,她松了一口气:“没有受伤真是太好了!”

他也真诚地笑了:“你能关心我真是太好了!”

此言一出,潘茗仲的脸刷地就红了。

鲁三在一旁笑道:“你们在我面前打情骂俏,真是酸死人咯!”

“别胡说!”她的脸红得煞是好看。

鲁三不打趣她了:“你们既然来了,是不是应该到我的草舍走一遭啊?”

“好啊!”他们答应了,就跟着他去了他的草舍。

鲁三把鹿放进厨房,就沏了壶茶招呼他们:“喝吧!”

“谢谢!”他们接过茶盏,喝了起来。

穆璠音看着他手臂上的红痕:“大哥,你的手受伤了,我是大夫,要不要我给你看看?”

鲁三拒绝道:“用不着!小伤而已,不碍事儿!”

“行吧!不过我身为大夫,是喜欢救死扶伤的!”说罢,他就从自己的药箱中拿出几瓶伤药,放在桌子上:“你啊,就不要推辞了!”

他有些迟疑不决:“这……”

潘茗仲在一旁劝道:“大哥,他的一片好意,你就收下吧!”

他双手紧扣,微笑道:“既然你们都那么说了,我就只好收下了!”说完,他就把伤药塞进兜袖里!

他大步流星,朝厨房走去:“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做饭了!”

“好”他们相视一眼,一时间无话。

不一会儿,鲁三捧着饭菜和酒进来:“吃饭咯!香喷喷的饭菜,保你们吃得回味无穷!”

穆璠音眼蕴精光,他来了兴致:“那我一定要尝尝!看能不能与我的手艺相比!”

鲁三将饭菜和酒放在桌子上,就寻椅子坐了下来:“你的手艺?得了吧,我的手艺肯定比你强!”

他尝了一块肉:“那可不一定,我的手艺可是天下无双的!”他扭头看向潘茗仲:“茗仲,你说是不是?”

潘茗仲不能让他失了面子,又要兼顾鲁三的颜面:“嗯……是的!不过……鲁大哥的手艺我尝过,也是极好的!”

闻言,鲁三对穆璠音挑了挑眉,嘚瑟一下:“听到没有,我的手艺也是极好的!不要以为只有你的厨艺天下无双!”

穆璠音看着她,眼带笑意:“你真会左右逢源啊!”

潘茗仲承认了,就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在吃饭的时候,潘茗仲想到鲁三遇袭一事,她想了解原因,就问道:“鲁大哥,他们为什么要袭击你?”

鲁三讪讪一笑:“哈哈……个人恩怨罢了,没什么!”

知道他不想多言,她也不好意思继续问下去。

鲁三给他倒酒的时候,便发现了他腰间的玉箫。他眼眸一亮:“兄弟,你也会吹箫啊!”

他捧起酒碗,仰头喝了:“当然会啦!”

鲁三看了一眼潘茗仲,就对他笑道:“那你能不能给我们吹一曲,奏乐助兴啊?”

他拿起玉箫,放在嘴边就要吹:“没问题!”

潇然鸣箫,忽而自然纯粹,若松枝叶落;忽而箫声急利,空灵轻快,似群马哒哒追逐,三千戮戮杀伐;俄而苍凉寂寥,寒风黄沙呼啸开来,经久不息;如此妙曲,真能酒不醉人人自醉。

一曲终了,他们眼眶湿润,似历沧桑,良久无言。

片刻,潘茗仲举杯向他敬酒:“璠音的箫声真是天下一绝,恐怕这世上除了你,再也没有人能吹出这种曲子了!”

他干了一碗酒,就立即否决她的话:“不……还有一人!还有一人能吹奏出这种曲子,而且那人比我更厉害!”

她有些好奇:“敢问是何人?”

这时,鲁三拿来了莹白洞箫,递到他手中:“你可识得这支箫?”

穆璠音摩挲着洞箫,仔细端详,一瞬,他眼眸中晕出微波:“这支箫……是我师父的!”

鲁三满脸震惊:“你的师父……莫不是任阳之?”

不知想起了什么,他皱起额头:“没错!”

鲁三抚掌大笑:“哈哈……原来他还收了个好徒弟啊!我就说嘛,你的箫声怎么那么像他!”

原来是穆璠音是他友人的徒弟啊!潘茗仲看着他们,如此想到。

他立即站起身,恭敬行礼:“原来你是我师父的友人,请受徒弟一拜!”

鲁三赶紧摆摆手:“好了好了……真是的!我是老莽夫,你还行什么礼啊!”

他笑道:“要的要的!对待师父的友人,态度不能敷衍!”

“哈哈……你真会说话!”鲁三看了看洞箫:“我还怕我归西后,这支箫无人继承!既然你是他的徒弟,又吹得一手好箫,那么它就归你了!”

他把箫交给鲁三:“师父既然把箫给了你,就自然有他的道理!我不能夺人之爱!”

鲁三生气地把箫重新递回他手中:“叫你收下你就收下!况且你又救了我的命,你就当我用此物相谢得了!”

终于,他收下了:“行吧!再不收下就显得我太磨叽了!”

鲁三叉着腰,大力一拍他的肩膀:“这就对了嘛!”他用手指着穆璠音,转头对潘茗仲说道:“你看他,是不是比那个有臭脾气的人好多了?”

潘茗仲知道他谈到林煜棠,主动掩下内心的厌恶与憎恨,笑着承认了:“是啊!好太多了!”

她不再想起那个让人憎恶的人,就对穆璠音笑笑:“能得到你师父的遗物,太好了!”

他愣了一下,就抬眸一笑:“是啊!”

得到他的遗物,是好的吧?

他们吃过饭后,不做停留,继续赶路。

与此同时,林景茂、刘锡明和万重琨已经到达了宜州驿站。

驿丞接到守门小吏的消息,立即出门迎接:“驿丞莫多见过各位大人,在下在此恭候多时了!”语毕,他赶紧跪下行礼。

林景茂托住他的双臂,阻止了他:“起来吧!不必多礼!”

“是!”他马上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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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九章 地震善后

林景茂问道:“最近宜州可有变动?”

莫多双手交握,如实回答:“原来的宜州知府下了台,此职便由苏杰长接任!”

刘锡明在一旁问道:“宁王殿下到了没?”

“到了到了!宁王殿下在府衙!”莫多想了想,问道:“敢问各位大人是要进驿站休息一阵再去府衙还是直接去府衙?”

他们异口同声地说道:“直接去!不过此地我们不熟,你就带我们去吧!”

莫多笑道:“好嘞!”

很快,在莫多的带领下,他们到达了府衙!

他们进去之后,便见到仪表堂堂的宁王坐在席上,苏杰长和一个不知名的冷肃侍卫立于一旁!他们立即行拱手礼:“微臣拜见宁王殿下!”

宁王来到他们身边:“起来吧!”

他们站得笔直,眼中正视着宁王,不存丝毫畏惧:“谢殿下!”

宁王站起来,给他们介绍他旁边两个人:“这是苏杰长,新任的宜州知府;而这位是冷籍,本王的贴身侍卫!”

他一说完,苏杰长和冷籍就向他们作揖!

宁王走到门外:“既然来了,就随我去观察民情吧!”

“是!”他们跟上他,与他走去府衙。

外面房屋倒塌严重,斜落不起,地上破有裂痕,布满瓦砾碎片,难以前行,街头上卧着许多头发蓬乱如草窝的平民,亦有无数人活像饿死鬼一样饿得行盗抢食……

如此乱象,怎不叫人心寒。

宁王见了,惋叹道:“唉,一场天灾,竟让青砖白瓦变成断垣残壁,竟让无数百姓流离失所,饥困行盗,实乃可悲可叹!”

林景茂负手感叹道:“是啊……所以各种民生问题,要早日解决才行!”

他们巡视的很多地方,几乎都是倒塌墙坏的,然而当他们到了落日村的时候,却见到了另一副景象。

这里的房子大多都完好无损,百姓有居所,少有盗贼。

见此,他们都觉得有些惊讶,就过去问村道的路人:“宜州连续发生了几次地震,为何你们村的很多房子都屹立不倒?还有,建筑这些房子的匠师是谁?”

路人精神奕奕地回答:“匠师啊,匠师是我们村里的石勇!他建筑的房子,可牢固了!”说到着,他情不自禁地竖起大拇指:“那些你看到的没有倒塌的房子,都是他建的!他啊,人也好,知道有很多人吃不上饭,就专门开粥铺供他们填饱肚子!”

他们对这个人充满好奇,想知道那人在哪,就集体问道:“哦?那人居在何处?”

他们的这个问题,却把他给问住了!他讪讪地挠挠头:“呃……这个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中午会出现在怡乐客栈旁边的草棚!”

他刚说完,冷籍就把一锭银子扔在他手中。

在大多数人都认为他会感激不尽的时候,他却撇撇嘴,露出了尴尬而不屑的神情。

见此,冷籍就走到他身边,欲夺过他手中的银子:“不要就给我!”

宁王及时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臂,在他回头之际,他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

于是,他没有了进一步的动作,默默退下后方。

宁王看向那个被冷籍突然的举动吓到而把银子藏在兜里的男人,和蔼地说道:“这里是不是粮价上涨过快?”

听他那么问,那人眼睛流转,看了看他身边的人,见一个个都气度不凡,就知道他们大有来头。那人感到一阵心颤:“是……是啊!”他谨慎地拿出银子,在手中掂量掂量银子:“如今这点钱……买两斤米都不够!”

宁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原来如此!”他转头用眼神示意冷籍。

冷籍知道了他的意思,就又掏出几两银子扔到那人手中:“滚!”

那人看着手中的银子,喜笑颜开之余,却被他的言语抖了个哆嗦:“多谢官爷……多谢官爷……”说完,他就跑开了。

此时天色已晚,他们返回府衙的议事厅。

宁王坐下席位上,看着在座的各位:“今日一巡,得知了不少情况!所以,我们要以最快的速度,解决此事!”

他又以严肃的口吻说道:“户部尚书,你要准确地记录死亡人数和受伤人数,根据受损情况减免赋税,以粮代银,给予他们实惠!本王说的这些,你可明白?”

刘锡明回答:“回禀殿下,微臣明白!”

他看向苏杰长:“宜州知府,你要派遣衙役出门巡视,对于杀人越货的盗贼,要严罚惩逮!而对于那些因饥抢食的,就把他们逮捕起来进行一番教化,再发些粮食给他们……”

他又对林景茂说道:“林将军,你在管理治安之余,还要寻找石勇,监督居房建造!这些任务,你能否完成?”

林景茂温和地笑笑:“请殿下放心,这些任务,微臣能完成!”

闻言,他点点头,就转头看向万重琨:“御史大人,你可要好好地监察他们工作,如若发现不妥的地方,记得向本王上报!”

万重琨恭敬地作揖:“是!”

他又道:“任务交代完毕,大家都散了吧!”

这时,林景没走了几步,就想到了一些事情!于是他回头说道:“慢着!臣有话要说!”

宁王问道:“林将军,欲言何事?”

林景茂回答:“回禀殿下,山崩地裂,要石砌护坡,地基不稳,要明沟排水!这样做,一来可以稳固地基,避免建筑物破坏,二来可以防止大量潴水渗透到地基下面,避免形成潦水,引发地基变形!此外,又便于检修,一旦发生堵塞,能够快速解决!”

宁王听了,立即走到他身边,抓住他的肩膀,笑道:“林将军有如此高见,本王倍感欣慰,果然,我万弘皇朝多才俊啊!”

第二天一早,他们各自执行任务。

林景茂安排好治安工作后,就去怡乐客栈旁边的草棚等待石勇。

到了正午时刻,阳光阴烈,林景茂透过洒射下来的光照,看见一个壮汉扛着大粥桶朝朝他所在的草棚走来。

“让开!”那人来到草棚,把粥桶放在林景茂旁边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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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重回潘府

林景茂不躲不闪,只微微笑道:“想必你就是石勇吧!”

石勇打开粥盖,就插着粗壮的肥腰,抬眸看他:“你是谁?”

“林景茂!”他又道:“我听说你建造的房子都无比结实,所以我就想请你修缮古建筑,建造房子!粮食和工钱都不会少的!”

听到他的名字,石勇的态度就恭敬了起来,他笑着作揖道:“原来是林将军,久仰大名了!”

他也笑了:“哪里哪里!”

这时,石勇收敛了笑容,露出了复杂难懂的神情:“这……不是我不想帮,只是那些官爷喜欢偷工减料,我看不惯他们,所以……”说到这,他默默垂头!

知道他误解了,林景茂耐心地解释:“你多虑了!原来的知府已经下台了,而负责此事的,是宁王、我和户部尚书等人,所以偷工减料等的恶劣行为,我们是不允许它发生的!”

他说的几个人的名字,都是在百姓心中很有威望的,所以石勇在听到他的话后,就改变了态度,他遗憾地拍拍脑袋:“嗨……原来如此,是我误会了!”他自信地拍拍自己的胸口:“林将军放心,此事,我也会出力的!”

林景茂舒心地笑了:“那就好!多谢你了!”

就这样,他们各司其职,一同处理着地震善后工作,很快,过了差不多一个月后,宜州的风气变了。

粮谷丰足,房屋建成,排水设施完善,循循教化,弊绝风清,盗贼少,百姓能安居乐业。

皇上交代的工作完成了,林景茂等人也该走了。

不过,在走之前,林景茂叫石勇来到知府府衙,他对石勇说道:“石勇,你建筑技艺高超,若不传承下去,着实可惜!我和宜州知府商量过要创办一所建筑学校,而这所学校需要一位匠师,我思前想后都觉得你合适。那么你可愿做学校的匠师?”

闻言,石勇欣喜万分,立即拍手称快:“嗨,得此重任,我自然是愿意的!”

林景茂笑道:“那就好!”他转头对宜州知府苏杰长说道:“苏大人,此事就交给你了,你可要好好创办啊!”

苏杰长恭敬地点点头:“一定一定!”

“我走了,日后有缘再会!今日宁王不在,麻烦苏大人替我向他交待一声!可好?”

“那是必须的!”

“景茂在此谢过苏大人!再见!”

语毕,林景茂就和户部尚书刘锡明等人离开了宜州,赶往京城!

这时,潘茗仲和穆璠音回到了潘府。

小厮们一见到潘茗仲进门,就奔往各处去通知老爷夫人:“三姑娘回来了!”

听到这些叫喊声,潘茗仲立即紧张不安了,她步伐缓慢了起来,和他一起走到厅堂。

此时的厅堂上,早已有杨夫人、潘常平、赵姨娘和潘莲仲的身影。

潘莲仲最先见到潘茗仲,她笑道:“茗姐姐,你回来啦!”

闻言,赵姨娘一抬头,就见到了消瘦的潘茗仲缓缓步入,她娇声道:“哟~舍得回来了!”她眼神一转,便看见她身边有一俊男子,她双手抱臂,眼露黠光:“还带了男人回来,你可真有本事儿啊!”

闻言,潘茗仲攥紧双手,暗暗低着头。

刚说完,潘常平就冷冷一哼:“你闭嘴!整天学泼妇的那一套,成何体统!还不快学学杨夫人的大方得体!”

赵姨娘面露委屈地挽上他的手臂,愁眸盈盈地看着他:“老爷,我错了!”

在大庭广众之下,她竟敢如此放肆!于是,潘常平就甩开她的手,对潘茗仲冷声说道:“呆了这么久,你总算回来了!你眼里还有没有这个家!”

潘茗仲不想多说什么,就对他们一一行礼:“爹,娘!”

杨夫人抿了一口茶,就抬眸满心欢喜地打量了她一眼:“茗仲,这么久没见,你倒是消瘦了!”她想到了潘芸仲,就急声问道:“对了,你把玉镯交给芸仲了吗?”

潘茗仲点点头:“给了!”

杨夫人面露喜色,欣喜地问道:“那她怎么样了?她有没有说些什么?”

潘茗仲如实回答:“她很好,她说那块玉镯,她会好好珍惜的!她还说让我照顾好你!”

杨夫人眼泛泪光,苦涩地笑了:“这丫头,倒是有心了!”

潘常平见到了潘茗仲身边的穆璠音,就问道:“这位是?”

穆璠音答道:“在下穆璠音,是来医治老太太的!”

他听到这个名字,就欣喜若狂:“哈哈……原来是大名鼎鼎的穆璠音啊!幸会幸会!”

穆璠音笑着摸摸脑袋:“想不到我这么有名,哈哈……”

他叹了口气:“唉,穆神医一路奔波,也累了,就去休息吧!”他吩咐角落中的仆人:“全福,带他去客居!”

“是!”全福应下了,就带着穆璠音出去了!

见他走了,潘常平转头看向潘茗仲,冷冷说道:“茗仲,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准出门,听到没有?”

潘茗仲不敢反驳,就答应了:“听到了!”

潘常平侧着脸摆摆手:“大家都散了吧!”

于是,潘茗仲走了出去,回到了她居住的地方。

庭院中的梧桐秃枝枯叶,顺着寂寞秋风,洋洋洒洒地落了一地,迎来一丝丝寒意。

数日不见,这个地方竟如此冷清。

潘茗仲站在庭院外,看着地上的梧桐叶,久站不进。

恰时,丫鬟小翠打开房门,便见到潘茗仲站在庭院外没有进来,她愣了一下,就惊喜地走上前迎接她:“姑娘,你回来了!怎么不唤我一声?又怎么不进来?”

潘茗仲对她微微一笑:“没什么!”说完,她就进去了。

小翠跟上前,她踩到枯叶,发出枯脆的声音,她低头看了一眼,便知道大事不好,她讪笑道:“姑,姑娘,地上的叶子我扫过了,但是树上掉落的叶子太多了,我扫都扫不完!”

潘茗仲进入室中,放下包袱:“嗯,我知道了!你忙你的吧!”

“是!”于是,她退下了。

潘茗仲坐在床边,摸上了柔软的丝绸被子。

又回到了这个家,不知他们会不会再次找来?若是找来了,那该怎么办?

谁知,她就不回来了!可是,她不回来,又能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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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被迫定婚

这几日,潘茗仲一直待在房中,没有出去。

而穆璠音就赶往慈溪堂,替老太太看病。

这日,潘茗仲的好友文秀来了,她走到床边,对潘茗仲说道:“你终于回来了!上次你走了都不跟我说一声,我们还是不是好姐妹了?”

潘茗仲笑道:“是啊!”

文秀微微打量她:“你看你,都瘦了!是不是受苦了?”

潘茗仲低下头,不看她那怀疑的视线,她扯出一抹苦涩的笑容:“没有!”

她问道:“对了,京城大吗?美吗?”

想到那个给她带来痛苦的地方,她感到一阵恶寒,但是她不能把那些事情说出来,她只好说道:“嗯,很大很美!”

文秀双手托腮,一脸羡慕地看着她:“真好!我都没去过!”

茗仲安慰她:“会有机会的!不过那里也不是那么美好?”

“为什么?”

“因为那里的人心复杂!”

“有道理!”

文秀神秘地说道:“对了,我要告诉你一件事,邹仪的表弟方无曾来过潘府几次,我猜他应该是来向你提亲的!”

潘茗仲不相信:“不会吧!”

她认真地说道:“真的!他是工部尚书儿子,出身虽不错,但是他是一纨绔子弟,好色成性,品行不端,要是你父母把你嫁给他怎么办?”

潘茗仲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这……我不知道!”

“唉,你的事我也管不着!”她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再见!”说罢,她就站起来,走了出去!

潘茗仲看着她的背影,喃喃说道:“再见!”

一日,工部尚书方正的儿子方无又来潘府提亲了!潘常平思来想去,最终还是答应了这门亲事。

这日,昏霭沉沉,大雨滂沱,溅起覆有青草味的圈圈湿泥,流风飒飒,壮树折腰,枯枝折断,卷起枯叶飘千里,惊得寒蛩失了鸣。

小翠从外面进来,就通知潘茗仲立即去老爷的书房。潘茗仲不敢耽误,撑着伞出门了。

潘茗仲来到潘常平的书房,就把伞放在角落,她转头便见到他端坐在红木官帽椅上,而他身边的杨夫人,则一脸愁容,似在苦恼着什么。

潘茗仲对他们一一施礼:“爹,娘!”

潘常平沉稳的声音传来:“茗仲,来了就坐下吧!”

于是,潘茗仲寻了张椅子坐下,认真听他们说话。

潘常平继续说道:“今天叫你来,是要与你商量一件事!”

什么事?该不会是自己的婚事吧?

莫名的,潘茗仲有种不祥的预感,她攥紧了早已被雨水打湿的衣角,以图缓解突如其来的紧张。

“你不在的这些天,工部尚书的儿子方无几乎每天都来向你提亲,前几日,他又来了!”

他说到这,潘茗仲就更加坐立难安了,她垂下羽睫,覆下一片暗灰色鸦青。

希望他能拒绝!他能拒绝……

然而潘常平说的却是:“本来我以为林国公的公子对你有意思,所以我就同意你跟着煜棠去了京城!谁知你竟是个不争气,丢尽家门的脸!唉……”说到这,他就抚胸后悔长叹。

潘茗仲听到他说的话,知道没有希望了,立马急红了眼。

他知道些什么!

潘常平又道:“不过……几番思考,我觉得方无出身高贵,为人虽纨绔了些,但还有改进的空间,而你嫁过去又不用受苦,所以我就答应了这门亲事!”

潘茗仲听了,大气都喘不上,她猛地站起来,双手握紧,手指掐嵌入肉,瞬时,一股痛意直直涌向脑后:“父亲,你怎地如此狠心!”

闻言,他气得发抖,用颤抖的手指着她:“出去玩了几个月,我看你连规矩都不懂了,还敢反抗我!快回去抄百遍《女诫》!”

“我不抄!”第一次,潘茗仲有勇气反抗父亲,许是她经历了许多事,成长了不少,就有了反抗的勇气。

他气的吹胡子瞪眼:“你……”

杨夫人看不下去,就伸手顺顺他的后背:“老爷,别生气!茗仲年纪小,还不懂事,等她再大点,她定能明白老爷的良苦用心的!”

语讫,她就转头安慰潘茗仲:“茗仲啊,你也别生老爷的气,他也是为你好,为了你日后能享福,才答应了这门亲事!你长大了,要体谅体谅他啊!”

体谅?从小到大,他有体谅过她吗!自她母亲死后,他有关心过她吗!

没有,一次都没有,就连她问母亲的死因,他都是支吾了一年多才说!谈何要体谅他!

恰时,潘常平的心里舒畅了不少:“茗仲,这件事,你不答应也得答应,而我早就派了会武功的守门人看守你,所以,你就别想逃出这个家门!”

霎时,潘茗仲泪意直涌,红了眼眶,她不拿放在角落的油纸伞,也不顾正下着的滂沱大雨,径直跑了出去。

外面雨帘悬挂,哗啦落了一地的雨珠,雷电交加,轰隆雷鸣一闪而过,撕破整个暗夜。

雷光闪现在暗而透明的纷扬雨柱之间,隐约照见一个被雨水打湿的凄美背影。

这个背影正是潘茗仲,此刻她正在不顾一切地狂奔,身姿摇晃,滴答泪雨聚势而下,模糊了她的面容。

她看不清前方的景色,她亦累得睁不开眼,她只得顺着记忆,奔向她那还称得上是她的家。

很快,她到了冷冷清清的家,到了没有人问候的家。

她以为她回到家,就可以得到内心的平静。但是,她错了,她错得太离谱了!在这个如此陌生的家,没有笑声和关心的家,怎会让她安心?

她湿身躺倒在床上,脑海中闪现出熟悉的一幕幕画面,在怀念与忌恨交错转换中,渐渐的,她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转醒过来,她眨了眨眼,脑中有阵阵疼痛,她侧过脸定睛一看,便发现穆璠音坐在床沿,面无情绪地看着自己。

她吓了一跳,双眼睁大::“你怎么来了?”她撑着床边,正要起身,却被他用手制止了!

他吁了几口气:“你啊,就是太不爱惜自己了!非得淋雨把自己烙下一身病,才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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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笼中人

“你都知道啦……”她撇过脸,没有看他,心里有一种做了坏事被人看见的不安感觉。

他双手抱臂,笑道:“当然知道啊,你都病了好几天了!”他摸了摸下颌,想了想:“什么事让你不开心?对了,我知道了,一定是你父亲替你应下了一门亲事,你不同意,所以才伤心的吧!”

她的心事,被他说中了!适时,她恼羞成怒,立即起身用手推了推他:“揭短做什么!别说了!你走!”

可是,她用尽全力了,她仍推不动他。她气急攻心,喘了几口大气,就别过脸,不理他。

见到她那么大的反应,他心里却有几分高兴!穆璠音笑道:“看来你对这门亲事,是相当不满意啊!”

闻言,潘茗仲不自觉地绞紧软绵绵的被角。

这人……他怎么还说!

穆璠音下意识地看了被她绞得死死的被角:“你还在生气啊!”他站起身,摸摸脑袋:“我不说就是了,你别生气,好好休息!你放心,你的事,我会解决的!”

潘茗仲急忙说道:“解决,你怎么解决?”

时间过了好久,都不见他回应。

奇怪!他怎么不说话?难道他走了?

这般想着,她转头一看,发现身旁空空如也,早已没有了他的身影。

原来他真的走了……

过了几天,潘茗仲的病好了,她也得到消息——穆璠音治好了老太太的病。

于是,她立即赶去慈溪堂看望老太太。

此时的慈溪堂,集聚着无数人,溢满欢声笑语,他们围在床沿,敬重地向老太太道喜。

潘茗仲一进来就见到久违的温馨场面,一时间,她不由得晃晃神。

她淡然地向他们行礼:“爹,娘,老太太!”

坐在床上的白发老太太顺着声音望去:“是不是茗仲来了?快叫她过来!”

见她那么说,潘常平就转头对潘茗仲冷声说道:“还不快过来!”

于是,潘茗仲就过去了。

老太太执起她的一双玉手,笑道:“茗仲长大了,愈发像你母亲了!”说罢,她放开了她,悠悠叹息:“想不到你的两个姐姐都已经嫁人,可惜,我没能亲眼看见!而今我又听你父亲说你已经定亲了,过不久你也要嫁人,若我能长命一些,能亲眼看见你嫁人的那一天,也算是有福咯!”

潘茗仲听了,心中百感交集,想反驳却又不敢反驳,既想说出心里的想法,又怕伤了她的心!

杨夫人笑道:“老太太你的病根被穆神医给治好了,所以啊,老太太定能长命百岁的,定能看见你孙女身穿大红嫁衣的那一天!”

老太太呵呵笑道:“你呀,嘴真甜!”她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穆璠音:“穆神医,多亏你救了我这条老命,我才能活过来!你的大恩大德,老妪感激不尽!”

穆璠音摸摸鼻子:“哪里哪里!”

潘常平笑着对他拱了拱手:“穆神医,你救了我母亲的性命,我定会报答的!不知你想要多少银子?”

穆璠音悠悠说道:“银子?我多得是银子,这钱嘛,我不要!”

钱都不要!这下子,潘常平却犯难了,他只好问道:“那神医想要我怎么报答?”

他嘴角扬起微微的弧度,了如指掌的一笑,神情一转,看了一眼潘茗仲:“我要你把茗仲嫁给我!”

“什么?”在场的所有人都瞪大双眼,愣愣地看着他。

潘茗仲看到他那充满笑意的眼神,听到他那直击人心的话语,瞬时,脑中袭起一片空白,不知身在何处,彻底懵了。

潘常平尚未回过神来,说话支支吾吾:“这……不是……穆神医,茗仲已与他人定亲了,你能不能退一步,娶莲仲!”

他坦诚说道:“不行,我非她不娶!”

潘常平急了,负手在房中走来走去:“穆神医,你怎么这么倔呢!”

杨夫人把他和方无对比了一下,就低声说道:“其实……穆神医也不错!比方无那个纨绔好!”

潘常平眉头紧皱,用力一甩衣袖:“夫人,你怎么也说这样的话!两人的……”家世能比吗!

他虽没有说完,但其中意思,在场的所有人都懂。

老太太观察了他们各自的神情,就转头问潘茗仲:“茗仲,你觉得呢?”

“这……我……”潘茗仲没有想到老太太会问自己,不过,既然老太太问了,她只能趁着这个机会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老太太,我不要嫁给方无!我死都不要嫁!”

老太太用手指向穆璠音,进一步问道:“那他呢?你嫁吗?”

他?穆璠音?

说实话,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嫁给他。

她想起了之前他对自己说的话,她明白了他是想用这种方法搅黄这门亲事。

她思前想后,还是觉得他这种办法最有可能摆脱自己与方无的亲事,她没得选择,只好低头说道:“我愿意……我愿意嫁给他!”

老太太笑开了眼:“你看他们两人,郎有情妾有意的,多配啊!我都不忍心拆散呢!”

杨夫人附和道:“老太太说得对,他俩多配啊!穆神医比方无好上一百倍、一万倍!”

见她们一个个都同意,他无奈地摇摇头。

他又想到母亲的身体才刚刚好,他不能激怒她,亦不想她们整日愁眉苦脸,于是他深吸几口大气:“罢了罢了,方无的那门亲事,我会退的!不过你们要尽快择日完婚!”

说罢,他疲倦地揉揉太阳穴:“老太太累了,大家都散了吧!”

潘茗仲出去后,就对穆璠音说道:“你真的要娶我?”

穆璠音低头看她:“当然是真的啊!难道还能有假吗!”

她已非完璧之身,她这样的人,如何配得上他!

她这样想着,失落地把头垂得更低了!

见此,他抬起她的头,让她直视自己:“怎么了?难道你是觉得配不上我而感到自卑吧!”

他怎么又知道了!不过,她不能承认。

她看着他那双浅含笑意的眼睛,立即反驳:“哪有!别胡说!”

“真的?我不信!”

“爱信不信!”

“诶,别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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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成亲(一)

第二日,潘常平去方府退了婚,就与穆璠音定下吉日,十日后成亲。

与此同时,林景茂这批人到达了颍州,但是,他心中牵挂着潘茗仲,就与选择与他们分道扬镳。

他来到颍州月牙湾的某个地方,打开邮筒,从中拿出一封信。

他拆开信封,开始读阅。

读完信后,愣了愣神,高兴地笑了。

他攥紧纸张,心里想到:茗仲没有死!茗仲没有死!她回到潘府了!我要去找她!现在!马上!

于是,他立即骑马扬长而去。

一连几天,潘茗仲都待在闺房,没有出门。

她要嫁人了!而且她要嫁的人是穆璠音!她应该是高兴的吧?

是的,她高兴,她终于可以摆脱方无了!终于可以摆脱这个家了!

她仰头大笑几声,不知不觉中,眼角有眼泪流淌而下。

尝到冰冷而咸涩的泪水,她止住了笑容,她用手擦擦泪珠。

她这是怎么了?她应该高兴的!她不应该哭泣!

可是她泪如雨下,脸上的一大片冰痕,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不知怎的,她拿出菱花形双鱼纹铜镜,直直的看着它。

一定是它!若她摔了它,她就不会那么伤心了。

这般想着,她闭上眼睛狠下心来,把铜镜摔在地上。

“咔哒”一声巨响,她心碎了一地,哭得愈发伤心了。

她走过去一看,发现铜镜仍完好无损。

怎么会这样!那她还应该留着它吗?还应该留着残存的记忆吗?

想着想着,她不由自主地拿起铜镜,把它放在箱底。

她关上箱子,让它存留在黑暗之中。

眼不看为净,以后再也不开启。

又过了三日,便到了潘茗仲的大婚之日。

潘茗仲穿上了绣工精美的大红嫁衣,就坐到梳妆台旁梳妆。

恰时,老太太、杨夫人和潘莲仲来了:“茗仲,我们来了!”

闻言,潘茗仲转头对她们礼貌地说道:“老太太,娘,莲仲!”

老太太缓缓走到她身边,从梳妆台上拿起一把杨木梳,给她梳头:“你嫁过去,要好好待你夫君,要举案齐眉!不过,若他待你不好,你也不能闷在心里,要对我们娘家人说说,我们自有办法对付他!”

潘茗仲听了,心里有些感动,原来还是有人关心自己的:“老太太,我会的!”

老太太梳着头发,说道:“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有头又有尾,此生共富贵。”

梳完发,用五色棉纱线开面,挽发髻,戴凤冠,点绛唇,施胭脂……一切准备完毕,潘茗仲就站起身,面向她们。

她们见了,暗暗惊讶,一致称赞:“女子在大婚之日是最美的!果真没错!”

潘茗仲听了,淡笑无语。

这时,杨夫人那出一对金累丝嵌宝石叶形耳坠递到她手中:“这对耳坠,就当我送给你的新婚礼物吧!虽然你不是我亲生女儿,但你也叫了我那么多年的娘,所以要说没感情,都是假的!你嫁去以后,记得照顾好自己,知道吗?”

潘茗仲泪眼盈眶,收起耳坠:“娘,我知道了……”

杨夫人的内心被触动了,她抱住了茗仲:“我的好女儿……又到你离开我了!再过一两年,偌大的潘府……就剩我孤零零的一个人咯!”她说完,眼泪止不住地掉下来。

老太太听了,不太高兴,就在她的脑袋上敲了一记轻锤:“傻丫头,说那些晦气话做什么!我们不还在吗?”

潘莲仲跟着笑道:“对啊,娘,我们还在啊!”

杨夫人放开茗仲,擦擦泪珠,对她们灿烂地笑了:“瞧我这笨嘴,说的是什么傻话!该打该打!”说完,她就笑着装作样子拍拍自己的嘴巴!

顿时,她们笑眼弯弯,笑声连片,场面一度温馨。

片刻后,喜娘的声音从门帘外传来:“吉时已到,请新娘出门上轿!”

潘莲仲拍拍手掌,欢呼道:“出去咯,送轿去咯!”

她们看着莲仲,好笑地摇摇头:“真是个孩子……”

她们给茗仲蒙上红盖头,就扶着她出了门。

而此时,林景茂已经到了幽州大道,他看了看大道的两旁,商铺关门,买卖的人少了,街巷冷清无比。

他将视线投向前方,发现一大群人摩肩接踵,急急朝前面赶去。

这是怎么回事?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这般想着,他就骑马向前,想要知道前方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位妇人说道:“听说今日是潘府小姐结亲的日子,我们快去看啊!”

另一位妇人说道:“急什么!才刚开始呢!不过,你说的那位小姐是嫁给工部尚书的纨绔儿子吧!”

“不是不是!潘家老爷在几日前便退亲了!而今那位小姐嫁的是穆神医!”

“哈?这就退亲啦!穆神医是不是对潘府有恩啊?”

“没错!他治好了潘府老太太的顽疾……”

“……”

林景茂听了这话,犹如五雷轰顶,直直愣在原地,马也不走了。

茗仲要嫁人了?而且要嫁的人是穆璠音!

不!怎么会?

他难以置信地笑了,直到他再次抬眸,看到那个坐在高大的骏马上的新郎官,看到那个神采奕奕的新郎官,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呵……原来是真的……

这万箭穿心的滋味,他算是尝到了。

他下了马,将马缰绳攥在手中,缓缓前行。

在他注视的前方,却是另一番热闹风景,不同于他这边的冷清之境。

锣鼓喧天,红绸镳镳,鞭炮声震耳欲聋,人声鼎沸。

潘茗仲被人搀扶着出了府门,走到潘常平身边,向他言谢行礼,表达养育之恩。

见到她的那一刻,林景茂那颗沉寂已久的心忽地一跳,眼神为她而转,眼中除了那抹消瘦的嫣红,再也容不下他物。

潘茗仲致谢完毕,就踏入了八抬大轿。

这时,喜娘打开一朱漆盒子,从中拿出一些茶叶和米粒撒轿顶。

撒完后,喜娘合上盖子,喜笑道:“送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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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成亲(二)

然而,轿夫正欲抬轿的时候,状况却变了!

一个身材肥胖脸上有大疙瘩的男子大摇大摆地骑着马走过来:“慢着!不准抬轿!”

瞬时,围观群众的视线都聚集在他身上。

潘常平看到来人,不由得眼神黯淡,脸色阴沉:“方无,你来作甚?”

方无冷冷一笑:“我来作甚?好笑!当然是娶我那未过门的妻子啊!”

潘常平气得大挥袖子:“荒谬!我们两家早就退亲了!她哪里是你未过门的妻子!你简直就是在抢亲!”

他坐在马背上,鼻孔朝天,一脸傲气地说道:“是又如何!这世上就没有我做不到的事!”

人们听了,都在底下窃窃私语地叫骂。

当然,他的一言一行,穆璠音都看在眼里,听在耳里!如此叫人下不来台的挑衅,他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笑了起来:“这位小兄弟,既然你那么有能耐,一定敢跟我比试吧!”

方无自信一笑:“那是当然!”

他拍拍双手,悠悠说道:“行!来人,拿两把弓箭来!”于是,很快就有两把弓箭递上来!

方无听了,兴奋地搓搓手掌:“比射箭吗?这容易!”

他抛了一把弓箭给方无:“本来新婚射箭不该那么早的!不过早点驱赶沾染的邪气,也不错!”不等方无说什么,他继续说道:“你射三支箭在轿门,而我射三支箭阻止你射轿门!若你有一支将箭射中轿门,就算我输,若一支都没有射中,你就自行离开,以后不得纠缠我妻子!这样的规则,你比吗?”

“比,当然要比!而且我一定会赢的!”说完,方无就开始拔箭矢,拉大弓,直直对准轿门。

他也做好了准备:“你太狂妄了,是赢不了我的!更何况我是天底下屈指可数的完美的人,想赢我……”说到着,他遗憾地摇摇头:“难啊!”

方无顿感不悦:“废话不多说,开始吧!”

“咻”的一声,箭矢射出,疾如雷电,顿是让人看不出踪影。

穆璠音眼睛一眯,速时捕捉到一线黑色丝痕,他及时放箭,疾驰追逐着那支飞向轿门的箭矢,箭矢猛地加速,“咔哒”一声击中箭尾,如同炮火分飞,两支箭矢飞散两旁,直直落到地上。

穆璠音了然一笑:“这局我赢了!”

他瞥眼看着他,眼中充满噬毒般的怨恨:“别得意!”说完,他速拔两支箭矢,及时开弓放箭。

他射出的箭矢,虽是同时发射,但两支箭矢的距离是不一样的,在前的那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向轿门,而在后的一支紧紧贴在它身后,一路迅速地护送前行。

穆璠音拔出一支箭,瞄准两支箭矢对合的一部分,陡然一开弓,箭矢击雷奔月,不一会儿功夫便把他的两支箭矢击倒。

比试结束,穆璠音转头对他拱了拱手,灿烂地启唇一笑:“方无,承认了!”

“哼,我走!”方无冷哼一声,调头就走!

见他走了,潘常平松了一口气,就对穆璠音大加赞许:“真是人中龙凤,不愧是我女婿!”

穆璠音笑道:“岳父好眼力,谢岳父赏识!”

捣蛋的人走了,大婚照常进行!于是,潘常平大声说道:“抬轿启程!”

此言一出,轿夫随着穆璠音抬轿走了。

林景茂看着这支队伍,黑白分明的眸中溢满看不懂的复杂绪潮,手中攥紧的缰绳早已有了褶皱。

他缓缓调头,与那支队伍分头而去。

罢了,走吧!自己那么讨她生厌,何必再去自扰,惊动她。

既然她心中有了选择,那就……祝福她吧!

潘茗仲坐在轿子上,想着刚才惊心动魄的那一幕。

幸亏有他,否则……

她想着想着,时间在不经意间流逝,很快,她就到了穆璠音所在的楼阁。

出轿小娘朝茗仲走了过去,她用手微拉她衣袖三下,潘茗仲就出轿了。

她由喜娘搀扶着,跨过一只朱红漆的木制马鞍子,步入红毡,进入喜堂。

霎时,喜乐奏响,喜气洋洋,人们脸上扬起幸福的笑容。

陈茺见到穆璠音,就走到他身边拍拍他的肩膀,他面露笑容,眼睛眯成一条线:“臭小子,真想不到你也有成亲的一天!”

穆璠音不自然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笑道:“想不到吧!其实我也想不到!哈哈……”

陈茺转眼看向潘茗仲,抚摸着下巴:“不过嫂子之前一直都是跟在林景茂身边的,兄弟,你居然娶到她,做得好!真想看看林景茂见到你们成亲时的样子!”

潘茗仲听到他的话,忍不住微微一怔,心里有些发颤。

为什么又有提起他!她可不想再活在他的阴影里。

穆璠音听了,也收敛了笑容,挥开陈茺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陈大哥,今天是喜庆的日子,你该祝福兄弟我才对,就不要提其他的人了!”

陈茺退后几步,讪讪地笑了,他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说的也是!是我扫兴了!你们继续!你们继续!”

于是,婚礼继续进行,潘茗仲和穆璠音开始拜堂了。

赞礼者的喜气的声音响起:“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送入洞房!”

他们认真听着赞礼者说的话,也按照礼节谨慎地行礼。

礼成后,潘茗仲又在喜娘的托扶下,进入了洞房。

潘茗仲拘谨地坐在床边,等待着穆璠音的到来。

然而天都黑了,他都没来,一时间,潘茗仲都觉得有些无趣。

这时,房门被打开了,潘茗仲咯噔一下,立即坐得更端正了。

但传来的一道声音,让她彻底放松了:“夫人,天色晚了,我是来给你点蜡烛了!”

于是,那位丫头就用火折子点燃了龙凤烛。

烛火摇红,火红色的火蕊跃跃而舞,晶亮了一室,愈发衬得朱红床帘和洁壁上贴着的喜字字画更加血艳了!但是在烛火的摇曳下,周围的沉影就更加明显了,仿佛占据着大半江山。

丫头退下后,房间再无动静,潘茗仲仍需等待。

不知过了多久,待她昏昏欲睡的时候,一阵幽郁酒香袭入她的鼻翼。

瞬时,她清醒过来,知道穆璠音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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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成亲(三)

穆璠音用喜秤掀开喜帕,就见到了潘茗仲的样子。

她的美眸无悲无喜,面色酡红,玉肌艳颜,比三月的桃花还要艳美!她双手局促不安地叠放在一起,微微低眸不敢看自己。

他微微一笑,自然地用手拖起她的下巴,让她直视自己。

潘茗仲被他那突然的动作吓到了,立即屏住呼吸,不敢说话。

她看到他身着大红礼服,悦眼炯炯有神,愈发飘逸俊郎。

见到她被吓住的样子,他笑得更开心了:“茗仲,日后我就是你的夫君了!”

潘茗仲想了想,眼神幽暗:“我有字的,日后你就叫我执之吧!茗仲这个名字,就不要叫了!”

他没有问为什么:“行吧,执之!”说完,他就替她拿下她戴在头上的凤冠。

这时,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儇捧着食盒进来了:“撒帐咯!撒帐咯!”他来到他们身边,拿了几把花生、红枣、栗子、桂圆等吃食,朝床帐撒去。

完成后,他自行退出的同时,还不忘说上一句喜话:“祝新娘新郎喜结连理,早生贵子!”

潘茗仲听了这话,不由得红了脸。

穆璠音拿了把剪刀,剪下自己的一束黑发,就把剪刀传给潘执之。

潘执之拿了剪刀,轻轻拈起一缕发丝,剪了下来!

过后,她就用红线把两人的发丝绑为一束,再放入香囊中!

穆璠音笑道:“我们已经是结发夫妻了!日后定会不离不弃!”

潘执之听了,淡笑不语!

“一天到晚,你都没吃东西,肯定也饿了!来,好好吃一顿吧!”穆璠音握起她的手腕,带她到桌旁坐下!

潘执之看向桌面,上面摆满美味佳肴,她拿起筷子,正想夹菜,却又想起他!于是她转头对他说道:“你也吃吧!”

他一手托腮地看着她,听到她关心的话语,他嘴角微微勾起:“你关心我啊!真好!不过我吃过了,你吃吧!”

见他那么说,潘执之就自行吃了起来!

待她差不多要吃完的时候,她却敏感地察觉到有一道视线始终注视着自己。

她不自然地放下筷子,侧过脸看向穆璠音,就发现他保持着刚才那个托腮的姿势,含笑看着自己!

她心里微微一怔,有些恼怒地问他:“你看我做什么?”

他伸手捏捏她的鼻子,笑道:“看你可爱!”

“快放手……”她及时挥开他的手,用手摸摸自己的微微变红的鼻子!

见到她那么大的反应,他微微怔忡一下,就垂下手,下意识地道歉:“抱歉!”

他已经是自己的夫君了!她怎么能讨厌他的接触!瞬时,她也有了歉意:“对不起……”

他听了她说的话,就笑了:“真奇怪,我们已经是夫妻,怎么还是互相道歉!看来这个习惯比较难改啊!”

她想了想,也笑了:“是啊!”说完,她拿起帕子擦擦嘴!

穆璠音给彼此倒了壶合卺酒,就捧起酒盏恭敬地说道:“执之,该喝交杯酒了!”

“嗯!”潘执之也拿起酒盏,恭谨地递到他嘴边。

而他也是把酒盏送到她嘴边,准备仪式的最后一步!

两人凑到了各自的酒盏,闭眼喝下了交杯酒!

喝完后,他们放下酒盏,慢慢地走到床边坐下!

这是……要同床共枕了吧!

怎么办?好紧张!要是他对自己那样的话,该怎么办……

这么想着,潘执之红透了白皙的脸蛋,她习惯性地揉皱衣袖,一点点地缓解自己的紧张。

穆璠音侧脸看她,见到她脸色通红,浑身不自在的样子,弯起了英奕的眉眼,笑了:“脸这么红,想什么呢!”

遭了!被他知道了!

潘执之的身板挺得直直的,谨慎而坚定的说道:“没……没想什么!”

“骗人!”他伸手掰过她的脸,让她正视自己。

潘执之看着他含有笑意的眼睛,心跳得极快,“砰砰砰”的,很害怕被他听见。

他看着她的样子,缓缓低下头,凑到她那透红的香唇。

见他离自己越来越近,她蹙起了眉,涌起了复杂的情绪。

不行!要是他知道自己是如此的不堪,他会不会向别人一样毫不留情地抛下自己!

不!她不想再回忆痛苦了。

想着想着,她的眼眶盈满浮动的泪光,抬起手推开了他,不让他接触自己!她低着头,轻声说道:“对不起……”

穆璠音顿感心塞,但暗暗想到彼此还不太熟悉,她会抵触也正常吧。

于是,他敛起眼底的哀伤,摸着头对她尴尬一笑:“被吓着了吧!哈哈……”

他褪下外衣,脱下鞋子,自行上了床,他闭眼躺下,困倦地开口道:“时候不早了,睡吧!”

见此,她瞬时松了口气,还好他没有强迫自己。

她脱下大红嫁衣,把它和他的衣服挂在屏风上,就坐在梳妆台旁,拿下凤冠与发簪。

发簪落,青丝一松,柔顺的长发及腰而下,俨然是流淌千里的瀑布,柔美至极。

她悄悄地坐回床边,掩上被子揣揣不安地躺下,她紧闭双眼,希冀快点进入梦乡。

可如今床边多了一个称不上熟悉的人,却怎么也睡不着!

今夜……可谓是难眠啊!

“今夜可谓是难眠啊!”林景茂坐在酒馆的长椅上,手晃酒盏摇酒香,双眼迷离地呢喃道。

酒馆掌柜满脸纠结地朝他走过去,劝慰说道:“客官……这位客官!如今已到三更天,我要打烊了,你该走了!”

他喝了一口酒,摇头自嘲一笑:“走?呵……我还能走到哪?”

掌柜用手指路给他看:“看你是个外乡人,我就好心告诉你吧,前面左拐有一间客栈,通宵达旦营业的,你可以去那里!”

他仰头喝酒,冷淡拒绝:“不!我不去那里……”

这个酒馆只有掌柜一人,如今来了这么一个难缠的客人,阻止他打烊回去睡觉!一刹那,他急得直跺脚,他哀求道:“客官,那你想去哪里?你不要睡觉,我还要睡觉啊!不要阻止我打烊啊,要想喝酒,你明天再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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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回门

不知他想到了什么,趴在桌面,真心一笑:“我想去……我想去见她……”

掌柜力拍桌子,冲他怒喝道:“那你快去啊!碰到你这么个难缠的客官,算我倒霉!你信不信我撵你出去!”

“我……我不能去了……”他低声说完,就闭眼睡过去了。

见此,掌柜无奈且头大地扶了扶脑袋:“唉……我真是服了你了!”

第二天,林景茂醒来时,他的头微微刺痛,他缓缓抬头看向四周,发现他还在昨晚的酒馆。

他站起身,走到枕在另一张桌子上睡觉的掌柜身边。

他拿出一锭银子,放在桌面上:“抱歉!”

语讫,他就翩翩地走出酒馆,看了巷子深处的最后一眼,就骑马扬长而去。

潘执之醒来时,发现身边早已没有了穆璠音的身影。

她悠悠起身,收拾好自己后就出门,见到穆璠音坐在放有各色糕点的桌子旁边。

她朝他走了过去,见他迟迟不动筷子,忍不住问道:“你是在等我吗?”

他诚恳地笑道:“是啊!”

她在他旁边坐下:“那你怎么不叫醒我!这些都是应该由我来做的!”

他拿起筷子,夹了些糕点放到她的碗里:“这些小事,谁做都无所谓啊!况且我知道你昨夜很晚才睡着,所以就没叫醒你,让你多睡会!”

她心里暖暖的,甜甜的笑了,她也给他夹了糕点:“你也吃!”

吃完后,他们就收拾好碗筷,带着备好的礼品出门了。

他们要回门,要去潘执之的娘家。

过来一段时间,她们到了挂满红绸的府门之时,杨夫人和潘莲仲站在府门外,正微笑着等待他们。

他们笑着喊道:“娘,莲仲!”

杨夫人对他们招招手:“好孩子,快进来!”

于是,他们随着杨夫人和莲仲一起进去了。

他们来到厅堂,发现席上坐满了人,就向他们一一行礼。

礼成后,他们把贵重礼品叫给潘常平,就寻位坐下。

杨夫人笑道:“都是一家人,不必送礼的!”她又吩咐丫鬟:“香莲,上茶!”

很快,香莲把香茶送到他们旁边的桌子上,就退下了。

穆璠音笑道:“既然是一家人,那就更应该送礼孝敬你们了!你们说是不是啊?”

杨夫人夸奖了他:“你这小子,嘴真甜!”她转头看向执之,羡慕地说道:“茗仲,你能嫁给这样的郎君,真是有福咯!你要好好待他啊!”

潘执之腼腆地笑着,她点点头:“会的!”

潘常平儒雅地问道:“既然你在幽州买了房子,那就说明你是想在幽州落脚!那么是不是应该开间医馆啊?”

穆璠笑着音捧起茶盏:“巧了,岳父,我也是这么想的!看来我们都很有想法啊!”说完,他抿了一口茶。

一瞬,潘常平沾染喜色,用手指着他,转头对老太太笑道:“老太太,你看这个女婿多会说话,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了!”

老太太笑得动了满脸皱纹,她用茶盖刮了刮漂浮的茶沫子:“这个救治我的年轻人,我一看就喜欢,你要相信老人家看人很准的!”

潘莲仲对潘执之说道:“茗姐姐,恭喜你了!”

潘执之道谢:“谢谢!”

潘执之想起自从她回来以后,一直都没有看见潘越辰,于是,她忍不住问道:“爹,这些天怎不见越辰舅舅?”

潘常平叹了一口气:“他早就去了京城了!”

潘执之感叹道:“这样啊!”

潘常平又道:“你们吃了饭再走吧!”

他们答应了,就留下了吃饭。

吃完后,夕阳残照,他们该回去了。

正在他们走出门的时候,杨夫人却叫住了潘执之。

潘执之只好随着杨夫人到一角落说话。

杨夫人悄悄问道:“你落红了没有?”

什么!

潘执之听了,捏了一把冷汗,惊得睁圆双眼。

见她的反应如此惊讶,杨夫人有几分怀疑,禁不住问道:“你们还没圆房?”

是还没圆房!可总不能让她知道情况整日催促吧!

所以她摇摇头,尴尬地笑了:“不是不是……我只是不好意思说罢了!”说完,她就装作娇羞地低下头,玩弄小手指!

杨夫人释然地笑出声:“原来是这样!大姑娘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嗯嗯!”潘执之点点头。

“快回去吧,不要让你夫君久等!”

“好!”

于是,潘执之就走出角落,跟着穆璠音回去了。

在回去的路上,穆璠音眼角微微上扬,眼中星星含笑,似冬日里的骄阳,柔和绚烂。他懒懒地猜测道:“刚才娘跟你说了什么?是不是跟你提圆房的事了?”

这人……又被他知道了!这是故意说的吧!

她恼怒地看了他一眼,就甩掉他快速地往前走。

穆璠音见她怒气冲冲地走了,就知道自己说错了,莫名的,他心里涌起几分焦急之绪。他也顾不着什么,只管大步流星地追上她,他口中喃喃有词:“茗仲!不是,执之,我没别的意思,你别生气,你千万别生气!”

潘执之依旧没有理他,自顾自地快步走着。

但穆璠音仍旧不依不饶,在她耳边说道:“执之,娘子?气大伤身,不要不理我啊!”

“执之……”

“娘子……为夫错了!”

“……”

她的耳边响荡着他的声音,她觉得烦躁,就停下脚步,抬眸想对他说不要再说了。

但当她看到他面带愧色,就有点心软,不忍心说了!可是又见他一个大男人正小心翼翼地认错,她莫名觉得好笑,“噗”的一声,忍不住笑出声。

见她笑得灿烂,他也笑了:“你终于笑了!是不是怒气也消了?”

潘执之收敛了笑容,肯定地说道:“是是是!我不生你气了!”

“太好了,娘子!”他高兴得一把抱住她,在原地转圈。

斜阳照耀在他们身上,暖橙色的光辉与两人相拥的影子,温情脉脉地斜撒了一地,既温暖又温馨,引得数人转头回望,幸福而羡慕地看着他们。

潘执之侧目而视,街道行人的眼睛注目着自己,一种名为羞赫的情绪油然而生,她立即焦虑地拍拍他的肩膀,让他放下自己:“快放下!快放下!有人看着呢!放下!”

见她脸色彤红,听她语气坚定,他只好把她放下:“行了,我放下了!我们回去吧!”

“嗯!”她点点头,与他并肩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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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将来的打算

晚上睡觉前,潘执之想起他与父亲的对话,就问道:“你说你要开医馆,那么医馆的名字你想好了没有?”

他答道:“早就想好了!就叫仁草堂!明天我就去找人制作匾额!”

潘执之想了想:“除了制定匾额之外,还要写一副对联!”

听到她那么说,他立马拍掌称快,眼泛精光:“你不说我还真忘记了!果然还是娘子聪慧!”

“那你想写什么对联?”

他躺在床上,打了个哈欠:“就写‘悬壶济世,妙手回春’好了!”

潘执之觉得这个太普通了,不太满意:“那也太随便了吧!”

他解释道:“我这个人比较随意,不喜欢太新颖,亦不喜欢陈旧,所以普普通通的就行了!”

她也躺下了,盖上被子,侧着身子闭眼睡了:“随便你吧!”

第二天一早,穆璠音就去专门制作匾额的铺子定制匾额,而潘执之就在家操持家务。

到了傍晚的时候,穆璠音兴致冲冲地携着匾额回来:“娘子,我回来了!”

她坐在饭桌旁,正等着他回来吃饭:“你回来了,饭菜已经做好了!”她眼波流转,见他的手中带提着一个匾额,就说道:“这么快就做好了?”

他高兴地走到她身边,揭开盖住匾额的布子给她看:“对啊,快吧!你看这个匾额做得好不好?”

潘执之看着匾额上刻有的几个好看的漆金大字,笑道:“好!你该坐下吃饭了,再不吃饭菜就凉了!”

他放下匾额,朝书房走去:“你先吃吧!我写好一副对联才吃!”

即使他那么说了,潘执之还是等着他,没有动筷。

片刻后,穆璠音拿着刚写好的墨迹未干的对联,笑着从书房走出来:“娘子,我写好了!你看看我写得怎样?”

见她仍端坐着,桌上的饭菜都没有动过的痕迹,他微微一怔,心中有一股暖流在静静流淌,他:“你在等我啊!”

她侧脸看他,点点头。

见到她眼中的坚定,他忽而笑了,他把对联递给她:“写得如何?是不是很好?”

她认真鉴赏着对联上的“悬壶济世,妙手回春”这八个大字,眼中流露出一丝惊艳与欣赏,她如实称赞:“观其字,功底深厚,笔势游云惊龙,写得真好!”

他很满意她的反应,就面带笑容地坐到她身边:“有眼光,此刻你是不是很佩服你夫君啊!”

她肚子饿了,此刻只想吃饭,她拿起筷子,附和道:“是是是!”

他满意一笑,还不忘得寸进尺:“那是不是应该给我夹菜?”

瞧他那么得意,她也不好意思扫了他的兴,就顺了他的意,给他夹了皮脆里嫩的鸡腿:“给!”

他夹起鸡腿吃了一口,就把还没吃完的鸡腿放回碗中,他蹙眉道:“难吃!”

胡说!她自己做的菜,当然是试味一下才端出来的!虽比不上那些酒楼做的,但也不会难吃到蹙眉!所以……他是故意的!

她叹了一口气,冷静地夹过他碗中的鸡腿,冷淡说道:“难吃就别吃了!”

他急忙夹过鸡腿,吃了起来:“别别别!我吃!刚才我说笑的,你还当真了!你这个人,真是开不得玩笑!”

要她开什么玩笑!老天已经给她开了个巨大的玩笑了!事到如今,她还能开玩笑?

于是,她放下筷子,平静说道:“我不会开玩笑,娶我是不是后悔了?”

她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他有说过吗!

啪——

他用力放下筷子,筷子与桌子碰撞出来的巨大响声,震得她心中冷颤不止,他神色冷肃地站起身,正朝书房走去。

真不该说那句话!

她转过身,忍不住对着他的高大的背影开口道:“你不吃了吗?”

“没有胃口,不吃了!”他冷冷地甩出一句话,就走进书房,关紧了房门。

她扭头看着一桌的不再冒热气的饭菜,也没有了胃口。

第二天,穆璠音挂上的匾额和对联,拾掇好药房,就出门采集草药。

而潘执之与往常一样,在家中做着家务活。

她想到他整日都没有和自己说过一句话,就思考着要不要向他道歉。

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她走过去打开门一看,就见一个衣着朴素的老婆婆站在门外,她礼貌地问候:“老婆婆,你好!”

老婆婆说明来由:“姑娘啊,大夫在吗?我是来看病的!”

她邀请她进来:“大夫去采药了,一时半会儿还不能回来,你先进来坐会儿吧!”

老婆婆笑道:“好!”她同意了,潘执之就搀扶着她进屋坐了。

潘执之给她沏了盏温茶,送到她手中:“天气寒凉,喝了暖暖身子!”

她笑眼眯眯地看着她,脸上的扬起的丝丝皱纹印证着岁月流过的痕迹,“多谢姑娘了!”

潘执之观察着她的看似健康的身体:“敢问老婆婆是哪里不舒服啊?”

老婆婆一手摸摸后腰,如实回答:“我腰痛,一到了天气寒冷的时候,腰就隐隐作痛!”

潘执之感叹道:“原来是这样啊!”

她打开茶盖,啜了一口热茶::“我是你们的邻居,住在你们的隔壁!”

潘执之面露愁容,忏悔了:“我太无礼了!搬过来也有些时日,却还未拜访过您老人家!”

她慈祥的笑了:“你嫁做人妇还没几日,对此处又不熟悉,乖孩子,我不怪你!”

潘执之笑道:“谢谢!”

又过了一段时间,房门打开的声音传来,她们转头一看,穆璠音就背着装满草药的大箩筐正正的走进来。

穆璠音看到潘执之旁边坐着一位老太太,就问道:“这位是?”

潘执之回答:“老婆婆是我们的邻居,她腰疼,是来找你看病的!”

穆璠音放下箩筐,朝老婆婆走了过来,他撩开她的衣袖,认真替她把脉:“老婆婆,你除了腰疼,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吗?”

老婆婆慢悠悠说道:“我心下悸,一到冬天就咳嗽痰多!”她认真想了想,又道:“哦,对了,走路时腰部特别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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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矛盾解除

穆璠音放下她的手,笑道:“你经络不通,阳气无法上行,待我为你开几副四苓散和礞石丸,再为你略施针灸,保你腰不疼、少痰不咳嗽!”

老婆婆放下茶盏,欲给他行大礼:“多谢大夫了!老身的病就你只有能治了!”

穆璠音及时制止了她,不让她跪下:“老婆婆,用不着行此大礼!况且我这人也不喜欢这些虚礼,你快起来罢!”

于是,在他的言语下,她起来了。

穆璠音松开她的手,笑了:“这就对了嘛!你等着,我这就给你配药!”

潘执之看着他进入药房,片刻后,他又拿着针灸和几剂药匆匆地走出来。

他把几包药剂放在桌面上:“药剂开好了!就差替你施针灸了!随我来吧!”

说罢,潘执之就搀着老婆婆缓缓起身,走到药床旁。

他继续说道:“躺下!”

于是,老婆婆卧躺在药床上。

穆璠音揭开她的后襟,露出腰部。他抽出针带中的针,循经取穴,快而准的扎入她的腰关穴,而后他又拿出针分别扎入关元穴、委中穴等穴位。

一切完毕后,他静静等待着时间:“执之,备热水!”

潘执之应下了,就去后厨烧热水。

过了半个时辰,他才把针拿出。

而此时,潘执之也捧着放有白帕的一大盆热水,急急走来。

穆璠音接过盆子,就放在地下。他伸手拿出冒着腾腾热气的帕子,拧干后放在老婆婆的腰间。

待到帕子的热气散去后,他拿起帕子,重新浸泡在热水中,而后再次拧干放回她的腰间。

如此反复数次,也便好了。

穆璠音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轻松说道:“行了,起来吧!”

于是,潘执之扶着老婆婆缓缓起身。

老婆婆试着走了几步路,发现腰不疼了,落得一身轻,她喜悦的笑了,脸上松垮的肉也跟着舞动:“我的腰好多了!真是谢谢神医了!”

穆璠音笑道:“不用谢!”

她觉得这些药费是很贵的,而她自己生活拮据,就踌躇道:“不知……要多少钱?”

穆璠音看出了她的为难:“你是我们的邻居,我们却没有真正拜访过您老人家,实在过意不去!所以啊,这医药钱就免了,权当替我们向你赔个不是!”

她又犹豫了:“这……”

见此,潘执之就拿起放在桌面上的药包,交到她手中:“老婆婆,你就拿着吧!”

她热泪盈眶,激动得说个不停:“我活的了那么长的时间,却第一次遇到你们这样的好人,哎呦,你们真是活菩萨啊……”

闻言,他们都笑了,但转头之间,两人的视线无意间交接到一起,他们凝视几秒,笑容凝固在脸上,就赶紧尴尬地撇开脸,收敛了笑容。

老婆婆见到这种尴尬的情形,就知道他们夫妻间闹别扭了!不过她没有多说,再次道谢后离开了。

一切结束后,他们没有再说一句话,潘执之到后厨做饭了,而他则收拾好东西,拿起箩筐去了药房。

吃过晚饭后,他们仍和昨晚一样,分房而睡。

第二天,穆璠音出门后,老婆婆又来了。

老婆婆与潘执之聊了几句家常话,察觉到她唉唉叹了几口气,就大胆的问道:“你们闹别扭了?”

潘执之扯扯唇角,微微一笑:“没什么大事!小矛盾而已,过了几天就好了!”

老婆婆紧张地劝说道:“虽说不是什么大事,但还是快点解决为好!毕竟穆璠音一表人才,到了仁草堂正式开业后,他这么个医术高明的俊神医,肯定会吸引一大批美人前来看病!”

见她脸上有凝重之色,老婆婆继续说道:“世上没有不偷腥的猫,男人嘛,哪有不偷腥!所以啊,你得看紧了!”

自己跟他又没有那么深的感情,他的事她怎么管得着!不过……她已经是他的妻子了,当然不想他身边再有别人!

潘执之叹气道:“嗯,我知道了!”

她又想到他们是在吃饭时,自己出言不逊惹恼了他,才有了这样的小矛盾!要是自己向他道歉……

她似是想到了什么,眼前一亮:“老婆婆,我厨艺不精,你能教我做菜吗?”

她笑道:“可以啊!你是想抓住他的胃,得到他的心吗?”

潘执之没由来的脸色一红,当即否认:“不是,我是想给他做一顿好吃的,再向他道歉,毕竟是我出言不逊在先!”

老婆婆站起来:“你厨房在哪?”

“请随我来!”潘执之带着她到了后厨。

就这样,老婆婆耐心地教她做菜,而她也不忘拿出一本子,把做法记下来。

转眼间到了傍晚,老婆婆回去了,而她则留在厨房做菜。

穆璠音回到家时,便闻到一股肉香味,他放下东西,就看见潘执之坐在饭桌旁,没有动筷,等着自己回来。

潘执之本想笑着对他说你回来了,但见到他沉默的样子,连说话的勇气都没有了。

他坐到饭桌旁,看着桌上的西湖醋鱼、五香酱鸡、清汤雪耳、凉拌三丝等美味菜肴,微微惊讶的说道:“想不到你居然会做这些菜!”

潘执之如实回答:“老婆婆教的!我就试着做了!”

他听了,没有多说什么,只点点头。

他夹了些菜,尝了尝,称赞道:“好吃!”

得到他的称赞,她抿嘴笑了,但又忍不住问道:“真的?”

他又吃了几块肉:“我骗你做什么!当然是真的啊!”说完,他也夹了些肉放到她的碗中:“不信你尝尝!”

她尝了尝,由衷说道:“好吃!”

穆璠音看到她的样子,笑了:“我没骗你吧!”

她放下筷子,转头看着他,认真的道歉:“此前是我对不起你了,我不该那么说话!”

他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你不用道歉,我也有不对的地方,我不该生你的气!不该冷落你!”

她听了,看着他诚恳的眼睛,释然的笑了。

第二天,两人和和气气的,没有再闹矛盾了。

穆璠音在今天正式开业,而潘执之则邀请娘家的人,为他放鞭炮贺祝新业开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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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突如其来的纠缠(一)

很快,人们被鞭炮声吸引,都来看了。

而那些未婚女子,知道仁草堂的大夫是位年轻的俊美男子之后,不由得红了脸,都想来这儿看病。

穆璠音忙得不亦乐乎,而潘执之也没有闲下来,她在一旁听着他的吩咐,替他做一些抓药等的琐事事。

第一天开业,看病的人多得快要踏破了门,两人都忙得顾不上做饭。

恰时,到了天色昏暗人群散去的时候,邻居老婆婆就用托盘端着刚煮好的饭菜,朝他们走来:“来,好孩子,快吃吧!”

他们早已饥肠辘辘,也不好推脱了:“多谢婆婆了!”说完,他们就捧起饭菜,吃了起来。

老婆婆笑道:“你们忙,以后的饭菜就由我来做了!”

他们对视一眼,吃饭的动作一顿:“这怎么行!太难为你老人家了!”

她劝说道:“不难为!不难为的!况且我的腰好了,这点小事,没问题的!”

潘执之放下饭碗,从抽屉中拿出些银子,交到她手中:“这钱你收着,就当买菜的钱,不够了再向我要!”

她生活也拮据,就没有推脱:“好!那我收下了!我会给你们做好吃的!”

他们道歉后,就继续吃饭。

吃完后,老婆婆拿着碗筷,慢慢走了。

潘执之目送她,喃喃说道:“老婆婆真好!”

穆璠音附和道:“是啊!”

到了睡觉的时候,烛火已熄,他们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潘执之惊叹道:“你都没有暴露穆璠音神医这个名号,开业第一天就有那么多人来看病!真厉害!”

穆璠音自信地笑了:“那是当然!谁叫你夫君有貌有才,不像其他庸医,吸引了一大批人看病!”

潘执之点点头:“嗯,你说得对!”

他侧过脸看她,窗外有月光洒落,朦胧了她的面容,他在她耳边低语:“既然吸引了其他人,那有没有吸引娘子你啊?”

他富有磁性的耳语,说在她的耳中痒痒的,连同心头也随着颤动,她转眼看她,不知是不是在月光的柔和下,她觉得他整个人都异常魅惑。

见她转头看着自己,又没有说话,他有心调侃,轻轻撩起她的一绺发丝:“是不是被我吸引了?”

“睡觉!”她只说了这句话,就侧过身睡了。

她侧过身的时候,三千青丝飘动,而他手中轻握的一绺发丝,也跟着飘走了。

而他闻到手中残留的发丝余香,陷入了沉思,久久未睡。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见她平稳的呼吸声,就回过神来!他欲伸手搂着她,但还未接触到她的体温,手却在半空中停住了,他及时收回了手,转过身闭眼睡了。

这一夜,林煜棠在睡梦中,再次与林庄萄在梦中相遇。

林庄萄站在那片雪地,笑道:“煜哥哥,我又来看你了!”

他用力拥抱她:“萄子,我终于能见到你了!你到底在哪?”

她回答道:“我在寒冥宫禁地中的冰棺中。”

他彻底震惊了,更加用力地将她揉进心中:“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一言难尽!等我回来,我再告诉你!”

“不,你等着,我要去寒冥宫找你!我不能再让人受委屈了!”

她听了,笑着微微抽泣:“煜哥哥,你很好,这里很冷,我害怕……”

“萄子乖,哥哥很快就来救你出去!你不要怕!”

“我听哥哥的!”

“禁地具体在哪个地方?”

“在……”

还没说完,她就化作云烟,消散在他面前。

他的怀中空空,心中顿时空荡荡的,他惊慌大喊:“萄子,不要走!”

“萄子,不要走……不要离开我……”瞬时清醒,乍然从床上惊坐起。

他摸昏沉的脑袋,立马起身穿衣穿鞋。

他洗漱完毕,就出了门,赶向追风楼。他交代一些事情给朱子忠后,就骑马离开了。

开业的这几天,仍有很多人看病,但有一人,人们一眼就看出她与其他病人不同。

她身着云霏妆花缎织彩百花飞蝶锦衣,头戴金丝八宝攒珠髻,一双冷眉傲然而对,相貌秀丽,正带着几个身强力壮的小厮来到仁草堂。

她双手冷冷一撑,推开正排着队的数人,走到穆璠音面前,力拍桌子:“我是幽州知府的千金余萍萍,你快到我府中来,有人等你医治!”

他抬眸看她,懒懒的一笑:“要我去你府中出诊,那也得等我替他们看完病再走啊!再者,不论身份高低,在我这里看病可是要排队的!”

见到他的相貌的时候,她眼中流露出一丝惊艳,不过很快,她便不悦地瞥视他:“太不识抬举了!来人,把他给我抓回去!”

“是!小姐!”几个小厮得到命令,就匆匆地走到他身边,欲擒住他。

谁知,他身形一闪,便离了座位,他们落了个空。

他闪到余萍萍身边,抱臂悠悠说道:“你们既然来了我的仁草堂,就要遵守我这里的规矩!莫要做些强取豪夺之事!”

她双手叉腰,不屑地说道:“我堂堂一个大小姐,凭什么听你一个村医的话!来人,给我上!”

“是!”那几个小厮重新缠上了他。

他不躲不闪,在他们逼近之时,他精光一闪,一把揪住他们的后领,让他们头对头的碰撞。

嘭的一声,他们眼冒金星,身形不稳地在原地转了几圈,便晕倒在地。

见此,余萍萍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想怒却不敢怒,一脸憋屈:“你……”

穆璠音笑道:“我都叫你们要遵守我这里的规矩了,你们不听!”他无奈地摊摊手:“所以,就是这个结果咯!”

“穆大夫,好样的!”其他排队看病的人见她插队,早有几分怒意,只不过知道她的幽州知府的千金,就没人敢出来说她!如今,穆大夫当众让她出丑,他们当然高兴了。

这时,潘执之见情况不妙,只好出来调解:“姑娘,随我到这边来!你先坐着,等他替他们看完病,他就会到你府中出诊的!别着急!”

于是,她只好耐着性子,在执之指定的位置坐下,静下心来等着他。

到了傍晚的时候,人群逐渐散去,穆璠音也没有了病人了。

她站起身,来到他的身边:“该随我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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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突如其来的纠缠(二)

“可以!”他伸伸懒腰,就蹲下来拍拍躺在地上的小厮的脸:“起来了!该走了!”

几个小厮瞬间转醒过来,他们拍拍屁股,一脸茫然地站起来,再走到余萍萍的后面。

穆璠音对潘执之摆摆手:“娘子,我走了,很快就会回来!”说完,便随他们离开了。

他走后,邻居老婆婆就端着饭菜来了,她看不见穆璠音的身影,就问道:“大夫可是去出诊了?”

潘执之笑道:“是啊,刚出去的!”

老婆婆把饭菜放到桌子上:“既然他出去了,一时半会儿也是回不来的,你莫要等他了,自己先吃吧!”

她摇摇头拒绝:“我不饿,还是等他回来再吃吧!”

老婆婆想起了一些事,就告诫她:“那位小姐是出了名的蛮横娇纵,而穆大夫又生得这般仙人模样,你可要看紧你夫君了!”

潘执之笑了:“怎么会!您多虑了!”

她继续说道:“我也是好心给你提个醒罢了!”

潘执之笑道:“谢谢提醒!不过是他的话,我不担心!”

就这样聊了一会儿,老婆婆就回去了。

而穆璠音到了很晚才疲倦地回来,潘执之立即出门迎接他:“你回来了!饭菜我热好了!吃吧!”

他随她步入室中,就看到一桌子的香喷喷的热菜,他又看见两碗米饭,忍不住问道:“你还没吃!是不是?”

她承认了:“嗯!我想等你回来,再一起吃!”

闻言,他心中莫名的一跳,不过,他不喜欢她这样:“若下次我回来晚了,你不用等我了!”

她摇头道:“我不饿,等一会儿没什么的!对了,她家人得了什么病?”

他坐到饭桌旁:“她父亲得了哮喘,没有那么容易痊愈,明天我还得去一趟!”说完,他便开始吃饭。

“这样啊!”

“过不了多久,冬天就要来临了!你要注意保暖!”

“知道了!”

“还不过来陪我吃饭?”

“知道了!”

又过了几天,幽州下起了鹅毛大雪,湖面和地面上结起了层层严霜,寒意飘丝,人们感到一阵又一阵的僵冷。

而穆璠音去了几趟余府出诊后,余知府的病彻底好了,他就派自己的女儿余萍萍带着厚礼去仁草堂致谢。

几次接触,余萍萍就对他有了好感,觉得他这样的好男儿,难得!

于是,她答应了父亲的要求,携带厚礼前往仁草堂。可是,当她看见他和潘执之默契无间,分工协作的时候,她心中燃起一股怒火,好想撕毁眼前的一切。

她快步走到穆璠音身边,快速把东西扔到桌面上:“给!”

穆璠音瞥了一眼那堆厚礼,一阵头大:“你们已经付了医药钱,还送什么厚礼啊!你拿去吧!我不会收的!”说完,便拿起礼品,往她的手一送。

霎时,她心感不悦,她往后一看,潘执之站在他身后,她有了主意,随手一扔,扔到潘执之面前:“叫你收你就收,婆婆妈妈的,作甚!一点都不像个男人!”

穆璠音没有理她,见她扔到潘执之身上,心中一阵担心,他朝潘执之走去:“你怎么样?有没有伤到你?”

潘执之抬头对他笑道:“我没事!这点东西伤不到我!”

见他选择性地忽略自己,跑去关心潘执之,瞬时,她双目瞪圆,气得咬咬牙:“喂!我跟你说话,你没听见吗?”

闻言,穆璠音转头一脸无奈地看她:“我听见啊!你再吼,我耳朵都要聋了!”语讫,他就蹲下拿起厚礼,重新塞到她手中:“大小姐,你不能强人所难啊!这些礼品,乃身外之物,我不会收的!你拿回去吧!”

见他言语坚决,她也不想强求他接受,就没有再说什么!不过她想到了一个主意:“对了,我父亲要设宴致谢,你可要来啊!”

他又犯难了,拍拍脑袋:“我说大小姐,你怎么又要强人所难啊!真是抱歉!我呢,只想在家陪我妻子!”说罢,他就伸手揽住潘执之的肩膀。

潘执之不由得身形一紧,表情僵硬。

见到他们亲昵的举动,她怒气填胸,气得说不上话:“你……哼!”说完,她愤然离开了。

“终于走了!”他笑着目视她离开,缓缓松开手。

她暗暗放松,不由自主地退离了他。

之后的几天,余萍萍来得更勤了,虽不再携带礼品,她却整天嚷着要在仁草堂帮忙,迫于无奈,穆璠音答应了。

“那味药熬好了没?”穆璠音突然发问。

“快好了!”潘执之回答。

余萍萍见她慢吞吞的,就走到她身边,一把拿过葵扇:“我来吧!”说着,她就用力扇了扇炉火。

见此,潘执之只好去做了别的事情。

待到人少的时候,一阵欢笑声传到她的耳中,她转头一看,余萍萍正和穆璠音聊得正欢。

她转过脸来,只当做没看见。

这时,老婆婆端着饭菜来了,可是,当她见到穆璠音和余萍萍笑得欢,而把潘执之冷落到一旁时,脸色一冷。

她把饭菜随意一放,发出颤透人心的响声。

她冷声说道:“你们聊什么呢?聊得这么开心!”

穆璠音笑道:“没什么!就是亲眼所见的几则趣事!”

她又道:“既然是笑话,不妨说与我们听啊!”她转头看向潘执之:“对不对啊?执之!”

潘执之冷淡地说道:“你听就好了,我没兴趣!”

穆璠音正要说什么,却被余萍萍抢先一步:“这是我们的秘密,凭什么告诉你啊!”

她不悦了,插腰与她对骂:“你这小妮子,怎生这般无礼!”

余萍萍怒目圆睁地看着她,趾高气扬地说道:“说谁没礼貌呢!我堂堂一个千金大小姐,用得着对你有礼吗!”

见她还是一个黄毛丫头,她深吸了几息,不与她斗气!她将目光投向早已寒凉的饭菜,一脸遗憾地摇摇头:“如今仁草堂多了一人,这饭钱,怕是不够咯!”

余萍萍听了,又怒了,她掏出涨得鼓鼓的钱包,一脸不屑地扔到她面前:“这些钱,够你吃一辈子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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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突如其来的纠缠(三)

老婆婆气得撸起袖子,欲教训她:“臭丫头,胆敢拿臭钱侮辱老妇!老妇与你拼了!”

她对此不屑一顾,直直地站在原地没有动:“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妇人,老气横秋的老妇人,瘦骨嶙峋的老妇人,拿什么跟我拼!”

“你……”怒火攻心,她觉得自己快要透不过气,就大口大口地呼吸,胸口剧烈地起伏,她踉跄几步,快要倒下来了。

恰时,潘执之跑过来接住了她!她给她顺顺气:“老婆婆,别气!别生气!”说着,她抬眸看向余萍萍,劝说了她几句:“你少说几句罢!她那么老了,经不起你这么气她!”

她翻了个大白眼,漫不经心地卷着自己的头发:“谁气她了!是她自己要抬杠的!怪我咯!”

穆璠音出声了:“大家都少说几句!”说罢,他就打开抽屉,从中拿出一药瓶,倒出一药丸塞到老婆婆口中:“吃了顺顺心!”

老婆婆吃了药丸后,顿时好多了:“谢……谢谢!”

因为这件事,至此以后,她们两人再也没有吵过。

不过,一天夜里,老婆婆叫来了潘执之,与她说道:“那个女人真不害臊,一天到晚缠着穆大夫说个不停!”说着,她怒其不争地轻拍了一下潘执之:“你怎么还同意她到仁草堂帮忙了呢?你看她和穆大夫聊得多开心,我都替你担心了!”

潘执之解释道:“他们没什么的,我不担心!况且……”况且就算他看上了她,那又如何!毕竟她还没有喜欢他!

“你啊!就是太宽心了!你回去吧!若出了事,可不要怪我没提醒你啊!”

“我知道,婆婆!我走了,再见!”

说完,她就回去了。

又过了几日,余萍萍愈发缠着穆璠音,愈发大胆了,她当着众人的面,向他表白:“穆大夫,我喜欢你!”她冷然看向潘执之,用纤长的手指着她:你得休了她,跟我在一起!”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都在交头接耳地指指点点。

潘执之听了,转头看着他们两人,心中微微一怔。

原来老婆婆的预感是正确的!

穆璠音回眸,见她怔怔地望着自己。他心中有几分慌乱,急忙解释道:“执之,不是这样的!”说完,他又漠然地看向余萍萍,脸色冷若冰霜:“你回去吧!以后莫要再来了!”

此刻,他浑身散发着疏离冷寒的气息,门外的飞雪曳动,乘风而入,飘来的几片雪花醉染他的衣摆,拂动了他宽大的洁白衣袖,冰雪寒冷,与他的气质一般无二。

见此,她虽有了畏惧之心,但仍没有退缩:“凭什么我不能来!我偏要来!我给你几天时间,你好好考虑一下!到时候我会再来的!”语毕,她转身就走。

到了晚上,穆璠音决绝地对她说道:“你就放心吧,我是不会答应她的!”

潘执之对他微微一笑:“嗯,我知道!”

见她态度淡然,既没有紧张又没有放松的神情,他忍不住问道:“你就没担心过吗?”

她如实回答:“担心什么!我不会担心的!”

闻言,他皱起眉头:“你就不怕我休了你,再娶了她?”

她坚决回答:“不怕!”

听到他丝毫没有犹豫的回答,他心中郁闷无比,心中堵塞得像极了水流不通,难受至极。

他刚想问为什么,但到嘴边的话,怎么也却说不出口,他转头一想,答案一下子明了了,她心里装的始终只有那人,从来就不是他!

他冷笑一声,便回房睡了。

几日后的傍晚,余萍萍来了,她约他到门外:“事情考虑得如何?”

他淡淡地答道:“早就考虑好了!很遗憾,我的回答与以前一样,从未改变!”

她抬头望他,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他正视着她不解到目光,坦然回答:“因为她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

“就因为是这样?”

“也许吧!”

她甩甩袖子,愤然说道:“你根本就不喜欢她,就像她不喜欢你一样!你们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他看着阴沉的天空,冷笑一声:“好笑!你了解过我什么!你知道我是个什么人吗!你怎么会知道没有好结果呢!难道我和你一起就会有好结果吗?”他语气冰冷刺骨,如寒风回雪:“不会的!你死心吧!”

在冰天雪地中,她的鼻子冻得通红,她眼睫脆弱颤动,深吸几口大气:“我就是知道你们是不会有好结果的!我不管!”

他继续劝说:“大小姐,你祸害别人吧!你不要再纠缠我的!不要再给我们添麻烦了!”说完,他便迈步离开。

她快走几步,用力搂住他的后腰:“她是不会在乎的!你不要走!”

“放开!”他挣脱掉她的手,继续往前走。

结果,她仍不死心,再次缠着他:“你不要走!你可以不休她!我做妾也可以的……也可以的……”说着说着,她眼角滑下几滴冰泪。

听到她卑微含泣的话语,他彻底震惊,看着地面上堆积的茫茫白雪,竟忘了推开她。

恰时,潘执之见他出去那么久了,仍未回来吃饭,就走到门外找他。结果,刚一出门,她就见到了他们相拥的那一幕。

听到脚步声,穆璠音立即抬眸,潘执之就站在凝霜积雪的门柱旁,波澜不惊地看着自己。

他想起了余萍萍正抱着自己,他立马推开她,快步走到潘执之身边,跟她解释:“执之,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你要相信我啊!”

“嗯,我知道了!”她看了他一眼,就往回走了。

他正要追上她,却想到了什么,就停下步伐,转头看向余萍萍:“你走吧!以后莫要再来了!”

看到他严肃且冰冷的神情,她彻底怔住了!她想了想,忍不住问道:“为什么?你明明动摇了!为什么还要拒绝我?”

他坚定地说道:“因为我不想看到她冷淡的一面!”说完,他不顾她说什么,就关上大门,朝潘执之走去。

他追在她身后,慌喊道:“执之,等等我!”

潘执之没有停下脚步,直直朝饭桌旁走去。她在饭桌旁坐下,就开始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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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和好如初(一)

见她这副冷淡的模样,他内心有几分着急!他蹙眉道:“你别不理我啊!”

她没有抬头看他一眼,只淡淡说道:“我没有不理你!饭菜凉了,快吃吧!”

听到她平淡的话语,他内心没有意料之中的欣喜,唯有一抹独上心头的淡淡无奈。

她果然还是不在乎的!

他这般想着,却没有说出口。

他挪开椅子,坐在她身边,拿起筷子,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将一切苦闷都吃进肚子里。

她吃着吃着,就想起了之前他们相拥的情形,禁不住开口道:“余萍萍,若你喜欢的话,不妨把她给纳了!”

闻言,他吃饭的动作一顿,苦涩滋味萦绕在心头,久久不散。

她就这么不在意吗!就这么希望自己能和别人在一起吗……

这么想着,他又想起了林景茂,霎时,怒意上涌,骤然放下筷子,转身抓住她的肩膀,逼她直视自己:“他就这么好吗?竟让你无法忘记!”

为什么又要谈起他!她已经不想再回忆那段痛苦的往事了!为什么在这个时候……他偏要提起他!

她冷然抬眸,看到他眼中跳动的星星怒火,就扯扯唇角,嘲讽的笑了:“与他何干!”说完,她用力一把推开他,起身走向卧室。

他的目光依依不舍地追随着她。随着嘭的一声巨响,房门紧闭,再也看不到她的身影,他仍凝视着那扇门,脸上满是深沉难测的情绪。

而后的几天,他们的态度冷淡,没有说过一句话。

而余萍萍虽来过几次,却都被他赶了出去。

一次,趁穆璠音采药之际,余萍萍来了。

她来到潘执之身边,一脸不忿地说道:“我知道你不喜欢他,但你为什么还要嫁给他?为什么还要束缚他?”

是啊!为什么要嫁给他!她心里冷笑一声,是为了摆脱方无?还是为了脱离痛苦……

不过她已经不想分清了,就随意答道:“不知道!”

余萍萍冷冷地笑了:“呵……好一个不知道!你真自私!”

她淡然说道:“这世上的人,谁不自私!你难道不自私吗?”

“是!我是自私!但我放弃了,我不再逼迫他,我也没有伤害他!而你不同,你的自私,始终是以伤害他为前提的!”

听到她一针见血的话,她彻底愣在原地,忘了说话。

余萍萍嘲讽地扫了她一眼:“我说得对吧!你没有什么好说的!”

她双手交臂,继续认真说道:“他不想见我,所以我就趁他不在的时候来找你!虽然我不知道你有什么好的,但既然他选择了你,你就应该好好待他!这也是你作为妻子的责任!”

潘执之回过神来,出言问道:“你真的放弃了?”

她冷笑着摇摇头:“怪不得他不喜欢你冷淡的样子,你真是一点都不关心他!不在乎他!”

她解释道:“因为他不喜欢强人所难,也让我知道了强求是没有幸福的!所以我就放弃了!虽然我认为你们不会有好结果,但我还是要祝福你们百年好合!以后我不会再来的,再见!”说完,她垂下眼眸,不让她察觉隐约外露的悲伤情绪,转身离开。

潘执之看着她的背影,呢喃道:“再见……”

晚上,穆璠音回来的时候,潘执之说道:“余萍萍以后不会再来了!”

他没有说话,只携带着草药箩筐步入药房。

见他没有理睬自己,她无奈地叹了口气。

不和归不和,日子还是要过的!

白天他们分工合作,一起经营着仁草堂,虽然两人的话少了,但还是把医馆经营得当。

几次,老婆婆也来问过她,劝过她,问她为什么感情冷淡了,也曾劝她去道歉,争取和好。

不过潘执之没有听她的,毕竟他们之间产生的隔阂,岂是一言两语就能消散的!又怎会那么容易和好呢!

就这样,他们态度不冷不热地过了一个月。

然而在一个晚上,转变发生了。

那晚月圆,白毛毛的月轮悬挂天边,照得原本就澄白的雪地愈加惨白憔悴,愈发翳翳无神。

此时夜已深沉,潘执之安静地躺在床上,却无由来地感到一阵刺骨的寒冷,她不由得把头缩进被窝,让棉被的温暖裹紧自己。

可是,被窝里的那点温暖根本不能让她暖和,她浑身由里到外都冷得发颤,不自觉地,她牙齿嗑得颤颤响。

经历了身子的寒冷之后,她忽感一阵疼痛,顿时,她面色苍白,细密的冷汗悄然遍布全身,渗透了衣衫,她亦能感觉疼痛在她的体内游走,剧烈的痛觉,让她不由自主地在床上翻来滚去。

源源不断的痛觉了蒙蔽了双眼,一时间,她没了方向,随着“啪嗒”一声响起,她陡然滚落到地下。

好痛……她要解药……她要解药!

这么想着,她用尽剩余的力气,在地上一点一点地挪蹭,朝门外爬去。

这边,穆璠音听到声响,就赶紧离开书房,闯入潘执之所在的卧室。

房门被打开的那一刻,他看清了室内的情形。

潘执之虚弱地在地上缓缓爬行,他急忙走过去抱她到床上。

她抬眼看他,眼中蓄满了氤氲:“解药……我要解药……”

“解药……我这就给你!”他立马掏出药瓶,打开塞子,从中倒出一粒药丸,迅速塞进她口中。

药丸入喉,她极力咽了下去。

他替她顺顺心,看着她快要睡去的神情,他关心道:“执之,你怎么样了?好点了没有?”

“好……好多了……”说着说着,她慢慢阖上眼,睡过去了。

他为她盖好被子,就寻了一块帕子,轻轻为她拭擦额头上的汗水。

看着她苍白的面容,他深锁愁眉,内心愧疚不已。

这真正的解药……他还是没能制作出来!对不起……执之!

第二天,潘执之不再疼痛,慢慢转醒过来,她睁开眼的第一眼,就见到穆璠音用手枕在床沿睡着了。

她愣愣地看着他,觉得有几分诧异。

原来他一直在这里……

她刚想伸出手去触碰他,他睁开朦胧的眼眸清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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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和好如初(二)

见此,她赶紧收回手,讪讪说道:“你醒啦!”

“这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他握住她的纤瘦的手,关心道:“身体还疼吗?好过了没有?”

见他那么关心自己,她觉得体内有一股暖流在肆意流淌,她对他微微一笑:“好多了!”她看了看窗外的寒白天色:“这个时候你应该营业了,快去吧!不要让病人久等!”

闻言,他更加用力握住她冰冷的手:“就这么着急赶我走?”见她垂眸,他继续笑道:“今天娘子生病了,我当然是要打烊陪娘子啊!”

听他这么说,她着实吃了一惊:“你不生气了?不怪我了?”

他觉得好笑,不自觉地唇角微翘:“我为什么要生气!我什么时候怪过你了?”

她如实回答:“这些天,你都不理我,还说不怪我!”

他眼睛溜转,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这……这嘛……行吧,我直说好了!其实我和余萍萍谈笑的时候,一直都有关注你,观察你的一言一行!你是我的妻子,可你非但没有生气,没有吃醋,反而整天一副冷淡的样子,跟没事人一样,还叫我纳她!所以,我就有点伤心!”

他又道:“其实嘛,这些天,我也有专研过草药,想给你制作一剂能完全清除毒素的解药……”说到这,他摇摇头,眼底融现一抹被秋水淹没的失落:“可是……我还是没能制作出来!以后要回一趟洛山了!”

潘执之问道:“洛山医宗!你的师父是洛山医宗的洛逸仙人?”

穆璠音双手抱臂,一脸怀疑地看着她:“不会吧!你才知道?”

望着他的怀疑目光,她诚恳地点点头:“嗯,我只听过你的大名,却不知道你的来历!因你方才提到洛山,我才这么问你!”

他抚上了下颌:“也是!除非有人看过书上的记载,否则很少人知道我的来历!”

她听到了他说的话,就有几分好奇:“什么书的记载?”

他毫不犹豫地回答:“《医宗人物通志》!”

“这样啊!”说着,她又想起了他之前说过的话。

要不要告诉他自己的真实想法?

她百般纠结,几番思虑,最终决定向他坦诚:“璠音……我有话要对你说,我……不想再瞒你了!”

闻言,他心中微怔,忐忑中深吸几口气:“什么话?”

她内心愧疚不已,不自觉地低下头,不去看望他那双明璨的眼睛:“这些天来,我一直都没有喜欢过你……对不起……”

他摸着自己的脑袋,哈哈一笑:“哈哈,原来真是这样……”

她更是内疚了:“对不起……”

他伸手搭上她的肩膀:“你不用说对不起,你能跟我坦白,我就很高兴了!况且,我们才刚刚开始,我有信心让你喜欢上我的!”

闻言,一下子懵住了!

经历了那样的事,她还能喜欢上别人吗?

见她一脸怔忡的样子,他忍不住问道:“你不会是不相信我吧?”

她回过神来,安心地笑了:“没有,我相信的!”

见到她的笑容,他也跟着笑了:“这还差不多!”

这个时候,林景茂已经回到了京城,但他没有立即回林国公府,而是去了玉山的悬崖边。

此时大雪纷飞,将天地织成一张无边无际的白网,雪絮飘飘洒洒,草木亦知愁,净白了头。

冬风凄厉,林景茂站在雪堆上,衣袂翩翩因风舞,他看着前面被白雪覆盖的墓碑,痛苦地垂下头:

娘,几个月前,她嫁人了……

本来以为她和我没什么关系的,可是……我却有点想她了!

太不可思议了,这种又爱又恨的揪心感觉,真是让人印象深刻啊!

毕竟我一度恨过你,可在你死后,我却活在失去母亲的痛苦之中!

你说,是不是只要我活着这世上一天,就会注定要有个人来折磨我?

娘,如今孩儿在你坟前说这些话,你听了一定会生气的吧!

不说了,孩儿告辞!

在坟前倾泻情绪后,他就回到了林国公府。

但他刚踏入府门,朱子忠就来找他了。

朱子忠向他行礼:“二公子,子忠有话要说!”

“好!那就随我来吧!”林景茂邀他去了书房。

他们各自坐下后,林景茂悠悠说道:“什么事?说吧!”

他难堪地低着头,如实回答:“几个月前,属下们曾领了去闯寒冥宫禁地的任务,结果属下们皆失败了,楼主大怒,就独自去了北夷闯寒冥宫禁地!”

“什么!”林景茂听了,勃然大怒,他力拍桌子,急得站了起来。

朱子忠从未见过林景茂动怒,如今第一次见了,他不由得暗暗心惊,他谨慎地劝慰他:“公子……息怒!”

林景茂平静片刻后,继续说道:“你去派追风楼的一众高手赶往北夷!事不宜迟,立马执行!”

“是!”朱子忠答应了,健步如飞地走了。

见此,他松了口气。

第二天一早,林景茂和林景盛共乘马车,去上早朝。

林景盛一脸认真地对他说道:“宜州地震善后一事,你们措置得不错!这次上朝,皇上肯定会大加赞赏!趁着这个机会,我们一定要让宁王上京!”

林景茂答道:“好的,大哥!”

过了一会儿,他们到了金銮殿,就开始上朝。

皇上身边的吴公公扯着嗓子:“有本速奏,无本退朝。”

这时,皇上对他摆摆手,面露喜色:“宜州地震一事,你们处理得很好!朕很满意!万弘皇朝有你们这样的治世能臣,真是荣耀之至啊!你们要何嘉赏,不妨直说!”

话音一落,户部尚书刘锡明就站出来恭敬地说道:“回禀陛下,微臣能替陛下分忧解难,救世济民,福泽天下,已是载誉而归!所以,微臣不图虚荣,不殒洁骨!”

皇上听了,不由得朗声大笑:“哈哈……爱卿真是高风亮节不慕荣利啊!说完,他就转头寻找林景茂的身影:“林将军,你呢?要何赏赐啊?”

林景茂温润如风地说道:“微臣也和户部尚书一样,不要虚荣!不过,微臣希望皇上能奏准宁王回京,毕竟在此事中,宁王功不可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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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暗闯寒冥宫(一)

话音刚落,林景盛也接着说道:“回禀陛下,宁王殿下自幼虽深处苦寒之地,但他却有远见卓识、宏图大志!所以微臣同意宁王回京,施展才能,为国效力!方没有沧海遗珠之憾!”

邕王桌洲行听了,心中万分焦急,不等皇上说什么,他立马深沉地出声了:“陛下,儿臣认为天下之大,何处没有施展才华之地!偏偏广土众民的云州就能困住六弟!”说到着,他失望地摇摇头:“由此可知六弟真是庸懦无能啊!”

皇上听了这话,脸色愈发阴沉。

林景茂淡淡一笑:“回禀陛下,云州已不复当年的云州!此地经过宁王殿下的治理,已是政通人和,百姓更是安居乐业,其乐融融!所以,让宁王殿下在云州待一辈子,太屈才了!”

林景盛忆起旧事,又道:“皇上,早在十五年前,云妃娘娘与宁王两人被贬云州一事,如今看来,真是疑点重重!毕竟当年他们深受盛宠,难免不会遭人忌恨!突发巫术祸人一案,将所有的矛头都直指他们母子,虽证据已毁,但单凭嫔妃一言就将他们贬下云州,你们不觉得太过草率了吗?”

皇上听了,心里腾出几分愧疚,脸色愈发难看了。

邕王不想让他们说下去,就用眼神严厉示意潘越辰。

潘越辰得到指示,立刻恭敬地站出来:“回禀陛下,区区妄言,毫无证据,不值一信!虽然云州如今太平了,但宁王殿下一回京,难保云州不会发生暴乱,因此,让宁王殿下待在偌大的云州,固然是一招稳棋啊!”

皇上听了他的话,疑虑地摸了摸苍白的胡子:“这……”

林景茂抢先道:“皇上,事态所迫,宁王回京一事容不得疑虑!如今皇朝动荡,我国与陈国不和,内外交困,新教暗涌,危机四伏,正是需要宁王施展雄才的时候啊!”

万重琨听了,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也站在他一边,为宁王回京一事作辩解。

很快,大势所趋,皇上终于同意让宁王回京了!

见此,林景茂和林景盛对视一眼,暗暗松了一口气。

而邕王阴沉地看着他们的背影,暗自攥紧华袖下的拳头。

天色黯黯,北夷的灵邪山,千秋雪落,被严严白雪覆盖的嶙峋峭骨,显现灰黑灰黑的斑片。而雪山的最高处,屹立着数重黑白两色交加的巍峨宫殿。

而宫殿中的其中一座,以冰玉砌成,晶莹剔透,一束沉光的镶在外墙上,更衬得宫殿光洁绚丽。随着幽光的转移跳跃,阴暗的光线直直照射在宫殿的上面,让人看清了寒冥宫三个冰雕大字。

此时的林煜棠,正站在灵邪山的寒冥宫外面不起眼的一角。

他看着站在外面看守宫殿的几个守卫,等待着合适的时机。

过了一段时间,暮夜将至,天色昏暗,他终于行动了!

他运转轻功,蹑影追风地奔向前面。他捷速而行,他们无从捕捉他的身影。

趁此机会,在他接近他们之时,他一扬粉尘。

粉尘飘扬,很快寻到落脚的地方,散散地落在他们身上。

黑暗之中,白尘粒粒细小,他们毫无察觉,在平稳地呼吸之际,他们竟将粉尘吸入鼻中。

就这样,他们立即晕倒在地。

林煜棠看着晕躺在地上的几个人,就朝着他们当中的一个走了过去。

他在那人身边蹲下,将视线投向他的腰间。

见到他腰间挂着一腰牌之时,他了然一笑,立即伸手抽走他的腰牌,就起身打开寒冥宫的大门,闯了进去。

他凭着自身高强的武功,借着一根根高耸入云的玉柱和幽暗的光线,避开寒冥宫的人,暗地翻找宫殿的无数个地方。

然而,事情总有不如愿的时候!

冷独奕坐在寒冥宫大堂中的宝座上,他眼眸冷若寒冰,冷冷地看着站在离自己不远处的舵主翟冈骇:“舵主,有人闯进来了!你不该管管吗?”

翟冈骇立即跪在寒冷的地面上,眼睛瞟向冷独奕,泛着精光,正观察着他的神情,:“还请教主息怒!容我多嘴几句!闯入寒冥宫的那人,应与之前的杀手是同一批人!因为他们的时间太巧合了,前一批人失败后,就有一位更厉害的人物闯入寒冥宫,不是很合理吗?”

“再加人世人都惧怕灵魔教这个名字,也都知道我们的寒冥宫在北夷的灵邪山上。不管是一般人还是豪杰,他们都不会随意闯入!所以我推测他们是同一批人!”

冷独奕仔细想了想,冷声命令他:“有道理!你给我记住了!赶紧封锁寒冥宫,不让他出来!还有,你要不择手段地活抓他!”

“属下明白了!告辞!”那人点点头,就站起身行礼告退了!

林煜棠站在黑暗的角落,他正要出去,却听到撼动天地的阵阵脚步声和吵闹声。

“快走!快走!”

“诶,你别推我!”

“我哪里推你了!”

“你就推我了,道歉!”

“别吵了,再吵就把你们都抓进去!”

“得了得了,我们不吵了!认真找人吧!”

接着,等到脚步声和争吵声消失后,林煜棠才离开这里,去往别处寻找。

呵,如今才发现,太迟了!

过了两日,林煜棠还没找到禁地。而灵魔教的人,已经把寒冥宫的每一个地方都守得严严实实。

林煜棠两天没进食,已经顾不上饥饿,他只知道快点找到禁地,把林庄萄带出去。

然而在他屏息运转轻功闪动的时候,他被功力高强的数位教派人物发现了。

“抓住他,别让他跑了!”他们见到他隐隐若现的身影,惊诧大喊。

他们也运转轻功,紧紧追随在他身后。

他虽知道在他们紧追在自己后面,心中却没有一丝焦急之意。

他心中冷笑一声,哼,就凭你们,就想打倒他,做梦!

很快,他倏然停住脚步,转身面向他们,趁着他们愣神之际,他掌上运力,接连不断地朝他们击去。

奈何他们距离太近,他的掌速又太快,他们没有及时反应过来,正中地被他的重掌击中胸膛,瞬间,他们分散跌落下来,脸紧紧地黏在冰冷的地面上,滑稽地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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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暗闯寒冥宫(二)

他不再理他们,转身飞离原地,他行如影动如风,转眼间就到了静谧似水的藏书阁。

他眼眸四转,从灰沉的地毯到墙上的壁画再到博古架上的书籍,他默默观察着这里的一切。

恰时,一阵深沉的脚步声传来。闻声,他立即掩蔽气息,躲在幽暗的天顶一角。

那人用手摩挲着墙上的飞天壁画,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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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暗闯寒冥宫(三)

天上无明月繁星,只剩漆黑一片,更显得山顶的景色诡谲。

见此,他暗自警惕了!

他往前走了一阵,就看见前方有一冰穴。

瞬时,他加快步伐,眼眸闪烁着点点微光。

然而,他只顾着朝前走,又因没有月光,他一不小心一脚踩到了藤蔓。

霎时,沉睡的藤蔓彻底惊醒!它们从地上腾升跃起,将他围困在原地,万千藤蔓肆意于暗夜中张牙舞爪,宛如鬼魅一般,狠狠朝他袭去。

林煜棠听到动静,飒然拔出利剑,侧目而视,眼神锐利如冷刃,冷眼看着飞速靠身的藤蔓。

在藤蔓快要靠近他身的时候,他游刃有余地挥动手中的寒魄,火速截断藤蔓缠来的根。

遽然,藤根分飞两地,死死地瘫在地上,再也起不来,静如死水。

不过,即使他斩断了无数藤条,仍有成千上万的藤蔓破土而出,再度袭击他。

藤蔓如此之多,斩都斩不完,若他这么持久交战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只会让他白白耗费体力。

那么,他又该怎么办?

他这样想着,却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

恰时,纵横交错的藤蔓再次朝他缠绕上来。他蹬踏藤蔓,一跃上天,看清了隐藏在它们后面的一棵硕大无比的藤蔓。

有了!

他飞身离开原地,斩断阻挡他去路的根根藤条,他迅速回到悬崖边,纵身一跃。

不过,在他飞跃悬崖之际,他利落地一个转身,用寒剑直直插入雪山深处,不让身体下坠。

而那些藤蔓,见他跳下悬崖,也跟着缠到悬崖边,欲死死追缠。

在藤蔓还没发现他身影的时候,他插着剑快速挪动,转过一个悬崖边的峭角,避开了它们的注意。

他挪到离那棵最硕大的藤蔓最近的地方,猛地拔出剑刃,飞身而上,如傲鹰展翅高飞。

他重踏山顶,瞳仁漆黑如夜,跳跃着如电寒光,冷冷地执剑朝巨大的藤蔓飞去。

他来到藤蔓的身边,狠劈斜砍,在无月色凝耀的深夜中,冰刃仍泛栗栗寒光,震慑得粗壮弯长的藤条讶然分身倒地。

骤时,他双手力握剑柄,刚毅果决地刺入土层,斩断于地下蠕动的深根,他力大无穷,似要掀翻地下的幽黑地狱。

顿时,藤蔓怒了,它奋起反击,分茎驰速沿两边走,欲集召同伴一起攻打他。

可是,他哪会仍它得逞,他行云流水地运用两式三招,毅然砍断它最后的藤根。

倏时,藤蔓缠结,连成一片,显然成了缠绕盘桓的深网,枯死在原地。

危险解除,他松了一口气,继续朝前走。

然而,他刚走到一半,就意识到气氛有些不对劲。

渐渐地,周围黑雾迷漫,诡迷瘆人,源源不断地飘来了一股难闻的气味,令人作呕。

不好,是毒瘴!

林煜棠眉山微蹙,赶紧掩住鼻息,运转轻功,飞身离开毒气萦绕的地方。

不知过了多久,迷雾消弭,他才得以透了几口大气。

此时的他,已经走了很远的距离,他目视前方,看见了前面不远处发出幽暗星火的冰穴。

顿时,他眼中燃起一簇簇希望之火,在黑夜中显得格外明亮,他迈开步伐,大步流星地朝前走。

他刚踏入冰穴,寒气扑面而来,一阵阵刺骨的冰寒感觉也油然而生。

他虽身强力壮,却也抗拒不了这渗入心脾的寒冷,于是,他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他快步走着,经过一个个地方,里面的空间越来越狭小。

他看着冰穴的最深处,玉石台阶的上层,立着一巨大的冰棺。

冰穴……冰棺……萄子……

眼前的场景与梦中重叠,他情不自禁地热泪盈眶。

萄子,你一定躺在里面……你的煜哥哥,来救你了!

他快步登上台阶,走到冰棺旁边,他想到里面的人儿,内心止不住的激动情绪,如海面上的电闪雷鸣般动荡浩大。

因此,他双手一触碰冰冷的棺盖,就激动得颤抖无比。

他收回手,搓搓手掌,闭上眼睛,深吐几口冷气。

平静片刻后,他睁开星眸,立即推开棺盖。

嘭————

棺盖落地,冰棺中的女子出现在眼前。

那女子身穿素雪绢云形千水裙,腰间挂有一鸳鸯玉佩,她三千青丝披肩散开,双眸紧闭,黛眉浅浅,肌肤白嫩宛如白瓷,面容秀致,身形消瘦,安祥地躺在冰棺中。

他静静看着她的面容,一时间感慨颇多,多少个日月的思念,才能再此见到她。

终于,他忍不住弯腰抚上她冰冷的脸颊。

就这样看了一阵,他一手揽住她的脖颈,一手揽过后膝,将她从冰棺中抱出来。

他替她摆正姿势,就在她后面屈膝而坐。他双掌撑住她的后背,掌上运力,将丝丝内力输送到她的体内。

过了一段时间,他感受到自己体内内力的消耗,身体也渐渐虚弱了。

他将内力传送完毕后,就起身看向她,见她脸色红润,才安心下来。

恰时,她动了动眉毛,缓缓睁开双眼,就见到映入眼帘的林煜棠。

突然身边有这么一个人,她就疑惑地看着他。

她看着他的俊脸,觉得有几分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她想了一阵,霎时眉眼弯弯,眼睛一亮:“煜哥哥,是你!你真的来了!这么多年不见,我差点儿就认不出你了!”

林煜棠揉揉她的秀发,破天荒地对她温柔一笑:“萄子,我来了!我来救你了!”

听到他温柔的话语,她想到了自己的遭遇,禁不住愁起脸,扁着嘴,一副委屈欲泣的样子:“煜哥哥……我好想你,我好想你们!”

见此,他有几分心疼,就一把抱住她,紧紧地揽在怀里,将脸贴在她脸上磨蹭:“别哭,丑死了!丑丫头!”

闻言,她掏出拳头捶打他:“你怎么又说我丑了,我不丑!我不丑的!”

他又笑了:“你就是丑,丑丫头!”说完,就放开了她。

林庄萄努着小嘴巴:“你……哼!”

他站起来,面色严肃:“我们要离开这里了,除了原路,你还知道其他暗道吗?”

她仔细想了一阵:“有的,我知道有一条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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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解救遭袭

“既然你知道,那就你来带路!”

“好!”

于是,在她的指引下,他们出了禁地。

他们又通过少有人知晓的小道,出了寒冥宫。

然而在他们走下灵邪山的时候,震耳欲聋的杀伐声从后方传来。

林庄萄听到这些骇人的声音,心里着实被吓了一跳,她紧张地缠住他的衣袖:“煜哥哥,他们追来了!要是被抓住了,那该怎么办?”

他回头安慰她:“放心,不会的!”说着,他主动揽起她的腰,带她快速离开。

而她因为害怕,就紧紧地搂住他,寻求一丝安心。

可是,他们行到一半的时候,林煜棠突感不适,停了下来。

他先前吸入毒瘴,内伤腑脾,而今呼吸困难,体内犹灼火燃烧,他承受不住,屈膝半跪倒地,生生吐出一摊黑血。

黑艳艳的毒血,一点点地沁入雪地,将其烈染成黑色的雪花。

林庄萄看在眼里,吓了一跳,抓住他的手臂,关心问道:“煜哥哥,你受伤了!”

“丑丫头,我没事,我还能起来……”说罢,他欲独自起身,然而双腿空空无力,再次倒地。

她心疼地看着他,立马蹲下,将他扶起来:“你都这样了,还说没事!”

霎时,敌人的嚣喊声再次传来,“快,他们在那……”

林庄萄警惕地往后一看,见他们风驰电掣地赶过来,一列列队伍,浩浩汤汤的,像极了天上翻涌的腾云,内心更加慌乱了:“不好……他们追上来了!”

他安慰道:“萄子,别怕!”

就算他这么说了,她仍有几分慌愕,此刻,他的安慰起不到半点作用,她认真想了想,对他凄然一笑:“煜哥哥,他们追来了,你走吧……勿要管我了!”

看着她悲伤的笑容,他晃晃神,双眸紧紧地看着她:“萄子,你说什么傻话,我怎会丢下你!”

恰时,哒哒脚步声,由远及近,震撼昏沉的天地。

她蓦地惊慌了:“可是……快走吧,他们追上来了!”

他神色痛苦,凝起眼底的一抹忧伤,一字一句地朝她怒喊:“你知道我来北夷是为了谁吗!为的是你,丑丫头!如今你让我走,就这么瞧不起我吗!”

她为他的言语震撼了,摆摆手极力解释:“不是……你受伤了,我只是害怕他们把你抓住!”

闻言,他内心好受了些,再次揽上她的腰:“闭嘴,走了!”说完,他运尽全力,带着她离开。

终于,他们下了灵邪山,而灵魔教的人,仍紧紧追随在他们身后。

这时,一支支毒针漫空袭来,银色的冷光,在暮夜中更加凌冽寒璨。

林煜棠意识到危险,就把她揽在怀里,不让他们伤她分毫。

而他自己,则背对危险,与之冷冷对抗。

他们朝着大道极速前进,避开一支支毒针。

可是他气力不加,不能强行支撑,行走的速度慢了下来。

他们逮到时机,瞄准目标,朝他直直射去。

毒针如流星踏月划过,深深刺入他的后背。

他闷哼一声,不在意什么,继续奋力往前走。

林庄萄抬眸见他皱眉苦脸,一脸纠结之色,忍不住问道:“煜哥哥,你怎么了?是不是受伤了?”

他坚定的回答:“我没事!死不了!”

闻言,她心疼得说不上话,只好将脑袋贴在他的心窝,感受着他鲜活的心跳。

察觉到她的动作,他身体一僵,内心的阵阵悸动,暖和了原本冰冷的身子,他愣愣地看着前方,良久没有说话。

走过一段距离,他已然精疲力尽,但他仍硬撑着。

他目极远方,眼眸凝光滟滟,似是期待着什么。

终于,他看见一黑色马车正朝他们直直奔来,他松了一口大气,力竭身怠,再也撑不住,纵身倒下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见有规律的辘辘马蹄声,悠悠转醒过来。

他看向四周,疾劲的北风透过黑色帘子的一角,偷偷袭入,吹得帘子猎猎作响,也使得马车上的人感到阵阵寒冷。

他闻到一股冷药香,觉得自己枕在一片柔软之中,他抬头一看,便看见林庄萄闭目打瞌睡,而他正枕在她的腿上。

他缓缓从她身上起来,伸手将她揽在怀里。

他刚触碰到她冰冷的身体,就觉得有几分讶异,他侧脸看向她的面容,见她脸色有些苍白,就有几分担心。

他忍不住对外面的马车夫喊道:“子忠,她怎么样了?”

朱子忠听到林煜棠低沉冷冽的声音,虽然知道他醒了,心中的悬着的那颗大石落地了,但还是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楼主,你醒了!”他想起他刚才问的话,又想起了一些事,说话就语无伦次了:“她……她……”

林煜棠不耐烦地再问一遍:“她怎么了?”

朱子忠不敢隐瞒他,只好如实告知:“你中了毒,她为了救你,就割腕取血,挽你性命!”

“什么!”他难以置信地瞠目而视,急忙抓起她的手撩开衣袖,便见到被纱布包缠的手腕有斑斑血迹沁出。

看着她手上的那些血迹,他心疼不已,不由自主地红了眼眶:“这些年……他们到底对你做了什么?”说着,他低下头轻柔地亲吻她的额头。

这时,后面传来了浩荡的哒哒马蹄声。

朱子忠往后一看,身穿异服的灵魔教之人骑着壮硕的黑鬃马,驱驱奔腾而来。

他吓了一跳:“楼主,大事不好!他们追来了!”

林煜棠镇定自若:“慌什么!如今到了哪了?”

他强作淡定地回答:“到了灵萨沟。”

林煜棠继续问道:“其他人在哪?”

他微微叹息:“由于灵邪山是险恶之地,他们就没有来,选择待在灵霄城接应,不过现在去找他们出手,怕是来不及了!”

“谁说来不及!你快速往南行,绕过村寨小道,直通灵霄城。”

“是!”

于是,他们立即调转方向,迅速往南行。

逾时,他们驾着马车行了一段距离,后面的灵魔教中人终是按捺不住,就有了另一番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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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脱险

他们扬手射出铁毒镖,疾如流火,狠狠地刺向马车。

嘭——

毒镖直嵌马车的声音猝然响起,穿云裂石,震得马车左右摇晃,骏马受到惊吓,嘶鸣一声,更加驰速地奔腾。

林煜棠揭开帘子,看着从后面极速追来的灵魔教之人:“可有弓箭?”

朱子忠答道:“有的!”说完,他就拿了把弓箭,回头朝他抛过来。

他伸手接过弓箭,又将林庄萄安置好,就掀开帘子,瞄准目标,拉弓追风掣电地朝他们射去。

“啊——”

他们长嚎一声,立即从马鞍上倒下,旋旋滚落到一边。

就这样交战了一阵,灵魔教的人变少了,而他们就趁此时机,快速赶往灵霄城。

到了灵霄城的追风楼接应地点,朱子忠将手捻成形状放到嘴边,吹起了长长的口啸。

那些人听到后,立马飞身而至,等待着林煜棠的命令。

由于仍有一批灵魔教中人跟在身后,林煜棠急需解决,就号令他们:“立即除掉他们,若是失败了,你们就自寻死路罢!”

他们应下了:“是,楼主!”

语毕,他们就运转轻功,与后面的灵魔教中人厮杀。

而林煜棠他们就继续驱驶马车,匆匆返回京城。

追风楼的杀手与他们缠斗了一阵,还未分出胜负,他们却散去了。

见此,他们虽觉诧异,却没有再追究什么。接着,他们驾着马车,急急追上林煜棠,为他复命。

他们是平和了,可此时的寒冥宫,却发生了一场争执。

冷独奕用手指着在堂下跪着的女子,骂道:“你……为什么叫他们撤退?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左右我的决定!”

那女子不卑不亢地说道:“女儿不敢!只是……与其让她受到反噬而奋起反杀,不如就此放过她,让她去祸害别人,岂不妙哉!”

闻言,他心情好了几分,但还是不形于色:“你还狡辩!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想救她!”

她立即承认了:“是,我承认!但二者不也是一样吗!这好像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

他摇摇头,无奈地冷笑一声:“跟你母亲一个性子,真不知道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她起身反驳:“别说你不知道了,这些你心里最清楚!告辞!”说完,她就转身快步离开。

顿时,他又被气到了,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怒目而视:“你……太不把我当回事了!”

时隔多月,潘澄仲和冯清实携礼回门。潘执之知道后,就独自回潘府,与姊妹聚上一聚。

潘执之步入厅堂,就见到杨夫人和老太太一副喜笑颜开的样子,而那冯清实则一脸严肃,端坐于席上。

她走到她们身边,给她们一一行礼,才寻位坐下。

老太太看见潘执之坐下,就笑了:“茗仲,你来了!”

闻言,潘执之点点头。

她继续笑道:“你大姐有喜了,你也不对她贺喜一番!”

潘执之惊讶地瞠大眼睛:“真的?”说完,她转头看向潘澄仲。

潘澄仲察觉到她的目光,就笑着对她点点头,承认了这件事。

她唇角上扬,真诚地笑了:“澄姐姐,喜得贵子,恭喜了!”

潘澄仲微微一笑:“谢谢!”

杨夫人将视线投向潘执之,笑着揶揄道:“茗仲,你呢?什么时候给我们生个大胖外孙啊?”

潘执之脸色微红,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这种事……不好说!该有的还是会有的!”

杨夫人继续道:“那你可要加把劲啊!”

潘执之淡笑无语。

老太太关心道:“澄仲啊,他对你怎么样?有没有欺负你?”

闻言,潘澄仲摇摇头,就执起冯清实的手:“老太太,别看他沉默寡言,一副寡情的样子,其实他对我很好!”说完,就转头对他相视一笑。

见到他们两手相牵,相视一笑,她就乐呵一笑:“你看他们,多恩爱啊!”

杨夫人附和道:“是啊!”她想起了一些事:“对了,茗仲,幽州知府的千金是不是纠缠过穆神医啊?”

潘执之承认了:“是有这么一回事,不过现在没事了!”

杨夫人担心道:“真的没事了?你还是留个心眼比较好!”

潘执之觉得没有必要,就摇摇头:“我相信他!”

杨夫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好吧,他也不是慕色之人,你是应该相信他!”

这时,冯清实扶着潘澄仲站起来:“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去了,告辞!”

杨夫人慌忙站起身,匆匆来到他们身边:“不住上一两日吗?怎地走到这么快?”

冯清实严肃地答道:“公务繁忙,不宜久留!”

杨夫人仔细想了想:“也是!”她继续叮嘱:“如今澄仲怀有身孕,你可要好好照顾她,不能让她受一点委屈!”

他坚定地回答:“一定!”说完,就带着她离开。

潘澄仲仍他牵着走,她回头泪眼盈盈地看向杨夫人:“娘,你要保重身体!女儿走了,下次再来见你!”

“哎!”杨夫人答应了,情不自禁地热泪盈眶。

她对杨夫人说完,就对老太太和潘执之告别:“老太太,茗仲,再见!”

潘执之看着他们的背影,摆摆手:“再见……”

晚上,潘执之见穆璠音采药还没回来,就主动烧好热水,等他回来。

过了一会儿,门外的开门声传来,穆璠音回来了:“执之,我回来了!”

潘执之捧着一盆热水从厨房出来:“你回来了,就洗洗脚吧!”

闻言,他心中一阵温暖,真诚地笑了,他放下药筐,就走到她身边,伸手摸摸她的额头:“没生病啊,没吃错药啊,今天你怎么这么体贴了!”

她把盆子放在地面上:“我是你妻子,我关心你,有那么奇怪吗?”

他不自觉地摸上的脑袋,笑了:“不,不是,我只是有些高兴,终于体会到有家的感觉了!”

潘执之也跟着笑了:“快坐下,我帮你洗脚!”

“行!”他挪过凳子坐了下来,再褪去鞋袜,将脚伸进盛有热水的盆子。

潘执之在他身边蹲下,就握住他冰冷的脚,细细按压脚下的穴位。

穆璠音闭上眼睛,舒服地享受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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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习武(一)

潘执之说道:“澄仲今日回门,她有身孕了!”

穆璠音立马睁开因热气熏缭得朦胧的眼睛:“这事,你怎么不告诉我?好让我跟你一起回府!”

潘执之没有停下手中的工作,继续按摩:“我也是临时得知的!况且你不再,已经去采药了,我只好自己去了!”

“这样啊!”他想了想,就笑着问道:“澄仲有身孕了,那杨夫人有没有催促你啊?”

她蹙起眉头:“自然是有的!”

他看着她皱眉的样子,唇角上翘:“不知夫人可有此意啊?”

闻言,她更加不高兴了,她只好更加用力地按压他脚底的穴位:“再多言,我以后再也不关心你了!”

她按压得用力,一股痛意从脚下不断地蔓延开来,他立即移出放在热水盆里的脚,对她慌喊道:“嘶,轻点,娘子,轻点!”

潘执之继续警告他:“以后不要再跟我提这事了!”

“行行行,我答应了!”他再次把脚放入热水盆中,对她讨好地笑了:“执之,再帮我按会儿吧!”

见此,潘执之无奈地叹了口气,继续帮他按压穴位。

又过了一阵功夫,水凉了,脚也泡好了,他们就开始吃饭。

潘执之想起了一些事,忍不住放下筷子,出言问道:“璠音,你会武功,可不可以教我?”

穆璠音很快就答应了:“当然可以啊!”他担心她受不了这些苦,就问道:“天寒地冻的,你真的要在冬天学武?”

潘执之点点头,抬眸坚定地看着他:“嗯,我学,我要学,无论多苦!”

他看见她眼中的渴望,就真的答应她了:“好,我教你!”说完,他变回那副洒脱恣意的模样:“那我已经是你的师父了,那你要不要叫我一声师父啊?”

潘执之又怒了,立即别过脸不去看他:“你……太不正经了!我不会叫的!”

他转头看向她,微微试探:“你真的不叫?”见到她眼中的一丝犹豫,他心中虽有些喜悦,却没有表露出来,他摇头叹息:“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教你了,你另觅高人吧!”

这怎么行!

她娥眉紧皱,心中有几分慌乱,她急忙转头看他:“你真的不教?”

他没有看她,决然地答道:“不教!”

见他一脸认真的样子,她就觉得他是说真的。

真的要说吗?

她心中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说。

算了,说吧,说出来又不会吃亏!

于是,她豁出去,闭着眼轻声道:“师父……”

“什么?”他瞬时瞪大眼睛,转眼看她,一颗颤动的心正加速地跳动着,他内心痒痒的,如有白羽撩拨,轻柔得有种如临云端的感觉。他还想体会这种感觉:“你再说一遍!”

她立即睁开眼眸,不忿地盯着他:“我已经说过了,不能再说第二遍,你要言而有信!”

他慵懒地将手靠在脑后,遗憾地看着她:“唉,可惜了,真想再听一遍!”

潘执之冷冷地看着他:“从明天开始,你就要教我!”

穆璠音无奈地看着她的眼睛,答应了:“行吧行吧,谁叫我是你的夫君呢!”

第二天一早,穆璠音就开始教她习武。

他将熬好的药汤递给她:“喝吧,喝了可以增强内力!”

于是,她伸手接过药碗,将药汤一饮而尽。

苦味萦绕舌尖,顺着喉咙往下,带来丝丝清凉之意。

饮后不过片刻,她便能感觉到体内有股股真气涌动,百关调畅,筋骨柔和,双目炯炯有神。

她惊奇地对他说道:“真的好很多,我能感觉得到!”

他了然一笑:“当然啦!”说完,他转身走了:“过来!”

潘执之放下药碗,跟上他的步伐,随他进入药房。

他们走到药床边,停下脚步。

穆璠音对她说道:“上去,盘腿正坐!”

“好吧!”她只好按照他的意思,脱鞋上床盘腿端坐。

而他就从柜子里拿出一本《内力心经》,递到她手中:“你先看第一卷,看完后就告诉我,我会给你传输内力,打通任督二脉。”

“好,我知道了!”她点点头,翻开《内力心经》的第一卷,开始认真读阅。

她一字一句地看着,将内容记在心中,一并理解着心经道意,做到融会贯通。

不知过了多久,她看完第一卷,就抬头对他说道:“第一卷我看完了!”

“那就开始第二步吧!”他也脱鞋上床,与之对坐。

他面容严肃地看着她:“把手伸直,手掌朝前!”

闻言,她也只好照做了。

见此,他也将手伸直,正正地贴在她的手掌,感受着她手心的那抹温热:“我给你输送内力的时候,你一定要闭上眼睛,记着这句话:一心无物,万神归寂,一气三清,罡气杳存。”

她坚定的看着他,答应了:“嗯,我会的!”

“那就开始吧!默念完深呼三口大气!”

此言一出,潘执之就闭上眼睛,开始默念那句话。

一心无物,万神归寂,一气三清,罡气杳存。

她默念着,感受着输送的内力流动全身,通畅脉络,身轻飘飘然。

她深吸三息,吐出三口浊气,七窍清明,真气浮跃。

过了一段时间,内力输送完毕,穆璠音停止运功。

他睁开清澈的眼眸,入眼便是她那被香汗雾染的额前发丝,红润的玉颜,洁白的秀颈,他心中鼓鼓跳动,赶紧转过脸,声音沙哑地说道:“此书一共四卷,每七天换一卷,你要将内容熟记于心!”

她睁开双眼,认真答道:“好,我知道了!”

他从床上下来,穿上鞋子:“那就随我去做第二步吧!”说完,便走了出去。

“嗯!”她点点头,也跟着下床穿上鞋子,随他走出寒雪洒叠的庭院。

庭院中矗立的一根根细圆的木桩,它们有序地排列着,成了一个阵型。她看着这些,就惊讶了:“你什么时候弄的?”

他对她笑笑:“你说要我今天教你习武,我只好提前做好准备啊!”

潘执之心里满是感动:“谢谢!”

他假装恼怒道:“不是说好不必言谢的吗!你又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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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习武(二)

她摇摇头:“没有,我没忘!”

“没忘就好!”他看着那些伫立的木桩,毅然说道:“那就开始吧!”说着,他又用沙袋绑住她的双脚:“你站上木桩,再来来回回跑三百遍,完成了叫我!”

闻言,她双目睁大,怔忡地看着他:“啊?三百遍!”

他目光坚定:“对,没错,是三百遍!”他想了想,有些担心她:“要是你怕苦,就不要学了!”

她拼命摇头:“不,我学,我一定要学!”

见到她如此坚持,不知怎的,他心中有些欣慰:“那就开始吧!”

“好!”于是,她站上第一根木桩,目视前方,然而木桩和雪地有些距离,她心里有几分担心,为了不跌倒在地,她疾眼看着木桩,小心翼翼地快速奔跑。

可是,他不满意,不自觉地皱起眉头:“太慢了,再快点!”

于是,她提尽全力,以极快的速度奔跑在木桩上。

可他还是失望地摇摇头:“再快一点!”

“好!”她只好再快一点,再快一点,不害怕受伤,喘着大气不停地奔跑。

见此,他还算满意:“不错,保持这个速度,不要停!”

得到他的小小赞扬,她内心一阵喜悦,更加奋力疾跑。

然而,力气总有用尽的时候,她来回跑了一百多遍,就已经大汗淋漓,气息紊乱。终于,她竭力往前跑了几下,就气力不足,支撑不住,身形不稳,斜斜从木桩上跌落下来。

看到她跌落下来的身影,他虽有几分心疼和担忧,但还是没有伸手接她,他冷冷地说道:“站起来,继续跑!”

她深喘几息,就从雪地上站起来,再次站上木桩,目光如炬地看着每根木桩所在的位置,开始拼命狂奔。

在历经几次失败之后,她没有放弃,继续站在木桩上,使劲奔跑。

终于,她跑够了三百遍,气喘吁吁地对他说道:“三百遍……已经三百遍了……”说完,她精疲力尽,再次倒下了。

这次,穆璠音看到后,不再不管不顾,他运转轻功,极速来到她身边,伸手一把接过她,不让她倒下:“辛苦了!”

感受着他胸膛的心跳,她感激地看着他,对他微微一笑。

待到她稳住身形后,他替她解开沙袋,主动放开她:“吃过午饭后,还要继续练习!”

她疲倦地叹了口气:“好吧!”

恰时,敲门声传来,穆璠音立即走过去打开房门,邻居老婆婆端着饭菜,微笑地站在门外。

他伸手接过托盘,笑着与她道谢。

老婆婆与他招招手,就迈步离开了。

而他就托着端有饭菜的托盘,与潘执之一起回房吃饭。

吃完饭后,新的习武训练开始了。

穆璠音拿出一跑板斜搭于雪墙上:“你用一两步跑行至板端,再回身下板至原地。你要记住,上板时,足尖触板,脚跟提起。”

潘执之对他点点头:“嗯,我知道了!”说完,她就按照他所说的,足尖触板,脚跟提起,在跑板上迅速跑了起来。

他站于一旁,直直看着她,注意着她的速度与姿势:“太慢了,要快点!”“抬头挺胸,要注意姿势!”

他认真地督促着她,不让她有一刻懈怠。

很快,过了七天后,她小有长进,就开始了《内力心经》第二卷的修炼。

潘执之端坐在药床上,心无旁骛地看着书卷上的内容,细细品会书上每一句话的意思。

看完后,她告诉穆璠音。

而他听到了,就会给她输送内力。他将手掌抵住她的掌心:“默念第二卷的这句话:万物相生,万魂入定,虚空甯宓、浑然无物。”

她言语坚决:“嗯,知道了!”

说完,她就闭上眼睛,默念起他说的那句话。

万物相生,万魂入定,虚空甯宓、浑然无物。

默念完毕,她就感觉到体内流动着比以往更多的真气,而那些真气也越来越灼热,火火燃烧,引得血脉阵阵发热,而她也由此顺通任督二脉,精神焕发。

过了一阵功夫,调神练气完毕,他们就来到庭院中,开始了第二项训练。

潘执之看着比之前高出一大截的木桩,看着布列得比之前更为复杂的阵型,瞠目而视,暗暗心惊:“好难!”

他耐心向她解释:“每习练一段时期,木桩就会高一截,阵型也会改变,难度也随之增加!同样的,跑板也是会变的!”

等他说完后,潘执之主动站上木桩:“开始吧!”

语毕,她就开始奔跑。

而穆璠音还是和往常一样,站在一旁督促她。

而她听到他不满意的话语,只会更快地奔跑。

然而木桩上有片片碎雪,她一不小心,再次从高木桩上跌落下来,“嘶”的一声,衣裙被木桩直直勾住,随着她滑倒的动作,瞬间开裂,而她的大腿外侧则被木桩的边缘擦伤。

他仿佛没有看到一般,再次严厉地催促她:“再来!”

见他没有关心自己,她心中又是一顿失落:“知道了!”她忍着疼痛,迅速站起来,拍拍身上的雪花,再次站上木桩。

这次一定不能跌倒了!

她怀着这样坚定的信念,再次迈步疾跑。

但是,当她跑了差不多三百遍的时候,她冷汗直冒,体力不支,再次仰头倒下了。

她才刚触碰到地面,他那冷漠的声音就从她的头顶传来了:“快起来,继续!”

好累!就不能消停会儿吗?他也真是的,一点都不关心自己!

她埋怨地叹了几口气,就拖着疲倦不堪的身躯,再次踏上木桩,拼命奔跑。

经过一整天的习武训练,她已然心力交瘁地躺倒在床上,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这时,穆璠音静悄悄地走到她身边,他看着她怠倦的面容、腿上的红色伤痕,不自觉地蹙起眉头,微微心疼。

他默默低下头,心疼地抚过她毫无血色的脸颊。

她感觉到脸上的一丝冰冷触感,吓得赶紧睁开眼,立即挥开他的手,不让他触碰自己,恶狠狠地盯着他。

她一脸防备的样子,深深刺痛了他的心。

原来他们心中的距离,从来就是这么遥远,而且不是一个爱字能跨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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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习武(三)

他低着头,自唇角中扯出一抹苦涩:“执之,是我!”说完,他若无其事地抬眸,对她灿烂一笑:“我看你来了!”

她已经是他的妻子了,竟还对他那么防备!刚才的动作,也不知会不会伤了他的心?

这么想着,她心里有几分愧疚,她只好垂下眼睫,向他道歉:“刚才对不起,我不知道是你,所以……”

这房里就只有他们两个人,不是他,又是谁!难不成是林景茂?

想到着,他无奈地摇摇头,真是的,怎么又联想到他!

可是……

他将视线移到她身上,怀疑地看着她。

她见他观察着自己,就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了?”

“没什么!”他在床边坐下,拿出一瓶药膏,再拔出瓶塞,就撩开她的裙摆。

见此,她不自然地红了脸,不好意思地动了动。

他言语冷肃,制止住她的动作:“别动,我给你涂药!”说完,他就在她的伤口处涂抹。

她吸了口冷气:“我自己来就行了!”

“那么冷的天,你也是不愿洗手的,还是我来吧!”见她脸上有几分犹豫,他就笑了:“况且你累了,肯定不想多动的,我是你的夫君,我也是大夫,我来做不好吗?有什么好害羞的!”

“好吧!”她被他说服了,就任由他涂抹自己腿上的伤口。

涂完药后,穆璠音就放下她的衣裙。

见他涂完药,又放下裙摆,她心里轻松了不少,她闭上眼睛,欲沉沉睡去。

然而他的声音再次传来,不让她睡去:“吃完饭再睡吧!”

她眯着眼看他,毅然拒绝他:“我好困,我不吃了!”说完,她再次闭眼睡觉。

他继续耐心劝她:“你不吃哪来的力气!你还想不想习武了,不想的话,你可以不吃!”

闻言,她意识顿时清明,她立即睁开明亮的眼眸,对他点点头:“我吃!”

他欣慰地笑了,将手中的饭菜和筷子递给她:“这就对了嘛!吃了才有力气!”

她努起嘴,出言嘀咕一声:“啰嗦!”

“嘶……”他疑虑地摸了摸下巴,认真地看着她:“有吗?不啰嗦啊!我这叫关心你!你不觉得吗?”

她启唇笑了笑:“是是是,你关心我!我知道!”说完,她夹起肉片,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他满意地笑了:“嗯,你知道就行……”

她及时打住他:“你吃了吗?没吃就去吃饭,食不言寝不语,你闭嘴!”

他没有说话,只装作无辜地看着她,一脸无奈。

又过了七天,她内力增加,开始了《内力心经》第三卷的修行。

她看过《内力心经》第三卷的内容后,他就给她运输内力。

她在心中默念:天常有道,寻道养气,气宜相随,气海逍遥。

她默念着,意念气海之气由小腹至胸颈,四肢,运遍全身,通行无碍,五脏润泽气和,百脉畅达,营卫通调,筋骨肌肉坚韧柔和。

修炼完毕,她皮肤光泽红润,身体轻盈如燕。

接着她与往常一样,去庭院跑木桩。

完成后,穆璠音给了她一本《青箫剑法》。

她伸手接过,打开细细查看。

她读阅着书籍上的注释,观察着书上的身形姿势以及剑势,将其一字不差一图不漏地记在心上。

看完后,她合上书本,开始随他一起习剑。

他递给她一把青离剑,认真地教导她:“这套剑法,讲求形与意合,意与气合,气与神合,你不仅要做到剑法准确,还要做到刚柔并济,人剑合一!”

她看着他的眼睛,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他开始说道:“那就开始吧!”

于是,她按照剑法所说的,开始练剑。

她跨开步伐,右手持剑,向前伸直,剑身斜向前下方。她屈腕上提,直直朝前刺去。

刚做完这个点剑的动作,穆璠音就不满意地摇摇头,他朝她走过来:“不对,你做得不对!你要目视剑尖,松腕蓄劲,再屈腕上提,将所有力气传自剑尖,刺出烈烈剑风!”

他执剑给她示范:“你看着啊,其力不出则罢,出之犹如电闪雷炸。”

果真,他右手持剑,手肘微屈上提,剑气直达剑端,霎然,剑尖飒飒冷颤,犹如电雷惊乍,天色瞬变。

示范完毕,他对她得意一笑:“看到没有,这就是我所说的效果啊!”

他剑术高超,她钦佩不已,眼眸盈闪亮光:“我试试!”

说着,她深吸几口大气,放松腕部,再次迅速执剑屈腕上提。

乍然,剑气传达,“吭”的一声响起,剑尖波颤,绽着微弱的亮光。

她心中一喜,睁圆眼睛,转头笑着看他:“你看,我做得对不对?”

他笑着走到她身边,伸手刮刮她冻得通红的鼻子:“孺子可教也,不过还要多加练习!”

她坚决地回答:“我会的!”

语毕,她继续练习这个招式,接着,她又练习了其他的剑法招式。

而他也会在她身边,对她谆谆教导。

很快,过了七天,经过他的耐心指点,她把《青箫剑法》学得了二成。

这日,她也开始了《内力心经》第四卷的修炼。

穆璠音将内力输入她的体内,而她感受着体内的变化,在心中默念:

天地浑浊,望我独神,众生皆灭,吾命无量。

默念完,她调息数次,吐浊纳清,洗涤五脏,使脏腑之气舒展。而后虚心实腹,鼻引清气,气机更加通达无碍,身体自由腾空。

终于,《内力心经》全四卷修炼完后,她就和穆璠音一起去了庭院。

她目光一扫,看着空荡荡的庭院,她嘴唇微微翕动,惊讶得说不上话。

看着她惊讶的表情,他笑着跟她解释:“《内力心经》修炼完了,也该试试你有没有长进了,所以就撤了木桩和跑板!”

她喃喃说道:“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至少要练几个月!”

他唇角微翘,安心地拍拍她的肩膀:“你有我这个优秀的师父,怎么会练那么长时间呢!况且,我也不愿意看你受苦,当然是想尽办法让你快些学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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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习武(四)

他的话,似冬日里的一束暖阳,照耀了她那颗冰冷的心。因此,她内心感动不已。

他对她那么好,她欠他的实在是太多了,她暗暗发誓,一定要好好待他。

她往前走了几步,气沉丹田,提发内力,运转轻功,疾速移了一段距离,就沿着雪墙飞跃上檐,再行了疾步才落回雪地上。

她心中一喜,转头对他笑道:“这轻功……我也会了!”

他也笑了:“不亏是我的徒弟,聪颖过人啊,不过这也是我的功劳,你可不要忘了!”

她对他说道:“我不会忘的!”

他认真地看着她:“轻功你学会了,也该和我比剑了!”

她内心惶惶不安,瞬间瞪大眼睛:“什么?”

他轻声笑了:“我说和我比剑!”

她不自觉地低下头:“可是……”

《青箫剑法》还没学会,怎么能和他比剑呢?

他知道她隐隐不安,就开始安慰她:“你不要担心,和你比剑是为了更好的指导你,你尽力而为就行了!”

她提起青离剑,朝他走过去:“好吧!”

“我让你三招,你若能割断我的一缕发丝,就算你赢!”

她心里虽有几分忐忑,但也应声答应了:“好吧!”说完,她举起剑柄,运用她所学的招式,疾步朝他挥去。

然而他手中无剑器,飘逸地站在原地,等着她的攻击。

就在她到来之际,他立即从她面前闪过,消失不见,只留余音在她周身回荡:“太慢了,再来!”

她只好旋脚一侧,锐眸微漾,极力寻找他的踪影。

恰时,她见到前方有一白色身影,就急急朝他追去,她长臂一伸,剑刃露锋芒,欲速斩青丝。

然而他再次移闪开来,不让她伤及自己分毫,他严肃地说道:“用剑之要诀全在观变,彼微动我先动,动则变,变则著矣。”

“我知道了!”于是,她闭上眼睛,感受着他的动向。

忽而,微风轻轻拂过脸颊,她立即睁开清明的眼眸,紧紧追随着风动的方向,飞掠而过,她凝视着眼前的一切,不放过一物。

倏然,随着她的飞速移步,她再次见到了一个白色身影,她知道那人是穆璠音,就顺着那道身影往下看,注视着他双脚移动的动作。

突然,她见他往右移了一下,却没有急着往右走,因为她觉得那有可能是他的假动作。

果然,他又移了方向,这次,他飞移得更稳更快,而移动方向也飘移不定,让人很难从肉眼看到他的身形。

但是,她没有气馁,她握紧剑柄,目射四方,欲从冰天雪地中寻找着一处破绽。

她看着那片雪地,清晰而繁多的脚印杂杂地印在上面,让人看了不免心烦意乱。

白,铺天盖地的白,脚印是白色的,雪地是白色的,他的衣服也是白色的。

白晃晃的一片片,盈满了她的眼,迷了她的心。

该怎么办?如何才能削断他的一缕发丝?

白色?脚印?有了!

她细细观察着雪地,从中辨别出两种截然不同的脚印。

她目不转睛,紧紧看着雪地中脚印的变化,等待穆璠音进一步的动作。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雪地上的脚印仍没有什么变化。

可她没有一丝懈怠,依旧观察着那片迷乱人心的白。

这时,雪地的左上方多了一小步脚印,她察觉到了,眼睛一眯,极速朝他追去。

她一鼓作气,没有一刻停下来,直直与疾风同行。

在离他还有几步之遥之时,她一手伸拦,阻止他前行,一手举剑朝前挥洒而去,让他退至后方的雪墙。

她急速逼近,让他到了退无可退的地步,就从眼睛捕捉到他胸前的飘飘发丝,欲挥剑一举斩断。

然而他一个下腰侧转,迅速躲过了她的攻击。

就在他转身之际,他的发丝也随之飘动,她及时捕捉到这小小的破绽,就把剑飞速一抛,促促斩断他飞扬的一缕黑发。

片刻后,他从地下捡起青离剑,就眉目含笑地朝她走过去:“执之,你赢了!”说完,他便把利剑交到她手中。

她握着冰凉而残留一丝余温的剑柄,难以置信地呢喃道:“我赢了……我居然赢了!”

他双手抓住她的肩膀,用坚定的眼神凝视着她:“执之,你怎么那么没自信!你赢了,你赢得光明正大!”

她看着他那双含有关切和鼓励的眼眸,她热泪盈眶,再一次被感动了。

她伸手抱住他,将脸贴近他的胸膛,索闻着他身上的药香,感受着天寒地冻中残留的余温:“谢谢你……”

要不是你,我只会沉埋于黑暗之中。

那束照耀在她身上的光亮,就是光明的一角,她感受着他的体温,不想放开了。

她突然而大胆的动作,让他脑后袭起一片雪色,怔怔地说不出话。

此时此刻,他只知道那阵鲜活而温热的心跳,跳出了真实,传出了喜悦,他闭着眼睛,伸手紧紧地回抱她。

与此同时,林煜棠他们历经艰险,回到了京城。

他正坐在黑色大马车上,抱着林庄萄,听着外面传来的热闹买卖声。

他看着她消瘦的面容,静静等待着她的清醒。

这时,她眼睫微微卷动,他心神一紧,轻拍她的肩膀,热切地看着她:“萄子,你醒了!”

闻言,她睁开氤氲着雾气的眼眸,对他扬起一个温暖的笑容:“煜哥哥!”

见她真的醒了,他松了一口气:“我们已经到了京城,快要到家了!”

她眼睛睁圆,不失天真和高兴:“真的?那我很快就要见到景茂哥哥了!”

不知怎的,他心中涌起一丝怒意,于是,他忍不住问道:“你那么想见他?”

她对他点点头:“想,当然想!”

听到她肯定的回答,他内心似火海漫天,更加怒了,但他仔细一想,就释怀了:“也是,他是你哥哥!”

她听了这句话,默默不说话了。

过了一段时间,他们到了林国公府,就下了马车。林煜棠对曲管家说了几句话,叫他让林景茂去厅堂,曲管家应下了,就匆匆赶去告知林景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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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重逢之喜

而他则牵着她的手,坦荡地走进大门。

林庄萄看着府中的一草一物,感叹道:“这里还是和以前一样,只不过多了点沧桑。”

林煜棠叹了一口气:“是啊,物是人非了!”

他们来到厅堂,就见到林景茂正坐于席上。

林景茂见到他平安回来了,紧绷的眉目即可抚平,他微微打量,见他身上少有伤痕,就松了一口气:“煜棠,你回来了!没事就好!”说完,他想起了一些事,就告诫他:“下次万万不可轻举妄动!”

他松开林庄萄的手,瘫坐在座椅上:“阿兄,我知道了!”说着,他扬手揉揉太阳穴。

林景茂见到他身边的林庄萄,只觉得眉眼间有几分熟悉,他想了想,无意识地皱起眉头:“这位是……”

她主动来到他身边,直直地看着他,眉梢含笑,贝齿初现:“景茂哥哥,你不记得我了?”

听到她甜腻的话语,近距离地看着她的容颜,他愈发觉得熟悉了,他的记忆在脑海中回旋,终于忆起她是谁:“萄子……是你吗?”说着,他站起身,震惊地望着她,眼眸中的流光更加澄亮。

“嗯嗯……”她点点头,眼中的思念流露,顺着眼眶流出几滴晶泪,她伸手一把抱住他,将头埋进他的胸膛:“景茂哥哥……我回来了!”

她的动作,让他猝不及防,他既激动又惊讶,愣愣地站在原地,却没有伸手抱住她:“回来就好……”

林煜棠看到他们之间的互动,胸腔燃烧的怒火更加旺盛了,他猛地站起身,快步来到她身边,一把拉过她:“到此为止了,我要带她去沉庄阁!”

语毕,他就拉过她的手,带着她转身离开。

而她依旧望着林景茂,眼中呈起难测深沉的波光,着实让人看不出情绪。

他们走出厅堂,到了一处拐弯处,林煜棠就停下脚步,扭头气愤地看着她:“都走远了,还看!虽说你们这么久没见,但也不至于那样!”

闻言,她转过头,低着头嘀咕一声:“可是我想他……”

“你……”怒意难以抑制,他蹙起的眉山更加浓黑,他深沉地呼吸,胸膛随着怒火激荡地起伏。

片刻后,他细细想了一阵,胸腔的怒火渐渐平息了,他再次牵起她的手,带着她往沉庄阁的方向走了:“罢了,走吧!”

然而在他们走到一半的时候,他们遇到一个人,就停了下来。

林煜棠不悦地看着来人:“你怎么来了?”

见到那人,林庄萄忍不住抬眸问他:“煜哥哥,她是谁?”

他只冷冷地看着来人,没有回答。

张毓娘站在他们面前,听着他的冷语,看着他们相牵的手,愁眉紧锁,不自觉地揉皱了衣角。

她直视他的眼眸,直到看到他眼底难以察觉的一丝怒意后,苦涩之感顺着心头,随着冰冷的血液遍布全身,她嘴唇微张,想要说话,此刻愣是说不出来。

林煜棠见她久久没有说话,又阻挡了他的去路,就寒声问道:“怎么不说话了?”

她启唇对他淡淡一笑:“知道你回来了,我就来看看你!”

他带着林庄萄启步离开,与她擦肩而过:“不必了,回去吧!时间不多了,那些事你要快点学会,我可没有耐心等你!”

“是!”她低着眉头,握紧拳头,细长的指甲嵌入掌心,透出点点血迹。

他们来到了银霜遍地的沉庄阁,就打开房门,进去了。

林庄萄看着纤尘不染的红木地板和桌椅,感慨道:“这里的摆设丝毫没有变动,这里也好干净,每天都有人来打扫吧?”

他挑挑眉,理所当然地说道:“那是当然,丫鬟都换了几批!”

一时间,她心里很不是滋味,她低下头,眉梢带着丝丝忧愁:“若是我仍旧没有回来,你是不是让人打扫一辈子?”

他斜睨了她一眼:“这还用问吗?当然是啊!”

他想起了她救自己一事,就关切地看着她的眼睛:“萄子,他们之前是如何待你的?”

她苦涩一笑:“之前的事不提也罢,我现在已经回来了不是吗?所以……”说到着,她已然说不下去。

他知道她不想说,就没有强迫她:“不想说就不说了,我也会少提的!”

他继续说道:“你一个人在这我不放心,待会儿我派一婢女来陪你!”

她对他笑道:“谢谢!”

“不用谢!我先回去了,下次再来看你!”他给她留下一句话,就踱步离开了。

过些时候,林煜棠派了婢女喜儿去沉庄阁照顾林庄萄的饮食起居。

晚上,林煜棠待在书房,翻阅着书籍。

他才看了一会儿,突然身感不适,他呼吸困难,胸膛颤颤起伏,脑袋昏昏沉沉,他将手撑在书桌上,刚想起身,却是身体软无力,再次跌落回座椅上。

如此突然之事,他倒是知道了是何原因!

糟糕!之前吸入体内的毒瘴还没有完全清消,如今就是毒发了!

他刚想说什么,却是眼一黑,直直晕过去了。

第二天,张毓娘来到幽冥阁找他,却是不见。她猜测他在书房,于是她就独自去了那里找他。

果然,她在书房见到想见的那人——林煜棠。

然而,想象中的喜悦没有来临,她已然陷入慌愕之中。

因为她来到书桌旁,林煜棠身形斜仰,双眼紧闭,瘫倒在冰冷的地面上。

“这……”她内心慌乱无比,赶紧跑到他身边,蹲下来将他扶起。

她拍拍他惨白的脸颊,在他耳边大声呼喊:“楼主,你醒醒,醒醒啊!楼主……”

然而,不管她喊得多大声,他还是没有醒来。

怎么办?楼主还没醒来!

她想了想,脑中一个激灵,对了,叫大夫!

于是,她使劲将他带到床榻上,就急急跑出去叫大夫。

半晌,大夫来了,他给林煜棠把脉看病。可是,他把脉了很久,仍是摇摇头,没说一句话。

张毓娘来回踱了几步,仍不见他出言,一时间,她急了,蹙着眉忍不住出声道:“大夫,他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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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药引

大夫摇摇头,叹了几口大气:“唉,他体内猛烈的毒气已渗入五脏六腑,我无能为力,你另请高明吧!”说完,他就站起身,走了。

“什么?”她瞠目以对,愣愣地看着床榻上昏迷不醒的身影。

不行!他不想死!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死!

这么想着,她像是魔怔了一般,她大步上前,死死缠住大夫的手臂,不让他走:“大夫,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他停下脚步,甩开她的手:“哎,不是我不想救,而是我真的救不了!姑娘,你不要再缠着我了!”说完,他又迈步离开了。

这时,“噗”的一声响起,是那嘶嚣天地的黑暗声音,击荡人心,室内的空气就此凝固。她立即跪倒在地上,弯腰直直向他磕头:“大夫,我求求你了,救救他吧!他不能死啊!”说着,她眼中上涌的泪水顺势自眼角滑落。

“我说了,我救不了,我无能为力!你求我也没用啊!”他丢下一句话,毫不留情地离开了。

他已经走远了,她才缓缓起身,拖着沉重的身子来到林煜棠身边。

她在他身边坐下,用手温柔地抚摸他的脸颊,手上的传来的那抹寒凉,冰寒瘆骨,连着一点点瘆寒她的心:“只有在你不知道的时候,我才能触碰你!”她想了想,坚定地说道:“不过我一定不会让你死的,我要让你正眼看看我!”

他是去了北夷的寒冥宫才这样的,而朱子忠是和他一起回来了,那么他知道怎么治好他吗?

这么想着,她胸中再次燃起了希望,就急忙跑去追风楼找朱子忠。

朱子忠听说了楼主中毒一事后,就想到了林庄萄:“有一人能救他!”

于是,他们就去了沉庄阁,请求林庄萄帮忙救治。

林庄萄答应了,就随他们到了书房。

她看着床榻上睡着的那人,就直直朝他奔去,她看着他的面容,握住他的冰冷的手:“煜哥哥……我会救你的!”

她又道:“拿碗来!再拿把刀!”

于是,张毓娘按照她所说的,给她拿了碗和刀。

林庄萄拿起了锋利的刀刃,再拉开袖子,露出雪白的手腕。

她眼一冷,心一狠,朝自己的手腕快速割去。

瞬时,鲜血从伤口处涓涓流出,红艳艳的血痕,惊乱了他们的眼,怔住了他们的心。

她拿过碗,接下了流下的鲜血。

鲜血肆意流淌,很快就装了满满的一碗。

装满血后,她将碗放到张毓娘手中,脸色苍白,虚弱地说道:“以我的血为药引,另配九死还魂草、金钱草、马钱子,海金沙,白花蛇舌草,煎了给他喝!”

“我会的!”张毓娘答应了,就端着她的血,快步出去了。

过了一段时间,张毓娘根据她所说的话,煎好了药,就将药端到他面前,捏住他的脸颊,趁着他嘴巴微张时,给他喝药。

可是,他难以吞咽,药水尽数从唇角流出。

无奈之下,张毓娘含了一口药水,就凑到他的唇,将药水一滴不剩地渡到他口中。

林庄萄看在眼里,紧咬下唇,摇了摇头,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然而他皓齿紧闭,仍是没有把药水咽下去。

她只好吸吮他的唇,利用自己灵巧的舌头,撬开他的口齿,轻轻抵缠,撩开他的舌,将药水全数滑入他的喉中。

就这样,一碗药水终是进入到他腹中。

她深吸几口气,拿帕子替他擦擦嘴角,就收拾好一切。此外,见他们都走了,她就趴在他床边,静等他醒来。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了,他仍没有醒来,而她也渐渐疲惫,缠沉睡过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的一阵呢喃将她轻轻唤醒:“萄子……萄子,你别走!”

她抬眸见他薄唇翕动,口中喃喃有词,不断地唤着她人的名字。

霎那间,宛如一个晴天霹雳降落到她的头上,她内心隐隐刺痛,彻底震惊了!

原来他心中想着的那人是林庄萄!

那她呢?她该怎么办?

她想着想着,脑子一沉,再次睡过去了。

第二天,林煜棠慢慢转醒过来,他睁开双眼,就见到她枕在自己床边。

她怎么在这?

他想了一阵,就动了动身子,发现自己体健有力。

这么快就好了!难道是……

如此想着,他忍不住伸手推推她:“喂,毓娘,醒醒!是不是萄子救了我?”

张毓娘被他的动作给惊醒了,她揉揉睡眼,入眼便是林煜棠已经醒来的样子。

她心中大喜,欢喜地笑了:“楼主,你醒了!你终于醒了!”

他继续问道:“是不是萄子救了我?”

他的话,似一盆冷水倒在她头上,熄灭了她心中的所有喜悦,她收敛了笑容,如实回答:“是!”

他赶紧起身穿上鞋子:“她人呢?”

听到他担心的语气,她心里愤闷不已:“她早就回去了!”

得到她的回答,他匆匆洗漱,就去沉庄阁找林庄萄。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她幽幽叹气:“早膳还没吃就走了,她在你心里竟是如此重要!”

这边,林煜棠找到了林庄萄,就握紧她的双手:“你太不爱惜自己的身子了,若我再次毒发了,千万不要救我!听到没有!”

她苍白的脸上绽放出一个笑容:“煜哥哥,毒素已经清除了,不会有下次的!”

闻言,他心里有几分感动,他执起她的手,轻轻落下一吻:“谢谢!”

她眼睫微敛,神色暗了暗,立即抽出手:“不必道谢!那是我应该做的!”

察觉到了她的不情愿,他心里有些郁闷:“你就这么厌恶我的接触吗?”

她摇着头,摆摆手:“不是!不是的!”

他深吸几息,冷冷地看着她:“不是!那是什么?你说啊!”

一时间,她心里很不是滋味:“我……我说不出来!”

他冷笑一声,再也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他唤道:“喜儿,好好照顾萄子!”

喜儿听到声音,就答应了!

“好好休息!”说完,他也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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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病逝

这日,杨夫人来仁草堂找穆璠音,说老太太都病倒了。

于是,他们只好早早地打烊,跟着她来到潘府的慈溪堂。

穆璠音给老太太把脉看病后,深深叹气,就对杨夫人说道:“老太太年事已高,你们可要早点准备后事!”

杨夫人听了,倒吸一口冷气:“什么!这……”

潘执之也有些担心:“没救了吗?”

他悠悠说道:“我给她开几副药,暂时能延长一点寿命,不过人总有命数已尽的一天,这连神仙都没有办法!”

杨夫人悻悻说道:“那好吧!麻烦女婿了!”

他摆摆手:“客气什么,有何麻烦的!”说完,他就给老太太开了几副药,就和潘执之一起回去了。

潘执之知道老太太寿命将尽后,一路上都沉着脸,闷闷不乐的。

这时,穆璠音出言就问她:“怎么了?是想着老太太的事吧!”他拍拍她的肩膀,坚定地说道:“物有生住异灭,人有生老病死,这是天地万物之常道,你别想太多,以平常心对待就好!”

她虽是认同了他的话,却也禁不住出言说道:“可人是有情的!对这事看重也正常!”

“我这是告诫你不要把别人的死看得比自己性命还重要!否则,若有一天我不在了,你是不是不要活了!”

她不悦地瞪了他一眼:“你看你,又在胡言乱语了!”说着,她不再看他,快步走了:“你再瞎说,我就不理你了!”

他急忙追上她,一把挽住她的手,柔声央求:“别别别,娘子,我不说便是!不说便是!你别不理我啊,我最怕你不理我了!”

闻言,她停下脚步,转头认真地看他:“那你发誓!”

他暗自嘀咕一声:“这么较真!”他深深叹息:“那好吧,我对天发誓,我以后再也不胡言乱语了,再也不会把死字放在嘴边!我说完了,你也该消气了吧!”

“敷衍!”她说了一句,就继续走了。

他急急追在她后面:“诶,娘子,不是,我怎么就敷衍了呢!你又不理我了!”

“……”

“娘子,等等我!”

“……”

晚上睡前,穆璠音对她商量:“娘子,过些日子,我们一起去陈国的洛山吧!”

潘执之抬眸问道:“去洛山!是去看望你师父吗?还是想去寻求制作解药的方法?”

他如实告知:“二者都有吧!”

她想了想:“那好吧,我答应了!”

见她同意了,他喜悦外露,唇角止不住地上扬,他伸手抓住她的手臂,将她带至自己怀里,紧紧地抱住她。

他的脸紧贴着她的脖子,并不断地在她白皙的颈脖上磨蹭,索取着她身上的微热。

他的这个暧昧动作,让她惊讶不已,也让她感到有些难以呼吸。她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身体一动不动,僵硬在原地,任由他久久地抱着。

过了些日子,老太太去世了,潘常平就给各位亲友发了报丧贴,就吩咐丫鬟小厮等众人于前庭收拾桌椅,下隔扇,挂孝幔子,此外,他又命人在门前起鼓手棚,牌楼等事。

他们闻讯,就穿上孝服,急急返回潘府。

他们刚来到灵堂,就听到哭声一片。

闻声,他们停了下来,目视前,无数人以帕子掩面抽泣,围在中间的那口棺材旁边。

见此,他们心中有些许压抑和悲伤,愁着脸缓缓靠近棺材,看向安静躺在棺材里面的老太太。

潘执之看着老太太的遗容,想起了以前的点点滴滴,眼眶湿润,终是哭了。

见此,穆璠音就搂着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她哭了一阵,就寻了铜盆、火折子和纸钱,给她烧纸钱。

恰时,“噗”的一声响起,他们听到了,立即闻声而视,原是杨夫人哀恸过度,斜斜晕倒过去了。

见此,他们赶紧走过去,迅速扶起她。

潘莲仲见发生了意外状况,着实吓了一跳,本想叫父亲的,然而她四周张望,没有发现他的身影。

她暗自心疑,忍不住问了赵姨娘。

赵姨娘见她问了,就如实告知:“老爷外出请僧道了,暂时还没有回来!”

得到她的回答,她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而潘执之他们,就将杨夫人扶回房中,让她好好休息一场。

到了晚上,他们吃了些斋饭,就要到灵堂守灵。

穆璠音担心她的身子熬不住,就关心道:“你去睡吧,这里有我就行了!”

她坚定地摇摇头:“这怎么行!你放心,我没事的!”

他叹了叹气:“行吧!要是累了,跟我说一声,我就把这双腿借给你阖眼歇一歇!”

这句话,让她有些忍俊不禁,不过她倒是忍不住,她瞥了他一眼:“没个正经的!”说完,她就不再说话,继续跪着守灵。

他们跪了一晚上,也一宿没睡,脑袋就有些昏昏沉沉。

这时,晨光透过花窗斜照在他们脸上,也将花窗上的花纹疏落在他们身上,阴阴曳曳。

遽然,一阵阵脚步声传来。

他们听到了,顿时清醒过来,他们回头一看,潘常平带着几十个僧侣进来。

他们礼貌地打招呼:“爹!”

潘常平对他们点点头,就继续和僧人商议后事。

经过交谈,他们择定了安葬的风水宝地,也择准搁棺七七四十九日,并与三天后进行接三。

很快,过了三天,僧侣们就在灵堂里为老太太打法器诵经,放焰口,超度亡灵。

此外,在这一天,潘常平请了几班官鼓大乐和尼姑道士,举行隆重的接三礼。

官鼓大乐为前引,吹奏哀乐,一路向西朝着坟地走去,而灰袍尼姑敲打木鱼、铛、手鼓等乐器,站在他们身边,诵经拜忏,蓝袍道士也站成一行,念咒诵经,超阴度亡。

而潘越辰就跟在他们后面,右执挑钱纸,表示领魂,潘常平和杨夫人他们则拿着引路灯和车马等纸活,哀丧地走着,潘执之和潘莲仲等人就跟着他们,手拿焚有香条的香炉,一路悼念。

过了一阵功夫,他们到了选定的那块坟地,就放下纸活,弯腰叩跪三下,再上香慰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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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下葬

然后,鼓手、清音、道士、尼姑分列两侧,吹打诵经,焚烧纸活。

哀乐声声隆天,经言字字溢耳,乌云翻卷,暗尘飞扬,天地共一色,凝成一张黑色大幕帘,而在冰天雪地中跳跃的一簇簇火光,是暗夜中的星目,伴随着浩浩寒风,幽幽灿灿,照亮了人们心中的悲哀。

过了一会儿,接三礼成后,乐班和道士尼姑们都回去了,而他们也收拾好东西,返回潘府。

过了半个月,林景茂收到潘常平寄来的报丧贴。他拾掇了几样细软,刚走出凌云阁,便见到林庄萄迎面朝他走来。

林景茂停下脚步,微笑着关心道:“萄子,身子好点了吗?”

“景茂哥哥,我身体好多了!”她看见他拿着包袱,又一副匆匆忙的样子,忍不住问道:“你这是去哪?”

他垂首,眼底闪现一丝悲伤:“外祖母去世了,我要去幽州送葬!”

她知道自己问了不该问的,立即面露歉意:“抱歉!”

他微微一笑:“没关系!”

她想了想,就低着头攥紧衣角:“景茂哥哥,我能跟着去吗?”

“这……”他思索片刻,便答应了:“可以的!”

闻言,她抬眸对他灿烂一笑:“那我去收拾东西,你在这儿等着!”

他毫不犹豫地说道:“好!”

得到他的回答,她高兴地转身走了。

林景茂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就想起了记忆中的那人。

数月不见,不知她怎么样了?

过了一会儿,林庄萄来了,他回过神来,与她走出林国公府,坐上马车离开了。

又过了半个多月,灵堂中置着的那口棺材快要出殡了。

这日,潘执之和穆璠音待在灵堂中陪祭,看着前来吊唁的各位亲友。

而这些亲友中,自然会有潘芸仲和潘澄仲。此时,她们跪拜在老太太的棺材旁,哭得泣不成声,眼泪流得像断线之珠。

见她们哭得那么伤心,潘执之和潘莲仲就走到她们身边劝慰她们,叫她们节哀顺变,不要太过伤心。

她们点点头,方没有过度悲恸。

这时,又一阵脚步声翩翩然传来,潘执之习惯性的转头一看,一袭紫衣华贵风雅,视线随之上移,一张熟悉而温润的俊脸映入眼帘,她心中莫名一跳,赶紧低下头,一脸凝重。

他竟然也来了!

在他进来之际,穆璠音也见到了,心中暗自讶然,他再看向潘执之,见她一直低着头的样子,他握紧拳头,心里翻滚着汹涌骇浪。

恰时,一道清澈灵动的女声传入他们的耳中:“景茂哥哥……你在看什么?”

他们闻声而视,一肌肤赛雪的貌美女子正正地站在林景茂身侧。

她是谁?

见到陌生的脸庞,潘执之心中有几分疑惑。

林景茂侧脸对林庄萄微微一笑:“没什么!”

言讫,他就转过头,正视前方。

正巧不巧,他的这一转头,视线与潘执之相接,交集在一线。

再次见到思念已久的面容,他的心头溢出的泠泠清水,泛起一缕苦涩,萦绕久久不散。

她心头为之一震,眼底沁出一抹彻骨的恨意,死死地盯着他。

这时,穆璠音漫步到她身边,伸手搂住她的肩膀,对林景茂笑道:“景茂,你来了!”

林景茂看着眼前相黏的两人,心底的酸楚更加难以言表,他抑制住快要倾泻出来的酸涩苦闷,对他们文雅一笑:“嗯,我来了!”说着,他便把手中的祭品放到桌面上。

他和林庄萄走到棺材旁,就屈膝跪下,给老太太烧纸钱。

铜盆里舞跃着的微亮火光,将深埋已久的悲伤与执念烧掉,与泛黄冥钱一并,随火而逝。

烧完纸钱后,他们站起身,又给老太太上了三炷香。

这边,潘常平知道林景茂来了,就匆匆派人准备斋饭,解饥止渴。

很快,他们吃过斋饭,又交谈了一阵,时间匆匆而过。

林景茂见天色已晚,就与众人告辞,带着林庄萄返回醉玉斋。

又过了几天,就到了老太太出殡的日子。

这一日,长空黯淡,北风呼啸,呼应着悲鸣,吹动起一面面幡旗,瞧见一列列身着白衣的送葬队伍。

而那列队伍中,潘越辰扬着飘飘幡旗,站在前头,而潘常平抱着灵牌,与抱着馅食罐的杨夫人站在一起,走在他身后。

而他们身后,紧跟着潘执之等人,他们拿着哭丧棒,低着头慢慢地走着。

在经过路祭棚之时,他们就停下了,手扬纸钱,祭奠亡灵。

完成后,他们抬棺启程,一路朝坟地走去。

过了一段时间,他们到达了墓地,就放下棺材。

潘越辰派人用新笤帚扫去棺材上的浮土,就打开棺盖,拿过杨夫人手里的馅食罐和铜钱,将其放入棺下。

他派人合上棺盖,就用土掩埋,葬骨消痕。

此外,他力摔阴阳盆,铿锵一声,碎片立即分散四方。

待到各种仪式完成后,他们就重返潘府。

回到潘府之后,潘常平就派人拆了孝棚,打扫前院,收拾好东西。

完成后,他又在晚上开了斋宴,以告慰老太太的亡灵。

在这顿斋宴中,潘执之一直闷闷不乐,吃什么都嚼之无味,毕竟讨厌的人近在眼前,论谁都会没有胃口。

于是,她随便吃了几口饭菜,就站起身向他们告辞,出去了。

她漫步在没有月光照耀的昏暗雪地中,看着前方结晶莹滑的清池,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深叹一口气。

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作何叹息?”

听到他的声音,她就知道来者是林景茂,她依旧看着冻结的清池,没有回头看他:“叹命途,叹悲喜,叹生死!”

他负手而立,形如高山之苍松,通过萧瑟的冷风,浑身透散着茫茫沧桑与凄凄孤寂,他看着她消瘦的身影,不自觉地说道:“你这是三叹悟人生!”

她冷笑一声:“没有经历过,何来悟字?”

他认同她说的话:“你说得没错!”

她和他聊着聊着,就想起了心底里最恨的那个人——林煜棠,她沉着脸,一字一句地说道:“幸好他没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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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寒语冷待

他知道她说的那人是谁:“你放心,我是不会让他来的!”

她立即反驳他:“我没什么好放心的!”

闻言,他低下头,沉默不语。

她想起了跟在他身边的林庄萄,就问道:“之前跟你一起来的林庄萄,不是你的亲妹妹吧?”

他坦言道:“确实不是!”他忆起了她之前的举动,就忍不住问道:“你刚才是有意避讳我吗?”

她转头回看他,眼中不着情绪:“是又怎样?”

他摇摇头,无奈地笑了笑:“呵,看来你还是在恨我!”

她心中恨意凝聚,看着他的眼神冰冷噬骨:“恨!怎么能不恨!你给我的伤痛,刻骨铭心,死都忘不了!”

她的话语,胜过冬月寒风,胜过寒山飞雪,冰冷得让僵在原地,久久不能动弹。

片刻后,它继续问道:“那你如何才能消恨?非得要杀了我吗?”

消恨?事到如今才考虑到她的感受,太迟了!

她突然觉得他好可悲,就对他嘲讽地笑了:“不,你错了!就算我杀了你,我也不会消恨!永、远、不、会!”

再次听到她坚定的话语,他的四肢更加僵硬麻木,感受不到冰冷的侵袭,而他的心也停止了跳动,唯有她的冷语飘荡在他的耳中,久久回旋,隐隐作痛。

他凄凉一笑,似冬日里飘零的残叶:“好吧……他待你如何?”

她点点头:“很好!好极了!若没有他,我早就死了!”

他微微扯唇,想扯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结果这个笑容处处透露着苦涩,似笑非笑,难看至极:“是吗?那……祝你幸福!”

她不悦地瞟了他一眼:“用不着你祝福,我现在就很幸福!”

这时,穆璠音的声音传来:“执之,原来你在这啊,我总算找到你了!”

知道穆璠音来了,她就主动走到他身边,挽上他的手腕:“夫君,你来了!我们回去吧!”

她的这个亲昵举动,让他微微一怔,他眨眨眼睛,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片晌,他回过神来,悠悠说道:“哦……我们走吧!”说完,就和她离开了。

而林景茂看着两人的背影,心中愈发苦闷,他无奈地摇摇头,苦笑一声。

谁能想到我也有今日!不过……这些都是我咎由自取的!

“景茂哥哥,你怎么了?”突然的一道动听的声音,将他从自责中拉回来。

他闻声回头,对她微微一笑:“萄子,我没事!”

林庄萄努起嘴,一脸不高兴的样子:“我不信!”

他认真地说道:“真的!”

他都说得那么明白了,她也只好说道:“好吧!”

恰时,茸茸雪花如絮飘落,直直落到他们冰冷的身上。

林景茂伸出指骨修长的手,接住将要融入雪地中的片片纯洁绵雪,瞬时,冰冷的感觉透遍全身,锥入心间:“下雪了,我们也回去吧!”说着,他便握紧双手,将那片雪揉进掌心。

她笑着回答:“好!”

于是,他就和她迎着飘雪,迈步离开了。

第二天,潘执之和穆璠音决定过几日就去陈国的洛山,于是,他们就来到厅堂,对在场的所有人说道:“爹,娘,大伯,过几日,我们要离开这里,去陈国的洛山!”

闻言,他们立马目瞪口呆:“什么?”

穆璠音认真地说道:“我们要去洛山,我要带她去见我的师父!”

潘常平仔细想了想,就面露难色,有几分犹豫了:“这……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路途遥远,世道混乱……我担心……”

穆璠音坚定地说道:“我会照顾好她的!不会让人伤她分毫!”

他说得那么决绝,他也只好同意了:“成吧!”

他们对视欣喜一笑:“多谢!”

林景茂听在耳中,也看着他们之间的甜蜜互动,愁眉不展,心中更加郁闷难言。

她要走了?看来以后再难相见了!

他们闲聊了一会儿,就回去了。

当晚,林景茂借酒消愁,喝得酩酊大醉。

林庄萄见他喝多了,就劝慰道:“景茂哥哥,你醉了,别喝了!”说着,就想夺过他手中的酒。

然而他却是将酒一移,不让她得逞,他醉眼迷离,抬眸看她:“你休想夺我的酒!”

她叹了一口气,继续劝道:“景茂哥哥,你不能再喝了!平时也不见你饮酒,这会子竟喝那么多酒!”她思量片刻,心里无比担忧:“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他喝了一口酒,没有正面回答她:“你走吧,与你无关!”

闻言,她怒了,就叉腰冷冷地看着他:“怎么能与我无关呢!就与我有关!”

他没有和她置气:“随你怎么说!”

见到他无所谓的态度,她就有些闷闷不乐了,她想了想,禁不住问道:“是因为潘茗仲要走了吗?”

这句话正正地说到他的心头,他的手不由自主地轻颤一下,酒洒了一半:“不是!”

见此,她撇撇嘴,心中更加郁结:“还说不是!”

他没有反驳,良久无言。

片刻后,他猛然站起身,踉踉跄跄地朝门外走去。

见他走了出去,她就有些担心:“这么晚了,你要去哪?”

他继续走着,没有一刻停下:“我要去找她!”

她大步上前,拽住他的胳膊:“景茂哥哥,你醉了,不要去!”

他毅然甩开她的手,继续朝前走。

他的拒绝,让她的心狠狠刺痛,亦让她感到一阵心寒,她向前走了几步,忍不住大喊:“她有什么好的!你不要去!”

“她哪里都好!”他说出一句话,就不再理她,决然离开了。

而林庄萄听到他说的话,愣愣回不过神来,她身形一侧,跌落在冰冷的雪地上。

此时,林景茂已经来到了仁草堂,他敲敲大门,希冀着心中所想的那人会出来。

而待在室内的潘执之听到一阵敲门声,心中就有几分不安。她本想让穆璠音出门看看,但此刻的他还待在药房,没有出来,见此,她就不忍心打扰了。

于是,她只好怀着紧张不安的心情,慢慢出去开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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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新的路途

当她打开大门的那一刻,她见到了意想不到的那个人,她微微一愣,就反应过来,不悦地问道:“这么晚了,你来做什么?”

他看着她的眼睛,心中有些激动,他如实回答:“我来看看你!”

此时寒风吹拂而过,她闻到一阵酒香,就皱起眉头:“你喝酒了!”

见他没有说话,她就说道:“你醉了,快回去吧!不要让她久等!”说完,她转身欲走。

这时,林景茂突然伸出手,紧紧地从后面抱住她。

她着实吓了一跳,清亮的眼眸隐有一丝怒意,她极力挣脱他的怀抱:“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快放手!”

显然,他没有松开手,依旧抱着她:“就这么急着离开我吗?可是……我想见你!”

听到他深情的话语,她不由得愣了愣神,不过很快,她恼羞成怒,愤然挣脱他的束缚,她快速转过身,对着他的脸狠狠地搧了过去:“你疯了!别碰我!”

他断然清醒,意识到了自己的无礼,他面露歉意,向她道歉:“对不起……”

她冷冷说道:“我不需要你的道歉,你走吧!”

语毕,她就关上大门,不再理他。

而他则看了一会封闭的大门,就失魂落魄地回去了。

潘执之回到室中,就见到穆璠音一脸严肃地正坐在扶椅上。

她走到他身边,关心道:“怎么了?”

他抬眸冷眼看她:“你刚才是去见林景茂吗?”

寒音一出,她瞳孔微缩,心脏猛然一颤,她不想隐瞒他,就如实告知:“你……知道?”

他冷笑一声:“你以为呢!他对你就如此重要吗?连续几次与他相会!”

她坚定地摇摇头:“不是的!你误会了!是他喝醉酒了,就来找我!我们没什么的!你相信我!”

他眼睛微眯,狐疑地看着她:“真的?”

她紧张地握住他的手,一个劲地点头:“嗯嗯,是真的!我没骗你!”

闻言,他紧绷的心情放松下来:“行吧,我相信你!”

得到他的信任,她心中一喜,释然地笑了。

然而,在她察觉不到内心,他隐藏着另一层心思。

执之,但愿你真的没有骗我!

过了几日,潘执之和穆璠音收拾好东西,就和他们道别:“我们走了,你们要保重身体!”

杨夫人想到他们的离开,不由得红了眼眶:“你们也是!”

而潘常平站在一旁,认真地对他说道:“璠音,你要好好照顾茗仲!”

他坦诚地笑道:“爹,不用你说,我也会照顾好她的!”

听到他的回答,潘常平放心了,他转头对潘执之说道:“茗仲,你也是,好好待他!”

她笑着答应了:“我会的!”

他们寒暄几句,就要坐上马车启程了。

潘执之在经过林景茂之时,没有看他一眼,就踏上马车。

而林景茂深情地凝视着她,直至天上的冬鸟分飞而过,马车辘辘驶入雪雾中。

潘执之和穆璠音安静地坐在马车上,一时间无话。

到了天色昏暗之际,朔风狂啸,偷掀帘子,滚滚惊天。

见此,潘执之神情一紧,暗暗警惕。

这是怎么了?

忽而,一道轻佻的声音从帘外传来:“臭小子,要走了也不告诉我一声,还拿不拿我当兄弟了!”

听到他的话,穆璠音就笑得开怀:“哈哈,不好意思,之前太过匆忙,还没来得及告诉你!”

她知道了刚才的那人是他的熟人,就转头问他:“这是谁?”

穆璠音回答:“陈茺!”

原来是他!

这时,疾风更加狂劲,吹乱了他们额前的发丝,陈茺直直闯进来,坐在靠座上。

他翘起二郎腿,笑着问道:“你这是回洛山?”他上唇的两撇胡须随着他说话的动作,一颤一颤的。

穆璠音点点头:“没错!”他看着他清闲自在的样子,就悠悠说道:“别的杀手都是刀尖舔血的,哪有你这么悠闲!”

他不乐意地咂咂嘴:“啧,别人那是卖命,我就不同了,我这是享命!”

闻言,穆璠音就轻轻笑了:“不一样都是杀手吗!”

见他笑了,潘执之也笑了:“是啊!”

他一本正经地答道:“他们会的是三脚猫功夫,不成气候,而我就不同了,我是高手中的高手,无论如何都不会死的!”

穆璠音想了想,就出言劝慰:“你看你说话的语气,都能气死不少人了!你平时得罪的人不少啊,你可要多加小心了!”

他眉毛上挑:“怕什么!这世上谁能有我厉害,又有谁能把我怎么样!”

他摇摇头,哑然失笑:“你啊,不要自信过度才好!”

他对他的话丝毫不在意:“我一向如此!”

穆璠音想起了一些事:“对了,之前我见到你妹妹了,她找你找不到!你有空就去看望她吧!她挺想念你的!”

他耸拉着眼皮,悻悻说道:“最好找不到!否则整天围在我身边,烦都烦死了!”

穆璠音虽然知道他为什么会嫌烦,但他故意笑着问道:“她围在你身边,你应该高兴才对,怎会烦呢!”

他解释道:“这你也知道……她那么凶,要是她有你妻子一半温柔就好了!”

“妻子……温柔?”他想了一会儿,就拍着大腿,笑得合不拢嘴:“哈哈……你有所不知,她一点都不温柔,言谈举止恰似悍妇!”

潘执之听了,怒不可遏,她转头冷冷地看着他:“你说什么!”

他微微怔忡,赶紧收敛了笑容,对她摆摆手:“不是不是!我胡说的!我胡说的!”

“哼!”她冷哼一声,就扭过头不理他。

见到他们之间的互动,陈茺就乐了:“哈哈……你们夫妻打情骂俏,可真有意思!哈哈……璠音,你真怂!”

穆璠音听了,不悦地看他一眼,便不再说话。

又过些时候,他们就停下马车,猎了几只野兔,就在山林中野营。

很快,烤肉滋滋作响,肉香味扑鼻飘来。

他们正要开吃,却听闻一阵哒哒马蹄声。

他们怀疑地望向四周,一红衣女子骑着骏马潇洒地飞奔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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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送别

那女子离他们越来越近,陈茺眼神一凝,透过月光看清了那人的面容:“陈熙,你来作甚?”

陈熙答道:“哥,我总算找到你了!”说着,她骑马来到他身边,扯动缰绳,马匹吁了一声,便停了下来。

见骏马不再前行,她就从马背上一跃而下。

她仔细一看,便见到了穆璠音和一个有几分眼熟的人,她对他打招呼:“璠音哥哥,你也在啊!”她将视线投向他身边的潘执之:“这位是?”

穆璠音回答:“我的妻子。”见她眼中闪有疑虑:“你不记得了吗?之前见过的!”

她想了想,就恍然大悟了:“哦!原来是她!”说着,她又瞪大眼睛:“什么!你的妻子!”

见到她那么大的反应,他就笑了:“对啊,我成婚了!有那么惊讶吗?”

她向他坦言:“真没想到你那么快就成婚!”她转头看向潘执之:“更没想到你会娶她!”

听到她所的话,见到她的眼神,潘执之陷入了沉思。

她说的这句话是几个意思?是说她配不上他吗!虽然她确实不是那么好,但这些话从别人口中说出,她还是会有几分生气。

他出言维护她:“执之很好啊!我很喜欢!”

听到他温暖的话语,潘执之心里满是感激,溢满了柔情。

陈熙只好说道:“你喜欢就好!”

她嗅嗅鼻子,就闻到一股肉香味:“挺香的嘛!哥,我饿了,有没有我的份儿?”

陈茺冷冷地说道:“没有!”

“什么!”听到他的话,她就怒了,她快速夺过他手中的烤肉,有滋有味地吃了起来。

“你……”他的手突地一空,他愣了愣神,还没反应过来。过了一会儿,他反应过来后,就怒其不争地说道:“我怎么会有你这个粗鄙的妹妹!真是不幸!”

她怒气冲天,没有再吃烤肉,只顾着和他置气:“你说谁粗鄙呢!我还没说我怎会有你这个小气的哥哥呢,你就出言欺负我!”她将烤肉扔到他手中:“给你,我不稀罕!我不吃了!”

陈茺冷冷一哼,不再说话。

见他们两兄妹闹别扭,潘执之和穆璠音默默对视一眼,一脸无奈。

最后,他们慢慢劝说:“烤肉还有很多,你们吃吧!不要争了!”

陈茺听了,重新拿了一块烤肉给她:“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她没有伸手接过:“一块烤肉就想取悦我吗?太廉价了!我不会要的!”

陈茺拿她没办法,就深叹一口气:“那你想要多少?”

她看着他的眼睛,向他伸出手:“十两黄金!”

他的眼睛瞪得像铜铃一般大:“哇!十两黄金!你真是狮子开大口啊!”

她努了努嘴:“反正你也不缺这钱!给我点又算得了什么!”她缠上他的胳膊,直视他的眼眸:“哥,你到底给不给?”

陈茺略略嫌弃地甩开她的手:“我真是怕了你了!”他掏出金子给她:“拿去!”

她伸手接过,扬眉对他笑了笑:“谢谢!”

见此,穆璠音就笑道:“你们兄妹可真有趣!两个都是爱财如命的!”

他伸了伸懒腰:“哪里有趣了,不过是小时候穷怕了,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她附和道:“没错!”

他们闲聊了一会儿,又吃了些烤肉,就站起来向潘执之和穆璠音告别:“我们走了,再见!”

潘执之和穆璠音听了,就对他们挥挥手:“多多保重,再见!”

他们走了之后,他们也回马车歇息了。

第二天,天色微亮,他们就驾着马车,继续前行。

而林景茂他们,也坐上马车返回京城。

又过了一段时间,他们回到了京城,他们下了马车,刚踏入府门,林煜棠就怒气冲冲地走过来:“阿兄,你怎么能擅自带萄子离开!还让她与仇人相见,你就不考虑她的感受吗?”

听到他说的话,林庄萄彻底懵了:“什么仇人?谁是我的仇人?”

他双唇微动,正欲说什么,林景茂就出言打断了他:“没有的事,别听他胡说!”

他冷笑一声:“胡说?阿兄,你可真会开玩笑!”他转头看向林庄萄,认真地说道:“萄子,你听我说,潘茗仲是长月门门主煞十一的女儿,她是我们仇人的女儿!”

“什么!”她瞬时瞪大眼睛,大吃一惊,她扭头看向林景茂:“景茂哥哥,他说的可是真的?”

林景茂知道瞒不住她,长吁一口气:“嗯!是真的!”

她用手掩住嘴巴,倒吸一口冷气:“那你更不该……”

闻言,他自嘲地笑了:“报应吧!”说罢,他就迈步离开了。

过了几天,追风楼得到消息,邕王派包括陈茺在内的一批杀手,于半路截杀宁王。于是,林煜棠就派追风楼的高手急忙赶去云州,护送宁王回京。

这日,淡云无风,林景茂独自去了龙门。

龙门一地广阔无比,场上挂放着不胜枚举的锋利兵器。林景茂踏在布满茸茸细沙的沙场上,忽而听见一阵振聋发聩的喊叫声,就踏步寻声而去。

他这一去,便见到了身强体健的士兵整齐地排成一列列,他们钢手执利刃,舞动着招式,在场上练兵。

这时,在武场上操练的北武将军吕铭远远地就见到了林景茂的身影,于是,他快步朝他走过来:“景茂兄,你怎么来了?”

闻言,林景茂转头一看,便看见吕铭笑容满面,他对他微微一笑:“嗯,我也有些时日没来龙门了,今日得空,就来看看,顺便有几句话要对万大人说!”

他笑道:“哦!原来是找万大人啊!随我来吧!”

“好!”

于是,林景茂就跟着吕铭来到了万重琨所在的房间。

吕铭礼貌地敲敲门:“重琨兄,景茂兄有事找你,你开开门!”

过了一会儿,房门被打开了,他们就看见了万重琨高大的身影。

万重琨做了个请的动作:“景茂兄,天气寒冷,快进来吧!”

“好!”林景茂温和地说着,就踏入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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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 住店

万重琨关上房门,就坐在书桌旁,他对林景茂恭敬地说道:“景茂兄,坐吧!”

听到他说的话,林景茂就找位置坐下了。

万重琨琨看着他的眼睛,正色道:“景茂兄,你来找我所为何事?”他敛下眼睫,一脸凝重的样子:“是不是……关于陈茺的?”

林景茂承认了:“嗯,没错!”

闻言,万重琨立即抬眸看他,眉头皱成了川字:“他怎么了?”

林景茂如实告知:“近日我得到消息,陈茺将和其他杀手一起于半路截杀宁王,阻止宁王上京!”

万重琨双眼瞪大,眼中闪现出一丝忌恨:“什么?你说的可是真的?”

他点点头:“千真万确!”

得到了他的肯定,万重琨心里愈发沉重了:“那你有没有派人去阻止?”

他认真地摇摇头:“暂时没有,不过我正有此意,所以特地来找你商量一下!”

商量?为什么?

是想让我知道陈茺的情况吗?

不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不可多得,何不趁机将其杀之!

万重琨这么想着,就拱手对他礼貌地说道:“景茂兄,你知道我特别想要了解陈茺的情况,就不惜冒着砍头的危险将机密的情报告诉我,如此大恩,重琨没齿难忘!”他继续说道:“不过你知道的,我也不想欺瞒你,我想要趁此机会杀了陈茺,以解心头之恨,以祭慰爷爷的亡灵,看在爷爷与你有交情的份上,你可不可以把此事交给我吗?”说到这,他眸中的恨意再也藏不住,如激流般溃然泻出,他露出锋利的獠牙,那口中的那人是一块快要到达嘴边的鲜美肥肉,真真恨不得把那人给吃了。

听到他的直言,林景茂不由得蹙起眉头:“这……”

见他脸上涌有犹豫之色,没有一口回绝,万重琨就知道他还有机会,他低着头,决然跪下:“景茂兄,希望你能把此事交给我!”

见他态度诚恳,林景茂只好说道:“你快起来,我答应你便是了!”

见他答应了,万重琨立马站起来,他拍拍身上的灰尘,就对他笑笑,如晴阳初绽:“如此,我在此谢过景茂兄了!”

此时,潘执之和林煜棠已经来到了宜州。

潘执之挑开雪帘,看着遍地积雪的干净街巷,看着家家户户上升的袅袅炊烟,心中一阵感叹:“记得不久前这里曾发生过一场惨烈的地震,而今这里却是恢复了往日的宁静,而百姓们也安祥地生活下去了!”

闻言,穆璠音也掀开帘子,将目光投向被日光朦胧的雪地:“是啊!”

说罢,他放下帘子,将手中的鎏金荷塘莲纹海棠式手炉递给她,他对她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天气寒冷,你暖暖身子!我要寻一客栈,等会儿就有饭吃了!你先忍忍!”

她接受了他的好意,将手压着手炉,感受着从炉中传至手中的丝丝暖意,她对他笑着摇摇头:“我不饿!”

过了一会儿,他们寻到了一悦来客栈,就下了马车,将马牵到马厩,就向客栈里面走去。

店里的小二正昏昏欲睡,但一阵脚步声缓缓而至,也慢慢传至他耳中,他立即清醒过来:“两位客官,你们是打尖还是住店啊?”

他们对视一眼,就同时回答:“住店!”

小二继续微笑问道:“好的,两位客官,我这里有上等房和下等房,上等房有炭炉提供,而下等房则没有,请问你们想要那种房呢?”

他们回答道:“一间上等房!”

“好的,两位客官,请随我来吧!”

小二将他们带至三楼的雅致客房。

穆璠音打量着房内,洁白如雪的墙上挂着一副画笔不俗的山水画,而临近山水画的窗边立着一个清雅的花瓶。

他视线一移,地上铺着一张地毯,毯上纹有双狮滚绣球的菱形图样,俏喜至极,里面的桌椅整齐的摆放着,而不大不小的床榻旁边则有一暖炉和装有炭火的铜盆。

见此,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不错!”

小二笑道:“两位客官,我一看你们就是外地人,你们几经奔波,想来也饿了吧!那要不要给你备茶备饭菜啊?”

穆璠音同意了:“备吧!”说着,他就掏出荷包,给了他足够的银两。

小二得到银两,就拿着手中掂量掂量,他笑眯了眼,露出一口白牙:“客官请先歇息一会儿吧!饭菜做好后我自会送来!”说完,他就自行关上房门,退下了。

见他走了,穆璠音就对潘执之笑道:“执之,你累了,去床上歇会吧!”

她先是摇摇头,再对他微微一笑:“不了,我不累!你应该关心自己才是,你已经好些天没休息了,璠音,你该歇息了!”

穆璠音在她身边坐下:“娘子难得如此体贴,我又怎会困倦呢!”

她装作恼怒地看了他一眼:“油腔滑调!”

他牵住她的手,乐声一笑:“哈哈……是你不解风情!”

她没有甩开他的手,任由他牵着。她想了想,就忍不住问道:“对了,我们已经到了宜州,那么下一个地方是不是云州?”

他承认了:“娘子猜得不错,真聪明!”

听了他的话,她轻叹一口气,立即甩开他的手:“你没个正经的!”

“……”

过了一阵功夫,敲门声传来了,穆璠音听到了,就悠悠说道:“进来!”

“吱哑”一声,房门被打开了,冷风酥送,一并带入小二的身影。

小二将饭菜放到桌面上,就对他们笑道:“热乎乎的饭菜来了,客官吃好!若有事,可随时传唤!”

语毕,他掩上房门,再次退下了。

而他们就站起来,在饭桌旁坐下,默默吃饭。

吃完后,他们饮了一口热茶,就和衣而睡。

第二天,他们吃过早饭后,穆璠音就对她说道:“执之,你在这儿待着,我有事出去一趟!”

她看着他的脸色,知道他不便说,就没有出口问他:“既然如此,你去吧!一路小心!”

他一脸坚定地看着她:“我会的!”

语讫,他就转身迈步离开。

顷刻间,一切声音湮没在天地间,房内再次沉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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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 花魁大会(一)

转瞬间到了晚上,穆璠音还没回来,潘执之就待在房内,耐心地等他回来。

过了一会儿,房门被打开,穆璠音回来了。

她微微抬眸,就见到他那熟悉的脸庞,她心中一喜,但她细细想来,就低下头,恼怒地撇撇嘴:“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这柔声的抱怨,他听到了,他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有几分涌上心头的喜悦。

因为他知道,她之所以抱怨,恰好是因为在乎他的!

“我不是说了嘛,我外出有事,一时间离不开身,故而回来晚了!”他主动走到她身边:“怎么?娘子生气了?”

见她不理睬自己,他也没有气闷,他继续温柔地劝慰:“娘子不要生气,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她仰头问他:“你在外吃过了?”

他点点头:“吃过了!”

她看着他的眼睛,故意说道:“还好我没有替你准备饭菜,否则早就凉了,也白白浪费了银子!”

他似是没有在意,轻声一笑:“怎么这么说!就算你替我准备了饭菜,就算饭菜凉了,就算我饱了,我也会吃完的!毕竟那是你为我准备的!”

闻言,她抿嘴一笑,心中流露出一丝甜蜜,甜润滋美:“就你会说,油嘴滑舌!”

他也不否认,只摸着脑袋,哈哈一笑。

这时,潘执之闻到一缕若有若无的胭脂香和酒香。她心中一疑,禁不住站起身,凑到他身边稳闻闻:“你吃酒了?”

他不敢欺瞒:“吃了一些!”

她眉间紧皱,直视着他的眼眸,质问道:“你去了青楼?”

他闭上眼睛,一口否决:“没有!”

她冷笑出声:“你还说没有!一身胭脂味,不是去了青楼还能去哪?你难道还想骗我?”

他睁开眼眸,赶紧摆摆手:“行吧行吧,我承认了,我是去过青楼,不过我是为了正事,不是为了寻花问柳!”

显然,她不相信他说的话:“什么正事非得去青楼谈?”

他坦然地拍拍胸口:“当然是青楼中人!不过时机未到,我不能和你坦言,再过些日子,我定会全盘托出!”

她深吸几口大气:“我已经是你的妻子了,你有什么话不能对我说?”

他伸手紧紧地抓住她的双臂,以灵利而深情的双眸凝视着她:“不是我不想说,而是我暂时不能说!请你相信我一次!”

她想了想:“相信你也不是不知道!不过你得带我去一次青楼!”

他立马出言拒绝:“去青楼?不行,我不同意!”

她深深叹息:“为什么?带我去一次不行吗?我都没去过!”

他解释道:“那种地方不适合你来!”

她想了想,就赌气说道:“璠音,你不带我去莫不是心里有鬼?你怕我和情头见面!”

他瞠目凝视,心中慌乱无比,似一张杂乱无章的丝网:“冤枉啊!你千万不能这么想啊!娘子!”

她认真地说道:“既然是冤枉的,那你就更应该带我去了!否则我是不会相信你的!”

他摇摇头,无奈地摆摆手:“罢了罢了,我带你去!你赶紧换套男装,再束起头发!”说完,他走出门外,关上房门在外面等她。

见他同意了,她喜悦地笑了:“知道了!”说罢,她就开始收拾自己。

她解开包袱,从中拿出一套青色男装,她褪下自己的外衣,就把男装换上。

换好后,她扬手将头上的珠钗拿掉,瞬时,发丝披肩散落。她再拿过男式丝带,轻轻束发。

完成后,她就拿出铜镜看了看镜中的自己,见眉宇间透露一股秀气,让人一看便知是一女子,就有几分不满。

该如何掩饰呢?

她认真想了一会儿,就拿出眉笔在秀眉上细细点缀。很快,两道不失男子气概的剑眉在她眉上描缀出来。

待她收拾好后,她打开房门,从房里出来了。

听到开门声,穆璠音转头一看,就见到一个容止不俗的翩翩公子。他心中微微惊讶,眼中也流露出一丝赞赏之意:“不错!如此脱俗的妙人,不愧是我的娘子!”

“走吧!”她只对他说了一句话,就他一起去了青楼。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到达了青楼。

他们听着站在青楼外招揽客人的女子的声声软语,潇然步入青楼。

他们踏上二楼,就开始在靠近阑干旁的位置坐下。

他们将视线移至阑干下方,便看见下面的水池碧水微澜,池水中央盛放着一莲花形石盘,而石盘上面则有妩媚多姿的舞女在翩翩起舞,这般多情动人的舞姿,惹得观看的男子心酥慕悦。

不知过了多久,声乐停,舞姿止,舞女退。

众人见此异状,不由得交头接耳,窃窃私议。

然而,正在他们困惑之际,年过半百仍风韵犹存的老鸨笑着对各位客人说道:“各位公子,花魁选举大会即将开场,你们可要多多捧场啊!”

闻言,座上的公子激动不已,忍不住大声喊道:“一定一定!”“看花魁名落谁家,艳压群芳!”

听着声声不绝的奋喊声,潘执之内心也有几分喜悦和期待,她转头看向穆璠音,庆幸地说道:“我们来到正是时候,看来我们来对了!”

穆璠音见她那么高兴,也跟着乐了:“你高兴就好!这下子你可不能随意怀疑我了!”

她眼波流转,摸摸下颌:“看情况吧!”

见此,他无奈地斟了一盏茶,默默喝了起来。

片刻后,灯光彤亮,琴乐空响,几名年轻貌美的女子顺着自屋顶垂落下来的束束红绸,缥缈轻盈地落到莲花台上。

她第一次见到这种选魁场面,就激动得拍拍他的手臂:“你快看,她们下来了!选魁大会开始了!”

“我看见了!”他没有看向台中,只侧脸看她,见她眼中荡漾着一泓秋水,笑容绚灿,就主动凑到她的耳边,轻声笑道:“娘子真可爱!”

她心头为之一震,不悦地转头看他:“你又打趣我了!专心看吧!”

他答应了,就不再看她:“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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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二章 花魁大会(二)

这时,莲花台上站着四位女子,她们容貌绝美,但气质不同。

第一位女子身穿岚媛白色水雾裙,头绾高椎髻,斜插一支银珊瑚白玉珠,简单舒雅,她青螺眉黛长,丽眼清明,浓浓的一股书卷清气扑面而来。

她向在场的各位公子略略施礼,就淡淡地说道:“奴家是弄墨,擅长吟诗作赋!”

她继续说道:“奴家在此作词一首,若作得不好,还望各位海涵!”她拿出笔墨,在一张洁白大宣纸上写道:何处合成愁?离人心上秋。纵芭蕉、不雨也飕飕。都道晚凉天气好,有明月,怕登楼。年事梦中休,花空烟水流。燕辞归,客尚淹留。垂柳不萦裙带住,漫长是、系行舟。

写完后,她就高举浓墨未干的宣纸,让众人观赏。

众人听了她平淡无奇的语气,却没有半分不悦,他们看了她亲笔写的词句,见到她笔墨清秀平和,娴雅婉丽,心中不由得大喜,他们扬叹有声,赞叹着被世俗之气包围的青楼中还有如此清平的才女。

过了一会儿,第二位女子登场了。

她内穿红色梅花胸衣,外罩白色薄翼纱衣,她酥胸半露,玲珑有致的身段在透明的罗纱之下若隐若现。她头挽坠马髻,点缀着一支金累丝嵌红宝石双鸾点翠步摇,她媚眼多情,窈窕动人,娇媚地向场上的各位公子说道:“各位公子,奴家名叫弄舞,擅长歌舞,在此愿为公子们献上一舞,若公子们喜欢奴家,记得要多多支持哦~”

语罢,她就开始摆姿作舞。

她纱袖婉转,尤足娇旋,暗香伴随着歌舞浮动,如风似梦,她身姿软若云絮,灵巧如蛇,折腰翘袖,翥凤翔鸾。她以足为轴,越舞越快,越舞越灵,似腾云四起,飘飘欲仙,美臂高展,柔软的纱衣从手腕上滑落,露出洁恰皓月的白臂。

她轻轻扬臂,另把长袖一抛,遮住半边晕红的脸颊,犹抱琵琶半遮面。

待飞乐袅止,她飘开云袖,对各位公子施以一甜美娇媚的笑容。

众人见了这个笑容,魂魄消散,皆愣愣回不过神。片刻后,他们摇摇头,立即反应过来,就眼泛欲光,抚掌称赞。

又过了一会儿,就到了第三位女子登场了。

然而这位女子不同其他人,她手提一锋利的软剑,气质清冷,冷眼泛寒光,不由得让众人心颤微冷。

她身穿黑色暗花细丝褶缎裙,头挽一双刀髻,戴着银叶玉石发簪,她身材高挑,肌肤皎白如雪,灵眸锐利如剑光,寒透人心,看似不近人情。

她冷冷地说道:“奴家名唤弄剑,擅长舞剑!”

说罢,她就开始舞剑。

她屈腿上翘,剑随身游,剑身四转,腕花幽绽,她巧足轻旋,飞身站至清澄的水边,她踏波而行,弯身低头抹剑,散挑万千剔透水滴,伴着璀璨灯光,月影幽恍,她疾风逐步,清风徐飒,正正飘至莲花台上。

她身姿矫健,剑展长虹贯日之势,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她衣袂飘飘荡荡,轻若蒙云,寒剑露风芒,江海凝清光,洒拓恣意。

众人看得痴迷,嘴巴怔怔开合,愣是忘了不知身在何处,也着实忘了归处。

潘执之看在眼里,呢喃道:“太妙了!昔日听闻孙大娘舞剑,名传天下,身传后世,今日有弄剑舞剑,名冠粉黛,身传四海!”

穆璠音听了她说的话,就笑了:“娘子说得不错,依我看来这青楼花魁非她莫属了!”

她认同他说的话:“我看也是!”

他旁边的人见他称呼身着男装的潘执之为娘子,就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他用手指着他们,脸露惊恐之色:“你们……你们竟是……断……断袖!”

穆璠音听了,哈哈一笑,就搂过她的肩膀:“哈哈……没错,我们就是断袖!”

“啊——”得到了他的确认,那人立即落荒而逃。

而他的言语,他的突然举动,让她有几分羞恼之意,她瞪了他一眼,就用力甩开他的手:“大庭广众之下,不得无礼!”

他伸伸双臂:“行吧,我听娘子的!”

又听到他说“娘子”一词,她就知道他死性不改,她冷哼一声,就不再说话,继续观看台上的表演。

又过了一段时间,就到了最后一位女子怯怯地出场了。

她身穿娟纱金丝绣花长裙,长长的裙摆逶迤曳地,她头挽惊鹄髻,正戴一云脚珍珠卷须簪,身姿娇小,小鸟依人,脸呈飞霞,娇懦欲滴。

她低着头,娇滴滴地说道:“奴家名唤弄琴,擅长弹琴!”

语毕,她就坐到琴案旁,开始弹琴。

柔夷纤手轻轻抚琴,瞬间,琴声泠泠似水,幽幽空谷之风,撩动心弦。这时,琴声愈发轻快,铿铿锵锵,恰似昆山玉碎,雨珠零落。

如此动听的琴声,使得众人纷纷闭上眼睛,听得如痴如醉,他们沐浴在悠扬婉转的琴声中,接受着琴声的沥沥洗涤。

最后,琴音罢,她们四人全部表演完毕,就开始了竞选花魁。

老鸨姗姗来迟,笑得花枝招展:“各位公子,我的四个女儿们都表演完了,该是你们投票的时候了!我向你们分发一张白纸,你们喜欢哪个姑娘,就在白纸上写下那位女子的名字,若某位女子得幸中了,她就有机会挑选场上公子,成为入幕之宾!”

她一说完,全场轰动。

而老鸨就派丫鬟们向在场的人分发白纸。

潘执之接过喷有香薰的纸张,就拿过桌上的毛笔,轻醮墨汁,在白纸上提笔。写完后,和穆璠音说道:“璠音,你有答案了没有?你要选谁?”

穆璠音答道:“有了,就选弄剑!”

见他也和自己一样选了弄剑,她心里就有几分高兴:“真好!我们选的是一样的!”

他微微笑道:“那是!谁叫我们心有灵犀呢!”

见他那么说,她心里就有几分不喜:“你看你,又来了!”

他深深叹息:“又生气了?罢了,我不叫你娘子了,就叫了执之兄,你看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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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章 花魁大会(三)

她点点头:“可以!”

过了一会儿,老鸨拿了个精致的木箱子出来,她高声说道:“各位公子,你们选好了没有?若写好了,就把纸张放进箱子里吧!”说着,她便把箱子放在桌面上。

此话一出,在场的公子接二连三地站起身,往箱子里投纸张。

见此,穆璠音也站起来了,他低头看向潘执之:“执之兄,把纸张递给我吧!我去帮你投!”

“好!”她微微一笑,就将纸张递到他手中。

而他得到纸张,就缓缓下楼,往木箱子走去。

她则透过阑干,望着他颀长的身影,静静等待他的到来。

很快,他回来了,就在她身边坐下,默默喝茶,静等花魁的结果。

过了一段时间,老鸨统计完毕,就笑眼盈盈地出来了:“各位公子,让你们久等了!经过统计核实,弄墨一百票,弄舞三百五十票,弄剑三百五十一票,弄琴一百九十九票,所以花魁是弄剑!”她转头看向弄剑,拍掌笑道:“恭喜弄剑艳压群芳,成为青楼的花魁!恭喜恭喜……”

站在一旁的弄剑听了她的祝贺,却依旧面无表情,冷眼看四周。

老鸨见此,就显得有几分尴尬,只得讪讪笑着应付过去。

不过好在场上的各位公子热情似火,贺喜连天,方没有冷场。

按照程序,该是当选花魁的弄剑亲选入幕之宾了!

于是,老鸨亲切地说道:“弄剑,该选入幕之宾了!请把!”

闻言,弄剑冷冷地扫过场上的公子。

虽然她眼神冷漠,但场上的公子还是有些紧张,毕竟他们还是希望自己能被选为她的入幕之宾。

不知过了多久,弄剑抬眸看向二楼的公子,她寒眸快扫,从他们身上一一扫过。

本以为没什么满意的人,结果眼中闪现出一个举着茶盏默默品茗的男子,那男子面容俊朗,潇洒自如,不由得让她的冰冷的内心漾出几滴春水。她目光在穆璠音身上停留片刻,就冷声说道:“我选好了!”

此音一落,场上的各位公子纷纷扬声道:“是谁?”“是我吗?”“会不会有我?”“我那么英俊,一定有我!”

但是她的一句话打破了他们的希望:“是二楼的坐在阑干旁的公子!”说着,她伸手向穆璠音所在的地方指去。

见她已有了人选,众人暗叹一声,流露出遗憾之意。

不过他们皆好奇是谁那么幸运被她选上,就顺着她所指的方向远远望去。

见她所指,见他们的目光久久投视,此刻,坐在阑干旁的潘执之的心里就有了几分慌乱。

不会是他吧?

这么想着,她一脸凝重地转头看向穆璠音。

此时坐着喝茶的穆璠音见他们都望着自己,就放下茶盏,转头看着潘执之讪讪笑了:“喂喂……不会吧!怎么可能……”

见她也像别人一样一脸怀疑地看着自己,他内心焦虑不已,就坐不住了。

他立即站起身,低头迎上她怀疑的目光:“不会吧?连你也怀疑我?”

她不悦地瞥了他一眼:“不怀疑你还能怀疑谁?”

她的这句话,着实把他给噎住了,让他有苦难言!

这时,弄剑就出言了:“这位公子,尊姓大名?”

闻言,他转身靠着阑干,他用手指着自己,疑惑地看着她:“你不会是问我吗?”

她冷冷地说道:“就是你!”

“什么?”他从来没有想过会发生这场意外,他双目瞠大,愣愣回不过神来。

潘执之看着眼里,心里就有几分不是滋味:“她问你了!你告诉她吧!”

听见她催促的话语,他心里闷得难受,不过碍于面子,他不好发作,只得支支吾吾个不停:“这……”

恰时,弄剑的声音再一次传来:“公子,尊姓大名?”

她又问了一次,他听在耳中,心里更加难受,也就此犯难了。

该不该说?

若说了,岂不是同意成为她的入幕之宾了吗!

所以,坚决不说!

他主意已定,他低头看向潘执之,正在他想要对她说几句话时,有人却出言打断了他:“弄剑姑娘,你不能选他啊!毕竟……毕竟他是断袖,他有断袖之癖!”

此言一发,全场哗然。

“什么?他居然有断袖之癖!”

“既然他有断袖之癖,那么弄剑姑娘是不是应该重选呢?嘻嘻……”

“话不能乱说,你有何证据?”

“……”

一时间,场上乱成一片。

潘执之和穆璠音对视一眼,就寻声望去,再次见到了之前仓皇而逃的那人。

原来是他!

莫名的,他们心里有底。

这时,弄剑看着扬言的那人,冷冷的声音再度传来:“这位公子,你说他是断袖,请拿出证据?”

那人也不害怕,他大声说出来:“当然有证据,因为是我亲耳听到的!”

她眼波冰寒:“那你听到了什么?”

他解释道:“我听到了他称呼青衣男子为娘子,所以他是断袖!姑娘若不信,可以去问他?”

闻言,她抬眸看向穆璠音:“你是断袖?”

这下子,真帮大忙了!

他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伸手紧紧地抱着潘执之:“没错!我有断袖之癖!她是我娘子!”

潘执之听了,虽有几分恼怒,却没有出言否定。

众人见他们两个男子当场卿卿我我,都大惊失色。

“想不到,他们真是断袖!”

“管男人叫娘子,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啊!”

“他们放诞不羁,不顾人伦道德,必遭天谴!”

“断袖之人无论高贵名人还是平民百姓,自古皆有,如今他们勇于承认自己是断袖,就有一种难能可贵的勇气,他们不顾世俗的反对,坚持长相厮守,小生着实佩服!”

“……”

老鸨见弄剑只仰头看着他们,默默没有说话,就出言劝慰:“弄剑,他有断袖之癖,不要也罢!你再选一位吧!”

她摆摆手,坚决说道:“不!我就要他!”

老鸨眼中显现出复杂之意,脸色也愈发难看了:“有断袖之癖的人怎么能要呢!弄剑,再另选一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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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 交易

弄剑微微抬眸,对穆璠音说道:“这位公子,错一时,一世错,愿不愿与我相识,你自己度量吧!”

这句话,颇有深意!不过……她为什么会这么说?

穆璠音这么想着,就有几分好奇了,他看了潘执之一眼,就对她说道:“与你相识,也不是不可以!不过……”

潘执之听见他说的话,就有几分在意,她抬头看着他的眼睛,看看他到底想说什么!

穆璠音用手指向潘执之,继续说道:“你要答应要有她的陪同!”

什么!

潘执之听了他的话,就有些震惊了。

弄剑思索片刻,就同意了:“可以!随我来吧!”

于是,他们就跟着她一起去了她的剑霄阁。

这剑霄阁与别的女子的闺房不同,里面古朴幽寒,整齐地摆放着各种剑器,没有庸俗的脂粉味,却处处透露着一种淡淡冷香。

他们各自坐下后,弄剑就取出酒具,替他们倒了一壶酒。

穆璠音悠悠说道:“你叫我来,所谓何事?”

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冷冷说道:“你应该知道我的身份吧!”

身份?什么身份?

潘执之听见了,默默猜想到。

他慵懒地打了个哈欠:“这个嘛……谁知道呢!”

她又说道:“罢了,我叫你来,是想跟你做交易的!”

潘执之有些好奇,忍不住出言问道:“交易!什么交易?”

她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继续问道:“你们听说过古冥珠吗?”

对于古冥珠,潘执之听说过,就有些印象:“古冥珠,我知道!这是前朝的宝物,如今存于洛王府。”

她点点头:“不错!不妨告诉你们,这洛王府的古冥珠本是祖师单脉相传于我师父的宗门宝物,它经过上千年的锤炼,吸收了天地之精华,具有善治百病、增加内力、速练神功等功效。哪知改朝换代后,皇族之人对它垂涎若渴,所以亲派杀手杀我宗门,将宗门子弟斩尽杀绝后,就将古冥珠盗走!”

潘执之听了,内心气愤不已,灼热的怒火从心中一路上涌,直直烧至咽喉:“他们真是太可恶了!”

而穆璠音听了,神情慵懒怠倦,仍与之前一样,看似事不关心。不过片刻后,他却发声了:“所以你想让我盗回古冥珠?”

闻言,她承认了:“不错!只要你帮我取回古冥珠,肯定有你的好处!”

他立即笑道:“哎呀,什么好处值得我去冒这个危险?真好奇啊!”

她喝了一杯酒,继续说道:“我知道你是神医穆璠音,师从洛逸仙人,本为前朝穆昌国宰相季廉之子!”

潘执之听了,就难以置信地转头看他:“什么?这是真的?”

他瞳孔愕缩,眉山紧锁,紧紧地盯着她:“这些事从不外传,你是如何得知的?”

她出言反驳:“如何得知的你不必知道!不过我知道你的信息远远不止这些!”

他冷笑一声:“你威胁我!”

她言语冷淡:“不敢!只不过是想与你坦言罢了!又有何威胁可言!我弄剑最不喜欢的就是威胁了!”

他仔细地想了想:“那好处又是什么?”

“别急!”她从衣袖里拿出一张折叠过的纸,递到他手中:“你自己看!”

他得到纸张,就打开一看。看完后,他将纸张用力碾在手中,瞬间化成灰烬。

他举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行!我答应你!”

她了然说道:“成交!”

交谈完毕,他们就出了青楼,回去了。

虽然出了青楼,行走在路上,但潘执之仍想着弄剑在青楼说的一番话。她着实想知道他为什么会答应她,于是,就小心翼翼地问道:“你……”

还没等她说完,他立即出言打断她:“我知道你想要问什么,不过依目前的情况,我暂时不能告诉你!”

她低头叹了口气,神情有些失落:“可是……你只身闯入洛王府,太危险了!我不放心!”

他牵上她的手,大声笑道:“哈哈……娘子关心我,我真是太高兴了!”

他的这个态度,更是让她多了几分焦虑,她的脸绷得死死的:“别打趣,我是说真的!”

他收敛了笑容,将她的手握得紧紧的:“娘子,别担心,我会没事的!”

这时候,最重要的是相信他!于是,她仰头看着他的眼睛,坚定地点点头:“好!我相信你!”

以此言为结尾,他们没有再继续交谈,默默走着,最终返回了客栈。

第二天,他们吃过早膳,又购了些吃食,就开始上路了。

穆璠音对她说道:“洛王府在颍州,而云州是洛山的必经之路,所以我们要先到颍州,再到云州。”

潘执之仍有几分担忧,就嘱咐道:“嗯,万事小心!”

又过了些日子,他们到了颍州,就找了个偏僻的客栈作为落脚点。

穆璠音为了她的安全考虑,就不让她随意出去,让她待在客栈里。然而他自己,却忙碌得不像样子。

白天,他出去问路,多方打探消息,晚上,他也试着亲探洛王府,熟悉地形,寻找古冥珠的下落。

最后,经过几天几夜的探索,他终于要行动了。

不过在行动之前,他先是补足精神,睡足了觉,再提出十分精力来进行盗取行动。

这夜,孤月当空,月影彷徨,徘徊在婆娑的树影中,照见干褐秃萎的枝头,然冷风狂狂经过时,仍将其厮磨得沙沙作响。

他跃上那棵仍然高大的枯树,眺望着整个偌大的洛王府。

洛王府的每个地方都挂着几盏孤灯、站着几个侍卫,而西北方向的阁楼下面,站在的侍卫数量却比其他地方的多上几倍。

如此不同寻常的一点,难免不会让人浮想联翩。

他也不例外,也想过这个多侍卫驻守的地方可能藏有古冥珠。

然而,他也有想过这个地方并不存在古冥珠,毕竟如此异常的状况,让人很容易凭借着直觉,擅自闯入。而这个地方有如此多的侍卫驻守,有很大可能是故意设下的陷阱,引诱贼人进入,再将其一举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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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 古冥珠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古冥珠该存于什么地方?

不过既然来了,那就到洛王卓一风的寝室走一趟吧,说不定会有什么发现!

于是,他根据自己之前查到的线索,掩住气息,谨慎地来到洛王的寝室。

他用一小管子捅破花窗的胡纸,就将自己独制的迷烟扩散进去。

过了一会儿,他认定洛王已经昏迷不醒了,就孤身闯进去。

他看着这个装饰华贵的寝室,就思量着古冥珠应该藏在何处。

他先是悄悄来到书桌旁,快速翻找着书桌上叠着的书籍、信物、镂空墨玉高山流水笔筒和原石锦盒带盖歙砚墨砚台。见没有任何收获,他就想打开抽屉,看看里面到底装着什么!

但是抽屉被锁得严严实实了,他不能使蛮力打开,毕竟使用蛮力,会产生太大的动静,容易引来驻守在外的侍卫。

于是,他只能徒步走到紫檀木雕床榻边,从躺着的洛王身上搜找钥匙。

很快,他从他身上得到一连串的钥匙,就回到书桌旁,试着用钥匙打开抽屉。

很快,在他快要将每一条钥匙都试过后,他终于准确地找到了真正的钥匙,打开了抽屉。

他翻动着抽屉,希冀着能找到古冥珠,但事情没有如他所愿,只搜到一些信件和珍贵的药丸。

他轻叹一口气,就来到盛放着各色大小不一的花瓶的古董架旁。

他小心翼翼地拿起一个个花瓶,仔细地查找着。

然而,他将每一个花瓶都检查了好几遍,仍不见他想找的那物。

见还没有找到,他就继续在其他地方查找。

然而他搜了好长时间,找了室内的很多地方,仍没有找到。

他将寝室环视一周,最后发现只剩下书画处没有翻找。

于是,他只得来到书画处,翻动着这些瑰丽的画卷和隽永的书法名贴。

然而他还是没有任何发现。

这么久了还没找到,再加上他又担心迷烟失效,戒备着武功高强的洛王会从梦中醒来,一时间,他萌起了几分焦急之意。

他双手抱臂,再次将这个寝室扫视一圈,就有了另一个发现。

他发现花瓶是大小不一的不整齐摆放着,而那些书画也是如此,不整齐的摆放着。

看着这些奇怪之处,他瞬间萌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他凭借着这个念想,就将书画和花瓶按照大小次序重新整齐地摆放。

就这样,待他摆放整齐后,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咔嚓”一声慢慢响起,鎏金玉雕屏风后面的大墙渐渐打开了。

见此,他心中大喜,猜想着古冥珠一定在里面。

可是,正在他踏步进去之时,洛王卓一风立即清醒过来,他迅速拿过在床边挂着的利剑,抽出剑鞘,冷光乍现,朝穆璠音狠狠刺去。

穆璠音听到动静,身形一旋,赶紧避开他的攻击。

既然他醒来了,就不得不与他打斗一场。

怀着这样的想法,穆璠音也拿出佩剑,主动出击,与之对抗。

他一步一挑,一步一划,疾步无形,魅影无踪,以排山倒海之势毫不留情地阻杀着洛王。

当然,洛王也不落后风,他招式狠厉,变化无穷,没有一丝死角,不给他人有任何杀入的机会,他风神奕奕,剑风铮铮,卷动着宽大的袖袍,似一只无畏暗夜生死的傲勇夜鸮。

这次,穆璠音遇到了生死劲敌,他使出全力,奋起反击。

他身心俱合,感受着缓缓流动的剑意,他迅速近身,朝着他斜劈勒斩,在他用剑阻挡之时,他听着嘶嘶喑哑孱鸣,再电光火石般闪跃到他的身后,给予他重重的一剑。

然而他还是慢了一步,没能刺伤,只将他的衣袍划破。

不过,他没有气馁,继续与之绞斗。他运发内力,将体内源源不断地内力直达剑锋。蓦时,剑锋霍霍凌厉,胜是暗夜之星辰。

此时他们不分上下,缠斗了好一段时间。

穆璠音见时间不多了,也为了更快的击败洛王,他从袖中掏出散粉,对准洛王,疾速朝他散去。

此刻,洛王已经接触到了散粉,他想要躲避却是来不及了。

散粉接触到肌肤,就有一种灼烧之痛,就有一种疲软之感,他急急喘息:“你给我散的是什么毒物?”

穆璠音用低沉的嗓音说道:“放心,死不了人!”说着,他趁他受伤之际,执剑冲他击去。

霎时,洛王身上有鲜血喷涌而出,他受了伤,死死地晕过去了。

见他瘫倒在地,穆璠音事不宜迟,立即闯入密室。

他拿出火折子,微微照明,经过一条长长的暗道,他终于到了密室的最深处。

通过微明的火光,他看见了密室的最深处的场景。

前方不远处立着一座雕刻着龙凤翔云的精美玉台,而玉台上摆放着一精巧雕花木盒。

看来这古冥珠就藏在这木盒里了。

他这么想着,却没有朝它直直走去。他恐有机关,就从身上拿出几颗如石头大小的坚硬丸子,朝地上的各个方向击去。

果然,墙壁射出几支箭,正正地朝他所击中的地方快速射去。

看着歪歪扭扭躺在冰冷地面上的几支箭,他暗自松了一口气。

他迈步而行,静静地走到玉台边。

他低头观察着玉台上的木盒,见木盒上只蒙有一层小小的灰尘,没有任何毒物粘在上面,就轻轻地打开盒子。

盒子被打开的瞬间,他眼光凝亮,流露出一丝惊讶。

木盒中静置着一颗硕大的圆形珠子,它发着亮光,灿如白昼,照亮了整个密室。

此外,他透过亮光,就见到了它里面盛有一些曳动如飘絮的流水。

他只看了一眼,便将古冥珠带走。

他出了密室,正要原路返回,却发现整个洛王府都吵吵嚷嚷的,遍布了身强体壮的侍卫。

时间紧迫,他已然管不了那么多,就立即飞身而出。

侍卫们听到动静,立即闻声而至,模模糊糊地见到穆璠音的身影。

他们高举手中的兵器,大声呐喊:“快来人,有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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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 逃脱

穆璠音知道已被人发现,就赶紧掏出几个烟雾弹,往后一抛,朝追着自己的侍卫撒去。

瞬时,白雾映天,呛声隆隆,穆璠音趁他们看不清之际,立即飞身走人。

然而在他走到一半的时候,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他豆汗如雨急流,心胸疼痛不已,身体每行一步,就深深地感到切肤之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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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七章 互诉真情

见此,她黯然失笑:“这么大个人了,还这么不让人放心!”

她见他全身赤裸,就没有迈步靠近他,她站在一旁喊道:“璠音,你醒醒,你快醒醒……”

可是,不管她怎么叫喊,他都没有醒来。

这种情况,让她不由得心中一紧,隐隐担忧。

怎么回事?他不会是又毒发了吧?

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璠音,你千万不能有事啊!

……

揣着这些心思,她就缓缓靠近他。

她闭上眼睛,没有去看他,她顺着记忆,伸手轻拍他的脸颊:“璠音,你醒醒!你怎么了?不要吓我啊!快给我醒来!你听到没有?”

然而,他还是没有醒来!

她内心惶恐不安,害怕他再也醒不来,于是,她不再顾忌那么多,立即睁开双眼,伸手探探他的鼻息。

他鼻中呼出的热气,悉数喷洒在她的手指上,痒痒的,暖暖的。

感觉到他的呼吸,她心中紧绷的那根弦瞬时放松了:“还好……还好……”

恰时,他那熟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娘子这么关心我,真让我感动!”

闻言,她睁大眼眸,闪出一片复杂的神色,她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原来你是假装的!故意让我担心,你太卑鄙了!”

没错,他太可恶了,他故意抓弄她,害得她提心吊胆,担心着他的安危!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样?

这么想着,她眼中泛着盈盈泪花。

察觉到她眼中的泪水,他微微一愣,咽喉被噎住,心里难受得难以呼吸:“对不起……”

他之前的确是疲倦地睡着了,可是听到她声音的那一刻,他也彻底清醒过来了。

至于他为什么要装作昏迷的样子,他没有别的理由,就是想听她担忧的话语、关心而急切的话语。毕竟他不想她的一颗心完完全全地吊在别人身上,她也应该看见自己,分一些给自己!

然而,当她他听见她慌乱的语气,他才知道她是那么地担心自己,原来她心里还是有他的!

他心花怒放,就迫不及待地睁眼看她!

哪知,他睁开眼的瞬间,他开口说话的瞬间,就得到了这个一发不可收拾的后果!

如今,他后悔死了!

他低着头,一脸愧疚的样子:“抱歉,执之,我之前的确是睡着了,但是,你来了,我就醒了!”

她仍是没有解气,就出言质问他:“那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

心里的那个想法,他不好意思说出口,说话就有些支支吾吾了:“我……”

她不悦地说道:“我什么我,快说!”

璠音啊璠音,既然她问了,你就更应该将心中所想说出口了,你不说出口,她怎么能知道呢!

也是啊,这是个机会,我应该说出来的!

他在脑海中争斗了一会儿,就得出一致的答案,他认真地对她说道:“执之,我希望你能担心我,关心我,在乎我,所以我就故意那么做了!执之,我错了,你不要生气!”

不知道为什么,听见了他说的这些话,她顿时就气消了。不过,她还是表现了内心的不满:“你真是幼稚!”

他缠住她的手臂,释然地笑了:“是,我幼稚!我幼稚得可笑,我会因为你的一言一行而或悲或喜,我幼稚的以为你不喜欢我、不在乎我,我不知道你真实的想法,所以我幼稚,我可笑,娘子,我错了!你别不理我啊!”

闻言,她抿嘴一笑,心里有些难言的喜悦,不过她很快就收回所有情绪,她甩开他的手,装作不悦地说道:“谁说我喜欢你了!”

他看着她的眼睛,戏谑地笑了:“诶,我刚才怎么看见你笑了!”

她眼睛溜转,努起小嘴巴:“有……有吗!我怎么不知道!”

他继续笑道:“娘子,你发现没?每当你说谎的时候,说话总会有些支支吾吾!”

见他说对了,她有几分恼怒,就想伸手捶打他。

但见他浑身一丝不挂地坐在浴桶中,他浸湿的三千青丝溪溪滴露,顺着俊朗的脸庞、也顺着性感的锁骨一路滑下,而他的发丝与水缠绵,浮荡在清澈的水中,也一并盖住了臂膀和胸前的大片风光。

潘执之晕红了脸颊,就急急收回手,快速转过身:“快……快穿上衣服!”

知道她害羞了,他就笑得开怀:“娘子怎么害羞了?一起洗啊!”

闻言,“刷”的一声,血气上涌,她更加羞赫了,她用力甩甩袖子,以发泄自己的怒意:“无耻!不要脸!”

他自顾自地说道:“唉,可惜!浴水凉了,娘子不能和我一起洗澡了!”

她听不下去了,就快步走出门外,关上房门:“那你快出来!”说完这一句话,她心跳不已,急急上了楼。

过了一会儿,房门被打开的声音传来,穆璠音回来了。

潘执之闭眼躺在床上,叮嘱道:“屏风上挂着一条干净的帕子,你且拿来擦擦!等头发干了,你再睡吧!”

穆璠音听了,没有说话,他按照她所说的,拿过帕子细细擦着湿漉漉的头发。

而此时闭眼躺在床上的潘执之,听着他擦头发的声音,莫名的,心弦续紧,心弦跳动的节奏比以往都快了,她怎么也没有睡着。

不知过了多久,穆璠音的头发干了,他就吹灭烛火,累躺在床上,呼呼睡着了。

而这次轮到她,只听着他有规律的呼吸声,没有任何睡意。

第二天一早,穆璠音就从梦中醒来,他拿出那颗古冥珠,陷入了沉思。

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搜到这来,那么该把古冥珠藏在拿呢?

若藏在身上和房里,肯定会被发现。

而昨晚他们也听到了马蹄声,那肯定也不能藏在马车上或马厩里。

既然这些地方都不能藏珠,那又有什么地方可以藏珠呢?

他仔细地想了一会儿,就有了答案。

他穿上衣服和鞋子,收起古冥珠,就下楼洗漱。

洗漱完毕后,他趁着没人,就将古冥珠藏在酒窖里的酒坛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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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八章 搜查(一)

穆璠音放好后,就回至房中。

果然,不一会儿,外面便传来了喧吵声和敲门声:“快开门,按例检查!”

潘执之昨晚很晚才睡着,她睡得正香,如今却被嘈杂的声音给吵醒了,她不情愿地睁开双眼:“好吵!外面怎么了?”

穆璠音慢慢扶她起身后,就拿了件外衣给她披上:“穿上吧!有人来查了!”

“这样啊!”她呢喃了一句,就穿上衣服和鞋子。

而穆璠音就她穿着完毕,就出去开了门。

房门被打开的瞬间,一群侍卫如蜂涌,急急地闯进来。其中的一位高大侍卫喊道:“兄弟们,快给我搜!”

此言一出,其他侍卫一呼而应:“好嘞!”

他们粗鲁地将室内的花瓶砸碎,将座椅和屏风翻倒,他们用剑挑开床上的被子,露出白绒绒的棉丝,见床上没有古冥珠,他们就翻动他们的包袱。

包袱里的衣服被翻落至凌乱的地上,而里面的钱财也被他们搜刮了不少。

他们是来查找的还是来抢劫的!太过分了!

潘执之看在一旁,不由得握紧拳头,怒气填胸。

过了一会儿,他们搜索完毕,就跟那位发命令的侍卫打报告:“大哥,全部搜过了,没有任何发现!”

“没有?”那人眼睛一眯,狐疑地看了他们一眼:“既然房内没有,那就搜身!顺便看看他们身上有没有受伤!”

他们答应了:“遵命!”

语毕,就有两位侍卫来到穆璠音和潘执之身边,打算搜索。

穆璠音见那位靠近潘执之的侍卫对她的妻子露出猥琐的笑容,并打算搜身,他就气愤填膺。

但他抑制住想要发怒的冲动,一把擒住那人朝她伸来的双手,有内涵的笑了:“这位大哥,她是我妻子,你怎么能随意动手!”

那人的双手被他握得生疼,面容就有些扭曲,他抬头正要冲他发火,但见到了他那阴冷的笑容,他内心颤栗不已,冷麻之感瞬间遍布全身。他颤巍巍地说道:“我不搜便是……不搜便是……你松手吧!”

见他真有收手之意,他才主动松开手。

那人揉揉被他握得红肿的手臂:“不过搜身是按例行事,我不能不听从啊!所以我能不能派一女子来给她搜身!”

穆璠音转头看向潘执之,见她点点头,他就同意了:“可以!”

于是,那位侍卫从楼下叫来了客栈的一名女子,让她来给她搜身。

那名女子搜身完毕,就低头向他们交代:“各位官爷,她身上没有藏任何东西!也没有受伤!”

那位比其他人都高大的侍卫皱起眉头,对他们摆摆手,不耐烦地说道:“兄弟们,我们下楼,到别处查找!”

“遵命!”于是,其他侍卫和他一起下楼了。而那名女子,在他们走后,就深吸几口气,也跟着出去了。

这时,房内只剩下潘执之和穆璠音两个人,再次恢复了平静。

恰时,店小二拿着扫帚来了,他不好意思地说道:“两位客官,真不好意思!我来替你们收拾一下!”

闻言,潘执之笑道:“谢谢!这事与你无关,我们不会生气的!”

他继续收拾着地上残留的碎片:“多谢客官体谅!”

打扫完后,他礼貌地说道:“好了,如今干净多了!客官们,到了晚间,我会替你们换一套新的被褥的!不打扰你们了,再见!”说完,他就关上房门,下楼去了。

而在他走后,他们就摆放好桌椅,收拾好衣物。

待一切都收拾好后,潘执之就疲倦地坐在椅子上:“这里不能久留,我们明天就走吧!”

穆璠音同意了:“我正有此意!”说着,他就担心起那颗古冥珠,他害怕被人发现,就猛然站起身:“我下楼看看!”

见他要下楼,潘执之也接着站起来:“我也要去!”

他不想让她下楼,就出言阻止她:“你不能下去,外面危险,你要在这儿待着!”

她听了他的话,就只好说道:“那好吧,你小心一点!”

“当然!”他说了这句话,就出去了。

他刚到了楼下,又听见一阵吵闹声。

那位侍卫大声喊道:“马厩搜了没?若没有,快去给我搜!”

“遵命!”侍卫们得到命令,就纷纷赶往马厩。

穆璠音看着他们忙碌的身影,莫名地松了一口气。

还好没有搜到酒窖,不过……那是迟早的事!

又过了一段时间,侍卫们疲惫不堪地回来复命:“禀报大哥,马厩里没有发现古冥珠!”

侍卫挠挠脑袋,气愤地说道:“又没有!那还有什么地方没有搜查?”

侍卫们听到了,就对视一眼,没有回答。

那位侍卫见他们都沉默着没有说话,就挑了挑眉,怒喝道:“我在问你们,你们怎么不说话!要是找不到那颗珠子,你们就一起等死吧!”

侍卫们听了他带有震慑力的话语,不由得冷冷地打了个寒颤。

这时,一位侍卫站出来说道:“大哥,还剩酒窖没有搜查!”

那人轻声笑了:“酒窖!呵,给我搜!”

“是!”于是,侍卫们就去酒窖里搜查了。

穆璠音看着他们匆匆忙的背影,内心就有些不镇定了。

不好!他们搜到酒窖了!要是被他们发现,其后果不堪设想!

不行!我要去阻止他们!

就这样,他面无表情地往茅房走去,让人以为是要出恭。

但是,那位侍卫瞥向他,就派一个侍卫盯着他,跟在他身后。

这些耳目,当然逃不过穆璠音的眼睛。

他进入一个离大堂较远的茅房,等待着他们的到来。

过了一会儿,他听到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就知道有人来了。

他小心地打开茅房,留出一道缝隙。

待他们靠近之时,他疾速伸手将他们一个个拉进来。

侍卫们遇到这种突然情况,就有些惊慌失措,他们正要大声呼喊,却被他点了哑穴,不能说话。

他们张大嘴巴,嚷嚷说不出话,就急得冷汗直冒,奋起动手反击。

他们几人敌不过穆璠音,就被他点了穴道,昏迷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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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 搜查(二)

见他们都晕倒了,穆璠音就走出茅房。

他绕过茅房,来到酒窖的后面。

他透过敞开的窗户,就见到了里面的情形。

酒窖里整齐摆放的酒坛被他们砸碎在地,传来破碎的零零声音,地上也被酒水染湿,飘来一股浓郁的酒香,原本站在门外的店小二,见到了这副情形,不由得神情痛苦慌张,就往后一仰,瘫坐在地上,从嘴里发出疼惜的慌喊声。

他看着眼里,就微微叹息。

这么砸下去,客栈会损失惨重,而古冥珠,也会被他们发现!不行,一定要阻止他们!

于是,他缓缓靠近窗户,更加清楚地看着眼前的场面。

里面的一个侍卫正在靠近酒窖的最深处,那人没有像其他人一样狠狠地砸酒坛,他眼神犀利,只深深一看一闻,便知道里面有没有东西。

他查看了底下的酒坛,都没有任何发现。于是,他只好抬头,看向最上层的酒坛。

上面的酒坛他都扫视了一遍,都闻了一遍,就发现一点异常。

因为其中的一坛酒的酒香没有那么浓郁香醇,而坛子里面也没有那么阴暗。

他心里觉得可疑,就伸手慢慢地接过酒坛。

此时,躲在窗户外面观看的穆璠音,见到了那人接触到了那坛藏有古冥珠的酒,就紧民双唇,担忧不已。

不能再让他查下去了!

他拿出一颗如石头大小的丸子,在那人再次探查之前,狠狠地袭击了那人的头部。

那人的头部受到猛烈的冲击,就头疼难耐,他悲嘶一声,就想伸手摸摸疼痛的后脑勺,而那坛酒,就在他离手的那一刻,钪铛一声,砸碎在地了。

见酒坛已碎,穆璠音就将目光移至沉暗的地下,他凝视着破碎的那坛酒,发现那颗他们苦苦寻求的古冥珠就藏在砾砾碎片之中,而击中那人头部的丸子,浸泡到酒水,就散作一摊水。

见此,他舒了几口大气,他下意识地看向雪地,见雪地里存着脚印的痕迹,他就快速移消,然后小心翼翼地离了此地。

而酒窖里那人正摸着脑袋,习惯地看看四周,见没有任何异状,他就探头往窗外一看,见外面雪地白茫,洁净没有痕迹,就消除了心中的疑问。

他转头看向室内,正要低头观察,却被他们的一句话给打断了:“既然没有,我们就回去复命吧!”

那人没有同意:“我们再搜一遍吧,或许有什么发现!”

其他人听了,就出言反驳:“第一次搜查都没有发现,而第二次搜查也会一样,没有任何发现!”

“就是就是,哪会有什么发现!我们啊,差不多得了吧!”

“若是王爷怪罪下来,我们会不会被砍头啊?”

“砍头?呵,不会!我们兄弟那么多,他杀都杀不完,他若砍了我们,那还会有谁来替他做事!他若砍,那也挑个头名大的来出气,而我们这些小喽啰,王爷看不上!”

“也是也是!我们回去复命吧!一整夜没睡,困死了!”

“走吧走吧……”

“……”

就这样,那人暗自叹了几口气,就跟着他们走了。

此时,穆璠音已经回到了客栈大堂,而之前在茅房晕倒的几个侍卫,也已经清醒过来,不过他们脑子迷糊,已然不记得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穆璠音悠闲地站在楼梯上,等待着原本待在酒窖里的侍卫的到来。

过了一会儿,那些侍卫回来了,他们低着头,装作失落的样子:“回禀大哥,没有任何发现!”

闻言,那人气得青筋暴起,他用力踹倒椅子,口中飙飙大骂:“没用的饭桶!到时候你们和我都得死!”他摆摆手,大步流星地走了:“走吧!我们去别处搜查!”

“是!”他们也跟在他身后,大步走了。

店小二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苦笑道:“官爷走好!走好……”说完,就开始收拾大堂。

而穆璠音趁着他们不在意,就悄悄返回酒窖,将古冥珠带走。

他得到古冥珠,就回到了客房。

潘执之见他回来了,就起身迎接他:“你回来了,没事吧?他们有没有发现?他们走了吗?”

他打开包袱,从中拿出一个机关盒子,就将古冥珠装在里面:“我没事,他们没有发现,如今已经走了!”

潘执之闭着眼睛,拍拍胸口:“没发现就会好!走了就好!”说着,她想到了一些事情,就立即睁开眼眸:“对了,你之前把古冥珠藏在哪了?又是怎样瞒过他们的?”

他将盒子收好:“人多口杂,隔墙有耳!这里不便多说!”

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也是!”她又想到了之前的事,就摇摇头,轻轻叹息:“我们的盘缠不多了,如今被他们这些饿鬼搜刮了去,唉……”

他听了她的抱怨,就走到她身边,抱着她笑道:“这有什么!就当破钱消灾得了!你没事,万事就好!”

她甜蜜地笑了:“就你会说!”

他继续说道:“到了宜州,将东西交给她后,你就陪我去一趟万通钱庄吧!”

“好!”说着,她又有些担心了:“对了,我们明天就要走了,会不会太快了?会不会让人觉得可疑?”

他潇然一笑:“怕什么!我武艺高强,若他们阻止我们出城,那我只好出手了!”

“嗯,不过别伤人性命!”

“当然!我身为救死扶伤的大夫,怎会无辜地伤人性命!不过,一点教训,让他们尝尝也无妨!”说完,他就松开手,拿了一些工具走出门外:“我有事下去一趟,你不要出去!”

她面露愁容,向前走了几步:“事情才刚平息,你又要去哪?”

“嘭”的一声,只余空空关门声,他没有回答。

第二天,他们收拾好东西,就离开了客栈,坐着马车匆匆走了。

潘执之坐在马车上,从包袱里拿出装着古冥珠的盒子:“对了,这盒子该藏在什么地方?要是放到包袱里,肯定会被他们发现!”

穆璠音驾着马车,答道:“就藏在马车的暗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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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 交易成功

潘执之问道:“暗格!在哪里?”

穆璠音转头一看:“在你右脚下的方格里,你用力一按,等木板打开后,就把盒子放进去!”

她低头一看,就见到了方格:“我见到了!”说完,她伸手出力按住那块嵌住的木板,“嗖”的一声轻响,木板自动打开,她惊喜地看了,就把木盒放进去。

放完后,木板的暗格接收到物品,就自动将木板合上。她疑惑地说道:“对了,既然这里有暗格,又不容易被人发现,那你之前为什么这么不放心?难道你没有将古冥珠藏在暗格里吗?”

穆璠音如实告知:“这个暗格是我昨天临时做的,而之前我把古冥珠藏在酒窖里!”

她听了他的话,双唇微微翕动,大吃一惊:“什么!临时做的!那你太厉害了!”

他高兴地笑了:“有娘子称赞,我很高兴!不过做这个不难,挺简单的机关术!”

她满怀敬意地打量他一眼:“真想不到你居然会机关术!你说,你还有什么不会的!”

他听了,哈哈大笑:“哈哈……娘子是不是对我另眼相看了?”

她点点头,主动承认了:“你说的没错!”

他心里舒畅,如浮云流动,如柳絮轻拂,他微微感叹:“娘子难得坦诚一次,这种感觉,真好!”

过了一段时间,他们到了城门,就下了马车,接受士兵们的搜查。

士兵们随意一搜,便想让他们过去。

可是,正在他们要走的时候,又从城楼里跑出来阻止了:“站住,我们奉命行事,要在马车里搜!”

又要搜?

怎么这么奇怪!之前不是已经搜过了吗?怎么突然又要搜查?难道……

潘执之这么想着,就与穆璠音对视片刻,就将目光投向城楼的高处。

但见城楼高处躺坐着一个面容苍白的年轻男子,他身穿蓝色金丝衣袍,头带金冠,将青丝高高束起,他衣袍微微敞开,露出被鲜血渲红的纱布。此时,他眼神凝凝含慑,正直直地看着穆璠音。

她知道那人正看着穆璠音,就伸手握上他冰冷的手,将手中的温度传递到他手心。

他也回握着她的手,将坚定之感传至手心,再递到她的身心,让她不要害怕。

他们不再害怕,勇敢地面对着眼前的一切,任由他们搜查。

过了一会儿,他们还是没有任何发现,就禀告了城楼上的洛王卓一风。

洛王得到了消息,就微微点头,让他们离开了。

于是,他们上了马车,扬鞭疾行,快速出了城。

他们行驶了一定距离,潘执之就闭着眼睛,深吸几口气:“还好……还好他们没有发现!”

穆璠音笑道:“如此隐秘的机关,他们又怎会发现!”

闻言,她也淡然一笑:“也是!”

过了一些天,他们终于到了宜州,就到了了万通钱庄,兑现了一些银子,就寻一客栈,住了下来。

过了晚上,潘执之乔装打扮一番,就拿了古冥珠,随他一起去了青楼。

到了青楼之后,他们没有停下来观看歌舞,只朝老鸨走去,想要花金子与花魁弄剑见上一面。

他们只给了五锭金子,老鸨愁眉苦脸,一脸迟疑的样子,显然是不满意。

可是潘执之想到了穆璠音为了帮助弄剑夺回古冥珠,已经冒着性命危险,受了重伤,又丢了钱财。

如今他们来了,她不主动出面也就算了,还要让他们花钱如流水般出高价与她见面!

这么想着,她就有些忿忿不平了,她对穆璠音说道:“五锭金子都不同意见面,我们就不要再往上花钱了,坐下来等吧!我不信,我们来了她会不知道!”

她的话,他听到了,他只释然一笑,也不觉得她小气,因为他知道她是为这钱花得冤枉、花得不值,况且他们还要去很远的地方,之前的钱财被抢了,如今要是花了这钱,她就担心以后的日子不好过。

他对她笑道:“娘子心疼钱,我不花便是,你说得对,那我们就坐下等她吧!”

“嗯!”见他同意了,她心里一下子顺畅了不少。

他们不顾老鸨口中说出的不满话语,就主动离开了她,上了二楼,坐到原来的阑干旁的位置,耐心地等待着。

过了一会儿,终于有一丫鬟来通知他们,叫他们去花魁弄剑的剑霄阁。

他们顺了她的意,就去了她的剑霄阁。

穆璠音将木盒子放在桌子上:“古冥珠我给你带来了,你要遵守诺言!”

弄剑姗姗来迟:“刚才的事我听说了,老鸨爱财,无可厚非,不好意思!”

潘执之笑道:“没事!我们没有介意了!”

她看见了桌子上的木盒,就快速来到桌前,打开一看,见到了光芒万丈的古冥珠。

瞬时,她神情激动,双眸千转流光,洒着凄凄泪点,她压抑住哽咽的情绪,继续冷冷地说道:“我会遵守诺言的!”说着,她就从腰间拿出一令牌,迅速地抛到他手中:“给!”

他伸手接过,端详了一会令牌,就满意地笑了:“谢了!娘子,我们走!”说着,他就牵起她的手,想带她离开。

这时,弄剑出言阻止他们离开:“慢着!先别走!”

他叹了一口气,就微微回头:“怎么了?”

她来到柜子旁拿出一精致的盒子:“这盒子里面装满金子,你们拿去,算是给你们的报酬!”说话的同时,她就把盒子打开,露出一盒子灿灿金子。

他们言语坚决,拒绝道:“我们不会收的,你拿去吧!有缘再会!”

语毕,他们就一起离开了。

他们返回了客栈,潘执之好奇心重,就忍不住问道:“这令牌……”

他答道:“弄剑有死士三千,而这块令牌,就可以控制死士!”

潘执之听了,愣愣摸不着头脑:“死士?你为什么会需要死士?”她忆起了弄剑说过的一句话——他是穆昌国宰相季廉之子,就有了一个惊人的发现:“璠音,莫非……莫非……你是想复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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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一章 新年(一)

穆璠音苦涩的笑了:“正有这种打算!不过……那些事情以后再告诉你!”

潘执之问道:“现在说不行吗?”

他摸摸她的脑袋,对她温柔的笑了:“时机未到!等时机到了,我会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你!”

“好,这是你答应我的,你要说到做到!”

“一定!”

第二天一早,他们就收拾好东西,坐在马车,离开了宜州。

潘执之坐在马车上,算着日子:“璠音,过不了几天就要过年了!如今我们远离亲人,那我们要在何处过新年啊?”

穆璠音答道:“就在风月城吧!毕竟陈茺在那里有所住宅,我们到了那里,也不用住客栈了!幸运的话,我们还能与他们兄妹一起过年!热闹一番!”

潘执之听了,就喜悦的笑了:“风月城?好啊!希望能见到那对有趣的兄妹!”她想了想:“对了,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到达风月城?”

穆璠音答道:“明天吧!”

她细声呢喃道:“挺快的!”

时间又过了一日,他们终于到了风月城。

他们来到了陈茺的那所住宅,就礼貌地敲敲门。

里面的人听到了,就轻声抱怨道:“一大早的,是谁啊?”

听到熟悉的女声,他们就知道说话的那人的陈茺的妹妹陈熙。

他们庆幸屋子里有人,就相视一笑。

这时,还未睡醒的陈熙匆匆出来开门,她睡眼朦胧,捂嘴打了个哈欠:“好困!到底是谁啊?”

他们轻声笑道:“陈熙妹妹,是我们啊!”

“你们?”说着,她就揉揉双眼,认真地看着他们,待眼中的迷雾消散,她看清了他们的面容,就惊喜的笑了:“璠音哥哥,嫂子!是你们啊!快进来吧!”

于是,他们就进来了。

陈熙高兴地招呼他们:“坐吧!我去给你们倒杯热茶!”说完,就往后厨走去。

而他们也不客气,立即寻位坐下。

他们趁着闲暇之际,打量着这所装饰华丽的屋子。

墙上挂着一幅幅价格不菲的美丽画卷,整齐地摆放着各种名贵的兵器。屋里的桌椅全是以黄花梨等名贵木材定制而成,上面雕刻着各种如蟠龙飞凤般复杂的图纹。而桌子上摆置着金漆茶具和玉器酒樽。

很快,陈熙拿着茶壶来了,她给他们倒了占热茶:“趁热喝吧!”

他们向她道谢:“谢谢!”

陈熙坐着微微叹息:“我哥执行任务去了,不能回来过年!唉……”

潘执之安慰道:“他会回来的!”

她嘟起小嘴巴,一脸傲气地说道:“这我当然知道!我只是有些想他了!”

潘执之笑道:“看来陈熙妹妹很喜欢哥哥呢!”

她用手缠绕着垂下来的发丝,低头承认了:“我当然喜欢他!只是……他好像不喜欢我这个妹妹!他觉得我烦!每次和他见面,我们都会吵架!”

穆璠音听了,就笑道:“陈熙妹妹,你别看陈茺这人狡猾得不可信的样子,其实他是最讲信用最讲义气的,他是喜欢你的,只是喜欢言语有些恶毒,不过他没有恶意的!”

她犹豫地说道:“是吗?我怎么还是觉得他讨厌我?”

他继续笑道:“你想多了!他没有讨厌你!他喝醉时曾对我说过,小时候你生病了,他没钱给你治病,就吃苦寻活,给你争来治病钱!后来,他自己吃苦吃怕了,就不想让你吃苦,想让你过上好日子,就苦练武艺,成为鸿名榜排行第一的杀手。再后来,你和他一样喜欢银子,他就以刀剑舔血的方式,努力赚钱,给你银子花……”

她仔细地想了想,泪眼朦胧,就有些感动了:“是啊!我怎么没想到呢!原来哥哥也和我一样……和我一样……”

穆璠音笑道:“过不了几天就过年了,我想在你这儿住一阵,过完年再走,可以吗?”

陈熙转悲为喜:“你们要陪我过年?太好了!当然可以啊!”

他们向她道谢:“谢谢陈熙妹妹!”

她站起来说道:“不用谢!你们随我来吧,我带你们到客房!”

就这样,他们站起来,随她一起去了客房。

后来,他们在这里住了几天,在快要过年之际,他们就帮助陈熙清洗各种器具,拆洗被褥窗帘,洒扫宽敞庭院,掸拂尘垢蛛网,疏浚明渠暗沟。

过了晚上,他们完成了,就累得瘫坐在椅子上。

陈熙深吁几息:“好累啊!明天我的师兄李肃平会来,他会和我一起出去备置年货,你们要去吗?”

潘执之想要出去看看,就寻问了穆璠音的意见,见他同意了,她就笑道:“嗯,我们会去的!”

陈熙也笑了:“那就太好了!”

第二天,李肃平来了,他们出来与他闲聊了一会儿,就出门购置年货。

外面暖阳高照,絮云飘浮,门庭若市,一片喜气洋洋,街道摆满了各种摊位,挂了串串祥物年兽,坊阁里飘来风风韵韵的喜庆之音,漾得人们的喜悦由心而生。

好久没有见过这般喜庆热闹的场景了!

潘执之深深感叹,心情也随之欢悦。

穆璠音转头见她面有喜色,就带她逛了街巷,吃了有名的酒楼的吃食,看了几出精彩的戏剧。

此后,天色渐晚,但星罗棋布的店铺仍灯火通明地营业,于是,他们在这些店铺中备置了衣物、烟花爆竹、吃食等东西,就返回住宅。

又过了一天,新年开始了。

他们就包了一些红包,换了新衣,与陈熙他们一起过年。

他们将红包发给陈熙和李肃平,就喝了一杯热气腾腾的新茶。

潘执之看着漂沉的茶叶,思绪也随之飘至远方。

新的一年开始了,以往的痛苦深埋心底,新的希望涌现于情!

不过……昔日所受之辱,必将悉数奉还!

“执之……执之……”穆璠音见她想得入神,就伸手在她眼前晃晃:“你在想什么?没事吧?”

她见到了他晃悠的手,就回过神来:“没事!我没事!”

穆璠音站起来说道:“既然没事,那我们出去走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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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 新年(二)

潘执之答道:“好!”

于是,他们就走到外面,漫步到雪地中。

这时,迎面走到几个身着棉袍头带小虎帽的小男孩,他们对潘执之和穆璠音笑道:“哥哥姐姐,你们已经成亲了吧!”

潘执之和穆璠音听了,相视一笑:“是啊!”

他们得意地笑了:“那祝你们同心同德,白头偕老!”

《此程无归期》第一百二十二章 新年(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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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 惊险一刻(一)

潘执之站起来,拍拍身上残留的雪片,就来到梅林。

而穆璠音也站起来,来到她身边。

他看着在枝头上盛开的那朵艳丽红梅,就伸手将其摘下,插入她的云鬓之中。

此时,她的肌肤如雪晶白,脸颊被冷风吹得殷红,她的两蹙娥眉不描而翠,唇不点而绯,而头上的那朵冬日红梅盛艳群芳,绝绝与之相配。

他微微呆愣片刻,就情难自禁地俯身亲触她的红唇:“好美……”

他微微呆愣片刻,就俯身亲触她的红唇:“好美……”

在他吻上她的那一刻,她内心尝到一点冰凉,她不知所措,没有回应,只看着白茫茫的雪地,脑海也一片茫然,任由他深情地吻着。

见她没有反抗之意,他眼眸更为璨亮,内心也更加喜悦了。他用尽全力,将思念化作密如丝雨的吻,温柔地将她吻入风中。

就这样,他情深意切地吻了好一会儿,在觉得呼吸困难,快要承受不住之时,他缓缓放开她。

他看着她湿润的红唇,迷茫而朦胧的眼眸,就心跳加速,对她也更加喜欢了。

他正要说些什么,却快一步被她出言打断了:“我们去那边看看吧!”说完,她就自行往前走了。

而穆璠音见她走了,就加快脚步,急忙跟上她。

她看着那片美丽的梅林,心中想到了之前的亲吻,莫名的,她皱起眉头,心中有些烦躁郁闷。

为什么她会如此焦躁?

她到底有没有喜欢他?

……

她想着想着,就有些不明所以了,她为了排解心中的烦躁,就用脚踢着雪地,飘出透亮飞花。

穆璠音见到她的举动,就紧紧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他忍不住问道:“娘子,你怎么了?是在生气吗?”

她仍旧踢着脚下的雪花,冷淡地说道:“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好玩!”说着,她就弯身捡起地上的雪团,快速地往后朝他扔去:“看招!”

他离她只有几步之遥,也没想到她会拿雪扔自己,就没有闪开躲避。

在雪团朝他砸来的那一刻,他只扬手一挡,将飞雪纷纷散开。

他看着她疾速地奔跑着,就大声笑道:“好啊!你竟拿雪球砸为夫,为夫好生伤心!”说着,他也从地下拿起一个大雪球,飞速朝她砸去。

雪球正正地飞落到她身上,溅起蒙蒙雪雾,愈发迷了她的眼。

待雪花漫消回雪地,她就从地上捞起白雪,将其搓成圆圆的一团,再扬手扔向他,顺便将胸中的郁闷情绪全数倾泄出来:“璠音,这次是你不对了,你欺负我!”

他听了她埋怨的语气,见到朝自己扔来的雪球,就急急闪开,他朗声大笑,再从地上拾起一个硕大的雪球:“哈哈……娘子不讲理,就只能给点教训了!”说罢,他就将手中的雪球追云逐月般朝她飞去,与她开展了一场激烈的雪球大战。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两人经过激战,就累得躺倒在地上,吁吁喘气。他们脸色红润,身上和发丝上都沾满了斑斑雪迹,看起来狼狈至极。

潘执之看着灰沉的天色,真诚地笑了:“好累,好久没有这么开心了!”

穆璠音也笑着感叹道:“是啊!”他想了想,就继续大胆问道:“嫁给我,你没有后悔吧!”

她坚定地摇摇头:“不后悔!要不是你,我都不知道如今我会变成什么样子!”

他松了一口气:“不后悔就好!”

她从雪地中站起来:“我肚子饿了,我们下山吧!”

他答应了:“嗯,再不下山,天色就晚了!”不过,他没有动身,委屈巴巴地看着她:“我走不动了,你拉我一把吧!”

她深深叹气,就伸手握住他的手,想把他从雪地中拉起。

谁知,他眼睛一眯,用力一扯,硬是将她躺落在他身上。

此时,她的身子被他紧紧抱着,与雪地相融。她吓了一跳,羞红了脸,就想从他的怀抱中挣扎出来:“松手!流氓!你在做什么!快放开我!”

穆璠音依旧抱着她,没有放开。他感受着她的体温,闭着眼睛,闻着她身上特有的幽香:“别吵!让我抱一会儿!就一会儿……”

“流氓……”她低声说了一句,就放弃了挣扎,由他抱着。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主动放开她。

他们从干净的雪地中起身,就拍拍身上的雪花,漫步离开了山顶。

他们走在下山的路上,就听到了一阵又一阵的悲惨嘶鸣声。

他们面露疑色,就相视一眼,牵着手闻声而去。

他们一步一脚印,小心翼翼地走着,慎重地注意着前方的动静。

很快,他们在经过一片枯木之时,看见了前方的情形,就主动停了下来。

前方的枯林深处缠攀着一条身长数米的大蛇,它的头上嵌着一颗菱形血晶,它眼睛刺红如血,张大的大嘴嘶嘶叫喊,吐着长而尖的红舌。它身上爬满各色繁杂的纹路,而那条尾麟疾扫舞动,蠕蠕将左右两旁的枯树都伐倒。

此刻,它正匍匐在一只布满鲜血的死羊身上,它舔舐了一会儿,玩弄了一会儿,就张嘴将那头羊完全吞噬。

那头羊被它吃进肚子,蛇身受羊的身形影响,就撑涨起那头羊大小的痕迹,它嘶嘶吐信,再用力一压一蜷缩,将其消食,湮没羊的痕迹,变回原先大小的蛇身。

潘执之看着巨蛇吞食的场景,胸中一闷,就恶心得想作呕,一不小心就发出了闷声。

恰巧,巨蛇灵敏地听见了,嘶吼得震天动地,它蛇身狂狂蜷伏,血眸四转,一下子看见了目标。

它眼中发出嗜血的红光,大嘴完全撑大,足足能吞进一个巨人,它伏地飞升九万里,快速朝他们扑去。

“不好!”穆璠音大叫一声,就伸手将迷愣的她带离原地。

而那头大蛇,飞扑到他们之前所在的地方,撞倒了几棵大树,跃起三千飞尘。

见四周被黄尘迷漫,穆璠音就将潘执之放在高处的安全地方。

他趁机拿出锋剑,正要与蛇缠杀,却被她阻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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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章 惊险一刻(二)

穆璠音笑道:“没事,我没事的,你掩住气息,在这儿等着我吧!”

潘执之担心他会出事,就想不让他去,她缠上他的手臂:“可是……”

他轻拍她纤嫩的玉手,笑道:“娘子担心我,我很开心!我是你的夫君,我不会轻易舍你而去的!你就等着吧!”说完,他就松开她的手,执剑朝巨蛇杀去。

他双眸奕奕有神,耀着一点皓洁的光泽,他双唇微扬,显出一抹阳魅的邪气,他出手快疾,剑法娴熟,身形没入枯色,只现一暗影,就将巨蛇重重包围,无所遁形。

巨蛇无法用肉眼捕捉他的形迹,只能看见围绕在自己身边的圈圈阴影,它看到久了,蛇头愣愣摇晃,就有头晕目眩之感。

它无法忍受这种奇怪的感觉,就嘶嘶怒霄,狰出黄色的尖弓獠牙,它浑身癫狂扭动,身上万千蛇鳞的颜色更加深暗而艳泽,轰天响地,颠得白白雪地凹陷数尺,弥漫起浓散的雪烟。

穆璠音趁此机会,赶紧脱身离开原地。他气海凝丹田,再运气涌剑端,致使剑端阴阴颤抖,发出飒飒烈烈沉响。

他在迷烟未散之际,就飞身闪至蛇身上,剑尖一扫,挑开片片华鳞,星速刺入它的后背,再猛然拔出,朝其他地方飞去。

此刻,巨蛇受了剑伤,蜷动的速度更加快速,宛如一暴擎龙卷风,它受此影响,血流的速度也更为快速,它鲜血疾喷万丈,恰如一根冲天血柱。

它被暴怒与疼痛支配,嗜血的眸子也更为凌厉,他血色的瞳孔中,清晰地映出他的身影。

看清了敌人,它更加兴奋了,他吐着血信子,纵身朝他奔来,如漫天黄沙将他吞没。可惜他先行一步,他没能扑死他,只从雪地中涌出滚滚雪浪。

他大口大口地喘息,就再次飞身靠近它。

然而,它却是有预料般地迎面而来,它那修长粗壮的蛇尾绕地星扫,趁他还没反应过来之时,就将他活活擒住,从雪地中升腾而起。

它的蛇尾紧紧地绕了他一圈又一圈,勒得他利剑远远抛地,无法逃离。

它看着他微小的身影,看着他痛苦得难以呼吸的面容,嘶嘶疯狂怒号,它从口中喷出一摊毒液,直直喷洒到他身上。

而此时远在高处的潘执之,见到了这种生死一线的情形,就神情恍惚,面容扭曲,彻底心慌意乱了。

不要!他要离开我了吗?

不要!他不能死!他不能离开我!!!!

而他要是死了,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也不能离开他!

璠音,你等着,我这就来救你!

……

心中疯狂的念头急急滋生,她再也不能忍受这种生离死别的痛苦了。

她掩住气息,悄悄速离高地。

她运转轻功,悄无声息地绕到大蛇后面,偷偷捡起落到雪地隐蔽处的那把剑。

她看着缓缓俯身吞噬他的大蛇,就眸色幽深,恨意横生!

绝不能让你动他一根寒毛!

怀着这样的念想,她轻轻跳到它的后背。

在它只注意着吃食,尚未察觉之际,她顺着它刚才受伤的地方,狠狠地刺入它的血肉。

去死吧!!!

遽然,巨蛇受到痛觉的刺激,再次嘶嘶悲鸣,蛇身跃卷,却没有把诱食抛弃。

而站在它后背的潘执之,见它依旧缠卷着穆璠音,就怨气愤天,继续勇敢地攀爬在它身上,没有选择逃离。

她紧紧地攀附在它后背上,方没有被它癫狂的动作生生抛下。

过了一会儿,趁它消停之时,她就快速站起来,运转轻功,一下子跃至它的头顶。

而被它纠缠着的穆璠音,看清了她带血的面容,就微微一怔。

原来她没有离开,居然选择冒着危险来救他!

他不能再懦弱下去了,必须把她从虎口中救出来!

这么想着,他就眨眨眼睛,与之互动。

而潘执之见到他眨眼,就明白了他的意图。

她看着蛇头上的血晶,就竭尽全力,愤然挑开,散出丝丝血糊。

然而她只将血晶挑开一小片,没有将其完全挑开。

即便如此,巨蛇的痛意仍得到加深,它承受了百倍的痛苦。它郁郁悲吼,朝四面八方射出浓浓毒液与唾液。

那些毒液和唾液洒落到雪地中,融出一摊摊黑色的黏稠毒迹,瞬间将地面上的一切晶雪与枯叶消溶,露出凹陷的灰色大地。

而此时陷入险地的潘执之见到了这种情况,虽受到了几分惊吓,但仍没有放弃,再度希冀着能把它杀灭,将穆璠音从危险中解救出来。

她见除去血晶很费时间,而且血晶也难以挑除,就将铲除目标瞄准了它的弱点。

说的弱点,那么它的弱点是什么?

她冥思苦想了一会儿,就有了答案。

她跃步上前,执剑深深刺入它的血瞳。

“吭嘶”一声巨响,利剑截然拔出,瞳仁中的鲜血涓涓汹涌。

大蛇痛苦哀鸣,震彻九霄,它奋力蜷缩之余,蛇尾微微松动,却将她迅速甩出百米开外。

穆璠音见到了她被怒蛇快速甩出的那一刻,就心中一紧,整颗心被狠狠地揪住,仿佛停止了跳动,他虽仍被它缠卷着,但也得到时机,有了动身的机会。

他从身上掏出一包药粉,就潇洒地撒落到它身上。他运转内力,疾然从它缠结的蛇尾中逃脱。

他抑制住体内正迅速蔓延的毒素,健步如飞地来到潘执之身边,他伸手一揽,将她抱入怀中,方没有让她跌撞到那棵大树上。

他重新将她带到安全的高处,就想趁着巨蛇受伤之际,返回战斗。

猝然,潘执之担心他的安危,就再次出言阻止了他:“璠音,太危险了!我们走吧!”

穆璠音温柔地笑了:“不!娘子,为了你,我一定要取得它身上的东西!你在这儿等着吧,这次,我会安全的回来的!”

语毕,“嗖”的一声,他已然消失不见。

潘执之伸手想要抓住他的衣袂,却是迟了一步,只拂碰到缥缈的碎风。她慌然大喊的声音,穿透云层,:“璠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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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 除毒

霎时,穆璠音悄然来到了巨蛇身边,他只静静地观察着它的情况,却没有动手杀它。

它的蛇麟了留触了药粉,就疼痛万分,红肿不已,那些接触了药粉的蛇鳞,也渐渐一片片地褪脱而下。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了,它受疼痛影响,蠕作一团,软绵无力。

见此,穆璠音就了然一笑,进一步靠近它。

他掌上运力,剑影无形,将其一举斩杀。

乍然,蛇身分成两段,它仰头挣扎一下,毅然倒在血泊之中,奄奄一息。

他再行一剑,深深刺入它的胸脯,从中取出蛇胆。

痛不欲生,它再也承受不住,就彻底绝灭了。

见它终于死了,他暗叹了一口气,就用力挑出它头上的血晶。

他从身上拿出一个大药瓶,就将蛇胆和血晶放入其中。

装备完毕,剑入剑鞘,他就飞身来到潘执之身边。

他喘息片刻,真诚地笑了:“没事了!我回来了!我们下去吧!”

见他终于回来了,她眼眶微红,伸手紧紧地抱住他:“吓死我了!还好……没有让我白等,你终于回来了!”

她紧张的话语,逐渐安定了他那颗慌乱的心,他闭着眼睛,俯身在她发丝上落下轻轻的一吻:“我们下去吧!”

于是,他们相互搀扶着,下了山。

但是他们快要到达吊桥的时候,穆璠音脸色发青,双唇发紫,身体软无力,一下子支撑不住,斜斜倒下了。

潘执之吓了一跳,赶紧在他身边蹲下,她面容绷紧,紧张地说道:“不好……你中毒了!”

穆璠音冷汗直冒,他深吁几口大气,虚弱地说道:“扶我到冰冻的河边吧!”

“好!”潘执之答应了,就挎过他的手臂,用尽全力扶他起来,带他来到冻结的河边。

他向潘执之提了几个要求:“执之,你……帮我解开衣服,并用剑刺出一个冰洞,用里面的冰水……帮我上身清洗干净!”

她心里砰砰直跳,溢出的心跳声传于天地间,她听着他断断续续的话语,一个劲地点点头:“好……好!”说完,她就从他身上抽出剑柄,再伸手解开他身上的一层层衣服。

衣服被解开后,她看见了他那坚实壮挺的胸膛,以及黏贴在他身上的黑色毒液。

看到那些毒液,她心中焦急万分,就赶紧掏出帕子和拿起剑柄,往前走了一段路,寻到一不太坚实的冰道,用剑快速刺破。

瞬时,冰层破裂,河水摇溢,她就弯下身子,将帕子放入冰冷噬骨的水中。

她反复浸泡,待到帕子完全湿透,她才将其拿上来,走到穆璠音的身边,替他擦拭身上黏稠的毒液。

过了一会儿,擦完一遍后,她返回破裂的冰洞旁,再次将帕子浸泡,又再次替他擦净身子。

就这样,她连续反复了做了好多次,才停下手中的动作。

她看着他毒液不在的洁净身体,却发现了他脖子处处的暗色咬痕。

她惊慌失色,赶紧伸出手指碰了碰。她忐忑不安地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

他痛苦得闭紧了眼睛,他轻声道:“就在……那条大蛇快要把我吃掉的时候,不过……那时你刺了它,救了我……还好……它咬得不深,还能救治!”

闻言,她眼中流出几滴盈盈泪珠:“你怎么不早说!”

他呼出一口冷气,凄然一笑:“这种事……我如何能说!我太没用了……”

她蹙着眉头,愤闷地看着他:“你怎么能这么说!你对我很重要!”说着,她就低下头:“之前要不是你……我早就死了!”

她见他没有说话,就将目光看向他脖子上的咬痕。她认真地想了想,就有了一个想法:“璠音,我帮你把毒液吸出!”

说完,她就迅速俯身,靠近他的脖子,将双唇贴触到暗色咬痕处。

他听了她坚定的话语,察觉到她的动作,那颗早已冰冷的心也变得火热了,他立即睁开眼眸,怔忡地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庞:“不行!执之,你不能这么做,那样太危险了!”说着,他欲出手推开她,身子却难以动弹,怎么也使不上劲。

而潘执之听在耳中,默默没有说话,只快速吸吮着他体内的毒液。

她将毒液吸入口中,就离开他的身子,起身侧过脸,将毒液全数吐出。

吐完后,她就继续贴上他的咬痕处,继续为他吸毒。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双唇已然漆黑麻痹,她仍继续为他反复做着同样的动作,没有一丝不耐。

很快,她吸到一丝鲜红而带有腥味的血液,才抚平了那颗凌乱焦躁的心,才停了动作。

她喘息了一会儿,就将他从寒冷的冰道中缓缓扶起。

她以他为先,忘了吸入到自己体内的毒液,忘了逐渐麻痹的身子,耐心十足地为他穿上一件件衣服。

穆璠音感受着她的体贴与温柔,心中就感动不已。他满怀关心地说道:“执之,我好多了!我带了水囊,你漱漱口,清除下毒液吧!”

“嗯!”她低声应了,在为他系上腰带后,她就拿过水囊,拔出小盖子,仰头饮水漱漱口,清洗口中残留的毒液。

过了一段时间,她清洗完毕,嘴唇也没有发紫了,也感觉到身体上的麻痹感少了,才盖上水囊的盖子,搀扶着他起来,与他一道离开。

此时天色昏暗,无月无星,残存几絮黯淡的飘云,万物陷入沉寂。

他们走过了吊桥,走下了莲山,穿过了繁华大道,才回到了陈熙的住宅。

见有脚步声传来,陈熙和李肃平赶紧出门迎接:“你们终于回来了!”

陈熙见他们发丝凌乱,原本焕新的衣服上残留血迹,就吓了一跳:“你们怎么了?受伤了吗?”

潘执之问道:“陈熙妹妹,有没有备热水?”

陈熙听了,急忙点点头:“备了备了!你们快来浴房吧!我会把热水倒入浴桶!”说完,她就匆匆去浴房,为他们倒热水。

潘执之看着她忙碌的背影,感激地笑了:“好!那谢谢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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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 洗浴

潘执之扶着穆璠音去了浴房,见陈熙已倒好热水,就温柔地对他说道:“璠音,你身体好点了没有?能不能自理?”

穆璠音笑道:“娘子,我好多了!”他试着动了动双手:“看,我能动了!我没骗你!”

潘执之松了一口气:“那就好!璠音,我不大方便帮你,那你就自己脱衣洗浴吧,我去帮你把衣服带来!”

他想了想,就唇角微扬,他戏谑道:“娘子,有什么不方便的,你我是夫妻,一起洗鸳鸯浴不行吗?”

闻言,她“刷”的一声,似一团旺盛的火焰由心燃涌至脸上,瞬间脸色酡红:“你……你说什么呢!不要脸!”说完,她就羞涩地把脸撇向一边。

他看见了她的这个反应,先是一愣,就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娘子,我刚才是逗你玩的,你居然当真了!哈哈……真有趣!”

见他笑得开怀,她的脸就更红了,她恼怒地瞪了他一眼:“笑什么!不许笑!”

他笑了一会儿,就整肃面容,收敛了:“行了,我不笑了!我听你的!去吧!”

于是,潘执之就出了浴房,去了客房把他的衣服带过来。

在她重回浴房之际,穆璠音已经脱完衣服,浑身赤裸地泡在浴桶中。

她知道他已经在浴桶中,就故意没有将视线投视到他身上,她只把衣服挂在靠近浴桶边的屏风上,就转身离开了:“璠音,我出去了,你有事就叫我,我在门外等候!”

他应声道:“嗯,知道了!”

过了一段时间,浴门被打开的声音传进她的耳中。她知道穆璠音已经洗完了,就转头一看,果然见到了他的身影:“璠音,你洗完了!”

洗完澡后的他,脸色没有之前那么苍白了,他走到她身边,拍拍她的肩膀:“热水我已经给你备好了,你进去洗吧!”

“嗯!”她应了一声,就站起来朝浴房相反的方向走了。

见此,穆璠音上前握住她的手臂:“娘子,你是要去拿衣服吗?”

她停下脚步,没有甩开他的手,只轻声应了:“嗯!”

穆璠音笑道:“娘子,你身上的血迹比我的多,你如今肯定浑身难受吧!那这样好了,你先进去洗着,衣服我去替你拿!你看怎么样?”

潘执之想了想,知道他好心,就点头答应了:“好,那你去拿吧!我先进去洗着!”

她甩开他的手,正要回头,却有些不放心:“进来时,你要闭着眼睛,不许偷看!知道吗?”

他听了,就微微一笑:“娘子怎么把我想得那么坏!是不是你心有杂念啊?”

她不悦地撇撇嘴:“我在问你话,你怎么反倒来问我了!”

闻言,他慵懒地挠挠头:“行吧行吧,我知道了!”说完,就迈步离开了。

潘执之看着他漫不经心的背影,就细声呢喃:“真是的……”抱怨完毕,她就进入浴房,关上房门,脱衣洗浴了。

她舒服地坐在浴桶中,用手细细泼洒着热水,一点一滴地洗净身上存留的血迹和怪味。她看着水中腾起的蒸蒸热气,突然想到。

明明不把巨蛇打倒就能离开了,璠音为什么要坚持打倒?

难道是为了不让巨蛇伤人?

也许吧,但是最后他却带走了巨蛇身上的血晶和蛇胆,难道……他是为了她?

唉,她怎么能这么想呢?要是自己又自作多情了,这可如何是好!

唉,等下还是先问问他本人吧!

………

就在她想得入神的时候,房门被打开,穆璠音从外面进来了。

她虽知道他已经慢慢进来了,虽然知道他不会对她做什么,但心里还是忐忑地加速跳动。

这时,穆璠音缓缓向她的方向走来,他将衣服挂在屏风上,却看着浴桶中的身影,久久没有出去。

潘执之没有听到脚步声,就疑惑地问道:“璠音,你怎么没有出去?”

穆璠音笑道:“本来是想出去的,但一不小心看见娘子的后背还有一些血迹,就不忍心走了!”说完,他就主动走到浴桶边,轻轻替她擦拭着后背上的血迹。

后背上传来的肌肤相触的冰凉触感,让她浑身颤麻不已,那颗心也如烈烈火焰般滚热地跳跃着。

她吓了一跳,双眼瞠大,赶紧用浴巾裹住自己的隐私部位,她想要说出一些带有震慑的话语,但说的话却有些颤颤巍巍,没有任何说服力:“你……你在做什么!快……快给我出去!”

他抿嘴一笑:“娘子洗不干净,我就替娘子擦拭身上的血迹啊!娘子不感激我就算了,还要讨厌我,赶我出去!”说着,他就失落地摇摇头:“唉,娘子真伤我心啊!”

听见他失落的话语,不知怎的,她却有点心塞的感觉,她没有再责备他,只耐心说道:“璠音,你先出去吧!有人在这儿,我不习惯!还有,之前我们不是已经说好的吗?你怎么能违反约定呢?”

他想了想,就不再看她,转身走了:“行吧行吧!想必娘子的身子也干净了,我也该出去了!”

他从浴房走了出去,房内就恢复了平静,只传来她的一声细不可闻的叹息。

唉,他终于走了,刚才真是太险了!

过了一会儿,她洗完了,就从浴桶中出来,穿上干净的衣服,再从浴房中走出去。

她虽有些饿了,却没有立即去吃东西,而是将他们的衣服洗干净后,才回到房中。

她刚打开房门,就闻到一股浓浓肉香味,而她的肚子也立即奋起叫嚣着,她就更加饥饿了。

此刻,在房中调研着药物的穆璠音知道她回来了,就喜悦地笑了:“娘子,你洗完了,就趁热吃了!”

潘执之关上房门,就在桌子旁坐下,她看着满桌的美味佳肴,正要大快朵颐,却想到了他:“你呢?吃了没有?”

他没有看她,继续研磨着药物:“吃过了!你自己吃吧!”

“这样啊!”她感叹了一声,就开始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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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 日常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她吃完了饭,就漱漱口,又用帕子擦擦嘴,才收拾好餐具。

她想到了刚才的问题,就忍不住问道:“璠音,你为什么要带我来莲山?为什么一定要打倒巨蛇?”

见她问了,穆璠音也不打算瞒她,他停下手中的动作:“因为要完全消解你身上的毒,就必然需要巨蛇的血晶与蛇胆。本来我是想自己一个人去的,但时逢新春佳节,怕你一个人闲着无趣,且又知道莲山景色不错,所以就带你去了莲山。”

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原来如此!”

她虽没有出言责怪他,但他心里却闷闷不乐的,十分不好受,他低着头,喃喃自责道:“抱歉,执之,我不应该带你去莲山,不应该让你陷入危险之境!对不起……”

她站起身,主动走到他身边,攀住他结实的肩膀:“不!你错了!璠音,我很庆幸你能带我去莲山,带我去看梅林雪景,跟我一起打雪仗,帮我克服恐惧,带我一起经历危险,并肩作战!璠音,我很抱歉,不能天花乱坠地感谢你,毕竟千言万语,都难以表达一个谢字!”

他不好意思地笑道:“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不过……你的救夫英姿,真的比任何时候任何漂亮话语都要感动!”说到着,他就闭上眼睛,真诚地笑了:”莲山的那位挥剑女子,我的娘子,我会记一辈子!”

她也甜蜜地笑了:“嗯,我也会把你记一辈子的!这是我们新的约定!”

他睁开眼睛,就拿出一颗新制的药丸,塞入她的嘴里:“吃吧!把它吃了,就没事了!”

药丸融入口中,散作一甘甜而苦涩的药水,其味道虽不怎么难吃,但也有些难以吞咽。

穆璠音知道她不喜欢这个味道,就为她倒了杯热水,他将温热的水递到她手中:“喝吧!”

潘执之向他道谢:“谢谢!”说完,就将其饮下。

穆璠音说道:“今天你也累了,早点歇息吧!”

她捂嘴打了个哈欠,就走到床边,缓缓躺下:“嗯,你也是!”说完,就盖上被子,闭眼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潘执之就起来了。

她见穆璠音因疲惫而睡得正香,就不忍心叫醒他。

她穿衣洗漱后,就出了客房,到了楼下。

在她到达楼下的时候,她听到了隐隐约约地捣鼓声,眼神一疑。

这是什么声音?

怀着疑问,她闻声而去,就见到陈熙带着围裙,正用擀面杖擀面团。

潘执之悄悄走到她身边:“陈熙妹妹,你这是做饺子吗?”

“嫂子!你醒了!”陈熙想起了她的话,就点点头:“嗯,我在做饺子!”

潘执之问道:“饺子我也会做,那我可以帮忙吗?”

陈熙意外地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长地笑了:“想不到你这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小姐也会做!”

潘执之听了她的话,心中就有几分不悦,不过,她没有表现出来,只轻微一笑:“我已身为人妻,哪里还是那个不谙世事的大小姐!你啊,就不要这么叫我了!”

陈熙想了想,就同意了:“也是!那你就来帮我的忙吧!”

见她同意了,潘执之就洗净双手,帮忙做饺子。

她弄了好几种馅料,就开始包饺子。

完成后,她们就用蒸笼蒸饺子。

在蒸饺子的这段时间,潘执之收拾好桌面上散落的面粉和餐具,就回到房中。

她见穆璠音还在睡觉,却没有出声叫醒他。

她从包袱中拿过绣棚和丝线,就坐在椅子上做起针线活。

过了一段时间,她预测到饺子快要蒸熟了,就走到床边叫醒他:“璠音,日上三竿了,你该醒来了!”

然而他仍是呼呼大睡,没有醒来。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就伸手推推他:“璠音,别睡了!你快醒来!快给我醒来!”

她接连在他耳边大声叫了几次,他一下子就清醒过来了。

他揉揉眼睛,看见了她的朦胧面容:“你醒了!”

她反驳道:“我早就醒了!你也快起来吧!我去给你备盆水来!”说完,她就拿着铜盆,下去装水。

盛满一盆水后,她就上了楼,回到房中。

她把铜盆放到面盆架上,就看到穆璠音已经下床穿衣了。

她主动走到他身边,替他穿衣:“我来吧!”

见她替自己穿衣,他心中就流露出一丝暖意,他感叹道:“这是你第一次替我穿衣!”

潘执之替他理了理衣襟:“感觉如何?”

他笑了笑:“感觉很好!很温暖!”

潘执之替他穿好了衣服,就带他到梳妆台旁坐下。她拿起一把梳子,温柔地给他梳头:“我替你梳头束发吧!”

三千青丝握在她的手中,柔柔顺顺的,她心里也有说不出的舒服。

此刻,她眼中只看到那片带着草药幽香的如夜墨色。她拿过他的蓝色丝带,轻轻替他束发。

束完发后,她就对他说道:“我和陈熙妹妹一起做了饺子,算算时间,那些饺子也已经熟了,我先下去盛上来,你洗漱完后,就下来吃吧!”说完,她就踏步从房中走了出去。

她来到厨房,就见到蒸笼冒着腾腾热气,远远地飘来一股香味。

她熄灭了灶火,就打开蒸笼的盖子,露出一个个晶莹剔透的饺子。

过了一会儿,待热气散却得差不多后,她就拿出几个碟子,将饺子盛在这些碟子上。

这时,陈熙闻到饺子的香味,就进来了:“嫂子,饺子熟了,你盛上来了没有?”她走进几步,就看到一碟碟饺子:“哦,原来你已经盛上来了!”

潘执之用托盘装了几碟饺子,见还有几碟没有装下,她就说道:“陈熙妹妹,这里还有几碟,你也用托盘将它们托出去吧!”

陈熙答应了:“好吧!”说完,她就将那几碟饺子放入托盘,与潘执之一起拿出去。

他们出了厨房,来到食堂,就将饺子放到桌子上。

潘执之拿着两个托盘,正要返回厨房,就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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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章 潜伏

“好香……说起来算算日子的话,我也有好久没吃饺子了!”

陈熙热切地说道:“这些都是我和嫂子做的,我特允你可以尝尝!”

穆璠音笑着道谢:“谢谢……”

潘执之知道穆璠音出来了,却没有看他,她拿着托盘径直走向厨房。

她将托盘放好,就拿着筷子和碗回到食堂。

她见穆璠音已然坐下,就选择在他身边坐下。

她就穆璠音正要用手拿饺子,就拍拍他的手,阻止了他:“怎么像个孩子似的,太没规矩了!”说着,她就给他们分碗筷。

穆璠音慵懒地抬眼看她:“那还不是因为想要快点吃到娘子做的饺子!”

她听了,没有生气,只说了一句话:“吃吧!”

陈熙说道:“我已经叫我师兄买了烟花爆竹,晚上你们也和我们一起放吧!”

他们答应了:“好!”

很快,到了夜幕降临之时,他们就拿着烟花,到了庭院。

他们用火折子点燃烟花,盛放出绚丽多彩的颜色。

瞬间,烟花星星如雨,声声似雷,飞花片片零落,暗雪泛泛消融,而那渐飘渐远的烟花味,溢于人们的笑声中,充满了浓浓年味。

穆璠音看着潘执之再度扬起的灿烂笑容,就温暖地笑了,他伸手揽住她的腰,运转轻功,将她从雪地中带至屋顶。

潘执之被他这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就出手打了他一下:“吓死我了!”

穆璠音在烟花璀璨中看清了她惊慌失色的表情,就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吓到了吧!娘子的反应真有趣!”

她恼怒地转头看他:“都是你!你还笑!就知道拿别人取乐!”

他笑着解释道:“也不是我很想笑,只是你的反应很有趣!情不自禁地就笑了!”

听了他的话,她扭过头去,看着寂寂盛放的烟花:“看烟花吧!”

他感叹道:“以前的我习惯了孤独,也因习惯而喜欢上孤独,从未想过会和另一个人产生亲密的羁绊。直到一次次机会的出现,偶然与必然之间,我与你相识相知!”

她听了,失声笑道:“我们……算得上相知吗?”

他也扯唇笑了:“算得上啊,因为很少有人是一开始就相知的,而我们正和大多数人一样,从不相知到相知再到……”相爱的!

她点点头,同意了他的话:“说得也是!”

他继续说道:“明天我们就要走了,等下要收拾东西!”

她嘴巴微张,惊讶地说道:“这么急!”

“是啊!我们下去吧!”说着,他就揽上她的腰,快速带她下来。

她又被这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就用力捶打着他的胸膛:“你这也太突然了!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

他转头冲她笑笑,就承认了:“是啊!”说完,他就“嗖”的一声,消失不见。

见他突然消失,她眼波四转,愣愣地看向四周:“有本事你就不要躲!”说着,她就开始追寻他。

……

第二日,他们收拾好包袱,就与陈熙和李肃平道别:“我们走了,你们要多保重!”

陈熙蹙紧额头:“多留几日不行吗?”

穆璠音摇摇头:“时间紧迫,不行啊!”

陈熙想了想,就说道:“你们要是在路上见到我哥,就叫他回来吧!”

他们回答道:“我们会的!”说完,他们就出了庭院,坐着马车离开了。

幽山一带,并连云州与宜州,亦是通往各国的必经之路。

此时,天色沉沉,幽云浮浮,丝丝缕缕都勾连着幽山。

而幽山的山脚下,驻扎着一规模壮大的营地。

营地中的一顶顶如巨伞状的白色帐篷,在冰天雪地中拔地而起,因幽然的夜色,它们与鸿鸿雪涛相映。

此外,营地周围插嵌着一支支恣意飘敞的黑色旗帜,而每面旗帜上都隽写着一个宁的墨迹大字。

可见,这个营地正是宁王卓致成的暂时驻扎地,早在好多天前,他得奉圣命,要归返京城。

但在他启程回京的时候,他和他的下属们恰遇暴雪肆虐,大雪连下半月之久,他们足足耽误数十天行程。

不过好在他妥治合理,没有造成太多人员伤亡。

又在几日前,大雪消停,他们才重新启程。

而今他们到了幽山脚下,又见天色已晚,山险崖突兀,不便踏行,就在这里的平坦之地驻扎营地。

而宁王正在营地中的一顶帐篷里,端坐于榻,手执书卷,眼目书行,久久不眠。

恰时,侍卫冷籍撩开帐子,从外面肃然走进来。他恭敬地半跪于地,低着头,冷淡地说道:“殿下,天色已晚,早睡为好!”

闻言,宁王卓致成不再看书,他抬头看着半跪在地上的冷籍,似笑非笑:“冷籍啊,你说得对,早睡为好!可是,今非昔比,陷入此境的我难以入眠了!你知道原因吗?”

冷籍从冰冷的地面上站起来,笔直着立着,却没有直视他那带着寒光的眼眸。他认真地揣摩他的话,就有了答案:“因为危险!”

见他说对了,他满意地点点头:“没错!这世上有人希望我死,就会布下许许多多的陷阱!而我不能如他们所愿,就如履薄冰啊!”

冷籍听了他的话,就沉默了下来。

宁王继续说道:“时机难得啊,再过一会儿,一定会有好戏看!你啊,也要和我一样,时刻警惕!”

冷籍懂了他的意思:“属下明白!告辞!”说着,他就从帐篷里出去了。

峻山寒雪掩埋之下,一派黑衣杀手潜伏在幽山的半山腰上,他们目视着前方不远处的营地,心中蠢蠢欲动。

众杀手分成两派,一派手执弓弩,一派手执利剑。而在他们当中,有一人与众不同,他白发由肩散落,如风飘飘,他身形高大如鬼魅,冷峻的脸庞上刻着一道冷刃划过的疤痕,他站在雪山之巅,目极前方,负手而立。

此刻,他一人率先出声,打破夜空中的沉静:“三……二……一,行动开始!给我狠狠地剿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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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章 幽山突袭(一)

“是!”众杀手声音洪亮,澎湃激昂,于空中回荡,惊得乌鹊啼鸣乱撞。

他们一派手执弓弩,摆好姿势,瞄准目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手松弛,最后“刷”的一声巨响,万箭齐发,朝着雪中营地风驰电掣地飞去。

而利剑派运转轻功,从陡峭的雪山上纵身一跃,他们身姿矫健,步伐敏捷,蹑影追风,携剑朝着营地飞去。

而此时营地中的宁王,听到一丝不同寻常的动静,就皱紧眉头,呼唤冷籍:“冷籍,进来!”

很快,冷籍听到宁王的叫唤,立即进入帐篷中:“殿下,他们来了!”

宁王从床榻上起身:“果然来了么?”他在帐篷内走了几步,就严肃地对他说道:“他们人数有多少?士兵们准备好了没有?”

冷籍如实回答:“他们的人数大致上百,不过他们都是武林高手,不易对付!而我方士兵们也已经准备好了,他们正竖起盾牌,拿着兵器,正要与之誓死抵挡!”

宁王说道:“那就好!”

他刚说完,外面就有数支弓箭疾速飞入结实的帐篷,“咻”的一声响起,恰恰飞到他的脚下。

他虽没有被吓到,心中却有了一丝怒意。

而站在一旁的冷籍见到这种情况,就怒不可遏了,他横眉冷对,怒视着掉落在地上的弓箭:“来人,保护宁王!”

高声一出,外面就有无数士兵拿着兵器,有规律地跑入帐篷里,将宁王围住。

见宁王暂时安全了,冷籍就主动说道:“殿下,请容我出去与之战斗!”

宁王同意了:“去吧!”

得到了他的许可,冷籍就飞出帐篷,与杀手们进行战斗。

他一马当先,气吞山河,行动如流星赶月,不一会儿便飞身至杀手旁,与其剑气争锋。然而片刻后,杀手们却一窝蜂地将他包围,打算以多胜少。

然而他毫无畏惧之色,他握着剑柄,疾然一抽,剑气猛然出鞘,他步伐捷无踪,挥剑潇洒自如,剑光所耀之处,山拔海倾,一下子就将敌人如炮火般弹开,只见他所在之处,尸体横陈,血光四溅,哀嚎声震天动地。

而与之并肩作战的士兵们,见到这种惊心动魄的情形,就士气再度高涨,便以雷霆万钧之势分战四方,力图破口,打破平衡。

很快,敌人难以抵挡这股高涨的士气,就渐渐被他们反杀而死。

士兵们见敌人的数量变少了,就高兴得以为危险快要消除了,就有些松懈了。

然而这时,一支支火箭如流星踏月般划破天际,它们飞到营地中,将一顶顶帐篷烧毁,将雪地中的冰雪消融。

这种突然情况,让士兵们彻底怔住了。他们眼中映着燃烧在帐篷中的熊熊烈火,心中也被煌煌火焰所感到恐惧。

而与他们不同的是,冷籍神色自若,临危不惧,但他心中想到了宁王殿下,就转头看向宁王殿下所在的那顶帐篷,见帐篷里也燃着大火,心中就担忧不已。

他运转轻功,立即赶往那顶帐篷之中。

他不顾危险,避开将要倒塌的重物与星星火堆,掩住鼻息寻找宁王的身影。

然而他环视了一圈,只看见了几具已被大火烧得不便面容的死尸,没有见到宁王的身影。

他心中一急,就思虑着他的安危。

但不过片刻,他便冷静下来。

宁王殿下会不会出事了?

不会的!殿下那么英明的一个人,怎么会让自己身陷危险之中!

也许他已经逃出去了!

这么想着,他心中就燃起了点点希望,他立马冲出火海,从大火帐篷中飞奔出来。

飞奔出来后,他擦擦脸上的汗水,就开始寻找宁王殿下的身影。

他一下子飞至营地旁的高地之中,向下俯瞰,不错过一草一物地寻找着他想找的那人。

就这样,过了一会儿,他终于在对岸的隐蔽雪山间,见到了宁王殿下的身影。

于是,他急忙从高处一跃而下,直直朝着他所在的方向飞冲而去。

而宁王远远地看到他的身影,就平淡地说道:“冷籍,你来了!”

他来到宁王身边,深吸几口大气,就跪下自责道:“回禀宁王殿下,属下保护不力,请殿下责罚!”

宁王没有责怪之意,他摆摆手,只从容一笑:“不必了!责不在你,你也不必自责!你起来吧!”

冷籍听见了他的话,就立即起来,向他拱手道谢:“谢殿下开恩!”

霎时,寒风一袭,飘飘卷起他们身上的衣袂。

他们闻到一股气息,神情一凝,警惕地看着四周。

暗中的那人见到他们这副严肃的模样,就抚掌大笑起来:“哈哈……宁王殿下和冷籍侍卫,久仰大名了!不过……真想不到你们会这么惧怕我!难道我陈某人就这么让人恐惧吗?”

陈某人?

他们对视一眼,就得到了一个答案!

他们异口同声地说道说道:“鸿名榜排名第一的杀手,陈茺,是你吗?”

那人听了,就朗声大笑,而他的笑声惊颤暗夜:“哈哈……不错!我正是陈茺!”

宁王冷声说道:“你是来取我的命吧!那你快出来!”

陈茺故意问道:“宁王真是明白事理啊!不过我出来,你就让我杀吗?”

冷籍听不惯他的话,就怒火中烧:“想得美!”他对宁王殿下说道:“殿下,你先走吧!我来对付他!”

陈茺轻轻嗤笑:“嗤~我告诉你吧,你就是蚍蜉撼树,不自量力!”

闻言,冷籍方阔的额头上青筋暴出,他眼神冷若寒冰,冷漠地看着四周的雪山。

这时,宁王伸手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不要生气。他对陈茺说道:“是谁派你来的?是邕王吧?”

陈茺听了,就隐有一丝怒意,戾气愈发重了:“废话少说!我这就取你性命!”

此话一出,陈茺就携剑悠悠踏出雪地。

此刻雪山中再次掀起一场风暴。宁王卓致成和冷籍二人,前后夹击,共同对战陈茺。

不过陈茺两手不闲着,一前一后,给予他们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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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章 幽山突袭百(二)

在陈茺攻击宁王之时,冷籍就于他后方朝他袭来,可是陈茺眼睛向后一瞥,他一手向前与宁王交手,一手向后用力握住冷籍向自己袭来的手腕,给了他一招茺式碎骨爪,再把他拉向自己,转而攻击他的胸脯。

冷籍也不差,在他拉近他之时,他闷哼一声后,就用另一只手袭击他肩部,而后他迅速放开他。

就这样,他们三人都受到了一定程度的伤。

片刻后,陈茺斜身一转,右脚一扫,躲过他们的攻击,同时也飞离了他们。他一路飞身向前,后面有两道人影追随着他,这种局面持续了很久,他们离原地更远了。

不巧,在陈茺略感疲惫之际,他速度慢了一点,冷籍借此机会绕过他前方,拦住他,再给他重重一击,然后接力将他推至宁王面前。宁王见陈茺朝自己的方向飞去,就近身打伤了他。

他手捂胸膛,闷哼一声,鲜血涌上喉咙,再从嘴角溜出,他横手抹去血迹,眼底的戾气再也藏不住,他哼笑一声,再次与宁王正面冲锋。

宁王也不躲,与他拳拳相对,拳击千山重,掌风袭来若千层浪,若是其他人,早就被他打得落花流水。然而他的对手是陈茺,他可以游刃有余地与他对决,力气丝毫不弱他三分。两人敌逢对手,越战越勇,拉开了这场持久战。他们打得投入,完全不知道有两道视线始终注目着他们。

随着时间的推移,陈茺由于之前出过力受过伤,很快就败下阵来。

在他喘息之余,冷籍从他背后袭来,刹时疾风旋白雪,掀起飞花三千,分扬飘舞。

而陈茺则被贴至雪块上,斜斜倒下了,他的衣服被血染成红色,极其让人震撼。

宁王和冷籍看着倒下的陈茺:“陈茺,你输了!”

陈茺用力撑着冰寒的雪地,缓缓起身,他倔强地说道:“我……没输!”说完,他毅然从地上站起来,他踉跄了几步,才站稳脚跟。

这时,他们正要朝他走过去,却被突然飘扬的鹅毛大雪给阻止了。

他们用宽大衣袖挡住朝他们自己袭卷而来的纷飞大雪,他们被漫漫雪烟迷了眼睛,亦被迫吸入一丝丝冷气,他们呛了几声,就说道:“怎么回事?难道这里还有别人吗?”

陈茺轻蔑一笑:“两位傻子,当然有别人啊!”

此言一出,雪烟瞬然消散,他们也看清了周围所发生的一切。

他们在原来的地方已经见不到陈茺的身影,他们转身一看,就见到了小雪坡上站在两个人——陈茺和白发男子。

他们目视白发男子片刻,就神情一凛!

陈茺见到他们的神情发生了变化,就哈哈大笑:“看来你们也知道他是谁了吧!哈哈……”他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彦无情,你的名号还挺响亮的嘛!”说着说着,他眼睛一眯,透露出一丝复杂之意:“连我……都嫉妒了!”

彦无情,是万弘皇朝鸿名榜排行第二的杀手,他杀人不眨眼,冷血无情,能以血为食,真正的嗜血之人。

他们知道他是彦无情,知道他也是一个强劲的对手,就更加警惕了。

陈茺笑道:“我去对付宁王,你去对付冷籍!这样说好了!”说完,他便从雪坡上跳跃下来。

但他转头一看,就见到彦无情一动不动地立在原地,瞬间,他就不悦了:“你还想不想完成任务?快点给我下来!”

他一脸冷漠的说道:“我对付宁王,你对付冷籍!”

陈茺无奈地挠挠头,最后也答应了他的要求:“怪不得你毫无动作,原来是不愿听从我的命令!罢了罢了,我也不想计较那么多,我只想快点完成任务,我答应你一次了!”

见他答应了,彦无情就从雪坡上下来了。

于是,他们两人一人对付宁王,一人对付冷籍。

彦无情追逐着宁王,行如影动如风,惊得四周玉雪狂舞。

宁王脚下轻旋一转,疾疾跃至雪坡上。

彦无情见此,也接着跳上雪坡,想要一剑击飞他。然而此时宁王早已飞跃至另一个嶙峋雪坡上,他的手落了个空。

这时他的眼神变得更加空洞冥冷,让人每看一眼,便会发麻抖颤。这次,他想近宁王的身,奈何又慢了一步。此刻,宁王早就跨至雪山深处了。

见此,彦无情只好在他身后紧随他。

但是,在他离宁王还有几步之遥之时,宁王倏然停住脚步,他快步转身,挥舞手中的长剑,微露风芒,狠狠地朝他击去。

由于距离太近,他的速度太快,彦无情被他一剑刺中胸膛。

他低头看着伤口处哗哗流淌的鲜血,眼神变得幽深。

他似是不知疼痛,脸上没有痛苦之意,没有苍白之色,他提着血剑,一步一步地靠近他,血剑划地而行,飘出沙沙绒雪,发出“呲呲”的回荡雪山的声音,留着一道长而弯曲的血迹。

而站在不动的宁王,握紧手中的长剑,直直凝视着向自己走来的他。

倏然,他神情一紧,但见彦无情走着走着就消没了痕迹,从他眼前彻底消失。

怎么回事?他怎么不见了?

这么想着,他就警惕地回看四方。

蓦然,风雪交加,盈雪弥漫,雪魄惊心。

他拧紧眉头,对这种异状更加怀疑了!

一定是他!一定是他做的!

他正要有所动作,但后背突然被人用血剑刺穿,他喉中一痛,鲜血涌至咽喉,再源源不断地从嘴角流出,他跌落至冰冷的雪地中,一字一句地艰难说道:“你……彦……无……情,背后偷袭……卑鄙无耻……”

彦无情听了他的话,依旧面无情绪,他对他只说了一句话:“兵不厌诈!”说完,他就快速抽出血剑,飙升出更多的鲜血,他举起血剑,轻轻舔舐利剑上艳艳欲滴的鲜血。

他舔舐了一会儿,就用衣袖抹抹嘴角上残留的鲜血:“皇子之血,味道还不错!”

宁王面容苍白地躺在雪地上,神情复杂地盯视着他,微微虚弱地说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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