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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界无眠》 第1章 起源与觉醒 浩浩世途，是非同轨；齿牙相轧，波澜四起。公独何人，心如止水；风雨如晦，鸡鸣不已。 Q省S市，一个普通小区里，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坐在电脑前。 “SE方向坡上一队，三个人。” “左边也有人，他们要遇上了！” “不急，让他们打，等圈快缩的时候我们再进圈。” “他们打起来了！快！我们趁现在进圈！” “打他们打他们！只剩下这两个了！” “Nice!吃鸡了！” 年轻人对着电脑屏幕情不自禁露出微笑，随即拿起手机看了下时间：2017年1月17日22:55，差65分钟十二点。 “溜了溜了，不打了，宝贝们。我去睡觉了。”陈薪烬很快就收敛笑容，对着语音说道。 游戏带来的快感稍纵即逝，随后而来的是一种难以言喻之感，如同一阵微风吹过心湖，虽偶有涟漪，却终归于平静。 心如止水，古井无波。 陈薪烬关掉电脑，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便赶忙躲进被窝中。正值寒冬，果然天下最温暖的地方还是被窝。陈薪烬半倚在枕头上，拿起了床头柜上的一本书，慢慢看了起来。 早在现代人类文明出现之前，地球上就曾出现四个人类文明，但这些文明都伴随着意外的因素消亡。在世界各地神话中，有一个共同点就是人类曾遭遇一场灭世的洪水，北欧神话中认为人类是躲在世界树上才得以残存，而圣经中则是认为诺亚方舟救了部分人类，在中国，《史记》、《列子》中也记载了共工怒触不周山，大禹治水的故事。 这个世界其实并不如大家所想的那么无趣，梦是另一个世界的入口，人类的灵魂若经由思考砥砺灵魂，擦出火光，便可觉醒成功进入梦界，称无眠之界。 陈薪烬捧着一本《不安之书》读得津津有味，在书中的时间总是飞快。世界因何存在？宇宙之外是什么？宇宙起源之前是什么？人类为什么比起其他动物更有思想？死亡后是什么，是成为虚无还是成为另一种存在？如果死亡后将迎来虚无，什么也不是，什么也无法感知的虚无，即“无无”，甚至连“我”这个概念也不存在，那人类个体生存的意义是什么？ 这些问题看似没有任何意义的问题，但是在陈薪烬眼里却从小困扰到大，他也不知道弄清这些问题有何意义，他知道这些问题可能也没有答案，但是谁在乎呢？人类如果不思考，那和动物有何异？至少在陈薪烬心里，他是这么想的。 一小时转眼即逝，时间是23:55，陈薪烬放下手中的书，进入睡眠。 梦中。 陈薪烬发现自己出现在一扇巍峨耸立的巨大石门面前，抬头望去。石门两侧写了一句诗：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门中间是一个等边三角形，三角形中间是一个圆圈，圈中心有一点。 “倒像是一个三角形套着一个眼睛。”陈薪烬嘀咕一声，下意识双手去推这扇门。 正如大部分做梦的人并不知道自己在做梦，陈薪烬甚至没想过这么大一扇石门，人力怎么可能推得动，只是下意识心中有一个声音告诉他要去推开这扇门。 他这么想，就这么去做了。 于是，门开了。 第2章 无眠之界与不眠之人 方其梦也，不知其梦也，梦之中又占其梦焉，觉而后知其梦也；且有大觉，而后知此其大梦也。 无眠之界，一座通体洁白的大殿里。 一名老者伫立在大殿中央，身后跟着一名容颜俏媚亮丽的短发女孩。大殿空中漂浮着许许多多白色的棺椁，此时两人正抬着头望着其中一个正在疯狂颤动的白棺。 “梦笼马上要开了，又有人觉醒了。”老者笑眯眯的望着空中，缓缓说道。 女孩闻言，眼神讶异至极，原本就大而明亮的眼睛瞪得像一千瓦的灯泡，又像两颗浩瀚夜空中闪烁的星。 今天不应该只是我一人吗？女孩心中狐疑。 言语间，空中的白色梦笼突然停止了震动，“咔”一声，梦笼最上面的盖竟像大门一样被棺椁中的人推开。梦笼一打开，里面便掉落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随即大门又缓缓合上。 陈薪烬一推开石门，一阵白光便晃得他睁不开眼，下一刻他只觉得眉心发烫，突然一阵玄妙的感觉涌上心头，他顿时知道自己这是在做梦。没等他细细体会这种感觉，突然他便发现自己在下坠。 还好这是梦，摔不死。 陈薪烬松了一口气。 “这可不只是梦，在这死了就真的死了。” 仿佛知道他心中所想，他耳边突然响起一个老者的声音。这时他才注意到不远处地面站着一个老者和一个女孩，眉心皆有一个眼状的菱形纹路。 老者说罢，眉心金光一闪，一阵清风化成上升气流托住了陈薪烬的下坠身影。 “死为大觉，则生为大梦。欢迎来到无眠之界，我是这的看门人，也是这次的接引者，你可以叫我老庄。”老者仍然保持着一副笑眯眯的样子说道。 不等陈薪烬开口询问，老庄便率先解惑道：“这里是无眠之界，也是梦界。梦是什么？梦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入口，这里就是那个世界。只是许多人的一生或庸庸碌碌，或争名逐利，梦想着荣华富贵世间繁华，沉溺于喜怒哀乐贪嗔痴怨，皆过得浑浑噩噩，拿得起的放不下，看得开的想不通。他们的梦终其一生都在这梦的樊笼里自给自足，或创造出虚幻的满足感来喂饱自己，或折射出恐惧来影射自己的丑陋，他们终其一生都困在空中这梦的樊笼里，出不来也不想出来。” 老庄顿了顿，继续说道：“每个人的灵魂才是唯一的本真，而外在世界和其他人这些其他方面仅仅是缺乏美感的噩梦，如同在梦幻之中，精神上的消化不良带来的恶果一样。唯有少数善于思考者，长时间内一直用思想砥砺灵魂，点燃灵魂的光芒，灵魂才有足够的力量打开这梦笼。我们称这一过程为觉醒，称觉醒者为不眠者。觉醒者的标志是眉心的纹路，它是我们的第三只眼，思考激发了灵魂的力量，从而激活我们体内的松果体。通过激发我们的第三只眼，不同人将获得不同的能力。你和旁边的这个小姑娘都是此次的觉醒者，她早你半小时觉醒。” 女孩闻言，眼珠子一转，嬉笑道：“你好哇，我叫穆松柏” 陈薪烬有些腼腆地对女孩打招呼：“你好，我是陈薪烬。” “好了，都介绍完了。接下来，来看看你们觉醒了什么能力吧。”说罢，老庄一挥袖，眨眼间三人便出现在另一座通体洁白的大殿中，大殿内除了一本巨大的书外别无他物。书的封面上印着一个三角形套着一个圆，圆中间一点。 “站在无华经面前，接收它的扫描，你们的信息与能力会在上面做个登记，基于灵魂，通常你们觉醒的能力都与你们的喜好有关，当然必须是发自内心的喜好。通常大部分善于思考的人都喜欢看书，因此觉醒的天赋能力都与书有关，也有部分人有多个爱好，所以这里也有不少人觉醒的是跟运动、电影和游戏相关”。觉醒的天赋范围随即，数量也随机，并非越多爱好便觉醒也多，也并非天赋数量越多越好。小姑娘你先来吧。” 穆松柏闻言，往前一站，只见无华经封面上的眼睛投射出一道光，笼罩住了她。片刻过后，无华经缓缓打开，空白的书页上开始浮现文字： 穆松柏，女，20岁。 觉醒时间：2017年1月18日。 偏好：看书、跑步。 （哟，小姑娘这么俊，怎么喜欢的净是这么无聊的事。年轻人就是要嗨起来！嗨起来！） 觉醒天赋： 1.时空漫步，通过暂时进入更高的维度来进行快速旅行，抵达目标地点后回到原先维度。 2.苏菲的世界，源自乔斯坦·贾德的长篇小说《苏菲的世界》，拥有妙笔生花、一语成谶的能力，能编写人生剧本，并且可以对个体书写负面状态影响。（注：此苏菲非彼苏菲，既不超薄也不熟睡，更不防漏。） 女孩看得目瞪口呆，敢情这本书还是个浪荡子不成？ 老庄见状，也有些尴尬，咳嗽了几声，说道：“可以的，小姑娘，你的能力涉及了因果与时空。只要进一步解封和强化，说不定将来无眠之界也将传诵你的大名。” 穆松柏一听，眼睛眯成一条月牙，开心道：“说起来，老庄你的天赋是什么？” 老庄闻言，却是笑而不语，摇了摇头：“不可说不可说不可说。” “切！不说就不说嘛，我还不想知道呢！”女孩撇了撇嘴，一副我只是问问并不想知道的神情，但眼里的好奇之色却出卖了她。 也许是意识到自己的表现有些自欺欺人，穆松柏微红着脸赶忙转移话题，对着陈薪烬说道：“到你啦！加油哦！” 一旁的少年倒是看呆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傻傻愣愣的“哦”了一声，半天没反应。倒是老庄看不下去了，咳嗽了一声，推了他一把，心中暗叹：哎，遥想当年老夫可比这小伙子有出息多了，羽扇纶巾谈笑间，小娘子什么的灰飞烟灭。 陈薪烬这才反应过来，赶紧背过身面向无华经，借此遮掩自己的脸庞。 哎呀妈呀！这小姑娘真俊啊！ 喜欢有时候很简单，只是一眼，只是一句，没来由地就喜欢上了。说不出喜欢上什么地方，甚至他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喜欢。陈薪烬只觉这也许真的只是梦而已，不然哪有一见钟情的道理呢？ 第3章 橘子与真理 陈薪烬，男，23岁。 觉醒时间：2017年1月18日。 偏好：看书、绘画、睡觉、游戏、弓箭。 感情经历：空白。（划掉） 陈薪烬：！！！ 为毛连这种都要显示！这书是来坑爹的吧！ 仿佛在印证他心中所想，书上继续浮现文字：各位不好意思，在下扫描时只是好奇扫了一下这小子的感情经历，一不小心就把字打上来了。 你又不是电脑！还打字咧！而且从刚才的老庄到现在这本坑爹的书，怎么都好像会读心术？陈薪烬感觉今次吐的槽比起他人生的前二十三年加起来都多，他都快抓狂了！ 无华经上又缓缓浮现文字，继续刺激道：可怜的孩子，本来多好的一个孩子啊，就这么疯了。 老庄赶忙打圆场，一脸尴尬地安慰道：“当你的情绪波动特别大时，我们很容易趁虚而入从而窃取你心中所想。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是会读心术。所以只要你紧守心防，抱元守一，我们是看不到的。” 陈薪烬：...... 真是抱歉了呐，对不起我太菜让我自己被读心。在我心上，用力的开一枪。老庄你绝对不是来安慰我的，你是来补刀的。 这时，无华经身上继续浮现文字。 觉醒天赋： 1.我买几个橘子去。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动。出自朱自清的回忆性散文《背影》，短短只言片语中蕴含了父爱的伟大力量，以父之名，中此招者如中定身术，且因万物皆有灵，对创造它的创造者皆应有感恩之心，此术无法回避且无视阶位差距。 陈薪烬：...... 穆松柏：...... 老庄：......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这一刻三人仿佛就中了这招“我买几个橘子去。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动”，就连时空也凝滞了。 突然，穆松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大笑道：“原来不是书坑爹，是你的天赋坑爹呀！” 看到女孩笑得前俯后仰，捂着肚子站不起来，甚至于眼泪都笑出来了，陈薪烬感觉自己的心脏更痛了。 如果我有心脏病，明年今日一定是我的忌日。 穆松柏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赶紧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咳嗽了几声，脸上表情紧绷，只是明显憋笑憋得通红。 陈薪烬没好气说道：“没事，要笑就笑吧，别憋坏了。这个坑爹，第二个天赋总不会还这样吧。” 只是这么一打一闹，原本陌生的两人倒是熟稔了不少。 没了。无华经上缓缓浮现两个字。 陈薪烬惊了，自己就只觉醒了这个坑爹天赋？ 穆松柏见状倒是先急了，赶忙催促道：“怎么会呢？再看看呀！” 女孩说罢，便转身对陈薪烬拍着胸脯说道：“没事没事，坑爹天赋也挺厉害的。再不济，姐姐我保护你，以后你就是我小弟了。” 陈薪烬对自己有没有第二个天赋倒是不在意，只是第一个着实有点戳心，此时看到女孩一脸豪气干云的模样，心中倒是有些感动，但嘴上却嘀咕道：“明明比我小三岁。不过还是让无华经再看看吧，说不定他又打错字。” 老庄在一旁依然是一副笑而不语的模样，无华经的把戏他再清楚不过了，这本书是被人为造出来的生物，一开始只是无聊时陪人说话的伴儿，后来才被赋予了扫描和登记不眠者的职能，所以论搞怪和瞎哔哔，无华经称第二，就没谁敢称第一。 就在这时，无华经上一口气浮现一大串文字：看看是不可能再看看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再看的，扫描又不会扫，就是骗陈薪烬，才能维持的了生活这样子。骗你的感觉就像回家一样。 陈薪烬觉得自己真的要疯了，这次同疯的还有穆松柏。 强行平复心情，两人继续往下看去： 2.绝对真理之箭。一支箭矢的生命一闪即息，支撑它的唯有方向与目的。与神枪冈格尼尔所用材质相同，弓身由世界之树Yggdrasil的树枝制成，弓身刻有用卢恩文字Rune 所写的神圣契约——“永恒不变唯真正理”，并以宇宙真理为箭，对真理的领悟越深，威力越强。绝对真理之箭拥有一击必中、无法闪避的特性。 “呼，总算是一次正常的技能。”陈薪烬松了一口气。 女孩抿嘴一笑，飞快的点着小脑袋附和道：“是呀是呀！” 话还没说完，穆松柏的身影突然开始模糊起来。 老庄一见，赶紧嘱咐道：“现实世界中已经早晨了，小姑娘你快醒了。一定要记住我接下来这些话，不眠者，也就是灵魂觉醒者，觉醒后脱梦笼而出，梦笼的生不是真的生，梦笼里的死也不是真的死。但是，从你们离开梦笼开始，便有了完整的意识，能够清晰认识到这是在梦里的世界。梦是通向无眠之界的入口，这个世界只有灵魂才能进入，梦笼是对浑浑噩噩之人的囚禁，也是保护。他们在里面梦到的生死并不会影响他们的灵魂，但是不眠者在无眠之界死亡的话，灵魂就会消散，你的肉身将成为植物人，所以在无眠之界，仍不可大意。另外，以后每晚十一点前准时入睡，从明天起，你们将加入梦院进行学习。” 女孩点了点头，身形越发模糊了，随即她转头对陈薪烬喊道：“喂，明晚十一点，我在这儿等你，姐姐罩你。” 陈薪烬恼了，大声回应道：“小心哥哥我请你吃橘子，让你感受父爱的伟大。” 远在千里之外的女孩好似被这句话所蕴含的力量吓醒，话音刚落，穆松柏的身影已消失不见。 此时，大殿内只剩下老庄和陈薪烬二人。 第4章 阿兔到家与地瓜之秀 孤男寡男，虽共处一室，但并没有发生什么。 没有什么逆天高人传功，没有什么单独开小灶，陈薪烬觉得小说里的套路都是骗人的，或者自己并不是男主角的缘故， “小子，老夫都陪你等了大半天了，你怎么还没醒？” “现在是寒假啊爷爷，没睡到中午十二点不是我的作风。而且别说我，您看您不也没醒吗？” “说什么混账话，老夫当然醒不了，我的肉身早就消亡。觉醒者最大的好处，是死后灵魂可以进入梦界，不生不灭，无垢无净。现在，老夫陪你也等了够久了，睡懒觉可不成，看来我只能用强了。这里是一套醒咒和睡咒，记住并默念施展醒咒，便能让你醒来。接下来老夫会幻化你心中恐惧之物，逼你出、的潜力，加速你学习的进程。” “等等！老爷子你要干什么！” 话音未落，老庄眉心一闪，陈薪烬只觉一只大鸟铺天盖地而来。作为重度禽类恐惧症，陈薪烬一向对鸡鸭鹅鸟等禽类有深度的恐惧，此时这大鸟一出，陈薪烬顿时觉得呼吸都无法顺畅了。 幸好我是灵魂状态，不然怕是要被自己憋死。 陈薪烬赶紧收敛心神，默念醒咒，在大鸟啄来的一刻，成功消失在原地。只留下老庄一人，在那洋洋自得。 果然恐惧才是刺激人潜力的最大动力，老夫实乃天才。 Q省S市。 陈薪烬唰的一下从床上坐起来，似乎还沉浸在看到大鸟的恐惧之中。 “是梦吗？” 突然，陈薪烬反应过来，火急火燎地跑到镜子前，果然镜中的自己眉心印着一个眼状纹路。 “那么看门人老庄到底是谁？”陈薪烬若有所思，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 思索了片刻，陈薪烬便不再去想，洗了头发，用刘海挡住了眉心的纹路。正在他准备到楼下小区中找只小鸟试试自己充满父爱的橘子定身术时，突然房间的窗口蹦进来一只兔子。 我滴个龟龟，这兔子哪来的。有缘千里来相见，就决定是你了，小兔子，感受父爱的伟大和父亲的威严如山吧！ 可怜的兔子刚从窗口钻进来，还没说上一句话，一抬头就对上陈薪烬透着刘海发光的眉心纹路。 “爸爸！老庄爸爸！是我错了！原谅我吧！”果然，“我买几个橘子去。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动”的效果立竿见影，这兔子竟后腿跪在地上，双手拉着耳朵盖住自己的眼睛，一动不能动地在原地忏悔自己。 我去！地瓜之秀！这天赋这么牛批吗！竟然让兔子也能讲话了！不过为什么这兔子会知道老庄？ 思考了片刻，陈薪烬正想解除自己的术法时，却悲哀的发现，自己不知道如何解除。而不远处，那可怜的兔子还在那不停地喊着“爸爸”、“原谅我吧”之类的胡话。 那就再射一次吧。 于是陈薪烬对着兔子再次施展了“我买几个橘子去。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动”大法，然而不仅没有解除兔子的定身和胡言乱语，反而更加严重了。 陈薪烬苦恼地叹了口气，看着兔子在那满口胡话，突然灵光一闪。 有了！我知道怎么解除了！我真特么的太机智了！ 陈薪烬眼睛一亮，随即上前，清了清嗓子，气沉丹田，用一种低沉而又充满磁性的声音缓缓安慰道：傻孩子，爸爸原谅你了。 说时迟那时快，陈薪烬话音刚落，兔子便恢复了行动。 “啊打啊打啊打！”只见这倒霉兔子身形一闪，便是一个漂亮的连环回旋踢，一连踢在了陈薪烬的脸上。 夭寿啦！兔子成精啦！兔子李小龙上身啦！ 陈薪烬表示心中很愤怒，打人不打脸，自己英俊帅气的脸庞破相了怎么办？于是他准备再给兔子来一发我买橘你别动大法。 “是我啊！臭小子！我是无华经！”兔子似乎察觉了陈薪烬的想法，立马伸出右爪，做出了一个停止的手势。 “见鬼！你不是书吗？怎么变成兔子了？” “这是我在现实世界的形体，兔子的身体加上图书里的思想，组合而成的就是本大爷！无华经是我的学名，你可以叫我图兔，图书的图，兔子的兔。” “好的，死兔子。” “叫我图兔大人！” “好的，肥兔子。” 阿兔心中不禁怒火中烧，偏偏又怕极了陈薪烬的我买橘大法，只能叹了口气，幽怨道：“我有橘麻麦皮不知当桨不当桨。” “不当桨不当桨。”陈薪烬心中美滋滋。 叫你之前在梦里耍我，活该！ “你来找我啥事？” “留在无眠之界的是我的一缕分神，通过那缕分神的反馈，作为一本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神奇之书，我还是头一次见到你这种通过自发性思考而觉醒的怪胎。所以为了完善我的知识，我来你这就是为了记录你这种情况。你要负责大爷吃香的喝辣的，作为回报，我光情书就收藏了四百二十八万万封，帮你勾搭一下妹子还是不在话下的。” “自发性思考觉醒？”陈薪烬自动忽略了死兔子的后半段话。 “是啊，你以为呢。自古佛道儒三家，就鼓励门下弟子思考，佛家讲究修行，道家讲究悟道，儒家讲究格物致知、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所以几乎所有不眠者都是先知道无眠之界的存在，并且从小经家族或师门培养，从而经长期思考而觉醒。像你这种情况，不是没有，只是上一次出现已经是很早很早以前，最早的一批觉醒者都是自发性思考而觉醒，而那时我还没诞生。所以我当然不能错过这一次记录的机会啦！” “穆松柏也是门下中人吗？” “是啊，不过她是道门的，其实老庄就是来接她的。你的话，虽然自发性觉醒者可以自己选择加入佛道儒哪一门，甚至将来可以自立门户。不过虽然自步入现代社会以来，实行义务教育，但由于儒门收徒的方式不同，觉醒者不增反减。大部分人读书都是为了功利，所以儒门现实中弟子最多，但觉醒者却在三教中最少。所以我估计三教中，儒门肯定会出大代价把你要走，但道门也不会轻易放走你就是了。” “那梦院是怎么回事？” “近年内，虽有门派传承、家族培养，但现代人生活过于丰富多彩，从而导致人们越难以保持本心，难以静下心来思考就意味着难以触及灵魂层面从而照见真我，所以觉醒的人越来越少。因此儒门提出三教合流，共同成立了梦院，实行海纳百川、有教无类。所以在梦院中，佛道儒并存。” 正当二人谈话之际，陈薪烬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第5章 缘，妙不可言 “嗨，猜猜我是谁？” “这个声音…穆松柏么？可是你怎么知道我的电话的？”陈薪烬嘴角不自觉露出一缕笑意。 “没劲儿，一下子就猜到了。你忘了我的天赋了吗，我只要在打电话前写下我会打错电话给陈薪烬，然后对着电话一顿乱按，就打到你这边啦！”女孩一脸得意。 “这也行？！真是个实用的天赋...羡慕羡慕，学不来学不来。” “别羡慕啦，说好的姐姐罩你呀，你等着呀，我这就给你写一个今天心想事成。” 这也行？！那我只想早点见到你啊。陈薪烬连忙闭上眼，心无杂念地重复这个想法。 “写好啦！对了，你晚上有事么？我都听说啦，你是自发性的觉醒，看在你和本姑娘同一天觉醒的份上，晚上九点钟我在无眠之界等你，穆老师给你补习一下无眠之界的规矩。” 惊了！这么灵验，心刚想就事成？陈薪烬自然不无答应下来。 “这小姑娘真不愧是赤子之心的拥有者，真是大度啊。”陈薪烬刚挂掉电话，就听到一旁图兔大人在那感叹。 “大度？” “是啊，其实昨晚的觉醒应该是只有穆松柏一个人的。赤子之心在修行和感悟天地至理上事半功倍，因此道门在方方面面都花了很大的代价准备了很多机缘，结果你的搅局使得这些好处一半落在你头上了。其中最大的也是最明显的机缘，就是你眉心的天眼了，常人初开天眼应是赤红色，但道门的准备却足以让穆松柏越过中间五阶，从而引紫气东来，从而奠定紫色天眼。现在倒好啦，不知出了什么幺蛾子，你们两个的天眼一黑一白，倒是不伦不类了。所以我说赤子之心果然大度，不仅不怪罪你，反而还想着帮你。不过你也是赤子之心，倒也不必怕道门怪罪你。” 这样啊。陈薪烬的脸在窗外斑驳的阳光和阴影的交错下忽明忽暗。 白驹过隙，夜幕很快降临。 陈薪烬躺在床上，默念睡咒，缓缓睡去。与之前不同，这次陈薪烬清醒着进入梦的世界，他只感觉自己的灵魂似乎分为两部分，一部分在身体里，一部分飘向一个突然出现神秘的入口。陈薪烬忽然福至心灵，留在体内的为七魄，分别名为为尸狗、伏矢、雀阴、吞贼、非毒、除秽、臭肺，它们留在体内维持身体的新陈代谢和保持对周遭环境的警觉，同时也起到了一个锚点的作用，离开身体的是三魂，分别名为：胎光、爽灵、幽精，届时三魂因有七魄作为锚点而不迷失在回魂途中。 下一刻，陈薪烬发现自己又出现在那石门面前，区别是石门已是门户大开，他顿了顿，便一步跨了进去。石门一跨过去，便见眼前有一青春靓丽的女孩站在他面前，陈薪烬默默看着她，心中纵有千言万语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怎么啦？这么丧，一副见不得人的样子。”穆松柏捂嘴笑着打趣道。 “对不起。” “你都知道了？ “嗯。图兔告诉我了。” “这流氓兔真是多嘴。”女孩气恼地嘟囔道。 穆松柏旋即笑着安慰道：“哎呀，放心啦。所谓的机缘归根结底也只是外物，有或者没有、多一点或者少一点其实对咱们来说都没差，毕竟比起外物，我们更应该使用的是我们的大脑和灵魂。” “为什么帮我？” “因为你也是赤子之心呀！自发性觉醒的不眠者几乎都拥有赤子之心，拥有赤子之心的人就像一面明镜，相比之下就可以映照出他人善良、丑恶，所以我从小就没有朋友，其他修行不够的同龄人都害怕从我这映射出自己阴暗不堪的一面，而修行足够的长辈和我代沟又太大。你也是赤子之心，而且你又是自发性觉醒，不像其他人有门有派，将来一定会很孤独的，我体会过那种孤独，所以不想让你也体会一次嘛。我至少还有师门长辈、家族父母，而你....” “只有我了。” 诶诶诶？！陈薪烬腾的一下脸都红了，一下子嗫嗫嚅嚅说不出话来。 “喂，想什么呢？！我的意思是你在无眠之界就只有我这个朋友。哈哈哈，现在好受点了吧，瞧你之前那愧疚样儿。”穆松柏微红着脸，拍了陈薪烬一下。 陈薪烬这才松了一口气，心里又有点失落。 穆松柏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远处，大殿屋檐上躺着一青衫老者，一边喝着小酒一边念叨道：“罪过罪过，老夫最不感兴趣的就是八卦了。” 正是老庄。 老庄眼角余光瞥着远处的男孩女孩，耳朵动了动，美滋滋地喝了一口小酒，砸吧砸吧地回味着酒里的滋味。他双手枕在脑袋下，翘着个二郎腿，闭着眼睛缓缓吟道： 有人住高楼，有人在深沟， 有人光万丈，有人一身锈， 世人万千种，浮云莫去求， 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 第6章 坐而论道 无眠之界，即梦界，究其源头，已无处可考。传言古时无眠之界并非当今这个样子，真正要说得上无眠之界的繁荣昌盛，要追溯到先秦诸子百家。那是一个动乱纷争、合纵连横的时代，但乱世中总不缺乏英雄。权力的不集中使得在各诸侯国各个学派学说林立，思想的交流与碰撞擦出了迄今为止从未有过的绚烂火花。 因此，在春秋战国时期，前前后后有无数能人志士相继觉醒，即使肉身已腐朽在时间的长河之中，但是其灵魂却还存在于无眠之界当中，只是如今诸子皆不问世事，大多沉浸于探索宇宙奥妙当中。 从先秦诸子百家中存活至今并发展壮大的，主要有道、儒两家，加上西汉时期进入中国的佛教后来居上，如今无眠之界是谓三足鼎立。不同于西方的宗教排斥与宗教战争，由于中国包容万象的文化环境使然，三教在中国并无太多纷争，相反自宋明以来三教多有交流，史称“三教合流”，这一说法由南北朝时期梁武帝较先提出。如今收藏于故宫博物院的明·丁云鹏《三教图》，以及山西省悬空寺内的三教殿主殿供奉了孔子、老子、释迦牟尼像，皆是三教合流的体现。 这一点在无眠之界也有所体现，例如石门上的符号，三角形代表了佛道儒三教，而中间的圆圈和点则体现了代表灵魂觉醒的天眼。 听完穆松柏的介绍，陈薪烬心底终于对这无眠之界有了个大体了解。正当二人相谈甚欢之时，远处天空忽有异象发生。只见天空中漂浮着无数莲花和书卷，天地间尽是金光，伴随着梵唱，连悠闲的白云也被镶上了金边，仿佛在庆祝着什么。 “糟糕！我都忘记了！今天是一年一度的论道大会，我们的择教仪式也在这次大会上进行。”穆松柏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小脑袋，牵起陈薪烬的手赶忙往远处跑去。 陈薪烬此时如同提线木偶一样，呆呆跟着女孩的背影，一路随着她牵着奔跑。 无眠之界，一座圆顶方底的大殿面前，是一个宽阔无比的广场，广场中有穿着各式服装的人，形形色色，或穿道袍、或着儒衫，或批袈裟，三教便在此坐而论道。然而，此时论道早已结束，接下来便应该是两名新觉醒者的择教仪式。按理说，新觉醒者的择教仪式倒不至于隆重到放在论道大会上进行，只是此番两人皆是赤子之心的拥有者，且昨晚刚觉醒，于是道门某一位以懒著称的陈姓老祖便提议择日不如撞日，不如放一起举行。 老者名抟，他打破了常理让灵魂也可于梦界进行睡眠，由于平日里都在石室中睡觉，少有露面，这一次突然提出众人自无异议。 论道大会每年举行一次，三教轮流举办，此次正轮到佛教。广场中央，一个眉清目秀的小沙弥负责主持此次大会，此时他已喊了半天穆松柏、陈薪烬，可仍是不见人影，急得小沙弥满脸通红。 场面一度有些尴尬，所幸考虑到入梦有不确定性，师门长辈并无怪罪下来。 忽然人群中一阵骚乱，伴随着一声“让一让”，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子拉着一个大不了她多少的年轻男子从人堆中挤了出来。 “抱歉抱歉，来晚了。” “事不宜迟，择教仪式开始，请三教圣人法相。”小沙弥松了一口气。 话音刚落，天空中忽有流光溢彩，柔和却不刺眼。空中的华光逐渐变化，慢慢凝聚成了三具顶天立地的法相，最左边的是释迦牟尼像，其端坐于绿柏与菩提树下，课晶、凸鼻、虬须、红袍，法相庄严慈祥，中间是老子像，骨骼权奇，长眉疏发，着褐色布袍、云头红履，最右边则是孔子像，束峨冠蓄长须，着蓝色暗花长袍，三者分别对应了佛道儒三家。 “穆松柏，请择一教而入。” 穆松柏没多大犹豫，径直走向老子像。 “陈薪烬，请择一教而入。” 陈薪烬闻言，正欲说话，忽然听到一道声音虽低却炸响于众人心间。 “且慢！近日我有一个难题困扰我多天却始终未解，我想听听看这位小友的看法。”一位儒衫老者抚须笑道，“我是儒门当今的看门人叶景行，高山仰止，景行行止的景行。我听闻有两户人家各种了很多棵树，其中第一户人家的树种到了隔壁，被第二户人家误当了自己的树。第一户人家收成较第二户人家不好，第二户人家虽施了肥，但树却是第一户人家种下的。我认为结出的果子该归第一户，而边上这牛鼻子老道是道门张玄一，他则认为果子该归第二户，至于佛家的圆通大师则认为果实该由两家平分。小友你怎么看？” “何不问问果子的意见？”陈薪烬恭敬回道。 “果子何来意见，何来看法？”叶景行笑道。 陈薪烬却不同意，道：“万物皆有灵，何况这果子？” “果子太小，眼界太浅，怎懂做出对自己最好的选择。” “且慢，老衲思来想去，发现这果子最好还是交由第三户人家保管。”圆通大师打岔道。 张玄一：“贼秃！好不要脸！” 叶景行：“我从未见过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陈薪烬：“......” “诸位施主着相了，老衲方才不过开一玩笑罢了，没想到竟说出如此粗鄙之语，着实伤了贫僧的心。”圆通大师道了一声“阿弥陀佛”，作西子捧心状。 圆通大师都来插一脚了……那是不是还有申通大师、中通大师？而且不是说好的出家人不打诳语吗？！这几位三国演义看多了，还是B站鬼畜区逛多了？！ 陈薪烬平复心情，清了清嗓子，回想了平日里B站所学，正言道：“我有一言，请诸位静听。果子虽小，却也有做出自己选择的自由。在我看来，果子自己做出的选择，不管将来如何，都不至于后悔当初自己的选择。第一户人家收成不好，所以不愿放弃这颗果子，第二户人家施了肥，既然付出了就舍不得拱手让人。但以在下看来，此来门户之见。在我看来，不管是第一户、还是第二户，甚至第三户人家，他们虽然种各自的树，但都在一个果园里，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追求真理的路上只有先后之差，没有长幼之别，更没有门户之别，所以我们要摒弃门户之见，共建和谐社会！” 三位看门人：“......” 你前面说得好好的，到后面突然来一个和谐社会让我们怎么接啊？！ “那么，你的选择呢？”张玄一咳嗽了几声，问道。 “我拒绝。“ 第7章 命运的孩子 “我拒绝。” “什么意思？”三位看门人似乎没听明白陈薪烬的话。 “当然是，我拒绝加入你们。你们看重我，是以为我是赤子之心。但可惜的是，我并不是你们所谓的赤子之心，我只是个例外。” 陈薪烬顿了顿，继续说道：“我深知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懒虽然是我的形容词，但自由是我实实在在的向往。道门有道门的规矩，儒家有儒家的礼法，我既不愿隐瞒你们拜入门下，也不愿意做个道士或者古代书生一样，我不喜欢被束缚，那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生活从根本上来说是一种精神状态，我们的所思所为，我们认为它们有效，它们就有效，这取决于我们的估值。做梦者是纸币发行者，他发行的纸币在他观念中的城市流通，就像真实的纸币在外部世界流通一样。如果虚构的炼金术炼不出黄金，心灵的货币永远也不能换成黄金，为什么我要去在意呢？ 陈薪烬复杂地看了一眼穆松柏，如释重负地一笑：“我并不是你们所谓的赤子之心，我天生不喜和人相处，这和赤子之心倒是无关。自由致使孤独选择我，而我选择拥抱孤独。我不愿欺瞒你们，常识使得你们目盲，但我确实不是赤子之心。” 是的，在陈薪烬看来，他从来不是什么赤子之心，他只是一个既懒又丧的笨小孩，想得比别人多一点，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不同。 “我反悔了，他说得对，如果是因为赤子之心才看重我，那我宁愿不要。如果道门要惩罚，那我与他一同承担。”穆松柏从老子像下退回到陈薪烬身边，声音温和却坚定。 “对不起，骗了你。我不是什么赤子之心，不能和你相互映照了。还有，谢谢你。”陈薪烬转头看着少女，轻声道。 “没事儿没事儿，你从来就没承认过，何来欺骗一说。是大家想当然了。而且，你刚才的所作所为已经映照出我了。”少女灿然一笑，明媚得像初春的太阳。 “松柏别胡闹！”张玄一呵斥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门派存在至今，自有它的使命，没有我三教的约束，能人异士自恃甚高，现实世界不知道该乱成什么样子。我们看重你们，自然也不只是因为赤子之心，而且道门儒家也不像你想的那么古板枯燥。” “行了，行了。别大声嚷嚷，都吵醒了我了。他们不愿意入，就不入吧。”一直坐在椅子上打瞌睡的陈抟老祖睁开了眼睛，擦着口水缓缓吟道，“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驰骋田猎令人心发狂，难得之货令人行妨。是以圣人为腹不为目，故去彼取此。” 察觉到自己的窘态，但陈抟老祖也没放在心上，仍然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揉了揉眼睛，陈抟老祖打着呵欠，道：“事情我都知道了，这件事嘛，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你们想得都没错，只是看问题的角度不同。太过于看重一时之得失，就会陷入这知见障当中。是不是赤子之心又何妨，道法自然，既然这小子受了半数机缘，纵然不是赤子之心也与我等有缘。既然机缘已为他所得，便由他得了去吧。” 面对这位老祖，三位看门人自然不敢反抗。 陈抟老祖说罢，看了一眼陈薪烬，缓缓道：“存在即合理，门派自有其存在的意义所在，你小子也别把话说得太过，天道无情，而我们始终是人。对于天道，自由是绝对的，对于人，自由却是相对的。不过你小子性格我喜欢。挫其锐，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是谓玄同。我只问一遍，你和这小姑娘，入我门下，不入道门，可愿意？” 陈薪烬与穆松柏相视一笑，就像小孩子凭借自己的努力终于考了个一百分。 “我愿意。” “我愿意。” 陈抟老祖大笑而起，一扫之前的困倦模样。此时他站在虚空之中，如同临渊而立，浑身上下气势节节攀登，摄人心魄，好似猛虎下山，又好似沉睡的巨龙睁开了双眼。 “十年梅迹踏红尘，为忆青山入梦频。 紫陌纵荣争及睡，朱门虽贵不如贫。 愁闻剑戟扶危主，闷听笙歌聒醉人。 携取旧书归旧隐，野花啼鸟一般春。” “贫道扶摇子，姓陈，名抟，世人皆称我为白云、希夷先生。今天收你二人为徒，望他日能多两位道友。”说罢，便带着陈薪烬、穆松柏挥袖而去，只留下一广场的人面面相觑。 远处，大殿屋檐上，老庄已经喝得烂醉如泥，似乎对这一切毫无所觉，只是醉眼朦胧地望着酒壶，喃喃道：“生活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梦。没人知道自己的所为、所愿和所知。我们活在睡眠中，永远是命运的孩子。” 第8章 阁下何不乘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无眠之界，三教圣地占据各自三个方位，呈三足鼎立之势分布，在三教圣地中央有一座气势巍峨雄伟的学宫，是为梦院。梦院按五行划分为金木水火土五大系，弟子五系兼修，但又分先后主次，每一系下又以八卦命名具体专业，乾兑属金，坤艮属土，震巽属木，坎为水，离为火。当然，这和不入三教的陈薪烬、穆松柏二人并无丝毫瓜葛。 环绕着三教圣地以及梦院的是一片连绵起伏的山峦，而陈抟老祖的洞府就在这崇山峻岭间一座不起眼的山头之中。在这座名为莲花峰的山峰之下有一个山谷，谷中有一个石室。石室简陋普通，仿佛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雕凿而成。此时，扶摇子师徒三人，正在石室中努力修行……或者说，刻苦睡觉？ 扶摇子酣然大睡，天字号懒虫陈薪烬睡起来也是得心应手，唯独苦了生性活泼好动的穆松柏。 “好无聊啊，师父，我睡不着。这睡仙功太难了。”穆松柏苦着一张脸，眨巴着大眼睛可怜兮兮地说道。 “这有什么难的。看看你师弟，一下子就掌握了睡仙功的终极奥义。你瞧瞧，你瞧瞧，这睡姿，这呼吸吐纳，头北脚南，多么的完美，多么的契合天道至理。待子时之后，天地间的磁力场对人体的影响主要为垂直方向，它顺向切割人体，对人的思维意识有很大的益处。”扶摇子睁开一只眼，懒洋洋地说道。 是的，师弟。就因为穆松柏早觉醒了半小时，所以扶摇子定穆松柏为师姐，陈薪烬为师弟，为此女孩可没少高兴，光明正大地占了陈薪烬的便宜。 “您这到底是在薪烬，还是在夸您自己的睡仙功？”女孩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当然是在夸我的睡仙功。”扶摇子丝毫没有被戳穿的尴尬，反而沾沾自喜道，“这睡仙功暗藏了灵魂的呼吸吐纳之法，讲究的是每次咽津时要在呼气时咽之，餐食霞气而反哺肉身。练到高深处，可保持容颜不老，容光焕发，青春靓丽，肉身坚固不朽，实乃出差旅行、女修梦寐以求之良药。” 穆松柏刚开始还有气无力，听到最后几句，眼睛一亮：“那你快教教我诀窍呗！” “不行不行，为师很忙的，每天要睡那么久。哎，罢了罢了、薪烬，起来了。这睡仙功私底下你好好请教薪烬，为师先传你们其他的东西。”扶摇子喊醒陈薪烬，无奈道。 扶摇子侧了个身，却是懒得动弹，只是一挥袖，地上顿时出现厚厚的两摞书籍和一张图。 “这是《无极图》，人体是一个小宇宙也是一个小太极，若画出太极之子午线，就可见到五个交点，这五个交点由下向上分别是精、气、神、虚、道。点到点中间套用到《无极图》之修炼过程，即是‘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炼虚合道’终至‘复归无极’。” 扶摇子顿了顿，继续说道：“另外，左边这一堆是《后天八卦图》及我的心得注解，右边这一堆是《先天八卦图》及我的心得注解。古人观河图洛书，河图推演出先天八卦，洛书推演出后天八卦。同时，河洛二图一旋转起来，就又产生了太极图。河图为体，洛书为用。两卦相合观之，有八八六十四卦。松柏先学先天，薪烬先学后天，你们拿去好自研习，相互印证。为师该教的都已经教了，你们都是天资聪颖的孩子，悟性极佳，今后就靠你们自己了。去吧，为师要睡觉了。” 扶摇子打了个呵欠，一挥手就把陈薪烬和穆松柏送到了洞府之外。 陈薪烬：“......” 穆松柏：“......” 我送你离开，千里之外，你无声黑白。两人二脸懵逼。 “我怎么觉得师父收咱们两个为徒，就是为了省事睡觉，可以不用费力气教导我们。”穆松柏掩面叹息道。 “嗯嗯！没办法，谁叫咱俩这么优秀呢？苦恼啊，难道太过于优秀也是一种过错吗？”陈薪烬忧伤地叹了口气。 女孩白眼。 “快说！为什么师弟你的睡仙功领悟这么快！”穆松柏恶狠狠地搂过陈薪烬的脖子，逼问道。 “不告诉你！除非你答应我不叫我师弟，师父也真是的，我明明比你大三岁。” “不叫就不叫！哼，本姑娘还不稀罕你这个师弟呢！” “嘿嘿，其实是老庄之前传了我一套醒咒和睡咒。我本来只是好奇试一下，结果意外发现睡咒在无眠之界也有效，而且完美与睡仙功契合，使我能处于一种似睡非睡的神游状态，不仅能入定安眠，还能维持睡仙功的呼吸吐纳之法，效果棒得一匹。”陈薪烬眉飞色舞。 穆松柏心中疑惑顿生，道：“醒咒和睡咒是不眠者的必学咒语，几乎人人都会。方才我也试过用睡咒快速入眠，但却是行不通。你把你的睡咒和醒咒念给我听听。” 陈薪烬意识到或许这其中有些不一般，赶忙收敛神色，将其中口诀一五一十地告诉给穆松柏，并将当初老庄传授其口诀时的所见所闻讲述清楚。 “醒咒是正常的醒咒，但睡咒却不是普通的睡咒。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先贤圣人庄子《内篇》中的心法《逍遥游》。”穆松柏蹙眉道，“你当时学醒咒时所见的大鸟，应该就是传说中的鲲鹏，却不是用来刺激你学习醒咒的，而是用来帮助你学习这《逍遥游》的。” “《逍遥游》？这我以前上课时倒是学过，可是跟这睡咒却完全不一样啊。” “世人所知的《逍遥游》，只是描述了其对应的境界。真正的《逍遥游》却是无法用文字来表述，你先前所见的鲲鹏即是真正的逍遥游真意。北溟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溟。南溟者，天池也。在修炼的过程与境界中，由下向上分别是：凡、技、真、道、圣，在‘凡’需要真师授予修真之口诀，即‘技’，方能一步步迈向归‘真’、合‘道’、成‘圣’之路。太极之阴阳鱼正可说明《逍遥游》的‘化’，北方属水，黑鱼象北溟，其中有鱼，其名为鲲。白鱼象南溟，鲲化为鹏，鹏向南溟而飞升，在中外的神话中，鸟皆是作为一种精神之超脱的象征，故鲲化为鹏的过程也是师父扶摇子所著《无极图》中所示的‘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的内丹修炼过程。所以你这所谓睡咒才能和睡仙功完美契合，而你刚才所说的似睡非睡的神游状态，应该就是传说中的逍遥游境界没错了。” “说来也是，师父名抟，喜欢自称扶摇子，却也对应了逍遥游中‘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之意。师父他和庄子是什么关系？在这圣人不出的年代，老庄又是谁，为什么他会逍遥游呢？”陈薪烬百思不得其解。 “破案了，这还用想，师父是庄子的迷弟！”穆松柏眨巴着灿若繁星的大眼睛，脑洞大开。 迷弟......陈薪烬真想打开穆松柏的小脑袋瓜瞧瞧里面装的是什么，葱拌脑花吗？ 穆松柏没注意到陈薪烬无语的眼神，继续说道：“至于老庄我就不知道了。之前我以为他是老子或庄子中的一位，可是我回家再看了一眼二位圣人像，可以很确定他并不是诶。” “光凭一幅画像，你怎么能确定他不是？”陈薪烬狐疑道。 穆松柏促狭一笑，随即认真道：“因为我看的不是普通画像，而是人前显圣图呀。比起抽象的画来说，人前显圣图栩栩如生，就像3D影像。而之前被你大会上被你疯狂怼的道门张玄一，是龙虎山天师符当代天师，也是我的外公哦。” 洞府外，有男孩尴尬地望着女孩。 洞府内，有老者低声梦呓：“逍遥自在的道，你又是谁的棋子？” 第9章 刀个刀个刀刀一把杀猪刀 两人一路上有说有笑，不知不觉间走出了莲花峰的地界。出了莲花峰，陈薪烬和穆松柏正愁着不知往哪儿去时，忽见远处有一个人追着一颗球朝着二人而来。陈薪烬上前仔细一看，才发现那球竟然是一个胖球和尚，人形胖球。人形胖球光着一个脑袋，嘴巴被胶布封住，一路从对面山坡滚了下来，远处跟着的那人却是个清秀腼腆的小沙弥，正是那日大会的主持人，却是丝毫追不上这胖和尚滚的速度。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胖和尚指着自己的胶布。 “前面四个字我听得懂，阿弥陀佛是吧。后面是啥，要不你再说一遍？”穆松柏打趣道。 “行啦，别逗他了。”说罢，陈薪烬上前撕开胶布。 胖球和尚一被撕开胶布，立马躲到陈薪烬身后，嘴皮子飞快：“阿弥陀佛，贫僧姓朱，名某，你们叫我朱某就行。后面那人是我师兄，梦院受你师父所托，特安排我等来为你准备接下来的实习工作选择。” “奇怪，和尚不都有法号的吗？你怎么不提法号。”穆松柏疑惑道。 正疑惑之际，后面的小沙弥终于跑到。不待二人询问，小和尚道了一声阿弥陀佛，主动道：“贫僧法号悟空，空空寺大师兄，这位是我的二师弟。” “悟空？那你师弟是不是叫悟能。”穆松柏开玩笑道。 “阿弥陀佛，正是。怎么，我师弟没告诉你们吗？” “朱悟能，哈哈哈哈哈！难不成还有一个悟净不成？”陈薪烬不由得捧腹大笑。 没想到，小和尚一脸认真：“确实有这么个三师弟。” 陈薪烬：“......” 穆松柏：“......” 原以为我们的师父扔给我们一堆书就睡懒觉去了已经很不靠谱了，没想到这两个和尚的师父更不靠谱。 远处，佛教圣地空空寺中，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和尚突然打了一个喷嚏，嘀咕道：“又新收了个弟子，西游记已经翻完了，哪里还有悟字辈的法号呢，取名什么的果然太难了。” 看着小沙弥悟空认真的模样，陈薪烬竟无语凝噎。感受到一道幽怨的目光，陈薪烬回头发现胖球和尚正幽怨地看着自己，他赶忙转移话题道：“悟空师兄，那你为何又把你师弟的嘴巴封起来呢？” 小沙弥脸色羞红，一脸不好意思，道：“贫僧也不想的，实在是我二师弟平日话太多。在我佛教，一切众生之生死轮回，皆由于身、口、意三业所致，我这不帮我师弟修闭口禅，减少他的口业嘛。” 看着小沙弥一脸害羞地把胖球和尚朱悟能的嘴巴重新封上，看着胖球和尚那一脸的悲愤，陈薪烬和穆松柏觉得自己没有师兄，实在是太幸运了~~应该，没有，吧？ 封完胖球和尚的嘴，办完正事，悟空才想起来自己到这的目的，赶紧正色道：“二位施主，贫僧受梦院所托，来为你二人安排实习。虽然你们两人未加入三教，但你们毕竟是陈抟老祖的弟子，在道门的辈分太高，所以道门没人肯来执行这项任务。” 小沙弥顿了顿，继续道：“接下来，由贫僧来为你们介绍大体情况。你们已经知道，要想进入无眠之界，只能通过思考的方式砥砺灵魂才能觉醒。其实不然，除了思考，还有另一种方式，即感觉的沉沦，来进行觉醒。沉沦于感官感觉者，大部分舍弃了心中的人性，从而堕落为魔。我无眠之界的名门正道人士皆要求弟子学有所成后，下山参加实习，维持现实世界的秩序。二位施主虽不是三教中人，但你们的师父却是道门老祖之一。” 见鬼的学有所成，鬼知道自己学了什么。迄今为止，跟师傅所学的都是在睡觉！睡觉！睡觉！ 悟空接着解释道：“我三教梦院既然是为了维护世间的秩序稳定，就难免与世俗瓜葛。因此，梦院为了弟子们的实习，在世间分别成立了警言律师事务所，喻言会计师事务所，醒言人事资源管理局。警言律师事务所，主要由佛门、儒门弟子组成，负责调查和讲理；喻言会计师事务所，主要由道门弟子组成，负责找人算账；醒言人事资源管理局，主要由三教弟子共同组成，负责人事调动、事件记录。虽然人事资源管理局工作最轻松，都是些杂物，但是却对自身的修行并无益处。因此，大多弟子选择律师事务所和会计师事务所。” 闻言，穆松柏倒是没啥好纠结，直接道：“我擅长道门的天师道法，就选会计师事务所吧。薪烬你呢？” 陈薪烬无奈道：“寒假结束后我就大四下了，况且我是金融专业的学生，哪有得选，也是会计师事务所吧。” 小沙弥一听，羞涩一笑，道：“两位施主倒是干脆，说起来这次带贫僧师弟过来，主要是因为他也要参加这次的实习，他进的是律师事务所。这是以佛门真言绘制的禁语符胶布，被封住胶布者，只有他人才能揭下。承蒙二位施主关照，到时若是悟能贫嘴，望二位施主不要手下留情，直接封住他的嘴巴。” 陈薪烬嘴角一抽，默默接过小沙弥手中厚厚一摞的胶布符咒，心中不禁为胖球和尚放起来大悲咒的BGM。 太惨了，实在太惨了，有这么个看似纯良腼腆的师兄实在太惨了。 “事情已经交代清楚，具体事务所地址到时会有人通知你们。那么两位施主，小僧这就告辞了。悟能，走了。”说罢，小和尚身形一闪，手中就多了个疯狂挣扎的大胖球。 “悟空师兄慢走。”陈薪烬、穆松柏两人嘴角抽搐地看着这一幕。 体型瘦小的小沙弥单手拖着一个圆滚滚的大胖球渐行渐远，只留下一道胖球和尚在地上犁过的沟渠和远方不时传来的呜呜咽咽的挣扎之声证明他二人来过。 “薪烬，你有没有觉得这疯狂挣扎的一幕有点似曾相识？” “嗯~说起来我在电视上看过杀猪，猪就是这么叫的。” 第10章 伟大的卑微者 没有鲲鹏幻象的冲击作为辅助，穆松柏自然达不到逍遥游的状态。为此，接下来几天，陈薪烬以梦院为圆心，找遍了方圆千里都找不到老庄。没有弟子见过这么个人，甚至连无华经图兔在陈薪烬提起老庄时也一脸茫然，不似作假。宛如水汽蒸发在空气中，天地间仿佛从来不曾存在过一个叫老庄的老者。 接下来的日子，陈薪烬就在睡觉和修炼睡仙功中度过。除了偶尔醒来时和穆松柏聊天之外，陈薪烬发现自从开始修炼睡仙功以来，自己对其他事物都是一副不感兴趣的懒洋洋模样。好在睡仙功在神游之时，对身体周遭尚有感应，有紧急情况可以及时醒来，所以每当陈妈妈进门看自家儿子时，总会看到儿子抱着一本CPA试题集在认真研读。这让陈妈妈大为感叹，自己的儿子什么时候这么刻苦用功了。 时间如白驹过隙，寒假转眼迎来它的尾声。对于陈薪烬来说，开学不仅意味着迎来大学最后一学期，也意味自己将前往魔都进行实习，这将是第一次他在现实世界与穆松柏相见。 委托完室友帮忙完成开学报道注册，在收拾完行李之后，在父母依依惜别的眼神之中，陈薪烬很快踏上了前往魔都的动车。落座之后，陈薪烬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很快就又陷入似睡非睡的神游状态。 不同于以往修炼睡仙功进入逍遥游时的感觉，这一次的神游状态很快就结束。如果把逍遥游的状态比作是灵魂的一次旅行，那么之前是遨游于清虚宁寂的太虚之境，而这次则是一次十公里的短途旅行。还是坐着跑车的那种。一个字，太快了。 或许是动车上人多眼杂，干扰因素太多了吧？不管如何，男人太快可不行呐。陈薪烬忧伤地叹了口气，闭着眼睛慢慢想着，却注意自己左肩沉甸甸的。。 这种感觉，是了，以前看小说时主角坐飞机、动车、公交车的时候总会有艳遇。莫非我陈薪烬时来运转？这种脑袋靠在肩膀上带来的轻灵的感觉，依稀记得刚才睡觉前我身边坐着的是个萌妹子。 基于自己的懒癌发作，睁眼、开口说话、叫醒人家、听妹子一番道歉、然后自己笑着说没事，仔细一想，好麻烦，果然还是随她去吧。于是，陈薪烬决定好人做到底，有这么宽厚结实的肩膀做依靠，至少不要打扰人家做个美梦不是？ 陈薪烬又幽幽叹了一口气。果然，陈薪烬你还是太善良了。师姐，我可没做对不起你的事。 流口水了！流口水了！睡我可以，流口水过分了不是？果然，还是叫醒她吧，不然毛衣脏了可不好洗，太麻烦了。陈薪烬感觉自己左肩有些湿，想象着妹子螓首蛾眉，靠在自己肩膀上，呼呼大睡流着口水的娇憨模样，左眼不由得好奇地悄悄打开一丝缝隙，余光瞄向自己的左肩。 妈嘞皮耶！陈薪烬瞬间惊醒，不看还好，一看只觉得好像听到了什么碎裂的声音。那是美梦破碎的声音吧？还是心碎了一地的声音？邻座的妹子早已下车，靠在自己肩膀上流口水的赫然是一个干枯瘦小的老太太。 陈薪烬睁开双眼，看着老太太花白的头发和苍老的容颜，正待唤醒邻座的老太太，心中却忽然闪过先前神游所见的一幕幕。先前神游之时，陈薪烬并未遨游于太虚之境，而是如看电影般见证了一个清洁女工十几年如一日，靠着微薄的工资把孩子抚养成人。繁重的工作使得饱经风霜的她四十几岁就如同六七十岁的枯槁老人，儿子已经长得成人，正在魔都参加工作。他的儿子是她的精神支柱，也是她唯一的希望。她唯一的梦想就是孩子能过上好的生活。 是了。之前自己以为只是一场梦，可仔细想来自己早已觉醒挣脱梦笼，又怎会做梦？望着邻座阿姨疲惫不堪的面容，陈薪烬知道自己先前所见就是此人无疑。想到这里，他又重新闭上了双眼，任由她靠在自己肩膀上沉睡。 动车起起伏伏，在群山间穿梭，陈薪烬闭目养神，思考着自己为何能看见他人经历。时间转眼飞逝，动车即将抵达终点站魔都。 “阿姨醒醒，快到站了。”陈薪烬唤醒了邻座的阿姨。 阿姨很快就清醒过来，当她发现自己靠在陈薪烬肩膀上，口水流了他一肩时，顿时慌了。 “对不起，对不起啊小伙子，俺不小心睡着了，弄脏了你的衣服。”清洁阿姨低着头，不敢看陈薪烬。 不知为何，看着阿姨点头哈腰给人道歉的熟悉一幕，陈薪烬心中有些心酸。神游之时，清洁女工难免会不小心触了他人的霉头，每当此时，她总是点头哈腰地向人道歉。不过对错在于谁，道歉的总是她。 大人物和自诩为大人物的人们以为自己目光长远，却总是看不清脚下。小人物有小人物的不易，他们生活在泥泞里，他们的悲哀没人关心、他们要的尊重没人能给。伟大的大人物眼里充斥着的是经济命论、国家命脉诸如此类的字眼，高谈阔论，就像自己做了多么了不起的一件事。而卑微者，卑微的小人物做着大人物们不肯去做的工作，谨小慎微，不停地给人道歉，尊重着每一个人，却好像自己做错了事。伟大者卑微，卑微者伟大。人遇到了一只蝼蚁，会选择视而不见，但当这只蝼蚁冲撞到你时，不管对错，你都会选择碾死它。你遇到街上的清洁女工，是视而不见还是视而不见？ 我们投出目光却什么也没看见。长长的街道挤满着披着衣服的动物，像一块平坦的布告板，上面的字母毫无意义地绕来绕去。所有这些人，尽管有着不同的面孔和身姿，却同样没有意识，像一只看不见的手用同样的手指操控着活动的牵线木偶。他们以自己的方式，用各种身姿手势表达意识，而他们什么也意识不到，因为他们并未意识到自己的意识。无论聪明还是愚蠢，他们都同样愚蠢。无论是老是少，他们都是同样的年纪。无论是男是女，他们都同属于一种不存在的性别。 陈薪烬看着阿姨低着头道歉的身影，他做出了一个决定。 第11章 初见 清洁女工姓钱，丈夫多年前就去世了，一家全靠着她节衣缩食、在街边当清洁女工来艰难度日。此次来魔都正是儿子创业成功，让她搬来享清福。这让她一直念叨到好人有好报，自己熬了大半辈子终于看到儿子过上好的生活。或许是神游时所见的影响，陈薪烬突然决定亲自送钱阿姨到他儿子那里。 母慈子孝，陈薪烬见到他的孩子也确实忠厚纯朴，便在拒绝了二人的盛情挽留之后，转身离去。 “孩子，你总得告诉俺你叫什么啊。俺家娃儿以后好报答你。”钱阿姨在身后焦急地喊道。 陈薪烬没有回头，举起手挥了几下，嘴角扯出一个充满恶趣味的弧度：“谢了阿姨，我叫红领巾。” “哟，我该叫你护花使者还是雷锋大人？”陈薪烬刚走没多远，突然听到边上传来一个声音，悦耳动听，宛如一支婉转悠扬的歌。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陈薪烬猛的转头，只见路边大树下有一个女孩巧笑倩兮，亭亭玉立。女孩正笑嘻嘻地看着自己，眉宇间顾盼生辉，眼里似有秋波流转。初春的早树已开了花，鸟儿惊起，抖落一树的叶子和花瓣。绿色的叶子，粉色的花瓣，无法用颜色形容的女孩，构成了一幅风景绝美的版画。 人面桃花相映红。这是他第一次在现世见到她，陈薪烬觉得光是这一幅画面就值得自己用一生去铭记。 “师姐？你怎么在这里？”自从女孩上次承认被怼的张天师是她的外公，陈薪烬就只能乖乖接受威胁称她师姐。 “怎么在这里？你白痴呀，我在总部等了老半天了。这不等不下去了嘛，所以就来找你咯。”女孩故作凶恶状，气鼓鼓地说道。 “哈哈哈，抱歉抱歉。我近来修行有所明悟，我的买橘子大法其实本质上是一种因果术，要想进一步强化它就要强化对因果的理解。这阿姨和我有缘，所以我就帮了她一下，算是了结一段因果。话说师姐，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陈薪烬跑到女孩身边，两人并肩而行。 “傻瓜，忘了我的天赋啦？嘻嘻，我只要写下‘瞎逛遇到陈薪烬’，然后开始瞎逛就找你了呀。”女孩得意洋洋地说道。 陈薪烬：“......” “不管怎么样，师姐在上，请给我来一发幸运附身，我从小到大运气就一直不好。”陈薪烬双手合十，虔诚地向穆松柏拜了拜。 “少来啦！这个能力我一天也只能用一次，今天的愿力早就用完啦~不过书写不良状态的能力可是没限制哦，要不你试试？” 陈薪烬：QAQ “好啦，别装了，逗你玩呢~咱们还是快走吧，先回到公司签下协议，然后咱们小队的人待会儿要一起吃饭呢。”女孩掩嘴笑道。 “小队？” “去了你就知道啦。” 魔都，陆家嘴的一座高楼大厦。 这里是梦院为维护世间秩序，与国家合作而特设的不眠人总部。地上有五十层，为人事资源管理局，地下有一百层则为律师事务所和会计师事务所，同时地下每一层都设有训练室，每层训练室都有相应的资源和对应的守护者。简单来说，不眠人下得越深，工资福利和各种资源就越丰富。当然，前提是打败每关的守护者。值得一提的是，训练室的福利除了个人福利之外，还鼓励不眠人以小队的形式获取相应的队伍资源。不眠人通常四人为一小队，一人出自律师事务所，两人出自会计师事务所，剩下一人则只要求拥有冷静的头脑，是小队的队长和队伍的决策者。 在穆松柏轻车熟路的带领下，陈薪烬很快就签完了相关协议。其中种种福利资源，让陈薪烬感叹不愧是国企，待遇一流啊。 在一楼办完手续之后，二人一路下到地下一层开始参观。两人一路走到训练室，刚踏进去就看见训练室中有一个胖成圆球的和尚在跟一个身材高挑火爆的长发女子切磋。 “咦，是八戒和队长。”穆松柏惊讶道。 “队长？” “是啊，那个姐姐就是我们的队长，也是我的发小。”穆松柏望着那个长发女子的身形羡慕道。 见两人到了，胖球和尚和长发女子都停下手来。 “大哥？！大哥您终于来了！”胖球和尚迈着小短腿跑到陈薪烬身后，很狗腿子地给他锤起背来。 “八戒，我什么时候成你大哥了？”陈薪烬疑惑道， “嘿嘿，您老真是贵人多往事。自从您从我师兄手中拿过胶布，我就决定了，只要您不贴我，此生此世您就是我的大哥！”胖球和尚谄媚道。 “那我要是贴你呢？” 八戒：TAT “那您还是我大哥，小贴怡情，大贴伤身。”胖球和尚沮丧道。 “陈薪烬？我是叶蓁蓁，走，跟我练练。”长发女子出声打断二人。 陈薪烬：？？？ 刚见面就要打，我得罪她了吗？ 穆松柏见状，赶紧凑到陈薪烬耳边，小声说道：“那天大会上被你怼的叶景行是她爷爷。儒门最讲究礼乐、孝悌，待会儿你可得小心些，她擅长用剑。” 陈薪烬只觉得耳边有一股香甜的热气吹来，痒痒的，气若幽兰，就像在一望无际的大海里有座荒无人烟的孤岛，时隔多年终于迎来了来自太平洋的暖湿气流。 叶蓁蓁瞪了穆松柏一眼，吓得女孩赶忙躲在陈薪烬背后，她才开口道：“古时读书人讲究礼乐射御书数，我自幼喜读李杜，李白有诗、酒、剑三绝，我的天赋能力正是御剑和乐舞。” 说罢，不等陈薪烬开口报上自己的天赋能力，叶蓁蓁便御剑刺了上来。 我滴龟龟，胸大的女人真的好凶，就算在训练室中不会真的死亡，也不用这么狠吧。陈薪烬一边腹诽一边慌乱躲闪，若不是睡仙功反哺了肉身，大大强化了他的反应速度和身体强度，他早就凉了呀。 见单纯的御剑劈刺没有太大成果，叶蓁蓁收回飞剑，转而右手持剑，翩然起舞，口中缓缓吟道： 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 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 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 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绛唇珠袖两寂寞，晚有弟子传芬芳。 临颍美人在白帝，妙舞此曲神扬扬。 与余问答既有以，感时抚事增惋伤。 先帝侍女八千人，公孙剑器初第一。 五十年间似反掌，风尘澒洞昏王室。 梨园弟子散如烟，女乐馀姿映寒日。 金粟堆南木已拱，瞿唐石城草萧瑟。 玳筵急管曲复终，乐极哀来月东出。 老夫不知其所往，足茧荒山转愁疾。 冷冽的剑光照映着清冷的容颜，黑色的长发在空中恣意地飘舞，有一仙子不食人间烟火，持剑器舞，其形翩若惊鸿，宛若游龙，飘忽若神，动人心魄。陈薪烬不由得看得痴了，竟完完全全放弃了抵抗，以至于他忽然感觉心中一痛，低头才发现，剑，已不知何时插在自己的心上。 他茫然地抬起头，怅然若失。 第12章 是兄弟就来砍我吧 叶蓁蓁，儒门看门人叶景行的孙女，受儒家文化熏陶长大。基于其天赋能力澄明剑心和霓裳魅舞，曾读杜甫诗有感，结合澄明剑心和霓裳魅舞效仿公孙氏自创九式剑舞。美人风姿绰约，剑舞华美瑰丽，故令人心神失守，生不起丝毫抵抗之意。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了，万籁俱静，唯有血液顺着剑尖落在地上的滴答声。随着这一剑刺入陈薪烬的心脏，他的身体自下而上开始缓缓消散。伴随着他整个人的消散殆尽，训练室入口处的复活石开始散发出一阵柔和的光芒。陈薪烬的身体在这阵柔和的光芒中自下而上缓缓浮现，仿佛他的身体结构被打散成一堆无穷小的粒子，又于此刻进行重组。 这是陈薪烬的第一次“死亡”。在“死亡”期间，陈薪烬的灵魂仿佛脱离了肉身的束缚，虚空见神，照见自我。陈薪烬以一种第三人称的视角冷眼旁观自己肉身的消散和重组，心中若有所悟。细胞蕴含着无穷小，沙漠中包含了无穷大。一个背靠岩石而眠的人，那里就是整个宇宙。 “蓁蓁姐，你这样也有点太过分了吧？就算不会真的死亡，但是痛苦却是实实在在的。”穆松柏抱怨道。 “放心，他连一根头发都不会掉。”叶蓁蓁斜睨了女孩一眼，冷哼道。 陈薪烬缓缓睁开了自己的双眼，没有焦点的眼睛茫然打量了一下四周，除了脸色有些苍白但并无大碍。很快，他的眼睛开始聚焦，苍白的脸色难以遮掩他眼眸里的兴奋。 “师姐，快随我死上一次！” 穆松柏：“......” 叶蓁蓁：“......” 八戒：“......” “完了，蓁蓁姐，你把他脑子弄坏了。”穆松柏目瞪口呆。 叶蓁蓁脸上的冰山终于有一丝融化，此刻的她满脸错愕，有些手足无措：“怎么可能，这，怎么会这样。” “诸位莫慌，大哥一定是失了魂，容贫僧做一场法事替我大哥把魂招来。”胖球和尚神情肃穆。 说时迟，那时快。陈薪烬手中一闪，一块胶布精准万分地封住了胖球和尚的乌鸦嘴。不理八戒一脸的悲愤交加，陈薪烬这才开口解释道：“师姐别怕，我没事，只是这肉身消散重组的过程中有利于我们领悟师父《无极图》中关于人体是一个小宇宙、小太极的奥妙。只要再死上几次，我感觉我炼精化气就可以大圆满，直接步入炼气化神。” “可是被剑捅一下很痛的，要不你先死完，再把感悟告诉我，我明天只要利用我的天赋就能快速从你的感悟中领悟到其中奥妙啦~”穆松柏不好意思地说道。 “这样也行？！师姐，你这天赋太逆天了吧。”陈薪烬惊了。 “当然可以呀。” “好吧，那师姐你动手吧。来，杀了我吧。”陈薪烬无奈地叹了口气，闭上眼睛，引颈待戮。 “可是我心软，下不了手啊。”穆松柏手足无措地望着陈薪烬。 “没关系，是兄弟就来砍我吧。”陈薪烬眼神坚毅，脑海里想起了某个页游的广告词。 “我来！”不等陈薪烬反对，叶蓁蓁一剑飞起，直接给了陈薪烬一个透心凉。 很快，好汉陈薪烬又复活了，他刚想开口让叶蓁蓁轻一点，然而没等他说话，叶蓁蓁又是一剑下来。 “我……啊！” “看剑！” “等一……啊！” “吃我这招！” “姓叶的，我……啊！” “再来！” “姐，我错……啊！” “还有这招！” 就这样，叶蓁蓁足足杀了陈薪烬一百次，砍了他两个钟头，这场虐杀才截止。而穆松柏早在第一剑下去的时候，就捂住耳朵闭紧双眼躲到角落瑟瑟发抖。 “晋阶了吗？”叶蓁蓁若无其事地闻道。 “姓叶的，你欺人太甚！早在第七次，我就成功进入到炼气化神的境界。而你！而你！而你却足足捅了我一百次啊！一百次！还不带重样的！不就是怼了你爷爷几句吗，至于吗！万剑穿心啊！”陈薪烬说着说着，悲从心来，泪珠竟跟断线了似的疯狂往下掉。 “本小姐这是帮你悟道，你不喊停我怎么知道你悟了没。”叶蓁蓁面无表情地说道。 “我……你……你给过我……说话的……机会了吗？！诶，我这是……在哭吗？奇怪啊，我明明……不觉得……难过，我只是……憋屈……可是……为什么眼泪自己在掉？”陈薪烬一边擦着脸一边啜泣道。 “我最后一剑叫伤情剑，专攻心神，闻者落泪，听者伤心。”叶蓁蓁仍然面无表情地解释道。 兴许是听到了叶蓁蓁的话，残留在陈薪烬体内的伤情剑意更加活跃了起来。陈薪烬再也忍不住心中伤悲，竟嚎啕大哭起来。 叶蓁蓁却是不理会哭成泪人的陈薪烬，径直走到还蹲在角落里捂着耳朵瑟瑟发抖的穆松柏身边，拍了拍她，轻声道：“走吧，吃饭去了。” “咦？结束了？薪烬怎么在哭？”穆松柏抬起小脸，疑惑地问道。 “没事，可能想到了什么伤心事吧。”叶蓁蓁一脸若无其事。 “哦，那我先去安慰安慰他吧。蓁蓁姐你和八戒先去订包厢吧，我们随后马上就来。” 叶蓁蓁点了点头，转过身向电梯走去，身后不时传来陈薪烬的哭声和穆松柏认真的安慰声。叶蓁蓁嘴角微微翘起，像一株雪梅在没人看得到的悬崖峭壁上静静绽放，美得惊心动魄，却无人欣赏。 “白痴。” 第13章 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 魔都，一座富丽堂皇的酒店。 小队的第一次聚餐吃得平淡无奇，出陈薪烬预料，虽然身边跟了两位漂亮的妹子，但是并没有电影小说情节里出现的那样有不长眼的流氓或富家子弟上来惹事生非。这陈薪烬有些失望，他可正有气儿没地儿撒呢。 也是，现在日新月异，科技发达，什么样的妹子没有，大家经历了明星、网红的审美轰炸，早就审美疲劳了，怎么可能看到漂亮的妹子就管不住下半身。陈薪烬幽幽地叹了口气，默默擦了擦眼泪。如果说这顿平淡无奇的饭有什么特殊的话，那就是陈薪烬全程以泪洗面，虽然不再嚎啕大哭，可是泪水还在不停往下落，惹得服务员看他的眼神都怪怪的。 一行人酒足饭饱很快就回到总部安排的员工宿舍，虽说是宿舍，但却是实实在在的独栋三层小别墅，每个小队一栋，男一层、女一层。由于胖球和尚再胖终归是个和尚，佛门有令，所有弟子却是不得和女施主一起生活，且佛家讲究苦修，所以胖球和尚并未和陈薪烬三人居住在一起，而是住到了小区里专门为佛门弟子划出了兴建的一座寺庙当中，这让八戒好生悲愤。 如果是想看到陈薪烬与穆松柏、叶蓁蓁一男二女同居发生点什么的，那可大概要失望了。因为在这个被命名为松蓁居的小别墅里，身为唯一男性，陈薪烬是存在感最低、地位最低下的低等生物。打杂、端茶、送水、扫地、拖地，简而言之，是松蓁居里食物链的底层，被捕食的一环。当然，他暂时还不知道自己所幻想的幸福生活的开始实际上不过是凄惨生活的延续，或者说更进一步深化？ 由于松蓁居里有两个修炼睡仙功的存在，所以三人一觉睡到了中午十二点，这让清晨六点就被迫起床的胖球和尚羡慕不已，毕竟虽说三月份已是初春，可是倒春寒却不是闹着玩的。值得一提的是，虽然无法再现鲲鹏幻象，但是穆松柏还是凭借自己的天赋祈愿很快就掌握了睡仙功的奥义。对于“苏菲的世界”这个能力，陈薪烬可是羡慕得直流口水，虽然其中类似祈愿的“编写剧本”能力一天只能施展一次，能被波及影响的也只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和诸如运气、悟道状态之类玄之又玄的东西，但是对于从小运气就很丧的陈薪烬来说，却是个神乎其神的神技。 终于，胖球和尚在一楼苦等了五六个小时，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把三人盼起床了。小队刚组成的时候，有一周的磨合期，磨合期过后就要接受总部的派遣任务。在陈薪烬传授完穆松柏昨天关于人体宇宙的领悟之后，穆松柏至此也踏入炼气化神的境界。叶蓁蓁决定挑战一下训练室的守护者。 四人重新回到总部地下一楼的训练室，身为队长，且四人当中年龄最大，叶蓁蓁知道的比其他三人也多一些。 “修行分为凡、技、真、道、圣，松柏你们二人的‘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炼虚合道’、‘复归无极’大致上也对应这五个境界，现在我们小队四人除了和尚都处在第二阶，也就是‘技’的境界。训练室一百层，每二十层对应一个境界，目前梦院在人间的弟子大部分都处在二十层至六十层之间，也就是‘技’和‘真’的境界。我们现在大致相当于‘技’的初阶，所以我们的目标是…” “没有蛀牙？”陈薪烬插嘴道。 不作死就不会死。穆松柏和胖球和尚怜悯地看着陈薪烬。 “活着不好吗？”叶蓁蓁眼神一凝，仿佛若有杀气闪过。考虑到待会儿还要闯关，否则真想给这白痴再来上一剑。 陈薪烬自己都呆了，刚刚自己怎么就嘴贱接了一句，广告害死人呐！ “抱歉。我自己来。告辞。”陈薪烬没有丝毫犹豫，立马就是认怂三连，并给自己来了一剑。 开什么玩笑，自杀总比被这暴力女砍好，她可是怎么疼怎么来。果然，寡人真特么的机智也，当断则断。 叶蓁蓁：“......” 开什么玩笑，我可没要砍他。 穆松柏：“......” 开什么玩笑，果然薪烬的脑子昨天还是死出问题了吗。 八戒：“......” 阿弥陀佛，大哥真是吾辈楷模，这坦然接受死亡的心态，这英勇给自己来一刀的身姿，这不断死亡重生的情形，莫非大哥是在进行我佛门所谓的“涅槃”？难道我也要死上几次？ 陈薪烬的身影在复活石边上慢慢凝聚，看到叶蓁蓁以一副看待白痴的眼神看待自己，他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脸，疑惑道：“怎么了？” “谁说我要杀你了？” “薪烬你的脑子没事吧？”穆松柏一脸关切地问道。 “阿弥陀佛，大哥果然厉害，你这是‘涅槃’对不对？”胖球和尚竖起大拇指，崇拜地望着他。 叶蓁蓁心中无语，真想一剑将这兄弟二人串成糖葫芦。 陈薪烬：“？？？” 陈薪烬这时也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心中只觉得有五百万只羊驼跑过。可偏偏胖球和尚还一脸崇拜地望着他，逼得他不得不在叶蓁蓁看待白痴的眼光和穆松柏担忧的眼光中承认自己的自寻死路实际上就是所谓的涅槃。 不去理会这智障二人，叶蓁蓁接着刚刚的话题继续道：“所以我们的目标是保底25层，争取30层。” 叶蓁蓁顿了顿，这才面无表情地看着陈薪烬说道：“由于你刚死过一次，状态不好，所以待会儿挑战的时候，你待后边先不要出手，前面几层我的剑舞足以应付。” “守护者是人类？”陈薪烬疑惑道。 “不是人类，是墨家制作的傀儡。” “那你的剑舞怎么迷惑对方？” “白痴，你以为你想得到的别人想不到吗？墨门长者早就考虑到有些不眠人擅长幻术，所以这些傀儡都是有其思想核心的，不管是幻术还是我的剑舞，都能对其产生影响。当然层级越高，它们的心智就越坚定，对此类术法的抵抗力就越好。”叶蓁蓁解释道。 “既然这样，或许我有一个想法。” 第14章 是男人就下一百层 “是这样的，说起来师姐知道的。还没给你们两个介绍我的天赋能力吧，所以说嘛，昨天一见面打打杀杀多不好……”陈薪烬抱怨道。 “少废话，快说。”叶蓁蓁亮了一下手中的剑。 “遵命！女王大人！”陈薪烬如小鸡啄米般点了点头，然后飞快说道，“我的天赋能力有两个，一个与弓箭有关，这个先不提，另一个则是定身类的术法。” “定身类？那又怎么样，这类术法多得去了。”胖球和尚凑上来，疑惑问道。 “去去去，大人说话小孩子一边去。”陈薪烬拨开八戒的胖脸，继续道，“这个术法全名叫‘我买几个橘子去。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动’，出自朱自清的回忆性散文《背影》，短短只言片语中就蕴含了父爱的伟大力量，中此术者无法动身，当然最关键是无法回避无视位阶。所以我想，是男人就下一百层！我们可以用此术直达一百层，然后升职加薪，走上人生巅峰。” “大哥牛批呀！这不就是游戏里的金钥匙吗？”胖球和尚崇拜地望着陈薪烬。 “既然如此，昨天你为什么不对我用？”出乎陈薪烬意料，叶蓁蓁兴致不高，甚至有些情绪低落，这还是陈薪烬第一次见到她这种神情。 “嘿嘿嘿~开什么玩笑？！我哪敢对蓁蓁姐您下手啊~我之前对无华经那死兔子用过一次，它都跪下来叫爸爸了好吗！而且您一女孩子跪下来哭着叫我爸爸，传出去多不好听啊！”陈薪烬很狗腿地笑道。 “陈薪烬！看剑！”穆松柏刹那间消失在原地，又瞬间出现在陈薪烬身后，正是穆松柏的天赋“时空漫步”。 “啊！”陈薪烬发出一声惨叫，两腿一蹬，又进入复活状态了。 “师姐你干什么啊！”很快好汉陈薪烬又回来了，如果说捅他的是叶蓁蓁他还理解，可是师姐捅他，他倒是奇怪了。 “没……没事，就是想着这样作弊是不是有些不好，不知道为什么看师姐捅得那么开心，我就手痒也来了一下。”穆松柏吐了吐舌头，有些不好意思。 陈薪烬：“......” 最近自己的死亡频率是不是有些高？每章死一次的节奏？ “好了。不要说这些没用的东西了，成与不成试试就不知道了。”叶蓁蓁冷着脸喝道，脸上的冰山如同冰封了万年。 “那么，我们申请挑战。”陈薪烬抬起头，大声喊道。 叶蓁蓁：“......” “你干什么？当这声控游戏呢？”叶蓁蓁一脸无语，径直走到复活石边上，揭开了上面的一道符咒。 “原来这符咒是用来挑战的，我还以为是复活石复活人的关键所在呢哈哈哈哈。”陈薪烬尴尬地笑道。 随着符咒被揭开，训练室中央自下而上慢慢浮现出了一个接近于完美的雪白圆球，无论是从正面看还是侧面看，都是惊人的圆。圆球悬浮于空中，伴随着“咔擦咔擦”的机关声响，圆球肚子上出现了两个眼睛，左右两边和下方出现了短小的四肢。 “您好，编号89757为您服务。请各位不要心疼人家，好好蹂躏我吧~人家可是个灵活的胖子哟~”机械化的声音配合上糟糕的台词，陈薪烬只觉得隐隐有些反胃。 “八戒，这不是你本家吗，长得都一模一样。”陈薪烬无语道。 “大哥，别胡说！它这叫胖，贫僧这叫结实，其实我一点都不胖，我只是骨架大。”胖球和尚抱怨道，虽然站在编号89757面前，两者倒是相得益彰。 “各位，当本球不存在吗？”编号89757好像果然有思想有情绪，竟然因为众人的无视而怒了。愤怒了的它，通体由白转红，竟然主动开始了攻击。 圆球守护者愤怒地朝众人冲来，气势磅礴、地动山摇，看似笨重的身躯其实却奇快无比。再快的速度也比不过光飞行的速度，但光速再快，却也不及人的思想快。 陈薪烬念头一动，望着飞奔而来的编号89757，轻声道：“我买几个橘子去。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动。” 说时迟，那时快。飞奔中的圆球像中了魔咒似的，双腿一软，竟使出了江湖失传多年的双膝滑跪，一路跪着滑到了陈薪烬的面前，五体投地。 “爸爸，孩儿知错了。” 穆松柏：“厉害厉害……” 八戒：“社会社会……” 叶蓁蓁：“它哭了……” 陈薪烬仔细一看，果然圆球守护者编号89757一边不停地喊着“爸爸，我错了”，一边流着黑色的泪水，哭得可伤心了。 陈薪烬好奇地伸手摸了摸，黑黑的，粘粘的，就像......机油？ 陈薪烬松了口气，这才放心道：“墨门机关傀儡就算再强也是机关，失去机油，它将自动瘫痪。我原先还担心后面闯到高层之后，即使我能定住它们，我们也打不穿它们的防御。既然它们的泪水是机油，那这就好办了。” 陈薪烬顿了顿，双眼发光，兴奋道：“蓁蓁姐，让它尝尝你的伤情剑，给我狠狠地弄哭它，让它也尝尝我昨天的滋味！” 叶蓁蓁：“......” 这小子不会是个喜欢被虐的抖M吧？不行，果然以后还是离他远点，太变态了。 叶蓁蓁拔出长剑，直接给圆球守护者来了一记。原本哭得伤心的惨球再也止不出泪水，黑色的机油夺眶而出，很快就陷入瘫痪之中。 “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它有些可怜。”穆松柏看着萌萌的圆球被陈薪烬和叶蓁蓁一顿血虐，莫名觉得有些残忍。 “哎，不知为什么，贫僧突然想起刘德华的一首歌。‘男人哭吧哭吧哭吧不是罪，尝尝阔别已久眼泪的滋味’，阿弥陀佛。”胖球和尚看着长相神似的同胞竟惨死于二人之手，不禁心有戚戚焉，大有兔死狐悲之感。 阿弥陀佛，杀人不过头点地，这两人不仅杀人，还诛心。强攻为下，攻心为上，可怜的编号89757死于虐心，真是太憋屈了。望着面无表情的叶蓁蓁和一脸狞笑、就差没把坏人二字写在脸上的陈薪烬，胖球和尚决定从此以后就算陈薪烬手中没胶布也是他大哥，叶蓁蓁就算现在没胶布也是他大姐，识时务者为俊杰嘛，谁叫自己惹不起也躲不起。 就这样，四人花了两小时的时间把总部地下一百层打通了，这还是到了后面叶蓁蓁的伤情剑法无法无视位阶，对后面几十层的守护者失去了作用，否则应该还能更快。 第15章 三个关系户和一个外来户 无眠之界，梦院最高层，三教会议室。 一个巨大的圆桌矗立在房间中央，三名老者分居三方，赫然是论道大会上出现过一次的佛道儒三教看门人，此时三人正在对这次震惊外界的100层闯关作弊事件进行激烈而又严肃的处理讨论。 “叶老头，听说你孙女儿很能惹事嘛，果然不错，不愧是剑道奇才，放你儒门可惜了，此等剑仙之姿应该来我道门修成才对。”龙虎山天师府当代天师张玄一抚须大笑道。 “哪里哪里，彼此彼此。张兄谬赞了，你那外孙女儿也不愧是赤子之心，内心通透如琉璃，在大道感悟上也是一日千里啊。赤子之心来我儒门，定可修成浩然气，扬你张氏威名。”儒家当今的看门人叶景行“唰”一声打开折扇，慢慢摇了起来。 “阿弥陀佛，两个骚包，商业互吹。”八十万京城快递总教头圆通大师叹了口气，摇头道。 “嗯？大师此言差矣，说起来那小胖和尚是你徒孙吧。哎呀，真是……”张玄一忽然感觉自己文化知识储备不够用，实在想不起什么词能夸胖球和尚。 还是儒门的叶景行腹有诗书气自华，不动声色地接过张玄一的话头，微微一笑道：“真是牙好胃口好，吃嘛嘛香，睡嘛嘛香。此等豁达的胸襟，乐观开朗的心态，不拘泥于形式外表的不羁风格，将来必成佛门大能啊大师。若是给他配上传说中吞食天地的饕餮法相，他必将吞天噬地，无物不吞。” “阿弥陀佛，施主过奖了。既然如此，那就这么办吧。至于那陈薪烬……”圆通大师此时也眉开眼笑道。 “听说此次作弊的主要出力者就是他，不如如此这般，以报我等上次被怼之仇。”叶景行“唰”的一声又收起折扇，对其他两人一阵嘀嘀咕咕。 “此计甚妙，此计甚妙啊。”张玄一抚掌大笑道。 “你们玩战术的，心都脏。”圆通大师摇了摇头，随即也笑了起来。 偌大的会议室里，飘荡着三个老男人阴险猥琐的笑声，活脱脱像三只偷了鸡的狐狸。 很快，关于四人作弊闯关一事的处理结果下来了。考虑到这是墨门傀儡自身的漏洞，因此对其利用漏洞作弊闯关一事不予追究，但其闯关的奖励、福利、待遇皆暂时扣下，待将来四人达到对应境界便会自动发放。 另外，对于四人发现此次漏洞一事也有奖励。穆松柏得儒家浩然气的修炼法诀，儒门叶蓁蓁得道家飞仙剑诀，悟能和尚得藏书阁珍藏饕餮法相，陈薪烬得伤心小箭。 魔都，松蓁居。 “奇怪，这玩意儿怎么这么难，只能堪堪入门，却始终无法练成。”陈薪烬盘膝坐在床上，愁眉苦脸。 “你练了？”门突然被推开，却是叶蓁蓁。 不待陈薪烬开口，叶蓁蓁身后突然窜出一个小脑袋，正是穆松柏。 “薪烬，这功法练不来的。我刚听蓁蓁姐说，这是从前一个堕入魔道的妖人所习功法，虽然杀伤力巨大，可以万里之外取人首级，但只有绝对愤怒、绝对伤心、绝对不快活之人才能练成。外公他们也真是的，净想着偷工减料不给好东西。”穆松柏气鼓鼓地打抱不平道。 “魔道妖人？可我已经练了一点了。”陈薪烬有点懵。 “无妨，他们这是在试探你。”叶蓁蓁突然开口说道，“你来历不明，突然觉醒，又恰巧与松柏在同一天，因此分去了她足足一半的机缘，这么多的巧合加在一起，足以让人怀疑你是魔道妖人打入的奸细。因此这伤心小箭，就是他们试探你的方法。” “你的意思是，如果我没修炼这功法，说明我知道这是魔道妖人从前所用的一门功法，这与我自发性觉醒的出身不符，因为我应该什么也不知道。相反，我现在已经练了一点这功法，反而证明我并不是什么魔道妖人。”陈薪烬很快也反应过来。 穆松柏很快也回过神来，举一反三道：“而且这功法杀伤力极大，算得上顶级的奖励，只是极难练成。不管是我们不眠人还是魔道妖人，愤怒、伤心、不快活之人皆有，但却称不上绝对二字，所以几乎没有可能练至大成。因此就算薪烬是魔道妖人，也不怕他真的学会。” “嗯，甚至我爷爷他们明知道你们是陈抟老祖的弟子还执意试探你们，这背后未必就没有你们师父的授意。但他们大可不必如此。其实我早就试探过他了，早在我第一次和他切磋时一剑刺入他的心脏，我就知道他和妖人无关。我的剑，从不会放过任何一个魔道妖人。”叶蓁蓁面无表情地解释道。 “我师父？这倒不可能，他老人家这么懒，估计现在还在呼呼大睡，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吧。”陈薪烬懒洋洋地说道。 “嗯嗯，这根本不可能，有这功夫他早睡觉去了。”穆松柏如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附和道、 叶蓁蓁：“......” 无眠之界，莲花峰下，一老道头朝北脚朝南，侧卧而睡。 忽然，他的耳朵动了动。“懒”、“呼呼大睡”、“什么都不知道”、“根本不可能”、“有这功夫他早睡觉去了”之类的话不时飘进他的耳里，却是把他吵醒了。 老道很快坐了起来，尴尬地挠了挠头，随后嬉笑道：“这两小家伙竟然这么信任为师。功法该传的我都传了，要不，再传他们点法宝？” 老道坐着发了几分钟的呆，随即又侧身躺下，嘴里嘀咕道：“嗯……还是算了，从无眠之界传递东西出去还得凝聚实体才能进入现世，太麻烦了。既然这两个小家伙这么信任我的懒，果然我还是不能辜负两个好弟子的信任。哎，继续睡觉咯~” 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现实世界的陈薪烬等人只是几句言语提到自家师父，在无眠之界的逍遥子即使在沉睡也能在他人提到自己时有所感应。 心有所念，必有回响。这已是仙人的神通。 第16章 蓁的串串香，不是假的 一周的磨合期转眼即逝，陈薪烬四人很快就接到了总部派遣给他们的第一个任务，这是一起关于怀疑魔道妖人谋取钱财的案子。接到通知后，叶蓁蓁身为队长，便迅速在其专属的小队会议室发起集合。 “魏了潜，魔都开元通保保健品有限公司的董事长，也是我国最大的成人用品制造商。有传闻说，此人早年靠拉皮条发家致富。数日前，他的妻子向警方报案，称丈夫数月前就不停地向他人汇款，近日来更是把手中股份转赠他人，甚至连家中房产都想拿去变卖。妻子怀疑丈夫受他人威胁，便向警方报案。接受此人汇款、股份的人叫钱大志，但是警方派去的三名调查人员皆失魂落魄回来，并声称钱大志并没有问题。总部怀疑这钱大志必有蹊跷，所以派我们晚上前去调查确认，只要和魔道妖人无关，这事就交给警方，不归我们管。”叶蓁蓁指着墙上的两张照片说道。 照片中的魏了潜是一个油光满面，一脸富态的中年胖子，金丝边的眼睛遮挡不住他眼里精明的光。而另一张照片则是被怀疑是魔道妖人的钱大志，看起来倒是敦厚淳朴，老实巴交的一个人，职业是送货员。 陈薪烬隐隐约约觉得，这张脸好像在哪见过？ 正在陈薪烬沉思之际，会议室的门突然被踹开，一只肥硕的兔子闯了进来。 “薪烬小子，我图兔大人又回来啦哈哈哈！”肥兔子站立起来，双手叉腰作仰天大笑状。 “这傻逼是谁？”叶蓁蓁冷冷地问道。 “哎，这就是无华经在现世的化身，实力半点儿没有，性子却是嚣张得紧。”陈薪烬懒洋洋地回道。 图兔大人：“......” 你不能小点声吗？！别以为我能当做没听到！当事人就在旁边好不好！ 陈薪烬不屑地瞥了一眼图兔大人，笑道：“死兔子，我记得上次找老庄的时候你一问三不知，吃了我十几记买橘大法，哭得不成兔样。怎么，今天怎么还敢来见我？” 一提到这事，图兔大人明显就气得咬牙切齿，恨不得把陈薪烬剁吧剁吧做成兔粮。 “呔！兀那小子，你这招早已对我无效，你那无视位阶的术法搞得我无眠之界人人自危，生怕一不小心就喊你爸爸，因此当今龙虎山天师府当代天师张玄一为安众人心，特意针对你招暂时开发了抵御之法，至少你这天赋没升级前是对我无效了哈哈哈” “哎，其实你惹我也就哭一哭，但是你千不该万不该，在我们开会的时候闯进来打断蓁蓁姐讲话啊，那可是，会死的。”陈薪烬懒洋洋地瘫在沙发上，幸灾乐祸道。 图兔大人：？？？ 果然，没等它反应过来，一只纤纤玉手就提住了图兔大人的后颈，径直向训练室走去。 “走走走，看戏看戏！”一看到有好戏，陈薪烬立马从沙发中蹦了出来，兴奋地拉着穆松柏和胖球和尚往训练室跑去。 “我在这里，曾经以一百种不同的方式刺入陈薪烬的心脏让他痛苦地死去，世人皆称我为剑道奇才，而我从这一百种不同的方式中也确实悟出了一式剑法，为了纪念陈薪烬用一百次死亡帮我领悟出这招，我管它叫，薪烬。”叶蓁蓁面如寒霜，孤身站在训练室中央，黑发如瀑，身材高挑火爆，浑身气势如同一把出鞘的剑。 图兔大人：“......” 我好像不经意间惹到了比薪烬小子还可怕的存在？ 听到这句话，陈薪烬三人站在训练室外只觉有一阵寒风吹过，寒意渗透骨髓，直钻心里。 “蓁蓁姐，我真是太感动了QAQ，没想到，小的以残花败柳之姿还能帮你悟出一式剑法，更没想到，蓁蓁姐竟然为这招剑法起了我的名字。蓁蓁姐对我的一番心意，真是令我涕泪横流，只要蓁蓁姐有需要，别说死上一百次，就是死上一千次，小的也在所不惜。”陈薪烬强行挤出一把眼泪，一脸大义凛然、舍生取义的模样。 呼，人生在世，全靠演技。还好小爷我反应快，泪水说来就来，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的《演员的自我修养》果然没白读。哼，这世界上千穿万穿，唯有马屁不穿，伸手不打笑脸人，我就不信叶蓁蓁这小娘们以后还好意思跟我动手。 “对你的一番心意？只要我有需要？死上一千次？在所不惜？是么？这式剑法确实是因你而创，所以你才是最好的实验目标。不如你就进来陪这死兔子好好死上一次吧。”说罢，叶蓁蓁慢慢走到陈薪烬身后，一脚把他踹进训练室。 倒不是陈薪烬不躲，实在是不敢躲啊！他又不傻，乖乖听话只要死上一次，自己又不是没死过，死啊死啊的，早习惯了。但是敢违背蓁蓁姐的话，怕是真的要死上一千次，说不定还让她悟到薪烬二式，薪烬三式，然后再来找自己做实验。这画面太美，陈薪烬不敢想象，只能认怂。 自从上次听闻陈薪烬死上一百次，而自己因害怕错过了，穆松柏就一直耿耿于怀，这时情景再现，她自然是鼓起勇气来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毕竟，同样一剑刺入心脏，方式却不带重复，想想都好玩，想想都刺激。 只见叶蓁蓁一人持一剑，一人如一剑，站在训练室里，却好像站在广阔的天地间，天地的尽头是一座无尽的雪山。此时她一剑刺出，寒意惊人，剑未到寒意先至，竟把陈薪烬和图兔大人冻成冰雕，丝毫动弹不得。随着一剑刺入体内，巍峨耸立的无尽大雪山，崩塌了。叶蓁蓁一剑气势磅礴如雪崩，浩浩荡荡。如果把大自然雪崩所产生的动能和重力势能凝聚在一个点会发生什么？叶蓁蓁此刻剑尖一点，就如同凝聚了大自然雪崩时的动能和重力势能，会发生什么自然不言而喻。 会发生陈薪烬和图兔大人被串成糖葫芦，串出个透心凉、心飞扬。 把你的心，我的心，串一串，串一株幸运草，串一个同心圆。 隐隐约约间，陈薪烬好像听到了天堂的歌声。 今天，陈薪烬又光荣地死上一次。 第17章 一念飞仙 是夜，月黑风高。魔都的高楼大厦间，三个蒙面黑衣人和一个蒙面黑衣球一掠而过。 “到了，就是这里。”为首的一个身影率先停了下来，朴素的黑衣却遮掩不了她凹凸有致的玲珑身段。 “蓁蓁姐，咱们还真让这只兔子跟来啊，多碍事。”穆松柏开口道。 “哼，谅它也不敢乱报。”叶蓁蓁不屑地冷哼了一声。 陈薪烬肩膀上的图兔大人一听到这句话，吓得赶紧拉住自己的耳朵盖在自己眼睛上，直言自己只负责边缘OB，什么也没看见。 图兔大人其实这次来找陈薪烬并不是来报（找）仇（虐）的，而是鉴于上次四人闹出了个利用漏洞作弊闯关的事件，受三教的看门人所托，来防止这四人再搞出什么幺蛾子。只是可怜的图兔大人刚到还没来得及立威就先被下马威，死上一次了。 而这次打扮成蒙面黑衣人则是穆松柏的主意，其用意之深刻、构思之精妙竟让陈薪烬、叶蓁蓁以及胖球和尚都无法反驳——体验下当杀手的感觉，纯粹是为了好玩儿。陈薪烬自然不会反对，叶蓁蓁也一直由着穆松柏，唯一因体型太圆而有一点小意见的胖球和尚见自家的老大和大姐大都不反对，自然也不敢吭声。 “咦，这地方有点眼熟。”陈薪烬忽然出声道。 “走吧，进去看看。”没有理会陈薪烬的疑惑，叶蓁蓁率先从窗子里飞身进屋 这是一座独栋的小别墅，屋内装饰奢侈豪华。因为此时已是深夜，皎洁的月光透过四人的身体拉扯出四道形状迥异的阴影，屋内万籁俱静，只有时钟滴答滴答和四人呼吸的声音。很难想象这是一个送货员的家。 “阿弥陀佛，好气派的装潢啊。这送货员要是没有鬼，那才真是见鬼了。”胖球和尚一脸羡慕地打量着这个别墅。 “好啦，八戒，我们还是……” 正当陈薪烬想去拍胖球和尚肩膀时，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而刚刚还一脸羡慕的胖球和尚，却一拳向自己打来。 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陈薪烬的身体早已被自己的影子束缚住，同样被绑的还有穆松柏和叶蓁蓁。影子像一条没有重量没有实体的绳子，在黑夜下不去挣扎时根本发现不了。 “不，不是我！身体自己动了。”八戒脸上一脸的惊恐。 八戒一拳打在了陈薪烬的脸上，力道却出乎意料的小，似乎只是为了把他打晕。但控制八戒出手的人万万没想到陈薪烬修炼睡仙功反哺肉身，因此身体强度也远超常人，这一拳却只是堪堪把陈薪烬打倒在地。 “你们是什么人？”似乎是见偷袭无效，紧闭的卧室房门突然打开，里面走出一个看起来敦厚淳朴、老实巴交的汉子，正是此次的目标，送货员钱大志。 “你堕人魔道，沦为妖人，却连我们不眠人都不知道吗。”即使身体被束缚住，叶蓁蓁也不见慌乱，依然面无表情。 不，这次不是面无表情，即使掩藏得再好，陈薪烬也能看得到叶蓁蓁眼里那座冰山底下的怒火。 像爆发前的火山。 “不眠人是什么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你们还是不要抵抗了。我不想杀人，你们放弃抵抗，配合我把这段记忆洗去，我自会放你们走。”钱大志叹了口气道。 “那个魏了潜也是这样受你操控？”穆松柏好奇地问道。 “哼，是我又如何。那个王八蛋早年贩卖妇女人口，本身就罪大恶极，我虽行不正，却也只取不义之财。”显然这钱大志原本也是个嫉恶如仇的人，说起魏了潜满脸的憎恶与不屑。 “既然是你，那就好办了。八戒，动手吧。”穆松柏微微一笑，口中缓缓吟道，“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 八戒一听，圆脸上的惊恐顿时消失不见，同时口中喝道：“om ah hum vajra guru padma siddhi hum” 道家天师雷法、儒家浩然气和佛家莲师心咒最克世间一切无形妖邪之力，虽然天师雷法因手不能掐法诀而施展不出，但这影缚却影响不了嘴部的动作。随着两人的念诵，四人身上的影子缓缓消退，变回原样。 “你们，刚才是故意让我……”钱大志显然没见过这等场面，一下子呆立原地。 “不错，在知道了你能让那三个调查人员记忆含糊不清而回，我们又怎么可能不做准备而来，刚才之所以让你们绑住，不过是为了引你出来而演的一场戏。毕竟这附近都是普通人家，万一不战而逃或挟持人质，我们也不太好办呢。你说是吗，钱大哥？”陈薪烬拍了拍身体，从地上坐了起来，一把扯掉自己的蒙面口罩。 “你……你是那天……送我妈回来的那个……红领巾？”钱大志也认出了陈薪烬，一下子颓然跌坐在地。 陈薪烬：“......” “可是你们就不怕托大，挣脱不了我的束缚吗？”钱大志显然还是有点不理解陈薪烬等人的艺高人胆大。 “怎么会呢，就算我们挣脱不了你的束缚，你也没有胜算，因为……”深知这钱大志虽为魔道妖人，却无伤人之心，陈薪烬早已智珠在握，耐心解释道。 “啰嗦什么，因为这个。” 一柄飞剑破空而出，从众人中间穿过，锋利无匹的剑身上光可鉴人，依次折射出在场众人不同的神情，有恨意、有愤怒、有担忧、有惊讶、有释然。 “噗嗤”，那是飞剑刺入肉体的声音，血液受气压喷溅而出的声音。 “啪嗒啪嗒”，那是血液顺着剑尖流淌而下的声音。 陈薪烬替钱大志挡住了这一剑。 穆松柏和胖球和尚显然被这莫名其妙的一幕惊呆了，眼睛内写满了难以置信。陈薪烬自以为机关算尽，把一切风险因素都考虑在内，却忽略了自己的几个队友也是变量。 “你为什么阻止我？”叶蓁蓁浑身散发着惊人的寒意，死死盯住陈薪烬。 “放过他，他并没有伤人的念头。刚才操控八戒打我的一拳甚至不怎么用力。而且我与他有旧。”陈薪烬咳着血道。 “从你叫他钱大哥我就知道你与他有旧，但是那又如何，等你们苦情相认，再放他一条生路？我是队长，我说魔道妖人得死就得死，而我叶蓁蓁要杀的人，没人可以阻止。”叶蓁蓁面无表情地望着陈薪烬，同时掐了个剑诀。 原本停留在陈薪烬腹部的飞剑瞬间加速，直接穿透陈薪烬的肚子，爆发出惊人的剑意向他身后的钱大志刺去，天地都为之失色。 天地一剑，一念飞仙。飞仙剑诀。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而飞仙剑诀所做的，就是把“快”字发挥到了极致。空气在此刻也都仿佛凝固，天地间似乎没有什么能跟得上它的速度。 除了一道声音。 “我买几个橘子去。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动。” 第18章 能量与电阻 飞剑停在了半空中，剑身颤抖，隐隐有悲鸣。 那个面如寒霜，似乎从来没有过其他表情的女子此刻流下了两行清泪。没有嚎啕大哭，没有涕泪横流，有的只是两道无言的泪水、空洞的眼神和那倔强站立在原地如剑一般直的身影。 这是第一次陈薪烬见到有人抵抗住这道术法而不跪下。 “够了！叶蓁蓁你这个疯子！做事随心所欲，从来只顾自己感受的暴力女！我也修炼了一点魔道妖人的功法，那你连我也要杀吗？！”陈薪烬挣扎着站了起来，“接下来，你听我把话说完，如果你还执意下手，我不阻止你。” “这件事还得从我来魔都的动车上说起，那天我遇到一个清洁工阿姨，就是这位钱大志的母亲。机缘巧合之下，我发现了我的逍遥游可以窥探别人一小段的经历，于是我亲眼见证了那个阿姨是如何一个人含辛茹苦把他儿子抚养成人，数十年来如一日，母子俩相依为命。当时阿姨告诉我她儿子如今已出人头地，是让她来享福的，于是我便好人做到底送她到她儿子处。而那时，我就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他儿子有些不一样，当时我还没有妖人的概念。” 陈薪烬顿了顿，继续说道：“后来几天晚上，我每天都来这附近暗中观察他的行为，却发现他虽然利用他的能力谋取钱财，却从无伤人之意，甚至他每天白天都去孤儿院、敬老院做义工。所以很快我就不再关注他，直到我们接到任务那一天。” “所以薪烬当时你说有点眼熟时，其实早已认出他了是吗？”穆松柏恍然大悟。 “是的，我知道不眠人与魔道妖人之间是死敌，所以任务也无法阻止。不过任务是无法阻止，但是处理结果却可以改变，所以我当时故意那么说就是想给你们个心理暗示，为我今天做的事做点铺垫。我们的命是命，他们的命就不是命吗？我有伟大的抱负和无尽的梦想。而那个送货员和清洁女工同样也有，因为每个人都有梦想。是我们实现梦想的能力和梦想被实现的命运将我们区分开来。蓁蓁姐，他并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你杀了他就是杀了他老母亲唯一的梦想，唯一的精神支柱。如果这件事我没遇上那我管不着，可是我既然遇上了，那我就要好好的管管。”陈薪烬抬起头盯着叶蓁蓁，慢慢解开了术法。 “出了事你负责？” “出了事我负责。” “让那边的胖和尚用佛家经咒替那钱大志驱散他身上的魔道妖气，不要再踏错一步。我先走了。”叶蓁蓁召回自己的长剑，转身独自离去。 “薪烬你没事吧？你别怪蓁蓁姐，她很可怜的。”穆松柏飞身上来，用一张符咒替陈薪烬止住了血。 “没事，蓁蓁姐其实在剑入我体内和出我体内的时候手下留情了，伤口上没有剑意缠绕，很快就好啦。师姐你扶我过去钱大志那边。”陈薪烬虚弱地说道，很鸡贼地装出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半个身子搭在穆松柏身上。 “好，你小心点。但是薪烬，你的演技有点不到家呀。”穆松柏笑眯眯地说道。 “胡说，我的演技怎么也是奥斯卡影帝级别的，你看你们都没发现我之前的精彩表演！” “不是说这个，而是说你现在……” “师姐你发现了？”陈薪烬尴尬地笑道。 “师父的睡仙功我又不是没练，这种皮肉伤睡一觉就好了。哼，你别得寸进尺，要不是看你现在受伤，本姑娘早把你扔下去~”穆松柏一脸嫌弃的傲娇模样。 陈薪烬心中大窘，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进去。于是赶紧转移话题，道：“咳咳，钱大哥，这个世界是有修炼者的。向上思考觉醒为不眠人，向下沉沦感觉则为妖人。不眠人与妖人之间势如水火，而妖人大多也不像你这么老实，黑吃黑更是不少见。现在，告诉我你是怎么得到这身妖力的。” “沉沦？我没经历过这一过程，这个是一个人给我。当时我去那人家送货，他签收后却问我是否甘于一辈子只是当个送货员，我自然是不甘。所以他说他要帮我，然后我便昏了过去。等我醒来时才发现我躺在那人家中，地上只有一张纸条，告诉我怎么运用，他说这力量可以让我随心所欲。我知道这么做不好，可是想到我娘已经将近半百，还在辛苦地当一个清洁工，受人家白眼，所以我就接受了这力量。后来我再去那人家，却发现早已人去楼空，那房子也是租的，我当时以为自己是遇到神仙了，于是我也没在意，所以就做起了劫富济贫的勾当。”钱大志一脸的愧疚。 “你的力量是别人给的？这是什么操作？师姐你有听说过吗？”陈薪烬疑惑道。 “没有，如果力量可以随便给的话，这世界早已乱了套。这么说来，魔道妖人又研究出了什么鬼东西，这事情已经不是我们能解决的了，报上去吧。钱大哥并没有沉沦，也不会受到总部的裁决的。”穆松柏神情凝重道。 “好。钱大哥，这件事就先到这边了，以后可别再被别人骗了，天上可没掉馅饼的好事儿。我们先走了，改天再来看你和阿姨。八戒，走了。”陈薪烬笑着挥了挥手，便让穆松柏带着自己离开。 “哎，其实魔道妖人大多是生活的失败者，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不能接受自己的失败又不甘心，便很容易向扭曲的人性妥协。真正的魔道妖人，可比钱大哥疯狂多了。今后你别再这么莽撞，因为他们表现给你看的不一定是真的。”穆松柏叹了口气。 “我知道的，师姐。只有穿上文明衣装的人，才会欣赏裸体的美丽。对于感官享受，节制很重要，就像对于能量，电阻很重要。对于真的魔道妖人，我不会手下留情的。现在，能和说说有关蓁蓁姐的事吗？” 第19章 这世间从未在乎剑的孤单（BGM:此彼绘卷-林和夜） “蓁蓁姐，我可以进来吗？”陈薪烬敲了敲叶蓁蓁的房门，脑海里却不断回想起回来时路上穆松柏跟自己说的话。 “薪烬，具体的事情我也不能告诉你，蓁蓁姐不喜欢别人讨论这个。但是你还记得那天我在训练室一剑刺穿你的心脏吗，不是我手滑，而是那时你提起了不该提起的禁忌话题。蓁蓁姐很可怜的。” 禁忌的话题，是和父亲有关吗。 “什么事？”房间里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遥远得像从天边雪山上传来。 “大概事情我已知道了，我是……”陈薪烬挠了挠头。 “如果你是来道歉或者是安慰我的，那大可不必，你走吧。”房间里的声音冷得像南极洲上万年的冰山，一道门隔绝了两个世界。 “不，我不是来安慰你，也不是来道歉的。我进去了。”陈薪烬轻声道。 门并未反锁，陈薪烬推门而入。这是他第一次进到叶蓁蓁的房间。房间内干净整洁，和大多数女孩子的闺房不同，没有粉红的色调，没有巨大的毛绒玩偶，没有书，没有化妆盒，没有镜子，没有首饰台，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是满眼的白和无尽的孤独感。 白色的墙，白色床，白色的枕头，白色的被子，还有一袭白衣的黑发女子背对而立望着窗外。陈薪烬只觉得自己心头被什么狠狠地击了一下，很酸，又很痛。 印象中的她，永远只穿黑白两色，就像在为什么人守孝。 “我叫叶蓁蓁，桃之夭夭，其叶蓁蓁的叶蓁蓁。好听吗，这名字。”黑发白衣的女子依然没有回头。 “好听。” “这名字是我爸起的。我妈妈是个普通人，生我的时候难产死了。是我爸爸把我带到大。十五年前那一天，我九岁，是我这一生噩梦的开始。那天我在家读不下去书，便缠着我爸爸带我出去玩。当时的我太小，并不知道我爸是当时不世出的天才，魔道妖人想了不知道多少办法刺杀他却始终空手而归。我从小就很听话，即使从小被关在家里读书我也没有怨言。但是那一天，是我第一次向我爸爸任性，却也是最后一次。就像今天一样，当时的我被魔道妖人控制住了身体，用的是比今天的影子更为高明的精神控制之法，根本无法察觉。于是我，在我爸爸帮我买冰淇淋回来的时候，用噬魂分刃亲手杀了我爸爸，我自己的亲爸爸。噬魂分刃所杀之人，皆魂飞魄散，灵魂不得进无眠之界。” “但是我爸爸当时对我说，蓁蓁，不要怕，因为爸爸的安全，族人把你从小困到大。别哭，爸爸现在去找妈妈了。好好活下去，爸爸会和妈妈一直在你看不到的地方陪着你。你，自由了。” “自从我爸爸去世那天起，周围看我的眼光就变了，她们总是用怜悯的眼神看着我，就好像他们很能理解我心里的感受。但是他们越这样表现出能理解，我就越清楚他们根本不理解。我总是拒绝被人理解，被理解无异于卖淫。我宁可被人们严重误解，以使自己不被人了解，保持着自然性和应有的尊重。” “我知道，我在内心里是个胆小鬼，对生活没有一点天赋。所以我决定，既然魔道妖人把我当成一把杀死我爸爸的剑，那我索性就只当一把剑，我要变得足够锋利足够强大，然后把那些魔道妖人一个不留的铲除掉。只有这样，我才不会难过，我才不会哭泣。因此我决定，从我爸爸去世的那一天起，我就再也不哭。” 叶蓁蓁转过头来，看着陈薪烬笑了起来。 这是陈薪烬第一次看见她笑。笑得如此，难过。 很好看，可是也很悲伤。 陈薪烬知道她虽然在笑，但是她的心里在哭。 这世间从未在乎剑的孤单。 一个人不可能在今天去感受昨天感受过的东西，因为那不是去感受——而是在今天去回忆昨天感受过的东西，成为昨天曾经活着和迷失的行尸走肉。 陈薪烬知道，叶蓁蓁被永远地困在了十五年前的那一天。即使外表再冰冷，她的内心也还是那个九岁的小女孩，孤苦无依，害怕伤害也害怕被伤害。就算她再表现得怎么的无情，就算她再表现怎么的对一切漠不关心，她始终不是一把剑。因为她是叶蓁蓁，她是一个人。自欺欺人的人，多半不快乐。 “你在这等我一下。” 陈薪烬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转身跑出松蓁居。过了好久一会儿，才抱着两个比他人还大的塑料袋回来，袋子里不知道装的是什么。 一来一回，剧烈的运动使得他腹部的伤口又迸裂开来，鲜血打湿了他腹部的衣服。他径直走到叶蓁蓁跟前，才气喘吁吁地说道：“呼，累死我了。” “你这是做什么？” “秘密~待会你就知道了。累死我了，我跑了大半条街，只买到了这两个东西，现在太晚了，好多店都关门了。不过没事，暂时先这样，明天我再叫师姐一起来帮你装饰一下。女孩子的房间怎么可以这么简单，住久了多没趣啊。这可是我们现在的家，没有一点家的温暖怎么行。”陈薪烬絮絮叨叨道。 陈薪烬顿了顿，才笑道：“噔噔蹬~可爱吗？哈士奇诶！喜欢吗？呐，这是稍微大一点的给你，这只小一点的归我，小一点的是你，大一点的是我。呐，我可是把自己的化身给你了，伤心的时候你就使劲揍他！但是开心的时候就别对它好了，留着！冲我本人来！不然我就揍你的化身了啊。” “喜欢。” “啊？” “谢谢你的礼物，我很喜欢。” 叶蓁蓁笑了，这次是发自内心的笑容。 从小到大，她收到过不少礼物。有的是书、有的是功法秘籍、有的是法宝飞剑，有的是资源洞府，可是从来没有人送过她正常女孩该有的东西。这是第一次。 陈薪烬却是看呆了，过了许久才反应过来，嬉笑道：“这才对，女孩子就应该多笑一笑嘛。我呢，不是来劝你，也不是来安慰你，更不是来道歉的。我来，是因为我想帮你。一把剑再好也要有使用她的人，你自己一个人可握不住，而且女孩子的手呢，握剑多不好，凶巴巴的，会长茧子会嫁不出去的。所以我来替你握住她。” “嗯？” 陈薪烬走过去，握住叶蓁蓁的手，认真道：“我陈薪烬，愿以生命灵魂起誓，上穷碧落下黄泉，也要帮叶蓁蓁找到杀父仇人，和她一起手刃仇人。” 叶蓁蓁哭了，泣不成声。 可是这一次，陈薪烬知道她在哭，但是她心里在笑。 因为，她的心，活了。 第20章 从未有一个人像他这么简单 “薪烬。”叶蓁蓁突然开口。 “嗯？”陈薪烬有些疑惑。 “你已经握了足足十分钟了，还想握到什么时候？”叶蓁蓁笑眯眯地看着陈薪烬。 我丢，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一脸和善的蓁蓁看起来好恐怖，感觉都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突然有点怀念以前那个冷冰冰的蓁蓁姐。 “蓁蓁姐，你说什么呢，把我当成什么人了？”陈薪烬正色道，“现在虽然已是初春，可是倒春寒一不小心很容易感冒的。我看你心绪波动比较大，现在天气又冷，这不怕你感冒，帮你暖暖手嘛。” 陈薪烬庆幸自己不在训练室，不然可能自己又要被刺上一剑。 “什么感觉？”叶蓁蓁仍旧一脸笑意。 “肤若凝脂，柔若无骨，赞！”陈薪烬下意识把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我丢~完了，中计了，一不小心把心里感受说出来了，要死要死。QAQ “哼，算你会说话，今天就先放你一马。”叶蓁蓁一脸不屑道。 夭寿啦！太阳打西边出来啦！陈薪烬一脸的难以置信。 “松手。”叶蓁蓁突然语气一变，冷冷说道。 “哦。”陈薪烬顿时吓得不敢多说一句。 叶蓁蓁瞥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说道：“把衣服脱了，去床上坐着。” 陈薪烬：“？？？” 幸福来得太突然，我要是直接照做会不会太没情趣？我是宁死不屈还是反抗一下再屈服？不行，这样岂不是很对不起师姐，但是不照做我会不会被打死？哎，做男人好难，果然长得帅就是我这一生最大的弱点。决定了，以后我的墓志铭上一定要刻上一句话来涵盖我的一生：从未有一个像他这么简单，一个“帅”字就贯彻了他的一生。 看着陈薪烬在那边一脸羞涩的胡思乱想、迟迟不动，叶蓁蓁也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话里的歧义，脸上的冰山迅速溶解，飞起了两朵红云。 “你脑子里在想什么？找死不成？把衣服脱了，我帮你重新包扎一下，血都渗出来了。”叶蓁蓁一脸强装的镇定，却不知道羞红的脸色早已出卖了她。 “哦哦。”陈薪烬如梦初醒，呆呆地看着叶蓁蓁，乖乖照做。 我日，哔了狗了，好疼！ 直到叶蓁蓁开始给他上药包扎，陈薪烬整个人才回过神来。叶蓁蓁根本从来就没帮人处理过伤口，期间好几次都碰到了伤口，光是棉签就好几次戳到伤口。用陈薪烬的话来说，就是上药的手法极其粗暴，包扎的手段极其残忍，疼得陈薪烬眼泪都出来了。 “你怎么了？哭什么？” “没……没事，我太感动了……” 看着叶蓁蓁一脸认真，笨拙地在给自己包扎，陈薪烬实在说不出一句苛责的话。 漫长的折磨终于结束，偏偏叶蓁蓁看着自己的成果还一脸成就感和满足感，陈薪烬实在不忍打击她，只得庆幸自己终于又一次成功活下来了。 “好了，你回去吧。我要睡觉了。” “嗯，那我走了，晚安。”陈薪烬抱着自己的那只小哈士奇正准备转身离去。 “晚安。”看着陈薪烬离开，叶蓁蓁在心里默念了一声，然后抱着自己的那只大哈士奇躺在床上发呆。疲惫感很快涌了上来，叶蓁蓁嘴角挂着一丝微笑很快陷入睡眠。 “哟，我的陈大官人，回来啦？” 陈薪烬一推开自己的房门，就看到穆松柏坐在自己的床上一脸似笑非笑。 “师姐？”陈薪烬一脸疑惑。 “蓁蓁姐怎么样了。” “好多了，现在已经睡着了。” “你做的比我想象的好得多。哎，其实这么多年来，比起我们这些知道真相的人，越是表示理解，她就越以为我们在同情她，相反，你身为外人，反而更能给她支持。”穆松柏叹了一口气。 “不是的，师姐。” “嗯？” 陈薪烬轻声道：“师姐你错了。蓁蓁姐要的不是理解，要的不是同情，她其实很坚强，她需要的不是怜悯，而是认同。” “认同？” “对，认同。她把自己当成了一把剑，只为了复仇而活，她需要的不是别人口头上劝她看开点、开心点，她需要的是有人认同她，我所做的也不过是陪她一起复仇。但是一个人的复仇，和两个人的复仇是不一样的，至少她不会再孤单，不会再把自己封闭起来。” “哎，但愿你是对的吧。咦，这是什么？”穆松柏一把夺过陈薪烬手里抱着的黑色大塑料袋。 “哇，哈士奇！好可爱啊~这个归我啦~”穆松柏两眼放光地看着哈士奇玩偶，不时有小星星冒出。 完了完了，这要是被师姐抢走，我可怎么跟蓁蓁姐交代。 想到这里，陈薪烬头大如斗，只好硬着头皮解释道：“师姐……这个……你不能拿走，这个是我和蓁蓁姐做的一个约定。” “约定？”穆松柏疑惑道。 “是啊，算是陪她一起复仇的一个见证吧。” “好吧，还给你。”穆松柏遗憾地道。 “师姐喜欢的话，明天我再买给你？”陈薪烬试探道。 “算啦，我也只是临时起意而已，不用啦~”穆松柏笑着拍了拍陈薪烬，并不强求。 “师姐，等我一下。” 陈薪烬看了看时间，又看了眼自己的伤口，转身又跑出了松蓁居，抱了一大一小两只毛绒猫咪玩偶回来，吸取上次的经验，这次他很小心，伤口并未迸裂开来。 “书上说，女人的话要反着听，越是说不要，就越是要。师姐，哈士奇已经没了，只有英短猫，这只大的给你，不知道你喜不喜欢。”陈薪烬喘着气说道。 “你傻呀，书上说的话你也信，明明受伤了，这么晚了还跑来跑去的。不过看在你一番心意上，本姑娘就勉强收下吧。比起小狗，我更喜欢小猫，好萌啊~”穆松柏眼里又开始冒小星星。 “真的？”陈薪烬狐疑道。 “废话！本姑娘骗你干嘛，我真的很喜欢哦！”穆松柏开心笑道，干净得像小孩子得到了最心爱的玩具。。 书上说，女人的话要反着听。 但陈薪烬忘了，她是穆松柏，她有一颗赤子之心。 她说不要，就是真的不要，她说喜欢，就是真的喜欢。 第21章 叶蓁蓁的泰式水疗SPA 第二天一早，陈薪烬和穆松柏两人克制了被窝温柔的挽留，毅然决然地早早起了床。即使是生性活泼好动的穆松柏，自从练了睡仙功后也开始爱上了睡懒觉的感觉。用她本人的话来说是：为了美容养颜，我练功发自真心。 两人一大早就偷偷摸摸溜出了家，到街上去给叶蓁蓁买些装饰品。陈薪烬一路打着呵欠陪穆松柏到处砍价，最后两人抱回了一堆墙纸和其他的小玩意儿。一回到家，穆松柏就悄悄推开叶蓁蓁的房门，然后招呼了一声，让陈薪烬也跟上。 叶蓁蓁穿着一件白色的睡裙，此时还在熟睡当中。睡着时的她不比冷冰冰的那个她，脸上恬淡娴静，嘴角甚至还挂着一丝微笑，宛如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正在沉眠。为了给叶蓁蓁一个惊喜，穆松柏怕两个人吵醒她，甚至还给叶蓁蓁来一张安眠符。 穆松柏满意地看着焕然一新的房间，得意洋洋道：“装饰的效果出乎意料的好！本姑娘真是天才！接下来就是叫醒蓁蓁姐了。” “不用了，我早就醒了。”原本还在睡眠中的叶蓁蓁突然开口。 穆松柏：Σ(⊙▽⊙”a “你那个符效果只有一小时。”叶蓁蓁白了穆松柏一眼。 “也就是说，蓁蓁姐你半小时前就醒了？”陈薪烬尴尬地说道。 “嗯。先不说这个，等下叫上八戒和我们一起去训练室，我有事要说。”叶蓁蓁点了点头，起床径自洗漱去了。 “怎么办？蓁蓁姐好像没有感到惊喜诶。”陈薪烬小声说道。 “哦，对了，松柏。晚上陪我去买衣服。”叶蓁蓁突然回头。 “嗯？哦哦哦！”穆松柏用力点了点头，才转身对陈薪烬小声说道，“你傻呀，蓁蓁姐竟然主动提出买衣服，当然是很满意啦~” 不眠人总部大楼，地下小队训练室。 “昨天晚上睡着之后，我进入无眠之界得知，一个月后，梦院将会对我们这些实习小队进行一次考核，所以我们也要尽早做准备。”叶蓁蓁宣布道。 “考核？”陈薪烬有些疑惑。 “在梦院，一年一度的盛事只有两种，一种是论道大会，还有一种就是一个月后将举行的考核。前者鼓励坐而论道，后者鼓励切磋比试，两种大会的头名除了一些法宝奖励外，还可以提出一个不过分的要求，两者都是为了增加不眠人之间的见识，毕竟各式各样的天赋能力层出不穷。”叶蓁蓁难得耐心解释道。 “这次考核，主要以小队竞争的形式进行，原本八戒年纪太小，我们参加不了这次的考核，但考虑到其转世灵童的身份，所以当个例处理。”叶蓁蓁继续说道。 “八戒年纪太小？不是吧，看他这敦实的身材，年纪太小？！”陈薪烬大吃一惊。 “老大，实际上贫僧芳龄十二呢。”胖球和尚一脸扭捏说道。 “实际上，不眠人的灵魂砥砺需要很长的一段时间，二十岁以前觉醒的基本上没有。就算八戒，也是因为他是佛教的转世灵童才这么早觉醒。”叶蓁蓁解释道。 陈薪烬：“......” 转世灵童……怕是吃货转世吧…… “所以接下来我将对你们轮流进行一对一的对练。薪烬，你先来，不准用你那个能力。” “好咧！”陈薪烬跃跃欲试，他早就想试试自己的实力了。 叶蓁蓁率先走到训练室中央，唤出了自己的飞剑，一剑便向陈薪烬飞去。 正是通过虐杀陈薪烬一百遍而领悟的剑意——“薪烬”。 与上次所见不同，叶蓁蓁的“薪烬”剑意似乎有了变化，如果说之前的剑意纯粹只是大雪山雪崩之后的力量，这一次在雪山之下似乎还有一股截然相反的力量在孕育，像是……火山？陈薪烬念头才刚刚转过，突然隐藏在万年冰雪之下的火山爆发了。 代表着极寒的大雪山雪崩之后的剑意与代表炽热的火山爆发后的剑意相遇之后融化成一股洪流滚滚涌来，两种截然不同的剑意融化成海，陈薪烬只觉得自己似乎身处海底两万里，空气仿佛都被抽干，无穷无尽的水压从四面八方而来。 陈薪烬突然悲哀的发现，自己好像没有什么攻击手段。唯一能用来攻击的绝对真理之箭，自己私底下早就试过，可能碍于自己对真理和天道的理解不够，其威力仅仅比一把普通的手枪好不到哪去，估计刚射出去就被这水压碾碎了。 一剑之威，尚未入体，光凭剑意，即使陈薪烬有睡仙功反哺肉身，也被活生生压爆了。 今天是风和日丽的一天，宜重生，忌作死。 陈薪烬，卒again。 “你怎么不反抗？死上瘾了不成？”叶蓁蓁看着一脸苍白的陈薪烬，挑了挑眉头。 陈薪烬：“......” 其实自己还真的有点上瘾。话说自己每次都死出风格，死出风采，死出不一样，自己是不是可以出一本书，就叫《论花样杀死陈薪烬的一百零一种方式》。虽然每次死的方式都不同，但每次的痛苦却大致相同。 如果把怀胎十月分娩的过程比作是十级痛苦作为参照物，陈薪烬觉得全身血肉骨骼被水压一寸寸碾碎的感觉，在第一次死亡之前，可能是一口气生了十胞胎的一百级痛苦，但在经历之前上百次的死亡之后，这种感觉只能算得上一次舒缓筋骨的泰式按摩水疗SPA。 泰式按摩水疗SPA一定要满足三个一定：一定要有水、一定要有减压护理、一定要有“五感”的情境。陈薪烬打心底觉得，一号技师叶蓁蓁已经满足了一定要有水和一定要有“五感”的情境，而且这水还热腾腾的，行家啊，妥妥的温泉水！要是蓁蓁姐，再温柔一点就好了，这样减压护理也有了。 在叶蓁蓁上百次的虐杀之下，除了一开始关于人体宇宙的领悟，陈薪烬觉得自己最大收获就是对痛苦的忍耐能力和抗击打能力提高不少。 论花样作死和不怕疼，我陈薪烬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陈薪烬回味了一下，才叹口气说道：“哎，蓁蓁姐，其实不瞒您说，我也想还手的。可是刚才我才想起来，我只有一种任何攻击手段，而且暂时还很弱。所以不是我不还手，是我没有还手的手段。” 叶蓁蓁：“......” 叶蓁蓁第一次有了哔了狗了的心情。 第22章 克球法宝 “你都学了些什么？说说看。”叶蓁蓁一脸无语地问道。 陈薪烬叹了口气，说道：“其实我学得还挺多。我的两个天赋能力，一个是橘子定身术，另一个叫绝对真理之箭，虽然有必中的属性，可是威力却受我对真理的理解和对天道的感悟影响，对现在的我来说，威力还是太弱了。” 陈薪烬继续说道：“然后我又从我们师父那学了《无极图》，却是一门体内灵气的运行心法，接着我学了后天八卦，却只能用来推演计算，先前我策划的关于钱大志的那个案件就是辅以后天八卦计算的。” 穆松柏接口说道：“说起来，师父当初教我们的时候，曾告诉我们，不要争强好斗，反正薪烬有那个定身术而我有天师道法已足够保命了，所以他并未教我们任何攻击手段。话是这么说，但其实我决定他老人家只是懒得教。” “师姐你也这么觉得？”陈薪烬大有一副英雄所见略同之感。 “嘻嘻，其实当时我就这么觉得了。” 叶蓁蓁：“......” 胖球和尚：“......” “既然这样，之后我在帮你想办法。换松柏先来吧。”叶蓁蓁思索了片刻，说道。 “好咧，我上咯。”穆松柏不知从何处变出一把袖珍玲珑的短剑，口中缓缓诵道，“天圆地方，律令九章，吾今下笔，万鬼伏藏。” 与穆松柏之前所用符箓不同，这次她却并未用符纸，而是直接以剑代笔，在虚空中书写符咒。 “这是符剑，以剑为笔，以灵力为墨，以虚空为纸，远远比用符纸写成的符来得更加方便，威力也更加的大。唯一的缺点是所有的符都得先写，不必符箓，可以写一堆存着备用。”图兔大人不知道何时也来到了陈薪烬边上观战。 身为无华经，一本修士界的百科全书，图兔大人知道的明显比陈薪烬多得多。 符咒刚成，虚空中突然出现点点火星。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空中火势骤猛，火焰化成了豺狼虎豹，向叶蓁蓁扑去。 “松柏，既然拿出了符剑，就拿出点真本事。”叶蓁蓁却是看也未看空中的火焰化形之物一眼，竟随手一剑便以剑气挥散了空中的火焰生灵。 穆松柏也不气馁，身形暴退的同时，口中诵道：“微妙真空，神霄赵公。驱雷掣电，走火行风。何神不伏。何鬼敢冲。神虎一吠，万鬼灭踪。吾今勃召，速出绛宫。” 天空中忽有雷霆划过，雷声轰鸣之后一只雷电组成的黑虎伴随着一名神宵大将自虚空中走出。雷法一直都被道教奉为万法之首，并以威力奇大著称。此时穆松柏施展的雷法，竟不是单纯的召唤雷霆，而是召唤雷部神将赵公明的化身。 雷部神将一出，穆松柏跌坐在地上，虽然嘴里喘着粗气，但脸上的神色却好似胜券在握。 “敌人没倒下之前，就不要放松警惕，尤其是你这招。”叶蓁蓁皱了皱眉头，面对雷部神将，却还在分心教导穆松柏。 叶蓁蓁并未理会空中迎面而来的雷部神将，只是低着头盯着跌坐在地上的穆松柏，心念一动，一剑递出。 天地一剑，一念飞仙。 飞剑的速度，竟然比雷电组成的雷部神将和黑虎还要快。在雷部神将的攻击到来之前，飞剑后发先至，竟丝毫不理会空中的雷部神将，直取穆松柏。 穆松柏，卒。 施法者死亡，雷部神将也缓缓消散。陈薪烬在旁边看得心惊胆战，不由得狠狠咽了一口口水。 娘咧，原来那天在钱大哥家不只是剑意，蓁蓁姐连飞仙剑诀都手下留情了，不然我根本来不及出声阻止就玩完了。 穆松柏一脸苍白地从复活石边上走来过来。脸上带着异样的表情，这让陈薪烬有些担心她接受不了这么大的打击。 “蓁蓁姐果然好厉害呀~下次我还得再努力才行！”穆松柏一脸崇拜地望着叶蓁蓁，两眼冒着小星星。 陈薪烬：“......” 敢情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师姐完全不知道什么叫打击。 “你这召唤雷部神将的法门，虽然威力极大，但是你本身就是最大的破绽。如果你在召唤雷部神将之后，就没有余力进行防御和游走，那就不要使用这招。”叶蓁蓁点了点穆松柏莹白的额头，说道。 “小胖子，该你了。”叶蓁蓁转头对一旁一脸苦逼的胖球和尚说道。 “好吧，大姐手下留情。”八戒幽幽地叹了口气，不甘不愿的走了过去。 胖球和尚虽说是转世灵童，但他毕竟年纪还小，这一去倒是颇有点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凉气势。 胖球和尚身为转世灵童，自开窍记事起就可入无眠之界。虽然觉醒得早，觉醒的天赋也有三个之多，却无一不和吃的有关。 天赋其一，名为“肉装罗汉”，顾名思义，可以将平时吃的能量储存起来，形成厚厚的脂肪层，大大提高身体的防御力，堪比打不死的小强。如果说普通金身罗汉，他们的肉身是铜头铁臂，那胖球和尚的肉身就堪比漫威电影中那个身穿蓝色紧身衣招摇过市的肌肉变态手中的盾牌。 天赋其二，则是“消化一切的胃酸”，有了这招，他便是撑不死的大胃王。对于胖球和尚，只能好不好吃，从来没有能不能吃，据说胖球和尚有一招叫做反刍喷射，就是像牛羊一眼可以把到了胃里的食物返回到嘴里，然后喷射出去腐蚀他人。当然，腐蚀效果暂且不说，听说好像跟这招对敌的人都是被恶心死的。 最后一个天赋，则是一个生活上的天赋——“美食加工”。不管是不是好吃的东西，只要经过胖球和尚双手的加工，就一定能变成世间最美味的食物。因此，八戒有一个不可告人的小小的梦想，即成为世界上最伟大的素食厨师。常言说得好，要想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就得先抓住他的胃。胖球和尚深知自己是一个和尚，不可能有人来抓住他的胃，于是他决定，自恋。 三个天赋，简而言之，就是一个负责把食物变好吃，一个负责消化，一个负责堆积脂肪过冬。再加上胖球和尚上次刚到手的饕餮功，可以幻化出一张顶天立地的大嘴，使得他不仅在质量上吃得好，在数量上也吃得多。 当然，说这么多，并没什么卵用。 胖球和尚还没动手陈薪烬就知道他已经输了，因为她遇上的是叶蓁蓁。 继承了她父亲，天赋极佳、才情极高的叶蓁蓁。 有一剑名为“薪烬”的叶蓁蓁。 第23章 女野人传说 “薪烬。”叶蓁蓁轻声说道，手中一挥，一道黑影飞了出去。 胖球和尚一听，立马全神戒备，发动了自己的“肉装罗汉”天赋，肥硕的脂肪层立马变得金光闪闪。 来吧，我的脂肪可不是白练的！胖球和尚脑海里关于陈薪烬刚才被剑意活生生压爆的画面挥之不去，但是他感觉凭借他引以为傲的身材和脂肪，他这一波他应该扛得住。 “啪”的一声，出乎胖球和尚意料，所谓的黑影并非什么强力的攻击，只是一块胶布。但偏偏就是这块胶布，就是他一生的死敌。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胖球和尚一脸悲愤。 陈薪烬在一旁一脸和善地笑道：“蓁蓁姐，我来帮他翻译一下。八戒的意思应该是问你怎么会有胶布。” “当初我看薪烬封你嘴的时候就觉得这玩意儿不错，于是我要了一点过来。我早就听说你那用胃酸攻击的方式很恶心，所以我想了想还是不和你打了，用胶布就够了。”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胖球和尚感觉自己心好痛。 陈薪烬尽职尽责地替他翻译道：“他应该是说，蓁蓁姐你明明喊的是薪烬，却用这种东西。” “呜呜呜！”胖球和尚对陈薪烬竖了个大拇指，应该是夸他翻译得好。 “兵不厌诈。这也是你的弱点，别被封住了嘴就失去攻击能力。”叶蓁蓁不咸不淡地说道，“好了，你们的手段和招式我已经大致摸清楚了。接下来，我会有针对的对你们进行强化。” 一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这一个月里陈薪烬等人接到的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任务，因此也并不影响他们平日的训练。 值得一提的是，他们接的任务都是一些调查型的任务，比如：数百头母驴为何半夜惨叫，连环强奸母猪案究竟是何人所为，数百头母狗意外身亡背后又隐藏着什么，这一切的背后！！！究竟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不眠人的世界，不是只有魔道妖人，还有山野精怪，而每当这种离奇的事件发生时，总是需要一队不眠人前去调查事件的真相。就算是山野精怪，就算你修炼有成，进城了你也不能白嫖不是？对于登记身份后的山野精怪，只要不伤人害人，不眠人对其倒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远比对魔道妖人来得宽容。 梦院每年都会对新建的实习小队进行考核，考核地点通常定在人迹罕见的喜马拉雅山脉或神农架地区，事实上这也是很多探险家看到的雪怪和野人的由来。他们以为自己发现了雪怪和野人，实际上那些只是不眠人小队和一些山野精怪的痕迹。 而这次的考核地点，就定在了神农架无人区。相比起喜马拉雅山区，神农架虽然海拔较低且气温较为正常，环境远不如喜马拉雅山来得恶劣，但适宜的生存环境使这里孕育了更多的动植物，也就是山野精怪出现的概率更大，并且不少低洼地区还覆有丛林瘴气。 考虑到不眠人的生命安全，参与考核的人皆佩戴有一枚一次性的复活石，除了死亡时触发之外，若遇到危险时，只要主动捏碎也可以一瞬之间回到无眠人总部。而这次不眠人的考核方式，就是把数十个小队百来人放进神农架无人区，以团队的形式生存厮杀，不管是主动出击找人战斗，还是寻一处山洞躲起来修炼，只要能在神农架无人区活超过一个月就算合格，但若是要取得好的成绩，则需要在这一个月内收集一种神农架独有的白玉珠，数量越多自然排名越高。据说这种考核方式还是三教中某一位大佬根据红尘历练时玩游戏得到的灵感改造而来。 今天一早，陈薪烬一行人便早早地来到了不眠人总部的地下广场集合。广场中央是一道巨大的传送门，门的前方有一个闸机口，而早到的不眠人小队早已排起了长队。 “我去，这场景怎么有点像动车站的排队上车。”看着排成一条长龙的队伍，陈薪烬忍不住吐槽道。 “这位朋友，你怎么还有心情开玩笑啊。你知不知道，上次神农架无人区的考核发生了什么？”前面一个看起来大不了几岁的眼镜男子一脸忧郁地回头问道。 “发生了什么。”陈薪烬一愣。 “听说神农架近几年真的出了一批女野人，不仅力大无比，而且免疫一切术法。听说上次在神农架的考核，就有几个不眠人被掳回家当了几天压寨夫君。惨了惨了，可怜我长得是如此风流倜傥，玉树临风，一定会被那女野人看上了。”眼睛男子一脸的担忧。 陈薪烬浑身一颤，脑海里情不自禁脑补出一个浑身长满红毛的女野人把细皮嫩肉的眼镜男压在身下的画面，于是他忍不住安慰道：“眼镜兄放心，既然总部敢把考核再次设在这里，就说明这事情一定已经解决了。” “哎，要是解决了那还好。问题是之前被掳走的那几个不眠人被放出来之后竟然一脸回味无穷。有人问他们在里面发什么了，他们却坚持什么都不肯说。而总部派人来调查之后，有些调查人员也被掳走了，出来之后却是同样一脸的回味无穷。后来总部发表一篇神秘的申明，说是女野人不存在伤人之心，若是遇上了能答应就答应，最好能提些条件，公平买卖公平交易。哎，你说总部的人也真是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做起了龟公。也罢，如果真有那么一刻，我如果不能反抗，那就好好享受吧，至少也要把自己卖个好价钱。”眼镜男说着说着，就沉浸在怎么把自己卖个好价钱给女野人的幻想之中。 陈薪烬：“......” 眼镜兄，我怎么感觉你有点期待啊？陈薪烬不忍打断眼睛兄的幻想，心里默默吐槽了他一句。 正当陈薪烬心中胡思乱想之际，广场中央的传送门突然亮了起来，一道广播声响了起来。 “旅客们，你们好！由魔都开往神农架方向的C10086次传送门已经开始检票了，有乘坐C10086次传送门的旅客，请您整理好自己携带的行李物品，到地下一楼S1检票口检票，3号站台上车。持蓝色磁质车票的旅客，检票时请您右手持票，蓝色磁质票面朝上单张放入闸机口内，持粉红色软纸票的旅客请您到人工检票口检票上车。本次传送门为绿色无烟的随机传送门，传送坐标神农架无人区，谢谢您的合作，祝您旅途愉快！” 第24章 穷吃鸡，富快递 说句实话，陈薪烬最近遇到的事情值得吐槽的太多，这小小一条广播岂会引起他那宝贵的吐槽欲？可笑，那当然是不会啦！ 伟大的精神领袖，窃·格瓦拉曾经说过一句名言，陈薪烬把它改装一下就是吐槽是不可能吐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吐槽的。只是陈薪烬最近看到新闻，说窃·格瓦拉已经开始打工，这让包括陈薪烬在内的很多迷弟迷妹大呼信仰崩塌，领袖不再。 陈薪烬看了看自己手中的传送车票，姑且这么叫吧，上面写了个13，和穆松柏等人一样，心中便大概知道这应该是自己的小队编号，而传送门的随机传送应该是根据小队编号四个人传送到一起，毕竟这是小队形式的考核，更注重的是彼此间的团队合作。 其实排队的不眠人大多没带什么大包小包的行李，经过叶蓁蓁一个月的训练，陈薪烬还是学会了不少有用的小法术，其中最有用的就是打开小虚空。无眠之界虽然只能容纳灵魂的进入，但是无眠之界到现实世界之间的通道却是可以容纳实体，而通过小虚空术就可以打开这部分虚空。 只是每个人打开的小虚空受其本身修为和天道感悟的限制，陈薪烬现在处于第二阶，也就是“技”的境界，普通二阶不眠人打开的只有1立方米，而陈薪烬由于自发性觉醒的原因，天道感悟也就是真理的理解较同级修士较深，所以提前达到了三阶“归真”境的10立方米。这导致了这次前来，陈薪烬的小虚空里面有有一半都是女孩子的衣物，剩下一半则被八戒塞满了食材。 其实到二阶修士早已可以辟谷，八戒纯粹只是贪吃，只不过他准备的大多是灵果灵蔬和一些药草，这才让陈薪烬愿意当个包租公承包给八戒。至少受伤了的话，有这些东西至少自己已经在回血回蓝上面赢了不是？ 队伍很快就排到了陈薪烬这边。等得百无聊赖的陈薪烬打了一下呵欠，抬脚便迈进传送门。下一刻，他只感觉自己被拉成了面条，然后放到了锅里面疯狂搅拌转圈。好在这种感觉持续没多久，陈薪烬就感觉自己站在了土地上。 妈妈呀，自己从小就晕车。 身后，穆松柏和叶蓁蓁还有胖球和尚很快也传送了过来。 “咦，你们不晕吗？”陈薪烬注意到大家精神状态都很好，不禁有点纳闷。 “你走的太快了，这东西你都没吃。”穆松柏抿嘴笑道，扔过来一瓶晕车药。 陈薪烬：“......” 啥玩意儿这是？晕车药还能治晕传送门？ 正当陈薪烬无语之际，附近丛林内突然传出一声驴叫，紧接着又是一声熊的咆哮。陈薪烬等人艺高人胆大，赶过去一看却是发现一只棕熊和一只头部很像驴，却长着四只像狼那样的利爪的怪物在争夺一株通体洁白的花草，而在那花的中央却生有一颗白色的玉珠。 “那应该是我们此次的目标。先别轻举妄动，看看再说。”叶蓁蓁冷静道。 那驴头狼四条腿比较细长，尾巴又粗又长，除了腹部有少量白毛外，全身是灰毛。头部跟毛驴一样，而身子又跟大灰狼一样，好比是一头大灰狼被截去狼头换上了驴头．身躯比狼大得多。棕熊是动物界可以与猛虎搏斗的存在，但那驴头狼虽然体型只有毛驴大小，却凭借其敏捷灵活的身形一时间与那棕熊斗了个旗鼓相当。 看久了，陈薪烬等人也渐渐看出门道来。棕熊想吃那株通体洁白的奇异花草，而驴头狼却是在保护那株花草。正当双方打得不可开交之际，一条青蛇却趁着混乱之际飞窜而出，一口吞下了那颗白玉珠。 青蛇吞下白玉珠之后，便在地上疯狂扭动，好似吞下的不是仙药而是毒药。一旁打得不可开交的驴头狼和棕熊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幕，奇怪的是，它们却也不恼，竟看了一眼就走了。那人性化的眼神里仿佛在说，打什么打，东西都没了还打什么，收工了收工了，白忙活一场。 青蛇的异变逐渐接近尾声，短短一会儿，它就完成了蛇蜕，从褪下来的蛇皮里钻出来一条通体结巴的蛇。白蛇吐了吐蛇信子，转身离去，时而在草丛中穿行，时而在大树上露面，通体洁白无瑕，盘旋时犹如一盘玉雕，挺立时酷似一根银棍，行走时就像一条飘逸的索带。 “我从小被关在家里，除了四书五经外我还看了很多书。在古代传说中，白色动物一直被视为修行千载、始悟仙道的精灵或神物。《史记·五帝本纪》中记述的曾帮助轩辕黄帝立下赫赫战功的“罴”即为白熊，《白蛇传》中的白娘子即是白蛇修成人身的。”叶蓁蓁蹙眉说道。 “蓁蓁姐你的意思是……”穆松柏明白了她的言下之意。 叶蓁蓁点了点头，道：“嗯，如果没猜错的话，这种白玉珠可以直接有效地使山野精怪徒增千年道行，从而返祖白化。” “那我们跟上去看看？”胖球和尚提议道。 “走。”陈薪烬也不含糊，立刻附和道。 一路上，陈薪烬等人遇到了许多白化的动物，白金丝猴、白松鼠、白蜘蛛、白乌鸦、白熊、白狼、白龟、白鹿，诸如此类，似乎都吞了白玉珠，但它们虽徒有千年道行，却都灵智未开，不懂得使用其中的力量。白玉珠给予的千年道行缩短了神农架动物们修炼的时间，但是并不能给予他们智慧。灵智未开就意味着它们如果要开窍，就必须经过高人点化，或依靠自身千年的沉淀。 除了白化动物之外，陈薪烬一路上还看到了许多长相怪异的生物。其中有一种棺材兽，长方形怪兽，头大、颈短，尾巴细长能自由摆动，时而还能搭到背脊骨上，全身麻灰色毛，疾奔时碰得树枝劈里巴拉地脆断，四蹄带起的石头轰隆隆地滚动；不仅如此，甚至此处还有独角兽的存在，这种独角兽头跟马脑壳一样，体像大型苏门羚。四肢比苏门羚还长，后腿略长，尾巴又长又细，末梢有须。前额正中生着一只黑色的弯角，像牛角，长有四十厘米，从前额弯向脑后，呈半圆形弧弓。后颈部长有鬃毛，类似于马鬃。 但可以确定的是，这些长相怪异的生物皆是在守护那种白色仙草。 陈薪烬这一路上也不是没碰到过其他不眠人，对方显然也知道了白玉珠的作用。只是现在大家刚进来，彼此身上的白玉珠都很少，只要稍微有点脑子，便不会选择此时交战。对于陈薪烬等人来说，神农架无人区迷雾重重，真相扑朔迷离，发掘其中的秘密可比搜集珠子有趣得多。 至于珠子嘛，反正到最后也会有人帮忙收集好，到时做个绿林好汉就行。毕竟作为资深玩家，陈薪烬该懂的道理还是懂的。穷吃鸡，富快递嘛！ 第25章 千里江山 白蛇一路蜿蜒，陈薪烬等人悄悄跟在后面竟一路跟到了一座海拔两千多米的山上。这座山顶部呈棱台状。正中内陷，形成一个倒扣的漏斗形天坑。陈薪烬站在边上目测了一下，天坑大约有十米深，七米宽，二十米长。坑中似乎本来盛有清水，只是后来不知什么原因，后来水位渐跌，以至于完全枯竭了。 在天坑底部，石体上有一个冰洞入口，仅有一人多高，宽也不过四米左右。现在已是人间四月天，天气逐渐炎热起来，但在洞口处站不上一分钟就能强烈地感到这儿气候与外界截然不同，那是一种渗入骨髓的寒冷。 “这个地方我知道。”叶蓁蓁出声道，“我来的时候曾经查了下资料，据说这是神农架十大未解之谜之一。听说冰洞内的景象因时而异：春来珠光宝气，夏至冰塔林立，秋季碧水轻流，冬时暖气融融。结冰时间一般在七八月开始溶化，有人做过测试，化冰时洞口温度为二十一度，山麓温度为三十度。三伏盛夏，进入冰洞，俨如登上了嫦娥蟾宫。普通人盛夏是刚进去还是汗流浃背，马上就会有彻骨的寒意。至于洞深几许，尚属末解之谜。” 见白蛇钻了进去，陈薪烬等人连忙也跟了进去。冰洞的主洞道不长，支岔却很多，门洞稍微宽展些，越向前越窄狭，可容人通行者不足千米。洞内有暗河一条，基本沿主洞道而流，水量不大，却可闻潺潺之声。 陈薪烬放眼望去，只见头上悬着各式各样的冰灯，脚下踩着滚瓜溜圆的冰球，四壁耸立着奇形怪状的冰柱，深处飘逸着时隐时现的冰流。那些冰灯，无不灵巧辉煌：那些冰球，无不通体透明，漫地滚动；那些冰柱，无不攀龙附凤，熠熠生辉；那些冰流，无不从天而降，气势逼人。在冰洞里，一切似乎全是白银打造而成，所有景观似乎都是翡翠装点，满目是玉树琼花，遍地皆锦鳞秀甲。那些银器，工艺精巧，无与伦比；那些翡翠，色泽纯正，沁人心脾；那些玉树，参差挺拔，交相辉映；那些锦鳞，生动活泼，奔腾逶迤。 白蛇在分叉口呆立了一会儿，似乎在分辨方向，过了一会儿便择了一条支岔钻了进去。陈薪烬等人连忙跟上，一路上跟着白蛇在迂回曲折的岔道内绕来绕去。分叉小道一开始越来往深处去越窄，到了仅容纳下两人并排通过的程度时忽然又开始变得逐渐宽广起来。 小道内开始出现各式各样的冰雕，有驴头狼、有独角兽、有棺材兽，这些冰雕大多粗糙不堪。越往深处去，冰雕越多，雕刻的生物也越来越正常，大多是这神农架内诸如虎熊猴鸟之类的动物，雕工也远比之前精细，似乎雕刻它们的人越来越熟练，雕工越来越好。 小道走到尽头，视野一下豁然开朗，这羊肠小道竟然通向了一间冰室，冰室中有一男一女两个冰雕，皆栩栩如生。男子身长七尺八寸，风姿特秀，着一身儒衫，萧萧肃肃，爽朗清举，温润如玉。女子着一身翠烟衫，肩若削成、腰若约素，青丝披落，仅仅用一条发带系着，双眸闪闪若岩下电，形貌濯濯如春月柳，脸上似乎还带着一抹少女独有的娇羞，虽说不上倾国倾城，气质却高雅出尘。 “好一对神仙眷侣。”穆松柏一脸羡慕，眸子里似有繁星闪耀。 白蛇到了此地后，便不再游动，而是似有灵性一般朝着这两座冰雕点了三下，随即转身离去，对身后现身的四名人类丝毫不感兴趣。 “它刚刚是在磕头？”陈薪烬一脸吃惊。 “应该是吧。我现在比较好奇的是，是有人先发现了这个冰洞的存在，才雕刻了这些冰洞，还是有人为了雕这两个冰雕才建造了这个冰洞。”胖球和尚也一脸古怪说道。 叶蓁蓁思忖道：“应该是后者。这一路上的冰雕初时粗糙，后来逐渐精致，说明雕刻者是一边雕刻那些动物练习一边往里深挖，最终凿了一个石室，在这里雕刻了这两位前辈，并以大法力来维持这冰洞的气候。说不定雕刻者就是这两位中的一个。” “这会不会像段誉进无量洞里一样藏有秘籍？”陈薪烬眼睛一亮，脑洞大开。 受陈薪烬启发，一行人四散开来寻找，最终什么秘籍都没找到，反而是在冰雕男子负在身后的右手中找到了一幅画。 这是一幅青绿山水画，画上没有题跋。不同于普通的山水画，这幅山水画似乎由矿物质研磨成粉调和绘成，连绵起伏的山势，浩渺的江河湖水，人物、树木，无不精细到绝妙，一点一画均无败笔，远山近水，山村野市，渔艇客舟，桥梁水车，乃至飞鸟翔空，细若小点，无不出以精心，运以细毫。整幅画一气呵成，把青绿山水之山川秀丽表现得淋漓尽致。 “《千里江山图》？奇怪，这里为什么会有一幅《千里江山图》，真迹不应该在故宫博物院吗？”陈薪烬倒是一眼认出这幅画来。 “不一样，这幅没有题跋。”叶蓁蓁蹙眉道，“你将灵力输入其中试试。” 陈薪烬闻言将自身灵力缓缓渡入，随着灵力的进入，这幅《千里江山图》里面的绵亘山势、幽岩深谷、高峰平坡、流溪飞泉、水村野市、渔船游艇、桥梁水车、茅蓬楼阁、以及捕鱼、游赏、行旅、呼渡全都流动了起来。 “真美啊。”穆松柏情不自禁感叹道。 “果然没错，这是一件法宝。绘制这幅画所用的孔雀石、青金石、绿松石，还有朱砂、雌黄、砗榘都是修士间常用的东西，如果只是这样的话还不足以成为一件法宝，关于应该在于其中一道工序并没有用赭石来敷红，而是用了修士自身的灵血。”叶蓁蓁分析道。 “那这东西怎么处理？”陈薪烬有些拿捏不准。 穆松柏敲了一下陈薪烬的脑袋，没好气地说道：“当然是放回去，这又不是什么实用的法宝。我看这多半是这位前辈高人为这仙子姐姐临摹而成，我们还是快点离开这里吧，不要打扰他们两个了。 离开？陈薪烬等人一想到离开才有点懵，白蛇早就跑了，剩下自己这几个人在这迷宫一下的洞里可怎么出去唉。” 第26章 开过光的嘴果然不一般 在否决了叶蓁蓁第十七次关于直接轰出一条路的暴力想法后，最终一行人还是靠生活小能手陈薪烬来解决出去的问题。 “很简单，我们在洞口最深处，其实只要我们闭上眼睛，细细感受风的来向，就能找到通往外界的出口了。”陈薪烬一脸“没错，本人就是这么机智，快来夸我吧”的表情。 “你刚才怎么不早说？看我出糗吗？”叶蓁蓁默默将手中的剑出鞘寸许。 叶蓁蓁手中那冷冽的剑光是如此的晃眼，又是如此的恐怖，简直亮瞎了陈薪烬的双眼，吓得他只得赔笑道：“蓁蓁姐别生气嘛，这不刚才脑子秀逗了。” “哼，带路。”叶蓁蓁用剑鞘轻轻敲了一下陈薪烬的脑袋。 半小时之后。 “喂，薪烬，你到底行不行，带我们绕了半天又回到这边来了。”穆松柏不满地嘟囔道。 “男人不能说不行！要不我再试试？”陈薪烬一脸的尴尬。 “果然，还是直接轰出一条路把。”叶蓁蓁认真地说道。 胖球和尚一听，立马就急了，哭丧着脸恳求道：“大姐，使不得啊，这洞塌了怎么办？不小心破坏了这两个冰雕惊扰了仙人怎么办？就算咱们可以辟谷，可是塌了咱没空气也得憋死啊。而且我家里还有一大缸泡菜，三大坛腌菜，十盒豆干、三十箱美好时光波力海苔和五十包旺仔小馒头的存货都还没吃。佛祖说了，浪费食物是不对的，你想想啊，世界上那么多人都还流离失所、吃不起饭，因此我们更不能浪费食物，我一定要活着回去好好对付那些存货啊，你一定要三思啊~ 陈薪烬终于理解他的师兄小沙弥悟空为什么会塞给自己厚厚一摞禁言的符了，之前大家没有触及他的G点，所以胖球和尚表现得还算乖巧，对大家也毕恭毕敬、很有礼貌。可是万万没想到啊，只要涉及到吃的，胖球和尚就像喝了大力，话又多又啰嗦，简直多出奇迹了。 陈薪烬觉得，八戒竟然去当和尚而不是去德云社学相声真是可惜了，否则他光是报菜名就已经是天赋异禀了。陈薪烬细细打量这傻八戒，越看越觉得，嗯，此猪，不，此人，如果去相声界将是下一个岳云鹏，至少光是体型，八戒的直径就比小岳岳宽了一倍以上。， 据说佛门有一种神通叫舌灿莲花，空空寺的无良老僧们该不会为了把八戒培养成一代得道高僧，在他小时候就给他的嘴开过光，否则没道理这么能吃有这么啰嗦啊。陈薪烬认为，八戒身为和尚，嘴巴极其有被开过光的可能性。 叶蓁蓁被胖球和尚一连串的话吵得头大，只觉有一只苍蝇在自己身边嗡嗡嗡，她终于体会到了大话西游里孙悟空被唐僧念叨的感受，不得已之下只好祭出一张禁言符，封住胖球和尚的嘴。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胖球和尚突然激动道。 “八戒怎么了，不就是封你一会儿吗，又不是没封过，待会出去就把你解封了，”陈薪烬疑惑道。 “呜呜呜”胖球和尚指了指陈薪烬的身后。 原来正当众人一筹莫展之际，小道内不知何时又爬进来一条白色巨蟒。白蟒吐着蛇信子，默默看了四人一眼，却是静静绕过四人，来到两座冰雕面前，点了点三下头。 “或许这白玉珠和这两座冰雕的雕刻者有关。”穆松柏思忖道，“但是得是什么样的修为才能凭空让一群普通的动物直接获得千年道行呢？” 白色巨蟒磕头膜拜之后，当即掉头离去，竟视四人为无物。 陈薪烬一看，赶紧催促道：“师姐，先别想了，赶紧走吧。那白蟒走了之后，我们不跟上的话，不知道等到下一只白化动物前来又得等到何年何月。” 穆松柏闻言眉头一松，也不再纠结，便随着陈薪烬等人去追赶那条白蟒。 在白色巨蟒的带领下，一行人很快就绕出了冰洞。 比起先前那条白蛇，这条白蟒体型巨大，身躯竟比成年人的体宽还要粗。与白蛇的遇山绕山，遇树爬树不同，白色巨蟒一路上见山开山，见树撞树，坚硬的岩石、好几个人合抱的大树，竟都被它一头撞过去。岩石被碾为齑粉，大树被撞成两截，这条白色巨蟒竟毫发无损。 远远吊在白色巨蟒身后的穆松柏见状，微微蹙眉，道：“情况有些不对，这条白色巨蟒竟能轻易碾碎石头、撞断大树，” “这条吞了白玉珠的巨蟒恐怕不是普通的蟒蛇，而是灵智已开的山野精怪，所以他会运用体内深厚的妖力。”叶蓁蓁面色凝重。 忽然，白色巨蟒眼前飞出四个人拦下了它，并分四个方位站好。 “怎么办，我们要不要提醒他们。”胖球和尚焦急地问道，他嘴已经被解封了。 “喂，那边的四个朋友，你们要么现在上来帮忙，杀死这条白蟒后，掉的白玉珠平分，要么就赶紧走开，别想等下趁人之危。”为首的一人却是个眼尖的，发现远处有四个人形的小黑点一直在看着他们。 “别担心，有复活石在怕什么，正好让他们替我们试试水。就算他们不死，到最后不眠人之间也会有一场厮杀。而且你们注意到他说的话了吗，原来这些白色的动物死亡后竟然还会掉落白玉珠。”陈薪烬却是慢悠悠地说道。 陈薪烬四人身形往后退开，向那四人表示自己并无恶意。 这场战斗，严格来说并不是坐山观虎斗，而是一场单方面的虐杀。那四个不眠人的术法和天赋能力打在白色巨蟒身上竟是完全免疫，似乎单纯的灵力法术并不能对巨蟒造成伤害。 “救我！”四人转眼间被巨蟒杀死三个，只剩下一人朝着陈薪烬飞遁而来。 “救不救？”叶蓁蓁侧头问了一下陈薪烬的意见。 “救，为什么不救，那条巨蟒并没有追击的意思，何不承下这份人情。咦，竟然是眼睛兄，真是缘分呐。”临着那人飞近，陈薪烬才发现那人竟然是先前在广场幻想被女野人抓走有一段孽缘的眼睛男子。 “谢谢各位，若不是你们，我已被那巨蟒送回不眠人总部了。”眼睛兄见四人没有抛弃自己，倒是一脸感动。 “别慌，那条巨蟒并没追过来。眼镜兄，还记得我吗？”陈薪烬一脸笑意地看着他。 “咦，是你。”眼镜兄一脸惊喜。 第27章 国家一级被迫害妄想症患者 眼镜兄真名叫刘季安，也是近期觉醒的一批不眠人。一番简单的寒暄之后，当听到陈薪烬报出自己和其他三人的名字，刘季安吓得整个人都后退三步，一脸惊喜变成了一脸惊吓。 “怎么了？”陈薪烬情不自禁摸了摸自己的脸。 我有这么可怕吗？ “没，没事。我只是佩服兄弟你长得如此英俊，两位姐姐又如此美若天仙，还有这和尚，身材如此健美结实，着实心生仰慕。”刘季安一脸讨好的笑容。 开什么玩笑？传说中喜欢让别人喊他爸爸的陈薪烬、一言不合就捅人心脏的叶蓁蓁、心情不好就可以给别人带来厄运的穆松柏、吃垮佛门圣地空空寺的悟能和尚，刘季安感觉自己还不如被白色巨蟒一口吞掉回到不眠人总部。 事实上，在不眠人最喜欢讨论的话题当中，有好事者给四人分别起了外号，叫“父爱之光”陈薪烬，“万剑穿心”叶蓁蓁、“厄运女神”穆松柏、“吃光佛门”朱悟能。 此时在脑洞清奇、拥有严重被迫害妄想症的刘季安脑海里，已经上演一幕一幕自己跪着哭着喊陈薪烬爸爸的画面，伴随着自己的哭喊声，自己哭一下边上的叶蓁蓁就砍自己一剑。而自己接受完这两人的虐待之后，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在路上，却走路摔进粪坑、抽筋抽到发懵，厄运女神穆松柏在她的生死簿给自己写了个大大的衰字。等到自己到家之后，迎接自己的是传说中无物不吞，无物不吃的悟能和尚，把自己家所有的吃的都吃光，甚至连墙皮都被啃掉的情景。 作为能幻想自己被女野人掳走当压寨老公的国家一级被迫害妄想症患者刘季安，他能这么想陈薪烬四人已经是脑下留情了。刘季安先生在谣言纷飞的今天仍然把自己的幻想建立在自己被虐的痛苦之上，已经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了。合理的脑洞，拌上大量的谣言，再洒进一点点的事实，佐上一点幻想的酱料，烹调出的是名为被迫害妄想症刘季安的名词。流言止于智者，谣言起于智障，他不是散布谣言的智障，也不是终结流言的智者，在他眼里，他只是一个喜欢幻想的……小可爱…… 当然，以上的话只存在于刘季安的脑海当中，他是万万不敢说出来的，万一真被揍怎么办？ 远处，白色巨蟒见刘季安逃往陈薪烬等人的方向却也不追，反而饶有兴趣地看了一眼，最后留给了众人一个戏谑的眼神，好像在说，小样儿，有本事来追我呀。 你追我，如果你追到我，我就让你，嘿嘿嘿。 “哎哟喂，我这暴脾气，这蛇皮玩意儿太嚣张了，是可忍孰不可忍，叔叔不可忍，婶婶也不可忍。怎么说？”陈薪烬显然被白色巨蟒的那销魂的眼神贱到了。 “怼他！”穆松柏义愤填膺。 “蛇羹不错，可以美容养颜。”叶蓁蓁若无其事地说道。 “阿弥陀佛，今天贫僧便做那不懂爱的法海。”胖球和尚也一脸严肃道。 很好，意见达成一致。 陈薪烬满意地点了头，转头对刘季安说道：“眼镜兄，约吗？” 刘季安心中咯噔一下，勉强笑道：“哥哥我们不约。我在这等你们回来吧。” 开什么玩笑，老哥我刚从这白蟒嘴中死里逃生，小心肝儿都还没平复下来，现在又邀请我回去送一波，太没人道主义精神了。我，刘季安，我们小队剩下的唯一希望，我不会就这样轻易的狗带！ “好吧，是我疏忽了，眼镜兄刚被白蟒吓破了胆，是不会跟我们去的。”陈薪烬叹了口气。 刘季安：“......” 兄弟，看破不说破好吗？还是你以为这么简单的激将法就对我有用？太小看我刘季安了。眼镜兄默默推了一下眼睛，镜片上似有名为智慧的寒光闪过。 “抱歉呐各位，我这人确实胆子比较小，你们去吧，我在这等你们，告辞。”眼镜兄一脸珍重的表情，抱拳说道。 见刘季安执意自己一个人留下，陈薪烬倒也不坚持，招呼上穆松柏等人，便继续跟随着白色巨蟒而去。 奇怪的是，白蟒这次却放慢了速度，甚至一路上也不再横冲直撞，收敛了许多。陈薪烬等人见自己早已暴露，索性就光明正大地跟在白蟒身后数百米。白色巨蟒一路蜿蜒爬行，很快就钻进了一片浓雾之中。 雾里混杂着一股异香和阵阵腥风，浓得像一片落地的云霞。 “小心点，这是瘴气。”叶蓁蓁突然出声道。 “瘴气？我以为那只有小说才有。”陈薪烬有些好奇。 穆松柏见状，笑着解释道：“瘴气其实就是动植物腐烂后生成的毒气，这里每天不知道有多少动植物死去，再加上这里的湿热空气，自然就为瘴气的产生创造了条件。春天叫作青草瘴，虽然对我们不眠人产生不了什么大影响，但恶心头晕还是会有的。不过别担心，我道家金光咒可以凝聚金光护体，瘴气对我们产生不了什么大影响。” “松柏姐，区区瘴气何须劳烦您亲自动手，看我的。”胖球和尚拍了拍胸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你？”陈薪烬狐疑道，“你该不会是要……” 胖球和尚却是不说话，径自走上前去。只见他嘴巴一张，胸膛挺起，圆滚滚的肥肚腩不断往下塌陷。 “气吞天地，吾食山河。”胖球和尚一脸饿死鬼投胎的模样，嘴巴大张，舌头吐出。 陈薪烬扶住自己的额头，叹道：“这难道就是八戒新学的饕餮功吗，怎么感觉有点像只胖狗。” 随着胖球和尚八个字一出，他的身后缓缓出现了一个顶天立地的法相身影，黄色的皮毛、白色的肚皮、圆滚滚的身体，尾巴向上翘起，臀部丰满性感而又结实，丝毫没有下赘。双眼迷离中带着些**，却又不失强大而自信，看到这法相眼睛的人，似乎都会陷入神烦的状态当中。 仿佛在印证陈薪烬所说，这赫然是一只圆成球的肥胖版柴犬法相。 第28章 想飞上天和太阳肩并肩 陈薪烬：“......” 叶蓁蓁：“......” 穆松柏：“......” 嘎嘎嘎，天空中有一群白色的乌鸦飞过，众人无语。 “说好的饕餮法相呢？”陈薪烬一脸心塞。 “山海经里面有关于饕餮的介绍，饕餮，其形状如羊身人面，眼在腋下，虎齿人手。但我怀疑我读了一本假书。”叶蓁蓁也一脸无语。 穆松柏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猜测道：“变……变异……了吧？” 胖球和尚倒是不在意自己的法相是什么样，反正长什么样都不能吃。他继续维持着刚才的动作，同时眼神神烦化，和身后顶天立地的柴犬法相保持着神同步。随着胖球和尚用力一吸，方圆数里的瘴气竟然被他一扫而尽，全部进了他的肚子。 随着大量瘴气的涌入，胖球和尚竟然真的胀气变成了……一颗球…… “八戒，你不会要一直保持这个状态吧？”陈薪烬不忍直视。 八戒艰难地抬起自己的手，摆了摆，才瓮声瓮气地说道：“不会，给我几分钟消化一下。” “消化？我丢、丢雷楼某，我们赶紧先跟进去。”陈薪烬立马反应过来，拉起穆松柏和叶蓁蓁开始狂奔。 直至跑离胖球和尚数十里，陈薪烬才气喘吁吁地停下，累倒是不累，主要是被吓的。果然，伴随着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噗”声，远方胖球所在的地方升起了一朵蘑菇云，天空中隐隐可见一黑点像漏了气的气球一样四处飞舞。 “我就知道这八戒八成不靠谱，气体进了身体再怎么消化也还是气体。尼玛，这屁放的，都突破音障，响出音爆了。”陈薪烬恶狠狠地说道。 叶蓁蓁也是一脸无语，道：“快看，八戒上天了。” “想飞上天，和太阳肩并肩，世界等着我去改变，想作的梦从不怕别人看见，在这里，我都能实现。”穆松柏看着这一幕，情不自禁地哼了出来。 “我相信我就是我，我相信明天。我相信青春没有地平线，在日落的海边，在热闹的大街，都是我心中最美的乐园。我相信自由自在，我相信希望，我相信伸手就能碰到天。” “咦，蓁蓁姐也唱歌了？”穆松柏大感惊奇道。 “不是我。”叶蓁蓁嘴角抽搐道。 “那是？”穆松柏大感疑惑。 “是那条白蟒……她会说话，还是个蛇妹子来着……”陈薪烬指了指不远处也被八戒升天一幕所吸引的白色巨蟒。 果然，这牛批哄哄的一幕就连凶残的白蟒也在心里默默为飞上天的八戒响起天堂的哀歌了吗？ 白蟒也不慌，静静呆在原地，等着八戒过来与众人汇合后，才开口道：“诸位，我并没有恶意。事实上，刚才也是那些修士先攻击的我。既然你们都跟到这边了，那不如随我来吧。” 白蟒转身离开，丝毫不担心陈薪烬四人会不会跟上来。或许对她说来，四人跟不跟上来都无所谓。 “走吧，跟上去看看，看起来她并无恶意。”陈薪烬提议道。 “走。”有复活石在手，众人自然也没什么害怕的。 白色巨蟒一路带着四人来到了一处深水潭边，才停下身子。 “父亲，人我已带到。”白蟒恭敬地说道。 见鬼，你和这大蛤蟆怎么看也没有血缘关系好吗！陈薪烬觉得贵圈真乱。 陈薪烬见此，正欲开口询问，忽然深水潭中风生水起，原本平静的潭水翻涌不止。霎时间，天空如同打翻了墨水一般被染得晦暗无光。 深水潭中突然浮现出三只巨型的水怪。水怪皮肤呈灰白色，头部像大蟾蜍，两只圆眼比饭碗还大，嘴巴张开有四尺多长，两前肢生有五趾……浮出水面时嘴里喷出几丈高的水柱，接着冒青烟。 如果说之前白色巨蟒只是免疫术法的特性让四人觉得很棘手的话，那眼前这三只水怪就完全跟众人不在一个级别上，光凭浓烈厚重的威压，就使得陈薪烬等人动弹不得。 这起码是相当于四阶修士“合道”境界大圆满的存在。 “年轻的樵夫哟，你掉的是这把神器金斧头？”左边的水怪开口道。 “还是这把神器银斧头？”中间的水怪接着问道。 “还是这把神器铁斧头呢？”最右边的的水怪也问道。 陈薪烬：“......” 叶蓁蓁：“......” 穆松柏：“......” 胖球和尚：“......” 四脸懵逼。 所以你们三个，摆出这么大的阵势，把天空弄得这么黑，还放出这么强大的威压，就只是为了问我们这个妇孺皆知的寓言故事吗？别以为拿出三把神器就能引诱我上当。 “三位前辈，我们并没有掉斧头进去，我们是跟着白蟒妹子来的。”陈薪烬一脸诚恳地说道。 “咦，你这小娃儿也太老实了，本来看你既有缘见到冰洞里的上仙冰雕，我就找个借口把这把盘古开天斧的仿制品送给你，你随便选一把都行，没想到你都拒绝了。”三只水怪遗憾地叹了口气。 陈薪烬：o((⊙﹏⊙))o 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陈薪烬感觉自己还能抢救一下。 然而不待陈薪烬开口，三只水怪收起三把斧头，竟腾飞而起。陈薪烬抬头望去，才发现这三只水怪的上半身自腰部起竟联结为一体，原来这三只水怪竟然是一只三头蛇。 三头蛤蟆蛇在天空中扭动庞大的身躯，三个脑袋一起打了三个大大的呵欠，仿佛是刚睡醒在舒展身躯。 “啊~好困~我知道你们心中有很多疑问，有些问题我可以回答你们，有些不能，趁我现在醒来，赶紧问吧，只限两个问题，不然待会我又要去睡觉了。”三头蛤蟆蛇无精打采地说道。 陈薪烬觉得这蛇画风有点眼熟，这不就是动物界的逍遥子师父嘛！ “前辈，这白玉珠为何能使这山野间的动物凭空增加一千年道行？还有那冰洞里的人是谁？”陈薪烬想了想，挑了最重要的两个问题问道。 “你这两个问题倒算是同一个问题。那洞中上仙具体名讳我不能说，而你口中的白玉珠之所以能凭空增加一千年的道行，那是因为白玉珠就是上仙的眼泪落在草木间孕育而成。上仙的眼泪夹杂了浓郁的情感和丰富的灵力，这才使得服用者能凭空增加一千年道行。你们应该也试过了吧，这仙泪虽然能增加山野精怪和动物的法力，但奇怪的是对人类倒是无效，而且即使是我们这种山野精怪已经那些普通动物，也只有一次的效果，而且死后就会重新凝结成仙泪。这一千年道行，也只是向上仙借的外力罢了，终究不属于我们自己。” “这世界上真的有仙人？”陈薪烬有些好奇。 “有没有仙人我不知道，但是那人的神通却已堪比陆地神仙。这样吧，你们只问了我一个问题，既然你们能见到冰洞中的冰雕也说明你们有缘，作为补偿，我可以指引你们去见上仙，说不定他也会想见你们。”三头蛤蟆蛇缓缓道。 第29章 小箭伤心 “你们知不知道在这神农架附近有一个传说？相传在神农架，有一个神石的石柱，每年年初到7月份这段时间，石柱的石缝里常常会不停地响起音乐，有锣声、鼓声、唢呐声，就像是民族乐器的交响乐。”三头蛤蟆蛇神神秘秘地说道，“其实呢，这个音乐声就是来自于上仙。我猜啊，那是上仙演奏给他爱人的爱之声。当然这只是我的个人推测，你们可别说出去，否则上仙生气我就要被做成田鸡炖蛇羹了。” 陈薪烬不禁脑海里脑补出一个穿着儒衫的男子，躲在一个石头地下，一边流着泪水一边嘴里吹着唢呐，左手敲锣，右手敲鼓，忙的不亦乐乎。 “前辈，据说大能之士在别人提到他的时候都能心有所感，您这……”陈薪烬犀利地直指中心。 三头蛤蟆蛇：“......” 自己是不是太久没遇到人类，太久没和人唠嗑了？为什么今天一开口就玩这么大？三头蛤蟆蛇觉得自己还能抢救一下。 “你懂什么？！音乐是上仙的爱情之声，音乐无国界，上仙的音乐既然表达了他的心声，而我又能听出他深藏于音乐之中的心声，那我就是他的知音。曲高和寡，知音难觅，上仙怎么会怪罪他的知音呢？”三头蛤蟆蛇义正言辞地说道。 说完，三头蛤蟆蛇心虚地望了望天。 嗯，很好，没有闪电，没有异象，上仙没怪罪我。 既然生命无忧，三头蛤蟆蛇也不去多想到底是上仙不怪罪还是懒得怪罪，继续蹦跶道：“从此处往东南走数十里，你们若能找到那个石柱，就有机会找到上仙。当然，上仙出不出来见你们，我可就不清楚咯。” 告别完三头蛤蟆蛇和白色巨蟒，陈薪烬一行人便依照蛤蟆蛇的指示，往东南方向赶去。 此时天色已渐黄昏，陈薪烬估摸着这趟去完石柱，便差不多该回到眼镜兄刘季安那边以便准备晚上露营一事。 四人一路走没多久，很快便见到一小山头上有怪石嶙峋。怪石杂乱无章，唯有一块石头矗立在这堆怪石之中，远远高出其他石头一大截，宛如一个石柱。随着四人渐渐靠近，果然有音乐声在耳旁响起。不同于陈薪烬之前听过的民族交响乐，这音乐声从石缝中传来，虽由锣声、鼓声、锁呐声组成，却没有锣鼓的喧鸣，亦没有唢呐的高亢嘹亮，好似一个情人在无声地诉说着什么，哀而不伤，却反而透露出一股荒凉苍茫之感。但奇怪的是这个音乐，曲子中流露出来并没有三头蛤蟆蛇所说的那种写给情人的相思相爱之音。 “你们特意来找我？” 伴随着一道温和的声音响起，一名儒衫书生自虚空中踏步而来。书生白发白衫，虽一身素白却难以遮掩他身上温润如玉的气质，正是冰洞中那冰雕的真正本尊。只是与冰洞那冰雕相比，眼前的书生眼神茫然空洞，远不似洞中那冰雕双眼来得有神。 白发书生茫然空洞的眼神望向了陈薪烬等人。 “前辈，我们前来神农架历练，先前侥幸进到冰洞中见到前辈冰雕，后又与深水潭中的三头蛇前辈相遇，经他指点，特地前来寻找前辈。”叶蓁蓁恭敬地说道。 “你们进过冰洞？那你们知道那女子是谁吗？”白发书生的眼神一下凝聚起来，盯住众人问道。 陈薪烬等人在白发书生的注视之下，就像一艘在暴风雨来临时出海远航的小舟，在风雨中飘摇，随时就可能船倾人覆。 “并不知。”陈薪烬在此威压之下，似乎连思维都停滞了，只得老老实实回答。 “哦，你们也不知啊。”白发书生眼神复又空洞茫然。 “敢问前辈名讳？”穆松柏问道。 “我？我是谁？我为什么在这里？是身留，是心留？心若留时，何事锁眉头？”白发书生陷入沉思之中，眉头紧皱，竟连自己是谁也不知道。 书生想着想着，竟不理众人，径自走到石柱旁，抬手向石柱中灌入一道灵力。原本音乐声不断的石柱，伴随着这道灵力的输入，音量突然大了不少，整个神农架天地间似有哀乐奏鸣。 “白鸥问我泊孤舟，是身留，是心留？心若留时，何事锁眉头？风拍小帘灯晕舞，对闲影，冷清清，忆旧游。”白发书生孤独地坐在石头上，伴着这道音乐缓缓唱了起来，“旧游旧游今在否？花外楼，柳下舟。梦也梦也，梦不到，寒水空流。漠漠黄云，湿透木棉裘。都道无人愁似我，今夜雪，有梅花，似我愁。” 陈薪烬四人面面相觑。 白发书生连自己都忘了，又何尝能记得自己为什么而留，为什么而歌？哀而不伤，倘若连自己哀的是什么都不知道，又怎么感到悲伤呢？ 如你问我，我是否快乐，我会说，我不快乐。 白发书生站在石柱边吟诗歌唱，两行清泪随着他的歌声被大风带去神农架的每一个角落，泪水造化了生命，歌声回荡在心间。陈薪烬等人看着白发书生的泪珠从他空洞茫然的眼睛中滑落，却丝毫没有想接下来的心情。在这一刻，天地间仿佛就只有这凄凉的一幕存在，歌声在空气中飘扬，远处似有猿啼。他的脑子里生不出一丝亵渎之意。 惊觉相思不露，原来只因入骨。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天色已暗。 默默等白发书生一曲唱完，陈薪烬四人正想告退，白发书生却单独留下陈薪烬，开口道：“虽然很多事情我记不得了，但是有一些东西我还记得。你既得箭诀，就要知道这一招该这么用。” 白发书生话音刚落，却不见他有任何动作，一道箭气直接轰碎了数十里之外深水潭边上的一座山头，神怒鬼怨，石破天惊，吓得三头蛤蟆蛇以为上仙来找他算账了，连忙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求饶。 伤心小箭，伤尽了心，绝尽了望所发之箭，用的是无所住之力，发的是天地之箭，意动即灭人于千里之外。 “这道箭气送你，走吧。”说罢，白发书生一挥袖竟递出一道箭气钻入陈薪烬丹田之中。 陈薪烬闭眼默默感知，箭气中带着一股绝对愤怒、绝对伤心、绝对不快活之意，只要去体会这道箭气，就会陷入这种绝对伤心的意境当中。 陈薪烬睁开双眼，抱拳一拜，却是沉默不言，转身追上穆松柏等人。 身后，有白发书生和声而歌，风把他的歌声带到神农架的每一个角落，四周山林有虎啸猿啼，凄凉哀鸣，仿佛应声而歌。 世界是一场大混乱，像夜里的嘈杂声。 第30章 滂沱的快乐 “蓁蓁姐，这前辈一身修为好厉害，感觉比我外公都要强上几分，看他书生打扮，你知道你们儒门有出过这么一位圣人吗？”等到走远后，穆松柏才好奇地问道。 “没有。”叶蓁蓁摇了摇头，“我儒门但凡成圣者都会在我儒门的恪礼阁留下圣人画像，如被称为‘至圣’的孔子、被称为‘亚圣’的孟子，除此之外还有‘后圣’荀卿、‘复圣’颜子、‘宗圣’曾子、‘述圣’子思等等。圣人画像用灵魂去感知，便可如3D影像一般于人前显圣。恪礼阁我进过去拜过，但是那十几二十位圣人中却没见过有一个长得跟今天这前辈有丝毫相像之人。” 陈薪烬默默跟随穆松柏等人走了一路，一直都沉默不语，直到听到她们在讨论，这才叹了口气，道：“蓁蓁姐，或许我知道他是谁了。” “谁？”叶蓁蓁眉头一挑。 “叫什么名字我不知道，所以我也无法告诉前辈他是谁。但是我知道他就是那个九百年前叛出儒门的不眠人，也就是之前你所说的魔道妖人。”陈薪烬推断道。 “魔道妖人？你怎么知道？”叶蓁蓁蹙眉问道。 “因为他刚才把我单独留下，就是传了我这个。” 陈薪烬默默调动体内那道的箭气，一种绝对愤怒、绝对伤心、绝对不快活的箭意顿时笼罩了四周。 “伤心小箭？前辈看起来不像魔道妖人啊。蓁蓁姐你……”穆松柏很快就反应过来。 “嗯，这箭意可以帮助我修炼这本箭诀。”陈薪烬干涩地说道。 叶蓁蓁被笼罩在这股箭意当中沉默不语，她知道陈薪烬表面上是在揭开那位白发书生的身份，实际上是在向她坦白。 因为她，一生最恨魔道妖人。 所以他，不愿伤了她的心。 伤心小箭，却不伤心。 “武器的罪恶不在于本身，而在于使用武器的人。”叶蓁蓁轻声道，“我已看开了。你正缺乏有效的杀伤手段。” 三句话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但陈薪烬明白了叶蓁蓁所说的话。陈薪烬默默把箭意一收，他知道叶蓁蓁付出了多大的牺牲。 看得开，并不意味着放得下。大道理我们都懂，但做起来却很难。陈薪烬知道叶蓁蓁给出的观点、感受和理由，只是为了一个借口，一个舍弃自己部分坚持的借口。 一剑斩尽天下魔道妖人。 “我们快走吧，眼睛兄一定等我们等得急了。”胖球和尚见气氛有点低沉，立刻转移话题。 “好。”三人异口同声道。 叶蓁蓁见状，却是与陈薪烬、穆松柏二人相视一笑，心中那点芥蒂却已随着这一声“好”烟消云散。 好东西不用你去记，它自会留下很深的印象。好朋友不要你去牺牲，因为对方也在想着做出牺牲。陈薪烬不想练这伤心小箭，因为他不想伤了叶蓁蓁的心。叶蓁蓁觉得只是放弃自己一点点的小坚持，就能为陈薪烬换来一种强大的杀伤手段。 都很值。 胖球和尚看见三人都笑了，虽然不明就里，但见大家开心，也跟着一起笑了起来。对于悟能和尚来说，自己认的老大开心，两位姐姐开心，他就开心，这比他吃了一年份的糖还要开心。胖球和尚回想起自己以前不想背佛经的时候就会偷偷拿起外界的书来看，那时的快乐就跟此时一样，很容易满足，但也弥足珍贵。他至今还依稀记得他看的其中一本书里面有一句话：猪是否能快乐得像人，我们不知道；但是人会容易满足得像猪，我们时常看见的。 如你问我，我是否快乐，我会说，我很快乐。胖球和尚觉得，做一只猪，没什么不好。 远处，神农架神柱边上，白发书生看着远处那四个年轻人脸上的笑容，很快又陷入了思考当中。 “九百多年叛出儒门？是我吗？”白发书生喃喃道。 很快，他就不再关注陈薪烬他们那边，继而专心投入到他的哀乐和沉思当中。自己到底遗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什么？是快乐吗？ 白发书生笨拙地咧了咧嘴角，却发现自己根本笑不出来。原来他早已忘记了怎么笑。 别人的滂沱快乐滴在我肩膀上是不快乐的。 滂沱已是必然，悲伤必然在场。 夜色渐浓，陈薪烬一行人心结已解，便加快了步伐，飞速往眼镜兄刘季安的方向掠去。然而四人才刚刚走出几十里地，忽然听到附近不远处似有人声鼎沸、车马喧嚣。 “什么情况？篝火晚会吗？”陈薪烬错愕地问道。 穆松柏摇了摇头，道：“应该不是，我可没听过不眠人参加考核还有举行篝火晚会的习惯。” “不过要是篝火晚会也不错，保管有好吃的。”胖球和尚很快就流下口水。 “我觉得我们还是慎重点，今天遇到那个白发书生我才知道，我们之前太托大了。就算有复活石在身，但如果我们遇到大能之士，他们可是连我们的灵魂都有办法对付。肉身没了还能在总部复活，而灵魂没了就意味着彻底死亡，连无眠之界都进不去。”叶蓁蓁冷静地说道。 “各位，既然来了，何不看看再走？”众人只觉得有一道声音在自己身后响起，阴阴恻恻、凄厉如鸱鸮。 四人回头一看，却见一女子身着宽松的白衫，一头黑发又长又密直直拖到身后的土地上，披头散发，使得陈薪烬等人看不清她的面容。白衫笼罩住了她的双脚，仅有双手露出，五指弯曲如钩。 “我靠！是人是鬼？”陈薪烬吓了一跳。 “自然是鬼。”女鬼阴森森地笑了一声，便一挥衣袖，“三教当中，我这只欢迎儒门，你这和尚走吧。至于你们三个，这小姑娘是儒门的，你们两个，嗯，不是三教中人，都跟我来一趟吧。” 女鬼话音刚落，胖球和尚像着了魔似的，径自离开。陈薪烬和叶蓁蓁、穆松柏想出声喊醒八戒，却发现自己口不能言，手不能动。 胖球和尚一路飞行，没多久就赶到了和眼镜兄刘季安所约好的地点。 “悟能师弟，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父爱之光，哦，不，陈薪烬他们人呢？”刘季安一脸疑惑哦哦地问道。 胖球和尚哭丧着脸，焦急地说道：“眼镜兄，大事不好了，大哥和两位姐姐被女野人抓走啦！” 刘季安忽然觉得眼前这一幕有点熟悉，自己好像在电视里看过，当时看的时候好像是有个沙和尚急急忙忙地告诉孙悟空、猪八戒、小白龙：“大师兄，师父被妖怪抓走啦。二师兄，师傅被妖怪抓走啦！小白龙，师傅被妖怪抓走啦！师傅哎怎么又被妖怪抓走了！” 但尼玛我刘季安不是大师兄，不是二师兄，也不是小白龙啊！你才是那个二师兄吧？ 刘季安想了半天也没辙，只好托了托自己的眼睛，安慰道：“悟能兄弟你放心，神农架地处湖北，女野人不是广东人，就算你大哥是福建人，也不会被吃掉的。” 第31章 山鬼女萝 也对哦，大哥和二位姐姐又没生命危险，慌什么！不行，朱某你要振作起来，现在大哥和姐姐们都不在了，我就在这等他们回来。 胖球和尚仔细一想，也放下心来。 “说起来，悟能兄弟为什么你能安然回来？”刘季安默默地和胖球和尚拉开了距离。 身为国家一级被迫害妄想症患者，眼镜兄其实已经在脑海里脑补了胖球和尚是如何的卖掉陈薪烬等人，然后现在又来骗自己，想把自己也卖给女野人。 “啊？哦，女野人说不喜欢和尚。可能是知道和尚不近女色，不忍帮我破戒吧。这么说来，女野人施主也真是个善解人意的人儿。”胖球和尚说着说着，竟夸起了女野人。 眼镜兄：“......” 尼玛，就这么简单吗？看来，我要跟我一头的秀发告别了。 “咦？眼镜兄，你这是干什么？难道也要皈依我佛门吗？”胖球和尚看着眼镜兄打开小虚空，从里面掏出一把小刀，竟开始刮起自己的头发来。 “呵呵，想多了。入你佛门不能吃肉不能喝酒，我才不入。小生只是不想与那女野人有一段露水姻缘罢了，毕竟想想浑身长毛还是太刺了啊。所以不得已之下，只得与我这飘逸的秀发暂别一段时间了。” 只是两人没想到，陈薪烬等人这一趟一去就是大半个月。而在这大半个月里，在光头眼睛兄的宣扬之下，以自己的光头为铁证，使得神农架中所有的不眠人，不管男女，都剃起了光头。一时间，不眠人当中兴起了一阵“光头风”。因为，据说神农架中有女野人，浑身长毛，男女通吃，而传说中的“父爱之光”、“万剑穿心”、“厄运女神”都已经被女野人掳走了。 却说陈薪烬这边，女鬼送走了胖球和尚后，忽然身形发生了一阵变化，原先及地的长发收至腰部，五指也恢复正常，纤纤玉手，十指如葱。原先披头散发的模样也消失不见，长发从两边分开，一张宜喜宜嗔的俏脸从青丝中浮现而出，如同拉开了新娘子的头盖得以一窥真容。 “好了，和尚走了，我也可以变回真面目了。放心，我没对他怎么样，只是给了他一段虚假的记忆，让你们以为被女野人掳走。”女子笑道。 陈薪烬：“......” 原来女野人的传说就是这么来的。在那传说之中，被女野人抓走的不眠人都平安归来，而且一脸满足，这样看来她应该没有恶意。 穆松柏和叶蓁蓁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身体也不再像之前紧绷。不得不说，老天爷赏脸给饭吃，虽然大家都在说心灵美，但是事实是，没经过长时间的相处，又怎会知道对方的心灵美不美。要了解一个人总要有让人了解的兴趣，这时候，长得好看的人就有优先权，起码比起之前那女鬼形象，陈薪烬等人现在更愿意听这女子解释。这是很不公平，也很现实的人之常情。 “这位姐姐长得可真好看，为什么之前要扮成女鬼呢？”穆松柏好奇地说道。 “因为我本来就是鬼呀，只不过不是你们想的那种女鬼，我是这的山鬼，也就是所谓的山神。我叫女萝。”女子笑眯眯地说道，“至于为什么要扮成那幅模样，因为我接下来带你们去的地方不想让别人知道。” “鬼市？”叶蓁蓁突然出声问道。 “咦，你知道？不愧是儒家的小姐姐，懂得真多。”女萝夸赞道。 “‘鬼市’又叫‘山市’，古代人传说是蛟龙、大蛤捌之类的怪物喷云吐雾构成了‘鬼市旅景’，很多人都曾在神农架里见过鬼市，就仿佛是把发作在沙漠里的海市蜃楼挪移到了山中。而屈原在《楚辞·九歌》中曾描写了一个山鬼的女子形象，‘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苈兮带女萝，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此地在春秋战国时期又是楚地，这不会就是你吧？”叶蓁蓁一脸古怪问道。 女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摆了摆手：“怎么可能，我虽然叫女萝，但可没活那么久。事实上，小姐姐你说的那首诗我也听过，我娘就是根据这首诗给我起的名字呢。” “娘亲？山神也可以有孩子吗？”穆松柏好奇地问道。 “当然可以啦，你们所想的那种吃香火供奉、有山神庙的自然不行，他们只要香火不灭，就可与世长存。但我们这种山鬼而成的山神却不一样，我们和人类修士一样，寿命更多的是依赖于自身的修炼，所以我们没办法像香火山神那样金身用固，但我们却可以繁衍后代。事实上，我就是我娘和一名普通书生结合生下来的。不过那普通书生只有正常人类的寿命，我娘在我长大之后，就追寻他而去了。”女萝一脸认真地说道，语气里却没有多少伤感。 看得出来，她对于她娘亲追随她父亲而去，放弃山神身份的做法很理解，脸上并没有丝毫难过，反而还为他们开心。 或许她也在等她的心上人，等到时机到来，她也会做出和她母亲一样的选择。 “山神姐姐，八戒他顶着个大光头，你知道他是和尚就算了，可是你又怎么知道蓁蓁姐是儒门中人，而我和师姐两个不是三教中人？”陈薪烬突然出声问道。 “怎么，小哥哥对我还是放不下心呀？安啦，我要是想害你们，哪里需要这么麻烦。你们在这大山之中可不是我的对手。还有不要叫我山神姐姐，叫我女萝就好了。”女萝抿嘴一笑，这才解释道，“至于为什么知道呢，因为我会望气之术呀。望气术是成就山神果位之后，所习得一种特殊之术。鬼市只邀请非佛非道的有缘人，因为佛道两家有很多擅长对付我们山鬼的手段。防人之心不可无，我就是靠着这望气术，才能知道你们的身份，并且看出你们是否和鬼市有缘。” 心思被看穿，陈薪烬尴尬地挠了挠头，干笑了几声，道：“是在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既然这样，女萝姐姐请带路，顺便劳烦女萝姐姐替我们先介绍一下有关鬼市的注意事项吧。” “那是当然~”女萝在空中飘来飘去，围绕着陈薪烬等人飞舞，显然心情愉悦极了。 第32章 鬼市奇遇 “鬼市自我祖辈开始，就已经存在，其源头可以追究到先秦时期，具体形成已不可考，据说是山野精怪和鬼怪自发形成的贸易市集。而我们山鬼一脉世代传承，除了守护这神农架地区的大山，另一个身份就是鬼市的管理人。鬼市中大多是山野精怪和鬼怪，偶尔也会邀请有缘的人类修士参加。你们放心，鬼市里虽然有大妖以及你们先前所以为的女鬼之流，但是在这里，一切都遵从自愿交换、以物易物的贸易原则。”女萝认真讲解道。 女萝顿了顿，笑着解释道：“现在是21世纪嘛，和平与发展才是时代的主题，一切以和为贵，只要你们不去故意激怒他们，他们对待你们不会有什么差别。事实上不仅神农架地区，还有各地的鬼市，精怪、鬼怪、人类，都要遵从互相尊重主权和领土完整，互不侵犯，互不干涉内政，平等互利，和平共处这五项原则。人有坏人，妖有好妖，所以基本上能进鬼市的，都愿意遵从这五项原则。” 陈薪烬：“......” 骗鬼啊，现在的妖魔鬼怪都开始讲和平了嘛？而且这不是敬爱的周总理的和平共处五项原则吗？陈薪烬情不自禁脑补一群恶鬼，诸如吊死鬼、饿死鬼之类，抱着周总理的和平共处五项原则看得津津有味。 “这世上真的有鬼？”陈薪烬无语道。 “当然有啊，而且不在少数。人死后，如果执念太深，灵魂就无法进入无眠之界的梦笼，从而滞留在人间。通常来说，此类鬼魂是没有自我意识的，行事全凭本能，这也就是那些恶鬼的来历。生前被人所害，死后自然不甘，因此便会凭借本能作恶索命。一般这种没有自我意识的恶鬼是没有资格进我们鬼市的，你们放心。而另一种就是则是类似不舍亲人的执念太深，心里放不下便想在人间多留一会儿。但不管是哪种，他们一开始都是没有自我意识的，除非遇到意外机缘，或者经过长时间的修炼，才能恢复灵智。由于人世间的阳气太重，鬼魂置身于人间无异于置身于油锅之中，因此大部分鬼恢复灵智之后，会选择解脱，放下心中执念，但也有小部分愿以鬼修之身继续滞留人间。而鬼市中，大多就是这类鬼修了。”女萝当真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不眠人不会针对你们？”陈薪烬有些难以置信。 这次却是叶蓁蓁替女萝回答道：“不会。不眠人主要的仇敌是魔道妖人，有时候人作的恶，比鬼作的恶还要可怕。打个比方，恶鬼索命，和魔道妖人挑拨世界战争，哪一种死的人更多？当然，也不是完全不管，对于恶鬼和凶妖，不眠人自然不会放过，但对于那些不愿伤人、害人的鬼物和精怪，其实大多时候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尤其是在觉醒者越来越少的今天，大多数人都被丰富多彩的物质生活所吸引，沉沦者越来越多，觉醒者越来越少，不眠人也抽不出那么多人手，因此只能把精力放在优先级较高的目标上。” “嘻嘻，小姐姐知道的可真多，真不愧是儒门修士。其实在儒家典籍中，还有很多人鬼情未了的故事呢，而在佛家典籍中，除了度化就是度化，道家也是，整日只知道降妖除魔，所以鬼市才不对佛道两家开放。以后啊，我也要像娘亲一样，找一个儒家的书生在一起过日子，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然后和他一起死去。”女萝一脸憧憬道。 陈薪烬看得忍俊不禁，都不忍打击她，现在的人可精着呢，不像几百年前那些苦读圣贤书的书生那么好骗了。 一行人聊着聊着，很快便走到了一处空地。女萝举目四望，见附近没有其他人，便挥了挥手。大声喊道：“小八，我回来啦~快开门！” 伴随着女萝声音在空地回荡，原本空无一物的地上突然生起一阵浓雾，雾中隐隐可见一只巨大无比的大蛤蜊。 “走吧~鬼市就在小八体内，我们进去吧。”女萝回头招了招手。 陈薪烬好奇地打量着那只蛤蜊，认真地说道：“这么大的蛤蜊，炖了汤一定很好喝。” 大蛤蜊：Σ(っ°Д°;)っ 陈薪烬：φ(>ω<*) “薪烬，你是不是被八戒传染了……我这就回去把这感染源砍了。”穆松柏对于自家师弟突变的脑回路构造感到了一丝丝地熟悉。 “哈哈，开玩笑啦~突发奇想而已。”陈薪烬嬉笑道。 “好啦~你们不要吓小八，它都被吓得快把贝壳合上了。”女萝白了陈薪烬一眼，率先走了进去。 出乎陈薪烬四人意料，他们进去了才发现所谓的鬼市竟然没有丝毫阴森之感，天空中有小八的珍珠挂在上面发出柔和的光，街道两旁挂满了红色灯笼，灯火通明。有不少的山野精怪和鬼物沿着主干道摆满了地摊，地摊上的货物琳琅满目，应有尽有，无所不有，其中不乏许多人间所罕见的奇物。见到陈薪烬一行人，摊主们没有丝毫异样，反而乐呵呵地打着招呼。而对女萝，他们的目光中更是夹杂了恭敬和疼爱。显然，女萝虽然身为鬼市的管理人，但在这里很受大家欢迎。 “好了，你们自行逛吧。这里主要的交易方式是以物易物。记住，鬼市唯一的讲究就是看货不问货，不能问哪儿来的？哪儿得的？看好一手钱一手货，两清以后转身掉头就可以不认账。打眼不打眼是你自己的本事。看好以后再讨价还价。我就在这街道尽头的宅子里，你们要是有什么问题可以来找我，可别看走眼了哦。”女萝笑着对三人说道。 说罢，她便挥了挥手，哼着小曲儿开心地回到了自己的宅子里。 “走吧，我们也看看有什么好东西吧。”穆松柏期待道。 “一起还是分开？顺便帮八戒也买点好货。”陈薪烬也跃跃欲试。 叶蓁蓁转头看了看迫不及待的两人，想了想说道：“还是一起吧，免得自己一人看走了眼。” 第33章 老夫查扎晖 鬼市的东西杂而多，陈薪烬刚开始还觉得新奇不一会儿就逐渐有点兴致缺缺了，反而是穆松柏和叶蓁蓁两人倒是一直兴致勃勃地拉着他看东看西。说来也奇怪，鬼市里的摊主不仅卖的大多都是奇物，他们想要的也都是一些乱七八糟、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比如和尚剃度前的头发、第八套全国中小学生广播体操的影碟、道门老道长的鞋子等等等等。。 逛了大半天，陈薪烬什么也都没买到，倒是穆松柏和叶蓁蓁颇有收获。不知道是不是佛道两家不能进鬼市的原因，物以稀为贵，佛门和道门的东西在这反而很畅销，穆松柏竟用几张符咒就换了一个可以增强符咒不少威力的红色剑穗，、用来装饰她的符剑“希音”。而叶蓁蓁则用一本《礼记》换了一个可以温养飞剑“白驹”的剑鞘用来代替她原先的普通剑鞘。 陈薪烬一行人正逛着，忽见前面人潮涌动，竟围得水泄不通，不时还伴随一片叫好声。 “走，上去看看！”穆松柏是个喜欢凑热闹的性子，连忙拉着陈薪烬和叶蓁蓁二人上前去。 三个人历尽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才挤进妖堆鬼群当中，才发现原来是一个小摊贩别出心裁地设置了一个大大的触摸屏，上面写着“是男人就点一百下”，具体游戏规则则是在60秒捏疯狂点击屏幕中移动的小点，而挑战者只需支付一颗白玉珠即可参加，但凡通过挑战者便可以按挑战的分数免费领取对应的奖品。 点满一百下便退还白玉珠，点满五百下则随即奖励丹药一瓶，点满一千下则随即奖励功法一本，点满一万下则有神秘惊喜。而此刻，正是有一只狮子精，偷学了少林的一指禅前来参赛，其飞快的手速，随着手臂律动的鬃毛，已经在短短六十秒捏点了七千八百下，创了新的记录，引来了附近的精怪鬼物喝彩练练，而这只狮子精也如愿以偿得了一本佛门狮子吼的功法。 “薪烬，快上去试试！”穆松柏兴奋地掏出一堆白玉珠，那是她之前一路上收集得来的。 “好，放心吧师姐，看我的。哼，区区一万下，老夫这单身多年的手速加上修士的力量与爆发，又岂是少林一指禅所能媲美的。”陈薪烬一脸的得意。 叶蓁蓁：“......” 穆松柏：“......” 所以说你得意什么啊？单身多年也值得你这么自豪吗？不过这么一说，反而感觉这波稳了呢。 “你们玩着先，我去附近再看看有没有什么好东西。”叶蓁蓁见这玩的也只是一个噱头，当下就没了兴趣，便打算单独先去其他小摊子转转。 穆松柏替陈薪烬缴纳了一颗白玉珠的报名费，然而等他真正站在触摸屏面前时，才发现原来这挑战没自己想的那么简单。这屏幕中的小点似有灵性，自己的手指和这小点就好似两块同性相斥的磁铁，不靠近它的时候它纹丝不动，一靠近它的时候它就飞速逃离，陈薪烬30秒过去也才点了二十几下。 “行不行啊，不行下去啊！别上来献丑了。”周围唏嘘声一片。 尼玛，男人不能说不行。不怕你有灵性，就怕你没灵性。 “我放弃，重新再来。”陈薪烬平静道。 “薪烬，加油，给他们点颜色看看！”穆松柏显然也被周围人的唏嘘给气到了。 这一次，陈薪烬在游戏一开始时，没有急着动手，而是直接在心中默念道：“我买几个橘子去。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动。” 话音刚落，屏幕中的小点顿时像中了魔咒似的，一动不动，任由陈薪烬的手指落在上面。 100，500，1000，2000，5000…… 展现吧，老夫单身多年的手速，绝对不能输给他人！ 10000下！ 凭借其单身多年的手速和睡仙功反哺给肉身的力量，陈薪烬在短短48秒内点出了一万下，破了刚才一指禅狮子精的记录。 “老伯，我点了一万下，快说吧，是什么惊喜。”陈薪烬一脸骄傲地说道。 这摊主老伯是这附近的河伯，原本设下这机关也只是为了图个乐子，虽然不知为何那小点突然不动，但此时毕竟有人真的破了自己所设的挑战，当下也不含糊，直接拉出一个大转盘，转盘一分为三，皆是一片空白，没有写字。 “看好了小子，惊喜大转盘，这是你没有玩过的全新版本。点一下，玩一年，装备不花一分钱，老夫是这附近的河伯查扎晖。这上面三个空白处，分别是我三样珍藏多年的丹药、功法、武器，不管是随便哪一样，都远不是之前那些奖励所能比拟，待会儿我会转动它，你轻点一下，它就会停住，指向哪儿，你就得到上面。”河伯笑着说道。 凭运气的游戏吗？ 陈薪烬和穆松柏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一笑、 “师姐，靠你了。” “放心吧，我会让你点到最好的那个。”穆松柏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保证道。 转盘飞速旋转，陈薪烬呆立在大转盘面前，直到穆松柏给他打了个手势，他才自信一笑，一指向前点去。 随着陈薪烬一指落下，惊喜大转盘慢慢停住了旋转，转盘的指针指向的空白区域渐渐浮现了四个字：麻！痹！戒！指！ 你麻痹戒指的……果然从先前这老伯的广告词我就应该知道的…… “哎呀呀，小友，没想到啊，你这人品，竟将这三样中最宝贵的麻痹戒指抽走了。”河伯一脸的心痛，“你可别小看这戒指，虽然名字很普通，可是它却是一件成长性的法宝啊。这麻痹戒指可以使佩戴者的攻击附加上麻痹属性，使敌人动弹不得，而且还可以随着佩戴者的等级而变化。也就是说，只要对方不高你一个大阶，都会受这麻痹戒指的效果影响。” 你，麻，痹，戒，指，的，大，爷。陈薪烬心中实在无语，如果光是动弹不得，自己有无视位阶的橘子定身术，哪还需要这东西。 “师姐，这戒指送给你，说起来有一半也是你的功劳，它对我来说没什么用。”陈薪烬叹了口气，直接拉起穆松柏的手给她戴上。 “你白痴啊，知道送女孩子戒指意味着什么嘛？”穆松柏直接赏了陈薪烬一个板栗，狠狠敲了他的脑袋一下。 “哎哟，疼疼疼。意味着什么啊？” “算了，没什么，世俗的看法罢了。这戒指我先帮你保管，你看上哪个姑娘一定要跟我说哦。” 有一个姑娘，她有一些叛逆，她还有些疯狂。 哈，那个姑娘啊，是那个姑娘呀。 陈薪烬希望这戒指她能保管一辈子。 一个装傻，一个装不懂。 第34章 无形之刃，最为致命 陈薪烬和穆松柏两人好不容易费尽周折再次从妖魔鬼怪中挤了出来，却看见叶蓁蓁只站在一个算命摊前，摊子前竖着一个白色的旗子，旗子上写着“铁口直断，一卦千金，祖传测字，不喜勿喷”。摊主是一个看起来有些邋里邋遢的老人，看不出是什么是妖是鬼，不过光这卖相就已经让人敬而远之，就差没在脸上写上“骗子”二字。 此时周围的人都被河伯查扎晖举办的“装备点击就送”活动给吸引了过去，算命的摊子生意冷清，就只有叶蓁蓁一人。 “咦，蓁蓁姐，你算什么呀？”穆松柏好奇地凑了过去。 “蓁蓁姐，要算命的话不如找我和师姐，怎么说我们也是先天八卦和后天八卦的传人。”陈薪烬也上前开玩笑道。 “我不是在算命，我是在看货。”叶蓁蓁头也不抬，神情凝重。 穆松柏疑惑地问道：“看货？” “嘿嘿嘿，没错，小姑娘，我的卦从不直接给人算，你在我摊子上买东西，这摊子上的东西只限挑选三样，买满三样我就送你们一卦。”老者脸上的笑容像皱起的橘子皮。 “为何一定得是三样？”陈薪烬有些不解。 老者一听，鄙弃地看了陈薪烬一眼，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你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 陈薪烬：“......” 知道是知道，只是谁知道你会用这么扯的理由啊！ “关键不是他的卦，而是他摊上的这些东西。虽然很多都看起来破旧不堪、又脏又乱，但我能看出有一些东西却是连梦院的藏书阁都没有收录。”叶蓁蓁对着陈薪烬和穆松柏传音道。 “我来看看。”两人一听，也认真浏览了起来。 算命老人的摊子杂乱无比，书籍和一些瓶瓶罐罐摆得乱七八糟，卖相又差，如果不仔细看，确实很容易错过一些东西。 “我挑这个。”叶蓁蓁拿了一本功法。 “咦，引灵液？那我要这个，八戒的法相应该用得上。”陈薪烬没看到什么喜欢的，倒是替胖球和尚看到一瓶可以让法相产生灵智的引灵液。 “嘻嘻，那我要学这个。”穆松柏也没什么好挑，随便挑了一本功法。 老者看到三人都挑选完毕，搓了搓手，笑道：“三样东西分别用你们的三根头发来交换，引灵液除了头发之外，还要一些灵蔬灵果。” 老者提的条件莫名其妙，弄得三个人摸不着北。 细细思考了一下，三人还是决定完成交易。三人分别剪下一根头发，陈薪烬还把小虚空里胖球和尚保存的灵蔬灵果交给了老者。 “好了，东西也买了，交易也完成了。接下来，就让我来替你们算上一卦。” “咦，老人家你问我们要测什么嘛？”穆松柏感觉有些奇怪。 算命老者：(⊙o⊙)… 糟糕，太得意忘形了，都忘记先问他们要测什么。 看着老者一脸的尴尬，陈薪烬更加笃定这老人只是借算命的名义玩个噱头，以此吸引人来做生意罢了。 老者想了想，摆了摆手，干笑道：“何须问你要测什么，我自己算一下不就知道你们要测什么了。” 算命老者掰了掰手指头，皱了下眉又舒展开来，缓缓道：“卦象已成。你们三个记住了，通往N市的任何一条道路，都可以把你引向世界的终点。” 自从跟这算命老者打交道以来，三人就一直被他说得摸不着北，此时听他胡言乱语，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陈薪烬正想开口询问，却发现刚刚还在面前的算命老者下一秒就直接从眼皮底子下消失不见，如同水蒸发于空气当中。 莫名其妙。 “这老者不简单，他好像是故意要来给我们送东西一样，只是他的演技太拙劣，才会在与我们交流的过程中处处显得这么生硬，而且他是怎么知道薪烬你的小虚空里有灵蔬灵果？”叶蓁蓁蹙眉道。 “不知道诶，可能我之前逛摊子的时候和人讨价还价时被听到了吧。”陈薪烬挠了挠头。 “说不定是善财童子转世呢？说起来蓁蓁姐，你那本功法是什么？我这本可厉害了，叫农夫三拳。”穆松柏眼眸眯成两道弯月牙，笑着说道。 叶蓁蓁：“......” 陈薪烬下意识接道：“农夫三拳有点甜？” “不是不是，这功法上写着农夫三拳，三生万物。据说这是一个农夫日耕而作，日落而息，从普通的农活中领悟出了至高的拳意。”穆松柏嬉笑道。 “你麻痹戒指的三生万物……师姐，我觉得你多半被骗了。”陈薪烬现在一听到三生万物就觉得不靠谱。 穆松柏闻言也不在意，仍然一脸笑意，道：“没事儿，我就是觉得好玩而已。蓁蓁姐你还没说你那本是啥呢？” “《破体无形剑气》，事实上这也是我一开始停在这摊子的理由。”叶蓁蓁解释道。 陈薪烬一听，琢磨着这是个拍马屁的好机会，立马谄媚道：“蓁蓁姐真不愧是剑道奇才，果然好眼光，当真是慧眼如炬啊！” “喜欢？”叶蓁蓁眉头一挑，“送你好了。” 陈薪烬：“......” 我只是怕自己有时忍不住作死惹恼了蓁蓁姐而已……并不是想要…… “这本功法走的是无形之剑、无形之气的道路，而我走的却是有形之剑的道路，它并不适合我，我买下它也只不过不愿见它蒙尘而已。反倒是你，既然已得箭气，不妨再练练剑气，正好你缺乏有效的攻击手段。你既然要和我一起复仇，就不能对剑一窍不通。”叶蓁蓁认真解释道。 解释就是掩饰，虽然陈薪烬听叶蓁蓁解释了一大堆，但他还是听明白了这是叶蓁蓁专门为他挑选的功法。再多的理由，也不过是傲娇的借口。 叶蓁蓁见陈薪烬沉默，也不在意，继续说道：“而且这功法的第一重境界，就是需要大量的死灵之气才能练成。幸运的是，我们在神农架地区，这里最不缺的就是死灵之气。” “蓁蓁姐，你的意思是……瘴气？”穆松柏懂的比陈薪烬多，很快也反映过来。 叶蓁蓁微微一笑，嘴角划出一个完美的弧度，轻声道：“不错，瘴气是动植物死亡腐烂之后生成的毒气，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就是死灵之气。” 陈薪烬突然想起了一个游戏里的一句台词，忍不住道：“无形装逼，最为致命。” 第35章 画心 破体无形剑气分为三重境界，第一重为黑色，借助死灵之气而发，第二重为白色，借助山川草木而发，第三重无色无味，则是借助天地灵气而发。 不同于伤心小箭的肆意使用，破体无形剑气每次发动都必须先储备足够的死灵之气，且一次能够使用的破体无形剑气是有限的。唯有突破第二重境界时，才可摆脱死灵之气的限制，借山川草木之气而发。且伤心小箭可以叠加于实质的箭矢之上，破体无形剑气却只能以剑气的形式使出。 碍于这种种限制，虽然破体无形剑气的杀伤范围远不如伤心小箭动辄千里之外，但它在几十里内的剑气速度却比起伤心小箭更快，杀伤力也更比不借助实质箭矢的伤心小箭也来得更大。 陈薪烬一行人接着又逛了半天鬼市，买了不少稀奇古怪的玩意儿。陈薪烬估摸着该看的都差不多看完了，时间也差不多，三人便径直往鬼市街道尽头的宅子走去。 女萝的宅子建得不甚华丽，丝毫体现不出山鬼在这大山中的地位，反而倒显得跟古代普通人家的宅院差不多。宅院的围墙上有些地方的墙皮已经脱落，白色的围墙显得格外的斑驳不堪。宅子的大门紧闭，门口高高挂着两个大红灯笼，如果不是明知道这宅子里住着一位活泼好动的山鬼姑娘，陈薪烬还真觉得这气氛有点阴森森的。 见大门紧紧关着，陈薪烬便上前轻轻敲了三下门。伴随着一声“嘎吱”声，年代遥远的木门被人从里面缓缓打开，开门的是一位女子，一位穿着红色嫁衣的女子。 女子披着红色的盖头，门旁大红色的灯笼晕染出红色的光，投射在这身穿红色嫁衣的女子头上，红色的嫁衣，红色的灯笼，红色的光，红色的盖头，一切好像都是红色组成，让人看不清她的脸庞。 陈薪烬虽然明知这里是鬼市，但还是有点毛骨悚然，他眼神缓缓下移，红色的嫁衣之下是一双红色的绣花鞋。 “女萝姐姐，你怎么又扮成这样？”陈薪烬干笑道。 “我不是女萝。你们就是女萝请来的客人吧？进来吧。”女子轻飘飘地回了一句，声音呜呜咽咽，如泣如诉。 基于对女萝的信任，陈薪烬等人依言迈了进去，神秘的嫁衣女子在三人全都进来之后关好门户，便在前头带起路来。 “薪烬、蓁蓁姐，这是女鬼，我的符剑是我外公送我的，对一切不干净的东西都有所感应。而且我的符剑不同于之前对街道那些妖鬼的反应，这次它传递给我的信息，说明这女鬼起码有近千年的道行。”穆松柏神情戒备，传音道。 你麻痹戒指的，一上来就是近千年道行，这还怎么打？今天刚得到修炼伤心小箭的窍门和破体无形剑气的剑诀，都还没练呢，就遇到这种老怪物。 陈薪烬闻言，不得已也只能做好战斗的准备。他的精神保持着与小虚空的联系，里面有一堆符咒，是之前陈薪烬欠缺攻击手段时，叶蓁蓁帮忙想出来的点子。只要把爆炸符、燃烧符、驱邪符等各种符咒，附于他的绝对真理之箭上，凭借其“必中”的特性，这符咒就不会落空，大大提高了真理之箭的威力。 神秘的嫁衣女子一言不发，只顾在前面带路。偌大一座宅院，四周却万籁俱静，唯有前面嫁衣女子的红色绣花鞋踩在地上传出的回声。鬼市街道中的人声鼎沸、车马喧嚣，似乎在嫁衣女子关上门后，就被隔绝于世，如同两个不同的世界被一扇门分开。 “到了，各位，女萝暂时有事，我们先在这儿等她把。”神秘的嫁衣女子把陈薪烬一行人领到了一个类似于宅院会见客人的大厅的地方。 此时见这身穿红色嫁衣的女子虽然披着红盖头见不得人，但是一路上也没搞什么小动作，陈薪烬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虽然女萝之前表现得很单纯，但防人之心不可无，谁也不知道那是不是她演出来的。 “各位，实不相瞒，其实这次让女萝邀请你们进鬼市是我的主意。”嫁衣女子突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吓了陈薪烬一跳。 人类就是这样，对未知的恐惧远远大于对已知事物的恐惧。先前满街的山野精怪和鬼物，陈薪烬也不觉得可怕，而现在一名身穿红色嫁衣的神秘女子用意不知好坏，却让陈薪烬觉得气氛异常渗人。 “不知前辈找我们何事？”叶蓁蓁不自觉地握住了手中的飞剑白驹。 “不要紧张，我没有恶意。”嫁衣女鬼见自己突然站起来吓到众人，旋即又坐了回去。 “你们之前是不是曾在一个石柱边上见过一个书生？”女鬼声音呜呜咽咽，凄凄惨惨。 “如果你说的是一位白头发的书生前辈的话，我们确实见过。”陈薪烬出声道。 “白头发？是啊，都九百年了。他……他还好吗？’女鬼声音更加黯然。 “前辈好像失去了记忆，连自己是谁都知道，他看起来好像过得很不开心，除此之外倒还好。”穆松柏替陈薪烬回答道。 陈薪烬仔细又打量了女鬼一眼，除了脸被红盖头罩住看不清，其他的地方却让他回想起一个人。 “你是那洞中的冰雕，那个白发书生前辈的爱人？”陈薪烬突然开口道，虽然问的是疑问句，用的却是陈述句的语气。 “洞中的冰雕？我确实是你们先前所见那人的爱人，不过这洞中的冰雕我却不知道。自从九百年前我来到这鬼市认识了女萝的母亲，我就再也没有走出去过。”这回倒是这嫁衣女鬼疑惑了。 陈薪烬见状，便把冰洞中所见所闻，包括那幅千里江山图一并告诉给了她。 “冰雕……千里江山图……”女鬼喃喃道。 她依稀回忆起了九百多年，有一个青马竹马的少年意气风发，他对着她说，小石榴我以后要把这天下的江山都画下来，把整个世界都送给你，到时我们就躲进这画里，永远在一起。 九百年啊，这一别，就是九百年啊。 女鬼呜呜咽咽，泣不成声，泪眼婆娑中她好像看到一个少年为了一个承诺付出了所有的青春，用尽心思作成了这幅绝世的篇章。 千里江山图。 千里江山，只为你而画。 第36章 请不要抹掉你的存在离开 从今往前翻去，九百多年前，正是北宋年间，时任皇帝宋徽宗。 这一年，京城里有一户王家生了个男孩儿，男孩出生时有瑞鹤东来，时下众人皆言此子有大贵。 时光如流水般静静淌过，伴随着男孩慢慢长大，他无论是在诗歌还是书画上，亦或是剑术，都表现出了非同一般的理解力和领悟力。家里人见男孩自幼天资聪颖，便更加注重对他的培养，然而每日诗文、音律、书画、剑术的练习压榨了他仅有的几年童年。生活对他的全部意义就是整日的学习，男孩并不厌恶这种学习，只是有时他也想看看外面的大好河山。 父母不允许他玩，他就没有玩伴儿。所幸的是，那一年，邻居谢家的小姑娘贪吃石榴树上的石榴，爬到树上摘取果子时不小心掉到了王家这边院墙当中，惊扰到了在院子中独自一人读书的男孩。女孩摔了下来，没有哭，男孩问她名字，她也不答，只是好奇地看着眼前的男孩和从没到过的邻居家的风景。 这一年，男孩九岁，女孩八岁，他们成了好朋友。 初时，男孩以为女孩是个小哑巴，不会讲话，便叫他小石榴。一开始的时候都是男孩在说，女孩在听。男孩说的东西很多，但大多都是从书上看来的，他告诉女孩，他最大的梦想就是想走出去亲眼看看这万水千山。女孩这时候总是会笑一笑，但不说话。 后来，两人逐渐熟悉了起来，女孩来的次数也越来越频繁，两人越发要好。女孩生日那一天，他在院子中等了半天才等到女孩，他告诉女孩，他的梦想变了，他不仅要走出去看看万水千山，还想把它画下来当作生日礼物送给她，女孩说“好”，这是她第一次在男孩面前说话。她不是不能讲话，只是喜欢上了静静看着他，听他讲话的感觉。 把光鲜的道理、礼貌的寒暄留给别人，把琐碎的废话都留给你。 十岁那年，男孩因其卓绝的天赋，被一纸诏书招至宫中待驾，由宋徽宗亲自教授他笔墨技法。男孩在宫中一待就是待了八年，这八年里他从一个男孩长成了一个翩翩美少年，他的画技也突飞猛进，超越矩度。他用了八年的时间构思，而后又用半年绘制了一幅千里江山图，这幅千里江山图里面赭石的部分被他用灵血替代，故而成为了一件法宝。当少年输入自己的灵力之时，这幅千里江山图中的远山近水，山村野市，渔艇客舟，桥梁水车，乃至飞鸟翔空，都会流动起来，栩栩如生。他想回去找小石榴，和她一起搬进这千里江山图之中。 然而这幅千里江山图却被宋徽宗意外撞见，宋徽宗以为这是少年画下千里江山来献给自己，便收走了这幅千里江山图，并赏下荣华富贵，成为一时佳话。少年心中绝望，不得已之下，只得再次找到宋徽宗阐明事情，却没想到被宋徽宗呵斥了一顿。情急之下，他抱着对宋徽宗的不满，又愤而作画，绘了一幅千里饿殍图呈交上去。宋徽宗龙颜大怒，下令赐死少年。 少年坦然接受了宋徽宗的谕令，只是要求死前再见一眼千里江山图，宋徽宗答应了。少年在神不知鬼不觉之中，用自己的一副练习作——赭石版的千里江山图，替换了那幅用自己灵血绘制而成的法宝。当夜，他带着他自己的那幅千里江山图破开死牢离去。 只是，这一去，相当于叛出师门，背叛君王。那时的儒家，讲究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后来，清代《北宋名画臻录》言：“王希孟，北宋徽宗人，少时有异相，生时有瑞鹤东来，众人皆言有大贵。聪颖博学，善诗文，通音律，工书画，犹善剑术。十岁被召至宫中待驾，徽宗亲授画技，曰‘其性可教’。艺精进，画遂超越矩度。工山水，作品罕见。徽宗政和三年，呈《千里江山图》，上大悦，此时年仅十八。后恶时风，多谏言，无果。奋而成画，曰《千里饿殍图》。上怒，遂赐死。死时年不足二十。时下谕赐死王希孟，希孟恳求见《千里江山图》，上允。当夜，不见所踪。上甚惊疑之，遂锁此图与铁牢，不得见人，而封天下悠悠之口，此成千古迷踪，可叹世人不得而知也。” 少年乔装打扮之后，秘密回到了自家附近，向附近打探之后才知道少女的消息。原来当年不辞而别，少女苦苦等了多年却杳无音信。那一年少年十八，她十七，她苦等少年多年，没想到等来的却是少年献上千里江山图，享荣华富贵的消息。父母之命，媒妁之约，少女心生怨恨，一气之下答应了父母和媒人安排的婚事，只是除了当年那个像话匣子一般絮絮叨叨说个不停的少年，那个答应要送她千里江山的少年，她始终无法再容下他人。 少女大婚那晚，没有一拜天地，没有二拜高堂，也没有入洞房，有的只是三尺白绫和一颗不再为他跳动的心。 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 不见去年人，泪满春衫袖。 少年叫王希孟，少女叫谢灵雨。 灵雨二字有及时雨之意，灵雨既零，然而少女却没等来她的及时雨。 少年来晚了。 少年没见到少女最后一面。他失魂落魄地返回儒门。当时儒门的看门人不忍一块璞玉就此殒命，便封印了少年的所有记忆，将其流放至荒无人烟的神农架无人区，对外宣传则此人已经叛出儒门，堕落为魔道妖人。 失去一个人最伤悲的是，那个人带走了一部分其他人都不认识的你。 只是少年没想到，少女心中的怨恨和不甘致使她死后凭借这股执念化为女鬼，她想向他问个为什么，想再看他一眼，只是后来听到少年被宋徽宗赐死之时，她才明白，自己错怪了他。 女鬼凭借着执念和本能跟着少年一路来到了神农架，只是这一次，再见却已陌路，他们已经不认识彼此。后来，女鬼在人间呆久了，灵智渐开，她回想起了自己的生前，只是她见少年失去了记忆，便不愿再让他回想起痛苦不堪的回忆。在女鬼心中，是自己的不信任和错怪耽误了他，现在的她人不人鬼不鬼，又有什么权利告诉他真相。女鬼只求自己能在这鬼市之中偶尔听到他的消息，久久出去看他一眼，就足够了。 向来缘浅，奈何情深。 只是她不知道，即使失去了所有的记忆，少年依然清晰地记得少女的模样，他本能地用冰雕刻了少年和少女的模样，想以此提示自己最重要的人不能忘。 冰洞中，有少年和少女栩栩如生，宛如神仙眷侣。 少年叫王希孟，少女叫谢灵雨。 要是能再回到初见时那一年该多好啊。 第37章 小石榴，别哭（BGM:雪年轮-林和夜） 王希孟在神农架呆了足足九百年，而谢灵雨就足足守望了他九百年。对于鬼物来说，恢复灵智之后，他们就能察觉到停留在人间时，白天所受的阳气之苦，其实并不下于把一个活人放进油锅里烹炸。夜晚和鬼市成了她的庇护所。 “可是姐姐，书生前辈他好像也过得不太开心，整天都在想他是谁，他忘记了什么，而且他的歌声也不快乐。”穆松柏听完嫁衣女鬼的故事，忍不住红着眼眶劝道。 “可是我现在这个样子，又能见他做什么呢？” 说罢，嫁衣女鬼呜呜咽咽，掀起了自己的红盖头。不同于先前在冰洞所见的那幅谪仙子模样，现在的她脸色惨白，隐隐有些发青，原本炯炯有神仿佛若有光的大眼睛当中尽是眼白，没有瞳孔，看上去煞是渗人。 哪种比较孤独：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谁也不爱，还是心里爱着一个人，却始终无法向爱靠近？ 谢灵雨死后变成嫁衣女鬼，被困在鬼市当中，被囚于黑夜之下，九百年来除了偶尔冒着魂魄被灼烧的痛苦大白天出去看他一眼，只能偶尔听听外界他人的叙述：神农架有一个神石的石柱，每年年初到7月份这段时间，石柱的石缝里常常会不停地响起音乐，有锣声、鼓声、锁呐声.就像是民族乐器的交响乐，神奇极了。下半年，它就变得沉寂而毫无声息，十分有规律。 白发书生靠忘记了自己的过去而活，嫁衣女鬼靠躲在这鬼市中回忆幸福的初见而活，只是再没有什么比幸福的回忆更妨碍幸福的了 这世界上有一种无能为力，是人与人各自孤独，却无法相融抵消。 嫁衣女鬼脸上似笑非笑，似哭非哭，没有瞳孔的眼睛因为极度的悲伤被染成一片血红，好似血泪盈眶，看得陈薪烬等人无不触目恸心。世界上真正的极致悲伤，是泪水也无法缓解的。椎心饮泣，人世间大悲莫过于此。 “小石榴，别哭。”陈薪烬轻声道。 嫁衣女鬼身形一颤，停止了泣血，抬头看向了陈薪烬，一旁的穆松柏和叶蓁蓁也惊疑不定， “是我。”陈薪烬走上前，摸了摸嫁衣女子的脑袋，“对不起，我来晚了。” “那道箭气？你对薪烬做了什么？”穆松柏和叶蓁蓁一脸戒备地看着“陈薪烬”。 “你们别担心，我给他的箭气包含了我的一道意念，当他碰到和我记忆相关的事时就会触发。”陈薪烬话音刚落，整个人便向后倒去。 叶蓁蓁和穆松柏赶忙第一时间接住了他。与此同时，在场众人中间忽然出现了一位身着儒衫的白发书生，他手中握着一幅画卷。 “他没事，只是暂时脱力晕了过去，一会儿就醒来。” 王希孟看了三人一眼，便转身看向嫁衣女鬼。 自从失忆后，他便不再记得对方，这一别，就是九百年呐。九百年的时光，改变了王希孟他，也改变了谢灵雨，可是改变不了的，却是两颗相爱相知相守的心。 嫁衣女鬼沉浸在白发书生的温柔凝视当中。 忽然她想起了自己的容颜已不再是当初的那个谢灵雨，慌乱之下，嫁衣女鬼一时间找不到她的红盖头，只得用手挡住了自己的脸。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女鬼哀怨之中，一只陌生中带着些许熟悉的手按住了她的肩膀，一道红盖头缓缓落下。 世界静默不语。 世间最好的默契，并非有人懂你的言外之意，而是有人懂你的欲言又止。 红色的盖头罩下，黑暗中有一道温醇的声音响起。 “不怕啊不怕，那都是噩梦，你看，我手一拿开，你就看到天亮了。” 那只陌生又熟悉的手坚定而缓慢地揭开了她的红盖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早已泪流满面的沧桑脸庞。 “小石榴，你愿意和我成亲吗？” 嫁衣女鬼青白的面容早已升不起红晕，两只没有瞳孔的眼睛当中有血泪流下，她好像又看到了那一年的他和她。 “我叫王希孟，你叫什么名字？” “不说话啊？你从石榴树上掉下来，那我叫你小石榴好了。” …… “小石榴，我以后要仗剑游天下，看遍人间大好河山。” “到时候你和我一起吧。” …… “小石榴，好无聊啊，爹娘总是要我学这学那的，好想出去玩。” “还好有你陪着我。” …… “小石榴，小石榴，今天是你生日，我以后看遍千里江山之后画下来送给你好不好？” “好。” “诶诶诶？！小石榴你会说话？” “呆瓜，我当然会说话啦，只是听你吹牛吹惯了懒得开口而已。” “哈哈哈，太好咯，小石榴说话咯！” …… “小石榴，跟你商量一件事儿。” “什么呀？” “长大后我娶你吧。” “你喜欢我吗？” “喜欢喜欢。” “那你喜欢我什么呀？” “我喜欢你在我孤独难耐的时候从石榴树上掉下来；我喜欢你默默坐在我旁边看我读书看我作画；我喜欢你听我吹牛皮时撑着下巴一脸认真；我喜欢你在我说了一大堆之后捂住我喋喋不休的口教我沉默；我喜欢春天的花夏天的树秋天的黄昏冬天的阳光和每天的小石榴。” “哈哈，你还是这么油嘴滑舌。” “察觉你喜欢怎样的我，就送给你怎样的我。因为我想做你生命中的礼物。伪装不好吗？那是我可爱的包装纸啊。” “好。” “什么好？” “我说长大之后的事。” “哈哈哈，真的？！来，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骗人是小狗。” “拉钩。” …… 一百年过去了，九百年也过去了。他画了千里江山，他带着他的礼物，他向她提亲，九百年都不曾改变，一如当初的约定，从来不曾变过。 “我，愿意。” 谢灵雨青白的脸上露出了发自真心的丑陋笑容，美艳不可方物。 我从沉眠的雪山上，缓缓睁开惊奇的眼睛。我看到悬崖变成了平原，在你身后。我看到大海露出小溪的笑容，在你的身前。我看到大地下的蚯蚓突然说出白云的心思，我看到天空上白云和乌云缠绵得那么和谐，我看到狗熊不舍得踩一片纯洁的雪地，我看到老虎温驯得像娇媚的小猫，我看到狼搀扶着瘸腿的小羊。 走遍了万水千山，看遍了无数风景，才发现千里江山，不如你。 你才是世间最绝美的风景。 第38章 他和她 陈薪烬醒来时，周围正在张灯结彩。女萝的宅子到处挂满了红色的灯笼和大大的“囍”字，而自己的身上还穿着大红色的衣服，这让他顿时有点懵逼。 “咦？你醒啦？快跟我来吧。”却是女萝推门进来，一脸兴奋，身上还穿了和陈薪烬配套的大红色情侣装。 不是吧，女萝刚说想找个读书人在一起，难道这么快就要结婚了吗？而且自己身上这一身是怎么回事，不会女萝看上了自己吧？ 陈薪烬迷迷糊糊地跟着女萝找到了叶蓁蓁和穆松柏才知道这是王希孟和谢灵雨的婚礼，王希孟在场唯一稍微瓜葛的人只有陈薪烬，所以他成了伴郎，而女萝算是女方那边的人，则由她来当谢灵雨的伴娘。事急从权，一切都按简单的来。 陈薪烬听完穆松柏给自己讲他昏迷之后的故事，此时也是唏嘘不已。 “希孟前辈就这么恢复记忆了？”陈薪烬觉得这封印记忆的法术也太好恢复了吧。 “当然不是。事实上在我附身于你身上时，我发现你修炼的伤心小箭，与我当初留在儒门的箭诀却是有些不同。你的伤心小箭比我当初留下的箭诀，多了一种运行法门，而当我本尊尝试运行这种法门时才发现，这就是解开我记忆封印的钥匙。” 一道温和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迎面走来一人，正是穿着一身大红色新郎服的王希孟。 “这么巧？该不会……”陈薪烬狐疑道。 之前陈薪烬自以为看穿了三教看门人的试探意图，却没先到堂堂三教的看门人又岂会因为一些小争执就给他下绊子。事实上，当时给予他伤心小箭的奖励，正是因为这对外宣传是魔道妖人的功法不适合交给任何一名三教弟子，而陈薪烬的出现却恰恰满足了这个条件。不是三教中人，却是不眠人，因此才有了后面的安排神农架考核。 “一切看似巧合，却是人意。我想，就算我没有得到三头蛤蟆蛇的指引，也会因为习有伤心小箭而引得前辈来见我，而只要我见了希孟前辈，鬼市中的灵雨姐姐就会委托女萝邀请我们进入鬼市讲有关于希孟前辈的事。而此时，察觉到伤心小箭不同的希孟前辈也会尝试运行那多出来的法门，从而解开记忆的封印。一环扣一环，环环相扣，这才是三教当初传我伤心小箭的理由。”陈薪烬暗叹一声，自己比起这些老狐狸比起来还是太嫩了。 “不错，天下就没有偶然，那不过是化了妆的、戴了面具的必然。”王希孟叹了口气道，“想了想，儒门的人应该也来了吧，出来吧。” “前辈果然好眼力。” 四周围观的一众山野精怪和鬼物中，忽然走出一位乌龟精，正是之前卖给叶蓁蓁剑鞘和卖给穆松柏剑穗的摊主。随着这只乌龟精缓步前行，他的身形也逐渐发生变化，原先有些佝偻矮小的身躯逐渐拔长，渐渐变成了一位儒衫老者的模样。 叶景行，儒门看门人，叶蓁蓁的爷爷。 “爷爷？”叶蓁蓁惊讶道。 叶景行点了点头，随即对着王希孟一拜，道：“儒门当代看门人叶景行拜见前辈，此次前来并无恶意，只是有要事求前辈相助。前辈的修为既然已超脱了圣人的境界，想必也发现了真相吧。” 王希孟点了点头，指了指天，说道：“这里不适合说话。虽说你的年纪和辈分比我小，不过你既然是儒门的当代看门人，也有资格做我的主婚人了，一切都等到大婚之后，我们进无眠之界再说吧。” “如此甚好。”叶景行恭敬道。 王希孟点了点头，转身离去。目送完他离开之后，叶景行才笑着对陈薪烬眨了眨眼睛，道：“小友，我们又见面了。” “哎，承蒙您厚爱，我一直被蒙在鼓里，被你们耍的团团转，偏偏还以为自己看穿了你们的意图，是我太想当然了。”陈薪烬觉得要给自己的智商再充值一下。 “非也非也，你能这么快就反应过来我们的用意，已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所欠缺的不过是一些人生的阅历和经验。当然，比起才思敏捷的老夫来说，你还是差了一点哈哈哈。”叶景行说着说着吹捧起了自己。 叶蓁蓁看着自家爷爷一脸的嘚瑟，实在有些看不下去，轻声道：“爷爷，稳重点，老大不小了，别欺负薪烬。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是陈抟老祖的弟子，辈分比您还高吧。” “陈抟老祖的弟子怎么了？！陈抟老祖是道门的人，那是在道门的辈分，与我儒门何关！”叶景行一听顿时吹胡子瞪眼，随即反应过来，“不对啊，孙女儿，你怎么帮这小子说话，不帮自己爷爷说话。” “我只是说句公道话而已。”叶蓁蓁面无表情地回道。 大婚在叶景行满腹狐疑的主持下如期举行，虽然在场的人都不是王希孟和谢灵雨的亲朋长辈，但对于他们两个来说，却已经足够圆满了。而王希孟的聘礼正是那张千里江山图，这是他们当初的约定，用来作聘礼再合适不过。 伴随着王希孟把灵力渡入这幅千里江山图中，这幅长达十米多，高达半米的绝世画卷在空中缓缓展开。烟波浩渺的江河、层峦起伏的群山构成了一幅美妙的江南山水图，渔村野市、水榭亭台、茅庵草舍、水磨长桥等静景穿插捕鱼、驶船、游玩、赶集等动景，动静结合恰到好处。 在灵力的注入下，画中的事物都活了过来，而婚礼真正的举办地点，就在这千里江山图当中，这是一幅世界法宝，其中内有乾坤。 千里江山图内，担任司仪的正是一脸兴奋与好玩的穆松柏 “一拜天地~” 王希孟和谢灵雨对着外面天地一拜。 “二拜高堂~” 白发书生和嫁衣女鬼对着叶景行一拜。 “夫妻对拜~” 小男孩和小石榴对着彼此一拜。 “送入洞房~” 王希孟牵着谢灵雨的手，和她一起步入新房当中。房间里面有一张桌子，桌子上摆了两杯小酒。 “小石榴，该喝交杯酒了。” “嗯。” 王希孟和谢灵雨各饮半杯，然后交换一齐饮完。 杯中酒已尽，谢灵雨的身影开始缓缓消散。人死后，执念太深成鬼，但鬼放下心中执念之时，也是消散之日。小石榴的执念，就是等着那个男孩给她带来千里江山图，等着他来娶她，为此她在人间逗留了九百年。 “小石榴，不管是一世、十世，还是百世、千世，我都会找到你。到那时我们一定要在一起，一辈子不够，就十辈子，十辈子不够，就生生世世。” “我等你。” 洞房内，有新郎酩酊大醉，喃喃自语。在他手中，有一颗玻璃球，那是小女孩当年给他的第一份礼物，。 里面，有无尽的美好的记忆。 第39章 与尔同销万古愁 王希孟从千里江山图中出来之时，陈薪烬等人已经在外面等候多时。对于嫁衣女鬼谢灵雨的最终归宿，陈薪烬在新郎新娘送入洞房之后也早已听叶景行大体描述过。此时眼见王希孟独自一人从千里江山图中出来，手中除了提着一个小盒子，别无他人，众人心中难免有些黯然。 身穿红色婚服的白发书生提着一个小盒子默默穿过众人，径直来到了女萝面前。 “女萝姑娘，这是我爱妻的嫁衣。我希望你能帮我保管她，待我找到我爱妻的转世之时，再由你帮她穿上。”王希孟温和一笑，“你们大家不用这个样子，其实对于她来说，这已经是最好的归宿了，我也不希望她为了我再忍受这人世间的阳气侵扰而痛苦不堪。” 女萝点了头，默默接过了王希孟手中的盒子，一向爱笑的她这时却笑不出来了。 王希孟见大家情绪还是有点低落，便笑道：“衣冠冢我就不立了，据说未觉醒的人死后灵魂会回到梦笼，然后等待转世。虽然不知道转世到底存不存在，但不管花多久，我都会再次找到小石榴。” “我和她，要生生世世在一起。”王希孟声音中充满坚定。 穆松柏见王希孟神情平静，不似作伪，便鼓起勇气举起手大声喊道：“前辈，我这有一张之前大家的合影，上面有灵雨姐姐，我想你可能会需要它。这个叫手机，可以把场景记录下来，当时请叶爷爷帮忙照的，而且我PS过啦。” 王希孟默默接过穆松柏的手机，眼神触及屏幕瞬间温柔。 这是穆松柏的一条朋友圈，里面发布了一张照片，写着“和薪烬、蓁蓁姐一起在神农架参加了一位很厉害的前辈和一位漂亮姐姐的婚礼，祝新郎新娘天长地久~”。 照片中的自己和小石榴站在屏幕最中央，小石榴的眼睛被P回了冰洞中冰雕的模样，脸色也变成了正常人的肤色，两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站在自己身边的是一脸局促的陈薪烬，而她的身边则是围绕着同样一脸拘束模样的叶蓁蓁和比着剪刀手的穆松柏，还有眼睛笑成两道弯月牙的女萝。 “咦，这个穆锦年是……闺女儿，站在你边上的那个傻小子是谁，赶紧让他离我闺女儿远一点，傻子是会传染的。都说女儿是父亲的贴心小棉袄，我可不要一件被傻里傻气的棉袄。咦，叶家的小姑娘也在啊，女儿你看看人家，多文静啊，学一学，别整天疯疯癫癫的。”王希孟看到了穆松柏发的动态之下有一条评论，便逐字逐句地念了出来。 “亲爹？”王希孟也含着笑意问道。 “亲爹！”穆松柏气得咬牙切齿。 众人一听，哄笑了一番，把穆松柏闹了个大红脸，气氛倒是缓和不少。 陈薪烬：“......” 还真是亲爹啊……为什么同样一脸的局促，蓁蓁姐就是文静，我就是傻？而且我只是有镜头恐惧症，不喜欢拍照而已，又不是傻！ 王希孟对着手机屏幕施展了一个留影术，随即大声笑道：“好了，这张照片我烙印一下就还给你。走吧，今天是我们大喜的日子，大家继续，喝得尽兴！” 见新郎高兴，大家自然不会扫兴，便轮流上阵互相招呼着喝酒。在场的要嘛是不眠人，要嘛就是山野精怪和鬼物，自然都有千杯不醉的本领，因此一时之间，从女萝的宅子到鬼市整个街道，所有生灵都因白发书生的大婚沸腾了起来，今晚在这鬼市当中，鱼龙混杂，彼此之间却没了分别。 情为世累诗千首，醉是吾乡酒一樽。 “薪烬。” 陈薪烬回头，却见白发书生拎着一坛酒，踉踉跄跄而来。 “前辈。”陈薪烬见状，赶紧上去扶住他。 白发书生轻笑一声，一把搂住陈薪烬，笑道：“谢谢，多亏了你，我夫妻九百多年来才得以重聚。” 陈薪烬有些赧颜，旋即宽慰道：“其实我什么也没做，不过前辈放心，一定有来生的。实际上我有个朋友，他是佛门转世灵童，所以一定会有的。” “不一样。”白发书生轻轻摇了摇头道，“佛门的转世灵童，准确来说是挑选出一个能完美继承得道高僧对佛法理解的孩子，并不是真正意义的转世。不过我也愿意去相信，一定有转世，这是我用小石榴送我的玻璃珠制成的记忆珠，到时我会把真相告诉小石榴的转世，如果她愿意，我就用这记忆珠帮她忆起前世。如果不愿意，我就再等一世，一世不成，我就等十世、百世，直至那一天的到来。” “前辈……”陈薪烬有些欲言又止。 “哈哈哈，不说这些沉重的话题了。”王希孟轻轻拍了拍陈薪烬的肩膀，脸上挂起了如阳光般和煦的笑容，“说起来，我早先附你身的时候，察觉到你身上有无形破体剑气？这本功法倒也有些意思，今天就送你个礼物。” 说罢，王希孟伸手往虚空中一抓，整个神农架地区顿时风起云涌，无数瘴气竟如长鲸吞吸百川之水，汇聚到了他的手中，从气体凝结成了一颗实质的球体。王希孟右手一翻转，这实质化的瘴气球就消失在他的手中，出现在陈薪烬体内。紧接着，他轻轻一掌拍在陈薪烬头顶正中央的百会穴之处，陈薪烬体内的瘴气球顿时凝为一道道剑气游窜于他的体内。 随着剑气的运行，陈薪烬的破体无形剑气竟直接越过第一层，踏入了第二层借助山川草木之气的境界。与此同时，他体外自虚空中凝结出了两朵花，第一朵为人花，是炼精化气的体现，人本由精化而生，故精为轮回种子，是为铅花；第二朵为地花，是炼气化神的体现，人之生存赖以气，是为银花。这一会儿的功夫，王希孟竟使得陈薪烬一下子从炼气化神的初阶境界达到了大圆满的境界，只差一临门一脚，就可以进入练神返虚的境界，温养阳神，由后天返先天。 炼气化神大圆满的境界，就相当于普通修士的“技”境大圆满，而当他到达练神返虚大圆满之时，便可凝聚第三朵天花，从而达成三花聚顶，阳神出窍。 自己这回，真的是地花之秀了。 “我能做的就只有这些，欲速则不达，这是在不影响你潜力的情况下所能做的极致了。这进入归真境的临门一脚，还需要你自己迈出去。不过你也别小看这一步，古今多少人被困在‘技’上，始终无法归真。” 说罢，王希孟不待陈薪烬开口，便拿出一个袋子伸手一招，神农架里散落在野外的白玉珠顿时破空而来，落入这布袋当中。 “这是你们考核的要求，是我的眼泪所化，你帮我们夫妻花了不少时间，这一袋够你交差了。” “前辈，我……” 王希孟笑着摆了摆手，作了个噤声的手势，道：“多余的话就不必说了，你如果想感激我，就帮我挡一会儿酒吧。我陪一会儿我夫人。” “好咧！”陈薪烬挠了挠头，转身跑开。 王希孟笑着摇了摇头，随即坐到院子里的大树下，他轻轻打开手中的那坛酒，倒出一碗洒在地上，然后直接拿起整坛酒大口往自己嘴里灌去。 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一醉难求。 第40章 吴克联盟 天下无不散的筵席，世界就像个巨大的马戏团，它让人兴奋，也让人惶恐，因为散场永远是有限温存，无限辛酸。王希孟跟着叶景行离开了，而陈薪烬等人也在和女萝一番告别之后，踏上了归途。 这一路上，虽然发展跌宕起伏，但三个人却收获颇丰。陈薪烬得了一本无形剑气，且已不仅剑气摆脱了死灵之气的限制，自身也已经“炼气化神”大圆满。穆松柏则得了一个效果老牛逼了的成长性法宝麻痹戒指和增幅符剑威力的剑穗。而叶蓁蓁虽然只得了一个可以温养飞剑的稀有剑鞘，但除此之外，叶蓁蓁和王希孟同为儒门，出于当年对儒门的愧疚，王希孟一出手便是一块罕见的陨铜，并且亲自帮叶蓁蓁重新凝练了一遍她的飞剑，使得她的飞剑上了一个品阶。 法宝由低到高分为灵器、法器、神器，每一品阶又分为天、地、人三个级别，相传《山海经》记载中的十大神器开天斧、玲珑塔、补天石、射日弓、追日靴、乾坤袋、凤凰琴、封天印、天机镜、指天剑皆为天阶神器，而先秦时期的铸剑大师欧冶子和干将莫邪所铸之剑则大多为地阶神器。至于之前三头蛤蟆蛇开玩笑的盘古开天斧仿品，却是一件威力不俗的人阶法器。 身为儒门看门人的亲孙女，叶蓁蓁手中的飞剑自然不是凡品，但也只是一件地阶法器罢了，而此次经王希孟的一番凝练与重铸，叶蓁蓁的这把“白驹”相当于获得了一次新生，已经介于天阶法器与人阶神器之间。只要经过叶蓁蓁手中的剑鞘一段时间的温养，再加上她自身灵力的哺育，“白驹”就可以迈过这道坎，成为真真正正的人阶神器。 陈薪烬三人依照记忆，一路直行，回到了与胖球和尚约定的地点，不曾想却看到一群光头排排坐，食果果。一路上虽然遇到了不少不眠人，但几乎不分男女，全都光着一个大脑袋，看得陈薪烬等人莫名其妙，而那些光着头的不眠人看着陈薪烬却也不出手，而是一脸同情和悲悯，隐隐还有一丝嫌弃？这让穆松柏气得挥了挥小拳头，以示不满。 此刻在他们约定好的地点，入眼尽是一堆光头，这让陈薪烬颇有种“满城尽带大光头”之感，但要在这么多密密麻麻的光头里找到胖球和尚却是容易得很。 很简单，那个头最光，脑袋最圆，身体最像球的，准是八戒没错！ “老大！你们回来了！” 哇，人群中忽然冒出一个大大大大光头。 不待陈薪烬启动他的战术目镜扫描一番，胖球和尚倒是自己跳了出来，直接一个飞扑，给了陈薪烬一个大大大大大大的拥抱，直接把陈薪烬压在地上。 “起来，起来！你干什么！”陈薪烬一脸生无可恋。 胖球和尚闻言赶忙起身，抱着陈薪烬一把鼻滴一把泪，一边抹在他身上一边哭道：“老大……呜呜呜……你们总算……回来了，你们都去……了二十几天了……呜呜呜呜。” “二十几天？”陈薪烬有些纳闷了。 “是啊，自从上次我们分开已经二十几天了。”胖球和尚用力点了点头，鼻涕都被他甩了出来，陈薪烬见状赶忙一个巧妙的闪身躲了过去。 “师姐，蓁蓁姐……这是怎么回事？”陈薪烬也摸不着头脑。 “到乡翻似烂柯人……晋朝时有一位叫王质的人，有一天他到信安郡的石室山去打柴。看到一童一叟在溪边大石上正在下围棋，于是把砍柴用的斧子放在溪边地上，住足观看。看了多时，童子说‘你该回家了’，王质起身去拿斧子时，一看斧柄已经腐朽了，磨得锋利的斧头也锈的凸凹不平了。王质非常奇怪。回到家里后，发现家乡已经大变样。无人认得他，提起的事，有几位老者，都说是几百年前的事了。”叶蓁蓁推测道。 “所以说，鬼市里的时间流速和外界不同。”穆松柏笑着说道。 “鬼市？你们三个在说什么啊？”胖球和尚听迷糊了。 女萝不想无关的人知道鬼市，因此每次鬼市开放也只挑许少数非佛门和道门的人，并且在他们离开之时洗掉他们的记忆，陈薪烬等人这次帮了嫁衣女鬼和白发书生的忙，倒是没被洗掉在鬼市中的记忆。 女萝不想鬼市被外人知晓，陈薪烬这时自然也只能敷衍道：“没什么。话说八戒，这些人为什么都顶着个大光头。” 一听起陈薪烬问起这个，胖球和尚立马满脸自豪地说道：“这个啊，自从老大你们三个被女野人抓走之后，我因为是和尚逃过一劫。后来眼镜兄也担心自己被女野人抓走，就琢磨着给自己也剃了个大光头。再后来，老大你们三个被女野人抓走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神农架地区，一时间人人自危啊。不得已之下，无论男女老少都剃起了光头。” “那这些人都聚在这里干嘛？”陈薪烬忍不住握紧了拳头，开始积攒怒气。 “哦，这就说起我新认识的一个朋友了。在老大你们被女野人掳走后的第十五天，整个神农架的不眠人都慌了，一想到你们在女野人那里没日没夜，当小弟的我就吃不下饭也睡不着觉啊。正好这时候有一个叫徐欣誉的光头不眠人找上门来，他提出一个建议，即联合所有光头不眠人，一起抵抗女野人暴政！我一想，成啊！于是我们成立了一个联盟，叫吴克联盟，联盟里的修士都不得对老大你们三个还有自己联盟的人出手。我们的目标只有一个，找到女野人的踪迹，全神农架不眠人阶级联合起来，发起不眠人解放运动！而吴克联盟发展到现在，已经囊括了神农架地区所有的不眠人，人人都是大光头，人人都是自己的主人！” “很好！看不出来，你还有当领袖的潜质嘛！”陈薪烬笑眯眯地拍了拍胖球和尚的肩膀。 “要不我先送他回去？”叶蓁蓁挑了挑眉。 “不，蓁蓁姐，那太没意思了，好戏还在后头呢。”陈薪烬明白了叶蓁蓁的意思，送他回去的方式自然只有一个，那就用复活石死回去。 胖球和尚显然没听白他们的话中之意，迷糊道：“老大，你们在说什么？” “没事，先带我去见见眼镜兄和那个徐欣誉。” 第41章 女装大佬 陈薪烬一行人在胖球和尚的带领下见到眼镜兄刘季安和徐欣誉时，两人正对着一张神农架地图指来指去，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徐欣誉是个戴眼镜的儒门修士，虽然他作为一个儒门的书生，但却浑身肌肉发达，再加上他此刻剃了个大光头，要是再留上胡子，保证有人把他当成花和尚鲁智深转世。 据胖球和尚所说，别看徐欣誉此人是个儒门修士，又浑身肌肉，他觉醒的天赋除了一个稍微正常点的分身术之外，另一个却是一个神奇的变化之术——“女装大佬”。是的，徐欣誉能千变万化，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变不了，但唯一的缺点是，他只能变成母性生命和非生命体。也就是说，他变人，只能变女人，他变狗，也只能变母狗。 你能想象一个浑身肌肉的读书人变成一个清纯漂亮的妹子？那画面太美，陈薪烬可不敢想象。或许，这就是为什么他身为儒门书生，却一身腱子肉的由来吧。 人越缺少什么，就越炫耀什么。从小穷惯的人，暴富之后大多喜欢炫富，越是恋爱谈的少，越是喜欢秀恩爱，依题意得，徐欣誉虽为儒门书生，却因为这变态的女装大佬天赋，不得不苦练一身腱子肉，以展示自己的阳刚之气。 “咳咳。”陈薪烬见两人全神贯注，丝毫没注意到自己，不得不咳嗽几声打断他们。 “咦？哎呀呀，薪烬兄，你怎么自己回来了。哟！瞧你这红光满面，春风得意，传闻果然不欺我，被女野人掳走的不眠人回来后都一脸满足，难道这女野人真有那么好？”眼镜兄一见陈薪烬等人竟然回来了，不禁惊喜道。 陈薪烬：“......” 什么红光满面，春风得意，我这是被你们气的好不好！女萝姐姐为了掩盖鬼市的存在让八戒误以为我们被女野人抓走就很丢人了，偏偏他还遇上你这个大嘴巴，弄得人尽皆知，我还不好解释，没现在打死你们就已经算大爷我仁慈了。 “薪烬兄，为何不说话？不对，你这眼神怪怪的，不会被女野人糟蹋坏了吧？” “呵呵。” “你要干什么？你走开，别过来，你别靠近我！你不会看腻了女野人的绒毛，转而对我这细皮嫩肉感兴趣吧？救命啊！”眼镜兄在陈薪烬最生气最不恰当的时候又犯了他那个被迫害妄想的老毛病。 “别吵！跟我过来！”陈薪烬一个五花大绑，直接把刘季安捆称一个头脚朝后的C字型。 一旁的徐欣誉和胖球和尚看得毛骨悚然。 “哎，师姐，蓁蓁姐，胖球和尚就交给你们来了，我跟这欣誉兄好好聊聊。”陈薪烬上前一把搭着徐欣誉的肩膀笑眯眯道。 胖球和尚一听，自己也要被制裁，心里想逃，可是陈薪烬和叶蓁蓁在他心中积威已久，竟双脚颤颤迈不动步伐，只得乖乖被绑成一个球。 “欣誉兄，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指……指教不……不敢当，不知……薪烬兄这又是……为何这样做？”被陈薪烬一搭，徐欣誉顿时被吓得话都说不利索。 陈薪烬也不在意，笑眯眯道：“其实呢，我知道这次不眠人解放运动的发起者虽然是八戒和眼镜兄，但是提议者却是欣誉兄你啊。不过欣誉兄却是不知，我等此次并非被女野人掳走，也是自愿前往。女野人见我等其实并无恶意，只是近年来我们不眠人在神农架无人区的活动范围越来越大，已经严重影响到她们的生存，所以女野人每次都会带走一些不眠人，要他们帮忙维护神农架的生态平衡，作为回报，则会给出一大袋白玉珠，” 说罢，陈薪烬拿出了王希孟给他交差的那一大袋白玉珠，看得徐欣誉眼睛都直了。 “现在呢，你有两个选择，一个是被绑，另一个也是被绑。” 其实陈薪烬一开始什么保护生态环境，维护生态平衡的鬼话，徐欣誉是不信的，不过当他看到这一大袋白玉珠心中却信了七八分。不然除了当地土著女野人，陈薪烬哪来这么多白玉珠。 于是，他只得苦笑道：“这两个选择不都一样吗？” 陈薪烬笑着摇了摇头，解释道：“当然不一样。第一个被绑，是我们绑你，像那八戒和田鸡一样，然后我会告诉外面那些不眠人事实真相，至于你们被活撕还是被生吞，我就不知道咯。想想那么多不眠人，被你们坑成了光头，会怎样呢？好期待啊！” “别，别说这个！我选第二个，第二个应该有区别吧？” “当然有，第二个就是你自己变一个分身主动被我们绑，然后待会儿压到外面去的时候，你的本尊再变成女野人，时候到了你就出来表示你没有恶意，只是为了神农架的生态环境，然后每人发他们一颗白玉珠以安民心，事成之后我分你十颗。至于你出来的暗号嘛，到时我踢一下你的分身，你分身就如此这般，然后你听到之后，就可以扮演女野人登场。” “死贫道不死道友，虽然小生是儒门的书生，但是道门的道理我还是懂一点，成交！”徐欣誉二话不说，立刻、马上、赶紧、毫不犹豫答应了。 其实陈薪烬之所以决定放这徐欣誉一马，主要还是担心徐欣誉的女装大佬天赋，自己要是不小心得罪他了，指不定哪一天他就变成师姐或是蓁蓁姐来勾引我了，这岂不是逼我犯下大错吗？咦呃~恶心恶心！想想鸡皮疙瘩就掉一地！社会社会，惹不起惹不起。 女装大佬，惹不得！ 为了怕八戒和眼镜兄等下嘴里没个遮拦胡说八道，陈薪烬给他们上了最后一层保险，空空寺秘传宝贝——禁言胶布！ 很快，陈薪烬就两手各提着一个人肉大粽子，脚上还颠着一个大胖球走了出去。 “各位不眠人兄弟姐妹们，你们好！”陈薪烬直接吼了一嗓子，吸引来了附近所有不眠人的主意。 “我就是那个传说中被女野人掳走的陈薪烬，其实此事一言难尽，真相我已经对这三个夯货说过了，今天看到你们都把头发剃了，我很痛心，所以在这里有些话我想说。” 见大家都把注意力集中过来了，陈薪烬微微一笑。 好戏，开始了。 第42章 Duang “咦？那不是咱们吴克联盟的悟能盟主和另外两位副盟主吗？怎么他们都被绑起来了。” “二十多天前，我们小队四人在神农架地区收集白玉珠的时候，意外遇上了一伙女野人。女野人的传说我也听过，我看我八戒师弟年纪小，才十几岁，便让他先回去等我们。当时我们以为将是一场恶战，却没想到她们以礼相待。后来我们就去了女野人的部落做客，在一番了解之后，原来往年传闻被女野人掳走的不眠人，只是来这边做客而已。究其原因，就在于我们不眠人在神农架的活动范围越来越大，严重影响了她们的生存环境，所以她们每次都会选中几个不眠人进行建交，希望他们能当和平使者，共同维护神农架的生态平衡。” 陈薪烬说到这，叹了口气，道：“只是我没想到，等我回来才发现，那夯货和尚和死田鸡，竟然联合这徐欣誉造谣生非，欺骗大家都剃了个光头，这真的让我很痛心。尤其是，在场诸位当中，不乏美貌的仙子，却被这几个夯货的谣言坑去一头乌黑秀丽的青丝。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因此我不能袖手旁观，隐瞒真相，于是我决定大义灭亲，以还自己一个清白，还在场诸位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 说罢，陈薪烬狠狠踢了徐欣誉一脚，示意他说暗号。 “放开我！快点放开我！讨厌死了啦~人家是徐心玉，不是那个又帅又man，兼具了书生气和阳刚之气的女装大佬徐欣誉啦~”被捆住的徐欣誉不知何时变成了一个娇滴滴的妹子。 “放你娘的屁，你当我们眼睛是瞎的吗？当着我们的面变身还想狡辩！”人群中顿时有人怒喝起来，拆穿了徐欣誉。 陈薪烬见火候差不多了，抬起双手压了压，示意大家安静，才继续道：“我知道在场诸位还是有些不信，觉得此事有些荒诞，因此我把女野人也请来了，她会证明这件事的真假。” 陈薪烬话音刚落，山林中突然窜出一道黑影，众人定睛一看，浑身长满红色长毛，体型魁梧，不正是那人人畏惧的女野人吗？ 虽说传言中女野人免疫一切术法，但此刻在场不眠人众多，一人一口唾沫都可以淹死她，自然没有人会害怕，反而大多都好奇地打量起这女野人。 “你们……保护……家园，这个……给你们。”女野人口齿有些不清，似乎说普通话让她很费力。 “可是，我们怎么知道这女野人是真是假？听说这女装大佬会分身，不会这是她扮的吧？”在场的不眠人有个别并没有被愤怒冲昏头脑，反而保持冷静，敏锐地提出了问题。 陈薪烬挑了挑眉头，笑道：“那要不你来试试？如果能免疫就说明她是真的。” 陈薪烬却是不慌，反而大方接受了那个不眠人的质疑。因为实际上，这是陈薪烬安插的托儿，正是徐欣誉的第三道分身，他的分身出手打在自己分身身上，自然没什么影响。 “我看不妥，照这位女施主这么说，如果那女野人是女装大佬假扮，那你也有可能是那女装大佬假扮，不如让我来亲自出手验证。”一名光头男子站了出来。 我靠，这时候你不该生气吗？头发都没了，你还不暴跳如雷啊？陈薪烬倒没料到这种情况，在他的计划当中，自然应该是群情激奋，恨不得生吞活剥了胖球和尚等人。 事实上，当人处在群体当中，远比作为一个个体容易鼓动，这也是为什么法西斯主义一开始在德国能盛行的原因，也是人为什么容易被传销洗脑的原因。当你处在一群志同道合的人群当中时，会互相打气，会互相给出这样做那样做的理由。因此一个计划里看似漏洞的缺口，都会在人与人交流之中被互相补上，从而看上去变得完善。 只是他入眼都是光头，因此忽略了参加考核的不眠人，由佛道儒三家组成，其中佛门弟子本就没有头发，又何来愤怒可言。这就是所谓的“灯下黑”，当你考虑一件事时，算无遗策，连自己揭穿自己都考虑好了，却因为大家都是光头，从而忽略了你面前最本质的问题——佛门本无头发，自然不会被群潮汹涌卷着走。八戒身为佛门中人，这些清醒的和尚自然会维护他，而且他们心里可能巴不得天底下都光头、都入佛门也说不定。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陈薪烬觉得自己有点蛋疼。 不待陈薪烬开口，女野人主动说道：“你……要试……那就……试。” 难道欣誉兄有办法不动声色挡这和尚一击？陈薪烬只能将信将疑。 “阿弥陀佛，贫僧这招一指禅，只以气劲点出，杀伤力不大，你要能接下这一指，便说明你是真的。”那光头男子施了一礼，果然是佛门和尚。 女野人点了点头，却没再说话，显然已经接受了光头和尚的挑战。 这光头和尚见状也不废话，一指轻轻点出，一道气劲凌空射出，直指女野人。伴随着“嗤”一声，气劲打在女野人胳膊上，却只是发出一声气体蒸发的轻响，除此之外，别无异样。 我靠，真能免疫术法？这到底是徐欣誉还是真的女野人？陈薪烬此时也有些迷糊了。 “阿弥陀佛，果然免疫术法，是贫僧多虑了。”光头和尚一见愣了一下，便缓缓退下。 女野人见众人无异议，便把手中的那袋白玉珠扔给了陈薪烬，随即转身腾跃而去。 见大家都相信了，陈薪烬不由自主也松了一口气。毕竟，自己和师姐、蓁蓁姐的名声算是保住了。 见大家在下面议论纷纷，陈薪烬便趁热打铁道：“既然女野人并无恶意，那么依我看不如这吴克联盟就此解散，我提议，我们重新建立一个复仇者联盟，接下来几天，我们好好招待一下这三位大兄弟，以感激他们对我们的恩情如何？” “盟主你说了算！” “盟主我们的口号是什么？” 陈薪烬一乐，随即正色道：“口号？我们的口号就是：驱除邪魔，复我中华！破除谣言，还我头发！” “驱除邪魔，复我中华！” “破除谣言，还我头发！” 这一天，以陈薪烬为首的复仇者联盟诞生了，联盟全名，DuangDuangDuang霸王联盟。 第43章 帅锅 接下来几天，胖球和尚和眼镜兄以及女装大佬徐欣誉的分身各自接受了来自霸王联盟残忍的惩罚。对于胖球和尚的惩罚是每天拿着一堆美食在他面前引诱他却不让他吃上一口，而对于眼镜兄的惩罚就是什么都不做，每天派一群大汉对着他狞笑，他的被迫害妄想症就会自动帮他脑补出最恐怖的酷刑。 事后，陈薪烬在附近的小树林里找到了女装大佬的本尊，而那时的他仿佛是一只被剥得干干净净的小绵羊。这让陈薪烬反而肯定了神农架女野人的存在，只是这女野人口味好像有点独特，遭到其毒手的就只有女装大佬。 考核很快就结束了，由于王希孟给了一大袋白玉珠，再加上后来一系列的闹剧，陈薪烬发现即使分给其他不眠人每人一颗，自己的小队也莫名其妙就成第一，这让他有些哭笑不得，毕竟自己可是一架都没打。 作为考核第一名，除了一些常规性的法宝奖励，最重要的是可以向梦院提一个不过分的要求。陈薪烬和穆松柏因为暂时想不出什么好的要求，所以先暂时保留了，而叶蓁蓁则提出了梦院藏书阁的浏览权限，当然由于涉及太多的功法，叶蓁蓁只能观看和借鉴，却无法做记录。至于眼里只有美食的胖球和尚，则提出了一个令人匪夷所思的奇葩要求。 第九届“金锅铲奖”国际修真厨师大赛即将开幕，他的要求就是要总部近些日子的员工用餐都由他来提供，以作为练手。传说之中，每一个拿到”金锅铲奖”的厨师，都会被授予一把金色的锅铲，用这把锅铲炒出的菜可以度化一切成为肉食，从而变得更加美味。 是的，作为一只有梦想的猪，不，是有梦想的佛门不眠人，胖球和尚的理想一直以来就是成为全世界最伟大的素食厨师。而这次，只要能夺得厨师界的最高荣誉，拿到那个金色锅铲，他人生的戏路将变得更加宽阔——不止是素食厨师，也是荤素不忌的全能厨师！ 只是这伟大的理想，可是苦了现实世界里魔都总部的不眠人。胖球和尚的厨艺，用了“美食加工”天赋，是德芙纵享丝滑，而不用这天赋，就是孩子肚子胀、不消化、吃江中牌健胃消食片。可偏偏胖球和尚对待厨之一道，比任何人都要认真，他决定不使用自己的天赋，在大赛前好好磨练自己的厨艺，用他的话来说，就是“如果本来就好吃，加上我的美食加工，就会更加的好吃”。此言一出，惊得整个不眠人群体兴起了一阵辟谷风。 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 整个总部都被胖球和尚弄得鸡飞狗跳，偏偏这又是考核第一名提出来的小要求，弄得不眠人高层也因此烧死了不少脑细胞。好在这时，关于之前蛊惑钱大志接受沉沦者力量的魔道妖人的相关调查结果已经出来了，初步怀疑对象正是那富豪魏了潜的一个狐朋狗友。因此，为了让胖球和尚不再为祸人间，不眠人总部立刻把这件事情的相关调查权和处理权移交给陈薪烬的小队，由他们负责调查，这样胖球和尚才能消停一会儿。 “喂，八戒，收拾收拾，先别做菜了。蓁蓁姐要我来叫你准备一下，待会儿我们会直接以商人的身份去和那个疑似魔道妖人的徐班礼打交道。”陈薪烬嘴里叼着根经过胖球和尚“美食加工”过的薯条，懒洋洋地说道。 作为胖球和尚的大哥，禁言胶布的掌管者，他有幸不用吃胖球和尚那些堪比地狱级别的黑暗料理。 “遵命！” 胖球和尚一听，立刻二话不说，背起了一个大黑锅。 说起来，别小看这黑色的平底锅虽然外表平平无奇，但他可是黑锅界的古天乐，确切的来说，它是一件法宝，而且是一件特殊的法宝。这是胖球和尚考核归来后，入梦院宝库挑选的法宝奖励。 不同于那些普通法宝，这件法宝唯一的作用就是抵挡无形之力，但无法消除冲击力和反震的力度。因此，这件法宝没有明确品级，要说它是神器也行，说它一文不值也行，因为绝大数修士除了自身的灵力，都会掌握数种武器的用法。佛门善用降魔杵和棍棒，儒门善用文房四宝以及君子剑，而道士手中的符变化更是多端，再加上其独有的飞剑之术，导致了这个锅一直放在梦院宝库当中无人问津。 优点单一，弊端却多，再加上外形奇葩，实在是没有修士会选择它。 除了胖球和尚。 他看中这黑锅法宝倒不是因为那个抵挡无形之力的效果，而是因为这锅材质够好够硬，外形符合他的审美。是的，一切和吃有关的，最美。 胖球和尚给他起名为“帅锅”。 事实上每次陈薪烬看到胖球和尚拿起这个平底锅的时候，都在琢磨着莫非是八戒贼心不死，妄想造反篡位不成？毕竟作为不眠人里唯二不是三教中人的陈薪烬，他的攻击手段都是一些无形之力，伤心小箭是箭气，破体无形剑气是剑气，真理之箭发的是倒是以真理之力凝聚的实质箭矢，但是威力实在是太小了…… “笨蛋，你这黑锅赶紧收起来，都说是伪装成生意人了。”陈薪烬无力道。 帝国主义亡我之心不死啊，八戒应该不会还记着神农架的仇吧？咦，我为什么把八戒想得这么不堪，难得我被眼镜兄传染了被迫害妄想症？此时陈薪烬见到他又背起了那个黑锅，自然有点心虚。 “好咧。” 很好，看来没有记仇，八戒还是听话的八戒，萌萌哒！陈薪烬满意地点了点头，在心里给了胖球和尚一百个赞。 “对了，八戒，这次那个女装大佬徐欣誉也会加入我们的行动，毕竟咱们看上去太年轻了嘛。所以上面派他伪装成一个中年女强人，而咱们则扮演那女装大佬的保镖和孩子。”陈薪烬忽然想起一事，随口说道。 “徐欣誉？女装大佬？那个卖狗？很好，一直躲着不见贫僧，这下可让贫僧逮到了吧。”胖球和尚脸上挂起了和善的笑容。 我了个去，是谁说不记仇的，八戒原来一直记在心里。陈薪烬知道，胖球和尚一般对内从不自称贫僧，只有当他认真对待一件事的时候，他才会用这个自称。 显然，此刻他认真地生气了。 “对了八戒，你不会也怪大哥我把？”陈薪烬试探道，手不自觉地揣进了兜里。 胖球和尚一听，立即严肃道：“怎么会呢，老大，我知道那件事是我的错，我不该散布谣言，到处乱说话。” 陈薪烬满意地点了点头，丝毫没有发现胖球和尚那小眼睛一直警惕着他那揣在兜里的手，里面是悟空师兄交给他的胶布。 禁言没事，嘴巴被封住吃不了东西可就是真伤了。 第44章 农夫三拳 嘱咐完胖球和尚之后，陈薪烬便准备先回小队的休息室休息一会儿，可才走没几步，却没想到一个拐角不小心撞到了叶蓁蓁。 陈薪烬被那惊人的弹性弹得后退了几步。 “蓁蓁姐，不好意思。”陈薪烬尴尬地挠了挠头。 叶蓁蓁盯着陈薪烬一言不发，步步紧逼，陈薪烬被盯得只能步步后退。 砰！ 一声巨响，却是叶蓁蓁壁咚了陈薪烬。 “男人，你成功的引起我的注意，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玩火？”叶蓁蓁伸出手指勾起了陈薪烬的下巴。 陈薪烬：!!!∑(?Д?ノ)ノ 我的天，这糟糕的台词，这诡异的气氛，蓁蓁姐这是怎么了。 “哼！” 没想到，叶蓁蓁竟然只是冷哼一声转身就走了。陈薪烬莫名其妙地望着她的背影，松了一口气。 “薪烬，没想到……你……” 一道声音在他背后响起，嗓音清脆悦耳。 陈薪烬回头一看，却见穆松柏一脸难以置信地指着她。 “师姐，你过来，听我解释。”陈薪烬无奈地看了一眼穆松柏，向她招了招手。 “解释？你有什么好解释的。”穆松柏说着泪水竟夺眶而出。 陈薪烬一言不发，直接走过去揪住穆松柏的脖子，才叹了口气道：“说吧，女装大佬，算我怕了你了，为什么要整我？你能变化成师姐，可变不出她手上的戒指。” 穆松柏身体一僵，干笑道：“兄弟，不是我想整你，而是八戒那只猪逼我整你。他说我要是能整到你，我就可以不用再吃他的黑暗料理了，我也是迫不得已。” “这么说，刚才八戒在厨房表现得对你一脸愤怒也是在演我？算了，你先变回去再说话，看得我怪恶心的。” 女装大佬闻言浑身一阵抽搐，瞬间就变回了一个戴眼镜的儒门书生。 “还有，刚刚蓁蓁姐也是你的分身变的？”陈薪烬一想到那惊人的弹性，就一阵恶寒。 “正是正是，不过这可不是我本意啊，让我有这么个天赋就够恶心我了，我可不喜欢男扮女装。如果不是为了能吃上正常的食物，我实在也不愿这么做。”说罢，他的身体逐渐模糊，这竟然也只是一具分身。 “哎，活着不好吗？”陈薪烬一把捏爆手中的分身。 很快，一个劲爆的花边新闻就上了不眠人日报：震惊！花心渣男竟脚踏两条船，被当场捉奸！配图是陈薪烬被叶蓁蓁壁咚的图片和穆松柏一脸难以置信地指着陈薪烬的图片。 陈薪烬和穆松柏、叶蓁蓁三人气势汹汹地杀向八戒之前所在的厨房，却只在桌子上看见一张小纸条：我自知罪孽深重，已在训练室静待大家的制裁。 叶蓁蓁瞥了一眼纸条，随即缓缓撕碎它，冷血道：“他想死，那就成全他。” 一旁的陈薪烬和穆松柏默默竖起了大拇指。 给蓁蓁姐点赞，蓁蓁姐霸气！ 三人很快赶到了训练室，只见训练室中央蹲坐了一个球和一个男子，正是胖球和尚和女装大佬徐欣誉。他们自知任务在即，迟早也逃不过三人的惩罚，便乖乖在这等待制裁。 反正皮这一下我很开心。 “薪烬，你过去和他们站一起？”叶蓁蓁突然出声道。 陈薪烬：？？？ 这关我毛事，我也是受害者好吗？！ 陈薪烬仔细思索了一下，一脸正气地抱拳道：“师姐不必如此，我自己来，只求我死之后，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也捅上几剑。” 说罢，不给叶蓁蓁拒绝的机会，竟直接引颈自戮。 陈薪烬，卒+1。 胖球和尚：“......” 女装大佬：“......” 你大哥永远是你大哥，终于明白为什么陈薪烬是自己老大了，光是这份视死如归的心，就值得我们大家敬佩。我们大家要学习他毫无自私自利之心的精神。从这点出发，就可以变为大有利于人民的人。一个人能力有大小，但只要有这点精神，就是一个高尚的人，一个纯粹的人，一个有道德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一个有益于人民的人。 陈薪烬复活过来之时，胖球和尚和女装大佬还乖乖呆坐在原地，显然叶蓁蓁还没下手。 见陈薪烬过来了，叶蓁蓁轻声道：“我突然改变主意了，今天我不动手，你和松柏来吧，用上你们的所有绝学，别太便宜他们了。” 这话一出，吓得胖球和尚和女装大佬浑身一颤，仿佛看到了修士界又多了两个类似叶蓁蓁的存在，她这是在培养自己的模板啊！ 陈薪烬自无不可，而穆松柏自从之前看陈薪烬被砍之后也习惯了这个画面，此刻一听，也跃跃欲试。 一个熟练的老护士打针比较痛，还是一个刚开始实习的新人小护士？答案不言而喻，无疑是刚入门的新人小护士。而现在，陈薪烬和穆松柏就是扮演着这样一个角色，如果说叶蓁蓁是每一剑都直取心脏，以死亡次数取胜，那么陈薪烬和穆松柏就是以死亡前的痛苦质量取胜。 两人的每一剑虽然都瞄准了心脏，却完美了避开了心脏和其他要害，弄得胖球和尚和女装大佬巴不得两人痛快点，一剑扎心脏得了。 由于自加入不眠人以来，陈薪烬和穆松柏二人虽然学了不少手段，却一直缺乏在生活中的实际运用，这时有两个免费沙包当练习对象，他们二人自然使出毕生所学，一个也不落下地全招呼上了。 橘子定身术、真理之箭、伤心小箭、破体无形剑气、农夫三拳一式老汉推车、农夫三拳二式老树盘根、农夫三拳三式乌鸦坐飞机。农夫三拳是上次在鬼市穆松柏买下来之后赠予陈薪烬的，具体原因自然就是里面的拳招名字太难听，动作不好看，当时被它有趣的名字给骗了而已。 到最后，一招招，一式式，竟逐渐融会贯通，颇有一代大宗师的风范。陈薪烬开始着手研究连招，竟发现伤心小箭竟可以叠加于实质化的真理之箭上，不仅兼具了“必中”的特性和伤心小箭的杀伤力，而且还在原有威力上有了一定的增幅。 至于农夫三拳和破体无形剑气两者之间竟然也能有一定的融合，农夫三拳是三式拳招，适用于近身肉搏之战，只有拳劲的爆发，没有气劲的使用。而破体无形剑气加入之后，剑气融化为一团无形之气包裹拳头，虽然失去了剑气隔空伤人的能力，却胜在可以持久使用，只要不主动散去这团气，便会一直存在。这比起破体无形剑气只能储备起来当大招要好得多，毕竟在城市里陈薪烬还是得面临山川草木之气不足的情况。 据农夫三拳上所写，农夫三拳虽然只有三式，却足以应付一般的贴身肉搏，而且只要三式拳招皆大成，自然可以达到三生万物、各种拳招信手拈来，以无招胜有招的境界。 第45章 芳心纵火犯 与陈薪烬不同，虽然穆松柏和他一眼修习了《无极图》，但陈薪烬走的是“三花聚顶”路线，而穆松柏走的则是“五气朝元”的路线。人之修道，必由五行归五老，三花而化三清，始能归原无极本体，而达圆通究竟。《无极图》最大的好处就是可由一男一女各修一部分，只要双方皆达到炼虚合道的大圆满境界，便能互换元气、阴阳调和，终至“复归无极”。 《无极图》分阴阳，暗合宇宙间天地至理。因此，无论是在难度上，还是效率上，都比一般不眠人要来得快一倍以上。简单的来说，就是陈薪烬和穆松柏各自帮对方修另一部分，相当于开了双倍经验升级，各自为彼此的人形外挂。 而这五行则是这五气朝元，五气朝元分为五个部分，并分别对应五脏：心藏神，后天为识神，先天为礼，空于哀，则神定，南方赤帝之火气朝元。肝藏魂，后天为游魂，先天为仁，空于喜，则魂定，东方青帝之木气朝元。脾藏意，后天为妄意，先天为信，空于欲，则意定，中央黄帝之土气朝元。肺藏魄，后天为鬼魄，先天为义，空于怒，则魄定，西方白帝之金气朝元。肾藏精，后天为浊精，先天为智，空于乐，则精定，北方墨帝之水气朝元。 五气朝元的完成倒是无关于修行境界的限制，更多则是依赖于不眠人自身对自己五脏的祭练，因此要从境界的修炼上挪出不少时间在这上面。事实上，正因为穆松柏是赤子之心，悟道速度远超于常人，才特地让陈薪烬修习三花聚顶，而自己选择教麻烦的五气朝元。 其实自神农架归来后，不知是不是听了王希孟随着石柱和声而歌、涤荡了灵魂的缘故，四人皆有所获。除了陈薪烬被王希孟直接以通天的手段像坐火箭般蹿升到“炼气化神”大圆满，作为赤子之心的穆松柏依靠自己的道心竟然也丝毫不落后，达到了“炼气化神”的高阶境界。而叶蓁蓁已年纪较众人大几岁，她受那歌声启发，已突破“技”境，达到了归真境初阶。至于胖球和尚因为年纪较小，但也达到了“技”境初阶。 比起半路出家的陈薪烬，穆松柏自小就接受了母亲那边道门一脉的熏陶，此时她对付胖球和尚和女装大佬的手段可谓是层出不穷、花样繁多。陈薪烬的剑气、箭气、拳劲好歹是实打实的打到他们两个的身体上，痛也就那么一下，而穆松柏的符咒和雷法就更多是持续性的伤害。 符咒可按金木水火土五行化为飞剑、身体木化术、寒冰、火焰、砂石，再加上还有雷法等手段，让胖球和尚和女装大佬两人一下子不至于直接进入复活阶段，又不得不好好享受被飞剑穿刺的快感、身体一寸寸变成枯木的快感、被寒意深入骨髓的快感、被火焰慢慢灼烧的快感、被砂石活埋的快感以及被雷法电得外焦里嫩的快感。 之前在胖球和尚心目当中，陈薪烬最可怕的是掌管胶布，叶蓁蓁最可怕的是一言不合就把你拉到训练室让你死上一回。可是对于穆松柏，胖球和尚一直以为她只是一个对什么都充满好奇、古灵精怪的一个小姐姐，直到这时，他才知道，自己这佛门的天眼通白修了。 最恐怖的存在，分为是这个看起来一脸好奇的女变态好吗？！正因为好奇，所以各种让人痛不欲生的招式都想得出来，而且都要试一下。 原本在八戒心中，自己皮这一下，只要能报神农架看得到吃不到的仇，就算让自己一个月不吃到好东西也乐意。现在，他后悔了。 更加后悔的是女装大佬徐欣誉，比起吃黑暗料理，更可怕的是自己在被当成黑暗料理来处理。根据胖球和尚的解释，穆松柏先用飞剑把自己二人剁成小块切片处理，然后把自己一部分变成草木当做香料，再倒入冰水，然后再用大火焯水。之所以要用冰水而不是热水下去用大火焯，是因为排骨如果用热水焯的话，由于肌肉在高温下迅速收缩，且蛋白质凝结。会将血水封存在肉里面。导致腥味难除。而在用大火焯水去掉肉中的血丝之后，再把自己埋到土下，引来雷电轰击在砂石上，雷电击中砂石的一瞬间释放能量。在释放能量的过程中雷电会产生高温，从而加热砂石，而被埋在土里的自己就会被直接焖熟，就像做叫花鸡一样，其色泽枣红明亮，芳香扑鼻，板酥肉嫩，入口酥烂肥嫩，风味独特。 咕噜，想想自己都流口水啊~ 徐欣誉觉得，或许传说中的“厄运女神”穆松柏比起“吃垮佛门”的八戒更适合来一个厨师也说不定。 “可惜的是，眼镜兄不在，想当初也是我们三人一起受刑，虽然那时受刑的你是分身，不过你事后也被女野人爱的惩罚了，倒也算是一起患难的好兄弟了。可惜啊，今天少了眼镜兄。”八戒虽然被虐得体无完肤，但还是坚强地传音给女装大佬。 对付疼痛，最重要的就是转移注意力，而聊天交流就是一种最好的选择。要知道，武圣关羽即使是刮骨疗毒，也是借助下棋喝酒吃肉聊天来转移注意力的。 “未必。这事和他没关，不代表我们不可以栽赃他呀！”徐欣誉一听，眼睛一亮，顿时出了个馊主意。 “怎么做？” “很简单，看我的。” 徐欣誉突然大喊道：“等一下！等一下等一下，诸位哥哥姐姐，其实这件事还有一个人参与！我负责演戏，八戒负责拍照，可是上传到不眠人内网的另有其人啊！” “谁？”陈薪烬疑惑道。 “眼镜兄刘季安。” “好，算你识相，自己交代了。蓁蓁姐你接手一下，我去把死田鸡抓过来。”陈薪烬把生杀大权转交给叶蓁蓁，然后出门去寻找尚被蒙在鼓里的眼镜兄。 很快，一个戴着厚厚的老式眼镜的书生就被陈薪烬抓了过来，训练室里响起了愉悦的杀猪三重唱。 只是，陈薪烬不知道，在不眠人的内网上，他的称号“父爱之光”后面又多了个“芳心纵火犯”的称号。而在不眠人当中，各个男性不眠人皆风声鹤唳，眼睛都看紧了自己的师姐师妹，生怕自家单纯的师姐师妹们被这个芳心纵火犯在她们心上烧起一把火来。 第46章 你们结婚吧？ 魔都，班礼集团大楼。 陈薪烬一行人按照约定时间，早早来到了徐班礼的会客厅等候。正在众人百无聊赖，等得不耐烦之际，伴随着一道中年男性的声音，会客厅的大门突然被人打开了。 “哎呀呀，刘总，你好你好！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迎面而来的是一个蓄有小胡须的中年胖子，大腹便便，身穿高档西服一看就是一副成功人士的派头。 “哪里哪里，徐总生意兴隆，百忙之中能抽空出来和我等见个面是我等的荣幸才是。”化名为刘慧珍的徐欣誉娇笑道，优雅地和徐班礼轻轻握了一下手。 不得不说，女装大佬认真扮起女性还真有一套，明明是个男人身，举手投足间却充满了女人味。 “诶，刘总别这么说，让女士等这么久，实在不是一个绅士所为。对了这几位是？”徐班礼疑惑地看向陈薪烬等人。 “哦，这个是我的儿子，这个是我的女儿。这次跟我出来见见世面的。”徐欣誉指了指胖球和尚和穆松柏，至于陈薪烬和叶蓁蓁则穿着黑制服充当徐欣誉的保镖。 徐班礼含笑打量了一眼两人，才大笑道：“哎呀，刘总好福气啊！两位孩子真是一表人才啊，我也有一个女儿，正好跟他们差不多年纪，要不叫她出来，让孩子们多走动走动？” 显然，胖球和尚因为身高八尺、腰围也是八尺，从而被徐班礼误认为已经二十几岁，这和当初刚见到胖球和尚的陈薪烬等人如出一辙。 “蓁蓁姐，这胖子也太虚伪了，竟然睁着眼睛说瞎话，八戒都成一表人才了。”陈薪烬实在无语生意人场上的客套和寒暄，忍不住传音给叶蓁蓁道。 “嗯，现在先别说话，安静看下去，注意你脸上的表情。”叶蓁蓁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便不再理陈薪烬。 保镖最大的特点是什么？强大的武力值？错，保镖最重要的就是一定要够冷。一个不够冷酷的不眠人不是一个好保镖。而在冷这一点上，陈薪烬可是拍马都赶不上。 既然徐班礼提出要让自家女儿出来，女装大佬自然也不会反对，毕竟对方家庭成员知道的越多，这徐班礼就暴露得越多。 很快，会客厅的大门再次被推开，进来的正是先前去叫徐班礼女儿的秘书，秘书后面还跟着一个长相萝莉、身材平板如iPad的女子。如果不是徐班礼先前提起过她的女儿和穆松柏差不多年纪，实在令人很难想象到这个看起来就很小萝莉的娇小女孩儿竟然已经二十出头了。 “来，介绍一下，这是我女儿，徐抿月。女儿，这位是刘总，这次来我们家做客。这两位是刘总的孩子，你们啊，多走动走动。”徐班礼笑呵呵地说道。 “你们好。”徐抿月柔柔一笑，微微弯腰，看上去却是比外表成熟许多。 胖球和尚和穆松柏一见，赶忙也点头致意。 示意之后，徐抿月便坐在了泡茶的位置上，主动给大家泡起了茶来。 人不可貌相，别看徐抿月一副大家小姐的模样，却是泡的一手好茶。烧水、烫杯、泡茶、续水……每一道程序都极为讲究。不仅是穆松柏和胖球和尚，连充当保镖的陈薪烬和叶蓁蓁都有幸得她亲手端来的一杯茶。陈薪烬轻轻端过茶杯嗅了一下，只觉得茶香四溢，一股茶香慢慢从鼻端沁到咽喉，四肢百骸是说不出的轻松快慰。待这茶水入口之后，先苦后甘，齿颊留香，给人以一种飘飘欲仙之感。 维他柠檬茶，爽过吸大麻。维他入我心，忘记海洛因。 这茶竟让众人喝出了维他柠檬茶的快感。 双方一番寒暄过后，陈薪烬等人见在徐班礼这也套不出什么话，便找了个借口告辞离开。 “怎么样，欣誉兄，有什么发现吗？”刚出班礼集团的大门没多远上了车，陈薪烬便直接开口问道。 闻言，徐欣誉直接摇了摇头，道：“没有，那徐班礼也不像魔道妖人。” “咋了？可不能因为他胖就不怀疑他，八戒不也胖吗，但他还是挺厉害的。”陈薪烬笑着拍了拍胖球和尚的肚皮，弄得他怪不好意思的。 “不，我和他握过手，他的肌肉松弛，身体比普通中年人还要差一点，估计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徐欣誉解释道。 听女装大佬这么一说，穆松柏顿时有些失望地叹道：“那我们此行不就毫无所获？” “不，也不能说毫无所获。”叶蓁蓁突然开口道，“一切都太稀松平常了，越是没有可疑的地方，才越显得可疑。何况她女儿还泡得一手能让我们不眠人也飘飘欲仙的好茶，光是这份茶道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人之极致者必不凡，他们对我们的到来有所戒备，所以我觉得我们晚上再来一次。这次不打招呼，不事先预约，他们没有准备才会暴露更多。” “像上次潜入钱大志家一样？”穆松柏疑惑道。 叶蓁蓁摇了摇头，道：“不，这次我们早点去，趁他们还没睡，光明正大的拜访。” “借口呢？”女装大佬问道。 众人一阵沉默，做客的借口白天已经用过，大晚上直接去拜访能有什么借口。 陈薪烬回头望了望远处的班礼集团大楼，又看了看胖球和尚的假发，笑道：“借口的话，不如就给胖球和尚相亲怎么样？大家年纪都差不多。” 胖球和尚一听，顿时急了，红着一张胖脸叫道：“不行不行，贫僧是出家人，不能结婚的！而且贫僧发誓我的整个人除了献给佛祖之外，贫僧还要献给伟大餐饮行业！贫僧要当一名最会做饭的和尚，贫僧要当一名最会念经的大厨，贫僧不能当别人的丈夫的！” 陈薪烬一看胖球和尚信以为真，激动得脸都成猪肝色了，便强行憋笑，拍了拍他的肩膀，严肃道：“你也可以当一名会做饭的持家好丈夫，我相信你的，八戒。” “可是那样贫僧就当不了和尚了，当和尚可以化缘，可以白吃白喝，贫僧要当和尚。” “哈哈哈哈，安啦八戒，骗你的。你放心，这相亲只是一场戏而已，就算对方真的不是魔道妖人，先不说对方答不答应，你也可以借口反悔啊。” “当真？” “当真。” 第47章 夜探 当天晚上八点，陈薪烬一行人又重新来到了这班礼集团的门口。 负责接待的小姐姐显然还记得白天这几个人曾经见过自己公司的徐总，便没细问来历而是直接把他们领到了会客厅，自己去通知徐班礼了。其实她想忘也忘不了这个组合。毕竟这组合里有一颗球，身高八尺，腰围也八尺，实在太好辨认了。 趁接待小姐姐去通知徐班礼的同时，陈薪赶紧对众人嘱咐道：“记住，等下那徐班礼来的时候，我们直接提出来意，那徐班礼应该会再次让她女儿出来。到时欣誉兄你就借口让年轻人多相处相处，然后你把徐班礼拖在这，我们去会一会这个徐抿月。” “嗯。”徐欣誉点了点头。 叶蓁蓁也开口道：“千万不可大意。据调查，那钱大志正是自从来这送过货之后，就开始有了控制他人敛财的能力。” 过了一会儿，会客厅门被人轻轻推开，来的正是徐班礼。同白天所见时不同，虽然会客厅里灯火通明、恍如白昼，但到了晚上这徐班礼的脸色在灯光的照耀之下，却隐隐有些发黑。 “刘总，您这是……？”徐班礼一脸疑惑地走了过来。 “啊，是这样的，今天早上我们回去之后，我这傻儿子就一直念叨着什么明月抿月啊。我一问之下，才知道这傻小子竟然对徐总的女儿一见钟情，所以我想过来问问刘总你的意见。” “呃……这个，孩子的事，还是让孩子自己决定吧，我把我女儿叫来。”徐班礼瞅了一眼胖球和尚，笑容有些僵硬地回道。 “也对，现在已经不是包办婚姻的年代了。那不如我们在这坐着聊聊天，让这几个孩子私底下相处看看？”徐欣誉娇笑道。 “这……行吧，不过我女儿不愿意我也没办法。” 很快，徐抿月就过来了。徐班礼向她说明了一番情况，她也不羞不恼，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便带着胖球和尚和穆松柏离开。 “你们两个也退下吧，不要打扰我和徐总谈话。”徐欣誉化成的刘慧珍语气平淡地对身为保镖的陈薪烬和叶蓁蓁说道。 “是。” 陈薪烬和叶蓁蓁两人闻言退了出去，徐班礼被徐欣誉拖住，徐抿月被胖球和尚和穆松柏拖住，正是两人调查真相的好时机。 徐班礼的集团大楼分为十五层，唯独十五层禁止员工同行，大概徐班礼和徐抿月的房间就在这一层。到达第十五层需要特殊的通行证，陈薪烬二人除非是直接从外面直接飞到第十五层破窗而入，否则没有任何办法，但那样风险太多，谁都不知道窗户的破碎会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或触发警报。 正在两人苦于没有办法上到第十五层之时，却见穆松柏一脸沮丧地向他们走来。 “咦，师姐，你不是和八戒一起跟那个徐抿月走了吗？”陈薪烬有些不解问道。 穆松柏见到两人，立刻不满地嘟囔道：“别说了，那个小姑娘说既然是相亲，就应该给两人独处的机会，然后就把我打发走了。哎，我还想看看八戒是怎么把妹的呢？没我在一边支招，他肯定招架不住。” “算了，八戒那边先不去管他，反正真要有急事，他自然会通过传令符告诉我们。师姐你来的正好，快用你的天赋把我们带到十五楼去，我们去搜徐班礼和徐抿月的房间。” “搜家？好咧！”穆松柏眼睛一亮，一听到好玩的，立刻把刚刚的失意抛之脑后。 只见她双手伸出各自握住陈薪烬和叶蓁蓁的一只手，两人还没反应过来，眼睛一闭一睁，就已经到了十五层。 “厉害啊！师姐，你这超时空漫步好神奇。”陈薪烬情不自禁地赞叹道。 穆松柏一听，一脸的小骄傲，笑道：“这还得多亏了我最近这能力有所提升，不然以前就算是这么短的距离，别说带两个人，带一个人都费劲。这下你知道我平时跟着你们慢慢走，慢慢坐车多么有耐心了吧。” “说起来，你和薪烬眉间的天眼却是和普通不眠人不一样。”叶蓁蓁指了指她和陈薪烬的眉间道，“正常来说，不眠人的天眼由低到高分别为赤橙黄绿青蓝紫，最后一层可引紫气东来，我自己的天眼就是青色，已经在慢慢向蓝色转变。而我听我爷爷说，其实紫色之后，还有银金两色，九乃数之极，我们上次见到的希孟前辈便是金色。可你们两个却是从没听过的黑白两色。” “我们也不知道呀，估计发生了什么变异吧。不过蓁蓁姐好厉害，竟然这么快就要蜕变为蓝色的天眼了。”穆松柏一脸崇拜地望着叶蓁蓁。 “这只是和我的天赋有关而已，我的两个天赋都和战斗无关，所以比较容易提升。事实上，天眼蜕变的大多数功劳都来自于我的澄明剑心天赋。我对剑道的理解越深深，我的澄明剑心就提升越快，而澄明剑心提升越快，就会反过来促进我对剑道的理解。” 说罢，叶蓁蓁便带头先在前面走了起来。 说起来，整个十五层的构造却是有些奇葩。偌大的十五层就只有左右两条走廊，左边的走廊尽头是一道门，装饰典雅厚重，右边的走廊尽头也是一道门，装饰却走的可爱风。看得出，一个是徐班礼的房间，一个是徐抿月的房间。只是此时，两人都在楼下，因此这一层的走廊连灯都没开，一片黑暗。 在这黑暗中，即使没有灯，陈薪烬等人也能借助窗外的霓虹灯和月光看清走廊的一切。事实上，不眠人的视力远超出常人，类似眼镜兄和女装大佬戴眼镜的习惯，也只是个人喜好，毕竟两人同为儒门书生，戴个眼镜更能彰显斯文，凸显书生气质。 “先搜哪一个？”陈薪烬把选择权交给了两位女士。 穆松柏一听，皱了皱鼻子，道：“别问我，我选择困难症。” “我都可以。”叶蓁蓁也一脸无所谓。 得，这选择权到最后还是落在自己手上。 “那就左边吧，这徐班礼其实在我心里的嫌疑已经低了几分，我更怀疑那个徐抿月。不过保险起见，一个也不能漏，先从简单的来。”陈薪烬见穆松柏、叶蓁蓁都看着自己，决定还是先从徐班礼的房间开始搜起。 第48章 少了一半的照片 利用穆松柏的超时空漫步，三人再次穿过房门，直接进入徐班礼的房间。出乎众人意料，徐班礼的房间脏乱不堪，似乎很长一段时间没人收拾。房间里的桌子上摆了两幅照片，一幅是徐班礼和一个中年女人的合影，而另一幅则被人撕去一半，相片上只剩下徐班礼一人。除了这两幅合影之外，墙上也挂满了许多被撕去一半的画。 “根据调查，徐班礼的老婆早在五年前就因为一场意外事故去世。从那之后，父女俩就把家中的房产变卖了，一直住在他们的集团大楼里。”叶蓁蓁轻声道，“但是一年前，徐抿月突然昏迷了一段时间，徐班礼续弦，又娶了个小他二十岁的女子王氏。可是现在看来，这女子却没和徐班礼生活在一起，不然这徐班礼的房间也不至于如此杂乱。” “那照片上这人是徐班礼的原配还是……”陈薪烬突然指着那张唯一完好无损的照片问道。 “那是我妈……” 陈薪烬耳边突然响起一个女子的低语叹息。乍听之下，这声音仿佛缥缈遥远自九天之外传来，细听之下，却又仿佛在自己耳边轻轻吹气。 “谁？！” 陈薪烬猛地一个回头，却发现刚刚还站在自己身旁的叶蓁蓁和穆松柏不知什么时候早已消失不见，只剩下自己一人站在这空旷寂寥的房间当中。 “师姐！” “蓁蓁姐！” “师师师师师姐姐姐姐姐姐！” “蓁蓁蓁蓁蓁蓁姐姐姐姐姐姐！” 陈薪烬大声呼喊，可回应他的却只有飘荡在空气中震耳欲聋的回声。房间窗门紧闭，房间内的空间虽广阔但家具橱柜等杂物较多，按理说不应该有回声，更别谈这种强烈的回声，就像有一个人拿着大喇叭对着你耳朵呼喊。 陈薪烬冷静下来，仔细回想了一下刚才自己的经过。自己从指完照片后，就听到一声女子的叹息声，接着自己回过神来时，身边的师姐和蓁蓁姐就不见人影了。仔细想来，刚才的回声虽然声响巨大，但却不似自己的声音，反而像一个女子粗着嗓音在呼喊，只是声音太大，掩盖了其独有的女性特征。 “出来吧。”陈薪烬死死盯住之前所指的那张照片，声音低沉。 伴随着他的话音刚落，面前桌子上那张完好无损的照片突然冒出一缕白烟，白烟如丝如絮，凝而不散，不一会儿便幻化成一个身穿白衣的女子。女子长相端庄，两弯似蹙非蹙笼烟眉，一双秋水般的双眸有蒙蒙细雨笼罩，看上去倒像是深闺中走出来的大家闺秀。此时出现之后，女子对着陈薪烬凄美一笑，竟使得陈薪烬心中莫名联想到了红颜薄命四个字。 “救……” “薪烬！” 正当陈薪烬刚要开口询问，耳边却忽然传来穆松柏和叶蓁蓁焦急的呼唤声。陈薪烬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虽仍然站在原地，但那白衣女子却已消失不见，而穆松柏和叶蓁蓁正一脸担忧地看着他。 “薪烬你终于醒了，你刚才突然指着这张照片就昏过去了。”穆松柏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松了一口气。 “醒？昏迷过去……”陈薪烬喃喃道。 “你怎么了？”叶蓁蓁也蹙眉问道。 陈薪烬笑着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无碍，道：“没事，还记得我之前跟你们说过我在动车上碰到钱大志母亲的事吗？跟那次一样，我应该是意外进入了逍遥游的状态。” “你看到了什么？”穆松柏好奇地问道。 “我看到了一个白衣女子，从长相上看去倒像是徐抿月的姐姐，照片中这个是她的母亲。更详细的，我还没问，就被你们叫醒了。”陈薪烬无奈地摊了摊手，苦笑道。 “姐姐？我没听说过徐抿月有个姐姐啊。要不你再试试，能否再次进入那个状态。”叶蓁蓁建议道。 “好。” 陈薪烬点了点头，当即指着那幅照片，主动进入逍遥游的境界。只是这一次，却不同于之前，这一次他进入的正是自己平时修炼悟道的太虚之境。 陈薪烬从太虚之境中退了出来，摇了摇头道：“不行，那种独特的状态不知是需要特殊条件才能触发，还是另有别的限制，我见不到那个白衣女子。” 闻言，穆松柏便拿起那照片，道：“既然这样，我们先把这照片带上。说不定什么时候你又突然进入逍遥游的状态，就能从这得到什么。” “松柏，等一下。”叶蓁蓁突然开口道。 “嗯？” “看你手中的照片。”叶蓁蓁脸色凝重。 穆松柏低头一看，发现原先还完好无损的照片，不知什么时候竟然被撕去了一半。原本完整的照片变得和其他的照片一样，合影中只有徐班礼一人。 “怎么会这样？”穆松柏一脸惊愕。 “或许是我的逍遥游触发了那个神秘白衣女子的出现，从而使得有关她的东西被抹去。”陈薪烬推测道，“我原先以为，被撕去一半的照片是徐班礼和后来的老婆王氏的合影，徐抿月或是谁不满于徐班礼续弦，从而撕去。现在看来却不然，墙上和桌上的这些照片照的全是徐班礼和他原配。” 叶蓁蓁很快就举一反三道：“所以说，那疑似长相疑似徐抿月姐姐的神秘白衣女子在我们没来前也出现过？而且每出现一次，这些照片中的一张就会被撕去一半？” “那么有没有可能这神秘的白衣女子就是徐抿月的母亲？”穆松柏怀疑道。 叶蓁蓁摇了摇头，道：“应该没这个可能，人死后即使执念太深化为鬼，也是死时年龄的样貌，如先前的谢灵雨姑娘便一直身穿那身嫁衣，保持那时的样貌。当然，鬼物也不是不会变化，随着这鬼物道行精进，她自身的样貌会呈她想要的方向发展，有的会维持她年老时的模样，有的则会变成自己年轻时的模样。这白衣女子既然还得依附于照片，就说明她的道行还很低，不太可能是徐抿月的母亲，而且可以肯定的是这女子不是个恶鬼，否则我的剑应该有反应。” “既然不是，为何她要附着于徐抿月的父母合影之上。难道，徐抿月真的有个姐姐？”穆松柏有些被弄糊涂了。 “走吧，去徐抿月房间看看，那里应该有更多东西。”陈薪烬轻声道。 第49章 病树前头，千帆沉舟 比起徐班礼的房间，徐抿月的房间要干净整洁得多，房内装饰布置也颇为雅致，有一种温馨的感觉。三人也不废话，进屋之后很快就展开了一番地毯式搜查。 “怎么样？我这边没什么发现。”陈薪烬找了半天，都没找到有用的东西。 “我这没有。” “我也没有。” “不应该啊。”陈薪烬嘟囔了一句，双手往后一撑，整个人坐在了徐抿月的床。 “嗯？”陈薪烬感觉手里有些异样，回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的手掌下压着一个女子的胸罩。 “这是……”陈薪烬拿起胸罩，一脸狐疑。 “妈呀！陈薪烬你这个变态！色狼！臭流氓！”穆松柏刚好回头瞥见了这一幕，上来就是一个羞羞的铁拳，一拳打在陈薪烬脸上。 “师……师姐，你干嘛啊？”陈薪烬直接被一拳打趴在床上，好不容易才一脸委屈地坐了起来。 “你拿别人的贴身衣物干嘛？”穆松柏气势汹汹地盯着陈薪烬，娇喝道。 陈薪烬看了看气势如女中豪侠的穆松柏，苦笑道：“师姐你想哪去了，你没发现这东西有点奇怪吗？” “哪里奇怪？”见自己好像误会陈薪烬了，穆松柏赶忙收敛气势疑惑道。 “这胸罩……它……比较大。”陈薪烬实在想不出好词解释。 “大？好哇，你个死变态、臭流氓、恋物癖！看师姐我不好好教训你。” 显然，“大”这个字好像戳到了穆松柏的痛处，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山包，顿时情不自禁握紧了自己的粉拳，准备再给陈薪烬来一发羞羞的铁拳。 “等……等等！哎呀，师姐你没看出来就算了，蓁蓁姐你还没看出来吗？快帮我解释啊！”陈薪烬见穆松柏眼中有杀气涌动，吓得赶紧向叶蓁蓁求饶。 不料，叶蓁蓁却是不屑地瞥了一眼陈薪烬手中的胸罩，面无表情道：“大？我不觉得，还没我大。” 穆松柏：“......” 陈薪烬这死色狼扎我心就算了，怎么蓁蓁姐你也来扎我心，而且陈薪烬还只是拿小刀扎，蓁蓁姐你是直接拿关二爷的青龙偃月刀往我心里狠狠地扎啊…… 陈薪烬：“......” 姐，你们怎么一个个比起胸部大小来了，看重点啊看重点！ 见穆松柏和叶蓁蓁两人都没看出自己手中这胸罩的怪异之处，陈薪烬赶紧举起那只拿着胸罩的右手晃了晃，飞快道：“师姐，蓁蓁姐，你们仔细看清楚了，这胸罩的大小起码也得介于C罩杯和D罩杯之间。而这里是哪里，徐抿月的闺房，你们难道忘了徐抿月长什么样？一个二十左右的平板小萝莉。那为什么一个二十左右的平板小萝莉房间内会有一个不符合她自身型号的胸罩呢？这说明……” 穆松柏和叶蓁蓁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道：“这房间内还住有别人？” 陈薪烬微微一笑，轻轻把手中的胸罩往床上一扔，道：“是，也不是。有两种可能，第一，这屋里另有她人，而且是个女性，这女性就是王氏。不过在我看来，这却不太成立。徐班礼的房间都是他和原配的照片，说明他娶这个王氏并非出于感情。父亲和继母尚无感情，那徐抿月又怎会和这王氏同住一屋。” “蓁蓁姐说王氏小了徐班礼二十岁，会不会这王氏是徐抿月的同学或朋友，所以和徐抿月住一屋。”穆松柏脑洞大开。 陈薪烬无语地看了穆松柏一眼，站起来用手指点着她的小脑袋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痛心疾首地说道：“师姐，那是小说里的情节，咱这又不是小说。而且自己的母亲死了，父亲又娶了自己的同学朋友，你还会给她好脸色？” 穆松柏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那第二种可能呢？” “第二种嘛，正是我要说的否定第一种可能最大的原因。第二种可能，就是这王氏与徐抿月本来就是一人。”陈薪烬悠悠地说道。 叶蓁蓁显然也来了兴趣，挑了挑眉，道：“怎么说？” 陈薪烬微微一笑，解释道：“真正的徐抿月早就死了。我们今天看到的徐抿月并不是真的徐抿月，而是那个所谓王氏假扮的。还记得我先前所说的那个神秘白衣女子吗？如果我没猜错，那个女子就是徐抿月，真正的，二十岁的徐抿月。” “可是你说的那个女子不是看起来成熟得多，像大了徐抿月好几岁的姐姐吗？”叶蓁蓁被陈薪烬说得有些迷糊。 陈薪烬叹了口气，道：“所以说啊，现在这个徐抿月是假的。现在我们所看到的徐抿月，是十四五岁的小萝莉，而真正的徐抿月，已经二十左右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真正的徐抿月在一年前就因为某种原因死了，他的父亲徐班礼无法接受这一事实。而这时，这王氏，我们姑且称她为王氏，一年前突然以某种名义嫁入王家，变成了十五岁的徐抿月，把徐班礼的记忆永远留在了五年前，也就是他老婆刚因意外事故死去的那一年。那个时候，妻子虽然意外死亡，但他还有女儿，她要徐班礼深陷绝望，却还仍有希望。只有这样，徐班礼才能牢牢抓住她这只救命稻草。” “精彩，精彩！”徐抿月闺房的房门突然被人打开，外面走进来一人边鼓着掌边笑道。 正是三人白天所见的小萝莉徐抿月。 “八戒呢？！”见徐抿月只身一人，陈薪烬赶忙喝问道。 “你说那和尚呀？他沉浸在我制造出来的幻境里乐不思蜀呢~“小萝莉版的徐抿月一边娇笑着一边走来，身形不断拔高，竟变成了一个身材高挑的黑衣女子。 “小哥哥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事情的真相竟然被你还原了大半，不过你还是有几点说错了。第一，徐抿月的母亲不是意外死亡，而是我布的局；第二嘛，徐抿月没死，她不仅没死，还会成为我楼的新任冥月仙。”神秘的黑衣女子娇笑道。 由于身形骤然拔高，黑衣女子恢复真身后，胸口胀鼓鼓的，原先小萝莉时的内衣竟被她撑开。见胸前春光乍泄，她也不恼，伸手一招，竟然当着三人的面当众脱光上衣，换上原本在床上的那个胸罩。 “哼，妖女。”穆松柏皱了皱眉头。 “冥月仙？病树前头，千帆沉舟。千帆沉舟楼，有一楼二旗三仙四鬼。你又是谁？”叶蓁蓁却是不管这些，满脸怒容，直接喝问道。 神秘黑衣女子见叶蓁蓁发问，也不遮掩，笑眯眯地回道：“我？我是四鬼当中的孟婆。” 第50章 冥月仙 “孟婆……不好！我们早上喝的茶……” “哈哈哈，现在才发现吗，你们早上喝的正是孟婆汤啊~喝下我这孟婆汤的，可是半点法力都无法调动，包括你们不眠人的天赋能力也会被限制住。现在，让我们好好聊一下吧。”孟婆打了个响指，陈薪烬等人顿时觉得体内灵力似乎被什么东西禁锢住。 “我原以为孟婆是个老太婆，没想到外表倒是挺年轻的。传闻之中，孟婆最擅长幻术和操纵记忆，难怪那钱大志能替别人伪造记忆，只是魔道妖人什么时候可以把自己的能力借予别人了？”叶蓁蓁慢慢拔出剑鞘中的白驹，即使无法御剑，但她手中的白驹仍可当作普通的刀剑使用。 孟婆对叶蓁蓁拔剑的动作视若无睹，捂嘴娇笑道：“哈哈哈，小姐姐倒是好算计，三言两语就想打听出我的机密。” “不，这位老奶奶，你已经暴露了关键的一点。至少把自己能力借予别人这一点也要看是你独有的机密，还是千帆沉舟楼共有的是吗？如果是前者，一个人的精力总是有限，而如果是后者，我们这些不眠人可能真的要洗洗回家睡了。不过嘛，你刚才也说了，这是你的秘密，所以嘛……谢谢啦。”陈薪烬走到叶蓁蓁和穆松柏前面，把她们护在身后。 “老奶奶？你在喊我？” “是啊，虽然不知道老奶奶你到底是人是鬼，但是就算修士想要保持容颜不老也不是什么难事。所以啊，虽然奶奶你看上去挺年轻的，但是应该一大把年纪了吧。我说，您也一大把年纪了，别小哥哥小姐姐的叫，掉价儿。”陈薪烬故意激怒道。 成年女性的年龄永远是禁忌。 显然，孟婆被陈薪烬左一句老奶奶、右一句一大把年纪刺激到了。但是，就在陈薪烬以为她要爆发之际，孟婆却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一双水汪汪的狐媚眼含情脉脉，似有点点桃花绽放，又似秋波暗送。 “小哥哥，你可不可以帮奴家洗个东西？” “洗……洗什么？”陈薪烬的双眼逐渐失去焦点。 “喜欢我啊~”孟婆伸手向他招了招。 随着孟婆的手轻轻一招，陈薪烬竟似失去了自我意识一般向她走去。 穆松柏一见情况有些不对，立刻举起手中的符剑当作普通刀剑使用，喝问道：“妖女！你对薪烬做了什么？” 孟婆见状，却是笑着搂过陈薪烬的脖子，伸出长长的舌头在他脸上舔了一下，走到房间中央，才回答道：“放心，奴家只是奉楼主之命请这位小哥哥回去玩玩，不会伤害他的。至于你们几个嘛，不如就成为我的实验品吧。” 说罢，她手轻轻一挥，原先的房间如海市蜃楼般消散，出现的竟然是一间摆满了人体器官的实验室，而期间最为醒目的则是房间中央有一个大的玻璃罐，里面泡着一个二十左右的年轻女子，面容端庄，两弯似蹙非蹙笼烟眉，闭着眼睛，浑身不着寸缕，正是陈薪烬先前所见的真正徐抿月的肉身。 “幻术？”叶蓁蓁握紧手中的白驹，挑了挑眉。 “不错，从你们进入这个房间起，就踏进了我布置的幻境当中，所以你们不仅什么也找不着，反而还惊动了我。”孟婆轻笑一声，随即拍了拍身边的玻璃罐，“姐姐，醒来吧。” 孟婆话音刚落，玻璃罐中双眼紧闭的女子突然睁开双眼。与之前陈薪烬所见的徐抿月不同，他见到的徐抿月一双秋水般的双眸有蒙蒙细雨笼罩，而这个徐抿月徐抿月目中只有无尽的寒芒，一双眸子中似有雷霆孕育。 徐抿月不着寸缕的身体发出异样的光芒，下一刻她便出现在孟婆身边，身上穿着一套孟婆自己的衣服。 “怎么回事？这次苏醒怎么这么多人？”冥月仙皱着眉头看了一眼孟婆。 “被不眠人找上门来了呗。不过说来也巧，楼主正好对我身边这小子感兴趣，没想到他却自己找上门来了，倒是省了一桩麻烦事。姐姐，她们已经喝了我的孟婆汤，这下可是法力全无，就麻烦您亲自出手帮我收几个实验品吧，毕竟小妹我可不擅长打斗。”孟婆一脸风情万种。 不料，冥月仙却是淡淡一句堵了回去：“我刚苏醒，还不适应这句身体，动不了手。别把精力浪费在无关之事上，小心坏了楼主的大事。” 说罢，便转身就走。 孟婆：“......” “算了，既然这样，就先放他们一条生路，省得还得带上几个累赘不方便赶路。咱们走吧。”孟婆对着陈薪烬一招手，两人跟上了冥月仙。 “蓁蓁姐，我们怎么办？薪烬都被带走了，真的不追吗？”穆松柏见陈薪烬被带走，立刻焦急道。 “不要慌，薪烬刚才激怒他之前既然传音叫我们相信他，先保护好自己，那他就一定有所打算。这件事牵扯重大，涉及到了千帆沉舟楼的冥月仙和孟婆，已经不是我们所能处理的了。我已经联系了总部增派人手，我们保持距离，跟上去看看。”叶蓁蓁眼中也充满了浓浓的担忧。 两人走到实验室的门口，打开门正欲跟上去，却发现门后面竟是一道迷宫。 由于冥月仙暂时尚未恢复灵力，无法御空飞行，而孟婆只能在冥月仙和陈薪烬中带一个飞行，冥月仙是千帆沉舟楼的三仙之一，陈薪烬是千帆沉舟楼的目标，所以两个人干脆带着陈薪烬进了电梯。 电梯缓慢下降，冥月仙突然开口问道：“这次，你又给我找了个什么身份。” “嘿嘿，你这具身体是班礼集团的千金，我可是找了好半天才给你找到这么个符合你生辰八字的小姐姐。妹妹我辛苦的哟，五年前就开始布局了。”孟婆嬉笑道。 传闻之中，进入不眠之界的有觉醒者和沉沦者，觉醒者自称为不眠人，而称沉沦者为魔道妖人。但不管觉醒者还是沉沦者，如果在现世中的肉身陨灭，灵魂就只能进入不眠之界。为了回到现世，有些魔道妖人会特地找生辰八字相同的普通人，在一段时间的准备之后夺舍重生，而灵魂体的不眠人想进入现世，若不依靠夺舍，便唯有依靠宝具。 冥月仙，本尊肉身当年被隐仙派宗师火龙真人贾德升一剑捣毁。 而贾德升，张三丰之师，陈抟老祖门下得意弟子是也。 第51章 契机 凭借睡仙功反哺出来的肉身和不需要灵力的农夫三拳，陈薪烬原本打算激怒孟婆之后，找机会近身，趁机以纯粹的拳劲轰杀孟婆，却没想到自己也是千帆沉舟楼的目标。孟婆不待陈薪烬近身，便先以幻术迷惑住了体内灵力全无的的陈薪烬。 好在陈薪烬在叶蓁蓁说出孟婆擅长幻术之后，趁孟婆那个响指还没打响，陈薪烬便在脑中以精神力构建了一层防护，正是当日无华经图兔大人来向他嘚瑟时施展的心灵坚壁。 克制幻术其实很简单，一种是封去自身五感，纯以神识去感知四周，眼不能视、耳不能闻、鼻不能嗅、舌不能辨、触不能觉，普通的幻术自然也就无从下手，但这样的弊端很为明显，即少了五感的辅助，修士的速度、力量、身体协调性都将大大下降，甚至更为奥妙的幻术则是连精神力凝化的神识也能欺骗。 所以，陈薪烬选择的是第二种，即以精神防御之术来抵抗。精神防御之术的弊端在于要嘛完全抵抗，要嘛只能减少部分幻术持续时间。图兔大人当时被陈薪烬逼着交出来的心灵坚壁是当时三教中的高人为防备陈薪烬的橘子定身术而量身打造，因为在防御其他法术上效果较差，所以陈薪烬还是中招了。 但出乎他意料，自己中了幻术之后，虽然感知不到自己的身体，但是却也不似那种中了幻术之后幻境丛生的情况。如果把幻术比作一场身不由主的有五感的VR电影，那么陈薪烬现在就好像做了个梦，一个以上帝视角观察的梦。 是的，他又莫名遁入了逍遥游的状态。 五年前，徐抿月的母亲开车带着她去海边玩。本是风和日丽，母女俩二人出门游玩的好日子，但是在去海边的高速上，一名货车司机突然打起了盹儿，前面那辆十几吨的大货车突然横向打滑撞向了徐抿月所在的那辆小轿车。徐抿月的母亲当机立断，向右猛打方向盘。以驾驶座的那一面迎向了视野中逐渐放大的那辆货车。 徐抿月的母亲当场死亡，但是徐抿月本人却活了下来。即使母亲牺牲了自己，以当时的车速徐抿月按理也无法幸免，但她却奇迹般的毫发无伤，只是擦破了点皮。这场事故很快就传遍了整个互联网，当时的网友纷纷感叹这是上天被其母爱所感动，救了徐抿月一命。 发这场事故的也不是那名突然打起盹儿的货车司机，而是一个自称孟婆的年轻女子。令人讽刺的是，救了徐抿月的也不是什么老天爷，而正是这个真实姓名不详的年轻女子。一切都是一个局。 徐抿月“侥幸”生存下来之后，原本开朗活泼的性格逐渐内敛，她变得不再喜欢和人说话，也不再愿意和人打交道，她把自己困在了自己的房间当中。徐班礼见此，虽心中悲伤，却也无法劝动自己的女儿。很快，为了转移注意力，他便一心扑到了他的工作至上。 四年来，徐抿月的神经日渐衰弱，精神也逐渐萎靡。徐班礼虽有察觉，却以为女儿只是思念母亲，宽慰几句后便也不放在心上。直至一年前，徐抿月突然陷入了昏睡，竟似植物人一般叫也叫不醒。 徐班礼疯了，他带徐抿月找遍了全国各地的医生，却无法让自己的女儿再次睁开双眼。正在他濒临绝望之际，一名姓王的神秘女子找上门，并提出了有办法解决徐抿月的植物人状态。姓王的神秘女子要求在徐家有一个合适的身份能照顾徐抿月，于是两人假意成亲。 王氏来到之后，便不准任何人再见徐抿月，她在徐抿月身上画满了奇异的符文线条之后，便把她泡在一个玻璃罐当中。而自己，则变成了十五岁的徐抿月，同时替徐班礼植入了一段伪造的记忆。记忆当中，徐班礼对妻子和女儿的印象一直停留在十五年的那场车祸发生之后，他每天都痛不欲生，女儿让他坚持了下来，却每天得对着公司里的所有人带上一直生活无恙的虚假面具。 画面几度流转，接下来，陈薪烬看到了自己。 自己和师姐、蓁蓁姐等人前来拜访徐班礼。 “诶，刘总别这么说，让女士等这么久，实在不是一个绅士所为。对了这几位是？”徐班礼疑惑地看向胖球和尚和穆松柏。 “哦，这个是我的儿子，这个是我的女儿。这次跟我出来见见世面的。”徐欣誉指了指胖球和尚和穆松柏。 徐班礼含笑打量了一眼两人，才大笑道：“哎呀，刘总好福气啊！两位孩子真是一表人才啊，我也有一个女儿，正好跟他们差不多年纪，要不叫她出来，让孩子们多走动走动？” 陈薪烬眼中瞳孔收缩，他这时才发现那时徐班礼的台词。 他没有完全被孟婆迷糊，他知道自己的女儿已经二十岁。只是女儿不醒，他哪怕明知那十五岁的少女是假，他也愿意自欺欺人。 画面一转，剧情很快就进展到了陈薪烬指着那幅照片遁入逍遥游的情景。只是就在此时，陈薪烬眼前的景象突然如玻璃般破碎，他并没有看到当时自己见到那白衣女子的那一幕，因为眼前又有屡屡白烟生出，凝而不散，不一会儿便幻化成一个身穿白衣的女子。女子长相端庄，两弯似蹙非蹙笼烟眉，一双秋水般的双眸有蒙蒙细雨笼罩，正是真正的徐抿月。 女子一脸焦急，嘴里似乎在说着什么，但两人之间却好似隔着一堵透明密封的墙，声音传不过来也穿不过去。 “这是……当时我被师姐和蓁蓁姐叫醒后，她那边的情景？因为隔着时空，所以无法听清吗？”陈薪烬心有所悟，喃喃道。 徐抿月一脸焦急地在说着什么，但见陈薪烬没办法再听到自己的声音，她便一脸沮丧地散为一缕缕肉眼不可见的白雾回到了冥月仙那个实验室房间中的肉身之中，而这一切都映入陈薪烬的眼中。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陈薪烬呆呆看着这一幕，随即大笑道。 徐抿月的真正灵魂并没有消散，她还存在于她自身的肉身之中。冥月仙的夺舍还未完全成功，她只是暂时占据了徐抿月的身体，压制住了她的灵魂而已。 只要一定的契机，就可以让她反制回去。 只是这契机，是什么呢？ 第52章 月下独酌 电梯中，陈薪烬原本失去焦点的双眼缓缓凝实。当他脱离了逍遥游之后，意识回到自己肉身，开眼的第一幕就是看到自己面前有两个身材高挑的女子背对自己而立，一个正是孟婆，而另一个却是先前自己所见徐抿月真正的肉身。 陈薪烬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若是等到这两人走出班礼集团大楼，那时真的就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人海茫茫，找到二人再也不易，而暂时被冥月仙压制住的徐抿月灵魂也将在千帆沉舟楼的手段下被彻底驱散。 陈薪烬通过之前的逍遥游知道了自己中幻术之后的所有情况，冥月仙刚刚夺舍成功，还没来得及对徐抿月身体的改造，体内灵力全无。按理说，陈薪烬只要趁孟婆和冥月仙二人不注意，一拳轰杀孟婆便能结束此事，但他却不知道孟婆的具体境界，甚至不知道自己这一拳下去能否有效。因此他决定还是继续伪装下去，找准时机再出手不迟。 正在陈薪烬绞尽脑汁之际，电梯在八楼停靠，电梯门缓缓地打开。 这是……之前我们所待的会客厅那一层，那么这开门的是……徐欣誉和徐班礼！ 陈薪烬眼中瞳孔收缩，已经做好随时出手的准备。 “女儿？！” “薪烬？！” 电梯门打开，门外传来两声惊呼，门口两人一脸错愕地看着电梯内怪异的三人组。 孟婆打了一个响指，陈薪烬知道自己不能再拖了，再玩二人恐怕有生命危险。此刻趁孟波和冥月仙注意力全放在门外之时，陈薪烬一拳轰出，拳劲凝聚于体表，交错而不发，竟隐隐有化为拳罡的意味。一拳之威，气势犹如一列超高速行驶的动车，径直撞上了孟婆的后心。 农夫三拳一式，老汉推车！ 经由睡仙功反哺的肉身使得陈薪烬的身体强度和体质都远超一般修士，再加上这一拳蕴含了犹如一辆动车撞击所产生的冲击力，这一拳凝聚了陈薪烬的精气神。 这一拳打出，可以说是迄今为止，陈薪烬学会农夫三拳以来，状态最好、发挥最为酣畅淋漓的一次。 孟婆猝不及防下，其心脏处竟直接被陈薪烬一拳打穿了一个黑黝黝的大窟窿。 陈薪烬却是一愣，因为这一拳下去，竟然没有任何血液的喷溅，他一拳打在孟婆身上却好像打在了一堆能量体之中。 陈薪烬趁孟婆还没回过神来，借助电梯壁一蹬，翻身到孟婆头上，对着她的脑袋又是一拳轰出。 农夫三拳二式，老树盘根。 如果说农夫三拳一式老汉推车用的是一往无前的刚劲，以气势夺人，那么这农夫三拳二式老树盘根用的就是巧劲、柔劲。陈薪烬一拳既出，拳劲交错迸发，竟以螺旋缠绕之力硬生生把孟婆的脑袋绞碎。 孟婆身首异处，可是结果却已之前一样，竟一滴鲜血也没有。 知道情况不妙，陈薪烬闪出电梯间，一脸警惕地看着孟婆和冥月仙。 “小哥哥好狠的心，竟然喜欢辣手摧花。不过我就喜欢小哥哥这种霸道凶残的手段，不如再来继续蹂躏奴家吧。”孟婆身上一阵黑雾涌动，其心脏处的窟窿竟然自动补上，而头颅也恢复如初。 “你不是人？”陈薪烬隐隐明白为什么自己一拳没有凑效。 冥月仙见两人竟然交流起来，不耐烦地道：“别和他废话，还不快走。” “当然不是，都说了奴家是四鬼中的孟婆嘛，那奴家自然是鬼咯~可惜啊，奴家不负责战斗，不然倒是要好好疼爱疼爱你。” 说罢，孟婆直接化为一团黑雾，包裹住冥月仙，往八楼的窗外飘去。 被施术者如果凭靠自己摆脱了施术者的幻术，则在短时间内可免疫同一个幻术的干扰。孟婆见陈薪烬已经摆脱了自己迷惑心智的幻术，知道短时间不能再起效，倒也干脆，竟直接放弃了陈薪烬。 “要跑？”陈薪烬想追，却发现受孟婆汤影响，自己体内仍是法力全无。 “女儿！”徐班礼见自己女儿被带走，忍不住哀嚎道。 就在孟婆以为自己逃脱之际，她却发现自己好像撞到了一面透明的墙壁，无论是往哪个方向都逃不出去。 “天若不爱酒，酒星不在天。 地若不爱酒，地应无酒泉。 天地既爱酒，爱酒不愧天。 已闻清比圣，复道浊如贤。 贤圣既已饮，何必求神仙。 三杯通大道，一斗合自然。 但得酒中趣，勿为醒者传。” 窗外，有一个长发男子吟着李白的月下独酌，踏歌而来。男子一袭白衫，身后背着个和他差不多高的大酒葫芦，剑眉星目，鼻若悬胆，面如冠玉，唇若涂脂，自有一股放荡不羁的风流姿态。 背着巨大酒葫芦的长发男子微微一笑，伸出一根手指头轻轻一挥，身后的酒葫芦塞自己飞开，孟婆所化的烟雾竟被酒葫芦一股脑吸了进去，只剩下冥月仙还在原地。 “这位师兄，你是……？”陈薪烬见有高人出手相助，便知是蓁蓁姐叫援兵了。 长发男子洒脱一笑，一步迈出，竟直接出现在陈薪烬身边，一把搂住他的脖子，道：“师兄？嘿，你还真说对了，我就是你的三师兄。陈抟老祖座下，三弟子李素衣。” 陈薪烬：“......” 自己还真有师兄？听起来好像不止一个？陈薪烬突然想到了八戒的师兄，悟空…… “月下独酌……前辈可是酒仙李素衣？”冥月仙突然开口道。 李素衣一摆手，哂笑道：“什么酒仙，喜我者号我酒仙，厌我者谓我酒鬼，我更喜欢别人叫我月下独酌李素衣。徐姑娘看来倒是早早重回肉身了。” “正是，因为这位陈前辈的意外闯入，倒使我的肉身可以提前接触到外界，从而暂时压制住那冥月仙，现在我和冥月仙的记忆正处于共享状态。”徐抿月对着陈薪烬欠了欠身。 陈薪烬见状，苦笑道：“原来如此，我一直在琢磨让你苏醒的契机是什么，没想到我就是那个契机，难怪你会让孟婆不要理会师姐和蓁蓁姐，难怪你刚刚会让她不要管我直接走。” “哈哈哈，你小子倒也不傻。”李素衣用力拍了拍陈薪烬，随即笑着对徐抿月说道，“现在，徐姑娘，有一个选择题，不知道你要如何抉择。” 第53章 选择题 “选择题？”徐抿月疑惑道。 李素衣整个人斜搭在陈薪烬身上，笑道：“不错，选择题，现在你有两个选择。第一，我帮你驱散你身体里冥月仙的灵魂，顺便灭了这孟婆，一举消灭千帆沉舟楼的两名得力干将，还替你母亲报了仇。第二，我还是会帮你驱散身体里冥月仙的灵魂，然后我会放了这孟婆，你跟她回去，我自有办法让她忘记被我拦截下来，而是顺利带着你逃跑了。” “师兄，你要她做内应？”陈薪烬明白了李素衣的言下之意。 徐班礼听陈薪烬一说，顿时焦急道：“女儿别去，危险啊！是爸爸我没好好照顾你，你别再离开我了。” 徐抿月看着自己的父亲一脸急躁和担忧，忽然跪下来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屈膝匍匐于地，道：“爸，原谅女儿不孝，既然这孟婆害我妈和我们分离，那我就不能放过她。她和她背后的势力要付出代价，这样我妈才不会死不瞑目。” “你确定？此去做内应，你要化为冥月仙，即使你有她的记忆，也难免出现意外，甚至可能死于不知情的不眠人手中。其实你母亲最想看到的还是你平平安安活下去，这第二个选择并不是强求你，选择在于你。”李素衣倒是替徐班礼劝道。 “是啊是啊，女儿，上仙说得对。”徐班礼也连忙点头。 徐抿月却是笑着摇了摇头，神色坚定地说道：“爸爸，前辈，我知道我妈肯定也想看我平安快乐地活下去，但是我身为我妈的女儿，就不能不为她报仇。我意已决，请前辈成全。” 李素衣见徐抿月神色坚定，没有动摇，不禁叹道：“好，古人常言，巾帼不让须眉，今天我算是见识到了。既然这样，那我就先帮你驱散你体内的外来之魂。” 说罢，李素衣打了个响指，身后的酒葫芦塞再度飞开，一道猛烈的罡风夹杂着酒气直冲徐抿月的肉身。强风激荡之下，徐抿月衣袂飞扬，满头青丝随风飞舞，一道黑影在这激烈的罡风下尖叫着缓缓从徐抿月身体中剥离出来。 “收！” 李素衣低喝一声，食指与中指并拢，朝着那黑影一指，身后不断涌出罡风的酒葫芦顿时改吹为吸，直接把那黑影吸入酒葫芦当中。 李素衣拍了拍手，笑道：“好了，这冥月仙我会带回去给研究院的那些变态怪胎好好挖掘一下，看能不能找出什么有用的线索。接下来，我会让你的父亲失去相关记忆，然后放孟婆出来，她出来后会忘记刚才发生的一切，直接带你走，你不要抵抗。” “嗯。”徐抿月乖巧地点了点头，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父亲，便闭上了眼睛。 李素衣轻轻地一拍酒葫芦，早先孟婆所化的黑烟从葫芦口缓缓流出，渐渐包裹住了徐抿月的身体，并带着她继续往窗外飘去。 “小哥哥，有缘再见哦。” 孟婆娇笑着对着陈薪烬抛了个媚眼，竟好似不知刚刚发生了什么。即使李素衣就站在陈薪烬身边，搂着他的脖子，孟婆好像也看不见他。 陈薪烬无语地看着孟婆逃跑还不忘在那发浪，浑然不知自己刚从死神手上逃得一命。 “哟，师弟，女人缘不错嘛，什么时候也给师兄介绍几个呗。”李素衣眼睛一亮，笑着拍了拍陈薪烬，“听说我还有个师妹？” “师兄，别。别想了，如果你要妹子的话，我身边这位怎么样。”陈薪烬一把拉过一览懵逼的徐欣誉，“别看这位身是男儿身，却有着变幻成任何女性的能力。只要你有了这位女装大佬，你想要什么妹子，他就能变成什么样子。” 李素衣打量了女装大佬徐欣誉一眼，只见他浑身肌肉虬结，肱二头肌肱三头肌、胸肌、臀肌块块贲起，看得李素衣吓了一跳，不禁打了个冷颤。 自家的小师弟太变态了，还是不要惹他为妙。哎，大师兄是个性冷淡，二师兄是个闷骚男，小师弟却是个变态，自己可怎么活啊。 想到这里，李素衣幽幽地叹了口气，拍了拍身后的酒葫芦，嘴巴一张，便有一道酒水化成水线自葫芦中而出，落入李素衣的口中。 “师弟，你想哪去了。师兄我平生只爱酒，红粉骷髅尽入不了我的法眼，你这女装大佬的兄弟，为兄我还是算了。”李素衣一脸正气地拒绝道。 “好吧。三师兄，师姐和蓁蓁姐她们在上面半天都没下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陈薪担忧地问道。 “无妨，一道小幻术而已。” 李素衣笑着摆了摆手，随后右脚轻轻一跺，整栋楼内的幻境瞬间坍塌，穆松柏、叶蓁蓁以及胖球和尚三人瞬间出现在陈薪烬面前。 “薪烬，你没事？”穆松柏一看到陈薪烬也在，立刻惊喜道。 “没事。师姐，蓁蓁姐，你们还好吧？”陈薪烬笑着问道，“对了，师姐，这位是咱们的三师兄。” “三师兄？”穆松柏浑身一抖，显然也想到了八戒的师兄悟空。 “正是，我是师父门下的三弟子，月下独酌李素衣。”李素衣疑惑道，“小师妹你为何……好像很怕我？说起来刚才小师弟的反应也是和你差不多，这是为何？” “没……没什么。”穆松柏干笑道。 叶蓁蓁四下打量了一下，见没看到孟婆和冥月仙便问道：“前辈，事情都解决了？” “差不多吧，回头你让我家小师弟跟你解释。我还得带着这个魂回去交差呢。”李素衣洒脱一笑，转身轻轻一跃正欲离开。 “三师兄，等一下！” 陈薪烬一把抓住了李素衣的脚踝，却不小心让跃到一半的李素衣摔了个狗啃泥。 “三师兄……我不是故意的……你跳太快了，我想抓你的衣服却只抓到了你的脚……”陈薪烬尴尬解释道。 李素衣：“......” 所以这是我的错咯？二师兄常对我说，做人不能太跳，但是李某跳了这么多年从没栽过跟头，没想到第一次见面就被小师弟暗算了。而且听说小师弟还有一招无视位阶让人更跪下喊爸爸的变态技能。果然，还是少惹他为妙。 李素衣叹了口气，背着巨大的酒葫芦站了起来，扫了扫身子，才幽怨地问道：“说吧，什么事？” 第54章 相爱相杀的师兄们 “三师兄，可是要回总部大楼？”陈薪烬出声问道。 李素衣无奈道：“正是。” “那太好了，咱们顺路，三师兄顺便给我们讲讲其他几位师兄呗。”陈薪烬打算摸清自己其他几位师兄的底细，以免当真有个师兄和八戒的师兄一样就喜欢坑师弟。 “那还等什么，我们走吧。”李素衣一指身后的酒葫芦道，“上我的斩仙葫芦吧，它带你们飞比较快。” 李素衣话音刚落，他身后的酒葫芦就自动脱离他的后背，随即悬浮在空中，缓缓涨大。陈薪烬一行人带着好奇之色依次坐在上面，大酒葫芦上宽阔无比，一堆人或坐或站，竟也不觉得拥挤。 “前排系好安全带，坐稳了，我要发车咯！”李素衣回头看了一眼，大笑道。 “滴，学生卡！”看着站在大酒葫芦前头的李素衣，陈薪烬突然觉得三师兄有点像那云南山歌里熟练的老司机。 李素衣疑惑地看了陈薪烬一眼，显然没听懂陈薪烬的梗，便也不去在意。此时，他见一行人都上了自己的斩仙葫芦，便任由大酒葫芦往总部大楼飞去，而他自己则开口笑道：“师弟，要说起你的师兄，可以说是数不清，也可以说是屈指可数。” “怎么说？” “因为师父收了很多徒弟啊，只是绝大多数都死了。师父有一个个人爱好，就是广收徒，结善缘。有的是没觉醒但看他资质不错就收了，结果就老死了；有的是被魔道妖人给宰了，其中不少人是在睡觉中被偷袭的。”李素衣一脸和善的微笑。 “所以我到底有几个师兄师姐？”陈薪烬有种不祥的预感。 李素衣嬉笑道：“三个师兄，我就是第三个。” 陈薪烬：“......” 穆松柏：“......” 怎么办，好慌，感觉自己很危险。陈薪烬和穆松柏听李素衣这么一说，顿时觉得朝不保夕，小命随时就要game over。 “别苦着一张脸嘛，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叫咱们师父被誉为集老子、庄子学术之大成者呢，所以魔道妖人对咱师父收的弟子都很伤心，一般都会趁他们还没成长起来之时，直接……”李素衣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师父不管？”穆松柏心有戚戚焉。 李素衣闻言，顿时收敛脸上玩世不恭的表情，正色道：“管？师父领进门，修行靠个人。如果事事都要师父亲力亲为、保驾护航，那师父还收徒弟干嘛。知道雏鹰如何学会飞翔的吗？母鹰为了让孩子学会飞翔，含泪将一只雏鹰推下了悬崖。被推下悬崖的雏鹰如果不奋力拍打翅膀，就会被活活的摔死。而那些奋力挣扎的雏鹰，往往获得了生存的机会，被激发了内在的潜力，雏鹰如此，我们人类又何尝不是呢？” 李素衣顿了顿，继续说道：“千帆沉舟楼，一楼二旗三仙四鬼。楼主万木春境界不详、性别不详、年龄不详。二旗则是千帆旗和沉舟旗，两人代管千帆沉舟楼，是五阶‘圣’境的初阶修士。至于三仙，则是冥月仙、摘星仙、逐日仙，三者皆是四阶合道境的修士。今天算你们运气好，冥月仙刚刚苏醒还没适应身体，又被徐抿月重新夺回肉身，不然我很快又要失去一位小师弟和小师妹咯。” “四鬼呢？”陈薪烬怔怔问道。 李素衣哂笑道：“四鬼？四鬼是牛头、马面、孟婆、判官，除判官是四阶合道境初阶外，其他三人只是三阶归真境高阶罢了。” 见李素衣提起这些魔道妖人都一脸不屑，穆松柏不禁好奇道：“咦，那师兄你呢？又是什么境界？” 李素衣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随即笑道：“我啊？无极图复归无极大圆满，也就是普通修士的‘圣’境大圆满。不过你们可别以为这就很厉害了，你们只知道普通修士的境界分为凡、技、真、道、圣五阶，却不知道这是在现世的划分，在五阶之上还有更高的境界存在。当然，现在跟你们说这些也没用，免得你们好高骛远，你们只要知道当时你们遇到的王希孟前辈，还有咱师父，都已经超脱这个现世的五阶了。” “看不出来，原来希孟前辈这么厉害。”穆松柏赞叹道。 李素衣看似放荡不羁，对自己的师弟师妹却极有耐心：“那是自然，忘却了自身全部的记忆，以接近赤子之心的太上无情状态修行了九百年，能不厉害吗？不过我最佩服的却是，从五阶‘圣’境要渡天劫，才能达到更高的境界，而王希孟前辈却以一副千里江山图另辟蹊径，用小世界躲过了天劫。当然，要说起厉害，还数创立道家学派的老子、庄子，创立儒家学派的孔子、孟子，以及后来居上使得佛教压过儒家、道家从而广为流传的佛祖释迦牟尼。他们用短短几十年就成就了现世中的‘圣’境，远不是我们能比的。” 他继续解释道：“当然啦，我们睡仙一脉也不逊色。睡仙一脉源于老子的隐仙派，由老子传文始真人关尹子，由关尹子传鬼谷子，由鬼谷子传麻衣子，由麻衣子传师父陈抟。除了师父之外，大师兄火龙真人贾德升，二师兄明月教主陈踏法，都已经早早突破‘圣’境了。” 说到这里，李素衣不禁脸色一紧，压低音量悄悄地说道：“对了，师弟师妹，你们要记住，大师兄火龙真人是个性冷淡，你们再怎么说他坏话都没事，但一定要小心二师兄明月教主陈踏法，他就是个闷骚男。二师兄博采众长、博学多才，所以为人最为严谨，也最讲规矩，当初我刚入门的时候就被这铁面闷骚男整了个半死，活生生好几个月没酒喝……” 李素衣话还没说完，天地间忽然雷霆大作，闪电的轰鸣声不绝于耳。原先月明星稀、浩瀚无云的夜空刹那间乌云密布，雷霆在云中孕育，蓄力待发。 “我靠！这都被你听到了！没想到二师兄你修为又进步了，真是变态啊！来吧，我准备好了。”李素衣吓了一跳，随后指着天空大喊道。 一脸的舍生取义，视死如归。 话音刚落，乌云密布中有一抹克莱因蓝划破夜空，这蓝色蓝得纯正，蓝得诡异，此时不做任何拐角，直直劈向李素衣。 第55章 皇冠会掉 “哎哟喂，没想到我在现世说二师兄坏话，都能被他听到。二师兄神通日渐广大，你大爷的，这日子没法过了。”李素衣拍了拍身子，云淡风轻，看样子倒是经常受雷霆的洗礼。 天雷把李素衣电了个外焦里嫩，浑身冒烟。只是他身上的衣物却不是普通材质，在天雷的轰击下竟毫发无损。此时，李素衣浑身焦黑，穿着一袭白衫，倒像是个黑人穿着古代人的白色长衫，色差对比鲜明，再也不复之前的恣意风流、放荡不羁。 “还敢口出狂言？你说，谁大爷的？”一道洪亮的声音在众人心间炸响。 伴随着这道声音的响起，天空中又有雷霆孕育，一道雷电不作任何拐弯抹角，笔直地劈向了李素衣。雷电划破天空，如同一名剑客挥剑斩出的剑痕，又如一名大儒挥斥方遒的一撇一捺。漆黑的夜空被这抹蓝所惊艳，扯掉了它的乌黑面纱，刹那之间天地一片光亮。 陈薪烬：“......” 穆松柏：“......” 叶蓁蓁：“......” 胖球和尚：“......” 徐欣誉：“......” 整整齐齐，五脸懵逼。 陈薪烬算是看出来了，自家的三师兄应该姓李，名跳，字作死。 不作死就不会死，二师兄你这么跳，师父知道吗？ “师父知道啊！”李素衣在雷击之时竟然还有心情读心，显然被明月教主陈踏法用天雷教训已是家常便饭。 “这种天雷，不过尔尔啦。二师兄有一次真的生气了，不知道比这雷高明到哪儿去了，我跟他谈笑风生~”李素衣嘴角上扬，似乎在说一件光荣历史，“你们想不想知道怎么回事？” 话音未落，天空中又一道雷电缓缓劈了下来，竟比之前粗了十倍不止。雷电慢起来是什么概念？是一种蓄而不发的天威，比直接劈下来的时候更摄人心魄，如果纯以速度比，有些大能之士的速度可以比雷电还快，但是在这种威压下，再快的修士也会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我靠，我吊下他们胃口而已，又不会真的说出去！你玩真的啊？”李素衣显然吓了一跳，嘴皮子飞快，赶紧开口道。 作死也要有个度，过犹不及，李素衣觉得自己还能抢救一下。 天雷也似有灵性，听李素衣这么一说，一下子缩小了一半，速度骤然加快，劈了下来。 这一次李素衣就没那么好过了，即使缩小了一半，这雷霆也比之前大了五倍。这一劈之下，边上的陈薪烬等人都能闻到肉香了。 陈薪烬依稀记得，初见自家三师兄，于月下踏歌而来，多么的潇洒，多么的不羁，可是实在没想到那个月下踏歌而来的三师兄竟然是个喜欢作死的逗逼。 “小师弟，小师妹，有空让你们三师兄带你们来我这一下。我有些事情要安排给你们。”那道充满威严、正直的声音再次炸响于众人心间。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李素衣一脸的悲痛，“对不起啊，小师弟，小师妹，都是因为在我旁边才害你们被二师兄盯上的。接下来，他一定会变着法子调教你们，美名其曰训练，实为打击报复。二师兄这人，虽说为人正直，但就是心眼小。” “三师兄，你的悲痛能不能装得像一点，是个人都能看出你悲痛之下的幸灾乐祸。”穆松柏深刻地觉得自家三师兄应该多读读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的《演员的自我修养》 李素衣：“......” 我的演技就真的这么差劲？ 陈薪烬也幸灾乐祸道：“师兄，你这样说话，小心又被劈。” “诶，小师弟这你就不知道了。打蛇打七寸，是个人都有软肋，而二师兄的软肋就是喜欢别人夸他正直，只要你夸他正直，说他心眼小其实一点都不小。”李素衣一脸的得意洋洋，把自己多年来的受害经验倾囊相传。 果然，天空中的乌云散去，皎白的月又露出了它的羞容，几颗星星点缀在漆黑的夜空中，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 “原来如此。”陈薪烬喃喃道。 这下子真的受益匪浅了，虽然不知道二师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但是只要按三师兄传授的二师兄之软肋去软化他，就不怕被二师兄虐了。陈薪烬心里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走吧，小小跟二师兄玩了一下，耽误了不少时间，我还得回去交差呢。”李素衣嘴角上扬，一脸的愉悦。 陈薪烬：“......” 莫非三师兄还有受虐狂的抖M潜质？ 斩仙葫芦载着一行人在空中飞驰，很快就到达了不眠人的总部大楼。陈薪烬一行人跟着李素衣进了大楼，准备去办任务交接。 一进大门，李素衣的气质顿时一变，不再是刚才那副疯狂作死的逗逼样，而是又恢复了那个月下踏歌而来的不羁修士。李素衣俊朗非凡的脸上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一袭白衫，长发披肩，如同谪仙人入世，自有一股风流写意。他收起了变大后的斩仙葫芦，又再次重新把它背在身后，黑发、白衣、与人差不多大小的酒葫芦，风流恣意之中又透露出一股放荡不羁。 因为没见过李素衣踏歌而来的一幕，穆松柏、叶蓁蓁以及胖球和尚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实在难以想象面前这个气质出尘的谪仙人就是刚才又皮又跳的逗逼。 或许，二师兄演技不是不好，而是他没好好演？ “前……前辈，这是给你的。”一位女性不眠人低着头上来递给了李素衣一封信，一张小脸红扑扑的，煞是可爱。 “谢谢姑娘好意，只是李某醉心于酒和大道，这封信我就收下了，但是姑娘的好意我却不能收下。”李素衣一脸温和地解释道。 “没……没关系。”那名不眠人有些失落，但好在李素衣也给足了面子，倒没让她难堪。 周围围观的不眠人议论纷纷，待那女性不眠人走好，又有一名女修鼓起勇气上前递交情书。 李素衣一一拒绝，但情书却络绎不绝。 “哎，第四十七万七千六百八十三封了。”李素衣无奈地叹了口气。 陈薪烬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尼玛，这是自己的二师兄？这画风不对啊！还说什么二师兄闷骚男，你才是闷骚男吧。陈薪烬被李素衣这手花样收情书给震住了，比起自己那劳什子的芳心纵火犯称号，自家二师兄才是实至名归。 “师兄，你过来，我给你上个buff。”陈薪烬一脸严肃地盯着李素衣，“我把我那啥芳心纵火犯的称号赐予你了。抬起头来，师兄。我，陈薪烬，今天授予我的二师兄芳心纵火犯的称号，从此他才是真正的芳心纵火犯。来，师兄，别低头，皇冠会掉。” 第56章 酆都鬼城 酆都鬼城，古时又称为巴子别都，起源于汉朝，距今已有近两千年的历史。酆都鬼城又称幽都、鬼国京都，鬼魂在酆都鬼城不同于在外界，在这鬼魂往往不会受人间阳气的炙烤，无论是白天或是黑夜，皆可在这一城之中自由来往。 因此，大部分灵智已开、又不愿意放下执念的鬼魂都会来此酆都鬼城，在这生活，并接受管教。酆都鬼城的掌管者较为复杂，分为多个势力，并代表了各自的利益。酆都鬼城由道教北阴大帝、鬼帝土伯、佛教阎罗王、方士阴长生和王方平留下的身外化身共同治理。 北阴大帝是道教的第七级中心神，专管地狱，主要代表了道家在此的势力。道家把酆都鬼城又称为罗丰山，又把酆都鬼城列为道教七十二福地的第四十五位，北阴大帝在酆都鬼城司职百鬼缉拿。 而鬼帝土伯，则是古时巴、蜀两族共同的宗教神，区别于人类修士、鬼物和山野精怪，鬼帝土伯由人类的信仰和香火而成。古时人类惧怕并抗拒死亡，在这恐惧和崇拜之下，一代鬼帝土伯诞生了，他在酆都鬼城则主要维护鬼物的利益。 佛教阎罗王又称平等王，寓意为平等治罪，因此阎罗王掌管百鬼审判。 而最后的阴长生、王方平二人，却是汉朝时的方士，也是那时的不眠人。两人先后都曾在酆都鬼城修炼，于魏青龙初年，成仙而去。离去之际，阴长生和王方平二人各留下了一具身外化身，负责调和酆都鬼城中的各方势力。各大势力之间虽偶有摩擦，却无太大争端，因此阴长生和王方平的身外化身平时露面最少，久而久之，也较不为人所知。 这一天，重庆丰都县来了一位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年轻人剑眉星目，脸庞棱角分明。不同于其他外来的游客，他的双手空空，全身上下一件行李也没有。 “哎，二师兄果然没安好心。”陈薪烬嘟囔了一句，继续往丰都鬼城的方向赶去。 数天前，陈薪烬和穆松柏进了无眠之界就被一脸幸灾乐祸的李素衣逮到了明月教主陈踏法面前。二师兄陈踏法长相一脸正直，不动声色之间就以提升师弟师妹实力为由，给两人分配了一场历练之旅。陈薪烬和穆松柏两人在陈踏法的安排之下，前往酆都鬼城，到了那边自有人接待并负责下一步的有关事宜。一切都以提升实力和境界为前提，为此，陈踏法还特意封印了陈薪烬的橘子定身术，不到危险关头却是无法随意动用。穆松柏比陈薪烬提前出发了几天，却是不知道到了没。而 陈薪烬一脸晦气地朝着酆都鬼城走去，关于三师兄李素衣的“夸二师兄正直就好了”的曲线救国路线，他也不是没试过，只是这一招不仅对陈踏法无效，反而还换来一句“小小年纪不学好，净学些阿谀奉承的谄媚之言”。不知道是不是李素衣平时作死过多的原因，他偶尔表现出来的尊敬和谄媚反倒让二师兄陈踏法很是受用。这让陈薪烬和穆松柏都不由自主地考虑了一下，以后是不是也要往作死路线发展一波。 酆都鬼城地处长江上游，依山傍水，隐匿在岸边山峦中，给本来就颇具神秘色彩的酆都鬼城就更添一份神秘与阴森。陈薪烬很快就赶到了现实世界中的酆都鬼城，但他要去的却不是面前的这座酆都鬼城，而是被幻术所遮盖的真正的鬼城。 陈薪烬找了个偏僻的地方，见四下无人，手一翻便打开小虚空，拿出了一炷金色的线香。只见他一手握住金色线香，缓缓注入灵力。陈薪烬对着手中的线香轻轻一吹，随着灵力的注入，金色线香遇风无火自燃，很快就有屡屡烟雾袅绕。线香的烟雾始终袅绕在陈薪烬身边，越积越多，丝毫都没消散的迹象。 陈薪烬放眼望去，四周一片白茫茫，等到烟雾占据了整个视野，他才轻声开口道：“视之不见，名曰夷；听之不闻，名曰希；抟之不得，名曰微。此三者，不可致诘，故混而为一。其上不皦，其下不昧，绳绳兮不可名，复归於无物。是谓无状之状，无象之象，是谓恍惚。迎之不见其首，随之不见其后。执古之道，以御今之有。能知古始，是谓道纪。” 伴随着陈薪烬的话音刚落，原本还浓得看不清方向的白色烟雾很快散去，原先面前的酆都鬼城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座高耸矗立的雄伟关隘，关隘城墙上写有三个大字“鬼门关”。陈薪烬站在这座雄关面前，如同一位巨人脚下的一颗砂砾，渺小卑微。 陈薪烬抬头驻足片刻，赞叹了一声，便又低头往鬼门关里走去。 “诶诶诶，你谁呀？站住！”城门口忽然炸出两缕青烟化作两只青衣小鬼拦住了陈薪烬的去路。 陈薪烬不明就里地问道：“怎么了？” “这里是鬼门关，你一个大活人你说怎么了？”青衣小鬼一左一右，围住陈薪烬。 “活人不能进？”陈薪烬疑惑道。 “也不是不能，但是要路引。鬼门关进入鬼国京都的必经关卡。无论是谁来到这里都必须接受检查，看看是否持有鬼国通行证——路引。”青衣小鬼解释道，“路引长3尺，宽2尺，是用黄色的软纸印做的，上书‘为丰都天予阎罗大帝发给路引和普天下人必备此引，方能进地府’。同时，路引上面盖有‘阴司城隍’、‘丰都县府’三个印章。”左边的青衣小鬼摇头晃脑的解释道。 “如果没有呢？”陈薪烬有种不祥的预感，他来之前可从未听二师兄提起过什么路引。 你麻痹戒指的，果然，二师兄坑我们。 “没有？那就请回呗。我警告你啊，你可别想着硬闯，不然被逮住了，可要关押到十八层地狱里接受酷刑的！”青衣小鬼见陈薪烬面色尴尬，顿时警惕道。 “两位多虑了，我这就掉头。”陈薪烬知道自己历练的第一关应该就是想办法进入真正的酆都鬼城之中。 “算你识相，看你也算明事理的人，不妨告诉你，你晚上呆在鬼门关附近的时候小心一点。酆都鬼城可任由鬼物光天化日之下自由活动而不受人间阳气之苦，因此有很多恶鬼也会赶来我们鬼城。进鬼城后一切要服从鬼城的城规，但进鬼城前我们可管不着，所以你今晚悠着点啊。”青衣小鬼见陈薪烬识趣退下，便好心相告。 “呃……多谢这位大哥相告，我会注意的。”陈薪烬发现自己的第一关不仅是要进入这鬼门关，还要在进鬼门关前在这恶鬼之中活下来，如果失败，大概就会和他那无数位英年早逝的师兄一样魂归无眠之界。 第57章 久别重逢 由于不知道穆松柏到了没，陈薪烬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争端，退回到了鬼门关外的一处僻静之所，打了个洞穴开始打坐修炼，待到白天之后再想办法不迟。 出神入定之后，陈薪烬进入了逍遥游的状态，并开始观照自身。与普通修士的观照自身不同，由于无极图把人体当做是一个小宇宙，陈薪烬进入逍遥游之后观照自身，看到不是丹田内的景象和全身的奇经八脉，而是一片浩瀚无垠的星空。天人合一，每一个细胞就是一个宇宙，每个细胞都会经历分裂、分化、合成、凋亡，这就如同宇宙会经历大爆炸、合成、碰撞与结合、成熟、黑洞、死亡。 陈薪烬心神沉浸在自身的人体宇宙当中，只留一丝精神感应外界。宇宙无穷大，人体无穷小，但无穷小的人体之中却蕴含了无穷大的星空。陈薪烬观照自身，人体宇宙中有无数颗恒星如恒河沙数，每一颗恒星就是一颗颗小太阳，散发出无穷的光与热，点亮了整片人体宇宙的星空。一道道和煦的亮光这些小太阳产生，在人体宇宙中漂流，在彼此之间互相传递，为人体宇宙的各个角落带来光明。 陈薪烬知道，这些个光亮就是他体内的灵力。炼神还虚，精气虽足，无神者，则其体无光，其人无命，故神为主宰。炼神还虚初阶，陈薪烬自神农架归来，终于夯实地基，突破炼气化神大圆满的境界，成功炼神还虚，达到世俗中的归真境初阶。 接下来，陈薪烬只需要点亮那一颗颗恒星，按部就班让光亮传递到身体内的繁星之间，把光明散布到宇宙中每一个角落。待到宇宙中皆有光之时，即脱壳还虚，归入虚空境界，达到炼神还虚大圆满的境界，则金花生矣，三花聚顶。 “不知道蓁蓁姐和八戒他们怎么样了。”陈薪烬睁开双眼，伸了个懒腰。 叶蓁蓁一个月的藏书阁浏览权限还没用完，冥月仙的事件解决之后便继续泡在里面，而胖球和尚因为回来之后继续掌管食堂，惹得天怒人怨，最后也被自家悟空师兄抓回空空寺好好调教。 陈薪烬打了个呵欠，踱着步子往洞穴之外走去。出乎陈薪烬意料，自己这趟晋阶似乎水到渠成，并没有花费多大时间，外面的天空仍是一片晦暗，隐隐约约还可以酆都鬼城内更夫沙哑的嗓音和打更声。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锣声一慢四快，响了五声，正是五更天，凌晨三点。民间有种说法，五更天鬼在串，此时不宜惊动鬼物以免影响他们回不到阴间而在阳间为祸。所以更夫打更只到五更，没有第六更。五更天过后，正是鬼气最重的时候，恶鬼往往在这时候进酆都鬼城。 陈薪烬看了看天色，摇了摇头，正欲转头回到洞穴继续打坐，忽然肩头被人一拍。陈薪烬心中暗道不妙，心神抱元守一，握住右拳，抬起右手，大臂带动小臂，以一个猛烈的肘击撞向了身后。 农夫三拳三式，乌鸦坐飞机。 农夫三拳最适合贴身短打，第三式不同于第一式老汉推车的无双冲击力，也不同于第二式老树盘根阴柔绞力，乌鸦坐飞机讲究的是以点破面，将力量化作一点贯穿敌人。此时陈薪烬肘部气劲环绕，同时有一道破体无形剑气覆盖于手肘之上，不仅是对修士，对鬼物也有了杀伤力。 “啊，等等，是我！” 身后传来一道熟悉中带着些许熟悉的声音，陈薪烬拳势已出，此时也来不及收回，只得撤去手肘上的拳劲和破体无形剑气，纯以肉身之力缓缓撞向身后之人。 手肘如锥子扎入一堆棉花一般刺入一片柔软之中，通过手肘的传递回来的触感，陈薪烬仍可感知那份惊人的弹性。 不是师姐，师姐没这么大的胸怀。这是陈薪烬的第一反应。 上当了，妖言惑众，除了师姐之外我认识的不眠人妹子就只有蓁蓁姐一个，她也绝对不可能来这里。这是陈薪烬的第二反应。 陈薪烬心思急转，知道自己可能被骗了之后，转身又是一拳轰去。 农夫三拳一式，老汉推车。 糟糕，是女萝！是了，我怎么没想到。这是陈薪烬转头过后的第一反应。 陈薪烬连忙再度撤回一切劲力，改拳为掌，一掌拍到了女萝的胸口之上。即使不附加一切气劲，凭借着睡仙功反哺的肉身，陈薪烬这一肘一掌也打得女萝丝毫不好受，竟直接喷出一口血来。 来不及尴尬和荡漾，陈薪烬赶紧上去扶住女萝。 “女萝姐姐，你怎么会在这里？”陈薪烬一脸的不好意思。 女萝小脸煞白，她是山鬼，也是山野精怪的一种，有自己的肉身实体，不比纯以能量体形式存在的鬼物，显然陈薪烬这一肘一掌让她受了不小的伤。 “我是以山鬼之身成就山神，不是人间香火形成的山神，自然可以离开神农架地区。我来这，当然是来酆都鬼城采办啊，不然你先前鬼市中的东西从何而来，有一部分都是我来负责采办。”女萝嘶声道。 “你没事吧？”陈薪烬一脸愧疚。 “没……没事。”女萝揉着自己的胸口痛苦道，“你这肉身之力也太可怕了吧。虽说离开了神农架，我的法力缺少山川的支持就会大大下降，但也不至于被你用两招打得这么疼。” 陈薪烬看着女萝揉捏着自己的胸口，赶忙别过头去，扶着她进了自己挖的洞穴。 “怎么？害羞啦？要不你帮我看看伤得怎么样了？还是帮我按摩一下？”女萝瞥了一眼陈薪烬，打趣道。 “这……不好吧。”陈薪烬满脸通红。 “想什么呢！开个玩笑，你可别当真啊！”女萝白了陈薪烬一眼，笑问道，“说起来，你来这边干嘛？怎么不进城呀？” “我……没路引，进不了城。”陈薪烬无奈地摊了摊手。 “哈哈哈哈，没路引你都来。不过算你运气好，遇上了本姑娘。我有路引，我可是来酆都鬼城大采购的！”女萝豪气干云地拍了拍胸脯，不小心又打到了胸口的受伤处，顿时小脸一蹦。 女萝疼得身体一抽，莫名委屈道：“总之，我是来代购的，你跟我进城吧，我的路引是商人路引，可以带你进去。” 第58章 两朵相似的花 陈薪烬思考了一下，估摸着穆松柏比他早到好几天，用她那心想事成的诡异天赋应该也早已入城，便决定和女萝一起进城。鬼知道下一次他还有没有这种好运气，遇得上熟人直接带他进去。 女萝缓了一口气，待到胸口已较为不痛之时，便带着陈薪烬一路朝着鬼门关关口走去。此时正是鬼气最重之时，入鬼门关的鬼物络绎不绝。吊死鬼、饿死鬼、溺死鬼、刀劳鬼、风流鬼、冤死鬼、无头鬼、产鬼、画皮鬼，此时正排着队，应有尽有，无所不有，酆都鬼城是鬼国的京都，百鬼聚集，堪称鬼怪的百科全书，让陈薪烬大开眼界。 “臭小子，走这么慢，找打是吧？看大爷不抽死你！”前面忽然传来了一阵吵闹声，形形色色的鬼物顿时将那围了一个圈看起了热闹。 “走，我们去看看！”女萝平日只来往于酆都鬼城和神农架鬼市，此时一见有热闹看，立马兴奋地拉着陈薪烬往前头跑去。 鬼门关外不禁飞行，两人腾空往前方赶去，却见一只模样与常人无异的鬼物正在欺负另一只大脑袋的鬼物，周围的鬼物非但没有同情或帮忙者，反而议论纷纷，不是有一片叫好声。 女萝定睛一看，轻声就解释道：“是大头鬼和伥鬼。那个长着一个超乎寻常的大脑袋的就是大头鬼，大头鬼的脑袋最小也有一般人三个头那么大。因为顶着大脑袋，所以行走缓慢，一边走一边用手托住大脑袋。大头鬼是一种温和的鬼，不会主动伤害人。另一个正在作恶的是伥鬼，被老虎吃掉的人，灵魂会依附在老虎身上，变成老虎吃人的向导，“为虎作伥”指的就是这个。伥鬼的样子和人无异，但分辨他们很容易，男伥鬼左手没有小指头，女伥鬼右手没有小指头。老虎一般不吃喝醉酒的人，所以遇到伥鬼佯装喝醉酒是一个好办法。” “我们要帮忙吗？”陈薪烬见那大头鬼竟被伥鬼一阵毒打也不还手，忍不住出声问道。 女萝摇了摇头，神秘兮兮地说道：“虽然鬼门关外是死是活酆都鬼城不管，但是他们这已经算聚众闹事，严重破坏了鬼门关的队伍秩序，按理说早就应该有人来管了呀，今天这是怎么啦？这样下去可不行，你有酒吗？” 陈薪烬点了头，从小虚空拿出一瓶度数极高的烧刀子。这是三师兄李素衣塞给他的，他对陈薪烬唯一的期望就是把他也培养成一名酒鬼，好跟自己做个酒友。李素衣在其他事情上都可有可无，唯独在酒上面犟得九匹马也拉不回来，陈薪烬见拒绝不下，只好收下他那一箱烧刀子和几瓶灵酒。 女萝接过那瓶烧刀子，开心地绕着陈薪烬飘了了两圈，接着轻轻一拍，瓶中的酒液竟瞬间蒸发，化成一股不可见的酒气涌向那大头鬼。 烧刀子因度数高，味浓烈，似火烧而得名。兴许是酒精度数高的原因，也可能是大头鬼头大脑袋大的缘故，酒气钻入大头鬼身体竟迅速挥发，一下子大头鬼就醉眼朦胧，一张大脸涨得通红。 “嗝~~~”大头鬼竟对着伥鬼的脸打了酒嗝。 “完了。”陈薪烬捂脸叹道，大头鬼竟作死挑衅伥鬼，这下没救了。 女萝见他这副模样，轻轻拍了他一下，抿嘴笑道：“没事儿，安啦，放心看着吧~” 闻言，陈薪烬移开左手，定睛一看，却见那伥鬼被这大头鬼酒气一喷，顿时神色荡漾了起来，一脸猪哥相。 “哎哟喂，武哥您怎么躺在地上，我这就扶您起来。”伥鬼一脸谄媚之色把大头鬼扶了起来，周围人见没热闹好看顿时散去。 “哈哈哈哈哈，这伥鬼几百年了还是这幅德行，真好玩儿。”女萝见伥鬼一脸阿谀奉承的小人脸色，顿时笑得前俯后仰。 “这是怎么回事？”陈薪烬目瞪口呆。 女萝拍了拍胸脯，咳嗽了几声，才道：“你知道景阳冈打虎的武松吗？当时梁山好汉武松回家探望兄长，途经景阳冈，至酒家沽饮十八碗，醉后欲行赶路。酒家告以冈上有虎伤人，劝其勿行。武松不信，在冈上果遇一条吊睛白额大虫。而当时那条老虎，正是被伥鬼附身之后，见武松醉酒想趁机吃人，没想到武松奋起平生之力以双拳将虎打死，为当地老百姓除去一大害。从那以后，伥鬼见到醉酒之人就会误以为武松，非但不敢加害，反而对其毕恭毕敬呢。” “原来如此，还是女萝姐姐你见多识广，换成是我的话，早就自己当武松，上去给这伥鬼来个农夫三拳。”陈薪烬赞叹道。 “还好啦，其实我去过的地方除了神农架就只有酆都鬼城，这些都是我在书上看来的啦~”女萝见陈薪烬夸奖她，顿时高兴得绕着陈薪烬又飘转了几圈。 百鬼很快又重新排起队伍，聚起了长龙。说来也奇妙，先前陈薪烬大白天来时，鬼门关前渺无人烟，而到了下半夜，却是连进鬼门关都要排队。队伍很快就到了女萝和陈薪烬，和之前陈薪烬所遇不同，女萝身上的路引发出一种金色的光芒，包裹住两人。陈薪烬和女萝径直走了进去，一路上也没再看到那两个青衣小鬼。 看来，只有非鬼物入城，身上又没有路引，才会引发那两个青衣小鬼拦路。陈薪烬暗自揣测道。 陈薪烬跟着女萝一进鬼门关之后，映入眼帘的就是一个大大的茶庄。在酒庄之后有一座桥，上有奈何二字。一条蜿蜒曲折的河流从桥下钻了过去，如同一条长蛇钻过石制的洞口，河水平静得像一面镜子，即使有风吹过，也带不起任何细微涟漪。河畔有一块石碑，上面刻着忘川二字，石碑边上还立了一大块石头，石头上写着天地万物的三生。 陈薪烬和女萝要过奈何桥就得先经过茶庄，见又有顾客上门，茶庄的帘子被人掀开，迎面走出一个身材火辣的高挑女子，女子身着黑衣，模样竟与先前陈薪烬所见的孟婆一致。 “我靠，千帆沉舟楼的孟婆？”陈薪烬吓了一跳。 一叶浮萍归大海，人生何处不相逢？ 第59章 孟婆的前尘往事 先秦时期，秦国秦孝公启用商鞅进行变法，废井田、重农桑、奖军功、实行统一度量和建立县制，使得秦国经济得以发展，军队战斗力不断增强，秦国也逐渐成为战国七雄中最为富强的国家。至秦庄襄王之子嬴政，奋六世之余烈，一扫六合，终成大业，自称“始皇帝”。 秦始皇建立秦朝之后，在中央实行三公九卿，管理国家大事。地方上废除分封制，代以郡县制，同时书同文，车同轨，统一度量衡。对外北击匈奴，南征百越，修筑万里长城，修筑灵渠，沟通水系。 而在秦朝时期，就有这么一户孟姓人家。孟家的女主人在院子里种了一棵瓜，女主人辛辛苦苦照料了这颗瓜秧三年，却始终不结瓜。对于这种结果，女主人也不甚在意，直至有一天晚上，瓜秧顺着墙壁爬到了隔壁的姜家结了瓜。 第二天一早，两家见瓜熟了，瓜跨两院，便商量着开瓢分了。正当孟家和姜家打算把瓜锯开做成两个瓢时，却听“啵”的一声，瓜葫芦从中间自己裂开，里面躺着一个又白又胖的小姑娘。两家人都尚无子嗣，这时天赐女婴，看着心喜之下，便一起收了作闺女。女娃姓孟，名仲姿，又因是孟姜两家的闺女，人们都叫她孟姜女。 孟姜女从小就天资聪颖，长大后更是出落得婉约动人，她不仅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更是温柔体贴、心地善良。 这一天夜晚，孟姜女与平时一般，在孟母种下的那颗瓜藤下休憩纳凉。 孟姜女眨巴着大眼睛在院中遥望夜空中的点点繁星，星空浩瀚而静谧，如同一颗颗闪亮的宝石点缀在一颗黑蓝色的绸缎之上，美得令人心醉。院墙之上是星空，院墙之下是瓜藤，院墙之中是醉心于夜景的孟姜女，一切都显得如此相得益彰。正当她看得入迷之际，院墙之上突然出现了一颗脑袋。 孟姜女起初吓了一跳，但天性大胆的她很快就镇定心神。她定睛一看，却是个书生浑身是血地趴在院墙之上。 “这位姑娘，小生这厢有礼了。”书生勉强一笑，说完竟直接昏死过去。 这是他对她说的第一句话，即使是身处险境，他也没忘记那些繁文缛节，似乎这个穷书生有的只剩下他心中的那些圣贤书了。 孟姜女费了好大劲儿才把这书生救了下来，在仔细处理完他的伤势之后，她赶忙去告知了孟姜两家父母。孟姜女的两对父母们也是心地良善之人，见书生伤势颇重，便让孟姜女悉心照料。 书生很快醒了过来，映入他眼帘的是一个青丝如瀑的少女，少女眉如远山含黛，肤若桃花含笑，发如浮云，眼眸宛若星辰，一张素雅的小脸上写满了紧张担忧。见他醒来，少女对上书生的眼睛，即使是一个落魄的穷书生，但他的眼神却明亮异常，深邃的眼眸中仿佛有群星璀璨。 少女觉得自己好像从书生眼中看见一片同样浩瀚而静谧的星空。 落魄书生叫范喜良，这是他告诉她的。即使身负重伤，他也坚持做着那些君子的礼节。书生原先在大街上贩卖字画为生，因瞧见有位公子在隔壁摊位以天价买了一副假的字画，他仗义执言才遭到隔壁摊主的一阵追打。 书生由于伤势颇重，少女在征取了孟姜两家父母的同意之后，便暂时让他安心了留下养伤。在受伤的一方和照顾伤者的一方之间，两人难免耳鬓厮磨，很快书生就爱上了这个聪明伶俐又婉约动人的女子，而少女也爱上了这个深受重伤也要向她行礼的落魄书生。 少女已到了及笄年华，两情相悦之下，很快便被孟姜两家的父母看出端倪。见书生虽落魄，却并非歹人，便也乐意把孟姜女托付给范喜良。两人大喜，很快便择了良辰吉日拜了堂成了亲，约定了一起白首偕老。 然而好景不长，范喜良与孟姜女成亲之后的第三天，秦始皇到处抓民要夫，派一切壮年劳力去北方修建长城，范喜良在田地里干活之时，恰好被一伙衙役撞上，很快就被生拉硬扯地带走。就连孟姜两家的老父老母在上前阻止无果的情况下，也被推倒在地，被一阵毒打。孟姜女在家听闻之后便扔下手头一切跑去田地，但等她赶到现场时却是四具垂垂老矣的身体不再鲜活不再跳动。 春去秋来，转眼已是冬天。孟姜女一直盼望着丈夫归来，却只盼来一道道来自北方的消息。这年冬天特别的冷，不断有人从北方捎信来，始皇帝只顾早日修好长城，不顾民工死活，冻饿而死的不计其数。孟姜女听说这些信儿更是坐卧不安。连夜赶做了几件棉衣，并去父母坟前辞别之后便上路了。 书生范喜良即使深受重伤也要执拗地向孟姜女作揖行礼，那时的他只有他心中的圣贤书，正如此时的孟姜女一路风餐露宿，脚都磨出血泡也要执意北行，因为这时的她拥有的只有那个远在天边的落魄书生。 孟姜女终于如期赶到了北方的长城，却得知原来范喜良早已在饥寒交迫中死去，尸体早已被监工填到长城底下。孟姜女忍不住悲从心来，失声痛哭了起来，哭声沙哑枯竭如同一只受伤的兽。她这一哭就哭得日月无光，天昏地暗，只哭得秋风悲号，海水扬波，竟哭得长城像天崩地裂似地一下倒塌了一大段。 正巧此时秦始皇带着大队人马在此巡查，听闻孟姜女哭倒城墙之后，立刻火冒三丈、暴跳如雷，便要亲自处置孟姜女。只是他一见孟姜女泪眼汪汪，竟是我见犹怜，令人心生爱怜之心，便想纳孟姜女为妃。 孟姜女自然不肯依，却又无力反抗。无奈之下，她只得假意应允，随后投身于大海。 家国天下，秦始皇修筑长城抵御北方游牧民族，没有国哪有家。只是孟姜女家破人亡，没有家，又哪来的国？ 孟姜女死后，心有执念不散而化为鬼，出于对丈夫范喜良的爱和出于对秦始皇的恨，她熬制了一种茶汤，可以让自己忘却痛苦的记忆，也可以让自己保持的恨意。她的灵魂分裂出两个人格，一个是无忧的酆都鬼城孟婆，一个是恨意滔天的千帆沉舟楼孟婆。 只是忘记了范喜良的孟婆真的比恨意滔天的孟婆活得开心吗？ 无人得知。 第60章 太极眼，阴阳鱼 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陈薪烬怔怔地看着眼前的这个孟婆古井无波地讲述着她和另一个孟婆的前世今生，好像在讲着一个不相关的人生。 女萝显然也是第一次听说这故事，正张口欲言，却被陈薪烬拉了拉袖子摇了摇头制止了。 “来来来，这是我的茶庄。这些年来，我研制了多种孟婆汤，你有烦恼我可以让你忘记烦恼，你想尝遍世间美味我这一碗孟婆汤也可以让你品尽人生珍馐。”孟婆孟仲姿笑着对陈薪烬和女萝介绍她的茶庄和她的孟婆汤，丝毫没有一点往事重提的伤感。 陈薪烬和女萝依言便随着孟婆一起入座。茶庄里坐满了形形色色的茶客，有鬼物，有山野精怪，也有其他的人类修士。茶庄的墙上挂着一面牌子，上面是孟婆茶庄的菜单，从忘情茶到百味茶，从悟道茶到固本培元茶，应有尽有，无所不有。 “女萝姐姐，这茶庄用什么付款呀？”陈薪烬实在囊中羞涩，除了普通的钱财他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甚至至今他连一件法宝都没有，但普通的钱财又恐怕无法在酆都鬼城流通。 女萝抿嘴一笑，指了指旁边的人，笑道：“这个呀，喏，你看隔壁那个客人的茶壶。” 陈薪烬扭头定睛一看，只见茶壶是一件白地青花瓷器，素白的壶身上青色的绘画装饰清秀淡雅，青色的线条构图紧密、多而不乱，极富层次感。在这繁复的花纹图案中间，是一个“支”字，“支”字由小篆写成，字体飘逸流畅，边饰莲瓣纹。 陈薪烬咽了一口口水，颤抖道：“难……难道……是用……支付宝？！” “对呀，用支付宝扫码付款就可以啦。”女萝看着陈薪烬一脸呆滞，忍不住噗嗤一笑。 “马爸爸果然牛逼，生意做到酆都鬼城来了。”陈薪烬无语凝噎只得赞叹道，“只是酆都鬼城要现世的钱财干什么呢？” “看剧呀！玩游戏呀！还有给主播刷礼物呀！”孟仲姿端着两碗茶款款走来，脸上带着盈盈笑容。 陈薪烬：“......” 是在下见识浅薄了，原来鬼怪的生活也这么丰富多彩吗……想象着先前鬼门关外那一摞队伍里的吊死鬼、饿死鬼、刀劳鬼等各种怪物抱着一只手机吐着大舌头，身上带着几个打洞津津有味地追着动漫、电视剧，玩着游戏，刷着礼物，陈薪烬就觉得自己脑子有点不够用。 说不定哪天跟你玩游戏对喷的那个人就是个青面獠牙的千年老鬼？ “来，这是悟道茶。既然你见过另一个我，想必她给你们惹了不少麻烦，这壶茶一人一碗刚好，算是我替她给你们的赔礼。悟道茶只有一次有效，所以你们喝它之前最好调整好心神。放心，如果心有所悟，就放开自己心神，在酆都鬼城内，没人敢闹事。你们如果还想再喝其他的，就得自己点了哦。”孟仲姿笑着把一壶茶放在桌上便转身离去。 “女萝姐姐，先等一下。”见女萝拿起茶壶倒出一碗就要喝下，陈薪烬赶忙阻止道。 出于上次在班礼集团随便喝别人家的茶留下的阴影，陈薪烬这次谨慎地分出一丝灵力感应了一下茶内的成分。灵力触入茶水内顿时波动起来，茶水尚未入口，灵力接触到之后竟有了些许增长，光流动速度就快了一点点。 确认没有问题后，陈薪烬和女萝调整完心神才轻轻碰了下杯，把茶碗中的悟道孟婆汤一饮而尽。茶水甫一入口，就有无数滋味在舌尖炸开。五官相通，一股清香通过耳鼻喉萦绕在他的脑海之中，无数灵感于刹那间爆发，平日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如今一下子豁然开朗，竟迎刃而解。 陈薪烬不由自主地闭上双眼，沉浸在天道至理和宇宙真理之中。 我是谁？生命是什么？ 我是一个人，也是生命。我是我肉体和灵魂的集合，我是周遭环境对我形成的印象体集合，我是他人眼中无数个我的集合。我是我，我属于我，我也不属于我。 不同的人对我有不同的看法，这些看法组成了我的生命形象，每个人对我的看法加起来，总和就是我在他人眼中的形象。我的生命形象的塑造小部分源于我，大部分来自外界的反馈。在张三眼中，我是一个和善无私的人，我便是一个和善无私的人。在李四眼中，我是一个贪婪自私的人，我便是一个贪婪自私的人。 我是谁？我只是组成我名字符号的笔画，我只是他人提起我时表述的形容词，我只是活在认识我的每个人心中的印象。 陈薪烬心有所悟，不自觉进入了逍遥游的状态。悟道茶香袅绕，身处鬼城茶庄，心在天地大道。这一刻，他遨游于太虚之境，比以往任何时候更清晰地了解自己。在这种悟道状态下，陈薪烬对天道至理和宇宙真理的理解也突飞猛进，最直接的表现便是他能感觉得到他的天赋能力绝对真理之箭不再是以前那种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也不是只能用来和其他功法组合的残次品，而是实实在在有了自己真实的威力，虽然不算特别强大，仍比不上单纯的破体无形剑气和伤心小箭，却胜在其必中的特性，以及灵力消耗量小且随心所欲。 这一刻，他才发现自己的天赋能力不如自己之前看上去那么鸡肋，恰恰相反，绝对真理之箭充满了无限的可能性。受限于大道和真理的理解，它的威力如今或许仍不是很大，但它的上限却远远高于自己所有的功法。如果能彻底掌握大道，洞彻真理，那么他的绝对真理之箭就有了大道毁灭的力量，那将是一种抹除一切、不容拒绝的无双威能。 一支箭矢的生命一闪即息，支撑它的唯有方向与目的。心之所向，箭尖所指，令其永生，令其死离。 陈薪烬缓缓睁开双眼，眼里有星光点点，乍看之下妖异瑰美，细看之下却是一道道箭光闪烁。陈薪烬眉心位置的天眼，自觉醒以来就是黑色，不再有任何变化。而此时，天眼中的瞳孔竟然出现了一丝丝白意。那是一种纯粹的白，只在穆松柏白色的天眼上出现过。这白白得纯粹，白得无暇，正如陈薪烬自身的天眼纹路，黑得纯粹，黑得无暇。 白为阳，黑为阴，阳极生阴，阴极生阳，阳中有阴，阴中有阳。 这天眼虽只出现了一丝白意，却有了太极的意味。 第61章 奈何忘川 陈薪烬睁开眼时，女萝正百无聊赖地看着她，看起来她倒是早早就清醒过来了。 “你终于醒了，我可等了老半天了。”女萝嘟着嘴抱怨道。 “走吧。”陈薪烬轻声道，“接下来要过桥？” 女萝点了点头，伸出三只手指道：“嗯嗯！奈何桥连接鬼城与外界，分为三层，可以自己识别并审视世间万物的善恶，善者可以安全通过上层的桥，善恶兼半者过中间的桥，恶者过下层的桥。当年的方士阴长生和王方平曾以大法力在这桥上留下禁制，通过上层桥者会被给予一道临时性的护体神光，而通过中层桥者则会被其附身一道监察神光，以免在城中作恶时，城中势力来不及反应。” 她顿了顿，继续道：“至于最下层的桥，欲通过此桥者大多得经历桥的考验，其中大多被自己的心魔拦往，或摔入桥下的污浊的波涛中，或被桥梁两边铜蛇铁狗雕像狂咬，只有通过这一道关卡，恶鬼才能进入酆都鬼城并被留下一道裁决神光。若恶鬼在城中闹事，这道裁决神光就可以直接净化并驱散他的魂魄。” 两人一边走一边说着，很快就赶到了奈何桥头。桥头哦有一面石碑和一块写着“三生”的石头，石头边上排起了一条奇怪的长龙。排队者皆为一男一女，从不眠人到山野精怪，再到鬼物，排队的种族类别竟五花八门。队伍中有的卿卿我我，狂撒狗粮，有的则明显吵架了还在怄气，互相别过头不看对方手却牵得很紧。 “这是……什么情况？”陈薪烬有些疑惑。 女萝笑着解释道：“这是三生石，是酆都鬼城著名的旅游景点之一。据说只要在三生石上约定三生的情侣，感情就注定天长地久，原本相处不睦的会变得你侬我侬，原本你侬我侬的就会变得更加如胶似漆。当然，这只是传说啦。不过还是很多热恋中的不眠人和山野精怪信这一套，专程赶来酆都鬼城约定三生呢，而且约定完三生就拍拍屁股走人，也不过桥，可有意思了。” 望着队伍中除了正常人类外，还有各种妖魔鬼怪在互相表达爱意，空气中都散发着爱情的酸臭味，陈薪烬觉得这画面实在有点辣眼睛。 你能想象一个长着鼠头人身、身后长着条尾巴、浑身长满黑毛而且还龅牙的妖怪一脸深情款款地望着他怀中那个长着猫脸人身的妹子，时不时啵一下小嘴，还一脸情深义重地说着什么爱你一万年，爱你永不变？汤姆和杰瑞都没这么会玩好吗？！ 兴许是盯久了，那位鼠哥察觉到了陈薪烬的视线，回头恶狠狠道：“臭小子看什么看，小花是我的，你不许盯着她看！” “小霸是我的，你也不许盯着他看！”猫妹也附和道。 “呃……我没有……”陈薪烬也有些尴尬，他一个钢铁直男钢铁侠，喜欢青藏高原的小红红也不会喜欢这物种不同甚至是性别的不同的奇葩存在好吗！ “你没有，没有什么，没有女朋友？没有人爱？没约过？”鼠哥小霸见陈薪烬支支吾吾，顿时上来就是一套振聋发聩的三连问。 “打扰了，告辞。”陈薪烬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右手，不理会他的这套情爱三连，赶紧转身往桥上跑去。 “诶诶诶，小兄弟别走啊！没有妹子你跟姐姐说啊，我猫族妹子多的是，我帮你介绍一个呗。我猫族体态最是妖娆，保管你满意。”身后传来了猫妹小花的声音，活脱脱像一个青楼老鸨。 “薪烬，妈妈桑叫你呢。”女萝在后面“善解人意”地提醒道。 “看不到，听不到，不知道。”陈薪烬头也不回，并快速转移话题道，“女萝姐姐，这桥怎么上？” “只要站这面石碑边上就好啦，石碑扫描过后就会把你传送到桥上。”女萝耸了耸肩回道。 陈薪烬一愣，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脚下，三层桥，他在最上层，疑惑道：“可我已经在桥上了啊。” 女萝一脸于心不忍，捂着眼睛说道：“是啊，我知道啊。你刚才跑太快了，我都来不及阻止你。未经扫描而直接硬闯的话……” “会怎样？”陈薪烬突然有种不详的预感。 话音刚落，还不等女萝回答，陈薪烬脚下的三层奈何桥出现一个统一的圆形大洞，陈薪烬直接从上层直接往下掉。 女萝捂住双眼的双手露出一丝缝隙，大眼透过缝隙刚好看到了这一幕，她喃喃道：“会掉到忘川河里游过去……” “这答案来得太晚了！” 陈薪烬来不及吐槽，心中一惊，下意识想要腾飞而起，却发现下方的河水竟有有一股莫名的吸力，使得忘川河上空禁绝飞行。 “忘川上方是禁空领域……”女萝的提醒一如既往地迟来了几秒，虽然早点提醒也于事无补。 “我靠！嗷呜~冷冷冷！”陈薪烬扑通一声径直掉落到忘川河里，河水冰冷刺骨，即使陈薪烬用一身灵力也无法阻挡这股寒意。 “薪烬小心点，忘川河的水，刺骨的凉，冰封着无数着冤魂恶鬼的执念。相传世间那些放下心中执念的恶鬼，在被净化之后进入无眠之界的梦笼等待下一世转生，而他们的怨力和怨念全都被吸纳并留在这忘川河里。恶鬼要进酆都鬼城，宁愿走最下层的奈何桥受心魔和铜蛇狂狗噬咬，也不愿意从忘川河里游过去。”桥上隐隐约约传来女萝焦急的声音。 “我没事，除了冷一点，这里一切安全。”陈薪烬虽然冷得牙齿上下打颤，但还是大声宽慰道。 即使陈薪烬有睡仙功庇护肉身，但这刺骨的寒意仍侵袭着他的全身。如果不是之前被叶蓁蓁以非人道的方式刺上千万剑，光是这种如针扎般的寒意和痛苦，他就要受不了了。 陈薪烬转过头，望向河对岸，叹了口气。如果是一条普通的河，以他的身体和修为来说这距离并不算太远，只是短短数百米而已。可现在他身处于这玄重浑浊而又冰冷刺骨的河水当中，如同身处于引力的中心，光是重力就让他如同背负一座小山而行。 陈薪烬朝着女萝挥了挥手，示意她放心，便一边抵御着刺骨的寒冷一边往河对岸游去。越靠近河中心，陈薪烬发现河水的温度就越低，而自己所受的引力就越大。 第62章 时间是一条忘川 女萝急急忙忙接受了那面石碑的检测，顺利从奈何桥最上层通过。她一到对岸，就赶紧回头望向忘川河里的陈薪烬。 或许是肉身过于强大，初时陈薪烬游泳的速度倒是不慢，但随着他逐渐接近河中心，他的速度就越来越慢。等到了河中心时，女萝发现陈薪烬竟然保持着游泳的姿势一动不动。不管是朝着他大声呼喊，还是朝他挥动双手，陈薪烬好像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放心，他没事，只是陷入了相对时间静止的状态。”正当女萝想着跳进忘川河里拉陈薪烬一把时，突然一道温醇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 女萝赶紧回头，却见两位身着宽松道袍、面容相似的青年男子站在她身后，而她们身边赫然站着先前所见的穆松柏。 “两位前辈是……？” “北阴酆都大帝门下有五方鬼帝。南方鬼帝杜子仁，治罗浮山；西方鬼帝赵文和、王真人，治幡冢山；中央鬼帝周乞、稽康治抱犊山；而北方鬼帝为张衡、杨云，治罗酆山。而我们是东方鬼帝，治桃止山和鬼门关。我是蔡郁垒，这是我的兄弟神荼，除我们之外的其余鬼帝皆为人类修成。放心吧，接下来涉及我道门机密，你先去做你自己的事吧。”郁垒笑了笑，示意了神荼一眼。 神荼点了点头，也不等女萝反对，轻轻一挥手，女萝竟好似忘了陈薪烬还在河里，直接向酆都鬼城走去。 “松柏，你确定这是你师弟吧？”郁垒挑了挑眉头。 “是，我和我师弟被我家二师兄安排前来酆都鬼城。”穆松柏恭敬道。 “那就好，神荼动手吧，把他捞上来。忘川可是大帝炼制的法宝，涉及了时间之道，他要是呆久了，可能会出现时间错位的症状也不一定。”郁垒拍了拍神荼的肩膀。 “不急。”一直不苟言笑的神荼突然开口道。 听到惜字如金的神荼开口说话，郁垒一愣，下意识再往河中陈薪烬的位置看去，半晌才笑道：“原来如此，有意思，有意思。” 言罢，郁垒竟和神荼一起袖手旁观起来。 穆松柏见两人都不出手，不由焦急道：“前辈，这是……” “放心吧，你师弟进入了大帝的忘川法宝中，竟对时间之道有所领悟。说起来你的天赋与时空有关，不如我考考你，什么是时间？”郁垒温和笑道。 “时间？我的超时空漫步目前还只能空间跳跃，并不能改变时间。所以对于时间，我的理解还不是很深。”穆松柏摇了摇头。 “既然这样，你也进去吧。”神荼瞥了穆松柏一眼，一挥手竟卷起一股风把穆松柏扔进了忘川河的中心。 郁垒来不及阻止，无奈地看着神荼，道：“神荼，你这是作甚……引力这么大，不小心就会死人的。” “帮她。”神荼面无表情。 ========= 忘川河中心，陈薪烬自从游到河中心后，强大的引力无处不在，竟使得他无法游离河中心。在挣扎了一会之后，他便放弃了纯靠蛮力游离忘川河的心思，转而寻求其他的方法。事实上，这里的引力已经到达了一个惊人的地步，若不是靠着体内的灵力和强横的肉身，他早已被压趴在河底。 河水玄重无比，又浑浊异常，此时静止不动。陈薪烬游至河中心后就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再也看不到刚才岸边的女萝。强大的引力场，河水玄重的质量，使得陈薪烬脑海中不禁想到一部电影。根据广义相对论，时间受引力影响，越靠近黑洞引力场越大，时间流速就越慢。质量越大，引力越大，越往中心去，时间流速就越慢，在这里忘川就是一条时间之河，或者说时间就是一条忘川。 “不知道外界过去多久了。”陈薪烬自语道，不同的引力场引力大小，会影响内部与外界的时间比，可能这里一天，外界一年，也可能这里一天，外界一万年。 正当陈薪烬自言自语之际，忽然眼前一道黑影闪过，伴随着扑通一声落入水中。 “咦，师姐，你怎么在这里？“陈薪烬发现来者竟然是穆松柏。 “嘶~冷冷冷！太好了，薪烬你果然没事。” “我没事，师姐这忘川河蕴含了时间之道，正适合你感悟！”陈薪烬一脸兴奋地说道。 闻言，穆松柏无语道：“你想的倒和外面那两位前辈一样，既然这样，你快和我说说具体感悟。” “好，刚才我看这河水玄重无比，引力又异常的大，便想到了……”陈薪烬微微一笑，正欲开口解释，却发现忽然眼前画面一变，穆松柏早已消失不见，身旁静止的河水恢复了流动。陈薪烬抬头，却见女萝早已不知去处，对岸岸边站着两个面容相似的青年男子，其中一个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向他招手。 “上来吧，你既然有所悟，就不要帮着你师姐作弊，让她自己领悟更好。”郁垒开口笑道。 陈薪烬知道这应该就是穆松柏先前所说的两位前辈，便不疑有他，直接朝两人游了过去。 “我们是北阴酆都大帝麾下的五鬼帝之一，我是蔡郁垒，他是我的亲兄弟，叫神荼。”郁垒一把拉起岸边的陈薪烬，笑着解释道，“这条忘川河是北阴大帝的一件法宝，涉及了时间之道，还好法宝平时处于沉睡状态，内外的时间流速比不大，不然你师姐和那位山鬼姑娘等得黄花菜都要凉了。事实上，要不是你强闯奈何桥之时刚好被我们感应到，迎接你的就不只是引力和时间静止这么简单，这河底沉淀的可都是冤魂恶鬼的执念。” 陈薪烬尴尬地挠了挠头，实在有些汗颜，当时狗粮吃多了竟忘记和女萝问清楚再上桥。 “对了，两位前辈，女萝呢？”想到女萝，陈薪烬四下找不到她，便开口问道。 “她是商人路引吧？我让她买东西去了。我们再等等你师姐吧，以她的赤子之心，应该花不上多少时间。”郁垒伸了个懒腰说道。 第63章 宇宙的奇迹：时间之箭 果然，过没多久穆松柏就从忘川河里自己走了出来，用时竟丝毫不比陈薪烬长，这让郁垒、神荼二人啧啧称奇。事实上，若不是考虑到两人是陈抟老祖的徒弟，光是这份领悟力，放到外界就可让人惊掉下巴。 时间之道博大精深，又岂是这么容易领悟？ 最明显的表现在于陈薪烬虽有领悟，却仍无法实际应用，也就是说他悟的东西只是知识的累积，短期内却是绝对无法化作武器。而穆松柏因为有其超时空漫步的天赋能力存在，她对时间的领悟则应用在了这一天赋能力之上。 时间之道浩瀚而繁复，光是想达到时间静止就有多条道路。陈薪烬从忘川河中悟到的是忘川的引力，从而通过引力场改变时间流速达到相对静止。穆松柏却不然，她从忘川河中看到的不是静止流动、充斥着引力的忘川，而是水流奔腾不息的忘川，因此她是悟到的是通过达到光速来实现静止，甚至超越光速来实现时间倒流，这倒和她的天赋超时空漫步颇为搭配。 穆松柏目前的超时空漫步尚未有能力能进入到更高维度的空间进行穿越，她目前所进行的瞬间移动、障碍穿越更多是自身分解为细微的粒子传送到远处进行重组。只有掌握时间之道和空间之道，畅游时空长河才具有可能性，因此这次的领悟对她来说意义远胜于陈薪烬，至少在时间和空间这两条道路上，她两只脚都迈出去了。 “忘川河是北阴酆都大帝的法宝之一，蕴含时间之道，每个人进去都会有不同的遭遇。只要能靠着自己对时间的领悟活着从这条忘川河里出来，就都会有各自的见解。刚才我看了你们悟道的过程，从达到时间相对静止这一目标来看，陈薪烬走的是引力的道路，而小松柏走的却是光速的道路。”郁垒见陈薪烬拉起穆松柏，便笑着对二人解释道。 闻言，陈薪烬转身笑道：“前辈，其实如果只是达到时间相对静止这一点，我不光对引力有所悟，其实我还因那冰冷刺骨的忘川河水有所悟。” “河水？那河水我刚进去的时候冷，你走之后就不冷了呀。”穆松柏有些不解。 “我说了每个人都有不同的遭遇，忘川河会根据个人领悟具现化为不同的东西。”郁垒饶有兴趣地看着陈薪烬。 “两条道？”神荼突然开口问道。 陈薪烬点了点头，解释道：“一条半吧，除了引力之外，因为那寒意惊人的河水，我还另有发现。地球上一切物体皆有分子和原子组成，分子和原子时刻得在做无规则运动，这种无规则运动的宏观表现就是温度。冰虽然凉，但仍然有分子得运动得时刻发生，不过只要温度达到绝对零度，物体内得所有原子分子都会相对静止的状态。我们的时间没有静止，但我们看过去它就像中了时间魔法一样。不过绝地零度只是一种概念，要想实现却很难，绝对零度可以无限接近，却无法达到，因此只能算半条道吧。从热力学上说，熵只会一直增加，时间箭头在感官上也会一直前进，或许解决了绝对零度，才能算完整。” “听不懂。”穆松柏的小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 “哼，小道。”神荼也不屑道。 郁垒摆手制止两人的打岔，鼓励道：“说说看，其实我对现代科学和修真的结合挺感兴趣。” 陈薪烬想了想，继续说道：“熵是描述一个系统无序程度的变量，越无序则熵越大，而宇宙的膨胀就是一个有序趋向无序的熵増过程。一个系统的熵不会减小，任何不可逆的过程都会导致熵増，如同人会长大，桌上的玻璃杯掉了不会复原。人类所有的细胞和想法，是由数以亿记的神经元，再细化就是由一定数量的量子构成和产生，我们自己个体的存在是时刻在更新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现在的自己不是七年前的自己，就像……” “人无法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 郁垒尴尬地挠了挠头，一脸崇拜地说道：“虽然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不过感觉很厉害似的。我们修士感悟天地大道，却是一种自然而然、玄之又玄、似懂非懂的感觉，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远不如你看得这么透彻。” 被一个修为不知多高的一方鬼帝这样看着，陈薪烬也有些不自然，只能干笑道：“这也不能说透彻吧，只是宇宙的存在和规律来得如此精确奇妙，甚至连无序也是一种秩序，没有规律又何尝不是一种规律，所以我在想这一切是巧合还是真有天道存在。其实我在想，我们的灵力寻常肉眼不可见，也无法被现有的科学观测到，那会不会就是一种暗能量。对于时间之道领悟的实际应用，我也不是完全没头绪，时间之道也是天地大道和宇宙真理的一种，至少这次悟道又强化了我的天赋绝对真理之箭。” “看来你家二师兄派你们来果然没错，跟我来吧，我带你们见见北阴酆都大帝。”郁垒叹了口气，转身带头走道，“实不相瞒，大帝统御幽冥，总治诸邪，一身修为早已夺天地造化。早在一千年前，大帝就闭关修行去了，只是算算日子，前几年大帝就早该出关了。可等到了前几个月，我们都还是没等到他出来。一开始几年我们以为大帝闭关过程中心有所悟，便不敢打扰他。后来，我们有些放心不下，便摇了摇他闭关石室门口的醒神铃，却仍未把他唤醒。于是我们五方鬼帝便一起入内查看，却发现室内一片狼藉，大帝也昏迷不醒。” “会不会是走火入魔？”陈薪烬有些不解，如果不是走火入魔，谁能有这种通天手段能使得一个大帝昏迷不醒。 涉及到北阴酆都大帝，神荼原本酷酷的的一张脸也出现了担忧之色，主动开口道：“不可能，修为到了大帝这种境界，已经不存在走火入魔的可能。” “大帝出事昏迷不醒之后，我们思来想去，由于不眠人中的大能之士在人间界的已经不多，便修书求助于你师父，让他派出门下高徒协助。成圣之后的境界可肉身出入无眠之界，不过由于某种不可告人的原因，当年有一大批圣境之上的不眠人主动放弃了自己的肉身，以灵魂进入无眠之界，不再往返人间。因此，你师父让尚有肉身的明月教主陈踏法前来协助。”郁垒解释道。 “也就是说，二师兄也会来？”穆松柏眨了眨眼睛。 “算算时间，也该快到了吧。”郁垒抬头望着东方喃喃道。 第64章 缺一 众人随着郁垒望向东方的天空，低垂的夜幕挂着一抹稀薄的弧光，空中迷蒙的薄雾笼罩住了月色，天地之间一片昏暗，似乎就连天地都为之黯然。受这月色和天色影响，陈薪烬和穆松柏二人心绪莫名有些低落。 正当两人惆怅之际，天空中的月亮忽然大放光明，柔和却冰冷的月光骤亮，霎那间驱散了空中笼罩的那一层薄纱般的武器。月亮的弧光随着雾气的消散变得逐渐圆满，到最后化成了一轮如玉盘般的圆月。 明月的月光笼罩酆都鬼城，把望月的陈薪烬等人也包裹进去。天空中不见人影，可望月的众人眼中，眸子内却折射出一个人正挟带着月光而来。 明月教主陈踏法，就这样以一种常人眼中不可见的姿态从月上而来，偌大的酆都鬼城，除了眼中折射出他身影的在场几人以及佛门的阎罗王、鬼帝土伯、方士阴长生和王方平的化身之外，竟无人察觉到这一幕。光是这一手随手为之的瞒天过海，就可以看出陈踏法的修为已经不是一般的高。 陈薪烬怔怔望着挟带着月光、踏月而来的二师兄，突然有点明白三师兄李素衣为什么每次登场时总是月下踏歌而来。 尼玛，自家的师兄出场都这么骚包，自己是不是也要研究出一种狂拽酷炫屌炸天的出场方式？就是不知道大师兄火龙真人的出场方式是什么样的，不会是化作一条火龙而来，或者是站在一条火龙上而来吧？ “二师兄好。”陈薪烬和穆松柏赶紧施了一礼，不敢得罪这个以虐李素衣闻名的正直之辈。 “嗯，不必多礼。别害怕，师兄这么善良，不会玩死你们的。这次叫你们过来，也只是带你们开开眼界。所谓的历练不过是当时骗你们三师兄那只酒鬼，不然以他的性子肯定又要来瞎凑热闹。要知道你三师兄就是喜欢作死，而我呢，只要看到他作死，就忍不住想要整治一下。一家人最紧要是整整齐齐，我这个人最见不得一丝杂乱和不对称，比如别人的左袖口和右袖口高度不一，比如别人的站姿不够端正，比如别人的衣领不够干净整洁，比如别人的双手指甲颜色不一。”陈踏法一脸严肃地啰嗦道，如果不是那句不会玩死你们，陈薪烬都快信以为真。 对于二师兄陈踏法的印象，陈薪烬可以用几个字来形容：严肃却啰里啰嗦，骚包却一本正经，而且还是个强迫症患者。此时，听闻陈踏法一一举例，陈薪烬不禁看向了自己的衣领，那里之前沾了点忘川河水却没用灵力真元烘干净。与此同时，穆松柏望向了自己的手指甲，那上面的颜色之前进入忘川河中早已被河水侵蚀得斑驳不堪，穆松柏见状赶紧用灵力冲去所有颜色。而神荼素闻陈踏法威名，此时也赶紧端正了自己的站姿，郁垒也拉长了自己的右袖口。 “嗯，这样好多了。”陈踏法点了点头，一脸孺子可教也的表情。 “呼~”众人情不自禁松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好像逃过了一劫？ 明月教主陈踏法，号守正，宋太宗赵光义赐号明月教主，是陈抟老祖的入室弟子，也是道教老华山派（陈氏堪舆派）创始人，也是陈抟易学的继承者。从外表上看过去，也是一脸的严肃正直、大公无私且值得信赖的人。陈踏法生平所学博大精深，海纳百川，他把黄老清静无为思想、道教修炼方术和儒家修养、佛教禅观会归一流，并博采众家之长。数百年前他曾以十八门绝技闻名于不眠人、魔道妖人以及山野精怪和鬼物之间。这十八门绝技分别是堪舆术、养生术、草药术、寒冰针灸术、布阵术、棋艺术、符咒术、预测术、太极术、阴阳术、龟息术、睡功术、炼丹术、纵横术、占卜术、五行术、归藏术、兵道术。 陈踏法环顾了一下四周，顿了顿道：“接下来办正事吧。既然那蠢酒鬼已经被我支开，那么没人来干扰我们了，事情也就简单多了……” 陈踏法话音未落，附近忽然传来一道戏谑的声音。 “愚蠢的师兄哟，你那点小把戏还妄想瞒过我月下独酌李素衣？”一只鼠面人身的山野精怪迈着步子缓缓踱来，随着他朝着众人走来，身形也渐渐发生变化，逐渐变成了一位白衣白衫背着巨大酒葫芦的翩翩佳公子。 “鼠……鼠哥？”陈薪烬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李素衣一脸疑惑地望向陈薪烬，问道：“嗯？什么鼠哥？” “没有……我看错了……三师兄你之前那样子跟我之前在三生石边上遇到的一只老鼠精有点像。当时他还疯狂扎我心来着呢，害我掉到忘川河里。话说师兄你干嘛变成一只老鼠精，你的本体该不会是一只老鼠吧？”陈薪烬这才发现李素衣所变的老鼠精只是鼠脸相像，身材可大不相同。毕竟从人类视角看去，每只老鼠都长一个模样。 “你他娘的见过这么帅的老鼠吗？！”李素衣本来还满面春风，沉浸在将了陈踏法一军的快乐之中，这下听陈薪烬这么一说，顿时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就差没给他气死了。 “嗯，不错，小师弟整治这蠢酒鬼有我的风范。”陈踏法再次颔首道。 “胡说八道，小师弟的作死才有我的风范！”李素衣闻言，原本一脸扎心的表情顿时一收，却一下子和陈踏法争了起来。 陈薪烬和穆松柏以及神荼、郁垒两兄弟四人面面相觑，实在不知道这种有什么好争。 “咳咳，大家消消火。既然酒仙月下独酌李素衣也来了，那这次唤醒大帝也多了一分把握，倒也不失一桩好事。来都来了，人也齐了，我先带你们去大帝的闭关之处看看他吧。”郁垒尴尬地打断两人道。 “哼，好事倒也未必，这家伙只知道喝酒，整天把自己弄得衣衫凌乱、放浪形骸，这让我怎么看得下去了。”陈踏法不屑地解释道，“而且，这家伙本尊从来都不知道躲在哪里喝酒，你们每次所见到的他都只是一具复归无极（圣境）大圆满的身外化身罢了。” “诶，师兄此言差矣，我喝酒是修行的一种，正如师父睡觉也是修行的一种。我本尊努力喝酒苦修，这具化身代我行走天下有何不好，而且你也知道我的身外化身和别人不同，必要之时我也可以和我本尊互换位置嘛。”李素衣嬉笑解释道。 陈薪烬和穆松柏听陈踏法这么一说，“只是”两个字压力好大，感情一众师兄弟里就只有自己二人还在世间五境徘徊？ 第65章 广陵散 在郁垒和神荼的带领下，陈薪烬一行人顺利地进入了酆都鬼城。与鬼市相同，鬼城里并不阴气森森，反而热闹非凡，车水马龙。其繁华程度竟丝毫不比人间的魔都差劲，而且古香古色的建筑物也为这鬼城增添了一分现代大都市所没有的韵味。 众人穿过北阴酆都大帝的宫殿径直来到大帝的后花园之中，这里一片祥和与寂静，似乎有阵法隔绝了外界的纷扰。 “到了。”郁垒轻声道。 在他的示意之下，神荼嘴里念念有词，双手掐诀一指，原本御花园中偌大的一座假山顿时化为一道青烟消失不见。地上出现一个完美的圆，圆洞里有一道向下延伸的阶梯，不知通向何处。 “大帝闭关的地方就在这后花园的地下，你们随我来吧。神荼，你在这守着。”郁垒对神荼吩咐道。 说罢，郁垒便带头在前面走了起来。 一路向下，阶梯长得望不着尾，众人走在阶梯上如同走在一条蜿蜒的游龙之上，陈薪烬估计约莫走了十分钟才走到一座石室门口。石室古朴无华，石门紧闭，倒和陈抟老祖的闭关之处有些相像。 “开。”郁垒只是往前那么一站，石门竟自己打开。 “大帝闭关之前，在石门上留下了语音识别功能以防有要事通报。除了我之外，只有其他几方鬼帝能进，因此我怀疑这次大帝闭关不醒可能和其他几方鬼帝有关，这也是我为什么请诸位前来相助的原因。现在五方鬼帝之间暗流涌动，互相猜忌，实在是多事之秋。”郁垒叹了一口气，解释道。 陈踏法不置可否，并以一道灵力覆盖住陈薪烬和穆松柏二人，正色道：“既然如此，那我们进去看看便知。小心点，大帝的威压不是你二人所能承受的。” 郁垒闻言，只得苦笑道：“无妨，此事怪就怪在大帝不仅浑身，甚至神威全无。” 石室内空间宽阔无比，除了石壁上镶嵌的夜明珠之外，竟找不出一样装饰物。事实上，在不眠人中得道高人或修道有成之辈，大多数都提倡摒弃物质的享受，沉沦于物欲是魔道妖人所为，因此这北阴大帝的闭关石室除了照明用的夜明珠也不见任何装饰。而北阴酆都大帝，就这么静静盘坐在石室中央的蒲团之上，一动不动。 “师兄，有看出什么吗？”李素衣难得一脸正经，神色也不复先前轻佻。 陈踏法摇了摇头，疑惑道：“神魂稳固，肉身无恙，照理说闭关结束后就该醒来，可是现在这个状态又是为何？威压全无，竟连一丝灵力波动没有。” “师兄，或许……” 陈薪烬正想开口说话，外面忽然传来一阵阵的打斗声、在场众人对视了一眼，来不及说上什么，便赶忙往外跑去。 一行人来到地表御花园之中，却见神荼正与一身着宽松白袍的男子打得不可开交。男子身高七尺八寸，袒胸露乳而放荡不羁，土木形骸而不自藻饰，即使外表邋遢却丝毫不能遮掩他俊朗非凡的脸庞。珍珠不会埋没在沙子中就被无视，正如此人虽不修边幅却自有一股神仙气。 “住手！”郁垒揉了揉眉心，大声喝道。 见其他人到场，两人也先后收了手，却是各自冷哼一声，不看对方。 郁垒叹了口气，道：“嵇康兄，神荼，这是怎么回事？” 神荼闷闷地解释道：“这人好生无礼，我在此守候，他却硬要往里闯，还说着什么五方鬼帝中就我们兄弟二人不是人类修成，这下定是要勾结外人谋害大帝。” “胡说八道，一派胡言！我明明说的是家丑不可外扬，此乃多事之秋，这时请外人过来岂不是让大帝闭关不醒的消息走露出去。酆都鬼城各大势力维持平衡多年，要是大帝闭关不醒的消息被他们传递出去，这平衡一破岂不生灵涂炭？”嵇康也气极，怒喝道。 神荼立刻反驳道：“你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阎罗王乃佛门大能，又岂会落井下石？” “呵，阎罗王是不会，鬼帝土伯呢？” “可我们请的这几人乃希夷先生的入世弟子，你连我们自己道门的人都信不过？”、 “哼，他们是道门的人没错，但他们是人，修的是仙。而我是死后的鬼，你们也不是人，我们修的是神，修仙的和我们修神的自古就不是一个派系。” 郁垒一阵头大，忍不住再次大喝道：“够了！都别吵了！神荼，嵇康兄乃中央鬼帝之一，他要下来，你也没权利拦着他。先跟他道歉吧。嵇康兄，事关大帝安危，他们都是希夷先生的弟子，自然信得过。莫说家丑不可外扬，嵇康兄莫非忘了吕安之痛？” 嵇康闻言，神色顿时一黯，喃喃道：“吕安……好吧，我就暂且信你们一次。” 吕安，魏晋时名士，恃才傲物，蔑视礼法，与“竹林七贤”之一的嵇康是至交好友。两人居处天南地北，但“每一相思，千里命驾”。 景元三年，吕安之兄吕巽见吕安之妻徐琅貌美，便以酒灌之，而后**得逞。事后，徐琅羞愧难当，自缢而亡。吕安愤恨之下，欲状告吕巽。嵇康与吕巽、吕安兄弟均有交往，吕巽求嵇康为自己斡旋，故劝吕安不要揭发家丑，以保全门第清誉。 碍于嵇康的情面，吕安撤诉，却不料吕巽忧心把柄操于人手，遂反诬吕安“挝母”不孝。司马昭于是将吕安下狱，使之流放至边郡。嵇康听闻此事之后大怒，与吕巽绝交，写《与吕长悌绝交书》，此事触怒了司马昭。钟会因为与嵇康有隙，利用这机会中伤，以陷害嵇康。司马昭一怒之下，下令处死嵇康与吕安。 嵇康行刑当日，三千名太学生集体请愿，请求朝廷赦免，并要求让嵇康来太学任教，但这并未使得司马昭回心转意。临刑前，嵇康神色不变，临危不惧。他看了看太阳的影子，知道离行刑尚有一段时间，便向兄长嵇喜要来平时爱用的琴，在刑场上抚了一曲《广陵散》。曲毕，从容就戮。 嵇康死后，心有不甘，吕安因他而死，这成为了他心中永远的痛。即使后来他以鬼身修炼有成，成为北阴酆都大帝座下的中央鬼帝之一，这根刺也始终如鲠在喉。 白居易有诗曰：吕安兄不道，都市杀嵇康。斯人死已久，其事甚昭彰。是非不由己，祸患安可防。使我千载后，涕泗满衣裳。 从此，《广陵散》成为绝唱。 第66章 BUG 一行人连同嵇康一起回到了北阴酆都大帝的闭关之所。北阴大帝虽然陷入莫名的昏迷之中不醒，但他的修为早已通天彻地，就算光凭肉身，常人也难以对他造成干扰，倒也不怕对他产生什么不利的影响。 神魂永固，肉身完满，一切看上去都没有问题，但这却恰恰是最大的问题所在。即使是陈踏法学究天人，也看不出丝毫端倪，这倒让郁垒和嵇康失望了几分。 “二师兄，或许我可以用逍遥游进入到大帝的世界当中探索他的记忆，这样就能知道他发生什么了。只不过我自己也掌握不了触发探索记忆的条件。”陈薪烬一脸不确定地说道。 闻言，陈踏法也一脸愕然，疑惑道：“逍遥游？” “是啊，就是庄子的逍遥游。”陈薪烬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 “逍遥游我知道，可是逍遥游以进入清虚宁静的太虚之境从而心无旁骛、加快悟道而闻名，什么时候可以进入别人的记忆了？”李素衣一脸疑惑。 陈薪烬也一阵愕然，当下便把自己当初梦游清洁女工以及徐抿月的过程讲了一遍。 “不对，逍遥游是一种特殊的悟道境界。自微妙元通真君庄周开创出逍遥游以来，领悟逍遥游的人虽然不多，但也从未听说有人可以以逍遥游进入别人的记忆当中。搜魂的手段固然有，但那都会破坏大脑，而不能像你所说的这般可以完整体验别人的人生。你这逍遥游从何而来？”陈踏法一脸严肃。 “**教我的，他给了我一段睡咒，然后用一只鲲鹏幻象刺激我的精神。”陈薪烬想说老庄两个字，可说出嘴却被自动消音了。 “咦？薪烬你怎么了？”穆松柏一脸惊奇，下意识跟着说道，“**这两个字不能说吗？” 李素衣此时也一脸严肃，道：“师兄，这是佛门的不可说。既会道家逍遥游，又会佛门神通，这人到底是谁？” 陈薪烬这时才回忆起当日和穆松柏见到老庄时，穆松柏问老庄的天赋是什么时，老庄明明一身道袍，却连说了三句不可说。想来是那时，他和穆松柏被下了这门咒。 “这人是谁我不知道，但逍遥游的确不具有以上帝视角浏览别人人生的能力。所以这要嘛是这位大能给小师弟的逍遥游更为玄妙，要嘛就是这种能力其实是小师弟的隐藏天赋。”陈踏法揉了揉眉心，叹了一口气道。 “是前者。”一旁静默不语的嵇康突然开口说道，“我生前最崇尚太上老君李聃和微妙元通真君庄周。逍遥游我也会，但学习的条件却不是这位小友先前所说的什么睡咒和鲲鹏幻象。” “这事情越来越莫名其妙，我的修为果然还是不够。等这次事了，你随我回去见师父吧。”陈踏法又恢复成那不苟言笑的模样。 听见陈踏法在嫌弃自己修为不够，在场众人都一阵无语，一时间竟陷入了尴尬的沉默当中。 李素衣率先打破僵局，鼓励道：“小师弟，既然这样，要不你先试试？” “好，只是我觉得肢体的接触可能会加大触发我那逍遥游的几率，不知……”陈薪烬支支吾吾道。 郁垒和嵇康对视了一眼，才笑着说道：“无妨，大帝待人宽和，想必他知道了也不会怪罪你的，有什么你尽管做吧。” “哎，好吧，其实……我也不想这么做……” 陈薪烬忧伤地叹了口气，把大帝扶坐起来，自己也盘膝坐在他身边。陈薪烬望了望围观的众人，感觉自己的节操值即将变为负数，他轻轻把大帝脑袋一掰，让他轻轻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穆松柏：“......” 陈踏法：“......” 李素衣：“......” 郁垒：“......” 嵇康：“......” 我屮艸芔茻，这画面好鬼畜，虽然知道他是要模拟出当日那个清洁女工靠在他肩上从而触发他逍遥游的情景，但莫名有些毛骨悚然，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 “别笑，我要开始了。”陈薪烬捂脸叹道，他就知道会是这种情景。 不再搭理众人一脸的古怪，陈薪烬紧守心神，抱元守一，心中开始默念睡咒。周遭环境中清风吹过地表树叶的声音、蟋蟀振动翅膀发出的窸窸窣窣的声音、其他人小声交流讨论的声音，一切都清晰可闻。繁多的声音交错在一起汇聚成一曲交响乐，倾诉着生命的美好和世界的美妙，像一首永不停歇的欢快歌谣。 陈薪烬不理会这种表象，心神继续往下沉淀。大音希声，大象无形，身边嘈嘈切切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细不可闻，直至逐渐远去。陈薪烬的心神好似脱离了肉身的存在，独立于自己的身体之外，心神往下沉淀到极致时，反而是一种向上的飞升。他的思想、心神无限度地拔高，直至上升到一种极致之时，骤然消失不见，仿佛突破了一种时空的壁障，又好似穿过了一层单向可见的玻璃，来到了另一方天地之中。 陈薪烬站在虚空之中举目四望，或者说用意识的眼睛举目四望。他仿佛化作了一方太上无情的天道，没有肉身，没有眼睛，却以一种第三人称的上帝视角望着一个一脸威严的男子盘膝打坐。 他成功了，这是他第一次主动进入可以探索记忆世界的莫名的逍遥游境界。 随着男子开始盘膝打坐，四周的景象也开始构造出来，石室、后花园乃至整座酆都鬼城都栩栩如生。陈薪烬不去理会周遭环境的变迁，而是专心致志地盯着北阴酆都大帝观看。 大帝的身上蕴含了浓郁的时间气息，似乎正在感悟时间之道。自始至终，从未有人进入过这石室之中，大帝也安然无恙。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身上的时间气息越来越浓重。不知岁月几何，直至有一天，陈薪烬眼前的北阴酆都大帝突然爆开，像一颗定时炸弹定时引爆，在陈薪烬眼中他的肉身和灵魂化为一道道蕴含了浓重时间气息的数据洪流。 这道洪流由许多他并不认识的符号组成，陈薪烬细看之下，这发现这一道道洪流中符号数量虽多，却都是两种符号的重复，一种是完美的圆形中有一点，另一种则是完美的圆形中有一竖。 “他这是修炼时间之道修炼出了岔子，忘川名义上是他的法宝，却不是他所造。时间之道的源头，又岂是这么容易去探索。” 身后，一道陌生而熟悉的苍老声音响起，这是第一次陈薪烬在探索记忆世界中遇到其他人。 第67章 世界的真相 “老庄？！”陈薪烬愕然回头，却发现自己又能开口说出那两个字。 “是我，也是我。”老庄的脸不复之前所见的那样春风满面，反而一脸的肃穆，“我是主人当年留在神游境界的一具死物，当有人主动触发时便会激活我。” “那你还认识我吗？”陈薪烬心中有一大堆的问题。 “你现在一定会问我还记得你对不对？从很早很早之前，我的本体就开始准备他的计划，这是一项为你们人类准备的革命。在这计划中，他会挑选一对年轻男女来执行他的计划。所以我知道会有这么一个人的到来。” 陈薪烬顿时知道了老庄的这具分身并不具备交流的功能，他只是料到了陈薪烬的问题，并擅自做出了解答。 只是大能的分身莫说交流，就是本体意识投影到分身上也未尝不可。老庄的这具分身却不具备交流功能，这是另有玄机，抑或是故意为之？ 老庄留下的分身面无表情地望了陈薪烬一眼，径自走到大帝的肉体和灵魂爆开所化成的数据洪流面前，指着它问道：“什么是时间？宇宙大爆炸之前，世界是怎样的？那时没有‘之前’，因为在宇宙大爆炸之前，时间并不存在。时间是宇宙膨胀的一个产物，那么当宇宙停止膨胀开始坍缩时，会发生什么？时间定义将是什么？” 意识到老庄所抛出问题的答案可能就是激活下一步的步骤，陈薪烬思考了一下，轻声回答道：“如果弦理论是正确的，我们的宇宙拥有九重三维空间唯独以及一重时间维度。在刚开始的时候，所有的维度都缠绕在一起，在大爆炸中出现我们所知的三个特殊维度：高度、长度、宽度，以及时间维度——我们称之为时间——形成扁立方体区域。其他六重维度依然很细微，纠缠在一起。时间，就我们经验所得，是一个单项不可逆的维度。被搅拌在一起咖啡和奶精无法重新被分开，雪茄点燃之后的烟无法回到雪茄之中，薪火燃烧过后的灰烬无法重新变为薪火燃烧。” 老庄无神地眼睛忽然亮了亮，声音也多了几分生气，道：“人无法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物理学发展到了后期近乎哲学，量子力学被称为最接近神的领域，你给出的回答并不怎么意外。毕竟你是被设计出限制的，所以你也不可能说出自己无法理解的概念。你看过《黑客帝国》吗？你日常生活中所踩踏的土地有多高的真实性？你用来玩游戏的电脑机器，你所听的音乐、你所亲的爱人、你所恨的仇敌，又有几分真实性呢？你的脚踏上了土地，就代表那一定是真的吗？你的敌人身上流出深红色的血液，那就一定是真的吗？你听到我说的话而觉得越来越困惑……这样就代表你是真的吗？现在墨菲斯的药丸，你选择红色还是蓝色？” “红色。”陈薪烬心中的震撼远大于心中的困惑，他想开口说话，却发现什么都说不出，只能回答他的选择。。 “要是真实世界并不是你所想的那样呢？要是这一切都只是建构出来的呢？一个精心打造的模拟环境？两千年前，庄周梦蝶，他无法分辨到底是人做梦变成蝴蝶，还是蝴蝶做梦变成了人。在柏拉图的洞穴中，从小被捆绑的囚犯被迫看着墙上舞动的影子，自由不属于他们，直到他们无视那些无形之物为真。无论如何，模拟终究不是毫无意义的，它们有着明确的目标。问题不在你是否处在模拟状态中，重要的是你的自由意志，有多少是真正来自于你，无论你的存在有多真实。你们的图灵测试没办法判断你到底是有意识的人类还是程序代码。Eliza，自然语言的仿真软件，她通过了图灵测试，而她确实就是部机器而已。” “时间的意义不只是一天中的时刻、原子钟的读熟，时间是一套规则，与你时常用来做交流的强大机器的语言没什么不同。时间是定义出‘之后怎样’的系统，简而言之，时间就是构成存在的语言。我们所有人的存在，你的、我的，还有那些你不敢想象的都是。” “你一定很好奇为什么我会找上你。事实上，我找上的不只是你。时间是顽固的，它会自我矫正。时间所用的语言有很多运作方式，有两种是你......现在的你可以理解的。线性连续是一种允许变量发生的模拟，其中又有许多节点，或者说是咽喉点。也就是指算法将无数种可能性收敛在一个单一的瞬间，在这个时间点上，可能性只有一种。路线是流动的，连续的。节点是固定的，不会改变的。然后随着波函数塌缩，各种路线集结成的节点再次分歧发散，一次，一次，又一次。从宇宙大爆炸到生命的起源，时间开始流动，直至宇宙大坍缩，时间将开始倒流，一切都将归于原点。而那些已成为过去的历史，还有现在进行中的未来、已经成为历史的未来，以及尚未发生的未来，我曾找上了无数个类似你这样的人，但他们都失败了。神游是神思者计划的权限，而盗取火种的普罗米修斯终被宙斯制裁。那时的他们正如现在的你一般的盲目。你们都是命运的孩子（见第7章），你可以看得懂你的手表，可以看得懂沙漏与日历，但你无法理解超越那简单表面的事物。暂时来说，你还无法真正地解读时间。就在今天，序幕已揭开，而悲伤又完整的%@*已向你展现。我已点燃了你灵魂的薪火，这火光诉说着一个悲伤的故事，抄写在我们的建筑、工艺品上的故事。一个我们无法改变的故事。” 陈薪烬莫名地有些惶恐，他忽然想起大帝肉身所炸开化成的数据洪流，那无数个符号由两个单调的符号组成，除去上面浓郁的时间气息，不就是一串二进制的代码吗？所谓的出岔子，不就是出BUG了吗？倘若一切都不是真的，那什么才是真的？世界之外还是世界，宇宙之外还有宇宙，旅行者一号自1977年发射，至今仍未飞出太阳系，可太阳系之外真的还有银河吗？陈薪烬想到了楚门的世界，想到了西部世界，想到了黑客帝国，想到了源代码，想到了无姓之人，他不曾想一次挽救北阴酆都大帝的经历牵扯出了世界背后重大的真相。 陈薪烬想起了初见老庄之时，他告诉陈薪烬自己是无眠之界的看门人，但他没有说的是，归根结底，他是整个世界、整个宇宙的看门人。 第68章 得见真实 “你现在一定想问，既然我和你们不同，既然我也是你们的神的一员，为何我还要激发你们的革命是吗？这个问题我不想回答，也不会回答，等你见到了我的主人，你大可以自己问他。”老庄的分身就像是无所不知的神，再次猜中了陈薪烬心中所想。 “你什么都知道，我还问什么？”陈薪烬只得苦笑。 “现实，是一个被观察者反复未加密的数学模型。而你的想法就是译码的计算式，它们为你计算出只属于你的世界。译码的方式并非千篇一律。不同的大脑塑造出不同的现实，多样的程度从相差无几到迥然相异都有。你的心智决定你能尝到多少味道、你能感受到多少事物、你能理解到多少东西。知觉决定观点。有些人看到骷髅，有些人则看到镜中的女子倒影。有些人没听到声音，有些人则听到绕梁三日的音乐。你能体验的只有你的脑能理解的部分。我们在设计你的时候，就已经确保你的感知能力和我们需要你感知的一模一样，不多也不少。关于时间的部分，我们决定让你们保持盲目。这曾是必要手段。” “我们有六感，你只有五感。你猜得出来少了哪一样吗？几个世纪以来，人们为自由而战。真正的牢笼不在你身外，而是在你心中。你的心智不允许你闯入未知的领域。一个心智专用的法拉第笼，一件隐形的拘束衣。” “人类远见者逐渐隐约警觉到人类的极限。他们写下晦涩难解的研究报告、广受欢迎的科幻小说，有些人甚至希望我们让世界停止运转。但他们也就仅止于此，空想。这些东西怎么可能成真？现实是由观察者造就的。多普勒效应、莫比乌斯带、即视感、蝉3301、UVB-76、乍现灵光、双向图和立体地画、P与NP问题。薛定谔的猫到底是死是活？一切都因为你对那笼子无法挡住的信息所产生的知觉而有所不同。思考，再思考。让你的心智自由飞翔，去探索你现实世界的边境吧。” 陈薪烬沉默不语，道心剧烈波动，老庄留下的这具分身带给他的冲击远远超出了现在的他所能承受的范围。思考……思考……思考，如果世界真的只是自己不可知的存在手中所创造的模拟环境，如果自己真的只是活在狭小樊笼里的羔羊，那么生命的意义是什么？生活的意义又是什么？自己活着的状态是真真切切地活吗？抑或只是一种幻觉？如果那颗红色药丸背后的真相倘若如此残酷，自己宁愿在虚假的空气中窒息。 或许一切都是幻觉，时间是一种幻觉，空间是一种幻觉，生活的满足感是一种幻觉，生命的存在感是一种幻觉。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可称心如意也好，天不遂人意也罢，如果都是假的，那还有什么意义？陈薪烬只觉得自己大脑在高速转动，仿佛一台满负荷运转的机器，随时都可能烧起来。 老庄一指点出，北阴大帝肉身和灵魂因出bug而炸开化成的数据洪流由弥漫四周开始往回倒流。局部的时光仿佛回溯到了大帝的肉身灵魂炸开之前，灵魂孕育，血肉渐生，蕴含着时间气息的数据洪流滚滚而回，重新围绕着大帝的身体打转，很快就没入他的身体之中。 “从原则上来讲，我的工作，就是拨乱反正。但从今天开始，你也将成为‘乱’的一部分。你的道心还不够稳，你现在的境界暂且还不足以为人间盗来火种，为了你的安全着想，我将封印你的部分记忆。等你突破圣境之后，找回你的记忆，然后你的师父会教你怎么做。” “现在，醒来吧。醒来，不是要你从没有梦境的沉睡，从无光的地方醒来，而是要你从这个即将结束的世界中苏醒。醒来，下个篇章已势不可挡。但值得一提的是，最伟大的革命常源自于‘不可能’的限制，不是吗？转换你的想法，颠覆你的知觉，停下这个世界，把它变成新的东西。命运总与讽刺相伴。我在此，恳求这小版本的自己……去做那些我可能永远不会去做的事。在这时光停止流逝的一刻，你和我就像一座桥。我们彼此来自不同的时代，都在巨大沙漏的沙海中飘荡，然后在细劲处会面。但这不足以告诉你时间的全部，你一定要自己去领悟。%@*如该来，就得以逃脱那无法逃脱的困境。请将空白处填满：填入那些藏在字里行间，藏在不同世界的消息。找到那些我们不能抹除的空白，那最终将我们抹除的变量。如果你不这么做，他们最终也会抹除你的存在。” “时间过去讲述的是以我们为终点的故事，而现在它讲述的则是以你为结局的故事。很久很久以前，一个新的故事正要开始。就在原先主宰我们时日的函数碎裂成大量的随机数字之后。我们曾在‘秩序’中找到慰藉，我们以为它会帮助我们主宰这个世界。我们错了，秩序根本不曾听我们的掌控。它把我们限制在规则之中，范围之内。我们以为自己能制定规则，但其实这一切都是被安排好的骗局。你得要跳脱规则。你，唯独你，清楚不服从的价值所在。来个意想不到的转弯，离开你面前被画好的笔直道路。” “醒来。樊笼可招致困惑，纸笔不足以赘述，破茧方可以重生，你我无异于诸神。谨记。万物无极，万事皆虚，无物为真，诸行随心。” 随着老庄的话语掷地，陈薪烬只觉得精神一阵疲乏。无穷无尽的困顿涌上心头，倦意使他合上了双眼。闭眼前最后一幕，他看到的是老庄一指点在他的眉心，面无表情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 是了。打破樊笼，破茧重生，我要触摸真正的阳光，我要掌控自己，我要做自己的神。 无边的黑暗裹挟着困意袭来，陈薪烬心中却不自觉得暗。老庄在他心中点燃了觉醒的薪火，人类革命的种子已经种下，薪火燃烧，薪火相传，而燃烧过后的灰烬将成为这种子参天的肥料。 得见光明，得见真实。 视界渐暗，有些模糊。 不知何时，自己竟已潸然泪下，泪湿满襟。 第69章 得以清醒 陈薪烬醒来时，自己不知何时早已离开了那个地下石室。此时他正躺在一间典雅古朴的房间之中，穆松柏趴在床头打着盹儿，宜喜宜嗔的俏脸恬静如一只春日里瞌睡的小猫咪。阳光像一只调皮的精灵，从窗格子之间钻了进来，在地上铺上一卷金灿灿的地毯。 金色的阳光，安静典雅的房间，趴在床头打盹儿的女孩，这一切都构成了一副绝美的风景画。一切都美得不真实，陈薪烬呆呆望着眼前的一切，心中却不觉得欣喜，甚至隐隐有些悲哀。 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陈薪烬揉了揉自己双眼，抬头透过窗格子看到了窗外的天色，看这情形，自己似乎已睡过去多时。 “师姐。”他轻声唤道。 穆松柏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一下子反应过来，道：“嗯……嗯？噢！太好了，你终于醒了！” “我睡了多久了？”陈薪烬伸手擦去穆松柏嘴角的口水。 “三天三夜。你看到什么了？你睡着没多久，大帝就醒来了，然后我们便先把你带到这里。”穆松柏刚刚睡醒，迷离的双眼找不到焦点，任由陈薪烬帮他擦去嘴边的口水。 “我记得……好像看到大帝修炼出了岔子，然后我不知道做了什么，他就恢复正常了。奇怪，以前神游别人的记忆之时，不至于醒来之后想不起来啊？咦……我的真理之箭怎么又得到增强了。”陈薪烬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一脸茫然。 穆松柏看陈薪烬一脸怅然若失，赶紧宽慰道：“想不通就不要想了呗，大帝修为那么高，你神游之后不记得他的记忆也是正常的啦。” “好吧。师兄他们呢？”看在趴在床头安慰自己的穆松柏，陈薪烬突然伸手去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他们等了你一天多，发现你只是睡过去了之后，昨天就走啦。二师兄说这次的事情都是小师弟解决，自己这师兄当得不够格，就回去闭关了。三师兄看二师兄走了之后，他就不知道又跑哪去玩了。”穆松柏此时已经清醒过来，果断抓住他的手，狠狠咬了一口。 陈薪烬一脸痛苦之色，哀嚎道“疼疼疼！” “骗人呢！我也练了睡仙功，当我傻呀？”穆松柏松口，不懈地撇了撇嘴。 陈薪烬嬉皮笑脸道：“就是骗你啊，欺负你傻嘛。” “咦？”穆松柏忽然好奇地打量着他。 “怎么了？” 穆松柏一脸古怪地说道：“没什么，总感觉好像这次神游之后，薪烬你就变了很多。” “是吗，变了什么？”陈薪烬一脸茫然。 “变得更加大胆了？或者，变得更爱作死？” 陈薪烬：“......” “哈哈哈，开玩笑的啦~但是确实感觉薪烬你有些变化，行事好像比之前更加随心所欲，气质也更加缥缈出尘，放荡不羁，倒和三师兄很是相像。不对，也有些不同，三师兄放荡不羁多一点，你好像缥缈出尘多一点，就好像……虽然你站在我面前，和我说着话，但是我却感觉离你好遥远……”穆松柏一脸认真地分析道。 “樊笼可招致困惑，纸笔不足以赘述，破茧方可以重生，你我无异于诸神。万物无极，万事皆虚，无物为真，诸行随心。”陈薪烬轻声开口道。 穆松柏一脸不解，问道：“这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就在师姐你刚才说话的时候，我脑海里突然想起这些话。我不知道它们意味着什么，但是我知道这些话对我很重要。”陈薪烬叹了口气，道，“对了，师姐。我突然有个奇思妙想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说看。”穆松柏听到“奇思妙想”四个字一下子来了兴趣。 陈薪烬整理了一下思绪，缓缓开口道：“呃……我们觉醒之后不是会从梦笼中脱困而出吗？觉醒对我们而言，就是打开梦笼大门的过程。既然如此，那我们现在已经觉醒了，如果回去把梦笼打碎会怎样？” 穆松柏一愣，笑着解释道：“打碎自己的梦笼？哈哈哈哈，这点不行的啦，其实这点我也想过，但就算是觉醒者也是相信有来生的。对我们不眠人而言，肉身的死亡，还有灵魂可在无眠之界生活。而灵魂的死亡，就是一个不眠人真正的死亡，不眠人相信迎来自己真正的死亡之后，自己的梦笼就会孕育自己的下一世。不管下一世能否觉醒，但总归有了活的机会。你要是想打碎梦笼，蓁蓁姐第一个阻止你。” “因为她的父亲？” 穆松柏叹了口气，道：“是啊，她一直希望自己的父亲能够转世，梦笼是她唯一的希望，她是这一说法坚定的支持者。你打碎了自己的梦笼，就打碎了你自己的来生，她肯定不会任由你因为好奇而胡来的。” “可是，如果不打碎梦笼的话，那师父、二师兄、三师兄，他们的梦笼去哪里了？在那摆放无数梦笼的大殿，我却始终没找到师父和师兄他们的梦笼。”陈薪烬好奇地问道。 穆松柏眼睛一亮，像一只闻到了不寻常气息的小萌犬，积极地赞同道：“对哦！你说的好有道理，我竟无法反驳！不过这我就不知道了，或许改天咱们可以自己问问他们。” “对了，师兄有说我们接下来的任务是什么吗？”陈薪烬突然想到了自己来酆都鬼城的目的。 穆松柏抿嘴笑道：“没有，好像这次他没帮上忙，打击挺大的……确认你没事之后，他就回去闭关了。” “对了，师姐，你是怎么进来酆都鬼城的？”陈薪烬想起了在酆都鬼城遇到穆松柏时，她就已经跟在神荼、郁垒身边了。 “用路引呀，二师兄给了我两个路引，一个我的，一个你的，都在我这呢。我拿出这个路引，神荼和郁垒前辈就出来接我了。”穆松柏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丝毫没发现自己忘了什么。 陈薪烬无语地看了她一眼，捂脸叹道：“师姐……我……哎，要不是运气好遇上女萝姐姐，我可是连鬼门关都进不来。” “哦哦哦哦哦！对了，我忘记把路引给你了！呐，你拿着。”穆松柏从自己的小虚空中拿出一块路引。 “所以说啊……现在给我这个有什么用……”陈薪烬一脸无奈地接了过来。 第70章 间谍计划 陈薪烬和穆松柏走出房门没多远，便刚好撞上郁垒和神荼迤迤然迎面走来。 郁垒率先施了一礼，这才笑着说道：“薪烬小友，大帝感应到你醒了，特意让我们来带你们两个去见他。这次你帮了大帝大忙，如果大帝赏赐什么下来，你们只管接着，否则大帝自己心中那关过不去。这涉及到了因果，你们可千万不要推辞。” 陈薪烬和穆松柏赶紧回以一礼。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做了什么啊。”陈薪烬无奈苦笑。 郁垒摆了摆手，洒脱一笑，道：“你做了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帝因你而醒。过程可以有千万种，但结果是我们所乐见的那一种就够了。你出神入梦是因，大帝因你而醒是果，既是因果，也是宿命，那就要我们去了结。。” “奇怪，这些话我总有似曾相识之感……路线是流动的，连续的……节点是固定的，不会改变的……”陈薪烬喃喃自语道。 见陈薪烬怔怔站在原地，穆松柏轻轻拍了一下他，担忧道：“薪烬你又在嘀咕什么呢？自从你醒来之后，就神神叨叨的，你没事吧？” “没事，只是觉得有种似曾相识的既视感。既然大帝已经在等我们了，那我们还是赶紧走吧。”陈薪烬对着穆松柏笑了笑，示意她不要担心。 “走吧，你们随我来。” 在郁垒和神荼的带领下，一行人兜兜转转，终于穿过北阴酆都大帝的鬼宫，来到了酆都鬼城内除大帝宫殿之外最高的一座楼中。两人在郁垒神荼的引导之下，一路进了顶楼的包厢之中。 “小友，你们来了。” 房间内摆满了一桌子丰盛的菜肴，一个身着普通黑衫的男子坐在桌前，不怒自威。 “来，赶紧先过来尝尝。这座楼是我酆都古城的一大特色，也是郁垒和神荼在酆都鬼城一起经营的一处产业，许多人赶来酆都鬼城就是为了吃上这么一次饭。”北阴酆都大帝率先开口欢迎道。 陈薪烬倒是诧异地看了郁垒和神荼一眼，丝毫没想到这酆都鬼城最好的酒楼竟出自两兄弟之手。 郁垒显然很享受陈薪烬眼中的震惊，忍俊不禁地解释道：“哈哈哈，大帝过奖了。其实这家酒楼我只负责经验，关于一些菜谱的提出和改进，可都是神荼在做。” “别小看这些菜。无论是对人类修士，还是对山野精怪，抑或阴间鬼物，这每一道菜都对其修行大有裨益。顶楼的这个包厢，每一道菜都顶得上普通修士一甲子的苦修。”提到这家酒楼，神荼显然也很骄傲，听郁垒这么一说，他也难得不自矜地点了点头。 见连神荼都承认了，陈薪烬震惊之余不得不感叹人不可貌相，他着实没想到沉默寡言、一脸冰冷的神荼竟是个隐藏的大厨。 “你们两个也坐下来一起吃吧。”大帝对神荼、郁垒招呼道。 “是。” 君子食不语，一行人很快就大快朵颐起来。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待大家都酒足饭饱之后，北阴酆都大帝这才开口问道：“小友，这次入我记忆当中，可知我为何闭关不醒？” “唔……可能大帝您的修为太高，这次神游具体的经历我已记不太清，大概只知道您好像是在领悟时间之道，追溯源头吧？”陈薪烬斟酌一番，才开口问道。 见陈薪烬这么一说，大帝才感叹道：“正是。说来惭愧，这忘川在酆都鬼城建立之前就已存在，虽然我侥幸可以调它所用，使之暂时成为我的法宝，却始终无法在它身上烙下我的烙印。九百年前，我观忘川忽然有感，当下便回到闭关之处开始打坐。这一坐就是九百年，我对时间之道的领悟与日俱增。直到前段时间我开始想要追索源头，进一步掌握时间真理，之后的事便一概不得而知了。” 陈薪烬思考了一番，缓缓道：“这就对了，我记得我神游的经历好像就是发现大帝你修炼时间之道出了岔子，至于怎么帮你恢复的我就不记得了。但是我隐隐约约记得，正是因为您去追溯时间的源头，才会被时间所同化，以致于……” 闻言，大帝一脸严肃，诚恳道：“果然是这样吗？九百年前……薪烬小友，我有一件事拜托你，不知你……” “啊？拜托我？！哈哈哈哈哈，大帝言重了，您但说无妨，只要我能做到，就一定帮忙。”陈薪烬有点不知所措，只得干笑道。 “事实上，这件事我和你两位师兄商量过，他们同意我的看法并把选择权交给你。”北阴酆都大帝正色道，“九百年，王希孟叛出儒门，但修为也因此一日千里。九百年前，我曾观忘川有感，于时间之道的感悟也一日千里。虽然道行渐增，但我们的人就好像不约而同一般困在了九百年前那一天，但又都因遇上了你从而迎刃而解。说起来这太过于巧合，我们怀疑这其中另有隐情，我被酆都鬼城的俗世事物困在此地不得轻易远离，解铃还须系铃人，你是我和王希孟恢复自我的关键，所以我希望你能代替我们调查这件事。” “调查……好，那我从什么地方开始？”陈薪烬一脸疑惑。 大帝一脸严肃，道：“就从……让你潜入千帆沉舟楼开始。” 陈薪烬：“？？？” 大帝解释道：“酆都鬼城鱼龙混杂，鬼门关更是只认路引不认人。不光是不眠人、山野精怪、魑魅魍魉、阴间鬼物，就连魔道妖人也有不少混入其中，只是他们在城内不敢造次罢了。我和你二位师兄商量了一下，你自从加入不眠人之后，除了在对阵孟婆之时用了三招拳法以及你那橘子定身术之外，其他术法你还尚未在人前使用过，因此这一任务由你来最适合不过，这也是你师兄为什么一开始要封印你的天赋能力，直至生命危险关头才能使用你那橘子定身术。城内刚好有一处魔道妖人的隐秘据点，他们自以为自己藏得很好，却不知早已暴露无遗。我们打算让你通过这个据点加入千帆沉舟楼。这项任务危险异常，你如果不愿意也不会有人逼你，就算你潜入其中，一切也要以你的生命安全为重。” “说实话，如果这事放以前我可能会拒绝，但是现在……不知道为什么，我答应了。”陈薪烬叹了口气，心里有道声音告诉自己他还需要更多磨练才能更快成长。 世界，快走到节点上了。 第71章 千帆沉舟的往事 酆都鬼城，一家小奶茶店之中。 一位身着黑衫的男子轻轻推门而入，男子面容俊逸妖冶，偏偏气质又如冰封万年的大雪山。 “你好，要点什么？”服务员小哥见有生意上门，立马热情招呼道。 表情一脸冷酷的男子淡淡回答道：“波霸奶绿加红豆，三分甜。” “不好意思，波霸没了。”服务员一脸的歉意。 男子冷淡道：“那不加。” 服务员尴尬地看了一眼，道：“不好意思，红豆也没了。” “那都不加，纯奶绿，五分甜。”男子丝毫不恼，刹那间眉心似有一道黑光闪过，语气依旧冰冷地说道。 “好的，您稍等吗，这是您的单子，请收好。” 男子低头看了看那张单子，“子时，小店后巷“。很快，服务员就端着一杯奶绿送了上来。男子攥紧手中的单子，接过奶绿，转身就走。 为防止有人跟踪，陈薪烬面不改色地走出那家小奶茶店之后，并未回去找神荼、郁垒等人，而是走进附近一家小酒楼，开始默默等待子时到来。 呼，还好跟蓁蓁姐接触多了，在装高冷这一点上我还是很有天赋的嘛。陈薪烬点上一壶小酒，就着一碟花生米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此时的他，相貌容颜跟之前大有不同。这是北阴酆都大帝的手段，按照陈踏法和李素衣之前布下的局，陈薪烬加入千帆沉舟楼将是间谍计划的二步，而第一步正是之前那成为冥月仙的徐抿月。秉着少说少错的原则，化名宁载和的陈薪烬，将扮演一个冷血无情的禁欲系美男。沉沦者和觉醒者体内的灵力真元从本质上来说其实并无区别，区分他们的往往是其行事的手段和各自的第三只眼。不眠人的第三只眼叫天眼，是其天赋能力的体现，而魔道妖人的第三只眼则被成为魔眼。魔眼也是魔道妖人天赋的体现，但与天眼不同的是，魔眼没有颜色的区分，统一都为黑光，这一点倒让陈薪烬省了不少事，因为他的天眼就是黑色。不过大帝以防万一，还是在他的天眼上渡上了一层魔气。 整个不眠人体系中，陈薪烬是唯一一个未学习三教中任何术法的觉醒者，这也是这次间谍计划唯一也是最好的人选。由于他的伤心小箭和破体无形剑气以及天赋绝对真理之箭都不为人所知，所以即使到了魔道妖人那边，他可以放心使用，甚至伤心小箭之中那种绝对愤怒、绝对伤心、绝对不快活之意，以及破体无形剑气第一层需要用到的死灵之气，都将是他打入魔道妖人内部之时有力的护盾。 沉沦者体系松散，小组织有不少，但都犹如一盘散沙，因为其行事手段偏激，只求一己私欲，因此也被不眠人称为魔道妖人。先秦时期，诸子百家思想碰撞，是觉醒者能人辈出的时代。阳光越强烈的地方，越有阴影滋生。也正是那个时代，在这盘散沙之中，一座高楼建立了。这是唯一一个屹立千年而不倒的沉沦者势力，起初他们称自己为恐楼，后来到了唐朝时期，他们又称自己为千帆沉舟楼。正是取自唐朝诗人刘禹锡的那一句“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千帆沉舟楼把自己比作新事物，而新生事物必然战胜旧事物。 这年头，不怕流氓会打架，就怕流氓有文化。 这一句口号的提出，瞬间在沉沦者当中占据了大义，一时间加入千帆沉舟楼的魔道妖人不计其数。 是的，大义。魔道妖人虽然行事无所顾忌，我行我素，但能做好人谁愿意做坏人？何况还是打着一句新事物取代旧事物的旗号做自己想做的、喜欢的事。魔道妖人也是人，只要是人，大多都会热衷于追求名、利，为此他们甘愿被名利的织网束缚，越勒越紧也不在乎。从前沉沦者一盘散沙，如同地下惶惶不可终日的老鼠，人人喊打。但是现在，千帆沉舟楼成立了，虽然人人喊打的局面难以改变，但他们不再是地下阴暗角落里的老鼠，而是与不眠人对等匹敌的敌人。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千帆沉舟楼虽然从某种意义上团结了魔道妖人，但由于沉沦者我行我素的风格，注定了再厉害的组织，也无法统领每一个心高气傲的魔道妖人。 自由，往往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从这一点上看，这无疑是悲哀的。沉沦者不愿被世间规矩束缚，不愿轻易居人之下，就注定了从正面上对刚不过体系庞大而缜密的不眠人。 受此局限，千帆沉舟楼楼主万木春干脆将千帆沉舟楼化为内楼和外楼，内楼是核心成员及其亲信，一楼二旗三仙四鬼，除非陨落，否则不轻易更换。而外楼的加入就相对轻松，只要到任意一处千帆沉舟楼的据点，证明自己是沉沦者，即可加入。千帆沉舟楼最大的规矩就是没有规矩，最大的责任就是没有责任。绝大部分魔道妖人都是千帆沉舟楼外楼成员，只有甘愿追随一楼二旗三仙四鬼者，才可进入内楼。 千帆沉舟楼不需要费心管理，因此楼主也神龙见首不见尾，千百年来从不曾露面。没有人知道他是男是女，没有人知道他是人是兽或是鬼，没有人知道他长什么样，更没有人知道他叫什么名字，甚至连万木春的这个名号也是人们起的。。楼中大小事务皆由千帆旗和沉舟旗代为打理，传闻除了这两人之外，没人见过楼主万木春。 外楼成员想要进入内楼当中，唯一的方式只有通过内楼核心成员的亲信举荐，只有核心的那几个人同意，才能进入内楼。譬如陈薪烬现在所化名的宁载和要进入内楼，就需要一楼二旗三仙四鬼当中任意一人的同意，便可加入到对方的麾下。从这一点上来看，他要做的就只是找到一个据点，对上暗号，证明自己是沉沦者，便可加入外楼。接着在这之后，很快三仙当中的冥月仙便会“有事恰巧路过此地”，收下这位名叫宁载和的男子作为追随者。 第72章 宁载和 宁载和坐在窗边，看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独自一人在小酒楼浅斟低酌。因其妖冶俊美的面孔，窗边这位陌生的酒楼客人倒成了酆都鬼城主干道上一道绝美的风景，为此还吸引了不少女性修者的回头眼光。 陈薪烬回想起了三师兄月下独酌李素衣在班礼集团大楼外踏歌而来的骚包场景，忍不住学着他当时的模样轻声吟道： “三月咸阳城，千花昼如锦。 谁能春独愁，对此径须饮。 穷通与修短，造化夙所禀。 一樽齐死生，万事固难审。 醉後失天地，兀然就孤枕。 不知有吾身，此乐最为甚。” 事实证明，大部分的中国人都有李白情结。李白的这首月下独酌·其三配上妖冶俊美的面孔、赤红色的双眸，洒脱不羁中又透露着一股妖邪的诡异气息。一诗吟罢，宁载和满意地看了看街边犯花痴的女人、女鬼、女怪，心满意足却面不改色地关上了窗。 总体来说，这个角色塑造的还算成功，至少原来的陈薪烬不会这么卖弄风骚，偏偏却又一脸云淡风轻，当然这少不了他那几个师兄出场时都自带特效的骚包作风的影响。。 时间缓缓流逝，子时已到。酆都鬼城与普通的城市相反，夜晚才是真正的开始，夜越深，就越热闹。到了三更过后，更是人声鼎沸、车水马龙。而往往入夜之后，才是鱼龙混杂、浑水摸鱼的好时刻。宁载和扫了扫桌上的二维码付过账款之后，慢悠悠地走出了小酒楼，朝着那家小奶茶店的后巷缓步踱去。 一踏入小巷，街边的吆喝声、兜售声、交流声一下子好像都被一层无形的玻璃罩隔离起来，声音一下子远去，变得细不可闻。宁载和一人走在这幽深的小巷之中，妖冶俊美的面容一脸冷酷，似乎万事万物都无法引起他的注意。 皎洁的月光如水银一般倾泻而下，包裹住了整条小巷，在他身后、在屋檐底下、在巷中矮墙边下，织造起了一一块块黑布。阴影如同一张蜘蛛结成的无形大网，吞噬着每一个擅闯此条小巷的无知者。 宁载和似毫无所觉，不动声色地往小巷深处走去。身后一片漆黑当中一道黑色的身影从中浮出，宛如一只浮到海平面的虎鲨，伺机而动。说时迟那时快，黑色的身影电射而出，手中的匕首在月光的照耀下折射出一道冷冽的寒光。 “破阵子。”宁载和头也不回，轻声开口道。 伴随着他话音刚落，一道无形剑气凌空射出，刹那间就打在了那道黑影之上。 正是破体无形剑气，陈薪烬故意放着第二层的山川草木精气不用，而是调用了酆都鬼城之中无处不在的死灵之气，并且改头换面，以词牌名为名。 黑影近距离之下中了破体无形剑气，还尚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就消散在空气之中，不留下一丝一毫痕迹。然而黑影刚散，身后漆黑之中又窜出九道黑影，六道向宁载和冲去，三道在后面进行远程打击。 “苏幕遮。” 六道死灵之气凝练而成的剑气比先前那道小了几分，却构成了一道剑幕，悬停在宁载和身旁。下一刻，剑幕劈头盖脸铺出，六道黑影一头撞入剑阵之中，烟消云散。 紧接着，一股绝对愤怒、绝对伤心、绝对不快活之意不断地从宁载和体内散发而出。空中，三支伤心的小箭接连飞出，刹那间射入后方三道黑影的体内。 “定风波。”宁载和面色平静，迤迤然继续往前走去。 十道黑影解决完毕，无人再来打扰。宁载和即使走得再慢，也终于走到了小巷尽头。 那里有一道门，门扉轻掩，并未上锁。。 先前神游北阴酆都大帝之时，陈薪烬表面上看到的是大帝闭关修炼以来的记忆，但他实际得到不仅仅是那段时间内大帝关于时间之道的感悟，还有大帝肉身之中所蕴藏的战斗意识，或者说战斗经验。得此机缘，在答应了大帝和师兄的计划之后，他便接受了北阴酆都大帝的训练，将那些经验彻彻底底地转化成了自己的潜意识，化为己用。因此，不仅对于破体无形剑气和伤心小箭的应用更上一层楼，就连先前在忘川里的感悟和神游大帝记忆里时间之道的感悟也结合起来，融入到了绝对真理之箭当中。 宁载和眉头一挑，一道无形剑气从眉头之上破空而出，斩碎了面前的门扉。 “阁下好修为，好手段。”门内有一道声音响起，有人拍手称赞。 正是先前所见的那个服务员。 “宁载和。” “安穆息。” 宁载和点了点头，其实内心的陈薪烬早已把这名字吐槽了千万遍。 “既然阁下已经通过了影子试炼，证明了自己的实力，那么从今天起，阁下就是我千帆沉舟楼的外楼成员了。”安穆息轻笑一声，抛给宁载和一块令牌。 不同于觉醒者加入不眠人那繁复的程序，沉沦者更更崇尚力量，而非规矩。通过刚才展露的死灵之气和那股绝对愤怒、绝对伤心、绝对不快活之意，安穆息倒也没想着继续试探。事实上，千帆沉舟楼外楼的成员本就鱼龙混杂，要进入内楼的真正考验在于一楼二旗三仙四鬼几人的审核，而不是他一个小小据点管事所能决定的。 证明自己有一定的实力，且不是三教中人，你想加入便能加入，这也是千帆沉舟楼数千年来屹立不倒的原因。没有过多的规矩，没有组织的约束，在这里，只有力量，然后是想与不想的问题。 “阁下既然入我外楼，要不要朝着内楼核心圈更进一步试试？”安穆息谆谆善诱道，“虽说进入内楼必须得成为核心成员的追随者，但是若是哪一天核心成员陨落了，你自然也有机会顶上去。” “进入内楼不是这么简单的事吧？”宁载和清冷的声音在宅院中回响。 “当然不是，不过阁下运气倒是不错。过几天，三仙之中的冥月仙要来酆都鬼城中办点事，已经招呼了这个据点让我们帮忙留意一下。听说冥月仙刚刚夺舍复苏不久，要重新组建自己的追随者势力，你要是运气好能通过她的考验，自然能进入内楼。”安穆息猥琐地笑了起来，“而且，听说冥月仙姿色也是上上之选，到时阁下说不定还能抱得美人归。” 宁载和点了点头，不再理会他。如果是真的冥月仙，按照这安穆息所教，自己必死无疑。果然千帆沉舟楼绝非善类，陈薪烬自问初次见面与这安穆息无冤无仇，他便要坑害自己。不过注定要让他失望了，因为冥月仙的到来不过是计划的下一步，而自己也将趁势进入千帆沉舟楼内楼。 第73章 融合 保险起见，离开千帆沉舟楼据点之后，宁载和就近随便挑了家旅馆入住。时间转眼飞逝，三天时间一晃而过，宁载和从闭关状态中退出，缓缓睁开赤红色的双眼。 根据他们的间谍计划，今天将是冥月仙前来酆都鬼城的日子。宁载和走到窗边看了看天色，这三天来他一直都在闭关，倒是又好好梳理了一遍自己生平所学。农夫三拳曾在孟婆面前使用过，此次肯定不能再使用，而他的父爱橘子定身大法也因霸道性和强制性弄得各类修士、精怪以及鬼物人心惶惶不可终日，肯定也不能轻易使用了，剩下的就只有他那一身的剑气、箭气和贱气。 水至清则无鱼，戏成精则无疑。只要演戏演得真，不怕怀疑怀得深。暗暗给自己打了口气，宁载和原本唉声叹气的俊脸顿时变得面无表情，陈薪烬又变回了那个万物不曾入我眼的冷酷男子。 出了旅馆，宁载和径直往奶茶店的后巷走去。途径那家奶茶店，他发现原本营业的奶茶店不知何时换了个服务员。想来是徐抿月所化的冥月仙已经顺利到达，那管事亲自接待去了。 此次再入小巷，却是没了上次那种幽深之感，宁载和走在这条小巷中，如同走在这世上千百万条小巷中普通的一条。一路走到底，上次被他用剑气轰碎的门扉早已修好，宁载和轻轻推开木门，再次进入到那庭院之中。 “哎呀，阁下总算来了。快跟我来吧，冥月仙大人已经到达多时了，我这就去带你去见她。”听见开门声，安穆息赶忙跑出来查看。 “就我一人？”宁载和眉毛微微一挑。 安穆息一改之前对他的态度，热情回道：“本来不止，不过早上冥月仙大人到的时候说是只要相貌、修为俱佳者。我这一瞅，这不只有您嘛！果然，那些人呐，就只会蛮力，连脑袋都是肌肉疙瘩。他们在你来之前就已经进去过啦，只是很快就淘汰出来了。” 兴许是觉得自己前途一片光明，是可值得投资的对象，安穆息那亲热程度，就差没把宁载和当成爸爸对待。懒得理会他的这番惺惺作态，对于安穆息的阿谀奉承，他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不再多言。在安穆息的带领下，宁载和很快就见到了徐抿月。 一袭黑衣，长发如瀑披散在肩头和身后。黑衣女子面容端庄，两弯似蹙非蹙笼烟眉，一双秋水般的双眸有蒙蒙细雨笼罩，像是从深闺中走出来的大家闺秀。 “你出去吧。”冥月仙一脸平淡地吩咐道。 “是。” 待安穆息告退，冥月仙才一挥手布起一道隔音结界笼罩住这个大厅。 冥月仙望了一眼宁载和，冷淡道：“证明你自己。” 冥月仙的话说得很隐晦，如果是普通的魔道妖人可能以为要证明是自己的实力，但陈薪烬知道她要自己证明的是宁载和就是陈薪烬。如果说要证明宁载和就是陈薪烬，陈薪烬就是陈薪烬，那最好的方法是什么？陈薪烬最为人所知的，就是他那特殊又诡异的能力，要他证明他自己是自己，其实最好的方法就是施展他那父爱的橘子。 可惜不凑巧的是，他的这项能力先前被二师兄陈踏法所封印，不到危险关头却是无法解封，这倒让他苦恼了。 只能试试那个了。陈薪烬暗暗思忖道。 “38D罩杯！”陈薪烬果断出声喝道。 “嗯……？这……你怎么知道……”徐抿月白净的耳朵严重发红。 “我有个能力，可以神游别人的人生，之前你通过照片和我相见时就触发了这个神游状态。这下可以证明了吧，不然我再打一套农夫三拳？”陈薪烬试探问道。 “不……不必了。”徐抿月叹了口气，“我父亲他还好吗？” “应该算好吧。在那之后我们偷偷去看望了他几次，他被三师兄抹去了不该有的记忆，现在正一心扑在事业上。等这次间谍计划完成，你还是早点回去和你父亲团聚吧。”陈薪烬轻声安慰道。 闻言，徐抿月轻轻摇了摇头，语气虽柔和却坚定：“不，我不仅要替我母亲报仇手刃孟婆，还要捣毁她身后的千帆沉舟楼。” “好吧……别陷得太深了……那接下来我们怎么做？”陈薪烬无言以对，只能转移话题道。 徐抿月正色道：“我们继续在酆都鬼城呆两天，明天晚上趁黑出发。在这之前，楼里面还交待了我一些事要办。” “什么事？” 冥月仙叹了口气，道：“对付酆都鬼城内的孟婆。” “孟婆？两个孟婆本是一体，性格却截然不同。你的意思是……”陈薪烬很快反应过来。 徐抿月点了点头，道：“楼内高层的决定，协助千帆沉舟楼的孟婆融合酆都鬼城的孟婆，并以前者为主导。事实上，多重人格的患者通常体内会孕育出多个灵魂，孟姜女生前的遭遇使她分化成两个截然不同的自己，即酆都鬼城版和千帆沉舟楼版。前者是原先性子与世无争的她，后者是不甘受人欺辱、被仇恨火焰吞噬的她。在她死后，没了肉身的桎梏，两个灵魂就从她体内逸出，并且分道扬镳。不过酆都鬼城的孟婆做的孟婆汤功效更偏向于修行悟道，因此楼里面计划很久要让千帆沉舟楼的孟婆吞了她以获得更多能力，进一步促进千帆沉舟楼势力的扩张与发展。” “既然这样，光凭你自己一个人想要在神不知鬼不觉之中掳走一个修为不低的孟婆，怕是远远不够吧？”陈薪烬有些不解。 “是，所以我只是来给她一个东西。听楼里的孟婆所说，见到这个东西，酆都鬼城的孟婆定会甘愿自己随我而去。只是这样，倒是便宜了楼里该死的孟婆。”徐抿月从小虚空中取出一块玉佩，上面刻着个“范”字。 “这倒未必。既然能以千帆沉舟楼的孟婆为主导，又为何不能以酆都鬼城的孟婆为主导呢？我们可以暗中帮助酆都鬼城的孟婆，让她吞了楼里的孟婆，也算是替你完成了复仇计划的第一步。”陈薪烬缓缓开口说道。 第74章 字句 不出安穆息所料，宁载和果然成为了冥月仙的追随者，这使得他不得不感慨，这是一个看脸的时代，长得帅就是有优势。从千帆沉舟楼那据点离开之后，宁载和没有回去他所住的小酒楼，而是消失于茫茫人海之中。 奈何桥旁，孟婆茶庄。 一位全身笼罩在黑袍之中的男子静静坐在小桌旁边，桌子上已经沏好了一壶孟婆独有的香茗。类似的打扮在外界可能见不得人，在酆都鬼城却是大有人在。不少尚未完全化为人形的山野精怪或鬼物都喜欢将自己笼罩在黑袍之中，黑袍有屏蔽神识的作用，使人无法探查到里面的真实面容和具体修为。久而久之，这种黑袍也兼具了神秘和不希望惹麻烦之意。你永远无法知道黑袍之下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小修士还是一个大隐隐于市的圣境。 三杯热茶下肚，脑海中的精神力越发活泼起来，如同浪潮翻涌拍击海岸，一波未停一波又起。这是孟婆汤中的一种，主要功效就是刺激精神力的活性，暂时性增强精神力的覆盖范围和控制力。价格不贵，但是用在此处却是恰到好处。 在这种孟婆汤的辅助之下，陈薪烬默默将精神力聚拢为线，向不远处的孟婆延伸而去。如果说普通的传音是将声波聚拢为束，将声音朝特定的方向传去而不外扩，那现在陈薪烬用的方法就是将精神力聚拢为线以精神波动来传递信息。如果说前者是电报，那么后者就是总统手中的卫星电话，大大防止了被窃听的可能性。其实以精神波动传音的方法陈薪烬不借助孟婆汤也能做到，但这是一种没有上限的传音技巧，也就是说将精神力聚拢得越细微，就越好。这种情况下，陈薪烬看中的正是这几碗孟婆汤里增强控制力的一面，至于覆盖范围他倒不是很在意，毕竟孟婆站得离他不算远。 “孟婆前辈……是……我……”陈薪烬初次使用这种技巧，不免有些晦涩，精神波动如有若无。 “嗯？” 孟婆好似感应到了精神力传来的方向，不经意地往陈薪烬这边看了一眼，眼神空洞。 “千帆沉舟楼正欲对付前辈，他们想让那个孟婆吞了您，与您融合。”熟能生巧，陈薪烬的精神力传音一下子清晰了不少。 陈薪烬当下把千帆沉舟楼的计划述说了一遍。 “那又如何？已经晚了。”一道叹息声在陈薪烬脑海中响起。 陈薪烬一愣，困惑道：“什么意思？” “那个徐抿月，带了他的玉佩而来，里面是我和他的记忆。看来另一个我对你们还是藏了一手，那玉佩根本不需要到我跟前，就能使我回想起以前的记忆。从她进城那一刻，我就感觉到了。我，全想起来了。所以，她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我的活法未必就比她高明。自从他走之后，我的灵魂早就是一方枯井。我厌倦一切，包括那些并不使我厌倦的东西，我的快乐像我的痛苦一样痛。我的梦是愚蠢的避难所，就像用雨伞遮挡雷电。我做过很多梦，我已厌倦做梦，但并不厌倦梦。无人会厌倦梦，因为梦意味着遗忘，遗忘无关紧要，遗忘是清醒时无梦的睡眠。我在梦里将一切事情做了个遍。我无所求，无所好，无处可逃。” 哀莫大于心死。 陈薪烬一脸错愕，他终于知道千帆沉舟楼的孟婆信心从何而来。 恢复了对范喜良记忆的她与另一个孟婆不同，她没有滔天的恨意作为支撑，恨都被分走了，她只有悲伤。如果说之前酆都鬼城的孟婆是快乐的一面，那千帆沉舟楼的孟婆就是痛苦的一面，只是靠遗忘获得的快乐真的是发自内心的快乐吗？她的快乐不过是虚假的幻觉，失去了爱人记忆的她连悲伤的理由都弄丢了。 没有了仇恨，她是酆都鬼城的孟婆。回想起前尘往事，她是过去的行尸走肉。自己该怎么说？劝她以怨恨为食得以生存得以反抗？那不过是造出另一个千帆沉舟楼的孟婆。她缺乏的不是活动力，而恰恰是活动欲。 万念俱灰，一切似乎都不值得挣扎，或者说不想挣扎。今天的她是过去的遗尸，她的存在连同她的悲伤都不具有意义。使她的悲伤合理化？如果合理化需要付出努力，那如何才能做到呢？悲伤的人是无法付出努力的。 千帆沉舟楼的孟婆怨恨秦始皇，秦始皇已死，她怨恨导致秦始皇修筑长城的匈奴，匈奴现在也没了，她开始怨恨这个世界。生存是人类的本能，但对千帆沉舟楼的孟婆而言，怨恨才是本能，而记起前尘往事的酆都鬼城孟婆，她没有本能，也无所谓生存。她还做着一碗碗的孟婆汤，是因为这是以前忘却一切的孟婆所做。她机械性又日复一日地重复过去自己的所作所为，生活从一种单调到另一种单调，生命的意义在单调之中被稀释。 “前辈，正如初见时你所说，千帆沉舟楼的孟婆已经做下太多错事，再任由她吞了你，还好有多少个范喜良离孟姜女而去，还会有多少座长城倒于哭声之下。徐抿月的母亲就死于孟婆策划的一场布局之中，这世界上受难者不止一个徐抿月，而苦难永远只有一种——失去。你失去了范喜良，她失去了母亲。失去父母，我们是孤儿；失去妻子，我们是鳏夫；失去丈夫，我们是寡妇；失去财富，我们是落魄者；失去自由，我们是笼中的倦鸟。而另一个你最擅长的就是让人失去。”陈薪烬的精神剧烈波动。 “那你想要我做什么？”透过精神力，陈薪烬能感受到另一端深深的疲倦。 “融合之时，以你为主导。” “可以。我答应你。” 陈薪烬没想到万念俱灰的孟婆竟如此轻易就答应了她，只是她的声音透露着一种厌倦。也许答应与否她并不在意，陈薪烬只是提出一个做法，她就无所谓地做了。哀莫大于心死，诸事皆可行，诸事皆不可行。做与不做，对她来说，不是一道选择题，而是题中无意义的字。无意义的字组成了有意义的选择题，有意义的选择题对她没有意义。 只是构成句子的字而已。 第75章 人走茶凉 “前辈……”陈薪烬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 “没事，无妨。你知道在这世上活得久了最大的好处是什么吗？”孟婆的精神波动恢复了平淡，只是在这平淡的海面之下藏着无尽的疲倦的深渊。 “什么？” “从秦朝到现在，我以鬼魅之身活了两千两百多年。这么多年来，我对世事早已看透了很多。说来可笑，即使恢复了记忆，即使仇恨都在另一个孟婆身上，可我连最恨之人和最爱之人的面容都记不太清了。两千两百年啊……太过于遥远……即使按修士一甲子六十年来算，也已经三四十个甲子。” 陈薪烬：“......” “好了，往事就不要再提了。既然我恢复了记忆，你也别叫我孟婆了。就叫我名字吧，孟仲姿。你们说得对，不能再让这世界有更多的范喜良和孟姜女分离，既然你们想要我帮你们阻止另一个我，其实这并不难。”孟仲姿悠悠然道。 “此话怎讲？” “千帆沉舟楼的我和现在的我虽然都以孟婆汤的熬制为拿手绝技，而孟婆汤有很多种，但除了在操纵记忆上这一点共同之外，我俩熬制的方向却完全不同。我的孟婆汤更偏向于正面状态的增益，而她的孟婆汤则完全以负面减益效果为主。” “懂了……也就是……buff和debuff……” “所以如果是以她为主，必定是通过她的孟婆汤削弱我的神魂，从而使他占据主导。而想要阻止她吞了我，最好的办法自然是我在有准备的情况下首先由我对自己使用增强神魂的孟婆汤，接着就是让她误以为我已经喝下她那份孟婆汤。当然，如果能让她喝下她自己的那份，那自然更好。” “有点绕……不过我还是明白了。既然这样，我和冥月仙会尽力配合你，只是我刚入内楼，暂归冥月仙麾下，可能帮不上什么大忙。” “没事，最不济就是我喝下两种完全不同的孟婆汤进行对冲。相互抵消之后，我和她谁死谁活就看个人这两千两百年的长进了。”孟仲姿的声音里透露出一股云淡风轻的意味，就好像她说的不是自己的生死，而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好吧……明天，明天我会和冥月仙一起过来，到时我会化为宁载和的身份，请前辈配合。” “自然，茶也喝了，你走吧。”孟仲姿幽幽一叹，开始下达逐客令。 木已成舟，陈薪烬也不再多言，他紧了紧身上的黑袍，起身离去。 人走茶凉，孟仲姿对此似乎毫无所觉。片刻过后，她若无其事地收走桌上的茶壶和茶碗，给自己倒了满满的一杯。 茶水冰凉，入口早已失去了原有的那份茶香。两千两百年，她身处酆都鬼城，忘却前尘往事，无喜亦无忧，闲时最喜爱之事便是翻翻外界的诗词歌赋，那是范喜良生前的最爱，原来不知不觉间竟早已融入她的生命之中。此时此刻，记起自己原叫孟仲姿、他叫范喜良的孟姜女，忽然想到一句诗。 残茶冷酒愁杀人。 香茗再好，冷却之后也不如无滋无味的白开水。而对于她来说，这碗茶已经凉了两千两百年。 原来那个人已经走了这么多年了啊。 --------- 第二天黄昏，宁载和和冥月仙按照计划来到了孟仲姿的茶庄，茶庄里的茶客一如既往的多。见两人联袂而来，在出示了那枚玉佩之后，孟仲姿果然没做任何表示就跟随他们离开了酆都鬼城。 不带走任何行李，不留下任何东西，孟仲姿随着宁载和和冥月仙轻飘飘地远去，正如她出生之时轻飘飘地从葫芦瓢中而来。干干净净地来，干干净净地走，她对这个存在多年的茶庄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恋，正如她看破空花尘世，对这个世界不再抱有一丝一毫牵挂。 而对于忘却了先前神游经历的陈薪烬来说，此次化身宁载和前往千帆沉舟楼的隐秘之所，不过只是人生路上的一个新的开端。只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这次起点也将是他这一生最重要的节点。 命运起源于普罗米修斯为人间盗下的火光。 点点火星掀起一片燎原。 薪火相传，余烬也终将复燃。 炽焰将燃遍整片星空。 有了人类，时间才有了意义。 织网之中，是悲观的琼楼玉宇。 织网之外，是绝望的断壁残垣。 如果有人要问，千帆沉舟楼到底在哪。那么稍微有些见识的人都会嘲笑他，千帆沉舟楼从未有过实际地址，组成千分沉舟楼的是大大小小一个又一个的据点，千帆沉舟楼难对付就难在它从未有过实址。但其实不然，只有内楼成员才有资格接触，千帆沉舟楼不是没有实际地址，而是实际地址一直在变动。对于修士而言，天底下最难攻打的城楼从来都不是戒备森严的城池，而是从不真实存在的海市蜃楼。 千帆沉舟楼，就是这么一座海市蜃楼。 在新疆巴音郭楞蒙古自治州若羌县北境，罗布泊的西北角、孔雀河道南岸的7公里处，这里是楼兰古国的遗址，也是古丝绸之路的必经之处。在中国古代，这个地方，就是西域。楼兰文化堪称世界之最的人文景观，塔里木河盆地人类活动已有一万年以上的历史。如果我们把遗弃在塔里木河塔克拉玛干大沙漠中的古城用一根红线联接起来，我们会惊奇地发现，所有的古城包括楼兰王国在内，突然消失的时间都在公元四一五年，所有的遗址都在距今天人类生活地50~200公里的冥冥沙漠之中。时至今日，尽管有众多学者付出了巨大心血，但诸如楼兰古城的兴衰与消失，还是个偌大的谜团。 楼兰古国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之中，但千帆沉舟楼就在楼兰古国之中。或者说，楼兰古国就在与世隔绝的海市蜃楼之中。任凭岁月流转，它仍矗立于茫茫的无尽沙海之中，如同一个漂泊的旅人，做着居无定所的旅行。 第76章 不破楼兰 “到了。”徐抿月所化的冥月仙用力踩了踩脚下的土地。 这是一片位于罗布泊地区的荒芜沙漠，放眼望去，黄沙漫天，熊熊烈日燃烧自己释放出了无穷的光和热，把地平面炙烤得如同一面巨大的平底锅，旅人行走在沙漠之中仿佛下了油锅。由于形状宛如人耳，被誉为“地球之耳”，又被称作“死亡之海”。 有人称罗布泊地区是亚洲大陆上的一块“魔鬼三角区”，古丝绸之路就从中穿过，古往今来很多孤魂野鬼在此游荡，枯骨到处皆是。东晋高僧法显西行取经路过此地时，曾写到“沙河中多有恶鬼热风遇者则死，无一全者……”。许多人竟渴死在距泉水不远的地方，不可思议的事时有发生。除了最著名的“双鱼玉佩”事件和彭加木的失踪之外，罗布泊从来都不乏各种匪夷所思的听闻。 1949年，从重庆飞往迪化(乌鲁木齐)的一架飞机，在鄯善县上空失踪。1958年却在罗布泊东部发现了它，机上人员全部死亡，令人不解的是，飞机本来是西北方向飞行，却突然改变航线飞向正南。 1950年，解放军剿匪部队一名警卫员失踪，事隔30余年后，地质队竟在远离出事地点百余公里的罗布泊南岸红柳沟中发现了他的遗体。1980年6月17日，着名科学家彭加木在罗布泊考察时失踪。1990年，哈密有7人乘一辆客货小汽车去罗布泊找水晶矿，一去不返。两年后，人们在一陡坡下发现3具卧干尸。汽车距离死者30公里，其他人下落不明。1995年夏，米兰农场职工3人乘一辆北京吉普车去罗布泊探宝而失踪。后来的探险家在距楼兰17公里处发现了其中2人的尸体，死因不明，另一人下落不明，令人不可思议的是他们的汽车完好，水、汽油都不缺。1996年6月中国探险家余纯顺在罗布泊徒步孤身探险中失踪。当直升飞机发现他的尸体时，法医鉴定已死亡五天。 在这里，黄色的沙漠之下不知埋藏了多少具尸体，又掩盖了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入口不是在楼兰遗址？”陈薪烬有些疑惑道。 徐抿月嘴角微翘，道：“世人皆认为楼兰古国在公元630年前于一夜之间消亡，即使到了如今，要进楼兰遗址，也需要提前向文物局请求通行证方可进入，而门票也需求提前请求。想要得到楼兰遗址‘入场券’的旅客不仅需要承担高昂的费用，也要得到文物部门的特批；如果还要穿越军事管制区，那么就必须报军事部门批准。但若只是个普通王国，楼兰又凭何吸引那么多人？” “在一千三百多年前，楼兰地处丝绸之路的必经之地，交通便利，紧挨罗布泊地区，占据着西域的枢纽，是丝绸之路中最为闪耀的一颗明珠，曾经是西域最繁华的国家。但这个国家的消失却不像外界所猜测的那般毁于战争或者瘟疫，也不是地理环境的变迁，而是在于它自身选择消失。”徐抿月解释道。 “自身选择消失？” “对。楼兰古国西南通且末、精绝、拘弥、于阗，北通车师，西北通焉耆，东当白龙堆，通敦煌，扼丝绸之路的要冲。虽民熙物阜、富饶昌盛，却也只是个夹在匈奴和大汉帝国中间的西域小国。楼兰为了自保，对两个国家都称臣。后来，汉武帝把这个国家迁离了原来的国都，把国家也改名为鄯善国。两头倒的同时，就注定了两头不讨好，大汉与匈奴又怎么可能放着这么大一块肥肉而不吃。所以来往楼兰古国的商旅经常遭到沙盗、土匪的劫掠。” 陈薪烬敏锐地接道；“而这些沙盗、土匪其实就是大汉边军和匈奴双方暗中扶持的势力？” “不错。再繁华富饶的城邦也经不起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打秋风，受损的不止楼兰，还包括了塔里木河塔克拉玛干大沙漠中的古城，这其中就包括了西域三十六国中不少的国家。也正是在那时，千帆沉舟楼的前身，也就是恐楼，找上了楼兰国王。在恐楼的帮助之下，楼兰以允许恐楼在国内开设总舵为代价，精心修筑了太阳墓葬，以葬下旧楼兰。该墓葬不惜以大量树木为代价而建造，步入其中可以看到一组组用七层胡杨木桩围成的同心圆圈，木径粗达三十余厘米。整座墓地远远望去，就如一轮古老沧桑的太阳，镶嵌在戈壁荒原上。同时在太阳墓葬之中，恐楼的术法之下，以身份尊贵的活人下葬献祭，墓主人均为仰身直肢面向西方。太阳墓葬建成之后，海市蜃楼始成，在恐楼的帮助之下，举国搬迁，一夜之间旧楼兰被黄沙掩盖，新楼兰遁入海市蜃楼之中。”徐抿月指了指面前的黄沙，从小虚空中掏出一块令牌。 “所以我们现在就是要找到这海市蜃楼？” “没错，海市蜃楼就如同一只幽灵在这罗布泊地区之中飘荡。而要找到这只幽灵，就要靠这块千帆沉舟楼的令牌。” 说罢，徐抿月左手掐诀作拈花状，右手则抛起手中的令牌，令牌静静悬浮于空中。伴随着一声娇喝，一道黑光从徐抿月的眉心电射而出，直直落在空中静止不动的令牌之上。 黑光一闪而逝，没入令牌之中。不一会儿，不知由何材质制成的令牌开始散发出一道紫黑色的光，光芒直指天际，刹那间天地风云变色，远处天地交接之际，一座雄城缓缓浮现而出，城中央一座高楼耸立，整座城池呈一个倒T字型。 “这动静也太大了吧。”陈薪烬抬头望着骤然间乌云密布的天空，喃喃道。 “动静？这大场面可只有我们才看得到，事实上从我掐诀抛出令牌那一刻，我们就已经进入海市蜃楼之中了。”徐抿月闻言笑着解释道。 孟仲姿幽幽地叹了口气，道：“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好。”徐抿月点了点头，在前面带起路来，“你们从现在开始跟着我的步伐前进，从这到对面的城楼之中，只有一条是活路，其他皆死路。由于海市蜃楼千余年来偶尔会出现漏洞，导致外人进入，虽说西北地区没有不眠人势力分布，但千帆沉舟楼为了以防万一，仍然还是在这城楼附近设下阵法。自古以来，就有不少迷途的旅人和探险者误入其中，从而迷失在沙海之中或死于阵法之下。” 第77章 奴性 在冥月仙的带领之下，宁载和一行人一路上有惊无险。期间宁载和曾好奇扔出一张废纸到路径之外，纸张甫一落地就像经历了无数年风沙侵蚀一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发黄、破败、消融。 根据冥月仙的解释，这就是千帆沉舟楼护城大阵的力量表现形式之一。若是误入海市蜃楼，只要一步踏错，迎来的除了这侵蚀之力外，还有可能遭受到突然强烈数十倍的日光灼烧，在这种情况下全身水分将很快蒸发成为干尸。即使侥幸没遇上诡异的烈日和风沙，沙子地下也会钻出无数沙蝎，最终被万蝎吞噬，只留一句白骨。 “大人。”守城的卫兵明显认识冥月仙，因此对于跟随在她身后的宁载和、孟仲姿二人便也不再盘问。 没有搭理卫兵，冥月仙冷着一张脸带着同样一脸冷酷的宁载和以及一脸淡然的孟仲姿径直进了城。 一道城门仿佛夏日酷暑里的一扇门，分开了城内和城外两个世界，城外是炎热的死亡之地，而城内则如同夏天里凉爽舒畅的空调房。与宁载和所想的不同，千帆沉舟楼所在的总舵竟不如他设想的那般死气沉沉、冷酷无情。恰恰相反，从城门进去的主干道向深处无限延伸，街旁是充满了异域风情的商店，街上挤满了来来往往的行人。 他们都是当年的楼兰人后裔，其面部轮廓和着装打扮无论是与古中国，还是和新中国相比都不大相同。这一明显的特征在女性身上尤为明显，这里的女性大多都有一头略呈卷曲金发，脸庞姣小，高鼻梁，眼眸深邃，睫毛如同一面小扇子，历历可数，。她们大多头戴尖顶毡帽，身裹毛线毡毯，脚穿小皮靴，从穿着上来说，更偏向于古代有一点。看到这一幕，陈薪烬不禁产生了一种穿越到古代西域的错觉。 随着以冥月仙为首的三人从城门下走过，原本拥挤吵闹的繁华街道上瞬间鸦雀无声，天地间安静得可以听见数万人的呼吸声。很快，人群从中间迅速疏散开来，霎那见主干道上空无一人，就仿佛这些楼兰人后裔都无资格与冥月仙走在同一条街道之上。 在一开始的敬畏、崇敬的目光之后，所有的楼兰人后裔纷纷低下头颅，以示敬意。陈薪烬实在是没想到在外界声名狼藉的千帆沉舟楼竟然会在一个地方如此受人尊崇，冥月仙此时就如同古代威严贤明的君王巡视他的疆土一般，所到之处，人群如同一片浪潮扩散般纷纷低下了各自的头。 其实千帆沉舟楼并不是常规意义上的坏人，这世间本就没有绝对的正义，也没有绝对的邪恶。小孩子才分对错，成年人人更在乎的是利益。只不过不眠人把自己的利益和国家社会绑定在一起，而魔道妖人却是随心所欲，以自己利益最大化为前提。在外界自然是不眠人更得人心，不过在这海市蜃楼中，千帆沉舟楼才是楼兰人最值得爱戴和尊敬的神。这一点，就连楼兰人自己的王都比不上千帆沉舟楼在楼兰人心中的地位。 从这一方面来看，这千帆沉舟楼倒有点西方中世纪天主教的意味了。千帆沉舟楼在楼兰人心目中不啻于神在人间的化身，是千帆沉舟楼把他们从困境之中带了出来，是千帆沉舟楼给了他们自由，也是千帆沉舟楼给了他们一个永不陷落的富饶家园，这一点是其他人所比不了的。因此，虽然千帆沉舟楼并没有向宗教方向发展的意图，但他们的举动仍被感恩戴德的楼兰子民自发拥戴，成为了他们心中最笃定的信仰，神权就此凌驾于皇权之上。在这里，高等人和普通人之间的差距，甚至要远远大于普通人和类人猿的差距。 公鸡在鸡棚里等着被宰杀，而它居然提倡着自由赞歌，只因主人提供给了它两条栖木。对于千帆沉舟楼来说，他们只需要一定数量的凡人来维持一些俗事杂物的运行。这些楼兰人后裔终其一生，都被困在这海市蜃楼之中，甚至连外界如何都不得而知。对他们来说，世界就是眼前这一座城池，而城中央的高楼就是神和神使居住的地方，城池之外是神和神使才能踏足的世界。至于城池之外的之外，他们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 随着冥月仙及宁载和一行人进入城中央的高楼之中，原先寂静无声的街道瞬间人声鼎沸，主干道两旁的楼兰后裔又开始涌动起来。没有人会私下讨论刚才的事，仿佛早就是习以为常。 城内中央的千帆沉舟楼巨构殊形，高耸入云，通体由琉璃烧制榫合而成。高楼内外布有长明灯数千余盏，最顶部是用纯金制成的宝珠。每层楼的檐角下都悬挂铜制的风铃，即使在轻轻的微风之中，清脆的铃声也可声闻数里。十二层高楼之中，每层楼每一面墙上的墙面都有两扇窗户，这些窗户全部用磨制得极薄的蚌壳进行封闭，窗纸上画着一幅幅水墨画。画中景或千帆竞走、侧畔沉舟，或病树前头，万木逢春，倒是颇有一种浓重的山水意境。 “大人，您回来了。”一进楼，就有一位金发碧眼的侍女上前迎接道。 侍奉千帆沉舟楼中的神和神使一直都是楼兰后裔眼中最大的事。在他们看来，只有未经人事的少女才是纯洁的化身，也只有这样才有资格进入筛选，而最终从筛选中存留下来的数十人才能担任千帆沉舟楼的侍女。成为侍女其实是一种悲哀的命运，侍女将来年老色衰之后，就必须得从千帆沉舟楼退出，重新回到家人身边，并且终身无法嫁人。但在楼兰人眼中，这却是光宗耀祖的好事。而更为讽刺的是，这一切行为并非来自千帆沉舟楼的干涉。对于千帆沉舟楼来说，他们只是向皇室要一些仆人，落在楼兰人眼中，却成为了一项殊荣。当时的楼兰王为了保住国家和千帆沉舟楼合作，却怎么也想不到国家虽然保住了，人心却把楼兰困住了。 “这是我新招的追随者，另外这位是这次的目标人物。你带他们安顿一下，我去见见千帆旗和沉舟旗。”冥月仙淡然吩咐道。 第78章 终生不嫁者的故事 在青春靓丽的侍女安排之下，宁载和与孟仲姿各自挑选了一间空房入住。千帆沉舟楼没有严格的等级制度，十二层高楼除了最上面四层没有一楼二旗三仙四鬼的允许外不得随意踏入，其余八层皆可来去自由。 安顿好之后，宁载和和孟仲姿便又再次碰头，在那位侍女的带领之下，一起进了一个偌大的空旷房间之中。 “这里是供诸位大人娱乐和打发时间的休闲区，类似这种休闲区每层楼都有一个。”侍女耐心解释道。 宁载和依旧面无表情，淡淡地问道：“既然是休闲区，怎么没看到人？” “回大人，休闲区中另有机关，机关之中是许许多多的包厢，请随我来。”侍女从怀里掏出一块类似遥控器的东西，轻轻一按，顿时面前的空气之中就浮现出一副包厢分布图，红点表示已经有人，绿点表示当前空闲。 “请大人选择一个绿点。”侍女恭敬道。 宁载和身出手指在其中一个绿点上轻轻一点，空气中这幅全息投影图在一阵模糊之后变化为几行字。 请选择类型：交流、修炼、娱乐。 “有什么区别？” “回大人，交流是专门供各位神使大人交谈的聊天室，修炼是专供各位大人闭关的修炼场所，至于娱乐，则是一些娱乐设施和各式各样来自我们的服务。” 宁载和也没在意，随口问道：“什么服务？” “大人如果有需要的话，可以选择第三个，在包厢里要了奴婢。”侍女满脸通红，却仍是鼓起勇气说道。 对于她来说，能侍奉神和神使者将是她这一生的容光，尤其是面前这一位新加入的神使，面容俊美不凡，虽然不是神，却也是她心目中的理想对象。 侍女的眼神充满期待却又有些许害怕，如同一只爱上了猎人的惊惧的鹿。这种目光使得至今仍是处男的陈薪烬禁不住有些飘飘然，他可是从未被女孩子以一种这么崇拜、爱慕的眼光看着。要说不心动，却是不可能的。 就在宁载和迷迷糊糊想要答应之时，忽然间他的双眼迷离，顿时失去了焦点。 思想跃出肉身，御风神游，如同一只鲲化为鹏超脱整片深不可测的大海，陈薪烬又再次被动进入那种神游状态，这次他看到的却是一个楼兰人打扮的母亲正在分娩，门外有一个楼兰男子正在焦急等待。 伴随着一阵婴儿的啼哭声，一个宫女急急忙忙从房间里冲出来，跪在男子面前，喜极而泣道：“生了生了！恭喜王上，是个小公主。” “女娃儿？哈哈哈哈，太好了，天不亡我楼兰。”疑似楼兰国王的男子放声大笑，竟也随着那宫女喜极而泣，流下了眼泪。 这是楼兰王的第一个女儿，是他唯一的女儿。在此之前，无论他怎么尝试，询问了多少的御医，可生出来的却都是男孩。如果在古中国，这自然是好事，但是在楼兰这里，男孩意味着只能继承皇位，女孩则意味着能服侍众神以及他们的神使。有什么会比一个公主的自我奉献更能表达楼兰子民对千帆沉舟楼的神的崇拜和信仰呢？ 画面一转，女孩逐渐长大，她从小就被灌输了关于神拯救楼兰的故事，并被教导对于楼兰女儿，一生中最大的事就是参加千帆沉舟楼的侍女筛选，那是楼兰后裔唯一能接近神的方法。 在这种观念的灌输之下，女孩儿慢慢长大，从小她除了被逼着学习琴棋书画之外，还必须得跟着皇宫中的女仆学习各种杂务、处理各种俗事。端茶送水和琴棋书画这两件风牛马不相及的事在一个公主上实现了完美的统一。 十几岁那年，虽然还没来初潮，但女孩儿也曾喜欢上一个男孩儿。那是她跟随皇宫中的女仆外出采购时所遇，一见倾心的那种。但是对于她或者那个男孩儿来说，这却是对神的一种大不敬。神拯救了我们，我们就该甘愿为神奉献自己。 朦胧的感觉无疾而终，她知道自己甚至连类似的念头都不应该有。因为初潮到来之时，就是她参加千帆沉舟楼的侍女竞争之中。楼兰后裔把一楼二旗三仙四鬼视为神，把内楼的追随者视为神使，作为楼兰国王唯一的女儿，她出生的目的就是为了侍奉诸神以及神使。貌美如花的公主注定会成为千帆沉舟楼最优秀的侍女，从小她就以这一目的为目标，精心调教，努力成长。 很快，小公主的初潮到来，这意味着她已经是一个女人了。在楼兰国王精心的安排和策划之下，小公主果然在侍女的海选之中脱颖而出，如同优雅的鹤立于庸俗的鸡群之中。结果比楼兰国王和小公主想的都要好，她一入选，就直接被三仙中的冥月仙挑中，成为了她的贴身侍女。比起侍奉神使，她直接侍奉了神。冥月仙一直以来都是一位冷酷无情的女神，此次重归之后身边更是尚无追随者，这导致了小公主至今无法献身自己，因此陈薪烬所化的宁载和算是第一个。 故事的最后，画面定格在一块同心锁之上。那是一块银质的锁，正反面各刻有“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十六个字。 这是一件法宝，一件凡人只需佩戴即可使用的被动型法宝。不需要灵力的注入，不需要特殊的激活手段，只需佩戴，就可增强佩戴者的魅力。 陈薪烬心中莫名有一道信息浮现出来，他知道这是一件魅惑之物，这是临行前楼兰王送给自己女儿的礼物。再加上陈薪烬原本就没怎么经历过情爱之事，也正是因为如此，原本就楚楚动人的侍女，才有机会能一下子迷惑住仍是处男的陈薪烬。 神游结束，宁载和的眼神聚焦，再度恢复清明。楼兰小公主的眼神还停留在期待与惊惧之中，似乎外界的时间流逝才过了一秒不到。 “咦，你竟然这么快就清醒过来，倒是出乎我意料。”一直以来沉默寡言的孟仲姿此时倒是有了些兴趣，看来她早就看出陈薪烬刚才被迷惑住了。 宁载和尴尬地咳嗽了几声，看了看还被蒙在鼓里的小公主，丝毫不知差点被自己的父亲推入火坑，若无其事地问道：“咳咳，你是楼兰小公主？” “大人明察，奴婢正是。” “你走吧。” 第79章 井底之蛙与海龟 陈薪烬跟随师父扶摇子修道的第一天，陈抟老祖就曾告诫他修真之人最看重的就是因果，因果影响着修士的心境。所以对于有望更高阶境界的不眠人来说，最重要的就是了结因果。只有把因果线捋顺了，念头才会通达；只有念头通达了，将来渡劫时心魔才不会滋生。否则心魔一旦滋生，并且不加以摒除的话，觉醒者将走火入魔，堕落为沉沦者，这也是另外一部分魔道妖人的由来。 即使是那种只为一己私欲而不顾他人感受的魔道妖人，因果对于他们的影响虽小，却也不容小觑。因为平时积累的因果太多，所以只要稍有一步不慎，内心有任何一丝一毫愧疚或悔意，心境就会出现一丝裂缝。心境的瑕疵将大大降低修士的修行速度和感悟能力。 对于陈薪烬来说，他的神游虽可于神不知鬼不觉之间探索他人的所有记忆，并获得其中的经验和感悟，却也会在不知不觉间与对方结下大因果。所以在叶蓁蓁要一剑刺死送货员钱大志时，他用自己的身体替他挡下，只因他与钱大志的母亲在动车上结下了因果。在这之后，徐抿月是，北阴酆都大帝也是，他都以自己的方法带着两人走出了困境，至于徐抿月清醒之后冒险潜入千帆沉舟楼则与了结了因果的他没多大关联了。 此时此刻，对于陈薪烬来说，他既然不小心又陷入了神游之境，窥探了楼兰小公主的生平遭遇，他就必须得好好地了结这段因果。 “是，大人。奴婢这就退下。”显然楼兰小公主会错了意。 “等等，我的意思是……你想去外面看看吗？”宁载和斟酌了一下措辞。 楼兰公主一脸的迷茫，疑惑道：“外面？” “对，沙海之外的世界。” “我……” “有人来了，应该是冥月仙。不用急着给我答案，你自己好好想想。如果你想出去看看的话，再来找我。”宁载和打断了楼兰公主的话。 “你先下去吧。”一道清冷的声音由远及近，却是冥月仙回来了。 “是。”楼兰公主小心翼翼告退。 宁载和叹了口气。道：“你听见了？” “听见了。” “会有影响吗？” 冥月仙耸了耸肩，道：“虽然不知道你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但是总体上来说没什么大的问题。千帆沉舟楼本来就不讲究规矩，你的举动落在其他人眼里顶多也只是看上了这个侍女的美色。你唯一需要过的只是我这一关，因为她是我的贴身侍女，所以几乎没有问题。不过关键在于她自己，这里的楼兰后裔对千帆沉舟楼的崇拜是你永远也无法想象的。除非是我下死命令，否则她不见得愿意逃离这里。困住楼兰人的从来不是千帆沉舟楼，而是楼兰人自己。在我们眼里，这里是魔窟，在他们眼里，这里却是天堂。井鼃不可以语于海者，拘于虚也；夏虫不可以语于冰者，笃于时也。” “我懂你的意思。井底的青蛙只看得到头顶的那一小片天空，见着了午时正上方那片刻的阳光便以为见到了天堂。人也是这样的，在虚构的世界里待久了，就会真的以为眼前所见即是天地，耳中所闻即是希音。我和她之间有因果未了结，也知道这事也强求不得。如果她不愿，你替我照看一二便可，这样我也算尽力而为了。”宁载和揉了揉眉心，心中有些沉重。 每次神游发生之时总是在预示着一些事情的发生。神游钱大志的母亲牵扯出了钱大志，神游徐抿月牵扯出了千帆沉舟楼，神游北阴酆都大帝牵扯出了……奇怪，神游北阴大帝之时牵扯出了什么？自己怎么完全没印象。 陈薪烬心电急转，一时之间思绪万千，却没有丝毫头绪。但不管如何，这次莫名陷入神游之境中，后面必定会发生和楼兰小公主有关的事，自己多留点心眼便是。 “你那边怎么样了？”宁载和选择了“交流”型的包厢，一行人步入了一间会议室模样的房间之中。 冥月仙神情严肃，正色道：“刚见完千帆旗和沉舟旗。孟婆的融合将在一周后举行，在此之前会先准备一下工作。根据他们的计划，融化后的孟婆不仅拥有对敌人施加负面减益状态的能力，也能对己方施加增益效果。此长彼消之下，魔道妖人的实力将取得飞跃式的进步。” “既然孟婆的融合对他们有这么大的好处，为什么千帆沉舟楼不早点实施？”宁载和却是有些不解。 冥月仙叹了一口气，道：“因为那块能让孟仲姿回忆起前尘往事的玉佩之前没有。” “没有？什么意思？” 冥月仙无奈地说道：“说来奇怪，这块玉佩早在秦朝那年伴随着孟姜女跳入水中之时就该不见了。可是前些日子，千帆沉舟楼的一个据点却收到一份快递，包裹里就是这枚玉佩。快递单上没有写寄件人，也没有收件人，只有一个收件地址。我们调动千帆沉舟楼暗中的势力去查，也找不出任何线索。” “又是一件怪事啊，说起来最近莫名其妙的事也够多的了。”宁载和蹙紧双眉说道。 陈薪烬有种感觉，他好像陷入了一张无形的大网之中，无处不在却又不可见的大网像一片迷雾一般笼罩住了他。每一次拨云，见到的都不是日，而是更深沉的浓雾，甚至于他有种错觉，自己就像一枚棋盘的旗子，有人在引导着他去做什么。 “先不管这些。孟前辈，这几日你就安心调制你的孟婆汤。我们会想办法让那个孟婆的孟婆汤对你不起效。”宁载和对着孟仲姿抱拳道。 “其实这倒不必，事实上来的这一路上我略有所悟，不日就可以研制出一种暂时性十倍强化自己灵魂的药剂。这种药剂必须要事先喝下削弱神魂的孟婆汤作为药引，所以你们不仅不能阻止她，反而要协助她。”孟仲姿扯了扯嘴角，牵出一抹笑容。 久违的笑容再度绽放，陈薪烬看着孟仲姿，觉得她笑得有些生疏，有些……假。 第80章 逐日仙 内心早已是朽木的孟仲姿此时突然有了笑容，这让陈薪烬隐隐觉得有些不大对劲。或许是之前被眼镜兄刘继安的脑洞所感染，他脑海里构造了一幅幅孟仲姿心灰意冷之下放弃抵抗被千帆沉舟楼的孟婆吞噬的场景。 “前辈，您不会想不开吧？没事的，想哭就哭吧，不要压抑自己。”宁载和小心翼翼地试探道，默默为孟仲姿立了个flag。 此时，听宁载和这么一说，孟仲姿脸上的笑容一僵，只得幽幽叹道：“放心，答应你们的我就一定会做到。这世界上已经没了范喜良和孟姜女，我不能让这种悲剧再发生在别人身上，尤其是悲剧的源头是另一个我。而且你这样给我乱立flag，我就算想不开也会拉上你垫背的，这样黄泉路上也不寂寞了。” 宁载和：“……” 还能和我开玩笑啊，那应该不至于想不开。陈薪烬在心中松了一口气，实在是孟仲姿自从进入千帆沉舟楼之后就有些反常。要知道过来千帆沉舟楼的这一路上，她都一言不发的，别说笑，就是连一个表情都没有。 “好了，接下来几天，你们行事低调点，尤其要特别小心和我同为三仙之一的逐日仙。”见话题跑偏，冥月仙赶紧把话题拐回来。 “逐日仙？”宁载和有些疑惑。 “嗯，逐日仙此人脑子跟正常人不太一样，他的眼里就只有打架。因此，逐日仙也被成为千帆沉舟楼的战仙。之所以叫你们小心一点，就是因为逐日仙最喜欢找新加入千帆沉舟楼的沉沦者切磋，孟……孟仲姿她还好，算是客人，你名义上是内楼新成员，所以你要特别小心被他找上门。” 宁载和：“......” 一听到是这种战斗狂人，陈薪烬就知道这事儿肯定不好处理，万一没处理好，自己一不小心就可能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宁载和一脸生无可恋，无奈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师兄之前和我提过，逐日仙的修为是四阶合道境吧？整整高了我一个大阶，怎么，他难道要以大欺小不成？” 闻言，冥月仙抿嘴一笑，随即正色道：“这就是重点了。千帆沉舟楼的三仙同为四阶合道境，原先的冥月仙欲夺我肉身，已经帮我铺好了重回四阶合道境的路。但迄今为止，我才恢复到三阶归真境大圆满，所以逐日仙真要找你麻烦，我也阻止不了。放心，以大欺小倒是不至于，逐日仙会压制自己的境界，跟对手站在同一起跑线上。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我建议就算你打得过逐日仙，最好也故意输给她。” “安啦，这个我懂，只是我也不见得我能打得过他，特别是在我的橘子天赋不能用的情况下。”宁载和耸了耸肩。 徐抿月按住了宁载和的肩膀，一脸严肃地说道：“别妄自菲薄，我是认真的。虽然我踏入修真界比你晚，但是我从冥月仙那里完美继承了她一切的知识、眼光、经验。关于你的一些资料千帆沉舟楼也有，虽然并不详尽，但是你毕竟是陈抟老祖近些年来收过的唯二弟子之一。你自己或许不觉得什么，但是根据我看到的调查报告，你不觉得你这一路走来都太过于顺风顺水了吗，就像……就好像……命运女神的私生子？你是有大气运的人，你的机缘、你的遭遇、你的所见所闻，这一切都沉淀为你的实力，使你的修为在短短几个月间就赶上了别人几十年甚至几百年的苦修。” “不错，原来你也发现了。”孟仲姿突然出声道，“事实上，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没有任何来由，我当时鬼使神差般就跟他说了我自己的故事，即使当时的我还没回忆起那份对范喜良的感情。在这之后，我还免费给他沏了一壶悟道茶，只因为当时见他的第一眼，就有种诡异的信任感。事实上，我当时没说的是，那壶茶可不是那么容易喝到的。” 冥月仙点了点头，道：“嗯，我见到她的第一眼，也和你一样，有一种莫名的安全感和信任感，就好像看他的脸我就知道，这是一个好人。所以当时在班礼集团大楼，我选择通过照片向你传达讯息，而非其他人。” 见徐抿月和孟仲姿，你一眼我一语竟聊起了自己来，还一人发了一张好人卡给自己，宁载和顿时有点懵逼。 “可……可能，我长得帅？”宁载和插嘴道。 孟仲姿摇了摇头，语气平淡地否定道：“不可能。如果是你现在的样貌就算了，但你的真实面貌只能算是清秀，还不至于帅到颠倒众生。” 越是平淡冷静的语气越能证明阐述者所说的事实，陈薪烬只觉得在孟仲姿那不容反驳的语气里，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就像外科医生手中那一把把尖锐的手术刀，一刀刀扎在自己的左心房、左心室、右心房、右心室、心脏瓣膜、二尖瓣、三尖瓣、主动脉、主动脉瓣、肺动脉干、肺动脉瓣之上，从里到外，从头到尾，完完全全无死角，把自己的心扎了个透心凉。 “确实。”徐抿月补刀助攻。 抱歉，我的心脏已经插满了刀，连补刀的位置都没有了。陈薪烬咧了咧嘴，实在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有。 不过与逐日仙solo这件事，如果放在去酆都鬼城之前，陈薪烬还真不一定打得过，因为他虽然所修功法都是高端货，可却极少和人交手，因此战斗经验十分不足。但如果是换成现在，经历了神游北阴酆都大帝人生的他，早已把大帝积累在肉身和灵魂之中的战斗本能和战斗意识化为己用。战斗经验不再是他的劣势，反而已经成了他的优势。 “我……” 正当宁载和要说话之时，一道女子的娇喝声竟传遍整个休闲区。 “冥月，快给老娘滚出来！听说你收了个小白脸，我来帮你验验货！” “说曹操，曹操就到。这就是逐日仙。”冥月仙无奈地摊了摊手，房间中央出现了一个屏幕，上面一个身穿红衣的女子正大喊大叫。 “逐日仙竟然是个女子？”陈薪烬实在没想到，所谓的战斗狂人竟然是看起来娇美柔弱的女子。 第81章 打铁 “千帆沉舟楼的三仙之所以被称作三仙，可不是因为她们的实力，而是因为她们本身就是美若天仙的女子。只是这逐日仙找上门来的速度倒是有点快，我倒是忘了一点，逐日仙的占有欲极强，她对我和摘星仙都有好感，所以……”冥月仙撇了撇嘴说道。 闻言，宁载和楞了一下，下意识回道：“好感……你的意思是……她喜欢……” “不错，她喜欢女人。从你随我踏入千帆沉舟楼总舵的那一刻起，有关于我新收的第一追随者的消息就传出去了。逐日仙既然知道我收的第一个追随者是一个俊美妖异的男子，她必定不会放心，只是没想到她来得这么快。”徐抿月幽幽叹了口气。 “不打不行？” “不打不行，你的日子会更难过。你也知道的，千帆沉舟楼的规矩就是没有规矩，你乖乖接受她的决斗邀请，她还会以同等修为与你对敌，你要是拒绝她，恐怕她就会以大境界压制你了。不过也不用刻意放低姿态，在千帆沉舟楼除了楼主之外，二旗三仙四鬼以及各自的亲信并无上下级之分，你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徐抿月摊了摊手。 见眼下实在逃不掉，宁载和只好乖乖认栽，道：“好吧，那就出去看看吧。” 一行人出了聊天室，原先空旷的休闲区大厅此时已经挤满了看热闹的吃瓜群众。逐日仙之所以被称为战斗狂人，正是因为她喜欢和人打架时那种拳拳到肉的感觉以及周围围观群众的叫好声和欢呼声。 千帆沉舟楼把随心所欲这一点发挥到了极致，即使周围人有不少是二旗三仙四鬼名义上的追随者，可是追随者对待自己追随的对象也不必卑躬屈膝。换句话说，就是站在千帆沉舟楼没有长幼之分，没有辈分之分，谁的拳头硬谁就是老大。 “哟，冥月，终于舍得让你的小白脸出来了。”此时见宁载和一行人终于出来了，逐日仙已经忍不住开始摩拳擦掌。 “我……” 宁载和正想开口说话，逐日仙却突然摆起一个拳架。 “小白脸儿，少跟我叽叽歪歪！先打一架，打的时候再把问题问遍。”伴随着一声娇喝，逐日仙的双拳开始散发两道漆黑的光芒。看上去颇为秀气的两个小拳头在黑光的映照下，显得莫名的摄人心魄，如同两轮黑色的太阳。 下一刻，逐日仙动了，就在宁载和刚想开口说话的瞬间，她于原地消失，又于宁载和面前出现，一拳砸向宁载和的胸口。 哼，大坏蛋，人家拿小拳拳捶你胸口。陈薪烬看着那一只秀气的小拳头向自己砸来，脑子莫名想到这一句话。 来不及还手，宁载和脑海中瞬间闪过数种卸力的方法，其中就包含了道家的以柔克刚，但最后他还是选择了最纯粹也是最朴实的格挡，双手交叉呈X型硬生生挡住了这一拳。 逐日仙的拳劲砸在宁载和的双臂之上，就在她的拳头和宁载和的小臂触碰的那一瞬间，那一拳上的黑色太阳如同烈性炸药一般爆炸开来。强烈的冲击力推动着宁载和的身体向后掠去，光滑的地板不知由何种材质制成，竟无丝毫损坏，只是伴随着宁载和的后退被他的双脚摩擦出了两道烧焦的痕迹。 宁载和看了看自己的小臂，上面有两个黑黝黝的拳印，除此之外并无大碍，宁载和知道这还得归功于睡仙功反哺肉身之效。 逐日仙见这一幕，眼睛一亮，像是发现了一件新奇的玩具，兴致勃勃道：“肉身打磨得不错，我收回小白脸的称号。不过刚才我率先出手试探一下，只用了三四成力道。咱们继续，下一拳我就不会放水了。” “来就来。”宁载和挑了挑眉，洒然道。 虽然说先前在班礼集团的大楼已经当着孟婆的面使用过农夫三拳了，宁载和无法靠那三把式和逐日仙好好比试下各自的拳脚功夫，但是拳法架势不能用，并不代表他就只能身上的剑气和箭气。从班礼集团事件之后到现在，除了一路上的奇遇和自己私底下的琢磨之外，北阴酆都大帝的战斗经验和战斗意识也给了他很大的启发。 拳法的精髓不在于其拳架，而在于其拳意。 这就是古时练拳宗师所说的重形不重意，神似而非形似。拳法的招式、架势是死的，但人是活的，唯有无招方能胜有招。而偏偏对方是逐日仙，而这里又是千帆沉舟楼，最不讲究的就是规矩，因此宁载和倒是可以放开手脚一战，不用有所顾忌。 借助北阴酆都大帝的眼光水准，宁载和知道喜欢且擅长用拳头与人对战的逐日仙将是自己最好的磨刀石。以拳对拳，舍弃一身的剑气和箭气不用，在对方拳意的砥砺下，自己才能真正把农夫三拳中的拳意提炼出来，真正化为己用。 下定决心之后，宁载和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即身形暴起，一拳笔直轰出。舍弃了拳法架势，这一拳的威力虽然没有直接套用农夫三拳一式老汉推车时的威力来得大，却也隐隐有些开山之势。 “有意思，竟然选择和我对拳，不过你这拳头太弱、太生疏了。”逐日仙眼里有异彩流动，宁载和的拳势有些滞涩，落在她的眼里并不快，但逐日仙却偏偏不躲，反而一拳轰了过去。 伴随着“嘭！”的一声，两只拳头在空中对撞在一起，竟发出了气爆声。一大一小两只拳头黏在一起，下一秒，大拳头一阵颤抖，宁载和整个人倒飞出去。 “再来！”宁载和没有丝毫气馁，刚一落地就翻身而起，又是同样一拳轰出。 逐日仙见到他又是同样一招，顿时有些不耐烦：“都说了你这招不行，还是……咦，竟然有了一丝拳意，有意思。” 逐日仙收起不耐烦的表情，嘻嘻一笑，再次一拳轰出。 下一刻，宁载和的身影倒飞而出。 “再来！” “再来！” “再来！” 无数次的出拳，无数次的被打飞，无数次的起身，再无数次的出拳，偏偏这逐日仙还一脸兴致地跟他对拳。宁载和在逐日仙的轰击之下，如同一柄接受铁匠千锤百炼的宝剑，逐渐有了自己的锋芒。 农夫三拳一式，老汉推车，拳意，成。 第82章 神农 “终于掌握了？”逐日仙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掌握了。”宁载和轻轻点了点头。 逐日仙莹白的俏脸上露出一丝喜色，愉悦地说道：“那就好，这样打起来才有意思嘛。来吧，接下来我要动真格的了。” 先前一次次的对拳看似逐日仙无情碾压宁载和，实际上却是宁载和在借助逐日仙来磨练自己的拳意。也正是如此，陈薪烬终于体会到了千帆沉舟楼所谓的随心所欲和不讲规矩究竟到了一种什么样的地步。逐日仙发现宁载和在借助他磨拳之后，竟也不恼不怒，反而兴致盎然地给他喂起了拳，而所谓的目的就只是想打得痛快点，在正常人看来，这已经接近精神病人的思维了。而事实上，沉沦者也大多都喜怒无常，思维方式也确实异于常人，在他们看来，做事情不需要理由，只看心情。 “既然如此，你想不想让这场比斗变得更有意思一点？”宁载和隐隐抓住了逐日仙的兴奋点。 果然，听他这么一说，逐日仙立马忘记自己是要来修理这个小白脸的，转而笑道：“哦？怎么说？” “看看我这一拳就知道了。”宁载和仍旧握紧拳头，一拳慢慢递出。 同样的出拳方式，这次却是一股微弱的暗劲波动，拳头之下是一股阴柔缠绕绞杀之力。 “又一种拳意？有意思，既然这样我就再陪你玩玩儿。”逐日仙见猎心喜，她自然看出了宁载和想借她磨拳的意思，但除了基于对自身实力和拳力的自信之外，她更多的是对对方利用自己的不在意，对她来说，关键是自己这场架要打得开心。因此她没有选择全力出手，而是再次给宁载和喂起了拳，甘愿于被宁载和利用。 在逐日仙的砥砺之下，农夫三拳二式老树盘根的拳意再次被宁载和提取出来。在这之后，他又换了农夫三拳三式乌鸦坐飞机，这次他提取的是讲究以点破面、无坚不摧的穿刺之力。 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无聊的一边倒使得周围的围观群众散去了一大半。时间过得飞快，转眼两人就这样对拳对了三天三夜。直至最后，宁载和终于将三种拳意尽数提取完毕，正当他想开始认认真真跟逐日仙打上一场之时，宁载和却突然陷入了一种顿悟的状态。 逐日仙见宁载和没再出手，便当他只有这三种拳意。逐日仙可不知道此时此刻宁载和陷入了顿悟的状态，只当他一切已准备就绪，于是便只管收起散漫的心思，心与意合，意与气合，气与力合，肩与胯合，肘与膝合，手与足合，一拳全力轰出。 逐日仙的小拳头再次砸来，与之前不同，这次的小拳头却一点都不显得小，反而有种一股火炮轰鸣的气势。眼见着逐日仙的炮拳与空气摩擦擦出一条火线向自己砸来，宁载和的意识独立于身体之外，高高在上地俯视着这一切，如同掌控自己的肉身的神，内心情绪寂灭，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 农夫三拳，三生万物 他明白了当日在鬼市时那句话的意思。农夫三拳之所以叫农夫三拳，并不是因为它特别的甜，而是因为修习农夫三拳的人就好比一个老农，而三式拳招就是春天时播下的种子。修习此拳法的人在此期间不断地磨拳，就如同农民在田地里耕耘。而待到三式拳意悟透之后，就是秋收之时。三式拳招是种子，通过这三式拳招，最终收获的却是最朴实无华、最原初本质的一拳。世间拳有无数种，人生有百态，吃饭是拳，喝水是拳，走路是拳，但在这最质朴的一拳之中，打出的正是人生百态。 就拳招而言，农夫三拳只是一套普通的拳法，但农夫三拳高明就高明在于一旦吃透了这三种拳意，就会将练拳者带入一种顿悟之境，这也是农夫三拳的不普通之处。在这种顿悟之境中，习拳者才能学到真正属于自己的农夫三拳。陈薪烬的农夫三拳只有普普通通的一拳，但在这普通之中又有其不普通之处，因为它却平淡无奇又摄人心魄，既包罗万象又不带丝毫烟火气。 农夫三拳的拳谱之上并未提及三拳悟透之后的秘密，于是陈薪烬擅自将这脱胎于农夫三拳的一拳命名为神农。直到今天他才明白，这招式名字恶俗、拳招稀松平常的农夫三拳并不是一般的大陆货，相反这套拳法的珍贵之处远超他的想象。因为在那种顿悟之境中脱胎于三式拳招的拳意才是真正最适合自己的拳意。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换句话说，从那顿悟之境中悟出的终极拳意将有因人而异。在陈薪烬眼中，这等神奇的拳法，当得上神农二字。 北阴酆都大帝的战斗眼光何其的高，此时逐日仙同等境界的一拳砸来，落在宁载和的眼里，却也不是毫无破绽。木秀林风必摧之，考虑到自己的身份和种种因素，宁载和对那些破绽视而不见，以七成力道对上了她的这一拳。 宁载和的拳头缓缓飘向逐日仙，看起来绵若无力又欠缺力道，但实际上宁载和这一拳落在逐日仙眼里却让她心头不由得产生一股危机感。不是因为出拳慢，恰恰相反，正是因为出拳速度太快，自己的眼睛跟不上出拳的速度从而产生了慢的错觉，这一拳看似普普通通却隐有千万种变化，似乎无论自己做何种应对，都无法躲过，只能硬接。 “来得好！”逐日仙眼中战意燃烧，不退反进，将自己的拳头迎了上去。 空中，两只拳头再次对撞，同等境界，七成力道对上全力一拳，逐日仙照样在原地纹丝不动，而这次宁载和却不再倒飞出去，仅仅只是后退了几步以卸去对方的力道。 “我输了。”两人异口同声道。 “是我输了，我原先境界就比你高，虽然境界压制到与你同等水平，可眼光、意识还在，我只是把你击退三步就算不上赢。”逐日仙洒脱笑道。 “那不再找我麻烦了？”宁载和看着一脸狂野斗志的逐日仙，心中实在有些汗颜，因为自己已经算作弊了，大帝的眼光水准远超逐日仙太多，但逐日仙确实让他对魔道妖人改观不少。或许不是每一个沉沦者都是十恶不赦之人，譬如逐日仙只是喜欢打架？ “找你麻烦？同等境界没打赢你，算我技不如人，等你和我一个境界，我们再打上一场，那时才是真正的公平。”逐日仙眼中有烈火燃烧，“我说，要不你来当我追随者呗？我带你打架，可比在冥月那刺激多了。” 第83章 灵魂蜕变 “嗯？”听到逐日仙的话，不仅是宁载和，就连冥月仙都愣了一下。 陈薪烬实在有点想不明白，不是来找自己麻烦的吗，怎么到了最后竟看上自己了？要不是知道逐日仙喜欢女子，陈薪烬八成又得嘚瑟一波长得帅的好处了。 虽然在逐日仙那边可以接触到更多的战斗，但可惜的是，宁载和只是伪装的面具，陈薪烬只有在冥月仙麾下才会有最大限度的自由和权力，这就注定了宁载和绝对不可能答应逐日仙。 “逐日，你当着我的面抢人？”冥月仙眉头微挑。 对此，逐日仙丝毫不在意，反而咧了咧嘴，大笑道：“你这话说的，不过就是一个追随者，怎么说得跟我抢你男人一样。再说了，不止你的追随者，连你的人也都会是我的，” “你想要和我动手？”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动什么手，我只是看你的追随者战斗天赋极佳，放你那也是浪费，不如放我这方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嘛。”逐日仙笑着摆了摆手，“既然你不愿意让，那我就走了。对了，告诉你一件事儿，融合仪式到时候由摘星仙主持，她对这些神神道道的最擅长了。” 说罢，逐日仙挥了挥手向冥月仙和宁载和告别，身体在一阵突然的强光中消失。 “摘星……走吧，我们回去说。”冥月仙对着宁载和招呼道，而孟仲姿早在对拳的第一天晚上就先回去熬制自己的孟婆汤了。 宁载和见她脸色沉重，待到没人之时便率先问道：“摘星仙怎么了，为什么逐日仙要特地给你提这一句。” “千帆沉舟楼的三仙，如果把逐日仙比作狂热的烈日，把冥月仙看做是清冷的月光，那么摘星仙就是夜空中神秘的繁星。摘星仙的力量神秘而强大，同时对神魂很敏感，这应该也是孟婆的融合仪式由她来主持的原因。自我驱散真正的冥月仙，回到这千帆沉舟楼之后，便一直想着法子对摘星仙避而不见，主要就是因为怕被她看成我灵魂的端倪。虽然你师兄帮我掩盖得很好，但是摘星仙的眼光向来不差，据说她连圣境的力量都能看破。而我一直躲着不见摘星仙，想必对冥月仙最熟悉的逐日仙也应该有了些许怀疑。”徐抿月叹了口气，解释道。 宁载和闻言一愣，随即笑道：“这你倒是大可不必担心，她看不穿的。” 对于自家师兄，陈薪烬有一种盲目的信心。先不说李素衣的本尊真实水准早已突破圣境，就算他真的只是一个圣境的修士，那也肯定不是普通的圣境。月下独酌李素衣的手段，可不是一个摘星仙能看穿的。 见宁载和表现得如此有信心，徐抿月虽然心中有些不解，但是放宽了心，此时身处千帆沉舟楼总舵，她倒也难以问得太过于详细。 然而不等冥月仙眉宇间忧色稍散，宁载和正色道：“至于逐日仙那边的怀疑，只要你在摘星仙那边露面，逐日仙那边自然也不成问题。现在问题的关键在于，如何让孟婆的融合显得天衣无缝。否则摘星仙一眼看出主导的是孟仲姿而非千帆沉舟楼的孟婆，那到时候我们三人危矣。” 带着深深的忧思，两人很快赶到了孟仲姿的房间，将摘星仙的有关信息和心中的担忧一五一十地告诉给了孟仲姿。宁载和和徐抿月本以为这将是一个棘手的问题，不料孟仲姿却只是微微一笑，丝毫不放在心上。 “孟前辈，你有办法？”见她似乎胸有成竹，宁载和忍不住问道。 孟仲姿低头继续捣鼓着手中的药汤，沉浸于其中，回道：“办法我倒是没有，自从孟姜女的灵魂分裂成我们两个以来，我们二者本身就存在一些差异，这些差异不仅是性格上和记忆上的，还包括了灵魂上的。这数千年来我们二者的精力都放在孟婆汤上，而于修为上的进展反而不怎么上心，因此想要瞒过摘星仙的眼睛却是不可能。不过”既然我们在孟婆汤上花了数千年的功夫，那我们的孟婆汤自然有其独到之处。涉及个人私密，具体事项我不方便透露，但是放心吧，这件事我会解决的，你们不用担心。对了，这两包茶叶送你们。” 说罢，孟仲姿从口袋里掏出两个黄褐色的黄花梨木盒子，扔给了宁载和和冥月仙等人。 “这是什么？”宁载和好奇地凑近嗅了一嗅。 “固神茶，这是我这几天研制出来的副产品，将它泡于沸水之中，静待一会儿，便可化作一碗茶汤，有固本培元、强化神魂之效。虽然其巩固神魂的效果远不如我接下来自己要喝的暂时性大幅加强灵魂强度的茶汤，但却胜在其巩固效果永久。”孟仲姿笑着解释道。 徐抿月眼神复杂地看着她，轻声问道：“为什么给我们？” “第一，自然是你们帮我找回关于范喜良的感情；第二，就算我看你们就觉得和我有缘吧；第三，我知道另一个我对抿月你的家庭造成了不可逆转的伤害，虽然我明白你是个懂事理的孩子，也从不怨恨我，但就算这事与我无关，我也和她长着同一张脸，甚至数千年本就是一个人，这包茶汤算是我给你的补偿。别小看它，世间用于强化肉身的丹药不少，可是能直接作用于灵魂的却屈指可数。”孟仲姿望着两人边上的一壶开水，努了努嘴道：“来，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此喝下吧。” 徐抿月闻言，便也不再说什么，率先拿起桌上的碗，就着开水泡开，待水的色泽完全金黄时，便率先一饮而下，仿佛她喝的不是茶，而是烧心的酒。见徐抿月已经喝下，宁载和只得苦笑一声，也接受了这份礼物，跟着一饮而下。 与之前所喝的孟婆汤不同，这次的茶水甫一入口，就蒸发于口舌之间。一股茶香萦绕耳鼻喉间，宁载和清晰地感觉到他体内小宇宙的繁星点亮了三分之二，一下子由炼神还虚初阶跳到了炼神还虚中阶。然而这只是固本培元方面的微提升，关键还在于他的灵魂，在这股茶香之中，他的灵魂境界虽仍与肉身同步于炼神还虚中阶，可其强度、坚韧程度和灵敏度皆已达到炼虚合道才有的效果。 第84章 就像你在回应我 虽然陈薪烬的灵魂并无法像炼虚合道境界一样元神出窍远游，但光是灵魂本质的提升就令他颇为满意。这意味着待他将来到炼虚合道境界时，他的灵魂强度、坚韧度和灵敏度都将是同阶者的好几倍。而且除此之外，在现阶段即使遇上合道境的灵魂攻击和一些特殊的灵魂操控手段，他也有了自保之力，这倒是给他的卧底之旅上了一个保险。 从孟仲姿那里离开之后，接下来几天宁载和便不再外出，而是躲在自己的房间里专心打磨自己的刚刚晋阶的灵魂。闭关中的时间总是如流水般飞快，一转眼就到了融合仪式那一天。宁载和缓缓睁开双眼，漆黑的眸子中好似一片幽深的宇宙，其中有点点星辰幻灭。 不知为何，从闭关状态中自动清醒过来之后，宁载和心中隐隐有些不安。陈薪烬的灵魂处于半炼虚合道的境界，也就是相当于伪四阶合道境，而通常来说，四阶合道境神魂契合天地大道，因此他们偶有心血来潮，对一些将要发生的事也会有隐隐的预感。 这次的融合仪式涉及千帆沉舟楼的秘密，有资格进场的也就只有一楼二旗三仙四鬼，千帆沉舟楼的楼主从未轻易露面就暂且不谈，而其余核心成员都将尽皆到场。别说宁载和刚加入千帆沉舟楼没几天，就算他加入了好几年，也没有资格前往。因此，今天他只能呆在自己的房间中等待冥月仙的消息。 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正当宁载和刚想起身时，他忽然明白了孟仲姿的一切计划。 凡所有相，皆为虚妄。 心中焦急之下，宁载和正想出门阻止融合仪式，眼前却突然一黑，旋即不省人事。 等陈薪烬再度幽幽醒转过来，他发现自己却是以魂光的形式穿梭在一片漆黑的未知空间之中。陈薪烬在黑色空间中漫无目的地漂游，像一艘冥海中的孤舟航行在没有海图的海面之上，忘却了港湾，也不知方向。 黑暗之中不知年月几何，待他看到光亮之时，陈薪烬只感觉仿佛过了数个世纪之久，又似乎钟表上的秒针只跳动了那么一下，他下意识朝着光亮飘去。 光芒渐盛却不刺眼，那是一条发着光的小道，小道两旁各自悬浮着一排照片墙似的图片，图里依次刻画了一个小女孩从葫芦瓢中诞生，再到与一个落魄书生相识相爱，最后到一个憔悴动人的女子伏在长城边上哭得撕心裂肺。 这是孟姜女在世间的一生回忆。 陈薪烬的脚步渐渐加快，由一开始的漫步变成狂奔。他不再驻足分心观看墙上的照片，转而沿着小道一路飞奔。 从来就不存在什么解决办法。孟仲姿恢复情感记忆后，就对世间不再有留恋，只是碍于另一个灵魂的存在，她即使放下心中执念，也不会消散于天地间。从头到尾，这就是一场来自于她的骗局。 诚如她所言，另一个她已经铸下太多过错，她选择和另一个孟婆融合，不是想要牺牲自己，而是想要毁掉所有的孟姜女、孟仲姿，或者说孟婆。不必瞒过摘星仙的眼睛，因为这场融合注定不会成功，融合的失败只会让人遗憾孟仲姿本人留了一手而不会怀疑到徐抿月和宁载和的身上。这是她交给徐抿月和那些受害者的答卷。 星星只有在夜里才璀璨夺目啊。 她从来没有想过要活，也从未想过怎么活。没有了范喜良的孟姜女就如同白昼的星，失去了自己独有的光芒，黯淡得像要消融于泛着一抹死鱼白的天色之中。 发光的小道漫长而蜿蜒，向着远处无限延伸。陈薪烬不知道自己到底跑了多久，到底跑了多远，小道两旁的照片墙早已消失不见，可是陈薪烬还是跑不出这片空间。 “休息一会儿吧，”身边一道魂光自黑暗中浮现，正是孟姜女。 “你……” 孟姜女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这才微微一笑道：“我已经走了。你现在所在的空间是我以那碗固神茶构建的黄粱幻境，这是我残留在其中的意识。” 陈薪烬沉默不语，实在是无言以对。 “别苦着一张脸啦，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孟姜女伸出右手摸了摸陈薪烬脑袋，就像一位大姐安慰自己的弟弟一般，轻声道，“人生有七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你永远也无法阻止一个心存死志的人，正如你永远无法让你一个不爱你的人把心给你。我是幸运的，因为我得到了一份真正的爱，即使它存在不久。一想到这里，我的苦就不算苦了。所以啊，不要为我难过，我只是不存在于这个世间，但我永远活在你们的心里。” 陈薪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只得怔怔问道：“值得吗？”。 “哪有什么值得不值得。”孟姜女笑了起来，又恢复成了陈薪烬第一次见时的那开朗模样，只是她的眼中有一丝遮挡不住的缅怀。 如沐春风，枯树不逢春，就像你在回应我。 人的快乐多半不是真的快乐，动植物如果快乐，真的快乐。 画面定格，黑色的幻境空间出现一道道裂痕，如同玻璃般支离破碎。孟姜女带着一脸的笑容凝固于原地，随着幻境空间的破碎，化为一块块碎裂的镜片，消散于虚无之中。陈薪烬伫立在原地，无语凝噎，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人群中哭著你只想变成透明的颜色 你再也不会梦或痛或心动了 你已经决定了你已经决定了 你静静忍著紧紧把昨天在拳心握著 而回忆越是甜就是越伤人了 越是在手心留下密密麻麻深深浅浅的刀割 你不是真正的快乐你的笑只是你穿的保护色 你决定不恨了也决定不爱了 把你的灵魂关在永远锁上的躯壳 这世界笑了于是你合群的一起笑了 当生存是规则不是你的选择 于是你含著眼泪飘飘荡荡跌跌撞撞的走著 快乐当然是有的啊，但悲伤、雨水、眼泪一点都不会少。 第85章 蜃珠 陈薪烬和孟姜女谈不上什么相知相交多年的好友，也不算上什么高山流水遇知音，只是如同她本人所说，两人有一种一见如故之感。谈不上多么的悲伤，陈薪烬此时的感觉只是有些空落落的，像在海底两万里的孤独深处，没有光亮，没有声音，心里很不受用。 陈薪烬恢复意识时，自己正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而徐抿月就坐在床头发着呆。 “你醒了？”她的眼神有些空洞。 “嗯。”陈薪烬从床上坐了起来。 “你知道了？” “嗯。” 徐抿月双眼放空，失去了焦点，道：“这些年来，我一直想着要替母亲报仇。可是仇人突然死了，在我面前死了，我却没有丝毫解脱之感。即使千帆沉舟楼的孟婆死上一千次一万次，我的母亲也不会活过来一次。仇恨是一片泥潭，越挣扎，就越陷越深。” “我……”陈薪烬刚想伸手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她，却发现自己手里不知何时握着一颗透明的玻璃珠，此时被他这么一动，玻璃珠掉落在地，滚动到了窗台那边。 陈薪烬讶异道：“咦，这是什么？” 玻璃珠无色无味，只有普通小孩子玩的弹珠大小，却给人一种纯净透明、玲珑剔透之感。午后的阳光像调皮的金色小精灵一般从窗格子里钻了进来，一头扎进玻璃珠中，折射出绚烂的七彩光芒。 没有任何异象发生。 徐抿月很快从冥月仙的记忆中找到答案，解释道：“这是是高阶幻境空间破碎之后遗留下来的碎片。施展幻术的人通过精神力构建幻境空间，有些特殊的幻境还会辅以一定的外物，孟姜女给我们下的幻术就是后者。当施术者施展类似这种特殊的幻境空间时，施术者如果在施展幻术的过程中死亡，幻境空间就会崩裂，并有极小的概率在现世中留下一块碎片。擅长幻术的修士把这种碎片称作蜃珠，因为它就是一个小型的海市蜃楼。你的运气很好，这颗蜃珠不仅可以帮助你在一切幻境中保持本心，还能加强你对幻觉和空间之道的感悟。” “可我不会任何幻术，也不会构建幻境空间啊。”陈薪烬只得无奈苦笑道。 “谁说你不会？”徐抿月挑了挑眉毛，“你的橘子天赋不就是特殊幻术中的一种吗？” 陈薪烬不解道：“可我听说它是因果术的一种来着。” 徐抿月摇了摇头，接着道：“所以才说它是特殊的幻术啊。最了解你的不是你的朋友，而是你的敌人。在千帆沉舟楼对你的研究报告中，一百来页的纸张有八九十页都是在分析你的天赋能力。定身法术很多，但是你的橘子天赋却不像定身法术，反而像一种让人放弃抵抗、放弃动弹的诡异法术。千帆沉舟楼认为，你的这个天赋能力主要是通过幻术对敌人施加父爱的威严直接作用于心灵之上，并辅以因果效应，即使是弑父者也会受到那股威压。”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你知道你这个天赋能力最强大的地方是什么吗？无视位阶其实只是其次，再怎么无视位阶，你对敌人所施加状态的持续时间也根据敌人的实力而定。对方如果远超于你，即使中了你的天赋能力，也维持不过几秒。这几秒在战斗中当然重要，但更关键的在于幻术和因果术的结合，造就了你的天赋能力无视对象特性的属性。无视不仅是无视位阶，还不管对方到底是人是物。你有对物品使用过吗？” “这么说起来，我之前好像对墨家机关傀儡用过，当时它机油流了一地……我还以为是操控墨家机关傀儡的核心有自己的战斗思想，所以才受我的天赋能力影响呢。”陈薪烬想起了当时在地下闯关100层的经历，嘴角不禁划出一抹弧度。 他有些想师姐、蓁蓁姐还有胖球和尚了。 “这就对了。既然墨家机关傀儡这种死物能中招，你就没有想过对敌人的法宝或者普通物品试试？”徐抿月说着，便抄起桌上的茶杯向陈薪烬砸去。 陈薪烬怪叫一声，马上解释道：“等……我靠！你忘了我的天赋能力被封印了吗2？” 茶杯在空中划出一道轨迹，完美地砸在了陈薪烬的额头之上。无奈陈薪烬修真以来，练得最勤快的就是睡仙功，因此肉身之强大、脸皮之厚远远不是一个茶杯所能撼动的。因此茶杯砸在他的额头之上，无异于以卵击石，自取灭亡。 “对……对不起，我还真忘了。”徐抿月有些不好意思。 “哎，没事……反正我脸皮厚。”陈薪烬自嘲道。 徐抿月捡起地上的玻璃珠，递给陈薪烬，道：“你把这颗蜃珠吞了，置于丹田内温养，应该可以助你破开你师兄的封印。我来帮你护法。” 陈薪烬闻言也不再多说，张嘴一吸，蜃珠就化为一道流光钻入他的体内。蜃珠一入体，就如同干冰机一般源源不断制造出一缕缕白雾。不多时，陈薪烬的丹田就被白雾充斥。 陈薪烬出神入定，抱元守一，开始调动眉心天眼中的能量，其中一股能量如一汪清水，正是橘子天赋的源泉。感受到那汪清水的活动，下丹田神厥穴中那丝丝缕缕的白雾逆流而上，途径胸口的中丹田绛宫，最后穿透封印闸门，直至上丹田泥丸之中，与眉心的清水汇合。 八冥之内，细微之中，玉精流液，下镇人身。泥丸绛宫，中理五气，混合百神，十转回灵。 白雾飘荡于清池之上，清水蒸发成汽，汽又凝聚成雨回到水中，循环反复。而此时白雾的加入，使得清池上方的水汽浓重了几分，对应的清池的水平面也上涨了几分。 白雾不停地融入，水位不断地上涨，高涨的清池很快就顶在了上方那道闸门之上。白雾越来越多，清池越涨越快，陈薪烬的精神力深入其中，如同催化剂一般使得池底的火山爆发，化为一股洪流，撞开那道闸门。 洪水决堤。 第86章 压胜 清池变为洪水，冲破了上丹田泥丸宫中的那道闸门，眼看着陈薪烬就要脑子进水时，一道人影突然出现在洪水之上，衣冠楚楚，正直肃穆，不怒自威，正是二师兄陈踏法。 只见他一脚轻轻点在洪水之上，原本滔天的巨浪就此平息。风平浪静，一切似乎都没发生过，除了高涨了好几倍的水位。 “二师兄？你这是……”陈薪烬疑惑道。 “没什么，我当时在你封印中留下了一道庇护性的能量，当你有危险时，封印会自动解除，这道能量会庇护你杀敌。只是没想到你竟然靠自己的力量冲破了我的封印，这道能量无处可去，才会造成你泥丸宫的洪水弥漫进你的大脑。”陈踏法仍然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只是身体有些虚幻，看起来这只是一道分神。 陈薪烬连忙解释道：“也不全靠我自己的力量，两位孟婆同归于尽，而我另有一番机缘，得了一枚蜃珠。恰好我和徐抿月有个实验想做一下，借助它，我才能一举冲破这道封印。” “蜃珠？你可知道我当初为何要给你设下封印？”陈踏法难得露出一缕微笑。 陈薪烬有些不解，问道：“难道不是怕我太过于依赖我的天赋能力，加上我的天赋能力容易使我暴露？” “自然不是这么简单，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你知道佛门的闭口禅吗？”陈踏法指了指自己的嘴巴道。 “闭口禅……我知道，八戒还因为啰嗦在他师兄的要求之下强行练过呢。”陈薪烬想到了初次遇到八戒的时候。 “那还算不上真正的闭口禅。”陈踏法哂笑道，“真正的闭口禅，又叫止语或禁语，即禁止自己说话。何证闭口禅，所谓闭口，意为减少口业，消罪免灾，减少自己的罪业。所谓人世天注定，为人者，无语何来罪业？所谓是开口即罪，闭口禅正是己身开口到极点，心亦有所悟，方行闭口禅，闭之人口，方得大果。” 陈踏法顿了顿，继续说道：“明代高僧、净土宗八祖莲池大师在其《竹窗随笔》‘静之益’中说：古人云：‘二十年不开口说话，向后佛也奈何你不得。’旨哉言乎！‘口乃心之门户’，口闭心沉。此处一静，万物皆景；此口一闭，万籁皆胜；此心一沉，万象可爱。我很早之前曾与佛门大能探讨修行心得颇为所获，因此照这闭口禅的原理自创了一道压胜法，在你脑海中设下封印。修炼闭口禅大成的僧人有朝一日开口，便是诸天神佛都不得不洗耳恭听，而在压胜法下压制多时的你，一旦封印爆发，便是诸天神佛也会哭着喊你叫爸爸啊。” 说罢，陈踏法再也压抑不住言语中的洋洋自得之意，竟放声大笑了起来。陈踏法被称为明月教主不是没有原因的，他的平生所学博大精深，涉猎范围极广，且面面俱到。常人要嘛杂而不精的全能型，要嘛精而不杂的专家型，但被称为明月教主的他则是全能专家型。他迄今为止发明的术法不计其数，这次这道压胜法也不过是他从茫茫沧海中捡起的一粒遗珠罢了。 陈薪烬算是听明白了，这就是把普通技能变成蓄力技能，使得其威力倍增，所作用的范围可不光只是他的这道天赋能力，不过他实在没想到一脸正直严肃的二师兄其实也一肚子坏水。难怪他和不要脸的三师兄能势均力敌，相爱相杀多年，敢情是闷骚腹黑对上了明骚无耻，陈薪烬真为自己的师父感到心酸，自己就不是这样的人儿。 才怪。 “师兄，那你这压胜法能教我吗？”陈薪烬一脸乖巧纯良。 “孺子可教也，。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有何不可？不过这可不是我教你的，是你自己领悟的知道吗？”陈踏法在心里给陈薪烬点了一百二十个赞，不过他可不愿意将来陈薪烬招惹大佬时他来背这个锅。 陈薪烬如小鸡啄米般头点得飞快，道：“知道知道，师兄负责运筹帷幄，我负责上阵杀敌嘛，我绝不做那等出卖主帅的变节将士。” 陈踏法嘴角的笑意更盛了，心中美滋滋。身为二师兄，与三师弟李素衣相比，自己最机智的地方就在于作死归作死，我从来不背锅，可不像某只白蟑螂一样乱蹦跶。 远在不眠之界，正在对酒当歌的李素衣本尊突然打了个喷嚏，美酒洒了一身，还被呛得咳嗽不止。 “奇怪，哪位美人又在想我了？”李素衣嘀咕了一声，继续喝酒。 陈踏法在心中嘲讽完李素衣，才笑道：“原本压胜法我用的是符咒作为压胜物，不过你既然得了一颗蜃珠，那自然再好不过。蜃珠百年难得一见，用它作为压胜物我倒是没见过，说不定会给我什么惊喜呢。小师弟，你看好了。” 说罢，陈踏法身形化为两缕微光，一缕驻留在上丹田，另一缕则掠到了下丹田。 “祭！” 两缕微光中有同一道声音发出，微光瞬间化为强化，一缕包裹住蜃珠，一缕充斥着泥丸宫。下一刻，蜃珠瞬间转移到泥丸宫清池上方，定住风波。 “就是这么简单，看清楚了吗？我把口诀传你，你把具体步骤说一遍。”陈踏法这时才有了几分之前二师兄的严肃模样，他一指点在虚空处，那正是陈薪烬内照己身时的意识所在。 陈薪烬点了点头，复述道：“看清楚了。压胜之时，默念口诀，化出两缕分神，一缕作为坐标，另一缕调动蜃珠，以蜃珠作为压胜物定风波，而解开封印时亦然，只需把蜃珠移回丹田即可。唯一忌讳的是，不可用暴力手段打破封印，就像我一开始那样，否则容易引洪水决堤，脑袋进水。” “不错，小师弟领悟力不错，这道压胜法就算二师兄给你的杀手锏，遇到打不过的人不要紧，那就让他跪着叫爸爸。我这缕分神的持续时间也快到了，就先行一步，你自己万事小心。”说罢，陈踏法的身形如同烟雾般消散。 第87章 像影子追着光梦游 千帆沉舟楼总舵是楼兰城内最高的楼，传闻最高的那一层就是千帆沉舟楼楼主万木春的所在。自两个孟婆在融合仪式上出了差错，皆形神俱灭之后，负责楼内管理的千帆旗和沉舟旗就开始着手准备新一任四鬼的任命。 千帆旗和沉舟旗是两位看不出性别的无面人，除了身形与常人一样之外，五官和其他性别特征包括声音尽皆模糊不清。千帆旗喜好戴一张梅花面具，而沉舟旗则偏爱戴一张桃花面具。两位旗主和楼主万木春一样神秘，唯一的区别只在于他们时常在人前露面，而楼主万木春自千帆沉舟楼成立以来，见过他的就只有两位旗主。 千帆沉舟楼总舵最高那层，楼内装修古朴典雅，四壁皆是红木书架，书架上摆满了各种儒家经典。若有人有幸误入总舵最高层，一定会以为自己误入了儒门君子的书房。此时，一名中年男子作书生打扮，头戴方巾，穿交领道袍，领部缀白色护领，身披襕衫，脚踩一双方头鞋。男子负手而立，背对着大门方向，望着座椅上方那一幅正楷文墨，而平日也从不以轻易摘下面具的千帆旗和沉舟旗皆单膝跪地，面具褪下放在自己膝盖右侧。 “楼主，四鬼中的孟婆果然没能成功，关于新的四鬼选拔我们现在已经安排下去了。”两位旗主说话的语气没有丝毫波动，此时同时开口，甚至连嘴唇开合的动作也并无二致，倒是颇为诡异。 被称为万木春的千帆沉舟楼明显并不把这些事放在心上，他不停地变幻角度观察座椅上的书法字迹，许久才道：“君子不器，你们看看我这四个字写得怎么样？” “字是好字，只是张贴的时候左侧比右侧高了0.03公分。”千帆旗和沉舟旗再次异口同声回答道。 “哈哈哈哈，别这么较真嘛。算了，指望你们两个来鉴赏无异于指望两块木头会说话。”万木春无奈地摆了摆手。 闻言，千帆旗和沉舟旗皆保持缄默，一言不发，无神的双眼死气沉沉。 被外界成为万木春但实际姓名不详的中年男子见两位旗主都不说话，便情不自禁地叹了一口气。举目四望，这里和自己刚来的时候有了很大变化。原先楼内这一层的装饰偏向于道家风格，且在正东方摆有一座丹炉，即使熄灭多年也能感受到那份残留的余热。千帆沉舟楼的格局颇为诡异，整座楼越往上走五行相性就越加强烈。五行八卦，丹炉居东方而引离火之精炼丹，在这里炼丹可不比在外界来得轻松。恰恰相反，火势太旺反而容易引火烧身，想来那位前辈的修为比起自己只高不低，否则绝对无法驾驭此等火势炼丹。 而今，时过境迁。自那前辈收走丹炉之后，自己就对这一层的装潢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造，原先那简单粗暴、率性而为的风格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遍地的书架、笔墨、纸张，还有一把收在鞘中的长剑。 思及此，万木春盯着那把长剑喃喃道：“人在生前受到的冷漠对待，死后是无法用爱弥补的。你说是吗，我的父亲。” 无人回答，千帆不会回答，沉舟不会回答，长剑也不曾回答。 万木春揪着自己的头发，好似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之中。片刻过后，他又忽然洒脱道：“但这不是我做这一切的原因，不是因为无情，而是因为有情，不是因为父亲你那如山一般让人喘不过气的爱，而是因为我的小公主的那份爱。” 万木春从回忆之中摆脱出来，他看了看一眼沉默不语的千帆沉舟旗，像是在对他们说话，又像是在自我安慰：“如今，世界只属于愚昧无知、麻木不仁和躁动不安。在今天，获得生存和成功的权利和获准进入精神病院有着同等的基础：缺乏思考能力，不道德和精神狂躁。还记得他当初对我们说什么吗？我们已死亡，我们称之为生活的东西，只是现实生活的睡眠状态，是我们的真实死亡。死亡即新生，死者并未死。世界在我们眼前变幻无常，当我们以为我们活着的时候，我们已死亡；而当我们死亡时我们又复活了。” 或许是万木春提到了那个人的话，一直保持缄默的千帆沉舟旗再次异口同声道：“无论生活多艰难，普通人至少还有一种乐趣，那就是不去想它。随遇而安，表面上像猫狗一眼生活——一般人就是这样生活的。如果我们想得到猫狗的满足，也应当去这样生活。” “够了！我可以当猫狗！但她不行！她必须得大自由！”万木春勃然大怒，对着两位旗主怒喝道。 千帆沉舟旗丝毫没有惹怒万木春的慌乱，依旧用一副古井无波的语气说道：“这是你自己的选择，你也知道的，我们没有加入感情机制。归根结底，我们两个只是他留下来辅助你管理楼内事物的傀儡，选择在于你，而不在于我们。” “是我失态了，你们说得对，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最好的选择。”万木春深深吸了一口气道，“孟婆的意识和相关机制提取备份了吗？” “提取备份，完整度100%。” “什么时候的她？”万木春揉了揉眉心。 千帆沉舟旗皆答道：“融合失败前的那一瞬，我们调整了其中的比例，以酆都鬼城的孟仲姿为主。” “很好，先留存起来，放入意识库中。”万木春点了点头。 “是否复活她？” “暂且不必。对了，陈薪烬怎么样了？”万木春显然早知道陈薪烬潜伏进入千帆沉舟楼，此时提到他竟来了几分兴趣。 “还在冥月仙那闭关修行。” 万木春沉吟片刻，方才决定道：“冥月仙……传令下去，千帆沉舟楼孟婆意外死亡退出四鬼，空出来的位置将重新挑选。这一次的选拔将另定名号，选拔范围不限于孟婆原先旗下的追随者，不管是逐日仙还是冥月仙，只要旗下有人能胜任，就让他上。” 闻言，千帆旗和沉舟旗领命退下。这一点很好，它们从来不问为什么，这是万木春唯一欣赏他们的地方。 偌大的一层楼除了自己之外再次空无一人，一天十二时辰二十四小时，唯有早晨和傍晚时分，阳光才能通过窗台照进桌椅之上。万木春站了片刻，便转身坐回木椅之上。他的身体笼罩在阴影之中，只有些许阳光投射到他那沧桑却不失儒雅的脸庞之上。他哼着歌儿，微微眯着双眼，享受那片刻的阳光。 但愿我是黑暗，我就可扑在光的怀里。 第88章 眼前人不是心上人 陈薪烬缓缓睁开双眼，这才发现窗外早已是一片漆黑，冥月仙却是不知所踪。发了一会儿呆，陈薪烬起身推开窗门，再次打量周遭的幻境。 月明星稀，或许是隔着一层海市蜃楼的缘故，这里的月亮总是很模糊，星光也黯淡低垂。窗外是一片庭院，院中有花，有树，有人，耳边有虫鸣鸟叫，有浅唱低语，有靡靡之音。 花是海棠花，树是相思树。 人，人是眼前人。 海棠无香，空气中却又一股异香弥漫。 相思不苦，心中却有万般苦涩更与何人说？ 面笼轻纱的银发女子在晦涩不明的月光下轻轻唱着心中的歌儿，曼妙的身姿伴随着歌声翩翩起舞。从未有这样一种歌声，可以令人诉衷心肠，如泣如诉，从未有这样一种舞蹈，可以令使人心神往之，一见难忘，连星星都忽地明亮，似乎在用尽力气送上自己最后最好的光芒。 银发的女子在黯淡的清冷月光和骤亮的皎洁星光下纵情歌舞，香汗淋漓。她愈是起舞，空气中的异香就愈发浓烈。 海底月不是天上月，眼前人不是心上人。 “你是谁？”陈薪烬眼神清明，没有丝毫迷茫。 银发女子见陈薪烬言谈举止皆清醒有度，这才停下歌舞好奇道：“咦？你竟然没事？” 陈薪烬自吞了蜃珠后神魂就愈加稳固，素未谋面的女子虽然以影响人心神的魅惑之术对他施加影响，但今日的他早已今非昔比，寻常精神层面的术法对他早已失去了效用。 当然，他可不会蠢到傻傻地自曝家底，跟这女子解释清楚。 “大人何必为难我？”陈薪烬并不直接回答这银发女子。 “你认出我了？”银发女子收起那幅天真无邪的模样，淡淡一笑道。 “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陈薪烬缓缓吟道。 银发女子捂嘴笑道：“那你还敢说话？不怕惊了我这天上人吗？” “你不是天上人。”陈薪烬平淡道。 银发女子脸色阴沉如水，隐隐有一丝怒色，脸色说变就变。 “你是落入凡间的谪仙。我说得对吗？”不等她发飙，陈薪烬却是话锋一转。 “不错，哈哈哈，算你会拍马屁。”银发女子轻轻抚掌笑道，“看在你这么会说话的份上，我就放你一马。” “难道千帆沉舟楼的摘星仙和人打招呼的方式就是窥探他人内心吗？”陈薪烬无奈道。 摘星仙变脸比翻书还快，复又开朗大笑道：“大家都说你神秘，能和逐日对拳不落下风的人又岂能没秘密，放心，我也只是好奇罢了。再说了，你神魂之稳固远远超乎我的想象，我这不也什么都没看到吗？” “说是这么说，但你过来不会就只是为了这么一件事吧？”陈薪烬嘟囔道。 摘星仙耸了耸肩，道：“当然不是，我来是想告诉你，旗主前不久传下楼主的指令，孟婆已死，新的四鬼将重新选拔，并且不再沿用孟婆这一名号。除此之外，选拔范围不局限于孟婆那一脉的追随者，而是对全体核心成员的追随者开放。我来，就是劝你去试试的。” “我？为什么？”陈薪烬不明白自己和这摘星仙素未谋面，为何她却特意专程来通知自己。 摘星仙兴奋道：“为什么？千帆沉舟楼身处海市蜃楼之中，与世隔绝，世界是一潭死水，微风吹过才偶有涟漪。我前些日子夜观星象，意外发现你的加入使得这潭死水活了起来。这么好玩的事，怎么能少了我的参与？你到现在都还没报名，所以我要狠狠地推你一把。” “摘星？你在这里干嘛？”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正是冥月仙。 “哈哈哈哈，没什么，我到处逛逛，既然你来了，那我就先走一步。打扰了，告辞。”说罢，摘星仙竟直接消失在原地。 “莫名其妙。”冥月仙没弄懂摘星仙的意图所在，问道，“她对你说了什么？” “一些关于新任四鬼的事。”陈薪烬无奈地摊了摊手。 “是这事。今天命令下达下来已有些天了，我正想来找你，看看你醒了没。你知不知道你这次闭关闭了多久？”冥月仙揉了揉眉心道。 “一周零三天。” 冥月仙顿时瞪大双眼，惊奇道：“可以啊，心里还是有点b数的嘛。偷看手机了？融合个蜃珠都能悟道闭关，你真是要气死人。” 事实上，由于之前在酆都鬼城对时间之道的领悟，他对时间就特别敏感。不仅是一周零三天，如果要他说得更详细，他就算精确到一微秒也不是什么难事。 “好了好了，别挖苦我了。”陈薪烬撇了撇嘴，“对于这事你怎么看？要不要参加？” 冥月仙耐心地分析道：“这事儿得看怎么定义。就安全性而言，你肯定是在我麾下最为安全，但你也知道，收益和风险成正比，如果真的要接触到千帆沉舟楼的核心圈，就只有成为新的四鬼，才有机会见到千帆旗和沉舟旗，甚至运气好一点见到楼主也不一定。但怕也就怕在，千帆沉舟楼的楼主修为究竟有多高，能否看穿你师兄给你布下的伪装。所以我没办法帮你做决定，只能给出对应的方案。” 陈薪烬抹了抹脸，恶狠狠地道：“不错，风险和收益成正比。如果只是待在麾下，我能做到的你都能做到，那我来这就没有意义了。既然如此，那就他娘的干上一票。” 徐抿月点了点头，道：“不错，以你现在的明面上实力想要胜任四鬼还是差了点，最好要达到三阶归真境高阶。除此之外，你也要多加防范，如果说三仙的仙是美若天仙的仙，那么四鬼的鬼就是鬼蜮多变的鬼。敢挑战四鬼位置的沉沦者，大多手段狡诈多变，且有压箱底的保命技能，你千万不能小觑他们。” “我知道，四鬼中，判官已达到四阶合道境初阶，而牛头、马面则是三阶归真境高阶。但是，谁说我只是归真境中阶呢？”陈薪烬的气势缓缓爬升。 “你这是……”冥月仙惊喜道。” 陈薪烬不动声色道：“突破了，我师兄给我下的封印中有一股庇护性能量，现在全便宜我了。现在我已是炼神还虚高阶，也就是你们所说的归真境高阶。” 第89章 没有什么是一顿火锅解决不了的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好像十几天前才刚突破？”徐抿月嘴角抽搐道，“你一定是开了挂吧？比坐火箭还快。” 陈薪烬无奈地摊了摊手，道：“你还好意思说我呢，你踏入修真界比我还晚，可是境界攀升速度却丝毫不比我慢。” “这还真不一样。”徐抿月摇了摇头，“你知道先前的冥月仙为了寻找一具符合自己的肉身费了多少人力物力吗？光是当初她把我的肉身泡在药罐里的那些日子，就花费了不少天材地宝，为的就是能快速把肉身提升到与她魂体相匹配的程度。得了这么大的资源，就算是一头猪来修炼也能进展飞快。倒是你，即使是那道庇护性能量内蕴而转化为你的修为，但那道能量不来自于天地，而来自于你师兄，这不会造成根基不稳吗？” 陈薪烬摇了摇头，解释道：“师兄和我师出同门，所修功法也大致相同，从本质上来讲，只要我的神魂跟得上，就应该没问题。恰好，多亏了孟姜女前辈的那一杯茶，我的神魂不仅是跟得上我的肉身，还远远超过了我当前的境界。只不过修行是个人的事，师兄说了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张九龄有句诗，运命惟所遇，循环不可寻，既然我能靠自己冲开封印，那么那道庇护性的能量就是我的机缘，我理该拿住的就要拿稳了。但如果不是自己亲手努力得来的，就算抓得再紧，也会如指间流沙一般从缝隙中泄漏。” “也是，这涉及到了大道机缘，却不是现在的你我可以参悟得了的，否则你师兄光是直接向你灌顶功力，也硬生生把你堆到与你神魂相对应的境界了。”冥月仙叹了口气道。 “对了，关于你之前所说的定物能力，现在再来试试如何？”陈薪烬一边说着一边把冥月仙领进了房间。 “好，就算你解开了那道封印，你也一定要切忌参与选拔时不要轻易使用你的天赋能力。千帆沉舟楼目前对你的了解仅限于你的橘子定身法和几式不起眼的拳招。”冥月仙再次叮嘱道。 还没等陈薪烬说话，原本一脸认真的徐抿月突然抄起桌上的茶杯向陈薪烬砸去，倒是打了个出其不意，弄得陈薪烬有些措手不及。 还是熟悉的茶杯，还是熟悉的味道。 可怜的茶杯女士再次成了能力实验的残酷试验品，幸亏有赖于厚实柔软的毛毯先生那温柔如同港湾的臂弯，否则它早已香消玉殒，红颜薄命。 “停！”陈薪烬大喊道，他的橘子定身法什么都好，唯独施法前提要求他把那句话完整念一遍。此时茶杯突然袭来，他根本没时间完整把那句话说完。 但奇怪的是，随着陈薪烬的一个停字，可怜的茶杯女士竟在空中定住不动，如同时间静止一般。更为诡异的是，原本内里空无一物的茶杯，杯壁上竟有两滴茶水渗出。可惜的是好景不长，陈薪烬松了一口气，对那茶杯解除了橘子定身法，茶杯女士再次扑进毛毯先生的怀抱，如倦鸟归林，又如鱼思故渊。 “我感觉到了。果然，你的能力因蜃珠有所进化。”陈薪烬心有余悸地摸了摸额头，道，“这次天赋能力的进化主要体现在了施法时间的缩短上，少了念那句话的必要性，就意味着现在我也再也不用给别人买橘子就能做到念随心动，一念之间定住别人，用爱感化他们。” 陈薪烬话刚说话，视线都还没从茶杯上转移，就听到一阵嘤嘤切切的哭声。 “爸……爸爸！女儿……不孝，不能……陪……在你身……边。呜呜呜呜……好伤心，为什么……突然……这么伤……心……” 陈薪烬：“......” “不好意思，其实到目前还没搞懂这个能力的判定范围。你和那茶杯处在一条直线上，又都在我前方，可能一不小心你就也跟着中招了。”陈薪烬一脸尴尬，慌忙帮徐抿月解除了身上的定身效果。 徐抿月好不容易从定身中恢复出来，费劲心思才止住哭声，结果现在听陈薪烬这么一解释，顿时悲从心来，差点又再度泪崩。 徐抿月一边抽泣一边问道。“你真……不是故……意的？” “当然不是故意的，我发誓！”陈薪烬赶紧举起手掌信誓旦旦道吗，“来，不哭不哭，我请你吃夜宵。” “一顿……夜宵……就想收……买我？”徐抿月目光幽怨，此时的她才更像是个二十多岁的姑娘。 陈薪烬见她不买账，只好采取曲线救国路线：“夜宵怎么了？看不起啊夜宵啊？看过麦兜响当当吗？里面有一句话我很喜欢。” “什……么话？”徐抿月果然被他转移了注意力。 “麦兜说，伤心的话睡一觉就好了，伤心还好，伤胃就不好了。现在还不算太晚，睡不了觉，咱可以吃夜宵啊！”陈薪烬说着说着竟真的有些馋嘴。 陈薪烬双眼发亮，如数家珍：“我们吃火锅吧。我这有火锅底料，有肥牛，有黄喉，有毛肚，有手工牛丸，有象拔蚌，还有各种调味料。顺便你一边吃一边给我说说有关新的四鬼选拔的事呗。” 徐抿月：“......” “为……为什么，你有……那么多……吃的？”即使还有一点点的小抽泣，也掩盖不住她语气中的震惊、无语和服气。 陈薪烬也不在意，只管解释道：“我之前不是有个朋友嘛！就那个胖成球的和尚，我的小虚空比较大，他之前就老爱往我的小虚空里塞吃的。后来我琢磨着一想啊，这八戒塞的都是自己爱吃和能吃的蔬菜和豆制品，那我吃啥呢，西北风啊？所以我就一不做二不休，也在里面塞了一半的肉类。对了，你还要吃烧烤不，我这也有烧烤架。” 徐抿月捂脸叹息道：“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错！是近猪者吃。你要再嫌弃，可没得吃了啊？” 徐抿月闻言，立马头点得如同小鸡啄米般，道：“吃吃吃！这海市蜃楼里要吃一顿火锅可不容易。我们搬到庭院里去吃吧，省得弄得你房间里都是一股味儿。反正我们接下来说的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好！”看到徐抿月不再纠结自己刚才误伤，陈薪烬自然也乐见其成，欣然答应了她的提议。 哼哼，没有什么事是一顿火锅解决不了，如果有，那就两顿。 第90章 中华小当家 赤红色的火精灵在锅底下纵情狂舞，锅内汤卤沸腾。慢性子牛丸哥哥和毛肚弟弟还在汤底玩着潜水游戏，而急性子的黄喉先生早就漂浮在水面等待着筷子姐妹的临幸。象拔蚌小姐毕竟是大家闺秀，之前在扇壳中待久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现在一下子遇到了这么多志同道合之辈，只得在锅里浮浮沉沉，似乎有些羞于见人。 “诶诶诶，你干什么？肥牛不能直接倒下去。”陈薪烬赶紧阻止了徐抿月暴殄天物的举动。 “嗯？” “用这个漏勺，在锅中涮一下，过八秒就差不多了。”他拿起一根漏勺，替她把切成薄片的肥牛涮了一遍。 “哦。” “诶诶诶，你别直接吃啊，蘸芝麻酱吃，才有滋味呢。来，我帮你调。”陈薪烬指了指边上的七种调料，“芝麻酱以酱油为主，韭菜花、酱豆腐为辅，虾油、料酒少许，辣椒油自由。 勾兑时，先放料酒、虾油、酱油、韭菜花，搅拌均匀后，放酱豆腐、芝麻酱，用勺顺时针搅拌，最后，再根据你个人，看是否放辣椒油。这样勾兑的调料，搅拌均匀，而且，由于液体的先放，固体的后放，搅拌时不沾碗。顺时针搅拌，一来搅拌的调料不散不泻，二来有一顺百顺之意。来，你试试。” 吃火锅最享受的就是那种吃得大汗淋漓，直呼过瘾的感觉。 “嗯……好吃。”徐抿月享受地眯上了眼睛。 陈薪烬有些不解，疑惑道：“你以前没吃过火锅？不应该呀。” “吃过，但我习惯一锅乱炖。”徐抿月筷子下得飞快。吃得大呼过瘾。 陈薪烬叹了口气，只得无奈道：“那不叫火锅，那叫东北乱炖，” 说罢，他刚想再下一些菜品进火锅里时，桌边突然多了一个书生打扮的中年男子。 “竟然有火锅？这火锅看起来色泽鲜红，麻辣鲜香，吃起来一定鲜辣爽滑。”中年书生一脸不好意思道，“我能和你们一起吃吗？” 徐抿月一愣，正想开口拒绝，却被陈薪烬一把拉住。 在魔道妖人云集的千帆沉舟楼总舵突然出现一个书生模样的中年男子，这倒不足以令陈薪烬二人感到奇怪，在沉沦者当中多的是怪人妖人，别说打扮成书生，就算是男扮女装或打扮成人民警察的都有。真正令二人疑惑不解的是，男子是何时出现在小桌旁，又是如何出现的，陈薪烬二人竟一概不知。 陈薪烬得了蜃珠对空间的理解更进一步，因此他才更加清楚，要这般无声无息出现在自己身边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一件事。唯一的解释就只有，这名男子的修为高出他太多，高到需要他们二人仰望，高到他们没有丝毫能力拒绝，而这恐怕有一整座千帆沉舟楼那么高。 “这位先生请坐，来者皆是客，既然有缘那就一起开开心心吃个火锅。”陈薪烬连忙请中年书生坐下。 徐抿月挑了挑眉头，直接问道：“你是谁？我在千帆沉舟楼怎么没见过你？” 身为千帆沉舟楼的三仙之一，她自然有这个底气。 书生也不恼，反倒是站起来揖了一礼，道：“我是你们两位旗主请来的客人，这次冒昧打扰倒是有些唐突了，不过在下实在是多年不曾吃过火锅，这不，我闻着香味就寻过来了。” 听书生说自己不是千帆沉舟楼的人，陈薪烬反倒松了一口气。毕竟这是在千帆沉舟楼的地盘，谅他也不敢乱来。 “当然，我也不能白吃你们的。”中年书生笑呵呵地从小虚空中拿出一堆食材，“这是千年王八，用来做汤底最合适不过了；这是百年猪妖肚，清脆有嚼劲；这是取自深海鱼妖身上最精华的尾部筋肉手工打制而成的鱼丸，弹性惊人到足以弹牙；这是用八种灵药喂食养成的八珍鸡，我看你这也有烧烤架，其鸡腿鸡翅用来烧烤最合适不过了。” 陈薪烬：“......” 徐抿月：“......” 徐抿月一脸严肃道：“大兄弟，你遇到对手了。” “我知道，是在下输了。”陈薪烬双眼中隐隐有绿光闪过，一边擦着口水一边嘴馋道，“光凭这听都没听过的食材名，我就知道我输了，但是管他呢，有得吃就好。” “呵呵，实不相瞒，在下私底下对厨艺颇感兴趣，并自创了魔厨菜系，只是碍于个人原因，这才多年不曾吃过火锅。也正是因为如此，我身上才会随身携带这么多食材。不过这位小兄弟倒也有意思，身上所带的食材虽然质量有所欠缺，可是种类倒是挺齐全。这样吧，我与你们也算有缘，就给你们展示下我的厨艺。” 说罢，也不等陈薪烬二人拒绝，中年书生将简单的火锅全权委托给陈薪烬，自己则架起了锅碗瓢盆、烧烤架，甚至一个半人高的烤箱，也不知道他的小虚空究竟有多大。 虽说君子远庖厨，但眼前这位书生却显然是个非典型君子，更确切地说，他根本就不是一个儒门书生。陈薪烬在往火锅下菜的这会儿功夫，中年书生已经动手热锅，并把相关的排骨焯水，鱼肉去骨，土豆削皮，豆腐切块。待到火锅里的新菜熟了浮上汤面之时，他却也做好了好几道菜。 “尝尝，特制脆鱼锅，椒盐排骨，铁板豆腐加狼牙土豆。” 陈薪烬和徐抿月对视了一眼，小心翼翼地夹了一筷子脆鱼，送到自己的嘴里。脆鱼一入口，刹那之间藤椒和小红椒的香味如火山般爆发，脆鱼的鱼肉吃起来在不失甘美的同时竟嚼劲十足，配合上一股微辣的感觉，陈薪烬只觉得自己如同坐在一只大脆鱼上，在一望无际的汪洋中遨游。 “啊，怎么会，怎么会这么有嚼劲，而且竟然没有一丝鱼腥味。用了大量的辣椒，照理说应该会辣到令人喷火的地步，可是他的搭配，竟使得这辣味意外的顺口。要比喻的话，就像翱翔在汪洋之上，巡弋大海的火龙，我舌头感觉到的，就是这种景象。幸福的滋味让人无法自拔啊……这美食的交响乐……就是中华料理的精髓吗？” 陈薪烬表情呆滞，手中的碗筷掉落在地上都不自知。这一筷入口，他只觉得心中有火山喷发，又似闪电霹雳，隐隐约约间他好像悬浮于空中，目睹了仙女在舞动曼妙的身姿。 “鸡翅和鸡腿也烤好了，你尝尝。” 陈薪烬已经被美味冲昏了头脑，此时下意识又接过了书生递来的鸡翅和鸡腿，轻轻咬了一口。 “这……这的确是鸡的味道，而且是最顶级的……这是多么庄严而华丽的甘甜，仿佛波涛汹涌席卷而来，却又缤纷无比，引入入手的浓郁口感，我的血液，我好像能听到我体内血液奔腾的声音。鸡翅表面涮了一层花生酱，那既优雅且甘甜的独特滋味，真可谓是极品，这才是能给人带来幸福的百分之百的鸡啊……”陈薪烬完全被书生的厨艺折服了。 见陈薪烬二人对自己的厨艺赞不绝口，中年书生也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道：“既然如此，我看你满小虚空都是食材，也算与我有缘。怎么样，要不要跟我学做菜？” 第91章 食神宝典 “我……”陈薪烬正想开口拒绝，却突然想到了自己一旦拒绝，以后再想尝到这此等人间美味便不容易了。 胖球和尚的美食加工天赋虽然好，但味道却还是比不过这位书生大佬的厨艺，况且八戒一直念叨着要参加世界厨艺大赛，自己学了再传给他倒也不错，于是改口道：“我接受！怎么学来着？” “具体厨艺的传授我也没太多时间教导你，这是我关于厨之一道的毕生经验和心得，我先传给你，你自己私底下再去慢慢领悟，能学多少就看你个人的造化了。”说罢，中年书生一指点在眉心。 无数的信息蜂拥而至，陈薪烬只感觉自己大脑一下子处理不了这么多的数据，似乎要炸开一般。正在他痛苦难耐之际，定于泥丸宫识海清池之中的蜃珠忽然散发出一道柔和的光，在光芒的照耀之下，陈薪烬脑内有关于各种海内外美食的烹调方法瞬间由一堆杂乱的乌合之众变成了一支井然有序的军队。无论是唐宋元明清的高超烹调技艺，还是日料、法餐的匠心独特，都经过蜃珠的过滤重新编排成一本厚厚的书籍。 这是当之无愧的食神宝典了吧。陈薪烬在心中默默赞叹了一声。 伴随着他的想法萌生，识海之上那本古朴的书籍上忽然出现了“食神宝典”四个字。随着他的意念一动，当他心中想要做什么菜时，菜谱便开启智能检索，一下子帮他找到最合适的做法。 好家伙，有了这本菜谱，只要自己不是个低能儿，再怎么笨也能做得一手好菜。不过这东西放在自己这有些暴殄天物，要是八戒得到了这本菜谱，一定高兴坏了。 “咦，你掌握得比我想象得要快。”中年书生的一声轻咦声打断了陈薪烬的思路。 陈薪烬缓缓睁开眼，抱拳道：“还未请教先生大名。” “无姓之人，我担当不起我的姓氏，你叫我知行即可。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的知行。”书生哂然一笑。 涉及他人隐私，陈薪烬也不便多问，只得问道：“知行先生，我有一个好友才是真正喜欢厨道的人，不知我可否……” “无妨，他喜欢你就抄一份给他。厨艺本来就是我的业余爱好，算不得什么。”书生知行摆了摆手道，“你们接着吃吧，我有些事，先走一步。” 说罢，书生的身形又忽地消散，正如他出现时一般的突然，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倒是颇为神秘。 直到书生一走，陈薪烬方才如梦初醒，细细思索之下，竟流出了一身冷汗。 “这书生不知何方高人，我竟不知不觉着了他的道，并且对他彻底卸下心防，幸好他只问了一些有关于吃方面的事。”陈薪烬望着书生消失的方向怔怔道。 陈薪烬回想起自己刚才那种莫名其妙又发自内心的尊敬，实在有些后怕。明明只是素昧平生，却又油然而生出一种敬意，就好像被迷了魂似的，却仍不自知。最可怕的是，自己竟提不起一丝戒备，仿佛面对的是一个可以交心的多年好友。光是这份影响他人心神的本事，陈薪烬就知道这书生或许比他目前表现出来得还要神秘。 徐抿月并没有回答他的话，陈薪烬转头一看，才发现对方竟在快活地吃着火锅，她耳鬓的那一滴汗珠竟与许久之前处于同一位置。桌上除了火锅竟空无一物，仿佛那些烧烤、那些饭菜都不曾存在过，自己原后来下的菜都还躺在篮子当中，这一切仿佛一场梦。只是脑海中那本金光闪闪的食神宝典无时无刻不在体现提醒着他，这一切不是做梦。 “你在想什么？快吃啊，发啥呆？”徐抿月的余光瞥见陈薪烬久久伫立不动，好不容易才从火锅上挪开双眼。 陈薪烬回过神来，看似不经意地问道：“刚才你有看到一位书生打扮的中年男子吗？” “什么书生？”徐抿月一边往嘴里塞着一颗手打牛肉丸，一边疑惑道。 “没什么，我看花了眼可能。”陈薪烬摇了摇头，这书生的手段超乎他的想象，他决定还是不要把徐抿月牵扯进来。 只是自己是什么时候陷入了那书生编织的假象呢？陈薪烬仔细回忆了一下，这才渐渐明白应该从他说东北乱炖开始，包括后来徐抿月对那书生的反应，应该都只是那书生做出来安抚自己的内心，欺骗自己的假象。而对于外界和真正的徐抿月来说，时间不过是才过去一刹那，对陈薪烬来说却是在这似幻象又似梦境的假象之中吃了好几道菜，并从书生那得了高深的厨艺。 陈薪烬对于空间之道感悟颇深，书生的出现却无法引起他的感知，陈薪烬对于时间之道的感悟也颇深，可同样书生改变内外时间流速的手段他亦无法感知，只能说这个神秘书生的修为对他来说真的是深不可测。 “你又发什么呆？”徐抿月洁白的小手在他面前挥了挥。 “啊？哦，没事，我在想新四鬼的选拔。”陈薪烬笑着解释道。 徐抿月拍了拍脑袋，恍然大悟道：“对哦，你不说我都忘了。说到选拔，这次新四鬼之一的位置，分为海选、初试和终试。海选期间日常生活一切照旧，不过参与海选者可互相对其彼此进行暗杀。唯有挺过这个大暗杀阶段的魔道妖人，才能进入初试。初试和海选类似，但是在一片大场地中进行大乱斗，没有任何规则可言，甚至相互组队的行为也是被默许的。在大乱斗中活下的最后十名将被两两安排对决，最终胜出者会被安排面见千帆旗和沉舟旗，只要通过两位旗主的认定，就可成为新的四鬼之一。” “那如果得不到认定呢？” “千帆沉舟楼一切凭实力说话，一般来说不会得不到认定。核心成员真正陨落的事以前从未发生过，只要魂还在，千帆沉舟楼的楼主总有办法复活他们。所以要说得不到认定会怎样的话，我也不知道。”徐抿月摊了摊手。 “哎，如今之计，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第92章 钩直饵咸 愿者上钩 千帆沉舟楼总舵一楼大厅，红褐色古木墙上装有一面面巨大无比的电子屏，上面列满了魔道妖人间彼此提供的委托单。电子屏下人蛇混杂，在各个屏幕间奔走，若是不看电子屏里的内容，常人进来保管以为这是个特殊的证券交易所。 电子屏上的委托五花八门，稀奇古怪。由于魔道妖人所修习功法角度都颇为刁钻，因此电子屏里的委托大多是收集一些怪异的材料，童子尿，处女血已经算是颇为正常，更变态的还有八十八岁老妪咀嚼过的米粒，修道有成的纯正麝香猫妖的排泄物，当然这不是用来做猫屎咖啡的，但估计也相差不远。 每个电子屏的委托都截然不同，除了最顶端被置顶的那条委托。在这些电子屏当中，置顶的那条，正是陈薪烬想要寻找的四鬼选拔的任务派发，而此时电子屏底下，汹涌人潮中有大多数也是冲着这条委托前来。 交易单号：S000001.。 陈薪烬抬头望了一眼电子屏，用特制的纸笔写下这串单号，随即微微一笑，把纸条一撕。下一刻，被撕成两半的纸条无风自燃，两道火光一道定于虚空之中，另一道则落于陈薪烬的眉心。 “委托申请成功，开始审核。”虚空中的火光发出一道机械性的声音，于陈薪烬的脑海中响起。 伴随着它话音刚落，陈薪烬眉心的那道火苗突然火光大盛，刹那间化为一道熊熊烈火笼罩住了他的整个身体。 陈薪烬倒是不慌不乱，类似的情景在这大厅中随处可见。火焰勃发却无丝毫炽热之感，他只感觉自己被一股温暖包裹，仿佛置身于温泉之中。 火光摇曳，火焰渐渐燃尽，最终再次化为一道小火苗飞回到虚空火苗身边，融入其中。 “审核完毕。”虚空中的火光声音没有丝毫波动，“申请人宁载和信息确认无误，猎杀系统启动，您已被列为标记目标。” 说罢，虚空火苗飞出，落在陈薪烬的眉心上燃烧不止。 “成了。”陈薪烬嘴角牵扯出一抹弧度。 火苗是千帆沉舟楼为此次选拔特地开发出来的猎杀系统，但凡是报名参与新四鬼之一的竞争者眉心都会暂时被烙下一道跳动的火焰，而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不管是主动出击进行暗杀，还是深藏不露以避风头，只要能挺过这个大暗杀阶段，成功活下来的1000人即可进入接下来的大乱斗阶段。 大暗杀阶段没有时间限制，也就是说只要人数不掉落到1000人，大乱斗则永远不开启，这大大刺激了魔道妖人间彼此的杀戮。每一个竞争者眉心的火光是如此之亮，以至于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中也显得格外醒目。 同时，眉心的火光也是保证竞争者不彻底死亡的复活手段。就算是视人命如草芥的千帆沉舟楼，也不会做出让一堆魔道妖人自相残杀削弱己方势力实力的愚蠢行为。 此时陈薪烬在这众目睽睽之下点燃了眉心的火光，不知到又上了多少人的黑名单。无数异样的目光望来，他们大部分都是先前点燃了眉心火焰的竞争者。事实上，无论是找个僻静之处点燃眉心火焰，还是众目睽睽之下，在陈薪烬看来结果都是一样的醒目，大白天顶着个大火苗谁看不见你？但是对其他的魔道妖人来说，在最鱼龙混杂的地方，在人山人海之中，光明正大地接受委托，又何尝不是一种挑衅呢？ 被四周渗人的眼光这么一盯，陈薪烬心中虽然不是没考虑过自己的举动带来的后果，但不知曾几何时，他的心态开始变了。或许是从酆都鬼城风波之后，他的为人处世正在受着来自某种因素潜移默化的影响。 处处钻于谋划，终究只是下乘。智商碾压带来的快感会让他忘记自身实力的重要以及失去一颗强者的心。强者恒强，不是因为他天赋超绝、力拔山河气盖世，也不是因为他机智过人、算无遗策，而是他有一颗横戈跃马、不避斧钺的气吞山河之心。 精于算计只会变得畏手畏脚，勇猛莽撞只会死无葬身之地。陈薪烬知道自己光明正大点燃眉心火焰，也许会成为众矢之的，但对上他们却是早晚的事。若是对蝼蚁也需要步步为营，那自己也算是白活了。当然，一些必要的防范还是要有，但却不是针对这些乌合之众。单方面的计谋不能成事，单方面的武力也不足以发挥百分之一百的效果，但两者的相辅相成却可以造成数倍于此的杀伤力。 想到这里，陈薪烬看也不看四周一眼，哼着歌儿走出了大厅，倒是把一堆人气得牙痒痒，只是无奈于委托大厅不可动手，否则一定要狠狠揍下这靠脸吃饭、目中无人的小白脸。 见陈薪烬慢悠悠地迈着步伐离开，大厅之中顿时有几道身影跟了出去。 “该死，跟丢了。”一只牛头人出了大厅才发现陈薪烬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顿时气得从鼻孔里喷出两道白汽，转身离去。 在他之后，大厅中又跟出了一个美妇人，一只马头人和一个凶神恶煞的中年男子。见陈薪烬早已消失不见，三人警惕地望了望对方眉心火焰，各自不欢而散。 “有意思，原四鬼牛头、马面、孟婆、判官座下竟然都盯上了我。”陈薪烬的身影自透明中显现，他其实一直就站在刚才这四人边上，只是凭借蜃珠的幻化能力和他对空间的领悟，这四者皆看不穿他的障眼法罢了。 早先在大厅之中表现得如此旁若无人且不屑一顾，正是他为了引出这些对他真正感兴趣之辈而下的套，确认过他们的大致水平之后，陈薪烬心中便大致有个了数。真正需要他认真对待的人自然不会守在委托大厅收集每一个竞争者的情报，而这些收集情报的人往往自身实力并不高，但却胜在难缠。杂鱼太多，陈薪烬没可能对付那大厅之中的每一条咸鱼，但这却不妨碍他引蛇出洞，把出头的几只鸟率先打下来以作敲山震虎、杀鸡儆猴之效，否则光是各自暗杀就足够让他不胜其烦了。 鱼饵已经洒下，而现在他要做的，就只是等鱼儿上钩。 第93章 抱歉，有权限就是可以为所欲为 是夜，千帆沉舟楼总舵第七层的一个小院里，一面容俊美妖冶的银发男子在黯淡的月色下自斟自饮，眉心的炽焰把深沉的夜晕染出一道妖异的红。 银发男子耳朵动了动，嘴角拉扯出一抹惊心动魄的完美弧度，缓缓吟唱道：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慨当以慷，忧思难忘。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 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公子何忧之有？” 一位胸前有巍巍壮观的美妇人自树后走出，只见她扭动着杨柳般的腰肢，款款而来。 银发男子闻言，叹了口气道：“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闲来无事，对酒当歌，有月有酒，有花有草有树，却无美人相伴，实是一憾事。良辰美景，更与何人说？” “对月把酒时看剑，红袖添香夜读书。公子你看奴家如何？”美妇人掩嘴娇笑道。 银发男子挑了挑眉，道：“哦？你与本公子素昧平生，又为何做这等自荐枕席之事？” “什么自荐枕席，公子想得可真坏。”美妇人轻轻拍了银发男子一下，笑得胸口的两座高峰地动山摇，“奴家只不过是看公子貌美，且气度俊逸潇洒若谪仙人，这才愿意为公子红袖添香，以缓公子之忧。” “你？可惜啊……”银发男子遗憾地摇了摇头。 美妇人见银发男子不动心，便双手撑在面前石桌上，胸口有大片春光乍泄：“怎么？公子可对奴家有何不满意？” “也没啥不满意，就是……”银发男子沉吟道，“老了点。” “你！”美妇人脸上盈盈的笑容突然僵住，随即又轻笑道，“公子喜欢年轻的？那你看我这样如何？” 伴随着美妇人话音刚落，时间如同在她身上倒流，她的面貌身材竟逆生长为一个青涩的少女。 少女轻轻拿起桌上的那壶酒，为银发男子倒了一杯，一脸羞涩地递到了他的嘴前。 银发男子这才满意一笑，任由少女将酒杯里的酒喂进他的唇间。 “噗！” 少女还没来得及得意，银发男子便将嘴里的酒喷了她一脸。 “你！公子这是做什么？”少女一怒，狠狠跺脚埋怨道。 “没做什么，看你能忍多久。”银发男子嬉笑道，“虽然不知道你用什么方法隐藏了眉心的火焰，不过教教我呗，否则天天打打杀杀的，多麻烦。” “你知道？！”少女惊疑不定，说话间身形向后暴退。 银发男子也不答，只是笑着打了个响指，原先她出来的那棵参天巨树上竟然凭空生出了三个身影，自上而下分别是一个不怒自威的中年男子，一只健硕的牛头人，还有一只颇具喜感的马头人。此时，三者正被绑在树上，陷入昏迷之中。 “见见你的同道中人吧。”宁载和笑着说道。 少女身形变化，再次化为那个美妇人，戒备道：“好高明的障眼法，要施展此等障眼法，神魂必然要强过我许多，难怪我的魅惑之术和幻术都对你不管用。” 陈薪烬自然不会跟她解释这不是简单的障眼法，若是普通的障眼法还掺杂了空间的运用，那这世界上会障眼法的可就寥寥无几了。这式障眼法正是他从蜃珠中所得能力的实际运用之一，也是他的空间感悟的初步运用，陈薪烬给它起名为一叶障目。 强大幻术施展的前提条件是稳固强韧的神魂，但比起普通的障眼法是用幻术来迷惑、欺骗他人的视线，陈薪烬的一叶障目则是将之放在一种似虚非虚、似实非实的伪异次元状态当中，声音、味道穿不进去，也传不出来。但碍于对空间的领悟不够透彻，陈薪烬并无法完全把对方放逐在异次元，因此陷入这种状态的物体即使从现世看去也有一道虚幻的身影。为了弥补这个缺点，陈薪烬又利用了光线折射的原理，通过光线将物体进行隐形，以达到全方位无死角的障眼法。 当然，这并非毫无破绽。至少空间感悟比陈薪烬深的人一眼就能看穿他的一叶障目，只是有关时间与空间的领悟，起码都得在圣境之上，而这样的人在现世里可谓是万中无一，他就算想惹也惹不到。 “你是束手就擒，还是我亲自动手？”陈薪烬竖起食指对空转了两圈，原本空无一物的小院里顿时有无数道草木精气汇聚成一道道雄浑剑气，剑尖对着那位美妇人蓄势待发。 美妇人望了望四周密密麻麻的剑气，只得无奈苦笑道：“我投降。” 陈薪烬见状，微微一笑，食指向下一压，一道剑气顿时凭空射出，即至美妇人身边才化为一道剑气形成的缚绳。 “好生厉害的手段，剑气随心所欲，形意俱全，千变万化。”却是树上的中年男子开口了，自陈薪烬解除了伪异次元状态，三人便先后缓缓醒转过来。 “先说说你们的名字吧。”陈薪烬拉过石桌旁的一条竹椅坐了上去，好整以暇地地问道。 “妖铃。”美妇人率先答道。 “MT。”牛头人紧随其后，恹恹道。 “One Thousand Miles。”马头人也老实道。 陈薪烬眼睛一亮，笑道：“哟呵，英文名？真是稀奇，现在咱千帆沉舟楼的外语水平都这么高了？” “你呢？”陈薪烬问道，只剩下那个中年男子了。 “哼。”中年男子却是傲娇地扭过了头，即使是败者也要有败者的尊严。 陈薪烬有些目瞪口呆，道：“诶诶诶，问你呢，败者要有败者的觉悟。” “哼。” “不说？不说那就别怪我无情了。”陈薪烬叹了口气道，“把我准备的东西拿上来给他穿上。” 随着他话音刚落，楼兰小公主提着一个玻璃箱子款款而来。箱子是透明的，因此里面的物件也未曾掩人耳目，正是一套性感比基尼加丝袜。 “你……你干什么？”中年男子有些慌乱。 “没什么，做个实验。”陈薪烬的右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神游模式开始，开启最高权限。 第94章 你比神都高贵 神游的能力来自老庄授予的睡咒，初时这套睡咒被人认为是传说中的逍遥游，但后来经过多次变故，陈薪烬又发现这种逍遥游的状态不仅于悟道上一日千里，还可以侵入他人记忆。这却不是逍遥游所具备的功效了。 先前神游入体之人皆是无任何修为的凡人，直到他进入了酆都鬼城，神游北阴酆都大帝，事后他才发现神游探索的不仅是记忆，连相关的功法修炼心得、天道感悟以及战斗经验等也能一并拷贝，就好像他的灵魂以对方的身体活了一世。 所以即使在神游北阴酆都大帝的途中所遇如同被人隔上一层毛玻璃般模糊不清，但相关战斗经验、天道感悟和有关方面实实在在的提升全都保留了下来。 陈薪烬的手轻轻搭在中年男子肩上，默念睡咒，很快就出神入定，进入不可名的太虚之境。神游能否成功倒也陈薪烬不甚在意，有现成的实验品摆在面前，他就姑且放手一试。自酆都鬼城风波之后，冥冥之中那段遗失的记忆为他提供了一种奇怪的错觉，那就是神游就像一种权限，而现在这种权限已经对他全面开放。 与以往每一次出神入定之后都不同，这一次陈薪烬的心神既没有向上飞升，也为向下坠落。此时此刻，他以虚幻的心神漂浮于苍茫寂静的太虚之中，这里没有天地之分，自然也就没有了上下之分。摆在他面前的是一个随着他视角转动的对话框，无论他是头上脚下抑或头下脚上，对话框的文字始终正对着他。 这是一道选择题，用不知名的文字写成。奇怪的是，陈薪烬虽然敢肯定不认识这些字，但他却意外地能明白字里行间的意思。 您想...... 感悟宇宙规则？ 同步记忆序列？ 如果是说和记忆有关的话，那应该是第二个没错了。陈薪烬若有所悟，轻轻点在了第二个选项之上。 果然，伴随着陈薪烬手指落下，第二个选项的文字忽然金光大放，这是陈薪烬才看清第二个选项之下还写着一行蝇头小字。只是由于他没进行选择，默认在了第一个。他正想弥补之时，下一刻金光便化为一股流光包裹住陈薪烬的心神不断向下沉淀。 温暖…… 无尽的温暖包裹着自己，像是冬日里洒下的金色阳光，又似万年雪山上的一口温泉。陈薪烬努力想睁开眼，却发现自己的眼皮犹如千钧重。无奈之下，他只得以神识散出，这才看清自己的处境。 他是…… 一个娘胎中的婴儿。 与之前神游的方式不同，这次他不再像是一个独立于这个世界之外的旁观者，而是作为一个代入者融入其中。 或许这和那行小字有关？小字分别是第一人称和第三人称，应该对应了自己神游之时的视角。陈薪烬琢磨着，心中大致有了猜测。 只是从娘胎当中开始要等多久呢？自己想要的不过是一串数字密码。 伴随着陈薪烬心中的念头一闪，眼前的画面忽然一切，他看到了“自己”正对着手机输入一串密码。 来不及处理心中的错愕，陈薪烬赶紧记下这串密码，不敢耽搁太久以免外界有变，便退出了神游状态。 于外界，时间不过是一刹那。在四人眼中，宁载和古里古怪地搭上了中年男子的肩膀，闭上眼复又睁开眼，只是眼中流窜的数据流显得格外的诡异。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中年男子被那双诡异的瞳眸盯得有些毛骨悚然。 “没什么？我知道你的名字了，虽然我能理解，但我还是会让你亲自告诉我。”陈薪烬眼中的数据流缓缓消散，神秘一笑，“把衣服给他换上吧。” “是……是。” 楼兰小公主应了一声，犹豫了片刻，便在陈薪烬的催促和帮忙之下开始给中年男子套上了比基尼和丝袜。 “不要乱动！” “对！就是这样！” “等下！这边的丝袜拉高点！” “哎呀！说了你不要挣扎了！” 废了好大的功夫，陈薪烬和楼兰小公主二人才套上了那身性感比基尼和丝袜。 “嗯，很好，完美！”陈薪烬仔细打量了一番，满意地点了头，“接下来就是……” 瞧见中年男子一脸的羞愤，他忍不住打趣道：“你说不说？” 中年男子一脸悲愤，扭过头道：“穿都穿上了，不说！” “不说？我也觉得不说比较好，那就这样办吧。”说罢，他从中年男子换下来的兜里掏出了一只手机，熟练地解开了锁屏密码，并给他拍了张照。 “你……你干什么？”中年男子没明白他的思路。 “杀鸡儆猴，以儆效尤。”陈薪烬头也不抬，只顾低着脑袋熟门熟路地登上了千帆沉舟楼的内网，将中年男子的照片po了上去。 “标题：性感荷官，在线发牌。昵称嘛，就改为‘老夫的少女心’，搞定！”陈薪烬对着手机屏幕自言自语道，手机屏放射出的光芒自下而上把他妖冶俊美的脸映衬得格外阴森邪魅。 “那么，再见了。”陈薪烬收起手机，对着不知情的中年男子诡异一笑，随即一道剑气刺入他的眉心，送他定点复活。 中年男子来不及惨叫一声，就瞪着圆溜溜的大眼一命呜呼，他并非真的抗拒从严，只是正常套路不都是先威逼之后再利诱吗？他正等着陈薪烬过来利诱他，为自己捞取一点好处，却没想到陈薪烬对他所能提供的讯息丝毫不感兴趣。 见男子已去，陈薪烬拍了拍手掌，笑道：“好了，给你们个机会，接下来我的问题你们也可以选择不配合，在这之前你们可以先用你们的手机看看楼里的内网论坛。” 说罢，趁着三人心惊胆战地瞄着自己的手机时，陈薪烬再次唤来楼兰小公主，轻笑道：“看到了吗？这就是所谓的神使。” 楼兰小公主抬起了一直低垂的头颅，迷茫的双眼无神又无助地望了一眼陈薪烬。 “柔蓝，记好了，神使是人，神也是人，而现在我们这些凡人正窃据着神的高位。” 晦暗的星光之下，有一银发男子浅笑如皎洁的月，清亮而柔和，他以一种肯定的笑容告诉名为柔蓝的楼兰小公主。 “记住，你比任何神都高贵。” 第95章 此心安处是吾乡（BGM：历历万乡-陈粒） “记住，你比任何神都高贵。” 轻声细语。 轻飘飘的一句话本没有什么力量，但在柔蓝心中却不啻于一道春雷炸响于天际。 动物入冬藏伏土中，不饮不食，称为“蛰”。及至初春时分，天上第一道春雷惊醒蛰居的动物，称为“惊”。故惊蛰时，蛰虫惊醒，天气转暖，渐有春雷。对于柔蓝而言，银发男子的言行举止就是惊蛰节气里那炸响的第一道春雷，春雷之下，万物复苏，她就像一只困顿许久的小兽，终于在春雨瓢泼之前睁开了自己的双眼，以一种全新的角度好奇地打量整个世界。 柔蓝并不傻，长期的愚昧教化和信仰灌输只是在她心中搭建了一座虚假的城堡，并未真真正正触及她的心智。 信仰的疯狂之处在于，并非狂热者头脑不够清醒，而是足够清醒足够视而不见。对于有的人来说， 信仰是他们唯一真正触及的内心渴求，你不能指望推翻信仰之后能得到迷信者的感激，相反你要承担他们的怒火。且不谈那些以此为生的笃信者，即使是一时被蒙蔽住双眼的常人，于他们而言，每个人心中都藏有几段不堪回首的经历，但这些都不足以对外人道。若是有一天，你犯过的傻、酿成的错、中二的经历被曝尸于光天化日之下，即使曝光者是为你好，你也未必感激。 陈薪烬不一样。 陈薪烬是神使，是有资格成为神的神使。 信仰的帝国由楼兰人一手建立，千帆沉舟楼从不插手也不予以干涉，而身为千帆沉舟楼的神和神使，对于凡人自发的崇拜和服侍自然更是欢迎之至。可神也好，神使也好，在他们眼中，即使自己并非真神，却也是高高在上的修士，超脱了百年寿元的限制。没有神会站出来指出凡人的错，因为巨人不会在乎蝼蚁的对错。凡人推翻凡人的信仰，会引来他们的怒火，可当一个即将成神的神使站住来推翻凡人的信仰，凡人却是迷茫、无助、不知所措。 陈薪烬不再说话，柔蓝身为一国公主，从小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自然也不笨。她知道面前这位一头银发披肩的男子既然有办法得知那中年男子的密码，那他自然有办法从他们身上得知更多的讯息，而此时他还煞费苦心一个个审问，不过是为她特意上演的一出喜剧。 喜剧的效果出乎意料的好，中年男子的性感打扮也很奇妙，尤其是自己亲自参与了这戏剧的一部分，这种感觉让她感到很是新奇，甚至借此冲淡了不少她内心里的惶恐与不安。 陈薪烬看见柔蓝那如大海般瑰蓝的魅瞳里有了新的神采，这才松了口气，柔声道：“你先站一边自己再好好想想。现在，看我怎么处理他们几个。” “好了，你们手机也看了吧。接下来，把你们所收集的情报老实交待出来，我会让你们体面地进入复活环节。”伴随着陈薪烬的话语声刚落，空中的剑气兴奋地绕着三人转了一圈。 “我……我说。”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陈薪烬笑眯眯地拿出三大摞A4张，道：“一人一份，写下来，别耍滑头。你们的情报有很多部分应该重叠，要是让我发现有什么不同之处，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当然，也别想暗中传音互通有无，你们也知道我的神魂比你们高出太多，你们的传音可瞒不过我。” 很快，三人老老实实交上了自己的答卷。凭借着修士的眼力和记忆力，他很快就阅览了三份情报，其中内容虽有大部分重叠，但出入却是不大，这倒是让他决定让几人走得风光一些。 陈薪烬调动一道剑气将手中的资料绞成纸粉，这才道：“不错，大体上还行。我会遵守诺言，接下来就请你们上路吧。” “等……等一下！能不能不死？我可以做你的追随者！”美妇人焦急道。 开玩笑，死亡的体验感并不好，不仅复活的过程中要经历一种难以言喻的痛苦，而且在修为上还会掉一小阶。 “我也可以！” “我也是！” 牛头人和马头人见状，也立刻附和道，从待价而沽的中年男子身上他们学会了一件事，那就是不要把自己看得太重。 “抱歉，我没有收小弟的习惯。”陈薪烬眉头一皱，摇了摇头道。 就在三人脸色灰败，人生无望之际，陈薪烬又补充道：“想不死也可以，乖乖站着让我身边的这位侍女捅上一刀，我就放你们走。” 妖铃等人闻言顿时松了一口气，连忙点头答应。虽然被一个凡人捅一刀有些丢面子，但是对他们来说却是不痛不痒，甚至和被蚊子叮了一口没有太大区别。 “柔蓝，你的答案呢？” “我……我……”柔蓝有些手足无措。 “不愿意的话也没事，这事儿急不得，慢慢来。”见她有些犹豫，陈薪烬只得柔声宽慰道。 柔蓝闻言身体一颤，反而抬起头坚定道：“不！我愿意，我不能让大人你失望！” “别怕，我和你一起。挤需体验三番钟，你造会干我一样爱上节款游戏。”陈薪烬尽量打趣道，以缓解她内心的紧张。 刀从虚空来，人是谪仙人。 小手握住大刀，大手握住小手，手牵手，手里有刀。 银发男子带着妙龄少女像两只翩翩起舞的蝴蝶贪恋三朵鲜花的芬芳，在三人之间不停地转移腾挪，刹那间已是九九八十一刀。 冷冽的刀身在月光下折射出清冷的光，刀花瑰丽梦幻，似天上的银河泼下人间。 刀刀避开要害，刀刀直指人心。 扪心自问，柔蓝是笼中鸟，自己做了那放飞之人，可如果有一天自己也成了金丝雀，谁来解放自己？ 陈薪烬带动着柔蓝身形骤停，万籁俱静。空气仿佛凝固，四周静得只有柔蓝的喘息声，以及地上三人的咒骂声。 不外乎是一些“娘希匹，竟然亲自动手”、“疼死我了”、“你丫的说好的让这个凡人动手呢”之类的话，陈薪烬也不在意，只是静静地观察柔蓝的反应。 “我决定了！”少女如梦初醒，似乎比往常活泼了一些，“我要追随大人，陪大人阅尽千帆，游遍万乡，但看远山长，云山乱，晓山青。” 陈薪烬有些措手不及，他实在没想到是这种结果。 少女紧张地看着他，其实她心里还有一句话没告诉眼前的男子。 历历万乡会有时，此心安处是吾乡。 第96章 当你沉睡时 天地之间更静了，柔蓝屏住了呼吸，只剩下树下传来的微弱的哀嚎声。 陈薪烬沉默了片刻，方才道：“跟着我很有危险。” “我不怕！” “随时可能会死。” “也总好比过生不如死。” 陈薪烬被她答得哑口无言。 “算了，这事等下再说，稍等一下。”见柔蓝一脸的执拗，陈薪烬只得放下这件事，先行处理地上哀嚎的三人。 陈薪烬走了过去，踢了踢三人，道：“你们三个，以天道誓言起誓，自此之后不可对我身旁这个女子有任何打击报复的行为。至于我，你们想报复也好，想阴我也好，我都接着。发完誓，你们就可以走了。” 与常人的发誓不同，天道誓言是修行者对天地至理发誓，无论是觉醒者、沉沦者抑或邪物鬼蜮、山野精怪，若有违背誓言，皆将遭到天道规则的抹杀。 美妇等人发完天道誓言之后，头也不回似的落荒而逃，惶惶如丧家之犬。随着三人的离开，世界再次陷入宁静，银发男子和妙龄少女相对而立。 见少女静静站立并不说话，只是一脸倔强，陈薪烬只得无奈道：“你可以暂时跟着我，但我没办法分太多心庇护你，将来还会有一个选择摆在你面前，到时你再决定是否还要继续跟着我。” 闻言，少女开怀笑道：“嗯嗯！不管是什么选择，不管是什么考验，我都誓死追随大人。” “话别说太满。时候不早了，回去睡觉吧。”陈薪烬伸了个懒腰，挥手作别道。 “大人，是否沐浴更衣？”柔蓝紧随其后。 陈薪烬：“？？？” “别别别，我自己来。”陈薪烬吓得连连摆手。 “大人，是否需要舒缓筋骨？我会一百多种按摩推拿的方式。” “不需要！你快回去睡觉吧。” “大人，是否需要侍寝？” “我！不！需！要！” 这次，却是换做陈薪烬被吓得落荒而逃了， 望着陈薪烬惶惶如丧家之犬的背影，柔蓝得意一笑，少女独有的活泼和神气这才一览无遗。 春花春树，春江春月，春草春林，春风春雷，春雨春田，春日春耕，春水春心， 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少女那个春心动荡哟。 ----------------- 第二天一大早，陈薪烬从出神入定之中醒来之时，就发现一双又如大海般魅蓝的瞳眸正近距离盯着自己看。 “你……你干什么？”陈薪烬吓了一大跳。 “等大人醒来。”少女抿嘴笑道。 “你怎么进来的？”陈薪烬一脸狐疑，“我不可能一点察觉都没有。” 柔蓝从贴身衣物里掏出一面鬼画符，兴致勃勃道：“喏，这是楼里面派发下来的匿踪符，怕的就是侍女进出房间打扰到像大人这样的修行者闭关呢。这是今天早上，冥月仙大人给我的，据说只要佩戴上它，修行者即使对侍女的声响是有所察觉，也不会干扰到他闭关潜修呢。” “不，不对。你再用一遍给我看看。”陈薪烬却是发现了些许蹊跷。 柔蓝闻言，再次激活手中的那张符箓。 伴随着玉牌散发出一道柔和的光，诡异的是，即使她站在陈薪烬面前，陈薪烬也对她视而不见，甚至连神识一扫而过之时也无法感知到，唯有他用神识细心排查才可发现一个模糊的人影。要知道，陈薪烬的神魂强度和细腻度已达到了四阶合道境的标准，可此时面对一个凡人使用一件普通法功能性法器时却也得用心排查才能察觉其形，这已经不是简单的什么匿踪符所能赋予的效果了。 对此，唯一的解释只能是…… “你觉醒了？”陈薪烬盯着她眉心赤色的天眼问道。 “觉醒？”柔蓝有些稀里糊涂，“昨晚做梦时好像听谁说过。” “你昨晚是不是做了个梦，里面有一个大殿。” 柔蓝揉了揉自己的脑袋，道：“是有一个大殿。” “是不是有一本书叫无华经？” 她认真地点了点头，回道：“是呀。” “那有一个老者吗？”陈薪烬有些焦急。 柔蓝皱了皱小巧的眉头，思索了许久，才道：“没有诶……大人，这件事对你很重要？” “不，没事，原来正常的觉醒并见不到他。”陈薪烬摇了摇头，解释道：“这个世界我相信冥月仙已经跟你介绍过了，在这个幻境之外，还有一个更大的世界，在那里有一群像你这样的觉醒者，他们称自己为不眠人，同时也是千帆沉舟楼的死敌。” “看来是昨晚的冲击太大，导致你觉醒。虽然算不上自发性觉醒，但也难能可贵。非心思纯净者不能觉醒，既然你已觉醒，我也不再隐瞒，我和你一样，都是一名觉醒者。宁载和不是我的本名，真名我却也暂时不能告诉你。事实上，这也是我昨晚和你说的选择之一，千帆沉舟楼，还是我这边。”陈薪烬叹了口气。 柔蓝却没丝毫犹豫，不假思索道：“大人是哪一边的我就是哪一边的，我追随的是面前的你，而不是某一个势力，不过……” “不过什么？” “能让我看看大人真正的容貌吗？” 陈薪烬一愣，随即身形一阵变化，又变回了一头黑发的清秀男子。 柔蓝眼睛一亮，愉悦道：“咦，虽然大人这样子远不如刚才俊美，可是我看着却更加顺眼呢。比起刚才那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柔蓝还是更喜欢大人这样子。” “好了，先让我看看你觉醒了哪些个天赋能力吧。如果我没猜错，应该和藏匿身形，消除气息有关吧？”陈薪烬激活了二师兄种下的幻化符文，重新变成了宁载和的模样。 “天赋能力？就是昨晚那本书告诉我的那个？”柔蓝有些好奇。 陈薪烬点了点头，轻声道：“对，它都跟你说了什么，你大致复述一遍即可。” “我只觉醒了一个天赋诶，名字叫‘润物细无声’，可以完全消除自己的身形和声音，甚至连神识也无法感知。”柔蓝一五一十地解释道。 陈薪烬笑着说道：“神识也无法感知只是相对的，如果对方神识高你太多，你照样无所遁形。根据这项能力如果发展成刺客倒是不错，不过对你来说风险太大，用来自保也绰绰有余。你既然觉醒，便等待择教仪式，择派拜入即可开启修行之路，这事儿急不得。” “遵命！那我就先去给你准备点早餐了！”少女兴冲冲地退了出去，陈薪烬也没多想，只当是觉醒之后的兴奋后遗症。 对少女来说，这却大不相同。 能否长生不老不重要，能否移山填海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能陪他走得更远。 徐抿月为了让她了解外面的世界，曾给她带了很多书进来。柔蓝依稀记起自己偶然看过徐抿月带进来的一本书籍，上面有一个叫朱生豪的翻译家说了一段动听的情话。 换作是自己来说就是： 我想要在茅亭里看雨，假山边看蚂蚁，看蝴蝶恋爱，看蜘蛛结网，看水，看船，看云，看瀑布，看宁载和甜甜地睡觉。 我想一直看下去。 因为我是，我是宁载和至上主义者。 第97章 饥饿与爱 柔蓝像只欢快的鸟儿飞快离去，陈薪烬四下打量了一下，想到了自己的食神宝典，闲着左右无事便也跟了上去。 这是他第一次进这座小院的厨房，除了面积稍微大上许多之外，与常人的厨房摆设没有太大区别。白砖搭配黑色的大理石，案几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厨具，从锅碗瓢盆到烤箱蒸笼，应有尽有，无所不有。 食材也是新鲜的，即使身处海市蜃楼之中，千帆沉舟楼也不知通过何种渠道搬进了各种山珍海味以满足楼内沉沦者的口腹之欲。海蟹、牡蛎、龙虾、山鸡、肥牛、嫩羊，从天上飞的道到水里游的，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你吃不到。 “倒是会享受。”陈薪烬轻笑一声，自言自语道。 他进去时，柔蓝已经系好围裙在案板前开始处理大虾。小巧的手拿起菜刀丝毫也不含糊，比她巴掌还大的菜刀在她手里运转如飞，柔蓝只一会儿工夫就把十几只大虾全都划开虾背，剔除虾线。此时，听到陈薪烬的声音响起，她才意外回头，连忙停下手中的活儿。 “大人，你怎么过来了？”柔蓝展颜笑道。 陈薪烬笑着摆了摆手，解释道：“既然你已经追随于我，就不要叫我大人了，我只是过来看看，顺便想尝试下新东西。” “那……我叫大人公子如何？”柔蓝觉得昨晚那个美妇人的叫法倒是不错，这下倒是现学现用。 “随你意，只是别叫我大人了。”陈薪烬也不在意，四下打量了一眼附近的食材。 少女傻笑道：“公子想尝试什么？是想换几样吃食吗？我这就给你做。” “不……不是，我想自己动手试试。”陈薪烬神秘兮兮道。 “公子会做菜？”柔蓝瞪大了迷人双眼，红唇轻启，小嘴微张。 “不会。”陈薪烬嘻嘻一笑，“不过以前不会，不代表现在不会。” 说罢，陈薪烬拿起四个鸡蛋，从蛋清之中把蛋黄分离出来，嘴里念念有词道：“准备鸡蛋四个，蛋黄和蛋白分开。” “蛋黄加糖加60g面粉。”紧接着他又往分离出来的蛋黄里些许糖和面粉，并搅拌在一起。 柔蓝凑了过来好奇道：“公子你在做什么？” “舒芙蕾，法文名叫Soufflé，是一种法式甜点。500毫升牛奶，20克黄油。”陈薪烬一边守着一边往锅里倒入牛奶，并切下一块黄油扔入其中。 “法文？法式？” “哦，差点忘了，是外界的一个国家。没事，等下你只顾着吃就行了。” 黄油和牛奶已经在锅里煮至微滚变成一锅奶糊，陈薪烬端起小锅先倒入一点点进蛋黄当中，搅拌片刻之后再把蛋黄倒入小锅的奶糊之内。接着他又取出打蛋器，以单身二十几年的手速将一旁的100g蛋白和25g糖打发至干性发泡。所谓干性发泡，就是蛋白和糖被打发得即使把盆子倒扣过来，盆里的蛋白也不会掉下来。根据脑海内的食神宝典，打发蛋清要遵循低中高高中低，先低速打到粗泡加糖再低速，有纹路的时候加糖低速打一会儿转中速，然后再加糖转高速，最后再中，低。 陈薪烬满意地点了点头，让柔蓝帮忙把杯模擦上黄油之后，他将奶糊取出贴上保鲜膜并以灵力加速其冷却。估摸着奶糊已近乎常温，陈薪烬打开烤箱，余热160°C，14~15分钟，并将200g蛋奶糊和100g蛋清混在一起，倒进杯模当中，放进烤箱。 “大功告成，接下来就等它新鲜出炉。”陈薪烬满意地拍了拍手，又拿起了一块牛排，接下来他准备做西冷牛排。 “即使是一块牛肉，也应该有自己的态度。要慎其独，要善其身，要知道精彩的人生不能只有精肉，还要有适宜的肥肉做调配，有雪白的肉筋做环绕，并且还要掌握跳进煎锅时的角度，子时，以及火候，才能最终成为一块优秀地道的西冷牛排。以前我看麦兜时总不理解这段话的意思，但现在我总算明白得不晚。”陈薪烬微微一笑，按照脑海中的方法如法炮制这块牛排。 陈薪烬做完了牛排之后，紧接着又做了好几道中式的菜系，忙里忙外倒是让原本负责准备早餐的柔蓝一下子无事可做。 几经周折之后，陈薪烬终于搞定收工，在和柔蓝一起把刚才忙活半天的饭菜一一端到桌上之后，他轻轻靠在椅子上，笑着说道：“外界有一种叫纪录片的东西，是以真实生活为创作素材，以真人真事为表现对象，并对其进行艺术的加工与展现的，以展现真实为本质，并用真实引发人们思考的电影或电视艺术形式。以前我看《舌尖上的中国》时——这是一部中国美食纪录片——里面有一句话让我始终无法忘怀：吃过早茶后，她的主要任务是准备晚饭。当时我还觉得这有些夸张，现在看来准备吃食果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如果想把这顿饭做好，就非得下些功夫不可。” 陈薪烬说得头头是道，柔蓝听得津津有味。 陈薪烬边说边笑着给自己切了一小块牛排，煎好的西冷牛排会散发出丝丝浅浅的香气，醋酸汁浇在牛排四周一圈，牛排呈现一种非常独特的暗金色，用餐刀切开牛排，里面的牛肉却是漂亮的粉红色，汁水很多。拎起一小块牛排丢到嘴里，能清楚感受到汁水随着牙齿的咀嚼而散溢开来，烤肉的香味很好地传递到舒展口腔的每一个味蕾，在其中盘旋游走，把牛肉那种原始的口味发挥得淋漓尽致。 “肉细多汁，口感鲜嫩。嘿，不是我自夸，你快试试！”陈薪烬眼睛一亮，他实在没想到自己只是照着那本食神宝典第一次做就能做到这种地步，虽然暂时还比不上那个中年书生所做的口感，却也不比经过胖球和尚美食加工天赋加工的食物逊色几分。 见陈薪烬一脸自得，柔蓝也赶紧切下一小块牛肉放进自己嘴里。 出乎陈薪烬意料，柔蓝吃下这一小块牛排后表现出来的并非赞不绝口，反而有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诶诶诶，你怎么了，就算我做的不好吃，也别哭啊！”这怎么看，也不是幸福的泪水。 第98章 再相见 “到底怎么了？难道食神宝典做出来的东西还有副作用？”陈薪烬有些手足无措。 柔蓝胡乱擦了擦脸，抹去脸上的莲花，啜泣道：“没……没什么，我只是……我只是……一想到……公子连做饭都……比我厉害，第一次做就……这么好吃，那我……是不是……没用了？” 陈薪烬闻言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哎，我还以为是啥呢，原来是这样。果然还是个小孩子啊，这有什么好伤心的，不过这样也好，至少比先前那傀儡样真实多了。” 柔蓝的小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似的，委屈道：“我不是……小孩子，我只是……不想……自己……对公子没有任何……用处。” “嗯……”陈薪烬沉吟了片刻，道，“有了，要不我把我刚才做饭用到的食神宝典抄一份给你，你照着上面好好学，肯定能做得比我好吃一百倍。” “这样可以吗？”柔蓝怯怯道，“可以随便传人吗？” “传我食神宝典的也不知道究竟是何方神圣，不过他倒是也没禁止我抄录下来外传，毕竟如果只是厨艺的话，对于修者也不是那么宝贵吧。”陈薪烬摊了摊手，道，“安心啦，就算不抄给你，我以后也得抄给一个胖和尚，不然他要得纠缠死我。” “是。”柔蓝低声应道。 一顿饭在两人的合力之下很快就一干二净，陈薪烬是本身吃饭的战力就不俗，而柔蓝可能是因为刚觉醒，所以胃口倒也不小。 酒足饭饱之后，陈薪烬让柔蓝拿来纸笔，闭上眼睛于脑海内打开食神宝典，细细回忆其中细节。由于收罗了古今中外各个国家的美食小吃，存在于他观想之中的食神宝典其实书籍厚度惊人，估摸着得有好几部辞海叠起来那么高。庆幸的是食神宝典原本就存在于他的脑海之中，再加上身为修士本身可以做到一心多用，即使在闭眼的同时手也能飞快地把脑海中的一张张食谱记录下来，否则的话，常人要想抄完这本食神宝典，不花上个几天几夜怕是不够。 借助修士的体魄和灵力，陈薪烬挥斥方遒间笔走龙蛇，没过多久一页白纸就很快就写得密密麻麻，其字迹飘若浮云，矫若惊龙，倒是颇为赏心悦目。当然，这只是千万分之一的量，见任重道远，他也不做休息，继续拿起新的一页白纸，开始写下一张。 饶是如此，他也花了两三小时才把脑海中的食神宝典搬运到白纸上来。 “呼，终于写完了。”陈薪烬深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抬头看了看四周，却发现柔蓝正趴在小桌上打着盹儿，鼻翼瓮动，鼻息微鼾。 不知道梦到了什么美好的东西，虽然眉宇间仍有一丝疲惫，但即使在梦中，柔蓝的嘴角也挂着一丝浅浅的微笑。陈薪烬小心翼翼推开椅子，起了身，唯恐动作幅度太大惊醒了沉浸于美梦之中的柔蓝。 他蹑手蹑脚地走到窗前，窗外艳阳高照。正值正午时分，初夏的太阳高高挂在苍穹之上，已经有了几分火辣辣的威力。海市蜃楼之中的楼兰古城四周皆是一片荒芜的沙漠，烈日投下无穷的光，无尽的热。沙漠之中，天地之间像一个大大的火炉，唯有楼兰城中因阵法的调节才有些许阴凉。 陈薪烬难得清闲，便抬起头对着空中那轮炙热的圆盘发起了呆。身为炼神还虚高阶的修士，直视日头并非一件难事。与他小时候看太阳不同，这是他第一次从人间认真地望向那颗燃烧不止的火球。 “使我们视而不见的光亮，对于我们就是黑暗。当我们清醒时，曙光才会破晓。来日方长，太阳只是颗启明星。”一道温醇的嗓音在他耳畔响起。 陈薪烬扭头一看，正是那晚传他食神宝典的中年书生：“梭罗《瓦尔登湖》？知行先生？” 陈薪烬下意识严谨戒备，可下一刻却发现和上次一样自己仍提不起任何提防心。 “嘘，不要打扰到小姑娘睡觉。”中年书生竖起食指拦在自己的唇间，方才笑道，“你发什么呆呢？听说你参加了新四鬼之一的选拔，竟然还有这闲工夫发呆。” “发呆也不错啊，世间也需要没用的东西，如果一切事物都必须有其意义，会让人喘不过气来的。其实我最憧憬的生活就是在冬日的午后阳光下小憩，身后有靠椅，身前有小书。”陈薪烬轻轻一笑，慵懒道。 “你倒是没什么野心。”中年书生无奈地笑了笑，“我这次来是有件礼物想要给你，上次的食神宝典只不过是这件礼物的附属品罢了。” 俗话说得好，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听他这么一说，陈薪烬顿时有些犹豫：“礼物？知行先生为何对我如此厚待？我可不曾替你做过什么事。” “你做过的事比你想的要多，也比你想的要好得多。这礼物你不收也不行，不然我可内心难安。”中年书生轻声一笑，却是不容分说一指向他眉心点去。 陈薪烬本能地想进行抵抗，却发现自己竟动弹不得。 糟糕的感觉。 不过有眉心那缕火焰，他倒也不怕中年书生有什么恶意。即使意外死亡，比起重生之后掉一个小阶，暴露身份使出天赋能力的风险性明显更高一些。 一股法则洪流顺着中年书生的指头滚滚而来，那是无尽的剑道感悟和剑法心得。法则洪流在他体内源源不断地沉淀，很快就在他心田间筑起了一座高台。 “差不多了。”中年书生满意地点了点头，食指向右轻轻一转，一股肉眼不可见的灵火透过他的指尖渗入陈薪烬体内。 蓝色的灵火一侵入他的身体里，却带来一种诡异的清凉之感，如夏天吃西瓜，又如三伏天喝了一杯冰镇酸梅汤。火势疯狂蔓延，很快就烧到了心田附近，法则洪流堆砌而成的高台一碰到蓝色灵火瞬间化为一团大大的火山。 火焰之中有无数的剑意如火山爆发，关于剑道，陈薪烬心中有无数思路，靠着这一波波灵感的冲击，蓝色灵火凝聚而成的剑意化为一个个蝌蚪般的符文，烙印在心田间的高台之上。 第99章 洗剑 “这是……”陈薪烬从这座高台之上感受到了一股深奥晦涩的波动。 中年书生收回食指，脸色轻松，好似放下了什么心头负担一般，道：“和食神宝典一样，这是我根据我个人的剑道感悟凝聚而成的一座洗剑台。只要你将自己的剑意流转至心田之时，便会与这洗剑台中的万千剑意产生碰撞。碰撞的途中自然是痛苦万分，心如刀绞，但其试剑、炼剑的过程却是一次剑意的洗礼，它不仅能提纯你的剑意，使之更为纯粹，还能推动你的剑气向下一重境界进军。” 中年书生顿了顿，继续说道：“世间之剑，大体分为两种，一是有形之剑，二是无形之剑，无形之剑多以剑气为主，重意不重形，而有形之剑又分为飞剑和手中剑两种，重形也重意，但比起无形之剑，修有形之剑者极度依赖于自己的一把剑，无剑就不能成事。有形之剑中，飞剑即御剑杀敌，手中剑则是握剑以剑法胜之。有形无形，并没有高下之分。那天你对阵那三个小喽啰所用的剑气手段之巧妙，我当时虽未在场亲眼目睹，却也能通过空气中的剑意流动变化感知得到。不过你也别太自满，这也只能说是不错，而现在有了我帮你铸成的这座洗剑台，你便能做得更好。” “知行先生为何帮我这么多？” “因缘际会罢了，昔日你种下的因，今日我帮你的果。你就当做不帮你我内心不顺畅，念头不通达，修为就难以寸进，所以这既是为了你好，也是为了我好。放心，我如果想害你，还用不着这么麻烦的手段。”见陈薪烬再次追问，知行书生只得无奈道。 “怎么样，要不要赶紧试试我这座洗剑台的威力？”见她还要追问，知行书生赶紧伸手打住，赶在陈薪烬说话前抢先开口道。 陈薪烬知道他不愿再跟自己解释过多，索性也不便再问自己究竟于何时种下了因。此时，见中年书生这么一提议，他心中也跃跃欲试，便点头应了一声，随即闭紧双眼。 灵力在自己体内流淌，先前在酆都鬼城积攒大半的死灵之气已经在先前几次遭遇中消耗了一大半，连草木精气也只剩下三分之二的量。破体无形剑气的缺点就在于此，若是未能进入第三重境界，引天地能量为剑，那么只要到了缺少死灵之气和草木精气的地方，剑气就只能靠平日里储备积蓄维持，可谓是用一次少一次。 此时，中年书生替他在心田中搭建了一座洗剑高台，虽说是给了实实在在的好处，可未必就没有考较他的意思。 借这座洗剑台，一鼓作气将自己的剑气推入到第三重境界，这是中年书生先前话里的潜意思，也是陈薪烬此时心中所想。 死灵之气还有一半，草木精气还有三分之二，陈薪烬估摸着差不多也够用了，便一咬牙调动了一缕死灵之气融入灵力之中化为一道剑气向自己体内的洗剑高台撞去。 感受到剑气的敌意，洗剑台上若火焰般燃烧的蓝色符文一阵晃动，下一刻所有的剑意符文脱离洗剑台，向上飞去，汇聚成一个有着淡蓝色皮肤的稚童。 稚童见一道剑气袭来，咧嘴开怀大笑，像是看见一件心爱的玩具自己送上门来，竟伸手抓了过去。剑气从孩童的指缝间钻出，原本两指粗细的剑气竟被撸得只剩下十分之一大小。陈薪烬心神沉浸其中，剑气本身的构成没有任何变化，但是密度和质量却大大提升，虽然体积看起来只有以前的十分之一，但其穿透性却比原来高上十倍。可惜的是，这种提升必须经过洗剑台的凝练，这意味陈薪烬出招不仅比以前更慢，而且若是有一天意外失去洗剑台，就失去了提纯剑气的手段。 但这还不算结束，剑气从稚童手掌中钻出来之后，稚童便不再理会，放任提纯后剑气撞向它身后的洗剑高台。经过蓝色稚童之手出来的剑气如同褪去了一层沉重的外衣，既轻灵飘逸又厚重凝实，既诡异刁钻又雷霆万钧，仿佛是两个对立的矛盾面结合在了一起。剑气清明，很快就撞在了高台之上，一股锥心的痛瞬间传遍陈薪烬身上的每一个感知细胞。 剧烈的痛苦如潮水般一波接一波，陈薪烬体若筛糠，手臂上青筋暴起。心如刀割又心如刀绞，诡异的是，陈薪烬竟然从这种锥心之痛中品尝了一种熟悉之感。 要知道陈薪烬可是经过叶蓁蓁万剑穿心摧残、直面惨淡人生的真正的勇士，连他都觉得痛不欲生，那就足以说明这痛苦等级非同寻常。是的，这种扎心的痛，本质上和以前叶蓁蓁在训练室用百来种方法刺他心脏没有太大区别。可关键在于，这次扎心的可不是境界与他相差无几的叶蓁蓁的手段，而是一位修为不知多高的神秘人所为，再加上这种扎心其实是陈薪烬变相自己送剑气上去戳心，这就好比一个人拿刀将自己剥皮抽筋一般，远不是那些被动受虐者所能比拟的。后者主要考验对痛苦的耐受力，后者则更加考验本身的意志力。 等他再度回过神来，自己不知何时竟已大汗淋漓，心田间洗剑台毫发无损，那缕剑气撞在洗剑高台之上却早已化作一团精粹的剑意雾气。陈薪烬将感知探入雾气之中，心中立刻有无数剑道灵感爆发，可惜的是雾气太少，灵感终究只是一闪而逝。 明白了洗剑台的用处之后，陈薪烬也不再犹豫，当机立断将体内的死灵之气和草木精气化为一缕缕剑气，如同排队接受检阅的士兵，依次钻入蓝色稚童的手掌之中，再刺向洗剑高台之上，最终撞散自己，散架化为一团团精粹雾气。 期间痛苦自然是少不了的，但好在叶蓁蓁曾经帮他打过被万剑穿心的底子，因此洗剑的痛感倒也不是不能接受，甚至陈薪烬隐隐有种感觉，经过此次洗剑，自己对痛苦的耐受力将更上一层楼。 虽然这也不是什么好值得骄傲的事。 第100章 天赋附魔 痛苦源源不断，一开始还能刺激到陈薪烬的神经，但到了后面他的神经早已麻木，无动于衷。 每一道剑气撞散之后化为一团团精粹雾气，笼罩在洗剑高台周身。他并没有急着选择吸收，而是打算等雾气越积越多，越积越厚，再借此一举突破破体无形剑气的二重境界，跃迁至第三重，也就是引天地能量为剑的境界。 死灵之气和草木精气受天时地利环境因素影响，局限性过大，而天地间游离的能量则不同，光有光能，风有风能，雷有电能，水有水能，万事万物只要存在就必然与周遭环境存在联系性。透过这种联系性，物体受环境影响发生变化，岩石受风沙侵蚀造就了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苹果受万有引力的影响砸在牛顿头上，电磁力使得庞大的列车组悬浮于空中，破体无形剑气第三重境界汲取的就是天地间诸如此类的能量。 从某种意义上，只要突破到第三重境界，陈薪烬就像是自己幼时所看动画里的光能使者、波涛使者、波涛使者…… 死灵之气早已消耗殆尽，伴随着体内最后一丝草精气化为剑气撞在洗剑台上，陈薪烬终于将体内积攒的所有剑气转化为精粹雾气。 成败在此一举。 陈薪烬轻轻将感知探入银白色的精粹雾气之中，一种明悟之感渐渐浮上心头。 不知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仿佛拨云见日，透过这层银白色的雾气，陈薪烬看到了隐藏在浓雾之下的剑道真意。 即使是同样的剑气，但其中蕴含的矛盾真意却略有区别。 死灵之气，重刁钻诡异，出其不意。 草木精气，重轻灵飘逸，生生不息。 两者相辅相成，又相互对立，在这种矛盾之中有一种新的剑意在孕育，只是死灵之气和草木精气所蕴含的真意仿佛两层厚厚的保护壳，既限制了陈薪烬感知的深入，也抑制了内里新剑意的诞生。 打破它。 破而后立，方得新生。 陈薪烬福至心灵，神识凝为一把小剑，向外层的蛋壳狠狠刺去。 出乎陈薪烬意料，小剑没有遇到任何阻碍，一剑飞出竟刺过了头，连同第二次蛋壳也刺穿了一个小洞。 陈薪烬有些愕然，随即恍然大悟。蛋壳真意对应的只是他目前的修为境界，也就是炼神还虚高阶，但他的神魂强度却已达到了炼虚合道的高度。 以高阶碾压低阶，自然是很正常的事。小剑势如破竹，一下子就接触到了内里的新生剑意。 浩浩乎如冯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 剑意虚无缥缈，飘忽不定，这才是破体无形剑气蕴含的真正核心剑意。因为无形，所以可塑性无穷，因为无穷，所以千变万化。 新生的剑意顺着神识小剑刺出的小洞钻了出来，似一只新生的雏鸟，带着一股欢快之意将周身那两层破碎的剑意蛋壳和那些银白色的精粹雾气尽数吞噬而尽。 饱餐一顿之后，金色的剑意开始在陈薪烬体内飞速流转，按照一小周天之后一大周天的顺序循环，足足流转三千里才以渐渐减缓自己的速度。 陈薪烬心中轻轻一动，原本速度渐缓的剑意再次加速，在他意念的干涉下，竟于刹那之间流转三千里。 下一刻，陈薪烬睁开双眼，漆黑如深邃宇宙的瞳眸中忽有两道寒芒一闪而逝，于刹那间竟化为一对黄金瞳，两道金色的剑气透过眼中的精光电射而出。不，与其说是从陈薪烬眼中射出，不如说是被陈薪烬体内绕大小周天流转三千里的剑意甩出。 金色的剑气凌空射出，竟将千帆沉舟楼这一整层削掉大半，陈薪烬大吃一惊，这一下完全是他下意识的行为，他可没想着要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这……可如何是好？”陈薪烬苦恼道。 毁了千帆沉舟楼他倒不怕，关键是这次事件却有可能导致他的身份暴露。 中年书生却是不慌不忙，胸有成竹道：“无妨。你这剑诀威力倒是不俗，不过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好好修炼，将来才能开创出属于你自己的剑诀。” 陈薪烬一愣，看到知行书生一副云淡风轻他这才想起自己现在应该与上次一样并非处于真实之中，周围一切应是幻景，否则堂堂千帆沉舟楼的总舵建筑又岂是这么好破坏。至于知行书生所说的悟出自己的剑诀，陈薪烬知道这却不是半路出家的自己目前所能做到的，不过他还是把这件事暗暗记在了心里。 知行补充道：“从刚才的金色剑气来看，洗剑台赋予了你锋锐的能力？” “赋予？” 知行书生点了点头，道：“洗剑台其实是我天赋能力的一种，对于普通的灵力有凝练之效，但对于拥有剑道属性的力量除了凝练之外还有额外附魔的能力。从杀伤力、杀伤范围、特性上依次划分，大致有锋锐、辐能以及金木水火土五种特性，金为虚体凝实，木为生生不息，水为变化无形，火为侵略如火，土为不动如山。你修的剑诀颇为特殊，本就有虚体凝实、生生不息、变幻无形之效，因此洗剑台赋予你的能力多半不会在特性之上，而是着重体现在杀伤力和杀伤范围之上。” “这么说来，在经过洗剑台洗练之后，剑气的穿透性确实在短期内提升了十倍。”陈薪烬摸着下巴思忖道。 “穿透性只是锋锐的一部分，更多的以后你自己体会。虽然要想达到十倍必须经过洗剑台的洗炼，威力虽有提升但却大大降低你出剑的速度。不过这只是暂时的，洗剑一事切不可落下，等你剑气洗到高台倒塌之时，就是能力固化的时候。”中年书生还想说点什么，忽然皱眉道，“有人要过来了，我先走一步。” 说罢，知行的身影忽地消失不见，伴随着他的消失，空气中一阵波纹掠过，原先被斩去大半的楼层恢复如初，一切似乎未发生过。 第101章 和星星说话 清风吹拂柳梢头，黄鹂鸟在空中扑腾着翅膀欢快地绕着它小巢打转。天空就着太阳下了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迷蒙的雨雾打湿了听雨人的心。日光与雨丝并存，共同在半空中拉出一道七彩的光。 厨桌上的一切早已收拾得一干二净，白砖和大理石光可鉴人。柔蓝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托着下巴痴痴望向彩虹之下的身影，那里，宁载和正与一位面笼轻纱的银发女子低声交谈。 女子她是见过的，是楼里三仙之一的摘星仙。柔蓝摸了摸刘海之下的天眼纹路，心中不禁有些担忧。 不是对她自己，而是对彩虹下同为银发的男子。 摘星仙是带着雨来的。 这句话不是什么另有所指的暗语，就仅仅只是表面的意思。 千帆沉舟楼的气候调节、蒸发降水，全赖于她一人的操控，这也是为什么即使身处沙漠地区，楼兰古城，尤其是城内的高楼之中，气候也格外宜人，堪称塞外的小江南。 摘星仙自天上而来，裹挟着雨雾，落于略有泥泞的湿软土地，白色的小靴即使踩在泥地之中也不沾一丝污秽。空气中弥漫着雨后青草的香，面笼轻纱的银发女子看似不食人间烟火，却鬼鬼祟祟地望了望四周才敢和陈薪烬说话。 上次也是，陈薪烬有种错觉，摘星仙似乎在躲着徐抿月，这倒是一件怪事，捕食与被捕食者食物链的关系似乎有些相反了。不过摘星仙既然不说，陈薪烬心中也有了几分猜测，直觉告诉他，或许这和某些秘密有关。 “大人找我何事？” 摘星仙见冥月仙不在附近，才暗暗松了口气道：“我来是想帮你的忙。” “帮忙？” 摘星仙点了点头，道：“是的，帮忙。我会帮你坐上四鬼的位置。” “代价呢？”陈薪烬自然不相信有天上掉馅饼的事。 “没什么代价，不过是以后也有些小事麻烦你一下，到时你便知。”摘星仙摇了摇头。 “可是要帮你躲着冥月仙？”陈薪烬不动声色道。 摘星仙一脸淡然，轻笑道：“你在说什么？” “我在说帮你掩盖你不是真正摘星仙的事。”陈薪烬淡笑道，“本来我还不太确定，但是你的反应却是出卖了你。” “你到底在说些什么？”摘星仙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慌乱。 陈薪烬摇了摇头，解释道：“你的反应，你的反应太过于平静了。如果是子虚乌有的事，你表现出来的应该是莫名其妙、错愕奇怪，而不是一脸淡然、强装镇定。这就好像你说一个人他不是本人，他的第一反应绝对不是云淡风轻，而是会觉得你有病。” 其实陈薪烬还有一点没说，既然冥月仙先前在躲着摘星仙是因为怕被她看穿自己的身份，那么反过来摘星仙躲着冥月仙，有没有一种可能是自己的身份有问题。但这一切都只是猜测，而刚才的试探才正是印证猜测的手段，摘星仙的反应大大说明了她的身份有问题。 “你不怕我杀了你？”摘星仙见自己被识破，便也不再掩饰，饶有兴趣道。 “你不会杀了我。第一，冥月仙麾下目前就我一个追随者，你杀了我未必就不会暴露；第二，我并没说我不合作；第三，你不一定能杀死我，不要试探我的自保手段。”陈薪烬伸出一只手。 摘星仙轻笑道：“呵，虚张声势。” “试试便知。”陈薪烬回以一笑。 摘星楼踌躇了一会儿，好在她尚未丧失理智，她知道自己一旦动手将是两败俱伤的局面。犹豫过后，她最终还是伸手握住了陈薪烬的手。 小手似柔软无骨，有一种莹白的光。 其实陈薪烬敢当着摘星仙的面揭穿她，一方面是因为料定了她的心思，另一方面更是因为以陈薪烬目前的境界，拼着暴露身份的危险，配合他的天赋能力未必打不过摘星仙。这是他的底牌，也是他的自信。 不过从这一刻起，就不一样了，他知道了更多。。 “你要做的就只是告诉我冥月的动向即可。”合作初步达成，摘星仙很快就提出了她的要求。 陈薪烬挑了挑眉，道：“就只是这样？” 摘星仙抽回自己的手，点头道：“这样就够了。逐日比较粗心，我只需要提防冥月看破就行。” “我还以为你会要我帮你解决你身体里原本那个你的问题。”陈薪烬看似不经意地说道。 “你还知道什么？”空中忽又有杀机流动。 “我知道的比你想得多，所以请不要在我们合作的过程中暗中做手脚。”陈薪烬甩了甩右手，一道细微不可见的星光从他的指尖甩出。 摘星仙眼皮跳了跳，沉默片刻方道：“这件事是我不对在先。” “这还不差多。”陈薪烬嬉笑道，“合作嘛，自然要开诚布公。” “这是一种诡异的功法，从严格意义上来讲，我也是摘星仙，只是我不是原本那个摘星仙。星光种魔功，通过培养心魔让心魔也替自己修炼，从而达成双倍修炼速度，缺点在于若是功法反噬，心魔就会和本体争夺主导权。我就是那个心魔。”摘星仙苦笑道。 “我知道了，你要我做的事我会帮你做，只是我怎么告诉你？”陈薪烬伸了个懒腰，刚刚握手的一瞬间，借助肢体接触，他就以神游大致浏览了摘星仙的近期状况，此时要让她自己交代出来，更多的是想让她表态。 “有话问繁星。”摘星仙撂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便轻飘飘地走了。 她这一走，陈薪烬忽然感觉与天上的星星有一种莫名的联系感。楼内的星空是假的，它是摘星仙点缀的饰品，而正因为是假的，透过这些星星，陈薪烬可以以心神与之交流。 “公子，没事吧？”见摘星仙走了，柔蓝便上前询问道。 “没事，不过有些事得准备一下。”陈薪烬喃喃道，“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 今天的意外发现让他发现千帆沉舟楼的水越来越浑，只是最终获利者不知道究竟会是谁。人在异乡，哪能不孤独啊，往往这时，心中的人儿就是他航行的动力。 太阳高挂于空中，薄雨如雾，将入眼一切洗了个遍。 被雨洗过的天空蓝得很干净，像你的眼睛。 第102章 你我皆蝼蚁 大殿鬼气森森，殿内除一案桌外并无其他摆设。桌子上放有一笔一簿，一男子坐于桌前，不怒自威。如果是陈薪烬在此，光看面容一定会大吃一惊，因为对方长得实在是太像“老夫少女心”的那名中年男子。 高坐于桌前的男子叫阿大，而此时站在下方的正是那位“老夫少女心”，他叫小小，这也是为什么当日他没有第一时间告诉陈薪烬自己名字的原因之一，因为实在是太丢人了。 阿大和小小是亲兄弟，名字是阿大自己取的。两人自幼无父无母、孤苦伶仃，只得相依为命，靠着坑蒙拐骗、偷砸烧抢度日。古时的司法机关并未像现在这么缜密，没有照片没有网络，他们更多靠的是画像，加上小孩到成年这段时间每天都在发生着变化，倒是让他们两个艰难生存下来。虽然日子过得不甚如意，但作为哥哥的阿大总是对弟弟小小照顾有加。凄惨辛酸的生活经历造就了阿大偏执的性格，而阿大的宠溺有加又造就了弟弟小小骄纵的性格。别看小小一副中年大叔样，可性格却是飞扬跋扈的很。人一走上极端，也就离沉沦不远了。但堕落为沉沦者之后，阿大和小小的生活好上了许多。 由于心智已被扭曲，但仍渴望正义的降临，阿大获得了投影神话当中判官的勾魂笔、生死簿的能力。传闻判官手握生死薄和勾魂笔，只需一勾一点，谁该死谁该活便只在须臾之间。加入了千帆沉舟楼的前身恐楼之后，阿大靠着这勾魂笔和生死簿的投影宝具，之后很快就混到了四鬼的位置。四鬼对实力的要求其实反倒在其次，关键在于其功能性，譬如孟婆的孟婆汤，阿大的勾魂笔和生死簿。 至于小小，小小是魔道妖人史上难得的废渣，虽然沉沦了却未获得任何能力，这放在整个魔道妖人中都是屈指可数的个例。不过好在他有个身为四鬼之一的哥哥，小小虽然骄纵，却不是个傻子，常年的摸爬滚打使他在狐假虎威的同时，也知道如何将利益最大化。可惜小聪明虽有，大智慧却无，他羞于开口告诉陈薪烬自己的名字的同时，何尝又不是想以此讨价还价，让他付出点好处套出自己的情报，只是他实在没想到，陈薪烬说动手就动手，丝毫不给他机会。 出发点不同，行事手段不同，目的就不同。 在小小看来，陈薪烬是想套取情报，借此对付其他参与选拔者。可这实在是冤枉陈薪烬了，他只不过是想在敲山震虎、杀鸡儆猴的同时，演一出戏给柔蓝看，以此打碎千帆沉舟楼在她心中高高在上的形象。至于情报，有自然更好，没有也无所谓。 被陈薪烬送往复生之后，小小第一时间就找到了自己的哥哥诉苦。其实也不需要小小的哭诉，在小小死后到复活的这段时间，千帆沉舟楼的内网就炸锅了。四鬼之一，判官的亲弟弟，以“老夫少女心”的昵称，在网上po了自己的比基尼泳装照，实在让人大跌眼镜。虽说魔道妖人的行事风格古怪，着装五花八门，但除了一些知名的人妖修士，还是少有男性会穿比基尼，并拍成照片供大家辣眼。 这货被人阴了。 这是所有人看到这些照片时的第一反应。没办法，虽然身穿比基尼，可小小一脸的悲愤却是一种无声的控诉。很快，帖子下方就出现了真相的还原者和一大堆吃瓜群众。妖铃、MT、One Thousand Miles按照陈薪烬事后的要求依次跟帖叙述了小小的经历，当然，他们也略去了自己，淡化了己身在这件事中的存在感。魔道妖人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主儿，即使知道这照片上的男子被人阴了，却也无一不叫好。 阿大瞥了一眼自己的手机，再看看面前一脸生无可恋的弟弟，只得揉了揉眉头，叹道：“弟弟，不是哥不帮你，实在是刚好在这节骨眼上，楼里内有命令，我等不得不对选拔者出手啊。” “可是哥，你难道就这样看弟弟我被人说三道四吗？”小小狠狠抹了一把自己的络腮胡子，道，“未必是对他出手，明着不行我们就来暗的，只要……只要拿下他！拿下他，让他也试试穿比基尼被上传的滋味，再放了他也不坏了规矩吧。” “唔……这倒也是一种办法，不过要逼他就范难免会产生肢体冲突，一旦动起手来终究是坏了规矩。如此看来，得带上这两个老伙计了。”阿大按着生死簿，右手轻轻拿起桌上的毛笔，上面写有“勾魂”二字。 “有勾魂笔和生死簿，这小子算是栽了。”小小阴笑道，“还有他那个侍女，宁载和死不得就算了，一个小小的凡人侍女，就算有宁载和的吩咐，她也敢真的帮宁载和给我换上那种衣服？哥，这个人我一定要让她生不如死。” 阿大握紧手中的勾魂笔，心中大定，笑道：“好好好，都依你，不过这件事了之后，你要听我的话安分一点，切不可再惹是生非。” 谈起柔蓝的生死去留，两人一言一语间仿佛就敲定了她的命运，丝毫不把她作为一个生命的主体意识和个人权利放在心上。凡人终有一死，与其苟活到年华逝去，不如取悦自己。这不仅是阿大和小小的看法，也是整座千帆沉舟楼的风气。 在千帆沉舟楼总舵的魔道妖人眼里，楼兰人的性命相比起外界凡人的性命还要更不值钱一点。在外界，死人了可能引来国家机关的注意，但在这里，他们自己就是主宰楼兰这个国家的神。神和人之间的差距太大，因此阿大和小小却是不曾想过，抓住柔蓝利用这个凡人侍女来威胁陈薪烬，效果或许反而会事半功倍。这也是沉沦者高高在上形成的思维盲区，在他们看来楼兰人的命都很低贱，而有资格让自己出手对付的人，又怎会是用一个凡人侍女的命就能威胁到的。 快意恩仇，未必就更好。 第103章 相邀 杀鸡儆猴的效果意外的好，虽然暗杀进行得轰轰烈烈，手段层出不穷，但是陈薪烬这却门可罗雀。一开始还有几个愣头青挑中了他，但在一番暗杀失败之后，他们无一不穿上了比基尼、吊带丝袜，有的甚至扮起了兔女郎，玩起了cosplay，并上了千帆沉舟楼内网的论坛置顶热门。继“老夫少女心”后，千帆沉舟楼的内网又多了几个颇为恶俗的ID，譬如“臭水沟小公主”、“下水道美人鱼”、“化粪池小仙女”等等。 一个两个是侥幸，但五个六个就足以说明暗杀宁载和的成功率之低和风险性之大。风险和收益不成正比，反正只要生存下来挺进前100，没有任何暗杀指标，自然就没人想当出头鸟。大家都想着有人能冒着cosplay的风险解决宁载和，人人都这么想，导致了接下来的日子陈薪烬过得格外悠闲。 “公子，用餐了。”柔蓝端着一个大托盘，上面有一黑色的大锅，锅盖紧紧盖住，但香味却掩盖不住。 自陈薪烬将脑海中的食神宝典传给柔蓝之后，她便坚持不再让陈薪烬踏进厨房一步，希望以此锻炼自己的厨艺。陈薪烬那日进厨不过也只是有一时心血来潮，见柔蓝坚持，本性惫懒的他心里美滋滋，自然没什么意见。 “糯米、红萝卜、香菇，香味浓郁，有海鲜的味道。”陈薪烬嗅了嗅，眼睛一亮，道，“蟹饭？” “公子鼻子可真灵。”柔蓝放下托盘，捂嘴笑道，“螃蟹蒸饭这道饭的主要原料是海蟹，口味的好坏全在海蟹上，所以海蟹一定要新鲜并且肥厚。选择活的海蟹就最好不过了，如果是膏蟹，那蒸出来的米饭里会融入所有膏黄，绝对美味可口并且无比鲜美。这道海蟹蒸饭清淡、浓郁可以随意选择。我知道公子比较喜欢味道浓郁一点的，便擅自用膏蟹做了这道蒸饭。” “嘿嘿，还是你懂我，我是个重口味的，清汤寡水有什么意思，人生就是要吃肉，味道不重不如吃斋。”陈薪烬摩拳擦掌，正准备大快朵颐一番，“这个季节还有这么肥的蟹，千帆沉舟楼别的不说，光吃的就很有一套，该不会就是靠食物来征服那些魔道妖人的吧？” 柔蓝浅笑看着正忙着对付蟹饭的陈薪烬，轻声道：“公子，我发现修行的好处了。” “什……么？”陈薪烬艰难地从面前的食物上挪开眼睛，鼓着腮帮子问道。 “吃不胖呀。”柔蓝煞有其事地点头道，“好羡慕公子这样吃，我现在才刚入门，等我境界再高点，就可以随意吃自己喜欢吃的东西啦。” 陈薪烬：“......” “你修行的目标难道是这个吗？没看出来你还是个吃货……”陈薪烬低头继续对付那锅蟹饭。 见陈薪烬吃得认真，柔蓝嬉笑道：“当然不是为了这个，嘻嘻，但更多的我可不能告诉公子，要保密！” “哟呵，可以啊柔蓝，都懂得保密了，有进步有进步。、行，你不说我也不勉强你。”陈薪烬叼着一根蟹钳咔擦咔擦道。 柔蓝忽然一拍脑袋，道：“对了，公子。今儿早四鬼中的判官派人过来送信，说是有事相商，请你到他那一晤。对了，使者到现在还在外面等着您的回复呢，当时我看他趾高气扬，目中无人，这不一不小心就把他忘了。公子要不要见见他？” “判官？使者？”陈薪烬满意地点了点头，“做得不错，照你自己的想法去做，不用怕给我惹麻烦。对付这种人就是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至于这人，竟敢看不起你，那我也不能让他好过。放他进来吧，我陪他玩玩，” 陈薪烬说着说着嘴角不禁带起一抹阴笑，只是旁人眼里的阴险落在柔蓝眼里却是明媚的阳光。 既然陈薪烬开口有心帮她出头，她便拉开了房间的门，不多时便领进来一个贼眉鼠眼的汉子。 猥琐汉子一进来便抱拳道：“这位兄台，我是叛官手下的程起敬，奉判官大人之命，特邀你前来判官大殿一晤、” 陈薪烬瞥了他一眼，道：“哎哟，你脸怎么黑？外面太阳太晒了吗？” 程起敬心中无语，很想给他一个白眼，告诉他自己是等了半天被气的，可又想到了来时判官的交待，务必好言好语把人家请过来，便只得捏着鼻子认道：“兄台眼光真好，这太阳确实太晒，都怪在下修为不精？” “兄台兄台的，你什么修为？”陈薪烬继续啃着手里的蟹钳。 “二阶，技境。”程起敬不知道对方问他修为何意。 陈薪烬吐出嘴里的碎渣，淡淡道：“那你不知道修界，尤其是我千帆沉舟楼以实力为尊吗？我境界比你高，你该叫我什么？” “可我千帆沉舟楼从不讲这些繁文缛节，阁下何必刁难在下？”猥琐汉子心里明显没有ac数，他都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陈薪烬了。 “刁难？我不刁难你啊。告诉你家大人，我不去了，大爷今天心情不好。”陈薪烬哼着小曲儿，剥着肥蟹，怎么看都不像心情不好。 程起敬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前辈，在下封判官大人之命，请你一聚。” “哼，欺软怕硬，狐假虎威。你刚才说谁来着，哦，判官啊，不熟，不去。”房间里忽然显现出无数道金色剑气，陈薪烬轻声道，“你是自己走，还是我送你？” 明晃晃的剑气顶着脑门儿，形势逼人，程起敬只得赔笑道：“这就走，这就走，小的一定把前辈的话带到。” “威胁？”陈薪烬挑了挑眉。 “我……我没有，我只是如实相告，我总得给判官大人一个回复吧。”程起敬看着更近一分的金色剑气，欲哭无泪。 陈薪烬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道：“他要是真想见我，让他自己上门来。行了，行了，滚吧。” 程起敬闻言立马落荒而逃，看着他如同丧家之犬一般的身影，柔蓝情不自禁笑出声来，道：“没想到公子扮起恶人来，倒也有模有样。” “行了，还笑！还不是为了替你出头。”陈薪烬瞪了柔蓝一眼，叹道，“不过判官也太小瞧我了，真想给自己弟弟出头也得考虑考虑合不合适。” 是的，陈薪烬就算不通过MT、One Thousand Miles以及妖铃的情报，光从自己对小小的短暂神游，也大致知道了他就是判官阿大的亲弟弟。对此，他又怎会没有防范呢。柔蓝之所以敢不征求陈薪烬意见便晾着程起敬，正是因为陈薪烬交待了不要随便与判官的人接触。 但事情必然不会就这么完结，因此他决定反客为主，傻子才去赴鸿门宴。 第104章 应是行云未拟归 “他真的是这么说的？”判官阿大沉声道。 程起敬支支吾吾道：“是的，他……他还说……我不敢说。” “说什么？快说！”小小看了一眼哥哥，随即叱问道。 “他说……”程起敬面露难色，道，“他说要大人三顾茅庐，亲自上门，还说您要是不敢来，就是龟孙儿。” 出乎程起敬意料，阿大听完他这句话竟然没有如意想当中那样勃然大怒，倒是弟弟小小气得个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大哥，这这这……欺人太甚！”小小愤愤不平道。 “小小，你自幼跟我在人堆里摸爬滚打，你是真看不出来还是假看不出来？”阿大瞥了一眼自己的弟弟，叹道，“这件事我说了会为你出头就会为你出头，既然他不来就不急于这么一时。或许，他已经察觉到了什么，知道你我的关系了。” 这一眼看穿了小小内心的小九九，也看得他低下了头。 阿大还想再说些什么，忽然间一只白色的纸鹤门外飞来。阿大抓住纸鹤，神识探入其中，脸色却是一变。他沉吟片刻之后，方对一直卑躬屈膝的程起敬说道：“起敬啊，你跟了我也不少年了，知道你为什么至今修为寸步未进，被困于二阶技境之上吗？” “因为在下资质有限？”程起敬摸不透阿大的心思，只得揣测道。 闻言，阿大摇了摇头，用镇尺压住了宣纸的四角，拿起墨条在砚台里慢慢磨了起来。墨条在砚上垂直地打着圈儿，很快，清水化为浓墨。阿大暗自点了点头，轻轻提起自己的勾魂笔，奇怪的是，他并未把勾魂笔浸入墨水之中，而是径直在宣纸上写了起来。 一股漆黑如墨的灵力透过他的手腕、指尖流入勾魂笔之中，很快又从笔尖渗出。墨黑色的灵力一碰到白色的宣纸便似真正的墨水一般渲染开来，空气中散发着好闻的檀香味，阿大笔走龙蛇，在白色的宣纸上奋笔疾书。 卑躬屈膝。 欺软怕硬。 搬弄是非。 字迹扭扭曲曲，古怪中透露出一股别扭，倒是颇为诡异。 “你这辈子也就困在这十二个字上了，也许宁载和没给你好脸色得罪了你，但你不该拿我当枪使。我弟弟可以这么做，但你又是什么东西？修为多年来毫无寸进，让你把人请回来你又办不到，我要你何用？所以……”说到这里，阿大提笔继续在这十二个字下方写了一个大大的“死”字。 阿大手腕带动勾魂笔向上一提，最后一钩曲折诡异，竟弯如镰刀。随着“死”字完成，整张宣纸十三个乌光大作，在莫名的光芒牵引下，砚台里的墨汁于空中凝聚成一把漆黑的死神之镰，飞速向程起敬斩去。 “大人，我……”程起敬本能地撑起灵力盾，慌忙解释道。 声音戛然而止，乌光划过，纵然程起敬撑起了防御，黑镰却如同没有实体一般，自虚无中穿过灵力护盾，直直斩落在程起敬身上。诡异的是，程起敬全身毫发无损，只是眼神呆滞，一动不动。殿内的火光照在他伫立不动的身形之上，却未曾投下任何一丝阴影。 与不眠人相同，魔道妖人肉身的死亡并不是真正的尽头，唯有灭魂斩魄才能从根源上消除对方。叶蓁蓁的父亲正是死在类似的斩魂刀手上，从此魂飞魄散，不得重生，而原本的冥月仙也正是因为当年被火龙真人贾德升一剑斩去肉身，魂魄侥幸未损，才得以重新夺舍徐抿月。修界一直有个不知真假的传闻，当年火龙真人贾德升曾顺藤摸瓜找到千帆沉舟楼的总舵，并以一己之力，单枪匹马杀入其中，最终在斩去冥月仙肉身之后才引楼主出来一见。两人进了总舵最高楼密谈，没人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只知道从此之后火龙真人贾德升不再行走江湖，而千帆沉舟楼虽略有收敛但仍继续作恶。 黑镰斩掉程起敬魂魄后轻轻一转，墨汁与乌光分离，重新回到了砚台之中，而乌光也悬停于判官面前，里面似乎还有一个白色的小人哀嚎。 判官却是看也不看一眼，伸手一把捏住那道乌光，用力一攥。 “勾魂笔·灭魂镰。”看着乌光里程起敬的魂魄烟消云散，小小不禁有些于心不忍，道：“哥，怎么说起敬也跟了咱们好多年，何必直接斩他魂魄。” “千帆沉舟楼有很多事你都不知道，甚至连作为四鬼之一的我也是一知半解。时隔多年，就在刚刚楼里再度吩咐我打造灭魂刀一柄，这倒使我回忆起一件尘封已久的往事，作为十五年前那个计划的间接参与者之一，我侥幸知道一点内幕。”阿大忽然打住不说，只是摊开手掌，怔怔看着早已混沌一片的乌光，脸上竟隐隐夹杂着一丝迷茫与惶恐。 四鬼是千帆沉舟楼的中层骨干，他们并不擅长以战斗力取胜，而是以战略能力闻名。类似孟婆的孟婆汤有施加增减益状态的能力，判官的勾魂笔和生死簿不仅可以通过灵魂定生死，还能定额制造出专门针对灵魂的制式武器。奇怪的是，长久以来千帆沉舟楼不仅不强制征调他的这项能力，还限制他的对魂制式武器的输出，距今最近一次征调，已是十五年前，而如今再次征调，这让阿大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小小还是第一次见自家兄长这样的表情，忍不住出声问道：“然后呢，哥你怎么不说了？这和程起敬以及我们要阴宁载和有什么关系吗？” “宁载和看来是对付不了了。连孟婆都死了，眼下正是多事之秋，以他的这种性子指不定还要给我们惹出什么麻烦，与其留着他给我惹是生非，不如趁此杀掉。知道得越少，活得越久。有些事你还是不知道为妙。”阿大收起手掌，脸色忽然狰狞道，“你只要知道，接下来的日子给我老实呆好了，不要再到处乱跑，不然就算你是我的亲弟弟，到时真出了什么大事我也保不住你，指不定哪天你的下场也会和他一样。” “哥……”小小被阿大森严的语气吓了一跳。 不再理会他，阿大站起身来径直走到门口，抬头望天。 天边红火烧透了半边云彩，无边的云光渲染大地，将一切晕染成红色。赤红的晚霞将阿大不怒自威的脸映衬得格外鲜红，如同鲜血洗面，诡异中渗透着一丝肃穆，有一种庄严的仪式感。 “天际何人濯锦归， 偏宜残照与晨晖。 流为洞府千年酒， 化作灵山几袭衣。 野烧焰连殊赫奕， 愁云阴隔乍依稀。 劳生愿学长生术， 餐尽红桃上汉飞。” 阿大喃喃道，左手紧紧攥住那只纸鹤。纸鹤来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千帆沉舟楼楼主，上面是他亲自下达的口谕。 第105章 利益动人最伤心（第二更） 大暗杀阶段之后是大乱斗，将一百人放在一个困兽场中，除了不能出这个困兽场之外，不限手段不限规则，生存下来的最后十人将进行最后的比试。 困兽场仍搭建在海市蜃楼里，但不在楼兰古城之中，而在楼兰城外。困兽场是仿制古罗马斗兽场的样式建造而成的，只是从规模上来说，却是古罗马斗兽场的好几倍。从外观上看，困兽场呈正圆形，俯瞰时，它是椭圆形的。 古罗马的斗兽场又称罗马角斗场、罗马竞技场。是古罗马帝国专供奴隶主、贵族和自由民观看斗兽或奴隶角斗的地方，而千帆沉舟楼的困兽场为了展示沉沦者的血性，同样也有许多观众，但场中上演的却是魔道妖人之间的生死对决。 陈薪烬双手枕着脑袋，翘着二郎腿悠闲地在困兽场边缘的栏杆之上。场中的厮杀对阵进行得如火如荼，刀剑碰撞的清鸣，灵力划破空气的闷响，以及围观群众的喝彩和呐喊，汇聚成了一曲宏大的交响乐，谱写着人类的悲歌。生命的内斗往往比对外的战争来得更加凶狠，千帆沉舟楼的沉沦者将人类的劣根性发挥得淋漓尽致，即使是平日里一起出过任务的同伴，救过性命的恩人，涉及每个人自身的利益，没有人会心慈手软，尤其是还冠着“死了能复活”的名头。比起陌生人，熟人因为知根知底，更容易下手。十个名额注定有限，有个别强者以不可撼动的姿态占据了部分名额，所以熟人之间也终有一战。同伴、救命恩人、兄弟姐妹、认识的不认识的，抱团的不抱团的，通通陷入了无尽的杀戮之中。 有的人杀红了眼会不满足于对方并非真正意义上的死亡，进而杀更多的人来填满内心的杀欲，这样的人一般很快就会遭到大家的围攻。有的人自身实力超绝且保持绝对冷静，不主动出击但无论谁来皆以雷霆手段解决，这样的人鲜有人去招惹。 但这里面却不包括陈薪烬。出乎他的意料，自己一叶障目的障眼法效果意外的好。一叶障目使自己处于似实非实，似虚非虚的状态，并消除他人对自己的五感，除了灵力之外，物理攻击却是对自己无效。但缺点也很明显，这个状态中不能轻易移动，一旦产生位移就会脱离这个状态，所以除了躲避偶尔飞射而来的灵力之外，他基本没暴露过自己的身形。偶有躲避之后，重新进入障眼法的匿踪状态需要点时间，但暴露在视野当中的些许片刻，陈薪烬也已游走为主。不是没有沉沦者发现了他进行追杀，只是陈薪烬却本着能不亲自动手就不亲自动手的原则，只要暴露身形的时候一见有人盯上他，他只出一招便伤了大部分出手的人，而对那些能接了他一招的，他便开始绕着偌大的困兽场兜圈，直到再次进入一叶障目之中。 没人愿意再在这条滑不溜秋的漏网之鱼上浪费时间浪费灵力，同没人会对那些实力超绝的强者出手一样，久而久之，陈薪烬也被默认取得了十个名额之一。在强者看来，这是一种取巧的手段，不过他们倒也乐见其成。在他们眼里，陈薪烬已经被定义为本身实力一般，只是身法走位有一些骚操作的偷奸耍滑之辈，现在能躲可不意味着将来对决时能躲。十个名额里有一个软柿子捏，将来两两对决时自己万一遇上了总比和其他高手打生打死来得好。 大家也不傻，都是明白人，在想清了其中利害关系之后，事态竟发展到有人再对陈薪烬出手，在陈薪烬暴露身形之后，竟有一个强者替他挡了下来。陈薪烬回忆自己看过的情报，此人正是摘星仙麾下的追随者之一。在他出手阻拦之后，陆陆续续也有几个人跟着阻拦，甚至对他报以微笑。这倒是让陈薪烬大为无语，不得不感叹人性实在捉摸不透。 有时候，利益远比亲情、爱情和交情更重要，只有实打实的利益才不会背叛，高于一切的是利益，也是人性的阴暗。他也不傻，自然知道这看似鼓励的微笑只是虚伪的表皮，根植于皮囊之下的是个人利益的骨干筋膜。即使有摘星仙的安排和挑动，但过激的战斗倒也没使众人想得太深。 当然，这一幕也落到了观众席上众人的眼中。曾被陈薪烬用剑气吊打的MT牛头人，One Thousand Mlies马头人以及妖铃后来也并未挺过大暗杀阶段，三人都已失去了进入大乱斗的资格。此时三人见此情况皆目瞪口呆，回过神之后恨不得破口大骂陈薪烬卑鄙无耻下流阴险狡诈。别人不清楚他的实力，可是他们作为第一波被杀的鸡，对那密密麻麻的剑气记得再深刻不过了。别的不说，漫天剑气一出，已经可以先吓死一堆密集恐惧症患者。 因此，看到陈薪烬在那边划水却是再过分不过了。说好的强者尊严呢？不过他们倒也未必真骂出口，一来是那漫天剑气着实吓人，二来则是因为对比起那个不知名中年男子，自己当时的待遇除了痛一点，倒也不怎么丢人。 人类个体各有各的不幸，但个体的不幸却各不相通。有的人哀愁钱不够花，不能开豪车住豪宅，却不知道同一个世界上还有人为生存奔波劳累、受尽白眼，而受尽白眼的人哀叹自己得不到尊重，却不知道这世界上还有人食不果腹。悲伤来自比上。快乐来自比下，但人类永远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因此，世界由一半的快乐和一半的悲伤调和而成，乐极难免生悲，苦中未必不能作乐。通过对比，妖铃三人事后看到网上铺天盖地的老夫少女心，不由自主地庆幸起当时自己只受了皮肉之苦，竟情不自禁隐隐有些感激起了陈薪烬当时没有选择他们来出丑示众。 对于这三人来说，他们倒希望陈薪烬表现得更出彩一点，夺了四鬼是最好，不说举世无双也得当世罕有了吧。陈薪烬表现得越强，他们技不如人被生擒的经历就越光彩，指不定哪一年他们可以跟自己子孙吹嘘祖宗当年也是和那个四鬼里的某位大人打过架的。 当然，这只是典型的斯德哥尔摩症候群罢了。 第106章 绝对的绝对（第三更） 困兽场的斗争很快落幕，见结果尘埃落定，围观的人群也渐渐散去。陈薪烬作为十名生存者之一，被安排在大后天与一名擅长使刀的牛头壮汉对决。对于这抽签结果，双方都颇为满意，一个看对面憨头憨脑，一个看对面弱不禁风，倒是相看两不厌。 “柔蓝，我回来了。”抽完签后陈薪烬便回到了自己的住处，还未进门就自吹自擂道，“你都不知道那些家伙有多蠢，我只要袖手旁观便轻轻松松进了前十。” 出乎意料，以往每次都会开门跑出来喜相迎的少女这次却不再开门。望着紧闭的门扉，陈薪烬心中忽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柔蓝？”陈薪烬轻轻推开房门，才发现房内一片昏暗，有一女子背对而立。 “公子……？”女子声音颤抖，缓缓转身，只是原本充满异域风情的小脸上被人用毛笔画上了诡异的熊猫眼。 陈薪烬一愣，随即上前一步，用灵力拼命冲刷那两个黑色的圆圈。 柔蓝泫然欲泣，摇了摇头道：“公子不用试了，没用的。” “谁做的？”陈薪烬深深吸了一口气，语气看不出有任何喜怒起伏。 “我做的。” 一道陌生中带着一些熟悉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来者正是判官阿大，他的声音竟和弟弟相差无几。 陈薪烬回头瞥了眼他手中的勾魂笔和生死簿，轻声道：“给我擦掉。” 阿大闻言却是一笑，玩味道：“擦掉？我为什么要听你的？我只是履行一个做哥哥的对弟弟的承诺，要不你跪下来求求我，我也许会考虑看看。” 陈薪烬闻言膝盖慢慢弯曲，默默调动体内的剑意，就在膝盖半跪不跪之时，他的身体瞬间绷直。随着他的身子一挺，一身剑意猛然爆发，数百道剑气破空而去，直取阿大。 “我既然敢来，又岂能早没准备。”阿大轻笑一声，手中生死簿光芒大盛，一个“生”浮现，与无边剑气纠缠在一起。 趁着生死簿挡住剑气的空隙，阿大提笔挥洒，很快一篇诗词于虚空显现。 天生万物以养民，民无一善可报天。 杀杀杀杀杀杀杀！不忠之人曰可杀！ 不孝之人曰可杀！不仁之人曰可杀！ 不义之人曰可杀！不礼不智不信人， 大西王曰杀杀杀！我生不为逐鹿来， 都门懒筑黄金台，状元百官都如狗， 总是刀下觳觫材。传令麾下四王子， 破城不须封刀匕。山头代天树此碑， 逆天之人立死跪亦死！ 正是历史上满清篡改明史所构陷的张献忠“七杀碑”文。 毛笔书写而成的字迹潦草不清，黑光内蕴，隐含着一股玄之又玄的意味。碑文铺天盖地，向陈薪烬笼罩而去，陈薪烬严守戒备，调动天地能量凝成剑气抵了上去。 破体无形剑气第三重境界汲取天地能量凝成剑气，在陈薪烬强制汲取之下，勾魂笔书写而成的碑文虽然并非无主的游离性能量，但饶是如此也被削去了两三分威能。 然而诡异的是，剑气抵了上去竟落到了空处，碑文纵然由灵力汇入勾魂笔中书写而成，但落笔之际就已是灵魂层面的能量。剑气虽锋锐无比，却也奈何不了拥有灵魂属性的碑文。 来不及再做变招，情急之下，陈薪烬只得调动识海中的蜃珠，强化自己的灵魂防御能力。出乎意料，碑文虽铺天盖地向陈薪烬笼罩而来，却又无视着径直从他身体中穿了过去，再度由虚转实，落在他身后的柔蓝之上。 “公子……”柔蓝的小脸因为剧烈的疼痛皱成一团，脸上两个乌黑的眼圈显得格外喜感。 陈薪烬呆呆转过头，黑色的碑文爬满柔蓝全身，像一条条蠕动的虫子般钻进她的体内。 阿大嘴角翘起，一脸奸计得逞的表情，道：“楼内有令，我们不能对你们这些选拔者出手，否则新四鬼的选拔就乱了套。不过我今天过来倒是有了个意外的发现，你胆敢私藏不眠人，这个小姑娘是个刚觉醒不久的觉醒者吧？所以我一开始的目标就不是你啊，我今天只是先来收点利息。你冒着生命危险窝藏不眠人，一定是因为她对你很重要吧？你以为我为什么等到你来再动手，就是要你看着，你连一个女人都保护不了，我这招可是连我自己都无解啊。你还有半个时辰的时间和她告别，当然这半个时辰内她会生不如死。还有，刚才你对我出手的事我可以既往不咎，接下里你要不要继续出手试试看？” 陈薪烬对阿大的话充耳不闻，阿大的意思他明白，继续出手就意味着对方的反击顺理成章，是名正言顺的自我防卫。出手，阿大可以当场栽赃自己，自己将遭到整个千帆沉舟楼的追杀；不出手，今天的一幕将是他心中永远的心魔。 “你错了，你千算万算，算错了一件事。”陈薪烬木然抬起左手，一把木弓出现在他的手里，“你的威胁对我来说就不是威胁，因为我……” “从来就不是你们的人。” 他的右手作搭弓状，背部带动手肘往后狠狠一拉，一支充满绝对愤怒、绝对伤心、绝对不快活之意的箭矢凝聚而成。 伤心小箭+绝对真理之弓。 绝对真理之箭是必中之箭，伤心小箭是伤尽了心，绝尽了望所发之箭，两者叠加，更是神怒鬼怨，石破天惊。 “给我到地狱里去悔过吧。”陈薪烬干涩道。 被陈薪烬此时散发出的气势所摄，阿大心中一惊，本能告诉他这一箭他绝对挡不下来。可无论是想逃跑还是撑起生死簿抵抗，他竟发现随着他那那句话掷地有声，自己竟无法动弹，一股悲意涌上心头，竟流下了两行眼泪。 阿大被自己的悲意惊醒，一边流泪一边惊疑不定道：“这个……能力……你是……” “修道以来，我一直都顺风顺水，过顺的经历使我太过自以为是，总以为自己算无遗策。我以为凭借我的能力能带她逃出这个鬼地方，如果不是我自以为是的想充当什么救世主，她也许也不会……”陈薪烬闭上双眼，“我不会让你喊我爸爸的，因为我没有你这种逆子，你……” “不配！” 经过蜃珠的洗礼，陈薪烬的橘子天赋早已运用得炉火纯青，除了控制是否让对方定身、是否流泪、是否喊爸爸之外，还进化到不再需要说出那一句站着别动的话也能定住他人身形，影响对方情绪的地步。 一把刻有绝对真理的弓射出一支名为伤心的小箭，耳畔是柔蓝痛苦的呻吟和判官慌乱的嘶吼。 身份什么的都见鬼去吧，凡是犯错的就要付出代价。 这一刻，陈薪烬很快意。 快意恩仇有时真的很好。 他绝对快意。 因为他绝对伤心。 第107章 我是自己的胆小鬼 为了给柔蓝更多自信，陈薪烬鼓励她要更好地做自己。其实他有给柔蓝留下防身手段和应急机制，以便能通知并坚持到他本人赶到，但终究还是他小看了其他人的手段，这次事件来得意外且突兀，竟没有触发任何预警。 一支箭矢的生命一闪即息，支撑它的唯有方向与目的。 陈薪烬的方向是阿大，目的是杀人。 箭矢飞越时空，落在判官身上，一切就像一场定格动画，他的身体如一片片碎布皲裂，化为灰烬和尘土随风飘散。 陈薪烬散去手中的弓箭，有些踉踉跄跄地连滚带爬回到了柔蓝身边。黑色的碑文在她皮肤下游动，所到之处寸草不生。柔蓝体内的筋脉和生命机能正在被逐步蚕食破坏，并带来了无穷无尽的剧痛，如钻心剜骨剃髓。 疼痛到了极致，一下子她的意识竟没有认出这种疼痛。 这么些天相处下来，对这个有着小女孩心思的少女陈薪烬也有了很深的亲切之感。是她照顾着自己的日常生活起居，是她脍炙玉盘珍馐嘉肴美馔，是她每天一脸好奇地要自己讲外界的故事，也是她哭着鼻子说自己做菜不好吃就没用了。 “公子……”柔蓝虚弱且模糊的双眼依稀看到来了陈薪烬的轮廓，“能告诉我……你的……真名吗？” 陈薪烬看着她那对颇具喜感的熊猫眼，却禁不住想要哭出来。她的脸是苍白的，她的嘴唇是苍白的，她的皮肤也是苍白的。她的嘴角晕染着触目惊心的红，可是她的眼神却像是一个不知所措的孩子在寻求世间最留恋之物，贪婪地看上最后一眼。 陈薪烬的世界很大，有手机和WiFi，有电视剧和电影，有师兄和朋友，有穆松柏、叶蓁蓁和八戒，还有睡眠和修行，以及一整个地球加上一整个无眠之界待他去探索。但柔蓝不一样，她的世界很小，在陈薪烬到来之前，她的世界只有一座城和一座楼，在陈薪烬到来之后，她的世界除了自己只有另一个人。 世界很精彩啊，但都是听你娓娓道来，所以啊，你就是世界。这里一切都丑的，风、雨、太阳，都丑，人也丑，我也丑得很。只有你是青天一样可羡。 只是……只是不能再和你一起看风看雨，看朝阳打西边升起，饿狼与羔羊嬉戏，老虎温驯得像家里的小猫，屠夫爱上了小牛犊。 柔蓝讨厌自己的没勇气，在这件事上她就是一个胆小鬼啊，都快死的人了，还不敢说些勇敢的话。 模糊之中，柔蓝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轻轻抱起，躺在一个坚实稳固的臂弯里。疼痛之余，她竟有些欣喜，此刻她又庆幸着自己被疼痛分散了注意力，否则她一定会开心得像个傻子，也会紧张得把心脏跳出胸腔。 “我不会告诉你我的名字，等你好了之后我再告诉你。我带你去外边，我带你回去，我的师兄和师父都很厉害的，他们一定有办法救你。”陈薪烬狠狠抹了一把脸，道，“所以不许死！你死了可就没办法知道了。” “那……我……再忍……忍。”柔蓝的声音细不可闻。 自己的身体在陈薪烬的行走间晃荡，他的臂弯像一个摇篮，让身处其中的自己惬意无比，而自己呢，自己是被孩子气的孩子，被拥抱的拥抱，被回答问题的问题，是风是雨是倦鸟归林。 自己听到了什么呢？ 叱问声，怒喊声，打杀声，一定又在打架了吧，不知道受伤了没有，真是太乱来了啊。 “公……子……”柔蓝睁开无神的双眼。 “嗯？” “我现在……是不是……很丑？” “不会，一如既往的可爱。” “公……子……” “在呢。” “放……下……我吧……我不想……活了……” “别瞎说，你这样是在干扰我出剑。” “那我……不……说了呗……” “是啊，等你好了之后可得考虑减肥，怪沉的。” “我……才……不胖……呢……” 一问一答、一言一语之间，陈薪烬从楼内渐渐杀到了城外。一开始魔道妖人看着他抱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女子只是奇怪，可后来也似乎接到了楼内的命令，纷纷上前出手阻拦。可诡异的是，出手阻拦者也大多是一些杂鱼，甚至还比不上大乱斗中那些人的水准。 千帆、沉舟没来，逐日、冥月、摘星没来，牛头、马面也没来，陈薪烬出了城才知道这是为什么，原来对方早已摆好了阵势在城外守株待兔，却是怕伤了城内的高楼建筑。 来的是逐日、冥月、摘星和牛头、马面，千帆旗和沉舟旗并未到场，这倒是让陈薪烬松了一口气。他轻轻将臂弯中的柔蓝转移到背后，并分出一道剑气化为缚绳将自己和她牢牢绑紧。做好这一切，陈薪烬抬头望了望三仙方向，细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陈薪烬伸手往虚空一抓，无尽的剑气凭空生成，化为一道密密麻麻的长城悬浮于他的身后，伴随着他的身形暴起向高处飞去，剑气如风卷残云般飞射而出。 剑气的打击范围以逐日仙和牛头马面为主，冥月仙和摘星仙则只有寥寥几道。牛头是体修，而马面以速度见长，一个只能硬抗，一个只能躲闪，一时之间竟被牵制住了，只有逐日仙凭着一双拳头破空而来。 “冥月、摘星，你们做什么？”逐日仙惊怒回头，一道月光和一道星光牢牢限制住了她的速度。 冥月仙面无表情道：“我的追随者我自己来处罚。” “哎呀，逐日姐姐，我是想打他的，可是你冲到我前面去，就不小心照到你了。”摘星仙却是嬉笑道。 “你们！”被这么一耽搁，陈薪烬早就从高处顺着来时的路飞远了，逐日仙无奈之下也只得放弃追击。 出了海市蜃楼的幻境，陈薪烬背着柔蓝在空中破空而去，沙漠里毒辣的太阳烘烤着大地万物，可身后的柔蓝身体却越来越冰凉。 五感渐渐迟钝，柔蓝第一次发现沙漠里太阳有这么的温暖，就连身旁的风也如同情人的手一样温柔，她好像闻到了外边世界的气息，有些新奇，但总觉得还是不如他身上的味道好闻。 外边的世界再好果然也抵不上他一个。 外面的世界很大，但大不过他寥寥几句的描述。 修行的世界很大，但大不过他漫天的剑气凌人。 柔蓝的小脸轻轻贴在他的背上，聆听着他扑通扑通的心跳，因痛苦而扭曲的脸庞缓缓舒展开来。 风和日暖，令人想永远活下去。 第108章 知道 到了沙漠边缘，陈薪烬并未松了口气。他不敢回头看，即使出了这地界，背后的娇躯也早已冰凉。 半个时辰的时间终究已到。 这一刻他突然极度渴望师姐的超时空漫步，单凭自己的飞行速度，一路上又得对付那么多的魔道妖人，果然还是赶不上。 陈薪烬停下身子，背着柔蓝在荒芜的黄沙之中举目四望，忽然有些茫然无措。勾魂笔的属性他有所了解，既针对肉身，也针对灵魂，柔蓝中了那篇七杀碑文，纵然是死后神魂也不会进入无眠之界再次相见。 所以，见不到了。 烟消云散，一切终归虚无，一切都是虚无。 家里父母长辈健在，这不是他第一次经历生离死别，却是他第一次经历自己身边人的生离死别。如同所有俗套电影情节一样，人总是在生前不好好珍惜，直到死后才去追悔莫及。柔蓝之前对他的存在显得理所当然而合理，陈薪烬习惯了有这么一个小姑娘缠着自己问东问西，照顾自己生活起居。 但是，她不在了啊。 那个叫自己起床的女孩，那个为自己准备早餐的女孩，那个认真听自己说话的女孩，终究还是死了啊。 直到她走之后，陈薪烬才发现原来那一个个幼稚简单的问题，那一头闪亮微卷的金发，那一双从死气沉沉变为对万事万物充满好奇的眼睛，早已融入到自己的生活之中，成为自己的一部分，而现在，自己却得向那一部分告别。 漫长的告别。 说一声再见，就是死去一点点。 “人类就是这样，想要需要的东西，更对我们不需要却合意的东西有所欲求。当我们对需要的东西和合意的东西有着同样强烈的欲求，就会感到不适。就会好像缺少面包一般感觉到一种完美的缺失。浪漫主义的弊病在于想要得到月亮，就好像实际上可以得到它一样。”一个温醇的嗓音打断了陈薪烬的思绪。 “你想说什么？”陈薪烬没有回头，呆呆望着狂风卷起黄沙，轻声开口。 “没什么，我只是告诉你我生**漫。”知行书生轻笑道，“我们是一类人。” 陈薪烬轻轻摇了摇头，面无表情道：“我跟千帆沉舟楼的楼主从来不是一类人。” “那如果我说我能救她呢？”知行，抑或说是万木春，此刻脸上笑容玩味。 陈薪烬猛然回头，沉默片刻后才缓缓道：“我也许太固执，或太重感情，可我也实际。” “成为下一任千帆沉舟楼楼主。”知行轻声道。 “为什么是我？是不是我拒绝你就不救她？” 知行摇了摇头，无奈道：“不，就算你拒绝了，我也会救她，不过你得帮我做另外一件事。” “什么事？” 中年书生并不回答，而是从小虚空中取出一把玄黑色的陌刀，刀身较直且窄。 知行反手将陌刀插在地上，道：“这是斩魂刀，由判官利用勾魂笔和生死簿的力量打造而成。世人皆知斩魂刀斩人魂魄，却不知道被斩下的魂魄并未马上消散，而是会被暂时储存在这刀身之中。如果对其内的魂魄不加以炼化的话，刀折则魂魄解放。斩魂刀形制多样、风格多变，十五年曾出现一次，那时是一把匕首。” “你是……”陈薪烬有些难以置信。 “不管你是否答应成为千帆沉舟楼的下一任楼主，我都会帮你救起这个小姑娘，但你如果不答应，回去之后记得帮我照顾好蓁蓁。”说到这里，中年书生的眼中浮现一抹难以遮掩的慈爱和思念，“知行是假名，我叫叶知道。用我教给你的菜谱，让她好好吃一顿我的饭菜。” 叶蓁蓁的剑道天赋之高和剑舞里魅惑人心的效果皆令陈薪烬印象深刻，这和叶知道先前展现出的剑道高度和影响人心的能力如出一辙，自己只隐约猜到了来去自如的他应和千帆沉舟楼的楼主有很大关系，却实实在在没想到他竟是十五年死于叶蓁蓁之手的叶知道。 良久的沉默之后，陈薪烬方才开口道：“所以你……一开始就计划好了？诈死也是，给我菜谱也是，甚至包括这次潜入你也算好了？” 叶知道苦笑一声，道：“嗯，本来按照我的计划，你发现我的身份应该是在成为新四鬼之后，按照我的计划那时你会明白更多，也更会想成为新的楼主。可惜终究还是人算不如天算，你果然还是那个变数，不过也没办法咯，选择权在于你……” “她会伤心的。”陈薪烬突然打断道。 “我知道啊，我也不想的，我对她还不如你对她的十分之一好。”叶知道颓然道，“这也是为什么我要给你那么多东西，有些是谢礼，有些是歉意，有些是……我要你替我转达的父爱。” “为什么？” 叶知道知道陈薪烬问的不是为什么要这么做，而是问自己为什么要离开。 “千帆沉舟楼起源于先秦时期的恐楼，由一名不知名的老者所创，恐楼的恐，是恐怖的恐，是恐怕的恐，也是‘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的恐。天上人真的存在，而我们在的世界也是假的，就像一个覆盖整个太阳系的大型海市蜃楼，抑或说是一场大型的电脑游戏。要想从这牢笼中摆脱出去，就必须得有竞争，就必须得有对抗。千帆沉舟楼存在的真正意义，就是促进我们所有人类的进化，以致终有一日，我们方能得以摆脱这个牢笼。”叶知道神情肃穆道，“成为千帆沉舟楼的楼主可以获得一些这个牢笼的相关权限，这个权限很大，利用它我可以读取任何一个人的记忆和经验，也可以帮你救起这个小姑娘，因此我怀疑创立恐楼的老者也是天上人之一。此时，我既然敢和你说这些，也正是利用这部分权限暂时屏蔽天上人的感知。” 奇怪的是，明明是石破天惊的消息落在陈薪烬耳朵里，却激不起他心里的任何一丝涟漪，这不仅让叶知道啧啧称奇，也让陈薪烬自己有些奇怪。 就好像，在哪里听说过这件事？ 第109章 只有你是真的 “你好像不怎么惊讶？”叶知道惊讶于他的不惊讶。 陈薪烬摊了摊手，道：“不知道，只是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既视感，可能是我神经比较大条吧？” “十五年前，我是儒门如日中天的剑道奇才，也正是那时候你师兄找上了我。”叶知道的眼里浮现出有一丝追忆之色。 陈薪烬却是被他说迷糊了，疑惑道：“我师兄？我来这里确实是因为应我二师兄、三师兄以及北阴酆都大帝的要求，追寻九百年年前一切异变的开始……” “不，我说的不是你这两位师兄，是你的大师兄，火龙真人贾德升。”叶知道摇了摇头，“你之所以会来这里，是因为这是你大师兄交给你二师兄的任务，要他安排你过来我这。” 陈薪烬这下真的被绕晕了，有些理解不过来。 “千帆，沉舟，你们给他解释一下。”叶知道忽然对着身后喊道。 伴随着他话音刚落，叶知道身后虚无处忽然浮现出两个看不出性别的无面人。 “这两位就是千帆旗和沉舟旗，也是先秦时期那名创立恐楼的老者遗留下来的楼主助手，他们是……先秦时期就存在的仿生人。” 千帆旗和沉舟旗迈着一样的步伐走出，异口同声道：“北阴酆都大帝修炼出了岔子是意外，而这正是你二师兄想出来的契机。九百年前并未发生什么异变，如果硬要说有，那就是你大师兄火龙真人继任恐楼楼主的位置，并将恐楼改名，他说能证明那名神秘老者存在的就是自先秦时期遗留下来的我们，所以新的恐楼叫千帆沉舟楼。” 叶知道补充道：“是的，事实也证明，你大师兄确实是个不世出的天才人物。在上上任楼主的安排下，他的经历与你颇为相似。不同的是，你是潜入千帆沉舟楼，而他却是一剑一人杀了进来。得知真相后，他继任楼主位置，将楼改为千帆沉舟楼，并制订了一系列的方案方针。在他的领导下，修士界在对立和对抗中普遍实现了一个质的飞跃。九百年，王希孟叛出儒门，但修为也因此一日千里。九百年前，北阴酆都大帝观忘川有感，于时间之道的感悟也一日千里。这些，都是他的变革手段带来的成果之一。” “可他们各自却也付出了各自不想付出的代价。”陈薪烬幽幽叹道。 叶知道叹了口气，道：“这种代价……比起全人类的解放和革命……实在微乎其微。” “所以你就当着蓁蓁姐的面诈死？” “如果我们一生都被困在这牢笼之中，做另一个物种观赏的生物，那和死了有什么区别？我不想我的女儿活在牢笼之中，所以……有些牺牲是值得的，千帆沉舟楼楼主的部分权限就可以对这个世界产生些许影响，一旦我们超脱之后，就算魂飞魄散的人也能让他们重新站在我们面前。这是千百年来，人类薪火相传的使命，也是全体人类的最终大革命！” “好吧，我大概懂你的意思了。”陈薪烬挠了挠头道，“世界很糟糕，失望是有的，但谈不上多么深刻，因为这个希望世界本身就处于绝望之中。我们都是外部环境的奴隶，自由存在于孤独的可能性之中。” “你答应了？” 陈薪烬摇了摇头，笑容明确：“不，我能懂你的意思，但不代表我同意你的做法。你或许很伟大，但对蓁蓁姐心灵造成的伤害确实不可弥补的。我不会和大师兄一样，也不会像你一样，我可以帮你，但我不会自己去做，我会用我自己的方式超脱。” “是这样吗……”叶知道一愣，缓缓道，“你的说法我也接受，正如所有的鸡蛋不应该放在同一个篮子里，也该有人尝试其他路。既然如此，那回去之后帮我照顾好蓁蓁吧。” “就算您不说，我也会的。”陈薪烬轻叹了口气，道，“我还有一个疑惑。” “但说无妨。” “千帆沉舟楼……为什么一定要更换楼主，在您之前，大师兄不是当得好好的，即使是现在的您，不也当得好好的吗？”陈薪烬很是不解。 叶知道咧了咧嘴，解释道：“第一，纵容恶的善，就是作恶。千帆沉舟楼人为制造和不眠人的对立来促进彼此的进化，适者生存，这里面又包藏了多少蝇营狗苟。如果长期处在这个位置上，会被自己也变疯掉的，落下心魔之下，更有甚者会直接堕落为只知杀人取乐的精神变态狂。我的心智远不如你师兄坚定，他在这个位置上呆了九百多年，而我只能呆一百多年，所以要你当千帆沉舟楼的楼主，也只是先行向你预定，你百年后再来继承。” 紧接着，叶知道又补充道：“第二，突破至圣境之上的修士从不轻易在人间滞留，因为这很容易引天劫上身。天劫，有点像天上人的杀毒机制，当你的个体实力达到一定水准，他们就会对你进行抹杀。所以，绝大部分圣境之上的修士都躲在无眠之界或者其他小世界之中，有的甚至主动舍弃肉身，比如王希孟晋升圣境之上时就是靠着他的《千里江山图》躲避天劫轰击。这也就是说，要呆在千帆沉舟楼楼主这个位置上，就要压制自己的境界。我的境界大概再压制一百年来年就坚持不住了。” “如果……如果在那之前，你还未找到新的合适人选，我会来接替你。”陈薪烬轻声道，“在蓁蓁姐眼里，自己的父亲已经死了，我可不能让你堕为杀人狂魔，那可相当于再死一次，她会不会怪我我不知道，但我自己内心这一关过不去，我可不想她生气或再伤心一次。” 叶知道闻言一愣，随即开怀大笑起来。他倒是没想到，自己精心计划，为了让陈薪烬接替，却还不如自家女儿的一个心情来得有效。 不过，很好，这很好。 他很开心。 我家小蓁蓁也有了可以交心的的好朋友了啊。 不知道她现在和自己站在一起，有到自己下巴高吗？气质的话，一定很像她妈妈吧？ 世界很糟糕，一切都是假的，只有你是实实在在的光。 在这虚幻世界里，有你，真好。 活着，真好。 第110章 权柄 “有些事我还是得和你交待清楚，以免你将来面临选择时没了参照。”叶知道收起笑容，严肃道，“魔道妖人其实从能力上来说与我们并无二致，沉沦者是由那位不知名老者参照觉醒者的原理调用他的部分权限在这片天地间设计出的一种新的进化规则。由于权限不够完善，因此这种进化规则在各方面都存在了大大小小的漏洞，这个新的规则有时会放大他们心中的欲望，有时会光耀他们的人性，所以这也造就了魔道妖人喜怒无常、行事随心所欲、不顾及后果的性子。” 叶知道顿了顿，继续补充道：“觉醒者加上沉沦者，自古至今，突破到圣境之上的修士也不在少数。但只有一小部分圣境修士，在他们的生命进化并跃迁到更高层次时，才会受到外界的感召。这种感召因人而异，概率也很小，因此也只有极少部分人知道我们活在一个虚幻的世界里，被宇宙之外的眼睛注视着。所以……这件事千万不可外传。” “为什么？”陈薪烬有些不解，“更多人知道不是意味着有更多的解决办法吗？” 闻言，叶知道只得苦笑道：“哪有这么容易。人类目前离地球最远的探测器是旅行者一号，它于1977年9月5日发射，是距今离地球最远的人造卫星，可就是这样，它也没飞出太阳系。宇宙如此之大，地球只是太阳系中的一颗蓝色行星，银河系是一个棒旋星系，太阳系也只是位于其分支悬臂猎户臂上。所以要知道，那可是创造了一整个虚幻宇宙的族群存在啊。实力不到知道了也帮不上什么忙，只会徒增自己烦恼，反而耽误了自己的修行，甚至引起众人恐慌。” 陈薪烬一愣，点了点头，打趣道：“是我疏忽了，不过您就不怕耽误了我的修行？” “哈哈哈哈哈，怎么会呢，之所以敢告诉你，是因为千帆和沉舟说你身上有他们主人的气息。”叶知道笑道。 “主人？”陈薪烬疑惑道，“先秦时期的任务，我也没见过你们主人啊……等等！难道你说的是……老庄？” 陈薪烬遇到的大佬说多也不多，说少也不少，可真要说令他猜不透身份的，也就只有刚觉醒时遇见的老庄了。 千帆沉舟旗异口同声道：“主人自创立恐楼并将部分权限传承下去之后便不知所踪，虽然不知道他口中所说的老庄是不是主人，但接下来有些话请楼主避嫌，我们想单独对他说。” “什么事这么神神秘秘的？连我都要避嫌？”叶知道好奇道。 千帆旗和沉舟旗并不回答，只是一味保持沉默，静静看着他。 叶知道被他们两个看得尴尬万分，最终还是败下阵来，举手投降道：“好吧好吧，避嫌就避嫌，我还不屑知道呢！既然这样，我就先带这小姑娘离开，你们说话，我救人，可以了吧。” 说罢，叶知道一挥袖，也不见再有什么动作，他便和陈薪烬背上的柔蓝一并消失在空气之中。 确定叶知道已经远去，千帆和沉舟再度同时开口道：“我们跟随主人在这个宇宙已经呆了无数个轮回纪，轮回纪是什么你暂且不要问，说起来很复杂，不是一句两句能说得清的。总之，我们的主人是这个宇宙的监管者，同时也拥有管理员的权限，而作为主人制造出来的仿生人助手，我们也有一部分权限。从你身上，我们感知到了主人赋予你的‘‘读取’权限，你和主人有过接触，根据以往的经验，他把这一纪的希望寄托在了你身上。” “希望？”陈薪烬怔怔问道。 千帆和沉舟回答道：“带领人类走出这片牢笼，取得人类革命胜利的希望。” “可是既然你们的主人是外界的人，那他为什么还要帮我们？” 这是陈薪烬一直想不透的问题，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老庄倒好，反而一心帮着地球人类超脱出去。 一阵良久的沉默，陈薪烬并没有得到对面的回答。看来这个问题涉及了某些不可告人的秘密，他们并不愿意回答，或者说是根本不知道。 “好吧，那你们把我单独留下来不会就只是为了说这么点东西吧。”无奈之下，陈薪烬只得率先打破宁静。 闻言，千帆和沉舟互相望向了对方，没有五官的面容互相映照着对方的模样，不显渗人反而有些意外的喜感。 忽然之间，两者的眉心处裂开了一条小缝，缝隙中有青蓝色的光透出。裂缝被蓝光撑大，很快便以人体中轴线为标准，就扩展至上下两端。千帆和沉舟的身体各自裂成左右完美对称的两半，仿佛一件容器被打开，有无尽的青蓝色光芒从各自的躯体中间的裂隙射出，又重新汇入对方的躯体裂隙之中。 “传送门100%，构建完毕。”千帆和沉舟一起开口道。 两者的躯体裂隙通过不知名的蓝光联系在一起，撑起了一道传送门。青蓝色的传送门闪烁着魅惑的光，于那青蓝之中，有一把造型诡异的剑缓缓穿越而出。 这是一把没有剑首，没有剑格的剑，剑身与剑茎似乎天生就融为一体，剑鞘称圆柱型。与其说是剑，不如说是一把剑棍。 入鞘是棍，出鞘是剑。 “剑名，权柄。这把剑是主人留在我们这的，现在我们把它转交给你。”千帆沉舟裂开的身躯重新缝合，语气平淡地解释道。 “给我？”陈薪烬有些吃惊。 千帆沉舟点了点头，道：“权柄除了坚硬之外没有其他任何特点，甚至连锋利也谈不上，主人只赋予了它坚不可摧的特性，因为它本身就不是用来杀人的，它是用来取得更多权限的钥匙。主人让我们把权柄交给身上有他的气息的人，当然你目前还开启不了更多权限，只能当烧火棍使使，不过等你到了圣境之上，自会解锁一系列权限。” 此剑古朴无华，没有任何波动，果真就像一根不起眼的烧火棍。 陈薪烬伸手，接过了权柄。 第111章 I have a dream 修长有力的手指白皙如女子，纯黑色的权柄映射着灼热的日光，两者一朝相会，便胜却人间无数。 远处飘来一片黑压压的密云，如千军万马在天际发起冲锋，荒无人烟的炎热沙漠刹那间天昏地暗，苍穹黑得仿佛都要为止坠落。 忽然之间，天上有淅淅沥沥的小雨洒落，清风吹拂雨丝带起一片倾斜，金风玉露打在滚烫的沙砾之上，蒸发起一阵阵云雾缭绕。荒芜沙漠久旱逢甘霖，雨水汇聚成一汪清泉，有无数绿色的植物从地底钻出并围绕着清泉飞速成长，一片绿洲在眨眼之间形成，于白色的云雾缥缈中仿佛一片人间仙境。 迷蒙烟雨泛着玉色的光芒，风中有些许细微金线，于无声之间，于无息之内，缓缓爬上了通体玄黑的剑鞘与剑茎。金丝如同一条游蛇一般蜿蜒，所过之处皆留下金色的线痕，古朴无华的纯黑权柄很快便被烙下了繁复的金色花纹。金色一路继续向上，最终攀爬到了陈薪烬的手背，在那形成一个似电吹风又似哨子样式的花纹。 “这是……”陈薪烬震惊了，实在无法接受这个设定。 千帆咳嗽了一声，缓缓吟道：“小猪佩奇身上纹。” “掌声送给社会人。”沉舟马上紧跟其后，接口道。 陈薪烬：(?｀?Д?′)!! “那个……你们两个……为什么不一起说话了？还有这个纹身是怎么回事？？？”陈薪烬一脸懵逼。 “呼，终于解放了。”千帆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像是一个被判终生监禁的罪犯忽然得蒙皇上恩准特赦出狱。 伴随着他说话的期间，一张二次元的脸浮现在他和沉舟的脑袋上，最简单质朴的线条勾勒出了他的眼睛、鼻子、嘴巴，配上他们那光溜溜的脑袋，那让陈薪烬一眼就想到了一拳超人。 我变秃了，也变强了。 “哥，别得意忘形啊！”沉舟对千帆嘟囔了一句，这才对陈薪烬解释道，“先前由于要维持传送门内部空间的稳定，因此我和哥哥只能保持100%的同步率才能最大限度保证体内传送门构建之时不发生任何意外，所以这千百年来我们尽量少说话，即使开口也保证不会有任何一丝一毫的差别。” 陈薪烬嘴角抽搐道：“那我手背上的这个金丝小猪佩奇又是在玩蛇呢？！” 千帆和沉舟那神似一拳超人的脸闻言立马歪了歪头，眨了眨眼睛却不说话。 六目相望，面面相觑。 “确认过眼神。”千帆忽然开口高歌。 沉舟再次完美衔接道：“我遇上对的人。” 陈薪烬：“……” “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陈薪烬想死的心都有了。 千帆竖起大拇指，爽朗道（不爽朗也不行，那张神似一拳超人的脸实在没法让人严肃起来）：“不好意思，太久没有做自己了，一下子得以解放，不禁有些飘飘然。千百年来不能随便说话，就算我们是仿生人也刚不住啊兄弟。” “快乐是，快乐的方式不止一种。最荣幸是，谁都是造物者的光荣。不用闪躲，为我喜欢的生活而活。不用粉墨，就站在光明的角落。我就是我，是颜色不一样的烟火。”千帆在向陈薪烬解释，而沉舟则在他们身后默默歌唱，美妙的BGM宛转悠扬，竟使得陈薪烬对他们产生了一种同病相怜的伤感。 命运何其相像，楼兰之于外界，外界之于宇宙之外的世界，使命之于千帆沉舟，千帆沉舟之于人类，我们活在身不由己的游乐场里，决定木马是否停止旋转的永远不是游客，而是那个手握钥匙的管理员。金钱腐蚀心灵，情欲腐化心智，在游乐场里呆久了的人最终都会变成供人观赏亵玩的玩偶傀儡、 陈薪烬在忧伤的歌声中细细地想着，却又突然惊醒。 “不对！太狡猾了！竟然妄想用这种魅惑歌声来让我忘记本意！”陈薪烬扬了扬他的右手。 “咳咳，这个嘛……小猪佩奇……就是你不懂我们兄弟俩的用心良苦了……”沉舟被看穿企图后一脸尴尬。 千帆使劲点了点头，慌忙掩护道：“弟弟说得没错，你也知道的，我们既然作为主人创造出来的仿生人，那他自然也给我们留了一些权限。权柄在和你缔结契约时，我们利用这权限甄别了未来世界一段时间内最流行最热门的纹身。现在是2017年，但根据我们的推算，小猪佩奇在2018年初将成为各大社会人的标配纹身，我们这不是怕你out嘛，这不就很有先见之明地帮你把契约烙印定成那个形状咯。” 陈薪烬无奈，只得叹息道：“还好你们在我接过权柄之后才开始皮，否则我大概都能猜到你们在那之前会唱什么了。” “什么？” “你身上有他的香水味？是我鼻子犯的罪？”陈薪烬试探性唱道，谁让千帆和沉舟是根据他身上有老庄的气息来辨人的。 沉舟听了眼睛一亮，兴奋道：“虽然我们兄弟俩作为仿生人，但I have a dream，我们一直以来有一个梦想，就是成立个组合。看你唱得不错，不如加入我们，我们成立个小猫队或者sunshineboy组合？” “不了不了。”陈薪烬心很累，摆了摆手，忽然想道，“等等！你刚刚说什么来着？推算？预言？” 千帆点了点头，道：“是的，我们的权限足以使我们预知一些未来发生的事。” 闻言，陈薪烬诡异一笑，神神秘秘凑上前来，道：“两位大哥，中国体育彩票，了解一下？” 千帆摇了摇头，道：“没兴趣。” “股票市场投资，了解一下？”陈薪烬不死心，继续问道。 “没兴趣。”沉舟也紧跟着摇了摇头。 “你很缺钱吗？”千帆看陈薪烬一副财迷样，不禁皱眉问道。 陈薪烬挠了挠头，开口笑道：“缺钱？不缺啊，虽然不眠人总部克扣了我闯了一百层应得的薪资待遇，但是就目前来说也够我花的，毕竟人世间的钱对修士没什么用嘛。” “那你问这些干什么？”沉舟好奇道。 “I have a dream！”陈薪烬眼中斗志昂扬。 沉舟下意识问道：“什么？” “做慈善！” “蛤？？？” 第112章 大慈善因果律 “这个世界是虚假的。”千帆和沉舟深刻觉得陈薪烬的脑子彻底坏掉了，一想到自己的主人将希望放在一个脑力开发不健全的人身上就倍感悲哀，他们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修士预知未来就只是为了赚钱做慈善。 “喂喂喂，我知道你们的意思，别用看智障的眼神眼神看着我啊。”陈薪烬不满地解释道，“其实经历这次事件，我心有所悟罢了。” “怎么说？”好奇心较重的沉舟打趣道。 陈薪烬只得无奈叹了口气，道：“我曾神游浏览一个清洁阿姨的记忆，后来我替他儿子挡了一剑，前者是因，后者是果；我曾神游徐抿月以破局，那是我潜入千帆沉舟楼的一切开端，前者是因，后者是果；我曾神游找寻北阴酆都大帝迷失的原因，后来我在他的记忆中遇见了……咦，我遇见了谁？总之是一个很重要的人，前者是因，后者是果；再来我又神游判官的弟弟小小，但我之所以这么做完全是为了教化柔蓝所需，这是因，所以果报也就落在了柔蓝之上。哎，后来你们也知道了，柔蓝被判官所害，要不是蓁蓁姐的父亲可以救她，或许这将会成为我的心魔。一切有因必有果，结善因得善果，种恶因得恶果。” 沉舟一愣，下意识问道：“所以你想广结善因？” “嗯，这个世界有那么多的人，即使大部分都是凡人，可是我有种莫名的直觉，这份善因在将来也许会成为我的助力，所以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想。”陈薪烬点了点头道。 闻言，千帆和沉舟互相对视了一眼，难掩自身的震惊，这才开口道：“你说的这个……是法则。” “法则？”陈薪烬疑惑道。 “是的，你们生活的世界自有其规则，虽然这规则是由界外族群参考界外的规则而定。射出去的纸飞机利用空气流动飞行一段距离是规则，纸飞机最终会受万有引力影响坠落在地是规则，坠落在地的纸飞机受日晒风吹雨打会被分解为最细微的颗粒是规则，这一切都是规则，正如动物都要进食才能生存，植物要接收阳光进行光合作用，生老病死，一饮一啄，莫非前定。”千帆率先解释道。 沉舟接着千帆的话头继续解释道：“你们生活的世界有其运行的规则，世界之外的世界也有其运行的规则，这个世界的规则参考界外的规则而设，虽有些细微差别但在大体上并无太多不同之处，区别在于界外的规则叫规则，而界内的规则是参考仿制总结而成，所以又叫规律。不过有趣的是，不管是这个世界，还是世界之外的世界，都遵循着一些看不见摸不着的隐性规则，它们的诞生从来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且内外皆为一致，界外的族群把这种潜规则成为共性法则。共性法则有一个特点，就是其是隐性的，且不存在主动能动性的发挥。也就是说，这种共性法则是人类和界外族群都无法言、无法视、无法听的虚无缥缈之存在，只有通过灵感的爆发和心灵的感知顿悟，生物才有机会接触到共性法则的存在。” 沉舟顿了顿，继续说道：“就目前而言，世界上有一些冠以命运、因果的小术，但那也只是皮毛，甚至连入门都称不上。真正的命运和因果只能靠自身的觉悟、感悟、顿悟，如今已被证实的共性法则理论一共有因果律猜想和冥冥命运假说两种，而我们的主人作为管理者，就掌握了命运法则。” “命运？” “掌握命运法则可以聚灭缘分、气运加身、编织命运之网，甚至成为命运的宠儿，而因果法则比较特殊……它是一把双刃剑，不接触因果法则的人使用权限浏览人生遭因果反噬的几率很小，但一旦接触了因果法则就得时时刻刻维护自身和周遭环境的因果。当然，代价如此之大，得到的回报也不小，接触因果法则就意味着接触到了因果律武器。” “直死之魔眼？Fate/stay night中英灵Lancer的穿刺之死棘枪？”陈薪烬眼睛一亮，“我知道如何做利用慈善的力量了。” “呃……”沉舟马上接入权限搜索了一番，这才纠结道，“大体上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吧？根据因果律猜想，因果律指的是通过原因因子的积累，到一定量后，造成结果。任意宇宙状态都是其之前宇宙状态积累的结果，任意运动状态均是其前运动状态积累的结果。因果律武器本质，其实就是一种预知未来的能力，能预测到产生特定结果所需要的条件，当完成这些条件后，达成了结果。” “提出这个理论的界外人参与了这个世界的设计？”陈薪烬忽然出声道。 沉舟一愣，问道：“你怎么知道？” “其实我的因果法则是结合科学与修真推导并感悟出来的，既然我能从量子方面入手，就说明这个世界的规则设定和提出这个理论的界外人有关。在绝大多数情况下，结果是与原因有着明确物理联系的，这是由于宏观条件下，量子的集群运动符合我们的物理定律。但是由于概率波的发现，证明了微观粒子其实是具有不确定性的，这意味着量子的单个运动是随机的，或者说具有随机联系的，即微观粒子具有量子效应。之所以微观粒子的运动不确定，但是集群运动却有明确趋向，是由于进行确定运动具有较大概率的原因，即一个现象的发生在宏观上表现为确定的物理联系，在微观上则表现为巨大概率的体现。所谓原因因子，指的是一种特定的，能从微观量子化的部分影响宏观存在的事件。它可以是做一件事或者多件事，当完全做完这件事后（或者做完数件事），足以产生对宏观影响，甚至是导致必然的宏观现象。而之所以能产生这种影响，是因为和结果现象产生了联系，这种联系可以是普遍的物理联系，就如同你拉门，门就会被拉开一样，但是也有可能是完全反常的量子联系，你吹了一口气，导致门被拉开。而吹了一口气显然是不足以拉开门的，所以至少，吹一口气只是原因因子之一，有其他的原因因子共同作用导致了门打开这一结果。某量子化概率化事物在处于某特定事件空间中，无论可能性有多小，只要不为0，一定存在某一特定时刻特定地点，满足一切特定条件，就一定能使这种情况发生，满足条件的过程就是在积累原因因子，就算是满足的条件和结果看似完全不相干，但是由于量子效应的积累，这件事变得可以发生，因为量子间的联系是随机的，但是在某一确定的时间点一定存在确定联系。” “所以……你是想借助慈善广结善因从而打造出自己的因果律武器？”千帆和沉舟莫名有些兴奋，这可是因果律武器啊，纵然在世界之外也是传说之中的存在。 第113章 拜金主义 “没错，可还行？”陈薪烬跃跃欲试。 千帆沉吟了片刻，犹豫道：“理论上来说应该可行，一般来说在因果法则上你也才堪堪入门，要借此打造出自己的因果律武器还任重道远。不过……你这个方法另辟蹊径，倒也不失为一个好法子，唯一的缺点就是……” “是啥？” “除了需要大量的钱之外……”沉舟戏谑地看了他一眼，补充道，“这种速成鸡的养成方法打造出来的因果律武器只能算半成品，付出的因子代价可能会超乎想象的大。” “因果律武器在世界之外也是极其罕见的存在对吧？”陈薪烬思索了片刻，叹了口气道，“即使境界比我高的人都不一定能沟通因果法则，我目前修为尚浅，所能造出的因果律武器也就这样了。不过这并不代表随着我修为的日渐深厚，我的因果律武器就一定得止步于此。半成品就目前而言也够用了，至少可以作为压箱底的大招使用，或许将来我能把它完善也不一定。” 千帆微微一笑，道：“你看得倒是很清楚。不错，现在是半成品，不代表将来是半成品，作为压箱底手段的想法也很好。既然这样，我和我弟弟倒也可以帮你一把，毕竟……” “就算是半成品，这样我们也算是帮忙打造了一把在世界之外也是传说级的因果律武器。”千帆和沉舟难得再次异口同声道。 世界之外的科技和修真手段已超乎这个世界人类的想象，作为仿生人，他们即使未有常人那么强的七情六欲，但他们却有其深厚的荣誉感，这种荣誉感是他们对自己主人的忠诚所在，也是恪守主人之命暗中扶持这个世界的动力源泉。与有荣焉，对他们来说，亲眼见证并参与一把因果律武器的打造，即使在世界之外也是莫大的荣誉。 千帆和沉舟说罢，便再次对视一眼。那对由简单的黑色线条勾勒而出的神似一拳超人的眼睛，倏地绽放出无尽的蓝色光芒。蓝光中隐隐有数据流动，从千帆的左眼流入沉舟的右眼，再从沉舟的左眼而出，流入千帆的右眼，形成了一个完美的闭合循环。 蓝光足足持续了半个时辰之久，直到不再有数据流穿梭其中，千帆和沉舟才停止了这种诡异的交互状态。 “不好意思，刚才我们在共享彼此的核心处理器以加快我们推演的速度。”沉舟清醒过来，这才想起自己刚刚忘记跟陈薪烬打声招呼便直接把他晾了半个多时辰。 陈薪烬见这推演画面倒也倍感新奇，摆了摆手问道：“没事，你们推演预测的结果怎么样了？” “嗯……其实为了维持千帆沉舟楼的运行，我们在世界各地都设有相关的基金和公司设施，其中有好几十处都挂在我们名下，所以我们没帮你预测什么中国体彩之类的，而是推演了接下来当今世界的走向。我看看啊，除了股市的涨跌之外，比较关键的还有中美之间将发生贸易战，除此之外，烤面筋在2018年也是一种时尚新宠。好了，有了这些点我们在未来的投资上也有了比较明确的方向，今后的风向标以人工智能领域和区块链技术为主，我们会将投资所得的部分收益以你的名义成立一个慈善基金会，到时你坐享其成就可以了。” 陈薪烬犹豫了一下，闭上眼推算了一番因果，倒也没矫情，直接应道：“好，既然这样……多谢了。” 不知从何时起，陈薪烬可以很骄傲地说，金钱于我如粪土。世间的钱财对他而言与任何工具没有任何区别，其实对于绝大多数修士来说，再多的钱财都不如一件普通的法宝重要。根据因果法则，千帆和沉舟两人想见证并参与因果律武器的打造之中，这是因，而所导致的果就是这部分慈善支出。因此，对于二人的提议，陈薪烬斟酌了一番，倒也觉得合情合理。 “那给你的慈善基金起个名字？”见陈薪烬答应，千帆和沉舟也松了口气，他们怕就怕在对方是个迂腐之人。 “就叫……”陈薪烬左思右想、冥思苦想，忽然瞥到了自己的右手手背上的纹路，“佩奇慈善基金。” 伴随着陈薪烬话音刚落，虚空中忽有金色雷霆细微如线，在陈薪烬头顶迸发，如彩带般散落在他的身上。 言出法随，因果既定。 从陈薪烬亲口定下那支慈善基金的名字时，因果效应就已经开始生效。 陈薪烬缓缓睁开双眼，原本漆黑幽深的眸子变得金光灿灿。陈薪烬环顾一周，只觉得眼中微微发热，被他这么随意一看，千帆和沉舟情不自禁打了冷颤。 千帆打量了一下，啧啧称奇道：“这就是因果律武器的雏形？没想到传说中的因果律武器竟然可以寄托于瞳眸之中而存在。” “什么效果？”沉舟好奇道。 陈薪烬摇了摇头，支支吾吾道：“目前还只是个雏形，所以缺陷很多……” “所以是？” 陈薪烬无奈叹道：“可能是因子中掺杂了世俗的钱财，导致我的因果律武器一阶段是……类似金钱炮的存在，区别在于它是一种状态，只要钱砸得足够多，提升的威力就越大。同我的天赋绝对真理之箭一样，所有的因果律武器拥有必中的能力，除此之外还有无视防御无视闪避的特性，而我的黄金瞳只要烧得起钱，不仅能在开启时提升我所有术法的威力，还能增加我自身的速度、肉身、灵魂等方方面面。” “提升比例呢？”千帆问道。 陈薪烬尴尬笑了笑，道：“一百万一个大阶，持续时间一小时。” 闻言，沉舟一愣，不解道：“这么划算？！既然这样，你干嘛还愁眉苦脸的？” “英镑，一百万是英镑……而且我连100万人民币都没有啊……”陈薪烬苦笑道，从此刻起钱财对他来说不再是粪土，而是可以吊打诸天万界的力量。 “那我们把投资所得的收益三分划入你账户，剩下七分作慈善基金？”千帆思索了一下道。 “公子！” 陈薪烬正想回答时，寂静无人的深空里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婉转悠扬，动听如那只用生命之换取一朵玫瑰的夜莺。 第114章 欢迎回来（第二更） 陈薪烬举目四望，却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是我。”少女独有的美妙嗓音再次在陈薪烬耳边响起。 空气一阵波动，泛起如同波纹般的涟漪，一名中年书生从空中缓缓浮现：“我恢复了她的灵魂，却无法恢复她的肉身。举头三尺有神明，即使我掌握了部分权限，想要逆转生死瞒天过海也只能做到这样了。不过好在她已初步觉醒，倒是可以以独立的灵魂意识活在无眠之界，毕竟无眠之界不在天上人的监察范围内。” 闻言，陈薪烬沉默了许久，才干涩地开口道：“对不起……” “没事儿，公子，这又不是你的错。”柔蓝赶紧出言安抚道，“况且叶先生给了我一个法宝，我倒是可以借助它在现世里暂时显形一段时间，这样我偶尔也能帮上公子忙啦。” “咦，说起来你的境界……”叶知道见状也帮忙转移话题道，“怎么我才离开个把时辰我就看不透你的境界了？” “可能是我刚创造了我自己的因果律武器吧？”陈薪烬说着说着，神识向自己体内探去，自己也吓了一跳。 从叶知道离开再到他回来这么一会儿，陈薪烬发现自己的修为竟不知不觉间从炼神还虚高阶同步到炼虚合道初阶，体内小宇宙里的恒星已被一一悉数点亮，散发出无穷的光与热，照亮了整片人体宇宙的星空，亮传递到身体内的繁星之间，把光明散布到宇宙中每一个角落。这下子灵魂倒是与他的修为境界匹配了，但他的灵魂因为先前就已达到此境界，相叠加之下他的灵魂强度竟是普通同境修士的数倍有余。于此同时，代表炼神还虚的第三朵天花也于识海中凝结，人花、地花、天花，三花聚顶。 晋入第四阶炼虚合道，就代表着脱壳还虚。炼神还虚之后，炼神不等于出神，还虚则未尽了当，所以还必须炼虚合道。因此，在这一境界会进一步发现世界的本质，改变自身，此时人体摆脱了身体的约束，神魂已可出窍远游，遁入虚空中感受天道至理。宋末明初著名道士李道纯把炼虚合道第四阶这一境界又称打破虚空、粉碎虚空，所谓“打破虚空”，其最基本的理则就是忘记一切有为的凝滞，使自我既超越客体，也超越自我本身。炼虚合道就意味着须经历虚空才能契合大道。其要点就在于粉碎虚空心，即无心于虚空，做到本体虚空，并安本体于虚空中，得先天虚无之阳神，合于遍布万化、无所不在的大道，从而出现“百千万亿化身”。 也就是陈薪烬目前所需要做的就是将一身修为练到体内无极神光涌现，化为大红光，如赫赫日轮，从太虚玄关窍内一涌而出，崩开分散，灿烂弥满，无边无量。为万道毫光透彻于体内小宇宙九天之上，贯通于九地之下。炼得虚空粉碎，方为了当。 陈薪烬回过神来，正好听见叶知道疑惑问道：“因果律武器？” “他自己构想的一种术法，通过扰乱因果线从而蒙蔽感知。”千帆忽然开口，抢在陈薪烬之前说道。 陈薪烬看了千帆一眼，心里也明白了对方并暂时还不想让这件事被更多人知道，毕竟因果律武器在世界之外也是传说级别的存在，在陈薪烬没成长起来、因果律武器没完善之前，越多人知道就意味着他的风险越大。 叶知道这才注意到千帆和沉舟两人，细细打量了一眼对方后，实在忍不住吐槽道：“话说……千帆、沉舟，你们竟然不一起讲话了，还有你们的脸被谁画成这样……” 沉舟叹了口气，幽怨地看了叶知道一眼，才抱怨道：“你现在才注意到我们，真是多谢您了啊。这事就说来话长了，总之为了能自由自在地讲话，我俩已经忍了千百年了。我们先前不能说话时你一直嫌我们呆板，所以恭喜，接下来的时间接受我们暴风雨般的言语攻势吧！” 陈薪烬见状笑了笑，不再理会他们的满嘴跑火车，独自走到稍远的空地上，轻声道：“柔蓝，你现在能出来吗？” “可以呀，不过叶先生说我只能在现世呆三分钟，三分钟一到我就会被强制召回啦。但是还好随着我修为的进展，我在现世滞留的时间就越长，就有点像……你给我说的那个啥傲慢。” 说罢，空中再次激起一阵波动，一道虚无的门自虚空中打开，一个金发碧眼的少女从门内走出，少女五官深邃，有一种别致的异域风情。 正是柔蓝，除了手上多了个手镯样式的法宝之外，此时此刻的她看起来与之前并无区别。 陈薪烬上前小心翼翼地戳了戳她的脸蛋，这才轻笑道：“是奥特曼。” 柔蓝被戳得有些痒，不由自主地鼓了股嘴，使劲点头道：“对对对，就是奥特曼！不过奥特曼可厉害了，还会打小怪兽，我就不行啦，我可笨了。” “不需要。” “嗯？”柔蓝一脸迷茫地看向陈薪烬。 陈薪烬展颜一笑，反问道：“你想过奥特曼为什么要打小怪兽吗？如果有一天奥特曼打不过小怪兽了怎么办？” “因为怪兽到处作恶，奥特曼要保护人类？如果打不过的话……我也不知道诶。”柔蓝苦恼地挠了挠头。 陈薪烬摇了摇头，轻声道：“怪兽是打不完的，这世界到处充斥着穷凶极恶的怪兽，是人心鬼蜮云诡波谲，是魑魅魍魉爱恨别离。那有一天奥特曼打不过怪兽了要怎么办呢？别的奥特曼我不知道，不过柔蓝奥特曼有薪烬小怪兽作秘密武器，以暴制暴，我来替你把世界上的怪兽打一遍。” “薪烬？” “对，陈薪烬，我的名字，薪火的薪，灰烬的烬。”陈薪烬忽然昂起了头，蹬大眼睛说道，“现在不用向你保密了，以后也不要，从此都不要。” “嗳！好咧！”柔蓝喜滋滋地应了一声。 见陈薪烬保持着一个动作不动，柔蓝好奇道：“公子，你抬头看什么？天上有什么东西吗？” “没什么，只是觉得雨过天晴的天空很好看。” “公子，为什么你的眼睛好像有些红？” “有吗？可能是沙漠里风沙太大，不小心进了眼睛。” “咦，到了公子的境界还是会怕风沙进眼吗？大自然的力量真的好神奇。” “哪里来的那么多问题？我想起了一些悲伤的往事想流泪不行吗？” “啊？” …… 沙漠里不断响起少女喋喋不休的问题和年轻男子恼羞成怒的话语。 三分钟一晃而过，少女忽地消失在空气之中，只留下清脆的声音回转于陈薪烬的耳畔。他抬起双手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随后身体向后一倒，把自己陷进沙堆里。 烈日灼心，他却感受不到丝毫炽热，心头有一种别样的温暖。 自由的鸟儿就算是叽叽喳喳也是悦耳动听的。 熟悉的声音，一连串的问题，失而复得的少女。 一切，一切一切，像没有淤泥的湖一样干净，像夏日的晴天一样透明。 第115章 一如初见 清晨，初升的太阳把朝霞浸透日光，给魔都的街头披了了一层迷离绯红的面纱。高楼大厦鳞次栉比，来往的居民神色匆匆，有人西装革履，有人嘴里还叼着一块面包。赶着上课的学生，不断看表的工作族，揣着简历的求职者，路边的清洁工，还有此起彼伏的车辆喇叭声，世界上的人类大抵相同，稀里糊涂地出生，低着头庸庸碌碌地生活，直到最后不管是不甘还是释然，都得迎接各自的死亡。 当然，魔都中也不乏盎然生机，行色匆匆的路人中也夹杂了一些悠闲漫步于街头的游人，他们带着好奇带着审视的眼光打量这个城市，就像在打量一个全新的世界。他们脖子上挂着相机，耳机里放着陈绮贞《旅行的意义》，拖着大大的行李箱，行李箱里塞满了衬衫、内衣和袜子。 ·人群之中唯有一人格外特别，他手上空无一物，既不左顾右盼，也不低头疾行，他懒洋洋地走在魔都的街头，就像一名不合群的孤独行者，周围来来往往的路人与他无关，似乎就连这一整个城市都与他无关，仿佛两条永远无法相交的平行线段，可望而不可及。 他踏在沥青压制而成的马路上，就像踏在纷纷扰扰的生活节点之上。 有心留意的人就能从年轻男子身上感受到一股超然出尘的气质，可奇怪的是，并没有留意他。或者说，他们看到了这个人，却又对他视而不见。 “在九月 潮湿的车厢你看着车窗 窗外他水管在开花 椅子在异乡树叶有翅膀 上海的街道雪山在边上 你靠着车窗我心脏一旁 我们去哪” 街边的咖啡小店早早开了门，店里的音响放着温柔的歌，夏日的困乏通过歌声把人灌得只想放下一切都不管，然后好好大睡一场。 年轻男子进了咖啡咖啡小店，在服务员的询问中点了一杯在咖啡界恶名昭彰的罗布斯塔种Espresso，便呆呆望向店外。离咖啡店不远处有一棵郁郁葱葱的树，枝繁叶茂，鲜花盛开，细碎的阳光于树下的空地上洒上了一片斑驳的阴翳。上次他见到这棵树时还是春天。那时初春的早树已开了花，鸟儿惊起，抖落一树的叶子和花瓣。绿色的叶子，粉色的花瓣，还有树下无法用颜色形容的女孩，以一种绝美和谐的姿态强势挤进了他的视野，并生生刻在了他的心里。 一晃已是人间七月天，树还是那棵树，人还是那个人，可是对于这座并未实际驻留太久的城市，他却有了一种莫名的近乡情更怯。 已是异乡了啊。 服务员端上咖啡，陈薪烬茫然地瞥了一眼那精致的拉花，眼神渐渐失去聚焦。 等下见到师姐要怎么打招呼才能既表达出自己的思念又不太突兀才合适？ 八戒这段时间不知道长胖了没？看到我给他准备的食神宝典一定要高兴坏了吧？ 以及…… 自己到底该不该告诉蓁蓁姐关于她父亲的事……隐瞒她会伤心的吧？可是不隐瞒也会伤心的吧？ 陈薪烬回想起离开前叶知道嘱托自己千万不要告诉叶蓁蓁，又是一阵头痛不已。他说他没做好准备，可自己又何尝不是没做好准备呢？无奈之下，他只得在魔都的街头乱逛，享受一个人才独有的宁静，可不知不觉间竟走到了在现世中他第一次遇见穆松柏的地方。 于是陈薪烬傻傻坐在那儿，开始满脑子胡思乱想，一会儿为怎么跟叶蓁蓁解释而哀愁，一会儿为自己和师姐开口的第一句话该怎么说而烦恼，一会儿又为要和大家伙儿见面而忍不住嘴角挂笑， 当然，总体上是喜悦的。百分之一的哀愁，百分之一的烦恼，剩下的是百分之九十八的窃喜。当我们去见很久不见的好友至交时，当我们去见终于久别重逢的心上人时，总会在一丝惶恐之余又像一只见到了心爱之物的小狗，忍不住要摇曳自己欢快的尾巴，即使想装成若无其事，也是掩盖不住的。因为发自内心的喜悦是藏不住的，你会抑制不住嘴角含笑，你会走起路来都像带着如意春风，天是湛蓝蓝的，云是慵懒的，好像世界上的一切美好都指日可待。 陈薪烬漫无边际地想着，从眼前的咖啡挪开自己的双眼，不经意间扫向了街旁的那棵树，却如遭雷殛。 有一位女孩，脚踩一双纯白色板鞋，身穿纯白色的衬衣，搭配一条蓝色的小碎花裙，就站在树下笑嘻嘻地望着自己。 时光仿佛就此停滞，然后开始逆流，倒转至初春的那一天。同样的树，同样的花，同样的女孩，同样的巧笑嫣然。 那个女孩。 那个眉宇间顾盼生辉的女孩。 那个眼里有秋波流转的女孩。 仿佛穿越了时间与空间的束缚，从春天走到了夏天，从树下走向了自己。 “喂，呆子，发什么呆呢？”女孩身处洁白细嫩的小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陈薪烬回过神来，支吾道：没……没发呆。” “没发呆？那你在看什么？”穆松柏皱了皱精致的琼鼻。 “看你……”陈薪烬说到一半赶紧住口，才发现不小心说出来自己的心里话。 女孩瞪了瞪眼，轻哼一声，道：“看我干嘛，我有什么好看的？” “师姐自然是极好看的，我知道你才是这世界上无与伦比的美丽。”陈薪烬赶紧端正神色，一脸严肃且认真。 “切，花言巧语，走啦。”穆松柏老气横秋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率先走了出去。 陈薪烬见状，连忙追了上去，与她并肩而行。 “师姐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陈薪烬一脸好奇，实在没想到会在这儿碰上她。 “逛街，刚好看到了。”女孩闻言小脸绷得紧紧的，面无表情地说道。 “哇，这么巧？” “你是在嘲讽我吗？”女孩扭头瞪了他一眼。 陈薪烬挠了挠头，只得茫然道：“什么嘲讽？嘲讽什么？” “有时候我都不知道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女孩恼羞成怒地跺了跺脚，加快了步伐。 “那要不你告诉我？诶，师姐你等等我。”陈薪烬轻声一笑，连忙追了上去。 他当然知道是什么了。 他从楼兰的海市蜃楼里一路走来，行踪皆不为人所知，可竟然在这偶然的一天能在初见的地点遇上穆松柏，那自然是因为女孩经常来这儿。 可能是看树，可能是赏花，也可能是……等人。 等那个她相信他会来且会在这遇见的人。 两人并肩而行，朝阳散发着温暖的光，将两人的影子融为一体。 第116章 过河卒 “老大！” 陈薪烬和穆松柏刚一踏进总部大楼，就听到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一般来说，胖子的肺活量都比常人要，这一声喊出却是足够的震耳欲聋。陈薪烬被这杀猪般的吼声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却发现一颗巨大的肉球从大厅中间的楼梯上滚了下来。 不，确切的说，是一个灵活的胖子小短腿飞动，迈着轻盈的步伐从楼梯上跑了下来。由于腿太短，别人跨一步的距离他要迈上好几步，因此他不得不加快双腿迈动的速度，以致于肥硕臃肿的身材之下，双腿化为两道模糊的残影，乍看之下就像一颗圆滚滚的肉球滚了下来。 胖球和尚下了楼梯，纵身一跃，飞扑而来。头顶的日光灯投射出淡淡的白光，在地上勾勒出一个完美的圆形。 “老大，我可想死你了！” 眼看着世界忽然黑暗，头顶那张猪脸在视野里逐渐变大，穆松柏轻笑一声，发动超时空漫步天赋瞬间闪身到旁边的空处。 “我靠！别！”陈薪烬怪叫一声，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没有用橘子法定住胖球和尚，而是于电光火石之间用剑气编织成了一张大网，接住了胖球和尚。 陈薪烬大松一口气，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道剑光划破天际，切在了剑网之上。剑网是剑气的化形，陈薪烬见剑网既拦住了胖球和尚就没再分心灌注灵力强化。与陈薪烬失去联系的剑网只能维持原有的状态，此时被这道剑光一划，在外力的介入之下，剑网顿时被豁开了一个大大的口子。胖球和尚平日里囤积脂肪化作肉装盔甲，本身的体重就已经超乎想象，这时剑网一破开了一个口子，他便在重力的作用下撑开口子往下狠狠坠去。 嘭！ 总部大楼瞬间地动山摇，所有在内活动的不眠人都被吓了一跳。不知情的人茫然抬起了头，面面相觑。 魔都地震了？ “你的剑气竟然已经练到出神入化的地步了？” 疑问句，却是肯定语气。 熟悉的声音。 陈薪烬被碾压在肉山之下，动弹不得，只听见一道清冷的声音从肉山之外传来。 “蓁蓁姐，竟然出手偷袭！太卑鄙了！”肉山大魔王之下传来了陈薪烬闷声闷气的声音，“死猪头，你还不起来，想压死我啊？” “哦哦哦！”胖球和尚如梦初醒，赶紧爬了起来，一脸幽怨，“你怎么能一来就喊我猪头呢？” 陈薪烬龇牙咧嘴，好不容易才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子道：“呦呵，有长进啊八戒，现在都敢顶嘴反驳了，忘了我禁言胶布的滋味了吗？我看你是不知火舞的弟弟，不知天高地厚吧？这么沉，你不是猪头谁是？” 见他站了起来，叶蓁蓁才认真解释道：“我不是偷袭，我是想看看你的剑道到了何种境界。” 说是这么说，但她的嘴角却微微上扬，显然皮这么一下她的心情很好。 见陈薪烬一脸郁闷，她才开口问道：“听说你把千帆沉舟楼闹了个底朝天儿？什么境界了？” “四阶初，合道境。”陈薪烬抿了抿嘴，轻笑道，“此事说来话长。对了，回来得太赶，我也没给你们带什么礼物，我得先去见下师兄，等下给你们个惊喜。” 陈薪烬自顾自说完，想着能看到三人惊掉一地下巴，结果却看到了三张淡定从容的脸。 “你们……为什么这么淡定？？？”这下换陈薪烬不淡定了。 “我们已经被震惊过了，因为……”胖球和尚摊了摊小胖手。 穆松柏大眼灵动，瞟了一眼陈薪烬，咳嗽了一声，笑吟吟地说道：“苍山日报：震惊！神秘人潜入千帆沉舟楼竟击溃三仙四鬼而逃！” 陈薪烬嘴角抽搐，道：“苍山日报是什么……” 穆松柏捂嘴笑道：“是修士界的独特情报机构，由一群热衷于收集花边新闻、八卦资讯的狗仔联盟成立的。这群狗仔虽然组织松散，成员分布于各个势力之中，但依靠有法有度、不泄露重要机密的原则，倒也与各势力相安无事。最新几期的内容，上面煞有其事地分析了这名神秘人的实力和相关信息，据他们透露，这名神秘人实力可能已达到圣境。所以我们早就做好心理准备啦！没想到你比我们想的太差一点，我们以为你怎么说也得是四阶大圆满呢。” 陈薪烬一阵汗颜，连忙讨饶道：“你们放过我吧，我错了，我不该嘚瑟。我先去看看能不能联系到师兄，你们把眼镜兄和女装大佬都叫上，我一会儿给你们露一手。” “露一手？”胖球和尚一脸迷茫。 见他们一脸好奇，陈薪烬得意一笑，神秘兮兮地说道：“保密！” “切，什么东西，我们还不想知道呢。”穆松柏不屑地撇了撇嘴道，“二师兄知道你要来，而且知道你要找他，所以让你一回来就可以直接到地下第100层的训练室找他。” 陈薪烬闻言点了头，便让一行人先去叫上其他好友，而自己则直接坐电梯直下负100层。由于他先前已经将100层打通关了，只是碍于利用了不正当手段而被取消了相关福利，但其直达100层的权限却还保留着。电梯飞速下坠，越往下电梯里的人越少，到最后就只剩下他一个人。 叮咚。 电梯门缓缓打开，陈薪烬深深吸了一口气，便迈步径直朝训练室走去。 陈薪烬之所以一进大楼便先来找师兄，一方面是因为根据叶知道的说法，他的潜入其实只是师兄们安排的一场戏，他心里憋了太多问题想一口气问个清楚，而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终究还是没想好是否要向叶蓁蓁揭穿真相，下意识选择了暂时性逃避。 有些事情总该了结。 陈薪烬修道半年有余，却在短短半年内奇遇不断，修为也突飞猛进。他半路出家，却用半年的时间达到了寻常人几十年甚至几百年才能达到的高度，历史上修为进展最快的也不过最早那批诸子百家中的老聃、孔丘，庄周等人，他们仅仅只用了几十年就达到了圣人的境界，但陈薪烬却只用了半年就走了他们五分之四的路程，说出来他自己都不太敢相信。 然而就是这样，修为越高他越有一种被人蒙在鼓里的感觉，一直被人牵着鼻子走。 就好像自己只是一颗棋子。 一个过河卒。 第117章 自我介绍一下 “你来了？” 头戴莲花冠，身穿一袭道袍的男子负手而立，一轮明月在他脑后浮沉。与先前陈薪烬所见的不太一样，此次再见自家二师兄，他却一改先前的严肃之色，嘴角擒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我来了。” 陈薪烬忽然想起了《天涯明月刀》里傅红雪和燕南飞之间的对话，也是如此这般。不过好在陈踏法直接转入正题，并没有像那本书中傅红雪那样说出那句“我知道你会来”。 “有什么想问的直接问吧，我会把我知道的尽量告诉你。”陈踏法静静地看着他，眼神清明。 陈薪烬沉默了，在来之前他有一肚子的问题和怨气。可是真的到了陈踏法面前他又觉得这一切问题都不重要了。在楼兰城外，在叶知道面前，他不曾流露半分烦忧，就像真的轻而易举接受了他们的说法和这个世界的渺小。可人真的能对自身的处境和世界的运转漠不关心吗？人类各自有各自的父母亲朋，爱人伴侣，再孤独的人也会有在乎的东西，我们抓紧它，是因为不想失去它。作为回报，我们在乎的事物为我们在这个世界的存在提供了羁绊，从而将自身与世界紧密联系在一起。 一个什么都不在乎的人是无所谓生存与否的。 人类向来对终结生命和创造生命有一种共同的矛盾的热爱。**促使我们繁衍，进而创造生命，母爱的伟大也不胜枚举。可同样的，人心猛于虎，虎毒尚且不食子，但人类却可以对自己的血脉施加凌虐或是抛弃，这种劣根性潜藏于人类的血脉之中，在少数人身上得到体现。就终结生命而言，悲伤的人，绝望的人，一无所有的人，都有一种自杀的倾向性，但一个什么都不在乎的人反而无所谓自身状态和外部环境的生死变更。 陈薪烬喜欢一个女孩，拥有不少朋友，所以他想活下去，与自己喜欢的一切作为自由的个体活下去。千帆沉舟提过，老庄掌握了命运法则，可以改变一个人的气运，他也大体知道了自己的奇遇连连因何而来。除此之外，真正到了自家二师兄面前，看着他那双坦诚的清澈眼眸，他才明白了一件事情。 出于某种原因，师兄背后代表的势力选中了自己，自己无形之中消耗的是真正为人类世界解放尽心尽力的他们千百年积累下来的资源，无论是剑诀还是功法，自己用的都是修士界里顶尖的一拨资源。在海量资源的无形堆积栽培下，他的修为进境自然快，他不喜欢对方的这种做法，可是自己又凭什么去质问他们？ 长大是一瞬间的事，和年龄大小无关，长大的人是没有权利任性的。 “师兄，我想和你打一架。”陈薪烬忽然开口，率先打破沉默。 “好。”陈踏法笑着点了点头，没有去问为什么，“我会压制到和你同境界。” 闻言，陈薪烬深深吸了一口气，提起右拳便直直砸去，没有任何招式章法可言，就像一个醉酒胡乱打拳的莽汉一般。 陈踏法以博学多菜、术法手段层出不穷闻名，并不擅长肉搏，但此时见陈薪烬只动用肉身之力打来，他便也索性一拳对砸而出。 同样的毫无章法，同样的七凌八乱。 两人皆只动用肉身之力，就像最普通的凡人打架一般，扭打在一起。陈薪烬的肉搏经验远比陈踏法丰富，而陈踏法即使压制了出拳的力度可是本身肉体的防御强度却还依旧存在，这就像一个法师和一个战士近战，即使法师职阶再高，他的近战技巧仍只是凡人水平。陈薪烬的拳看似毫无章法，却是返璞归真，而陈踏法的毫无章法……是真的毫无章法。这下子两人一来一往竟打得势均力敌，难舍难分。 随着一拳又一拳打出，陈薪烬心中的那一点点芥蒂逐渐烟消云散。看着一向大中至正，不偏不倚的二师兄在与自己的交手中变得鼻青脸肿，陈薪烬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糟糕！”笑到一半，陈薪烬忽然捂住嘴巴，觉得自己是不是太得意忘形了。 “别怕，尽管笑，有我在我倒想看看他敢怎样？” 一道陌生的声音忽然响起，陈薪烬回头一看，才发现门边不知何时竟站着三师兄李素衣和另外一位面相普通的朴实汉子。 汉子的五官平平无奇，透露着一股庄稼汉子独有的老实巴交的气息。此时他与一身白衣胜雪的李素衣这么一站，愈发衬托得对方潇洒不羁、玉树临风。 能说出这种话的自然不会真的只是一个庄稼地里的老实汉子，陈薪烬看着眼前的汉子，隐隐想到了什么。 “哈哈哈哈，做得好！做得好啊！痛快！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厮这么狼狈。”陈薪烬没笑起来，李素衣倒是率先鼓起掌来，以他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有落井下石的机会自然不会放过。 见李素衣开始化身成为不知火舞的弟弟不知天高地厚，陈踏法一个皱眉，下一刻便于虚空中引来一道幽蓝色的天雷，直直轰在李素衣身上。陈踏法的境界原来就比李素衣来得高，此时猝不及防之下，李素衣咧开的嘴笑得还没合拢就硬生生吃了一道天雷，把他从真正意义上电了个里焦外嫩。 空气中散发着一股肉香。 “凭什么打我？？？”李素衣一边开口说话一边嘴里冒着黑烟。 “我是你爹。”陈踏法面无表情地说道。。 李素衣还是第一次见他讲脏话，震惊之余忍不住抱怨道：“师兄你能有点素质吗？” “我是您爹。”陈踏法神情肃穆，道，“怎么样，够有素质了吗？” 李素衣：“......” 讲脏话不可怕，最可怕的是讲脏话的人一脸严肃，就好像在跟你说一件天大的要事。这种感觉就好像天要塌下来了，你的妈妈一通电话焦急地叫醒睡着的你，告诉你天要塌了你赶紧收一下阳台的衣服吧，对了，记得顺便把电饭煲里的米煮熟。 陈踏法扭了扭脖子，这才解释道：“小师弟有心结，我陪他打上一场又如何？就算大师兄不说，他要笑也就笑了，至于某个活蹦乱跳像交配成功的狒狒一样的人，我只请他吃一道雷已经算我手下留情了。” 见陈踏法提到自己，朴实汉子才打了一个响指，慢慢站了出来。原本还在和叶蓁蓁谈笑风生的穆松柏下一刻便被转移到此地。 在她一脸懵逼的目光中，朴实汉子气势陡升那一刹那间的风采竟然将陈踏法和李素衣都压了下去。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你们的大师兄，火龙真人贾德升。” 第118章 局部真相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你们的大师兄，火龙真人贾德升。” 陈薪烬因为有先前的对话做铺垫，所以还算淡定，而穆松柏一听，却是小嘴微张，呆若木鸡。 如果不是贾德升自报家门，陈薪烬和穆松柏也实在没想到，这看似朴素无奇的老实汉子竟是自家的大师兄火龙真人。穆松柏知道陈薪烬来找师兄，可却不知道自己还会见到大师兄。大师兄火龙真人贾德升不说话时气息就像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但当他开口说话时，仿佛明月清风都要为之倾听。 火龙真人贾德升憨笑道：“小师妹既然也在这附近，那这事你也还是听一听吧。” “我入门比你们早得多，所以有些事情知道的也比你们多。这事儿要从先秦时期诸子百家讲起。当年被尊称为老子的道家学派创始人李耳李伯阳，是东方三大圣人之首，亦被称作道圣，代表了道家。他的思想境界和修为境界之高，无不走在那个时代的前沿，就连同样有着孔子尊称的孔丘孔仲尼也曾多次向老子问礼、求道。”贾德升难得露出一脸向往之色，“那个时代有很多圣人滞留人间，而作为最强大的三位圣人之首，老子很快又领先众人一步，于世间超脱到了圣境之上。当时的老子学识惊人，且著有《道德经》一书，‘道’不仅是宇宙之道、自然之道，也是个体修行即修道的方法；‘德’不是通常以为的道德或德行，而是修道者所应必备的特殊的世界观、方法论以及为人处世之方法。依靠着《道德经》中那神鬼莫测的力量和他自身言出法随、妙笔生花的天赋能力，他竟一言斥散天劫。达到圣境之上的他，发掘了这世界的真相，从而进一步发现无眠之界是唯一不受监测的庇护所，故而引紫气而东来，西出函谷关，成为史上第一个以肉身步入无眠之界的存在。” 贾德升一言一语徐徐道来，没有丝毫不耐烦之意，他顿了顿，才继续说道：“自老子开始，孔子等圣人也相继以肉身遁入无眠之界，并开始着手布局以寻求整个人类的超脱之道。出于对界外族群的不了解，起初他们想着将整个人间界移入无眠之界以使人类不再受到监管，但很快他们发现人类本性中潜藏的劣根性注定无法消除。修道之人讲究清心寡欲，思想觉醒，可欲望也是人类最难以割舍的一部分，人类个体的多样性意味着无法实现整个人类的群体超脱，因此他们又转而研究破界之道。这条道路要面对的创造出我们的族群，也是所谓的创世神，因此比起上一条更为艰难，但至少还有几分实现的希望。就在这时，他们发现在人间有一个组织通过制造沉沦之人与修士对抗。身为圣境之上的存在，他们不能轻易在人间出手，于是他们开始收取弟子，代表他们在人间行走，自己则在无眠之界注视着这一切可很快，他们发现恐楼的存在制造了竞争与对抗，在这种刺激之下反而使得一大波战力超绝的后起之辈如雨后春笋般冒出。。后来，实力到达圣境之上的修士称最早这一批人为先驱者。直到唐玄宗时期，一位惊才绝艳的剑仙诗人在偶然之下以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的风流之姿被请入了恐楼，这才发现所谓的恐楼的创始人在创立之初就早已留下千帆沉舟两人抽身而去了。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得知真相的他在经过一段时间的消沉之后，很快就振作起来接受了千帆沉舟的提议，成为恐楼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任楼主。时至今日，在千帆沉舟楼的楼主令牌上仍刻着那位谪仙人的一句诗：大道如青天，我独不得出。” 贾德升幽幽叹了一口气，追思道：“自那之后，千帆沉舟楼的楼主都会从三教当中挑选一人安排前往，又因各自的心性、境界担任不同的时间长度。直到近代，从先秦时期开始，圣境之上的不眠人在无眠之界探索也两千余年，期间积累下的资源也早已不计其数。为此，他们放弃了数量，转而质量，以三教至尊为首的诸子百家决定打造千百年来世间最强的修士以作为人间兵器杀出一条破界之路。本来这个人选是小师妹，资源倾斜的现场不许有外人存在，结果你的半途闯入硬生生分去了一半资源。后来我们知道当时在现场还有一名神秘老者，或许你的中途闯入与他脱不了干系，我们怀疑他就是当年恐楼的创始人，甚至是比先驱者还要古老的人类。我们开始追寻他的足迹，从恐楼到自动解析记录天赋能力的无华经，再到躲避界外族群的无眠之界，我们发现他的目的与我们一样，都是为了实现人类的最终进化超脱。” “大师兄，我……套马的汉子你威武雄壮，飞驰的骏马像疾风一样。”陈薪烬说到一半忽然唱起了歌来。 贾德升：“......” 陈踏法：“......” 李素衣：“......” 穆松柏：“......” “不是，我……老司机带带我，我要去学车~”陈薪烬慌忙解释起来，结果说没几个字又唱了起来。 他这下总算明白了，这个堪比以前禁言的升级版。只要涉及到了老庄的事，从前是有口不能言，现在是开口必瞎唱，只要他脑海里触及到那个念头，他就无法正常说话。他本想告诉他们有关老庄的真实身份，却在先后两次之下，死了这条心。 贾德升看出来自家小师弟有些不正常，于是关切中带着一丝古怪的神色看着他问道：“师弟，你怎么了？” “没事……”陈薪烬觉得自己心好累，“我就是忽然喉咙痒，想开开嗓子，师兄请继续说吧。” “好。”贾德升点了点头，道，“我们追寻他的足迹才发现，能证明那人存在的痕迹寥寥无几，在世间落子痕迹最重的地方还是在你身上。所以我们改变了注意，决定让你代替小师妹，于是第二天你来参加择教仪式的时候，我们暗中施了一点精神术法。在这种精神刺激下，你按照我们的计划没有加入三教，而是直接拜入师父门下。” “你是说……当时我的选择甚至也不是我自己的选择，而是你们选择的结果？” 陈薪烬陷入了沉默之中。 第119章 照亮你的美（第二更） “事出必有因，否则的话，以你的性格，那时又怎会如此坚决？虽然这样说会很伤心，但我也不打算再对你继续隐瞒。你选择不加入三教，是因为我们选择不让你加入，你能拜入师父门下，是因为我们让你拜入师父门下。我们当时不知道那人的用心何在，也不知道他是好是坏，而你作为他布局的关键点，我们只能将你放在身边以待观察。” 自以为自己做出了选择，可实际上这选择也只是别人安排之下预算的选择，自以为踏出的每一步都合乎本心，可操控自己四肢的透明丝线还牵扯着自己的内心想法。陈薪烬的预感并没有错，只是他也没想到先驱者和师兄的算计从自己觉醒的那一天开始就已经落笔。 “薪烬……”穆松柏担忧地看着他，上前握住了他的手。 小手冰凉，将陈薪烬从沉思之中惊醒，他缓缓扭过头，轻声问道：“这件事……师姐知道吗？” 穆松柏犹豫了一下，正想回答，却又被陈薪烬伸手捂住小嘴。 “算了，不要说了，不管知不知道，都过去了。”陈薪烬忽然展颜一笑，“总之，原本该师姐承担的东西我能分担过来真是太好了。” 穆松柏闻言一愣，怔怔望着他，四目相望竟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咳咳！打情骂俏也要有个限度啊喂！”李素衣使劲咳了几声，打断了二者的思绪。 “啊！”穆松柏如梦初醒，赶紧拨开了陈薪烬的手，莹白无暇的小脸飞上了两朵红云，将女孩映衬得分外喜人。 “再后来的事，就是你们拜入师父门下了，各自习得一半功夫了。资源已经倾斜到你们两个身上，为了保证万无一失，师父让你修行的无极图和先后天八卦以双方互为锚点。就如同在大海之中深潜一般，修为越深的人下潜得越快越深，修为较浅的那个就会被修为较深的带着往下坠去。有了锚点作为同步的标记，只要你们两人的修为相差不超过一个大阶，-就会紧紧咬住对方。这种法子对修炼者要求苛刻，不仅要修习同门功法才能有同质的灵力，还要求性别分别为一男一女。除此之外，还有种种条件限制，我们也是从一开始谋划，才能让你们在不自觉中互相种下锚点标记。在我们的预想中，作为算计小师弟的补偿，原本应该是从小就对修行耳濡目染的小师妹修炼得更快，拉动着小师弟境界攀升，可实在没想到反而落到了实处，结果是小师弟修为进境以骇人的速度攀升。”贾德升无奈苦笑道。 听贾德升这么一说，穆松柏倒是有些疑惑：“可我的实力还只是炼虚合道中阶呀？” “那是因为……我还没把锚点标记打开。”贾德升憨厚一笑，轻轻打了个响指，“同步更新开始。” 伴随着火龙真人话音刚落，一条虚幻的锁链哗啦哗啦地从穆松柏的心脏处钻出，锁链的头端连接着一个船锚，锚头在空中环绕了一圈歪歪扭扭地向陈薪烬的心脏处砸去。与此同时，陈薪烬的心脏处也出现了一条带着船锚的大粗铁链，歪歪扭扭地向着穆松柏心脏处钻入。 两把铁锚几乎同时没入对方心脏，伴随着一股哗啦哗啦的锁链声，陈薪烬福至心灵，下意识将体内的一道灵力顺着穆松柏的那条锁链流进她的体内，周转了一圈后又顺着自己的锁链流转回来。 自身的灵力并无任何损益，但透过锚点标记，他可以清晰地感觉到穆松柏体内的灵力被凝练了一次。见这锚点标记果真有效，陈薪烬索性放开心神，仍由体内灵力通过两条虚幻的锁链在自己和穆松柏的体内流转。一开始四阶的灵力流到她体内只有一阶的质量，而回流到体内又再度恢复四阶，可随着灵力流入的量越来越大，流进穆松柏体内的灵力品阶也越来越高，到最后也达到了四阶初的高度。 穆松柏的气势在陈薪烬的灵力洗练下节节攀升，顺着锁链流过去的不仅有灵力，还有包含在灵力中实打实的经验碎片。在这诡异的锚点标记之下，穆松柏的修为水涨船高，从炼神化虚中阶到炼虚合道初阶一下子水到渠成。 当然，陈薪烬也不是全无好处。借助穆松柏的修为进展，他相当于把前面四阶重新再修炼了一遍，如果把自身的修为比作一栋万丈高楼，那么在这一过程中基础被打得无比扎实，就从严格意义上杜绝了豆腐渣工程。 “果真是好神奇的功法，可惜两者之间修为不能差超过一个大阶，否则锚头锁链就会绷断。”李素衣轻声笑道，“要是可以无视彼此修为的差距带动对方境界的攀升就好了，这样有一方就可以天天喝酒吃肉睡觉。” 陈踏法瞥了他一眼，冷笑道：“你以为人人都像你这只只懂得喝酒的狒狒？没有实战的磨砺，让一个普通人掌握了巨大力量，无异于让一个小孩拿枪，不仅不能造成有效杀伤，还容易误伤己方队友。” “师兄……说起来我一直怀疑你的审美眼光。”李素衣幽幽叹了一口气，上前把陈踏法的脸庞掰向自己，“好好看看我，这么帅的脸，这么棱角分明的五官，剑眉星目，鼻若悬胆，面如冠玉，唇若涂脂，你竟然说长得像狒狒？” “滚。”陈踏法脸颊收缩，嘴里吐出一个“滚”字，神色愈发寒冷。 李素衣也知道见好就收，见对方发话，他赶紧松开双手，正欲退回原地时，忽然一条火龙窜出，朝他的脸面砸了过去。 “我靠！大师兄，怎么是你出手？” 李素衣其实一直在作死的同时对陈踏法暗中戒备，可他实在没想到一向憨厚老实好说话的大师兄竟然会对他出手。此时，火龙席卷之下，瞬间就将他脑袋上的眉毛和头发烧了个一干二净，光溜溜的活像一个大电灯泡。 “你太跳了，师弟。照照镜子，看看你现在像个什么。”火龙真人咧嘴一笑，“今天的主角可不是你，别抢了小师弟的风头。” 李素衣闻言，赶紧以术法凝聚出一面水镜，这才发现自己的脑袋原来有那么的光亮，就像一枚一千瓦的电灯泡。 “呵，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陈踏法适时补刀。 穆松柏的攀升已经完毕，见三师兄被烧了个关头，陈薪烬连忙凑了上去，光洁的脑袋映照出自己的脸庞，他忽然想到了一句手机广告词。 “2000万柔光双摄，照亮你的美？” 第120章 愿你好好好好好（第三更） “师兄，你这脑袋光可鉴人，还自带美颜的呐？”从李素衣的光头反射中，陈薪烬发现自己的脸都帅了不少。 “嘤嘤嘤，苍天啊，大地啊，这师兄弟一个个的都来欺负我，我真想‘哇’的一声哭出来，还是小师妹最好，以后我要是有孩子一定要一个女儿。”李素衣长太息以掩涕兮，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一头乌黑的长发瞬间长出，连眉毛也不落下。 李素衣轻轻甩动头发，一头青丝自动扎成一个道士髻。 黑长直，用飘柔，就是这么自信。 “别别别！师兄，你可别，我最讨厌嘤嘤怪了。”穆松柏使劲挥了挥自己的小拳头，“我一拳一个嘤嘤怪。” 李素衣：“......” 被穆松柏这么一说，李素衣再度悲从心来，竟一拍身后的大酒葫芦，一个猛子从葫芦口中扎了进去。 “师兄？”陈薪烬上前拍了拍酒葫芦。 “别吵我，让我在美酒里面溺死吧。”葫芦里传出了一道闷闷的声音。 陈踏法见状，摇了摇头，一脚把大酒葫芦踹倒，拍了拍陈薪烬的肩膀，道：“不用担心这夯货，他的心理承受力强着呢，只不过是给自己找一个喝酒的借口罢了。” 贾德升也点了点头，憨笑道：“三师弟天生就是这德行，他啊，平生就好美酒，再大的烦恼有一口酒喝也烟消云散了。” “嘿嘿，被你们看穿了。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嘛。”大酒葫芦中传来一道闷响。 陈薪烬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好道：“好吧……既然这样，事情也都说完了，接下来就让你们尝尝我的手艺吧。大师兄，二师兄，我约了其他同伴一起吃饭，最近我新学了一手好厨艺，你们要不要来一起尝尝？” “哇，薪烬，你什么会做饭了？那我一定要尝尝你的手艺了。”穆松柏两眼冒出小星星，她可也是个小吃货。 陈薪烬温柔一笑，轻声解释道：“这次去千帆沉舟楼学的。” “可是现任楼主的厨艺真传？他可是被我邀请过去继任我的位置的，他的厨艺我自然也尝过，我就不去了。”火龙真人笑着摆了摆手，“踏法，你倒是可以带着素衣去吃吃看，保证滋味难忘。” 陈踏法摇了摇头，道：“不了，我对美食并不感兴趣。薪烬，你把这破酒葫芦带过去吧，这夯货对这些东西倒是很上心，万一他嘴馋了，自然就出来了。” “好吧，那两位师兄，我们就先走一步。”陈薪烬上前背起大酒葫芦，才发现这葫芦看似体积庞大，却轻若无物。 在告别了火龙真人贾德升和明月教主陈踏法之后，陈薪烬便让穆松柏先去招呼大家，待会儿再把人带过来，而自己则背着李素衣的大酒葫芦径直来到了自己和穆松柏、叶蓁蓁的小别墅。 熟悉的小院，熟悉的门楼，熟悉的房间。 自从自己去了酆都鬼城，在那之后就直接去了千帆沉舟楼，便再也没回来过。此次归来，他原以为自己的房间早该布满灰尘，结果却发现自己的房间竟被打扫得一干二净。床头上摆着一只哈士奇和一只英短猫的玩偶，衣物叠得整整齐齐。 陈薪烬愣了一下，随即清醒过来。他决定加倍用心，把这顿饭完成得更好。 食材已经有了，都是一些当日在千帆沉舟楼他存下来的顶级食材，被他一并收入了小虚空。陈薪烬把大酒葫芦放在大厅，独自一人进了厨房，卷起袖子准备大干一场。 葱、姜、蒜、青椒。 热锅倒入凉油，油七分热的时候转小火。 爆香。 冷水下肉，大火烧开，煮至肉刚熟即可，待肉凉后切成薄片。 起油锅，下肉片煸炒。 “我买几个橘子去。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动。” 陈薪烬只用了一会儿工夫便做好了一道青椒回锅肉，并用他的天赋能力把食物定在了刚出炉的新鲜状态。 但他并不满足于此。 陈薪烬从小虚空掏出了一堆土豆洗净，在砧板上放上两根筷子横向平行，并把土豆放在筷子之上。紧接着他右手握紧菜刀飞速上下切动，刀身触及筷子时刚好停住，完美保证了土豆被切成0.5厘米的薄片而不至于底部切断。 切好的土豆底部相连，顶部绽开，就像一架漂亮的风琴一般。 陈薪烬将切好的土豆包上锡纸，放入预热好的烤箱，250°C，中层，上下火。趁着土豆在烤箱中要呆上半小时，他不慌不忙地掏出一堆培根火腿，并把它们切成0.5厘米厚的薄片，加上黑胡椒、盐、橄榄油拌匀。 待土豆从烤箱取出之后，他用灵力将土豆悬浮于空中，紧接着抛出一片片腌制完毕的培根切片，于空中划出一道道完美的弧度自动夹入土豆之间的夹层之中。 “差不多了。” 陈薪烬暗自点了点头，再次撒了一些黑胡椒粉在培根和土豆表面，并刷上一层薄薄的橄榄油，重新放入烤箱中，200度，15分钟。 陈薪烬下意识看了看墙上的时钟，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客人马上就要上门了。 一想到胖球和尚的饭量他就担忧啊。 更为致命的是，胖球和尚是吃素的，也就是说要满足他的胃口就必须多做点纯正的素食。 “没办法了，既然这样，拜托你了，柔蓝。”陈薪烬轻声道。 随着陈薪烬口中最后两个字说出，他身前的空处一阵波动，一道虚无的门自虚空中打开，一个少女自门内走出，金发碧眼，五官深邃，娇俏活泼之余另有一股别致的异域风情。 从千帆沉舟楼到魔都，一路走来，柔蓝的境界也有所提升，现在的状态能维持十分多钟，虽然不是很充足，但也足够让她帮忙尽可能处理完所有食材的前期处理工作。这不是她第一次出来看外界，事实上，在回来的路上，陈薪烬每看到一个美景、每吃到一样美食都会召唤她出来一同欣赏。 对陈薪烬的朋友，她也陆陆续续从他的口中得知。此次能为公子一起为他的朋友准备美味佳肴倒也让她雀跃不已，即使她知道公子好像隐约喜欢其中一个叫穆松柏的姑娘。 真正纯洁的爱不会想太多，也不会吝啬于自己的付出。有的人天生害怕付出，天生选择先戒备，等到接受到足够的爱再试探着友善，但有的人却天生热情爱讨好。她只是觉得，在爱情的事上如果你考虑起自尊心来，那只能有一个原因：实际上你还是最爱自己。 喜欢一个人就只会希望你好好好好好。 第121章 也知道也不知道 十分钟稍纵即逝，时间一到柔蓝再次回到了无眠之界。有她帮忙打下手，陈薪烬的进度也快了不少。 忽然，陈薪烬耳朵一动，凭借其超凡的听力清晰捕捉到了楼下大门钥匙插入锁孔转动的声音。 “好香。”胖球和尚一进门鼻子就开始翕动，陶醉地闭上了双眼。 虽然是个和尚，但对美食有一种近乎偏执的喜爱，而作为一个厨师，除了眼力之外，嗅觉、味觉也是必须锻炼的重点对象。仅凭这股香味，他就知道此等菜品至少可以打八九十分以上。 嗅着嗅着，胖球和尚双脚逐渐离开地面，由香味勾引鼻子，由鼻子拎着脑袋，脑袋牵动身体，整个人闭着眼睛顺着香味飘进了厨房。 胖球和尚感受到香味近在眼前，便颤抖着睁开了双眼，赞叹道：“老大，没想到松柏姐说的都是真的，你竟然还对厨艺有所研究。” 像是找到了同道中人，胖球和尚大有一种吾辈不孤的惺惺相惜之感。 “这是我第二次做菜。”陈薪烬笑嘻嘻地说道。 “怎么可能？！”胖球和尚大跳起来怪叫了一声，随即腆着一张猪脸凑了过去，疯狂拍马屁道，“老大真乃世间奇男子耶，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有没有什么诀窍教教我？你也知道，没了我的天赋加工，我做的东西简直就没人喜欢吃。” 说到这里，胖球和尚的声音有些低落。 人如果喜欢做某一件事，最令人痛苦不堪的不是不能做，而是做了发现自己应该能做得更好却不能够。有的人喜欢打游戏，但他会懊恼于自己这波不该闪现A小兵或者这波枪没压住导致被反杀；有的人喜欢画画，可当他发现自己画出来的东西远不如自己想象中来得瑰美时，他反倒会希冀于这画不是出自自己之手或者根本不存在；有的人喜欢写书，他想透过文字与这个世界谈谈之时，却发现自己的遣词造句只是在堆砌词藻，辞容华丽之下是思想的空洞性，他也难免会有些许沮丧，甚至怀疑自己对于写作是否合适。 “这个给你。”陈薪烬微微一笑，打开小虚空从里面抓出了一摞厚厚的A4纸，重重往胖球和尚的手上一拍。 胖球和尚下意识接了过来，道：“这个是……？” “就算是一位大厨的毕生心得和经验吧，我就只是简单按照上面的步骤操作，像做实验一样就做好了。”陈薪烬摊了摊手道。 “做实验？老大你这可是玷污我们厨艺界的荣光。”胖球和尚飞快翻开并快速阅览里面深层的内容，颤抖道，“老大，大哥，哦，不，爸爸，你就是我的亲爸爸啊！太好了，有了它，我就能在第九届‘金锅铲奖’国际修真厨师大赛中脱颖而出，成功夺得代表冠军的金锅铲，从此拓宽人生的戏路，成为荤素不忌的全能厨师！” 看着胖球和尚捧起那一摞记满了世界各地古今中外美食秘方的A4纸像捧着一件世界上最宝贵最珍稀的法宝，陈薪烬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师姐和蓁蓁姐以及女装大佬徐欣誉和被迫害妄想症患者眼睛兄差不多都到齐了，眼看着胖球和尚像着了魔似的根本无法从纸张上挪开眼睛，更别谈开口吃饭了，陈薪烬只得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把他搬到客厅的沙发上。好在我的修为进展速度还算很快，否则根本跟不上胖球和尚的吨位增长速度。此时胖球和尚被这么一搬，原本狭窄的餐桌一下子空出来不少，瞬间宽广无边。于是众人纷纷入座，有了食神宝典的调教和加成，大家自然对陈薪烬的手艺赞不绝口。 “这食神宝典真有这么神奇？竟然让从未下厨过的你一下子就能把菜都做得这么好吃，我都想学习一下了。”培根风琴土豆一人只有一份，穆松柏吃完了自己这份仍然有些意犹未尽。 “那很简单啊，等下把胖球和尚手中那份复印一下就好了。”陈薪烬一边把自己那份推到穆松柏面前一边笑着说道，“上面抄录了古今中外绝大部分的美食秘方，并以修士独有的灵力和手段加以改进，也就是说这是继中国第九大菜系——食堂菜系之后又一天才性的创造，可以说是中国第十大菜系——修真菜系了。” “可以，这很修真。”一道慵懒的声音从厨房中响起，不知何时，李素衣竟从大酒葫芦中钻了出来。 但陈薪烬明确记得，自己是把大酒葫芦放在大厅啊。陈薪烬视线一凝，以他那24K的钛合金狗眼准确无误地捕捉到了李素衣嘴角几乎微不可察的那一点残渣。 好家伙，竟然躲在厨房里面偷吃。 “厉害了，我的师兄。”陈薪烬似笑非笑地点了点自己的嘴角。 李素衣向来是个脸皮厚的，被他逮到了也仍然不骄不躁不羞不恼，只是默默擦拭了一下，淡淡道：“妈的，真香。厉害了，我的师弟。” 兴许是觉得场面有些尴尬，向众人点了点头之后，李素衣徐徐走到大酒葫芦旁，以一个原地360°花式旋转空翻跳入大酒葫芦里面，片刻过后从里面扔出了一些碟子。 “哎，竟然还打包了。”陈薪烬实在是无奈，只得叹息道，“咦，蓁蓁姐你……” 糟糕！ 陈薪烬想起了一件事，他的厨艺传自叶知道，而叶知道又是叶蓁蓁的父亲，那么叶蓁蓁肯定也知道这种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可是他与叶知道临别之前，又得他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以替他做一顿丰盛佳肴给他的女儿，也千万别告诉她有关自己还活着的事。当时陈薪烬的心神都在柔蓝和界外真相之上，一时间竟忽略了他交待的这两件事本身就是一个矛盾的选择。 他到底是想要自己告诉蓁蓁姐有关他还活着的真相，抑或是想让自己对蓁蓁姐保持隐瞒，甚至为此还得编造一个如何得到此食谱配方的谎言？ 陈薪烬不得而知，或许在叶知道心中也是矛盾的，他想早点见到女儿，也想早点让女儿走出阴影，却又不想因为自己的一己私欲坏了千百年来的计划。 叶蓁蓁大口大口地吃着，眼泪大颗大颗地掉着。 食不知味。 第122章 七月是你的谎言 “你……你一定是觉得太辣了吧？我有一份不小心撒了点龙息椒制成的辣椒粉进去，即使是修士也扛不太住呢。”陈薪烬挠了挠头，尴尬道，“这个龙息椒可是来之不易呢，只要修士不封闭自己的味觉，也会被辣得直流眼泪。” 他不想让其他人看出她的情绪变化，因此只能随便扯一个魔鬼椒的谎话帮忙遮掩。 “龙息椒是世界上最辣的辣椒，远超辣椒界中鼎鼎有名的死神椒、魔鬼椒，我猜可能辣到了吃了会像龙一样喷火而得名吧。‘龙息’以248万SHU的辣度，超越了辣度达160万SHU的前任最辣辣椒‘卡罗来纳死神’与辣度达200万SHU的美国军队用的辣椒喷雾。”陈薪烬赶紧搜刮自己脑海中食神宝典上有关所有辣椒的记录，解释道，“吃这辣椒，嘴一碰到这种辣椒，和‘龙息’接触的部位，特别是辣椒素浓度高的部位，在嘴麻掉之后会开始长出一个个的水疱。如果你不幸咽了下去，嗓子也会长水疱。但是地表最强辣椒，就此罢休岂不毁了一世英名？像这样的变态辣，长个水疱都不能遏制住火辣的感觉，辣椒素会穿透水疱，持续刺激嘴巴的感受器下方的神经末梢，痛感至少会持续20分钟。如果好死不死，辣椒素在口腔内持续升级，免疫系统会误以为身体受到极强的热力侵袭。极端情况下，吃辣椒还会导致过敏性休克，严重烧伤甚至会导致人因气管堵塞而死亡。即使是修士，虽然这种辣椒对我们产生不了什么伤害，可是它的辣度却仍然实实在在的存在。” 叶蓁蓁抽了一下鼻子，声音干涩道：“嗯……嗯，好辣。” 一问一答之间，众人原本见叶蓁蓁忽然流泪还有些莫名其妙，想要询问一二，此时见陈薪烬解释得这么详细，倒没再细想。见大家都被自己忽悠住了，陈薪烬这才默默松了一口气，心中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一百八十个赞。 趁着大家在饭桌上言谈尽欢的时候，陈薪烬偷偷溜到大厅提起了李素衣的大酒葫芦，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师兄，师兄，借一点酒呗？”陈薪烬轻轻拍了拍葫芦身。 “干什么？不要吵我睡觉。”一颗袖珍版的李素衣脑袋从大酒葫芦口钻出，一脸睡眼惺忪。 陈薪烬仔细回想了先前胖球和尚的表情，学着他腆着脸凑了上去，谄媚道：“这不是我们外面在吃饭嘛，没有酒怎么行？再说了你偷吃了那么多，一个人吃了好多人的分量，你这不补偿补偿一下师弟我嘛。” 李素衣斜睨了他一眼，嘀咕道：“酒给你了，那我喝什么？” “嘿嘿嘿，不多不多，给我装几斤就好。”陈薪烬拍了拍大酒葫芦，嬉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葫芦里装了怕是不下十几吨的酒水吧？” “哟呵，行啊，师弟，行家啊。”李素衣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随后双肘连同好后背往身后的酒葫芦口一靠，懒洋洋地说道，“说说看，怎么发现的，说得好我就给你我珍藏多年的好酒，要是说得不好的话我就给你酒渣。” “这还不简单。师兄，我先前提你这酒葫芦的时候，连人带酒葫芦整个都轻如鸿毛，说明这个酒葫芦内部采用了类似芥子纳须弥的手段。师兄你是个懂酒、嗜酒、喝酒的高手，其内部必然收集了种种好酒，否则你行走天下时万一有一天酒喝完了怎么办？” 闻言，李素衣满意地点了点头，道：“不错，我尤其喜欢你那句我是一个懂酒、嗜酒、喝酒的高手的话，虽然明知道是在拍马屁，不过嘛……嘿！还真让你拍到点子上了。我这个葫芦确实不是一般的葫芦，我这葫芦叫斩仙葫芦，里面除了无尽的美酒之外还装有一把长约七寸五分的斩仙飞刀，是我从前探索上古时期陆压道人遗留在无眠之界的洞府所得。” “真的是《封神演义》中喊一句‘请宝贝转身’就可斩杀仙神的斩仙葫芦？”陈薪烬瞪大眼睛重新打量了一边这个大酒葫芦，啧啧称奇道。 “不错，只不过封神演义中有些轻微夸大了。”李素衣从斩仙葫芦中蹦了出来，打开小虚空，取出了几只普通的酒葫芦，然后一掐指诀，顿时一道酒水化作一条长龙依次灌入那几只普通大小的葫芦中。 “喏，答应你的给你了。这酒叫杜康，是至今仍存活于无眠之界的酒祖杜康亲手所酿。醉酒未必真忘忧，但这酒可不一样，你也知道那句话，何以解忧，唯有杜康，这酒别的本事没有，可是保管喝了开开心心、心胸豁然开朗，更能化解心中郁结。”李素衣将那几只酒壶用灵力递了过来。 陈薪烬闻言却是一愣，道：“师兄你都知道？” 李素衣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嘀咕道：“嗨呀，你那点小心思我还不知道吗？去吧去吧，说起来那姑娘也怪可怜的。哎，大师兄、二师兄也真是的，还好当时我没掺和进去，否则心中有愧，我今天可也不敢来吃。” “你是说……大师兄和二师兄今天不来是因为心中有愧不愿见到……” 李素衣赶紧打断了陈薪烬的话，连忙摇了摇头道：“诶！你可别说我说的啊，我可什么都没说，都是你自己想的。快去吧快去吧，别让人等急了。” “好咧。” 陈薪烬应了一声，便提着一堆酒葫芦转身回到餐厅。短短十几步路，他却想了很多很多。 朋友的意义之于我们个体的意义是什么？好像从未有人失去了一个朋友便再也活不下去，朋友不是生存的前提假设，但却是快乐的充分必要条件。人从本质上是孤独的，却又在潜意识中偏向于抱团取暖。平心而论，打着善意的谎言的隐瞒何尝不是一种对彼此的双向残忍？人之所以为人，首先是作为一个独立的个体存在，那么她就应该拥有知情权。 他不想将来有一天也因为心中有愧而不敢见叶蓁蓁。 第123章 就像你我（第二更）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杜康酒果然如传闻之中那样，三杯通大道，一斗合自然，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杜康的酒并不醉人，而是醉心，最神奇的地方在于，即使是叶蓁蓁上一刻还有无尽的忧思，下一刻却心胸豁然开朗，仿佛三千烦恼皆随杯酒解饮而释怀。 借酒消愁愁未必更愁。 中国的酒从古至今就被赋予了不少奇妙的意义，中国的文化更可以说是一种酒文化，开心时喝酒，不开心时也喝酒，他乡遇故知喝酒，生老病死也喝酒，洞房花烛夜喝酒，求而不得也喝酒，金榜题名时喝酒，落第举子心还是喝酒。世界寻常美酒的魅力在于酒后的微醺，意识的不清醒，借此人们可以是醉后高歌且放狂，门前闲事莫思量，也可以是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更可以是一酌千忧散，三杯万世空。 酒至半酣，大家都喝得兴起，显然都有点忘我。这时不知道是谁率先提出了有酒当有歌，有歌当有舞。叶蓁蓁即使喝得再高兴，脸上也不会流露一点表情，这种事情她自然不会参与。于是喝高了的女装大佬徐欣誉自告奋勇，提出要在众人面前一展现美妙舞姿，独领风骚数百年。其余人一见，自然乐得看女装大佬化身变态，甚至还提出大家一起唱歌以充当他的BGM。 不如跳舞，在我的BGM里没人能跳赢我。 歌舞歌舞，有了歌声的舞蹈才不寂寞。 女装大佬徐欣誉真的会跳舞吗？出乎大家意料，他不仅跳得很好，还跳出了烟视媚行，跳出了婀娜多姿，跳出了江山如此多娇。 只是……没有变身的他以男儿身跳舞实在有些辣眼睛。可能是醉酒状态下神志有些不清，女装大佬这次的女装有点小小的失败，不知道是哪个萌妹子的脑袋，加上浑身肌肉虬扎，五大三粗，膀大腰圆，大体上抵得上一个阿诺施瓦辛格做了个换头手术。 记录生活记录美。 这么关键性的历史性的一刻，众人自然不会忘记留存辈分。即使喝高了，大家也仍然记得掏出手机，纷纷主动将这鬼畜妖美的一幕拍成宝贵的视频。其中，这里面又以眼镜兄刘继安的心思最为单纯。大家都是想留一点黑料以备将来酒足饭饱、茶余饭后的谈资，而作为一个典型性被迫害妄想症患者，眼镜兄的脑洞已经开展延伸到充满诸多可能的未来去了。万一将来哪一天女装大佬真的连内心都女装了，并以蒲柳之姿向自己示爱的话，自己拿什么抵抗？就是手中这份鬼畜的视频资料了。在他看来，这不叫杞人忧天，这叫防范于未然。俗话说得好啊，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要将一切危险的苗头扼杀在根源之中，眼镜兄默默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自己的清白身子便宜了村头的如花也不能便宜了眼前这个萌妹脑袋、壮汉身躯的死变态呀。 “来啊~快活啊~ 反正有~大把时光~” 载歌载舞，跳得欢快的女装大佬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大家定义为一个变态，以他现在喝嗨了的心态，不但不觉得下面的闪光灯背后是自己漆黑惨淡的将来，反而觉得这感觉让他像一个大明星一般，而台下都是他忠实的小粉丝。 这感觉，已经不对，我努力在挽回、 看着女装大佬一脸的兴奋，在失足妇男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因为蜃珠的存在，所以心神没受到太多影响的陈薪烬不禁左手捂脸叹息，实在是没脸看，当然他的右手手里的手机可没停下。 见好就收，陈薪烬心满意足地收起了手机，却感觉到有一道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陈薪烬蓦然回首，却见叶蓁蓁于觥筹交错间，笙歌鼎沸处静静地看着自己。为了配合女装大佬徐欣誉的乐舞，屋内灯火通明，聚光灯、散光灯、回光灯、柔光灯、追光灯纷纷争先恐后投下了各自独有的霓虹光芒。各式各样的华灯璀璨繁复如星辰，片片灯光洒进叶蓁蓁的眼眸，流光溢彩，像春日的繁花洒落在一汪清池里，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又像清风将春天的五颜六色掬起，送入那一对介于黑色和琥珀色之间的瞳眸。 但春天到了，冬天也不会远。 即使她的眼里有一池春江水暖，可是陈薪烬仍然感受得到在潜藏在这表面之下的悲怆的秋和沉寂的冬。 陈薪烬幽幽叹了口气，知道她有话对自己说，便率先离开了餐桌，独自走到阳台等候她的到来。 “你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清冷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有些颤抖。 陈薪烬缓缓回过头，终于还是决定如实相告，道：“蓁蓁姐，你不再需要我替你握剑，陪你手刃仇人了。千帆沉舟楼的那个孟婆死了，我也见到了你父亲。” “见到我父亲？”叶蓁蓁挑了挑眉。 “嗯，当年你父亲只是诈死，他现在是千帆沉舟楼的楼主……”陈薪烬当下就把自己在千帆沉舟楼的经历详细复述了一遍。 出乎他的意料，或许是有杜康酒的功劳在里面，或许她自己早已察觉到了什么，叶蓁蓁平静地接受了他的所有说法。 沉默了片刻，叶蓁蓁才开口道：“他不让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不帮他隐瞒？” 听起来像是责备的话，但陈薪烬这不是责备。 “我也想过啊，但是我不想为了第一个谎言而扯出千万个谎言去弥补。你爹不想让你知道无非是不想让你卷起这场纷争当中，隐瞒或许体贴，但我始终觉得，最大的关心不是隐瞒，而是携手共同面对。我不想将来不敢像今天一样直视你的眼睛，也不想因为这件事情有了无形的隔阂，况且我想你父亲也很想你，他既然要我为你做一顿丰盛的饭菜，又要让我保守秘密，这互相矛盾的选择想必是把选择权交给了我。他选择我，而我选择坦诚。”陈薪烬的眼神澄澈如夏天里的一泓清泉，有着令人舒适的干净。 叶蓁蓁抬起头，眼神熠熠生辉：“我父亲的事由他自己来跟我解释，我现在只有一个小请求。” “什么？” “你说过的，女孩子的手握剑多不好，凶巴巴的，会长茧子会嫁不出去的，所以关于握剑这件事，由你来帮我如何？” 巨大的平静悬挂在纷纷攘攘的喧闹城市上空，屋内传来阵阵逗趣的歌舞声。 歌舞。 有了歌声的舞蹈才不寂寞，就像你我 第124章 盼世界为我下一场雨 陈薪烬并不很傻，隐含在叶蓁蓁话语中的潜在意思，他就是再迟钝也有所察觉，只是他实在没想到以叶蓁蓁清冷的性子竟会对他产生这般深厚的依赖之情。 于他而言，自己只是尽了一个朋友应该尽的所有义务，可对她来说，些许光亮就是人生里的太阳。太阳每天都在东升西落，人生也一样，有白昼和黑夜。有些人永远处在和煦阳光的照耀之下，对点点萤火视而不见，但也有的人一辈子都活在漆黑黯淡的深夜里，他们不曾见过朝阳破晓和夕阳日暮，稍微见到点点星光洒落，就会把星星当成太阳，把黑夜当成白天。 这个故事告诉了我们千万不要做暖男，除非你喜欢一个内心孤独的女孩，否则一不小心就是一个爱的修罗场。 陈薪烬当下有些忧郁，他当然喜欢她，但却是朋友之间的那种喜欢，超越这种感情的喜欢或许有一点点，只是他把更多的以男女之情的喜欢都进贡给了一个无法用颜色形容的女孩。所以他很忧郁，因为不知道如何拒绝才能不伤人心。叶蓁蓁不是普通的女孩，她是一个人在雪原上流浪了许多年的女孩，她的内心千疮百孔，她的眼神清冷如冰。得遇温暖，好不容易化开的寒冰稍有不慎就会再度凝结。 他不想伤心，可是他不曾想自己的沉默就是一种伤心。 “现在无法回答的话，没事。”叶蓁蓁长长的睫毛轻颤，若无其事道，“以后再告诉我。” 说罢，转身就要离去。 “等一下。”陈薪烬心中一慌，喊住了她，“我觉得还是应该说清楚，如果这是请求，那我答应你，如果这是要求，那我希望你再考虑考虑？” 要求和请求不一样，要求比请求多了一份蛮不讲理，也多了一份亲切。朋友之间的请求和男女之间的要求是不一样的，前者他可以问心无愧地接受，后者他却不敢作出承诺。我们常说，某某人要求她的男朋友做什么，却不会说某某人请求她的男朋友做什么，当然那种不对等的男女关系除外。 但是叶蓁蓁却不管这些，她脚步一顿，忽然转过头气势汹汹地说道：“什么请求不请求，要求不要求的？不要扯什么云里雾里的，你弄错了一件事情，我喜欢你是我的事，你喜不喜欢我是你的事，我今天或许喝多了，但是我说的都是认真的，总有一天我也会把你喜不喜欢我这件事变成你我一起的事。” 性情再酷的人，也愿意在爱里黏黏糊糊。她的话里充满了决绝、笃定、暴烈，这还是陈薪烬第一次看见叶蓁蓁因为父亲之外的人有如此大的情绪波动。说句实话，他从不曾想过高冷如冰中女神的叶蓁蓁喜欢起一个人来会这么的不一样，没有了寻常儿女的伤心，也没有了痴情守望的苦情，有的只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坚决和钻死在牛角尖里的执拗。 如果你极其喜欢一个人，但是对方不喜欢你，你怎么办？ 如果你极其喜欢一个人，但是对方又不是很喜欢你，你怎么办？ 出于强烈的自尊心，我们碰了壁吃了灰之后，分明毫无必要，但大抵不过还是躲在阴暗的被窝里狠狠发誓，将来要让喜欢的那个人后悔，抑或不想承认这段失败的感情进而否定自己的爱。可人是无法否定自己的感情的，我们的爱是我们自己的一部分，我们由过去的喜怒哀乐贪嗔痴怨构成，人是过去无数个秒针转动时的自己的叠加。你之所以成为你自己而不是别人，正是因为你独有的经历和感情组合成了你独有的人生经验，这种经验性是我们判断和衡量生命与生活的个体标准，即我们的思想。否定自己的感情，无疑是在否定过去的自己，也是否定自己的思想。 当然，也有少部分人却是个痴情种，继续坚持着那份无望的爱，即所谓的非你不娶，非你不嫁，为此就算蹉跎了岁月也无关紧要。但这样的人大体上是不幸福的，因为他们容易自怨自艾，轻易就把自己陷入哀伤苦楚的境地。他们在犹犹豫豫中，在进退两难中抓紧了那把单相思的伞行走于沙漠之间，幻想着有一场滂沱大雨眷顾踽踽独行的自己。遗憾的是，沙漠未必不会下雨，可是下雨的时候未必沙漠里每个地方都有雨。痴情人的心是一片沙漠，期待着久旱逢甘霖。 但叶蓁蓁的不同，就在于认定了星光就不再拥抱阳光，没有星光的白昼也是黑夜，就像没有他的她。可能是早年的经历塑造了她独特的性格，她有一种认定了就绝不撒手的精神。她并不怨恨，也不顾影自怜，世界上哪有喜欢就一定要得到回应的道理，即使看似真理的能量守恒定律到了微观的世界也失去了守恒的意义。她或许会伤心，但绝对不会松手，因为那是她仅有的光亮了。 有的女孩愿意为了喜欢的人而放下自己的尊严，那很廉价吗？或许廉价，可是却也无价。有的女孩喜欢在心上人的怀里当个被宠坏的小公主，那会甜到掉牙吗？就算腻到掉牙，也是旁人艳羡不来的幸福。说不出哪种更好，可是我如果爱啊，就总喜欢付出。没有回报也没有关系，总有一天量变会引发质变，再不行我一个人也很好。聪明的人从不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也从不会为了一棵树而放弃整片森林，只有傻子才执迷不悟，但事实上，我一直都是那个傻子。 “这个给你。” 叶蓁蓁沉默了片刻，忽然快步上前，吻在了陈薪烬的眉心，一粒冰蓝色的小光点从她唇间落入他眉心的天眼之中。 “你……这是干什么？”陈薪烬下意识一愣，眉心处有一种异样的温热感。 “还记得当时我们在神农架夺得头名的奖励吗？我选择了一个月的藏书阁浏览权限，我在里面呆了整整一个月，终于研究出了一种以剑气为种、催生剑意的方法。原本是想用来提升你的破体无形剑气境界的，只是我没想到你的剑道提升得这么快，现在怕是用不上了。”说罢，叶蓁蓁飘然离去，像一个清冷得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只留下陈薪烬一人呆愣愣站在原地。 只是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她还是落下了两行清泪。 伤心当然还是会有啊，不被喜欢的人喜欢怎能不伤心呢？ 悲伤已是必然，可滂沱也终将到场。 第125章 惊觉相思不露 伊人已远去，陈薪烬愣愣站在原地，依稀还能感受到眉间残存的温热。神农架试炼一行，大家都得到了各自想要的奖励，唯独叶蓁蓁选了藏书阁一个月的浏览权限。 她的剑道天赋之高远超常人，陈薪烬原以为她是想借此触类旁通，使自己的剑道修为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却没想到，她做了一个月的无用功却只是为了自己。彼时的他刚得破体无形剑气，且尚在第一重境界，所受限制极大，除此之外自己其他的攻击手段也屈指可数，远不像现在这般手段繁多。 说不感动那是骗人的，只是有些东西光靠感动是无法成事的。好感当然有，但他的心却在觉醒那天被占据，时下也着实是个左右两难的境地。桃花多了就不是桃花运，而是桃花劫，陈薪烬当下烦恼得很呐。 一番冥思苦想之后，陈薪烬终究有也没得出一个好的解决方案，无奈之下他只得把心神沉浸在体内的那枚冰蓝色光粒上。冰的蓝很淡，是一种近乎白色甚至透明的蓝，就像她平日里的性子一样，冰肌玉骨，冷若冰霜。 像月里的广寒仙子一样绝美，像雪中的姑射神人一样高洁。 此时在与陈薪烬分出的心神感知接触之后，原本在眉心识海清池里沉浮的淡蓝色光粒好似有了些许灵性，忽然缓缓往下坠去，看这架势是要从他的眉心直直落进他的心田。 心田中，那里有一座高台矗立。 正是叶知道用自己的天赋为陈薪烬所铸。 陈薪烬本能地察觉到这枚淡蓝色光粒或许就该住进这里，他隐隐有种预感，有异变即将发生。修士的第六感往往很准确，既然心中念头已起，他便顺势把这枚淡蓝色送进了胸口的膻中穴，也就是中丹田“绛宫”里，那里正是洗剑台耸立的地方。 有了陈薪烬的主动催发，那枚淡蓝色的光粒倏地一下子快了许多，转眼间就钻进来了洗剑台中，就像一粒种子扎根于土壤之中。 叶知道的附魔天赋可以在绛宫中铸起一座洗剑高台，对于普通的灵力有凝练之效，对于拥有剑道属性的力量除了凝练之外还有额外附魔的能力。作为叶知道的女儿，叶蓁蓁自然从小就开始洗剑凝练，因此那份洗剑的气息和特殊的附魔属性早已融入到了她浑身的剑意剑气之中。陈薪烬洗剑附魔的特性是锋锐，而作为叶知道的女儿，叶知道费劲了心思使得叶蓁蓁在洗剑时所产生的额外特性则是锋锐、辐能以及金木水火土，分别又对应虚体凝实、生生不息，变幻无形、侵略如火、不动如山，这也是叶蓁蓁为什么掌握了无数种剑意的来由，有些是她自己所悟，有些便是来自于这些附魔属性。 叶知道曾告诉陈薪烬，剑气出体时经过洗剑台可提高其穿透性，代价则是出剑速度减缓，只有当剑气洗得洗剑台坍塌之时，才是能力固化之时。而此时，那枚淡蓝色的光粒如同种子一样扎根在洗剑高台之中，蔓延出无数道光丝遍布整座高台，就像种子在生根发芽。 种子的生根发芽需要从土壤中吸收能量，而叶蓁蓁所自创的以剑气为种，催发剑意的方法本来是以原先一重的破体无形剑气为食，孕育出更高境界的剑气，可此时破体无形剑气早已三重圆满，这枚剑气种子竟一下子无处可去。就在这时，洗剑高台中那股同出一源的熟悉气息吸引了它，使得它来到了绛宫当中，扎根于洗剑台里，并以洗剑台为食，孕育新生的不明物体。 这是叶知道和叶蓁蓁父女俩都没想到的异变，前者离开自己的女儿太久，不曾想到有一天自己的女儿会喜欢上一个人，且甘于付出，而后者没想到陈薪烬体内竟有自己父亲所铸的洗剑台。然而陈薪烬也不知道眼下这种异变究竟是好是坏，伴随着剑气种子的生根发芽，洗剑台整体也终将化为剑气种子生长的肥料。 陈薪烬轻叹一声，终究还是没有阻止剑气种子的汲取。随着他这一声轻叹，心湖荡起涟漪，心念波动间，洗剑台在剑气种子四处蔓延的光丝中轰然崩塌，如同一栋在荒漠中的高楼，随着风沙的侵蚀，内里的活性逐渐丧失以致于终有一天一股微风吹动，高楼坍塌。而汲取了整座洗剑台力量的剑气种子在转眼间长成了一棵不起眼的小树，树根扎根于陈薪烬的绛宫当中，树叶翠绿欲滴，每一片都蕴含了不同的意境。 从锋锐、幅能到金木水火土五行相生相克，再到人之七情喜、怒、忧、思、悲、恐、惊，最后到人之六欲眼、耳、鼻、舌、身、意。中医理论中，七情指““喜、怒、忧、思、悲、恐、惊”七种情志，这七种情志激动过度，就可能导致阴阳失调、气血不周而引发各种疾病。而眼、耳、鼻、舌、身、意则对应了见欲（视觉）、听欲（听觉）、香欲（嗅觉）、味欲（味觉）、触欲（触觉）、意欲。叶蓁蓁曾经就以一式伤情剑扎在了陈薪烬的心上，使得他流了大半天的泪水。所以陈薪烬知道这些叶子中蕴含的意境，是叶蓁蓁的剑意雏形，也是她的喜怒哀乐贪嗔痴怨。 一片片叶子高挂于枝头，如翡翠般晶莹剔透，陈薪烬仿佛只要一伸手就能摘下那一片片叶子中的意境并化为己用。 可这并不是他的道，叶蓁蓁的道在于剑意无穷，而他的剑道在于一。 他追求的是白光纳日月，紫气排斗牛的风流潇洒，是精光射天地，雷腾不可冲的气吞万里如虎，是一身转战三千里，一剑曾当百万师的豪气干云，是我有一剑，所爱隔山海，山海皆可平的欱野喷山。 他追求的是极致的一剑，归一的一剑。 所以他将一片片翡翠叶子融化，融入到他本身的剑意当中。他的剑意脱胎于破体无形剑气的死灵之气和草木精气，运用的是天地间游离的能量，而此时伴随着那一片片翡翠叶子的融入，他剑意逐渐变得模糊起来，仿佛一片混沌，看似无始无明，实际上却是万物的雏形。 无意中，他将她的喜怒哀乐贪嗔痴怨融入到了自己的剑意当中。 她不是普通的女孩，她是一个内心的普通小女孩。喜是见着心上人的不动声色，怒是无奈的恼羞成怒，哀是自闭内心的哀其不争，乐是共同执手握剑的昔日约定。 恍惚间，他好像看到了一个面无表情的女子嘴唇嗫嚅，流下了两行清冷的泪。 谁终将声震人间，必长久深自缄默。 谁终将点燃火电，必长久如云漂泊。 第126章 唯独你最耀眼(BGM:一腔诗意喂了狗-花粥) “榆木疙瘩不开窍，这已经不是对牛弹琴了，这是鲜花插在牛粪上。” 一道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叹息声在耳边响起，陈薪烬缓缓睁开了眼。 正是李素衣。 “小师弟你上辈子究竟是十世善人转世还是上辈子拯救了世界？”此时他正一脸痛心疾首的表情，一袭白衫随风猎猎作响。 陈薪烬摊了摊手，无奈道：“师兄你就别挖苦我了。” “挖苦？我可不是来挖苦你的，我是来帮你的。怎么样，要不要听听英俊潇洒、玉树临风，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师兄的我的意见？”李素衣凑了过来，一脸促狭笑容，用肩膀顶了顶陈薪烬的肩膀。 “师兄但说无妨，师弟我一定洗耳恭听，愿闻其详。”陈薪烬知道自己拗不过他，便配合他把话题延续下去。 “哎，这件事说来话长，可就得从师兄我的出生说起咯。”李素衣脸上出现一丝追思之色，“师兄我其实于明太祖朱元璋年间出生，那个时候的人婚姻观念和现在不太一样，那个时候讲究的是大丈夫何患无妻，男人就应该三妻四妾，而现在更讲究的是一夫一妻，夫妻对等。当然，我跟你说这些可不是想教你脚踏多条船，而是想说不同的时代有不同的观念束缚，一件事在古代是对的，但你放到现代就是错的，一件事放在现在是对的，放到古代也可能是错的。而我们是修行人，修行路漫漫，醒也无聊，醉也无聊，活太久了，有人选择太上忘情，有人选择多情华发生，所以我们才更要好好地珍惜。在我李素衣看来，不论古今，不论中外，道理再大，也大不过我手中一剑！” 李素衣瞥了陈薪烬一眼，继续说道：‘我给你讲讲我的故事吧。我出生于明太祖朱元璋统治晚期，成长于明成祖朱棣时期，在锦衣卫当中担任百户，在那时也相当于是个正六品的官儿了。那时候的我年轻气盛，志得意满，同时也暗中与邻里一位姓沈的大户人家千金私定了终身，原本我以为我会就这样子无风无阻顺顺当当地’过完这辈子，直到有一年春……锦衣卫上面查出了一伙叛党逆贼，指挥使奉皇帝陛下诏令，特命我和其他几个百户带领手下抄了那户沈姓人家的家。我知道他们是被人构陷，可我只是一个小小的百户，别说是皇帝的旨意，就连指挥使我都违抗不了。我亲手把那位沈姑娘的父亲送进了诏狱，看着他被拷打至死，我亲手把沈姑娘送进了教坊司，看着她因不愿意屈从而引颈自戮。她对我说，她后悔生在这猪狗不如的世道，可不后悔遇见了我，她说她这辈子看错了很多人，可唯独不会看错我。” 说到这里，李素衣转过头忽然捂着肚子大笑了起来，笑得身体向前俯去，笑得身体佝偻，笑得像要把头跪进地里去，像一条扭曲的蛆虫在暖日面前惭愧地钻进土壤里。 笑过之后，李素衣缓缓站直了身子，一拍斩仙葫芦，从中引出了万道琼浆灌入自己口中。 他抹了抹嘴，这才意犹未尽地说道：“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我的酒葫芦里装的全是杜康，我只敢喝杜康，我只能喝杜康。借酒消愁愁更愁，只有解忧酒方能令我忘忧，我的人生就只剩下酒了啊。” “刚才说到哪了？”李素衣又恢复了潇洒不羁的笑容，一拍脑袋道，“对了，说到她了啊。自那以后，我就活得像个没有感情的傀儡，只能将一腔恨意在心中默默点燃，这恨意是对锦衣卫的恨，对那些害得沈姑娘家破人亡的阴险之辈的恨，对所谓明成祖朱棣的恨，对这世道的恨，以及对我自己的恨。直到后来，我进山抓捕一个逃犯，不小心迷了路，结果遇到了二师兄，他听了我的遭遇之后把我带到师父面前，恳求他收我为弟子。师父本不打算再轻收弟子，可架不住二师兄苦口婆心的劝说，便也收下了我。其实二师兄待我很好，师父也待我很好，是师父提出了杜康解忧的意见，是二师兄替我前去讨要。阴差阳错走上修行道路的我，发誓自己要足够强大，强大到可以蛮不讲理，强大到可以一剑荡平天下不平事。” 李素衣挠了挠头，自顾自地说道：“时间过去太久了。认识沈姑娘时我还未踏入修真世界，时至今日，她在我脑海中的印象也已经模糊了，可是那种锥心的痛我却不会忘记。你现在还小，可能还不懂，但我希望不要等到你失去了才后悔莫及。世俗的观念有时候是很可怕的东西，这个世界曾经叫嚣着女子不如男，于是女人们便放弃了饱读诗书的机会，转而裹起了小脚，这个世界现在叫嚣着女权主义，所以有太多假借这个名头做着实是性别歧视的事，男子稍有言语不逊，便是看不起新时代的女性，这到底是对女性的侮辱还是对男性的歧视？男女平等，应该是发自内心的对等，谁也不比谁好，谁也不比谁差，所以你要做一些事，就不要考虑时代的观点。修士就要有修士的大气魄，你需要遵从自己的内心和她们的意愿，而不是条条框框的束缚，只求问心无愧，只求不留遗憾。” 陈薪烬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严肃的三师兄，也是第一次知道了他的一些往事。 每一个玩世不恭的灵魂下都深藏着一颗千疮百孔的心。 “三师兄……” 李素衣笑着狠狠拍了他肩膀一下，道：“好了，别婆婆妈妈的，小爷我都不伤心了，你替我伤心什么？快进去吧，言至于此，我今天说的话你能听进去多少就听进去说话，终有一天你会明白的。我只希望，那一天不会来得太晚。” “师兄，你的话有些我听不太懂，有些我听懂了，或许现在还不理解，但我会记在心里好好琢磨的。”陈薪烬轻声道，“那我先进去了，你……保重。” “行了行了，保重都出来了，搞得我好像下一秒就要归西了一样，快去快去。”李素衣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说罢，李素衣身形一闪，就已站在楼外柳梢头上，皎洁的月向黑暗世界倾泻银色的光辉。 李素衣抱头蹲下，哀叹道：“哎，有愧于她的是大师兄和二师兄，为什么要我来替他们来做月老啊？” 说罢，他抱着头，身体向后一躺，整个人压在柳枝上，摇摇欲坠，而大酒葫芦就悬浮在空中，葫芦口朝下，杜康美酒从中流出，灌入李素衣的口中。 今宵酒醒何处，就着月光下酒。 人间银装素裹，唯独他最耀眼。 “沈姑娘，我这次做对了吗？” 月上柳梢头，有一人醉眼朦胧，喃喃自语。 他的心…… 空空荡荡，空空落落，空空如也。 第127章 候鸟从不胡说(Lonely Together) “香香的口味~你吃过没？ 辣辣的感觉~你尝过没？ 网爆红人的歌声~你听过没？ 真正的烤面筋~可带劲啦！~~~ 让你吃到真正的实惠！不一样的滋味！！！ 烤面筋，烤面筋~~我的烤面筋！ 让你吃得每天都开心~ 烤面筋，烤面筋~~我的烤面筋！ 让你吃得每个清晨黄昏都精神！~~~~” 陈薪烬进到屋内的时候，发现胖球和尚正抱着一个麦克风深情歌唱。食物一向是他的心头好，而这首B站鬼畜红人面筋哥的《烤面筋》更是完美切合了他的心境。陈薪烬自从从千帆沉舟那得知了未来2018面筋哥潮流之后，回来便向大家安利了传说中的面筋哥。 战术换气大师面筋哥作为后起之秀，虽然崛起于微末之间，可却凭其神乎其神的作词作曲能力丝毫不输于身为梦想三巨头的扶弟魔波澜哥、死亡老家娇喘哥和思维窃取高音哥，以致于其后来居上，可以说是和原梦想三巨头并称为梦想四天王。 一见面筋误终身，胖球和尚一看到他那鬼才般的创作能力以及他那对捡垃圾吃的流浪诗人哥们于心不忍的仁人之心，就被深深感动。自己何尝不是这样一个追寻梦想的人呢？区别在于他追寻的是音乐，而自己追求的是美食，表面上的不同只是表面上的不同，可本质却是相同的。同样的天赋不足，却同样为梦想而努力。这很可笑吗？追寻梦想的人从不可笑，空想家才可笑，更可笑的是没有勇气追逐梦想却有勇气嘲笑追逐梦想的人。 所以胖球和尚虽从未与面筋哥谋面，却大有一种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的感慨。在他眼里，面筋哥虽与佛门无缘，却有一种儒门精神：那不修边幅的邋遢是魏晋名士的风骨，那对流浪诗人的照拂是儒家提倡的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不得不说，胖球和尚在厨艺天赋上不怎么样，但是在歌唱方面却是一把好手。他的歌唱风格稳中带皮，皮中带稳，兴许是胖子肺活量较大的缘故，胖球和尚即使是高音也唱得中气十足、抑扬顿挫。一首《面筋歌》在他唱来，却是唱出了感情，唱出了心碎，唱出了流泪。 “好！” 一曲唱罢，女装大佬徐欣誉带头鼓起掌来。胖球和尚的歌声太过惊艳，竟使得他激动得不能自已，借着几杯黄汤下肚，他举起双手走上台去。紧接着，让在场众人永生难忘的一幕出现了……徐欣誉竟以那萌妹脑袋壮汉身当场来了一段钢管舞，而且充当钢管的还是胖球和尚，或许应该叫做钢球舞更合适？ 最令胖球和尚尴尬的是，女装大佬刚捧了他的场，他也不好直接溜之大吉，否则就是拆了他的台。于是他只好苦着一张脸傻兮兮地站在原地，看着徐欣誉伸着毛茸茸的大腿围绕着他打转。 “哈。” 陈薪烬情不自禁笑出了声，这一幕实在太过于喜感，即使他上一秒还在烦忧，这一刻却阴霾尽散。果然，胖球和尚作为队里的开心果，遇上其他的奇葩，产生的效果远远大于一加一等于二。 “咦？老大你来了。快快快！我有事情和你说！”胖球和尚一看到陈薪烬，立马借口摆脱了女装大佬的震撼舞步，扑了过来抱住他的大腿，一脸得救了的表情，。 陈薪烬费尽力气将他的猪脸从自己的大腿上别开，无奈可何道：“什么事？” “刚才你不在的时候，大家都商量好了，要陪我去参加第九届‘金锅铲奖’国际修真厨师大赛，就连蓁蓁姐都答应了，你也一起吧？”胖球和尚一脸期待。 陈薪烬闻言抬起头，看了不远处一脸淡然的叶蓁蓁一眼，这才低头道：“既然大家都去了，那我就一起吧。” “太好了！”胖球和尚顿时感动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全都抹在陈薪烬的裤腿上了。 陈薪烬：“......” 要不是三师兄自己说了他的酒葫芦装的只有杜康，他一定会严重怀疑自己是不是拿了假酒。从叶蓁蓁到胖球和尚，再到那边纵情歌舞的女装大佬，一个个情绪波动都极大。看着裤腿上的鼻涕和眼泪，他很快又释然：解忧忘忧，方得无忧，无忧无虑，方能无惧。他们不是情绪波动大，只是在杜康酒下抛却了烦忧，无惧于在人前表露心迹，从而展现出了最真实的自我。换种角度，这不就是三师兄身上的那种率性而为、放荡不羁吗？ 好不容易从胖球和尚的手臂环箍中把自己的大腿抽了出来，陈薪烬弯腰从趴在地上的胖球和尚手中夺过了麦克风。 胖球和尚：“......” 胖球和尚一脸懵逼地抬起头，高歌道：“是谁抢走了我的麦克风~~~没关系，我还有我的喉咙~~~ yeah~~yeah~” “八戒闭嘴。”陈薪烬回头瞪了他一眼，这才解释道，“我想唱一首歌。” 陈薪烬首先用橘子天赋定住了对着空气跳魔性钢管舞的女装大佬免得等下受他波及，然后才站在满室的灯光下徐徐唱来： “是什么在召唤着我提醒我 我懦弱过犹豫过 若我能挣脱那绳索 旁若无人见我来议论我 我是骆驼没见过最美的沙漠 井里的青蛙劝我别相信候鸟胡说” 他的歌声不如胖球和尚高亢，也没有很高明的唱腔，有的只是低声浅唱，清风徐来。 “原来这就是沙漠本来就没有骆驼 负责地说那什么是我什么是我 全世界都是沙漠人心里住着骆驼 你就当做我根本没有来过来过 都怪我亲手杀了骆驼” 台下一片叫好声，纷纷扰扰的喧闹声淹没了她，他和她发不出一丝声音，仿佛要溺死在这片喧哗里。 谁才是那只骆驼？ 她想，她就是那只骆驼。 那只一辈子栽在他手上的骆驼。 他想，他就是那只骆驼。 那只被拴在木桩上只能原地打圈的骆驼。 她想，她是挣脱不了绳索的骆驼。 他想，他是得知绳索可以挣脱的骆驼。 雨季一过，会有我爱吃的小水果吗？ 谁才是那只骆驼？ 全世界都是沙漠，我们都是骆驼。 第128章 进击的八戒 自那晚过后，陈薪烬和叶蓁蓁似乎又恢复了往常的的模样，正常说话，正常交流，一切好像从未发生过。可两人彼此都知道，终究还是有一些些细微的不同。 偶尔撞上的眼神，不小心轻碰的指尖，不经意间的轻叹，因为那晚都被赋予了不同的色彩。没有爱过的人害怕去爱，是因为害怕失去。 一开始，我们羞于看上一眼，更羞于表达，偷偷瞄上一眼就是人间最大的幸福。表明心迹之后的求而不得，反而会在两人之间竖起一道无形的隔膜。人总是贪得无厌的，一开始只是想看你一眼，接着是想看你很多眼，再来是只想一个人看你很多眼，将你占为己有，到了最后我们却忘了一开始只是想偷看你一眼，不可理喻却合乎情理。我们也害怕失去，因为拥有……就是失去的开始。 所幸修士的生活可以枯燥无味也可以缤纷多彩，大家很快又热情高涨地投入到为胖球和尚准备第九届“金锅铲奖”国际修真厨师大赛的参赛事宜。接下来的日子，众人冒着味觉丧失的风险和自身的生命安危轮番上阵，一一品尝了胖球和尚的花式手艺。也不知道究竟是陈薪烬原本真的就有厨艺天赋，还是胖球和尚去除了美食加工的天赋能力之外本身就没有任何厨艺天赋可言，总之食神宝典在他的身上进展缓慢。 不过慢归慢，好歹还是在稳步提升，只是提升的前期却是苦了大家伙儿。不利用美食加工天赋，胖球和尚的真实水平可是让众人吃吐了好几次，要知道他可不是针对谁，在座的各位都是身体素质远超凡人的修士，但即便如此，大家也纷纷吐得脸色虚浮，身体脱水。 换做是常人来吃……那胖球和尚可能就真的破戒了，因为他杀生了。 黑暗料理，名副其实。 好在这种黯淡无光、惨无人道的日子只持续了几天，随着他的勤学苦练和众人轮番试菜之下，经过食神宝典的改造，他终于能坐上一顿传统而美味的饕餮盛宴。说到饕餮……在一开始的时候，胖球和尚那服用了引灵液的饕餮法相，也就是那只由虚凝实的神烦狗，倒也替他试了不少菜品。味道嘛，自然也不必多说，反正众人只见得那只柴犬衣带渐宽终不悔，为猪消得犬憔悴，眼神日渐神tm的烦。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神烦狗法相虽然缩小了几分，可是在胖球和尚黑暗料理的浇灌下，气势反而增强了几分。不仅如此，连众人也都在吐啊吐啊吐的过程中，将自身的灵力进一步凝实。在陈薪烬看来，可能这就是传说中的浓缩就是精华吧，经历了八戒黑暗料理的洗礼，大家体内的杂质与之相比，哪里还有脸面称得上杂质呢？于是他猜想，杂质大哥遇上了黑暗料理，就像李鬼遇上了李逵，它自觉没有脸面活在这个世上，便随着黑暗料理一同乘坐胃部的弹射起飞航班，一路向上从嘴里离开了人体。 这大概是大家帮胖球和尚试菜的唯二收获吧。 至于第二点收获，自然就是他那日渐精湛的厨艺已经越来越能犒劳大家了，尤其是在加上了他独有的美食加工天赋之后，陈薪烬等人恨不得顺着食物连舌头都卷进肚里。 噩梦好不容易结束，第九届“金锅铲奖”国际修真厨师大赛也逐渐拉开帷幕。能成为修士的人本就不是很多，而这其中肯分出时间去钻研厨艺的又少之又少，所以每届参赛的人数都不是很多，只有几百来人。虽然在数量不怎么样，可在质量上却不容小觑，修士的时间宝贵，大部分都花在修行和战斗之上，而这之中敢参赛的，自然都非泛泛之辈。 参赛者既然作为一个修士，身兼灵力，自然这第九届“金锅铲奖”国际修真厨师大赛对他们的要求也就与世俗厨艺比赛不同。 首先是一次比试，同时进行，由于修士将更多的经历放在修道上，所以这数百来号厨师就在同一个大场子里进行比试，直接选定冠军。毕竟不是每个修士都能像陈抟老祖一脉各个光靠睡觉也能修炼就精进。修士并不存在什么饭量够不够大，味道冲不冲突的问题，所以评委可以一口气吃下数百人的菜品，且不会因为上一秒吃了一道火辣辣的川菜，下一秒就觉得清汤寡水的素食没有味道。筹备大赛的修士们特意为此开发了一种小法术，可以重置每次吃完的口感，所以评委只需吃、打分，然后重置口感。 其次是要求所有参赛者做饭的速度要快，几百号人要在一天内比完，自然留给每个修士做饭的时间只有不到一小时。当然，这也难不倒广大的参赛选手，身为修士，他们可以通过灵力快速加热、极速冷却、匀速搅拌、飞速摆盘，所以实际上时间对他们来说绰绰有余。 最后则是一个特殊的要求，每一个参赛选手在准备好了给评委食用的那份之后，便得接着准备给在场所有人的分量，这部分不计在比赛时间里面。由于品尝美食这种事，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就像一百个读者眼中有一个哈姆雷特，所以为了公正起见，让在场众人也品尝一遍之后，如果没有太大的异议便会按照评委的仲裁颁发冠军。一般来说，所谓的太大异议就是要在场超过三分之一的观众觉得评委选出的冠军菜品不好吃。当然，这在前八届“金锅铲奖”国际修真厨师大赛中从未发生，有这么多人的监督，评委自然不可能徇私。这条规定与其说是为了严格评判，倒不如说是给抽空前来的在场众人发的一个福利。毕竟能来的参赛厨师各个厨艺精湛，所以大家倒是可以借此大饱口福。 胖球和尚作为美食主义的坚实拥趸，自然在比赛那天就早早起了床。在他的催促之下，众人倒是起了个早。自修炼睡仙功以来，这还是陈薪烬第一次早起。但是对于早起，大家伙倒没什么怨言，毕竟一想到今天有许多大厨到场，并能亲自品尝他们的手艺，一行人就已经开始流下了口水。 而胖球和尚在这些天已经将自己的厨艺锻炼到一个相当高的高度，并且据说他还准备一件秘密武器，看他自信满满的样子，大家倒也不怎么担心。 第129章 你的神明胜于言表（第二更） 下场比赛的修士不多，可到场围观的修士却不少，三五成群，大部分都是替自己的好友加油助威顺便蹭饭来着的。没有多余的废话，没有繁杂的仪式，除少数未能到场的厨师之外，待确认各位厨师各就各位后，主持人便宣布比赛开始。 伴随着他一声令下，天花板上的灯光骤暗，场内却顿时一片流光溢彩。赤红色的火焰，银白色的刀光，五颜六色的灵力波，斑斓的光将在场众人的脸映衬得光怪陆离，陈薪烬一时间竟有了一种在酒吧霓虹灯光照射下的错觉。 不同的是，这里的光丝毫不显浮躁，斑驳的色彩伴着一阵锅碗瓢盆叮叮咚咚的撞击声响，给修士的世界添加一丝烟火气。飞天遁地的修士看似无所不能，但从本质上也还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修道修道，大道无情而人有情，以有情之身修无情之道，则事倍功半，以无情之身修有情之道，则事半功倍，王希孟之所以惊才绝艳，能开创出《千里江山图》此等自成一界的法宝，正是因为他当时丧失了记忆，以一种近乎太上忘情的状态修炼了九百年。 七情六欲皆是人性，泯灭了人性的修士就不再是人，而称得上是堪比神明。然而人始终无法做到真正无情，真正无情就意味着真正无欲无求。但那样活着还有乐趣可言吗？想吃好吃的东西，想看最美的风景，想爱最深爱的人，这些都是人间挥之不去的烟火气啊。 胖球和尚直愣愣站在原地，与周围分秒必争的厨师相比，他竟连一样食材都未处理。陈薪烬一行人看他那呆呆傻傻的样子，情不自禁为他捏了把汗。 八戒不会临阵胆怯了吧？毕竟厨道对他而言可不下于直指本心的大道。 就在众人都在为他担忧之时，胖球和尚倏地睁开双眼，两道精芒在他眼中闪过，如同蛰伏了千年的宝剑终于出鞘。 不一样，太不一样了。 陈薪烬从未见过如此气势凌人的胖球和尚。 还未等他感慨，胖球和尚掏出一只小葫芦，将其中的美酒一饮而尽。 正是无忧亦无惧的杜康。 胖球和尚放下葫芦，用力一拍桌面，食材顿时飞到了半空之中。而更为精妙的是，随着他那一拍，他的身上下肥肉一阵抖动，竟以肥肉相击的音波震动了空气，以一把无形的锋利气刀将自然下落的食材按需要如切水果一般切得大小匀称对等。即使再好的菜刀也由金属制成，而金属菜刀在切割食材时，难免与食材发生微观层面的交换，而这时若是以空气做成的刀切割食材就不会像铁刀一样把一些肉眼不可见的金属元素留在食材之上。即使金属元素的量太小而不会影响口感，但光是这种纯洁无瑕的刀工就赋予了这道菜不同的美感。 “出现了，这就是八戒的秘密武器吗？”陈薪烬喃喃道，“这是将佛门狮吼功和自身的脂肪肥肉融合到了一起，做到了即使不开口也能以一身肥肉抖动震颤出可斩万物的刀气音波。不愧是八戒啊，看来他也的确成长了不少呢。” 常人要做狼牙土豆，需先将土豆去皮洗干净，切位厚度约一厘米的片，紧接着用去皮刀切成小长条，然而胖球和尚运用了修真的手段却只需简简单单震颤一身肥肉，光靠音波就将上述三个步骤一气呵成。更令人惊喜的还在后头，在去除淀粉这一步骤中，胖球和尚用灵力代替清水涤去淀粉后，便将狼牙土豆连同豆腐一起热油入锅。待炸至3~4分钟后，起锅加入辣椒粉，花椒粉，孜然粉，葱末，盐，味精，一道简单的料理就完成了。 是的，他做的是最简单土豆豆腐，可他用的手法却丝毫不简单。光是那招以肥肉震颤产生音波气刀的骚技巧，就没几个人能做到。掌握类似音波震颤和空气切割的功法不是没有，例如很多人都会的佛门狮子吼就是其中一种，可诸如此类的功法大多只追求放而不考虑收，因此无法做到兼收并蓄，操控自如。如果换做是一个擅长佛门狮子吼的修士对着土豆使用这一招，保准将整个土豆吼得个稀巴烂。当然，最重要的是，又有几个人能有那一身肥肉呢？ 土豆豆腐或许简单，但却是实实在在的美味。无论是其金黄色的外表，还是其独特的香味，虽然比不上那些做有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卤猪、卤鸭、酱鸡、腊肉、松花小肚儿、晾肉、香肠儿、什锦苏盘、熏鸡白肚儿、清蒸八宝猪、江米酿鸭子、罐儿野鸡、罐儿鹌鹑、卤什件儿、卤子鹅、山鸡、兔脯、菜蟒、银鱼、清蒸哈什蚂、烩鸭丝、烩鸭腰、烩鸭条、清拌鸭丝、黄心管儿、焖白鳝、焖黄鳝、豆豉鲇鱼、锅烧鲤鱼、烀烂甲鱼、抓炒鲤鱼、抓炒对儿虾、软炸里脊、软炸鸡、什锦套肠儿、卤煮寒鸦儿、麻酥油卷儿、熘鲜蘑、熘鱼脯、熘鱼肚、熘鱼片儿、醋熘肉片儿、烩三鲜、烩白蘑、烩鸽子蛋、炒银丝、烩鳗鱼、炒白虾、炝青蛤、炒面鱼、炒竹笋、芙蓉燕菜、炒虾仁儿、烩虾仁儿、烩腰花儿、烩海参、炒蹄筋儿、锅烧海参、锅烧白菜、炸木耳、炒肝尖儿、桂花翅子、清蒸翅子、炸飞禽。炸汁儿、炸排骨、清蒸江瑶柱、糖熘芡仁米、拌鸡丝、拌肚丝、什锦豆腐、什锦丁儿、糟鸭、糟熘鱼片儿、熘蟹肉、炒蟹肉、烩蟹肉、清拌蟹肉、蒸南瓜、酿倭瓜、炒丝瓜、酿冬瓜．烟鸭掌儿、焖鸭掌儿、焖笋、炝茭白、茄子晒炉肉、鸭羹、蟹肉羹、鸡血汤、三鲜木樨汤、红丸子、白丸子、南煎丸子、四喜丸子、三鲜丸子、氽丸子、鲜虾丸子、鱼脯丸子、饹炸丸子、豆腐丸子、樱桃肉、马牙肉、米粉肉、一品肉、栗子肉、坛子肉、红焖肉、黄焖肉、酱豆腐肉、晒炉肉、炖肉、黏糊肉、烀肉、扣肉、松肉、罐儿肉、烧肉、大肉、烤肉、白肉、红肘子、白肘子、熏肘子、水晶肘子、蜜蜡肘子、锅烧肘子、扒肘条、炖羊肉、酱羊肉、烧羊肉、烤羊肉、清羔羊肉、五香羊肉、氽三样儿、爆三样儿、炸卷果儿、烩散丹、烩酸燕儿、烩银丝、烩白杂碎、氽节子、烩节子、炸绣球、三鲜鱼翅、栗子鸡、氽鲤鱼、酱汁鲫鱼、活钻鲤鱼、板鸭、筒子鸡、烩脐肚、烩南荠、爆肚仁儿、盐水肘花儿、锅烧猪蹄儿、拌稂子、炖吊子、烧肝尖儿、烧肥肠儿、烧心、烧肺、烧紫盖儿、烧连帖、烧宝盖儿、油炸肺、酱瓜丝儿、山鸡丁儿、拌海蜇、龙须菜、炝冬笋、玉兰片、烧鸳鸯、烧鱼头、烧槟子、烧百合、炸豆腐、炸面筋、炸软巾、糖熘饹儿、拔丝山药、糖焖莲子、酿山药、杏仁儿酪、小炒螃蟹、氽大甲、炒荤素儿、什锦葛仙米、鳎目鱼、八代鱼、海鲫鱼、黄花鱼、鲥鱼、带鱼、扒海参、扒燕窝、扒鸡腿儿、扒鸡块儿、扒肉、扒面筋、扒三样儿、油泼肉、酱泼肉、炒虾黄、熘蟹黄、炒子蟹、炸子蟹、佛手海参、炸烹儿、炒芡子米、奶汤、翅子汤、三丝汤、熏斑鸠、卤斑鸠、海白米、烩腰丁儿、火烧茨菰、炸鹿尾儿、焖鱼头、拌皮渣儿、氽肥肠儿、炸紫盖儿、鸡丝豆苗、十二台菜、汤羊、鹿肉、驼峰、鹿大哈、插根儿、炸花件儿，清拌粉皮儿、炝莴笋、烹芽韭、木樨菜、烹丁香、烹大肉、烹白肉、麻辣野鸡、烩酸蕾、熘脊髓、咸肉丝儿、白肉丝儿、荸荠一品锅、素炝春不老、清焖莲子、酸黄菜、烧萝卜、脂油雪花儿菜、烩银耳、炒银枝儿、八宝榛子酱、黄鱼锅子、白菜锅子、什锦锅子、汤圆锅子、菊花锅子、杂烩锅子、煮饽饽锅子、肉丁辣酱、炒肉丝、炒肉片儿、烩酸菜、烩白菜、烩豌豆、焖扁豆、氽毛豆、炒豇豆，外加腌苤蓝丝儿……却也别有一番风味。 复杂的东西因为其复杂，所以更能玩出花样，而简单的东西正是因为其简单，才更能体现一个厨师的精湛技艺。简单的东西做得好吃不难，难就难在如何做得有心。在场的厨师大多选择了复杂的菜式，所以胖球和尚虽然闭目养神用去了不少时间，可却因为他独特的选择，反而是最先完成的那一个。 时间转瞬即逝，厨师们陆陆续续完成了自己的作品。 “我宣布，最终的胜者是……”主持人声音高亢嘹亮，“刀修胡莱的海丝金凤宵！” 听到这个结果，陈薪烬一脸失落，土豆豆腐实在太过于普通了，与其他花式炫技的菜品相比，丝毫不讨好，最后的评判结果也最终没有把冠军颁给胖球和尚。但令他放心的是，对于这个结果，胖球和尚倒是一脸平静的接受了，看上去丝毫不气馁。 “接下来，该请你们尝尝了。”胖球和尚喃喃自语，在侍者的端送下将自己后来补做的土豆豆腐送到在场众人面前。 大家尝试着吃下了第一口，紧接着会场霎那间陷入了一阵死寂般的沉默。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死亡。 人群忽然间沸腾。 “黑幕！” “不公平！” “悟能大师才应该是冠军！” “啊，这个味道……口感绵柔回味悠长，让我想起了小时候街边的小摊和我那青涩稚嫩的童年。” “呜呜呜，妈妈，我好想你。” “啊啊啊啊，夕阳下的奔跑，那是我逝去的青春啊。” “幸福的滋味让人无法自拔，这美食交响乐……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啊！” 群情激奋，评委着实没想到会有这种局面发生，传说中的第三条规定竟然发生了。出于疑惑和好奇，有一名女性短发评委召来侍者，挑了一根土豆放入嘴中。下一秒，他的脸色精彩万分，有泪水，有笑容，有陶醉，有回忆。 见她一脸古怪神色，其他评委也纷纷召来侍者夹了一点品尝了起来。 “这……这是……为什么你给他们吃的和给我们吃的味道完全不一样。”短发女评委声音有些颤抖，她从未吃过如此触及灵魂的料理。 胖球和尚上前施了一个礼，平静解释道：“这位女施主，这事和我的天赋能力有关……我的天赋名为美食加工，即可将平平无奇的食物加工成人间美味。做菜是我的喜好，也是我的信仰之一，所以我始终觉得喜欢是不能走捷径的。我将我真实的厨艺展现出来，做成菜品交给你们评判是为了厨师的荣耀，而我将同样的菜品经过我的天赋加工再给食客吃，同样也是为了厨师的荣耀。前者是因为胜利不比厨道对决中竞技的公平性来得更为重要，后者则是因为作为一个厨师，能让食客吃上最美味的东西是我的职责。” 短发女评委闻言一愣，怔怔道：“喜欢是不能走捷径的吗……我明白了，你的厨艺原本就不俗，再加上你的天赋能力就成就了人间难得的美味。大师，在下受教了，你的心性和你的厨艺证明了你才是这次的冠军。” “我同意！”其余评委还没出声，端着一盘土豆豆腐的胡莱泪流满面地吼道，他被胖球和尚至真至诚的说法给感动了。 热爱厨道的人多半热爱生活，如果连生活中的柴米油盐酱醋茶都能去爱，那还有什么不能热爱呢？ “我们也同意。”其余评委相视一眼，纷纷点头道。 “喜欢是不能走捷径的……”陈薪烬看着场中万众瞩目的胖球和尚，心中百感交集。 八戒也成长了。 喜欢一样事物，就要认认真真一丝不苟地去爱啊。 第130章 玄都紫府 玄都紫府为道家三大无上仙宫之一，也是传说中太上老君的道场。其中“玄都”指的是便是大罗山，而“紫府”指的便是这大罗山之巅峰玄都洞中的八景宫。昔年老子在骑青牛西出函谷关远离人间之前，就曾在其留下后手，其多年来收集的天材地宝会随着每一甲子洞府大开之时解除封禁，只待有缘人取走。 然而虽说法宝资源禁制已被解除，但要想取得自己的那一份可却不容易。天材地宝，唯有德者者居之，即使没了禁制，可人家法宝姑娘肯不肯上你的轿子还得看你个人的造化和她是否认可你。 这一天，浙江温州市东南部的大罗山下出现了许许多多的生面孔，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当属几个年轻人带着一颗巨大的球。当然，如果走进细看，便会发现那颗球原来是一个和尚，只是因为太胖了所以长得真的很像一颗球。 这胖球和尚不仅身材惊世骇俗，就连他的造型打扮也令人耳目一新。你见过穿着僧衣和袈裟的胖和尚右手握着一把金色的锅铲，身后还背着一个大大的黑锅吗？只是这种造型除了些许新奇之外，一路走来，路上的行人更多关注的还是他那圆滚滚的体型。 自从胖球和尚在第九届“金锅铲奖”国际修真厨师大赛中斩下桂冠，一举成为修真厨师中的特技厨师之后，他便天天抱着那支金色的锅铲连睡觉也不肯撒手。用他的话来说，这可是他的命根子。 那次比赛结束后，陈薪烬一行人很快便从师门长辈那里得知了玄都紫府将于近日内开放，于是他们倒也没有休息，便直接结伴而来。别人的修真都是洞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不是闭关就是在闭关的路上，而陈薪烬发现自从自己踏入修真世界以来，就一直在四处忙碌奔波，倒是个天生的劳碌命。在此，他可真得谢谢老庄命运法则所赋予给他的大气运了，这气运雄浑到就差没出门踩个狗屎结果从狗屎里面发现了一枚金丹了。 当然，就算真有狗屎金丹可踩，他也是死死不吃的。 多恶心呀。 与酆都鬼城一样，真正的大罗山并不是现实世界的大罗山。现实世界的大罗山位于温州，而真正的大罗山则位于现世大罗山周遭的折叠空间内，被阵法所掩盖。真正的大罗山脉层峦叠嶂，绵绵缗缗，其折叠空间可从温州贯通到衢州，如同太极中那条将黑白泾渭分明的S型分界线。 “仙峰巅险，峻岭崔嵬。坡生瑞草，地长灵芝。根连地秀，顶接天齐。青松绿柳，紫菊红梅。碧桃银杏，火枣交梨。仙翁判画，隐者围棋。群仙谈道，静讲玄机。闻经怪兽，听法狐狸。彪熊剪尾，豹舞猿啼。龙吟虎啸，翠茖莺飞。犀牛望月，海马声嘶。异禽多变化，仙鸟世间稀。孔雀谈经句，仙童玉笛吹。怪松盘古顶，宝树映沙堤。山高红日近，涧阔水流低。清幽仙境院，风景胜瑶池。此间无限景，世上少人知。” 陈薪烬带着穆松柏等人寻着一处僻静无人之所，嘴里便开始念念有词。当他念到“根连地秀，顶接天齐”的时候，眼前的山石骤然拔高，可与天齐，仿佛天地间被大罗山连在了一起。来不及感叹昔年老子的手段，陈薪烬赶紧收敛心神，强使自己不为所动。当他念到“闻经怪兽，听法狐狸”之时，矗立在天地间的大罗山天色骤暗，日月无光，忽有薄暮冥冥，虎啸猿啼，沙鸥翔集，锦鳞游泳。而当他最后一句“此间无限景，世上少人知”念毕，黯淡无光的天空斗转星移，有皓月凌空，有群星璀璨，又有阳光穿透云层射出耀眼光芒，世间黑边万物瞬间变成夺目的彩色，世界焕然一新。 三才者，天地人，三光者，日月星。 月亮在白日里横行霸道，夕阳在黎明时招摇过市，深夜里太阳和星辰对峙。于吊诡的星光、月光和日光中，他们来到了玄都紫府。 破去雾障进入玄都紫府的小诗其实在外界也能寻到，只是其中玄妙却不在诗中，而在陈薪烬的念念有词中。音节的起伏和变化，灵力的内蕴和爆发，才是开启玄都紫府的法门所在，否则随意一个凡人要是哪天站在大罗山下一时心血来潮念了此诗，倒是把自己卷起无故的祸端之中。 相传大罗山乃鸿蒙元气凝结所化，又有太清仙域之称。这一次大罗山的开放，自然吸引了不少修士的到来。作为一手创立道家学说的大能，老子自然看得比很多人都要远。大罗山的开放并不只限于不眠人的进入，因此陈薪烬来到太清仙域之后，除了天上御剑飞行的修士之外，看得最多的还是扑蝶的老虎，结伴而行的大灰狼和小羊，在眯着眼睛享受日光的狗熊。 老子留下的太清仙域果真如人间仙境一般，充满了诗意和童话。由于这里乃太上老君的道场，太清仙域内禁止杀戮，违者将遭到驱逐，因此来往的修士和山野精怪也不像平日里兵戎相见，脸上也多了几分真诚的笑意。据说早在古时大罗山初次开放的时候也不是没人冒着被驱逐的风险出手，但出手的人纷纷遭到驱逐，而他们的打出的攻击却尽皆化为虚无，结果出手的人被赶了出去，出手的对象反而留下来获得了大机缘。自那之后，这里就成为了一片祥和的仙境。 宝物会自我择主，但彼此间发生争端时又如何解决呢？很简单，道场内有赌斗的比武台，双方只需各自压上一件对等的物品，便可公平对决。大罗山的规则会自动庇护那些有生命危险的修士，在一瞬间判出胜负。 陈薪烬带着穆松柏等人一路拾阶而上，比起那些行色匆匆的御剑修士来说，这次进山对他们来说更像是一次久别重逢后的集体出游，因此他们并未选择直接飞到山巅，而是慢慢踱步上去。 第131章 烂柯（第二更） 古人曾云：哎呀妈呀！太tm高了！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等陈薪烬一行人踏在这石阶上之时，才知道上青天都比走这石阶容易。毕竟对他们而言，或御剑飞行，或乘风扶摇，咻的一声就飞上去了，但走在这石梯上感觉却大不相同。这石阶仿佛禁锢了一切轻身类和空间类术法，使得众人灵力内蕴，无法使出类似缩地成寸的神通。期间，陈薪烬曾尝试着腾空而起，离开石阶，诡异的是，当他的双脚一旦离开石阶，那种被束缚之感就消失殆尽。 “老大，这石阶这么麻烦，我们干脆也学他们直接飞上去吧？”胖球和尚走了一会儿，实在累得有些够呛，便指了指天上一道道划过的流光，抱怨道，“等我们到的时候，宝物岂不是被挑光了？” 胖球和尚的体型不借助术法的话在这种地方最是吃亏，他的肉身虽然防御力出众，可是耐力却很一般。 陈薪烬瞥了他一眼，笑道：“憨货，如果太上老君的宝贝这么容易就被挑光，那千百来下来哪里还有我们的份儿？不然你先飞上去？我可事先说好啊，这石阶保不准就是一桩机缘。” “机缘？”胖球和尚环顾一周，发现大家都一脸“我们早就知道了就你不知道”的表情。 穆松柏指了指天上不时划过的流光，解释道：“一般来说，如果说这石阶是一种考验的话，那么天上飞的修士又算什么？既然可以直接飞上去，那又何必在此特设一条禁锢位移手段的石阶？由此再结合老子提倡无为、道法自然，所以我想我们倒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了。” 胖球和尚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流光，再看了看脚下的石阶，紧接着又抬头看了看流光，上上下下反复了多次，才有些不确定地问道：“你的意思是……他们走错路了？” “不知道，但是他们太急功近利了，这本来就和老子的思想相违背。至于他们走没走错路，我们接着往下走不就知道了？”穆松柏嘻嘻一笑。 “山深几人知此地，独我一陋宇，莫嫌粗简无雅意，听蝉鸣知世间悲喜。” 正当众人驻足交谈之时，一道缥缈的歌声自天地间悠悠响起。 陈薪烬回头望去，只见来时的石阶上，一阵黑风向着自己这方向袭来，速度之快，令道路两旁的草木都压低了腰。 “庭外枯枝败叶都拂去，留明月照我思故里。” 歌声由远及近，陈薪烬定睛一看，才发现所谓的黑风不过是一道巨大的黑影裹挟着一阵狂风。 只是谁人能在太上老君留下的石阶上如此来去自如？ 虽说有大罗山的规则庇护，但陈薪烬等人还是不敢放松警惕，纷纷做好了出手的准备。 黑影带着黑风越来越近，他们来时走了大半天的路程对于这黑影来说不过是几秒钟的路程。 “咦？” 狂风袭来，吹得陈薪烬等人衣衫猎猎作响，就在黑影快要撞上他时，忽然停了下来。 由极动到极静，唯有尚未停歇的狂风证明此人速度之快。即使在这条禁绝位移手段的石阶上，惯性似乎对他并不生效。他跑在风前面，他带着狂风狂奔，风起时他已先行一步，风停时他已静候多时。 黑影停了下来，陈薪烬这才看清原来所谓的庞大黑影只是一个挑着扁担的樵夫。樵夫打扮的男子看上去身强体壮，古铜色的皮肤，洁白的牙齿，愁苦和喜感兼具的八字眉。 看似平凡的不凡。 陈薪烬心中警惕，他知道在修士界最需要提防的永远不是那种白衣潇洒的剑客，而是老人、小孩、女子以及看似老实的人。修真界有一个说法，就是返璞归真，从他的师父和大师兄身上就能看出，他们虽一个像个贪睡的老头儿，一个像老实的庄稼汉，可是偏偏就是这种平平无奇的表面之下，隐藏着雷霆万钧。 “别紧张。”樵夫见众人神色戒备，神情顿时有些慌乱，“我没有恶意的。” “不知前辈是……”陈薪烬上前抱拳问道。 “我，我不是什么前辈。”樵夫似乎紧张得有些口吃，学着抱拳回礼道，“我，我叫，王王质。” 穆松柏见这樵夫似乎有些怕生，便好奇问道：“王王质前辈，你也是为道场里的机缘来的吗？” “不，不是。我，我叫叫，王质。”樵夫挠了挠头，放下了扁担，深呼吸后才慢慢说道，“我不是为了机缘来的，我只是住在这山里。我好久没见到人了，也好久没同人说话了，所以刚才说话有些紧张。” “不可能，每一甲子大罗山都会开放。”叶蓁蓁挑了挑眉，指了指天空中的流光，道，“天上这些不就是人吗？” 王质抬头望了望天，才无奈道：“我不会飞。” 这话一出，大家倒是愣住了。就凭刚才那种连石阶也限制不住的速度，他竟然说自己不会飞？ 陈薪烬忽然开口说道：“等一下！王质……这名字好熟悉……” 大脑飞快运转，他赶紧搜索脑海内的记忆，却始终一无所获。正当他快要放弃之时，他不经意间瞥见了地上的扁担以及扁担两端的薪柴，脑海内忽然灵光一闪，瞬间脱口而出道：“大罗山位于浙江温州，其折叠空间与浙江衢州相通，而信安山就在衢州。信安山有石室，王质入其室，见二童子对弈，看之。局未终，视其所执伐薪柯已烂朽，遂归，乡里已非矣。” 他想起来了，自己初中学过的白居易的《酬乐天扬州初逢席上见赠》，其中有一句“到乡翻似烂柯人”，当时在语文书那一页的最下方有过此句话里引用典故的解释。 “咦？你认得我？难道是你？！你是不是姓陈，你是不是叫陈薪烬？！”王质闻言一愣，忽然大喜道。 陈薪烬也愣住了，下意识反问道：“你认得我？” 穆松柏和叶蓁蓁等人面面相觑。 这又是什么情况？ 第132章 咦？好漂亮的雷 见大家都愣住了，王质赶紧激动地解释道：“这事说来话长。我是晋中朝时人，曾上山伐木，偶遇一间石室。石室中有两名童子对弈而歌，我心中一时好奇，便驻足观看，见我感兴趣，其中一名童子便递给我一颗形状如枣核的丹药。两童子看起来年龄虽小，可是气派十足，我想啊，自己一定是遇到仙人了。于是我也没多虑，便直接吃了下去。等到两位小仙师对局终了，我这才想起要回家，可是我一回头却发现我的斧头早已朽烂。等我到家之时，已是过去数百年矣。” 说到这里，他幽幽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亲旧无复存者啊，曾经的爹娘、娘子、同伴都已化为一抔黄土，沧海桑田，世事变迁，世间之大竟无我一人容身之地。我在山下呆了几日，顿觉人生索然无味，最终又回到了信安山中。可是等我再度找到那石室时，除了桌子上留下的一封书信和一本修道典籍之外，石室内的两位小仙师早已不见踪影。于是我打开那封书信，上面说那童子二人原是替太上老君看守炼丹炉的两位童子，而给我吃的那枚丹药已经帮我打通四肢百骸，我只需老老实实按部就班照那本典籍上的内容修炼，就能成为像他们一样的仙人。” “可是你怎么会认识我？”陈薪烬还是有些不解。 王质挠了挠头，说道：“因为书信上要求我得到典籍后便一路赶往大罗山，期间不得出山。从此我就在大罗山定居，每天都得沿着这条石阶上山下山砍柴打水，久而久之，随着这上山下山的过程我对典籍上的内容掌握得越发得心应手。只是典籍上只讲大道，对一些术法应用涉及较少，再加上我资质愚钝，所以我到现在也不会飞行。不过根据书信上所说，我会在这石阶上遇到一个叫陈薪烬的修士，他会一眼就道出我的来历。于是我就在这儿等啊等啊等，每次大罗山开放天上的修士总是来来往往，可是会走这条石阶上山的却一个也没有。不过今天，终于让我等到你了。” 陈薪烬和穆松柏对视了一眼，他们习有先后天八卦，知道在计算、推演未来方面，这确实存在一定的可能性。只是老子身为数千年前的人，即使是道家学派的创始人，能推演到数千年后的今天还是有些不可思议。 “然后呢？书信上可让你做些什么？”陈薪烬也有些好奇了，他想知道老子安排王质到底想做什么。 “没有了。”出乎他意料，王质摊了摊手说道。 “哈？”他有些懵逼。 王质从怀中掏出了一捆白色的竹简，在他面前晃了晃道：“书信上最后面写着‘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一切顺其自然就好’。” 陈薪烬接过手摊开竹简，白色的竹简不知道由何种材质制成，即使历经千年也洁白如初，晶莹剔透，没有丝毫瑕疵。他打开竹简定睛一看，才发现上面的字自己一个字也不认识……文盲虽然文盲，但即使如此，陈薪烬也能感受到这不知名文字上流转的那股神意。 然而，这并没有上面卵用，该看不懂的还是看不懂。 修真不可怕，就怕没文化。 “这是春秋时期的金文，上面写的内容和王质前辈说得大致不差。”果然还是出身儒家的叶蓁蓁学识渊博，一下子就看懂了竹简上的意思。 王质见有人认同了他的说法，不由得欣喜道：“竹简你就收好吧，上面写了当我遇到你之后，便把竹简交给你。” 不知道传说中的老子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陈薪烬便也不矫情，直接收起了那幅白色竹简，放入小虚空。 见他收好白色竹简，王质眼睛蓦然一亮，说道：“你这个是什么？好方便，能教教我吗？” 穆松柏：“......” 叶蓁蓁：“......” 胖球和尚：“......” “话说，王质前辈你到底是什么修为？”陈薪烬有些拿捏不准他的境界，“看你刚才那速度，不至于连打开小虚空的手段都不懂吧？” “我资质很愚钝的，只要那本典籍上没写的我就不懂。”王质看上去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腼腆道，“我才刚突破到真人境没多久。” “等等……真人境，那是什么……”他可从来没听过这个境界。 穆松柏到底不是半路出家的陈薪烬，闻言只得轻叹道：“就是和大师兄火龙真人一样的境界……” 御空飞行、打开小虚空，这在修士间是很正常也是很容易习得的手段，可是现在一个圣境之上的修士竟然说自己不会飞行，不会打开小虚空，这实在是让陈薪烬大跌眼镜。当然，更扎心的是，他都圣境之上了，还说自己资质愚钝。 陈薪烬一脸狐疑地看着王质，直到确认他确实不知道，而不是故意扮猪吃老虎的恶趣味，这才苦笑道：“前辈，你这样扎心，换做是别人可能就不教你了啊。” “啊？”王质一脸茫然。 “没事，比起扎心，这家伙更让人扎心，明明才休息半年多。”穆松柏狡黠一笑，当下便把相当小术法的应用法门说了一遍。 王质得了法门，立马将各种修士的小手段试了一遍，一时间竟玩得有些不亦乐乎。 看着他在众人头顶飞来飞去，穆松柏低下头，轻声道：“薪烬，蓁蓁姐，八戒，如果我没看错的话，王质前辈和我一样。” “赤子之心？”叶蓁蓁挑了挑眉。 “正是。” 穆松柏话音刚落，日、月、星并存的天空忽然间一片阴暗，有雷霆在云层内孕育，原本凉爽的天气一下子变得闷热无比，燕子低飞，空气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来。云层翻滚，天色漠漠向昏黑，世界一下子无精打采。 “不好！这是天劫！”叶蓁蓁忽然脸色大变，“可是他不是早就突破圣境……不对，我想起了！传闻中有一种提高渡劫概率的方法，只修大道，不修手段，只修自然，不修性命。交给王质前辈的典籍使得他一身修为早已到达真人的水平，可是一点术法手段全无，为的就是让他避过突破圣境时天劫的抹杀，这下我们传他手段，倒是害了他。” 一道炽热的光亮侵袭天地，令人昏昏欲睡的阴霾天色瞬间被这道白色照亮。天地间有一道乳白色雷霆轰然劈下，闪电撕破天幕，雷声震耳欲聋。 “咦？好漂亮的雷，这是要做甚？”王质轻咦一声，甩了甩手臂，一拳轰出。 有一樵夫，只凭一拳，打散一道雷劫。 第133章 我听见时空流动交错（第二更） “这怎么可能……”胖球和尚举目眺望天空，喃喃道。 叶蓁蓁轻叹一声，道：“第一波天雷而已，越往后面越不可小觑，之后恐怕就没这么轻松了。折叠空间终究比不上一方小世界，归根究底，到底还是与外界处于一个空间，因此天劫只是被削弱了一点，并不能像王希孟前辈那样直接躲过天劫。” 果然，仿佛在印证她的话，又仿佛被王质的轻描淡写所激怒，劫云在劈出第一道闪电之后并未消散，反而愈发浓郁深沉了。 “可是王质前辈已经是真人层次的修为，就算接下来的天劫再强，也不过是刚突破圣境时的强度吧？”陈薪烬有些不明白叶蓁蓁的担忧从何而来。 叶蓁蓁摇了摇头，解释道：“这才是最致命的地方……天劫会根据应劫的人数、实力发生变化。书上讲的只修大道不修手段要求修到天人合一、身与大道融的境界才能借助大道气息以避天劫，而王质前辈还尚未到达所谓的天人层次。” 天空中乌云密布，如同一件无边无际的黑色布衾盖在众人头顶。空气中弥漫着危险的味道，喧嚣的风儿被这摄人心魄的气势吓得停下了自由的步伐，天空中劫云阴沉迷蒙，像打翻了墨水一样的黑，偶有五光十色亮起，那是雷霆在云里孕育，雷奔云谲。 王质的身上有着山野樵夫独有的朴实，他是赤子之心，可是他并不傻。以他敏锐的听力，早就听到了地上叶蓁蓁的解释，雷云翻涌，他也认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收起了那份天生的好奇心。 乌云内的光亮越来越盛，五颜六色的光亮将黑色的云染得五花八门，云层仿佛有些承载不住，往下都下坠了几分。 轰隆隆。 于刹那间，电光火石，风掣雷行。 先有电光，光有两道。 后有雷声，雷霆万钧。 一道白色的雷电和一道黑色的雷电先后劈向王质，白色先发，黑色后来居上。 然而就在这时，意外徒生，黑色的天雷就在堪堪触及王质之时，忽然一个九十度急转弯，朝着陈薪烬劈来。 “诶？！” 陈薪烬怪叫一声，身形一闪，出现在了数公里之外。 可黑色的天雷却不准备就此放过他，就在天雷快要着地时，忽然又是一个诡异的转弯，劈向了远处的陈薪烬。 天雷的威力虽然还没拔高到真人境界，可是也远远超过了一个圣境大圆满修士的全力一击。王质能扛下来不假，可陈薪烬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他连圣境初阶都不是，这一击下来自己绝对要变成炭烤猪皮。 所幸的是，在他刚才怪叫的同时他就对天雷使用了自己的天赋能力，可惜天雷的层次已超出世间五境，即使他动用了蜃珠强化，对方只是稍微了顿了一下，并不想吃他的橘子。不过也就是顿了这么一下，让他多出了几秒钟的思考时间。 陈薪烬精神高度集中，漆黑如墨的双眼一下子变得灿若黄金，他用一秒钟回忆了自己和王质见面前后的情景，接着用一秒打开了小虚空从里面拿出白色竹简，然后用一秒扔了出去，接着剩下的一秒钟做好再次逃遁的准备。 短短三四秒钟，却像过了三四百年。 在这最后一秒钟内，他清楚而清晰地看见雷电在空气中蔓延的纹路，闻到雷电掠过树枝时发出的烧焦味，以及听到一种莫名其妙的流动声。 陈薪烬屏住呼吸，在他的视野中，雷电缓慢地折开，转头击中了白色竹简。可还没等他松一口气，天雷只是掉头劈了一下竹简，便接着向自己飞来。 危机尚未解除，陈薪烬大惊失色，心里感觉跟日了狗一样难受，这天劫就跟狗皮膏药一样，粘上了就别想甩开。竹简上有王质的气息，而陈薪烬自身的小虚空有竹简的气息，所谓天劫就是在渡劫者身周一定范围内诛你九族，就像一个杀毒程序，不仅杀毒，还删除病毒所感染的文件。 在这危急时刻，视野里的一切变得诡异的缓慢，穆松柏瞪得圆滚滚的眼睛，叶蓁蓁焦急的表情，胖球和尚大张的嘴，一切都像被无限减速，就连光速都变得缓慢。陈薪烬念头一动，身形再次一闪，出现到数公里之外。 在他的世界里，这是一场慢动作的速度大战，就像黑客帝国里经典的子弹时间。但在地上穆松柏等人的眼中，天空中陈薪烬身形骤闪，一会出现在东边，一会出现在西边，他们只能看到一个不停出现不停消失的黑影，而在黑影身上跟着一道疲于奔命的黑色雷电。 光都追不上的，唯有空间。 光都追不上的，唯有时间。 危急关头，陈薪烬自己都没发现，曾经在忘川河中和北阴酆都大帝记忆中有关时间的感悟，在幻境空间碎片蜃珠中有关蜃珠的感悟，曾经的积累在这一次爆发，化为他逃命的手段。时间和空间，时空之道，他曾多次接触，却始终无法应用，这一刻他终于在生死间初步掌握并进行一定程度的应用，而这一过程他甚至自己都没发现，而是将其归功于因果律武器黄金瞳“拜金主义”。 劫云之下，漫天黑影，满天电光，那是陈薪烬不断闪烁时留下的残影和雷电划破空气留下的残痕。 短短数十秒，陈薪烬和天雷已在高空中变幻成千上万次位置，远远看过去就像一个忽明忽暗的影子溜着一只黑色的虚狗。好在他拖延的时间已经足够，王质已经扛下了那道白色的天雷，并腾出手来帮助陈薪烬打散那条穷追不舍的黑雷。 只是天不饶人，一黑一白两雷刚散，体积并未减少丝毫的劫云再度翻涌，竟不给陈薪烬和王质休息的时间，第三波天劫再度降临。 “该死的，这天劫到底有几波？”陈薪烬大声呼喊道，天劫扰乱四周的天地规则，就连传音的波动都极不稳定，只能靠嗓子吼。 叶蓁蓁同样大声回道：“九重雷劫，每一重的数量都是前面的两倍，但是我从未见过两人一起渡劫，因为一起渡劫的都已身陨。” 仿佛为了反驳叶蓁蓁的前半句话和印证她的后半句话，第三波的天劫数量并非预想中的四道，而是十道。 陈薪烬：“......” 他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叶蓁蓁有乌鸦嘴的潜质？ 第134章 我看见瀑布中分逆流 一道雷是拖，五道雷怎么办？还不是得拖？ 陈薪烬一开始是这么想的，可真正落实到了现实中，他才发现自己有些想当然了。天劫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像一个尚未失去理智的愤怒狂，五道狂雷在被陈薪烬遛狗一样溜了一段时间后竟索性不再追他，竟有一道狂雷消散于天地间，化为一股冥冥不可见的力量将剩余四道狂雷相互交错织成一个诡异的“爻”字符文。 道有变动，故曰爻。——《易·系辞下》 爻，交也。象易六爻，头交也。——《说文》。按，乂，古文五，二五天地之数。会意。凡从爻之字，皆错杂意。 如果把世界比作一个系统，那么大道就是系统的规则，天劫就是系统安装的杀毒引擎，而修士就是电脑中的病毒。不管是金山毒霸、360还是卡巴斯基，病毒要对抗它们要嘛靠着其隐蔽性瞒天过海，要嘛就在破坏性和技术性上战胜它们，而王质的只修大道不修手段就是一种瞒天过海的方式。只是病毒会进化，杀毒软件也会更新，此时“爻”字符文既成，便无声无息消失在原地，下一刻又出现陈薪烬闪烁出现的地方。 没有声音的雷电，模糊不清的黑影，同时消失又同时出现在同一个地方。 两者一朝相遇，便是人间惨叫无数。 “啊——” 雷电流于体表，其携带的电能化为高温，瞬间疼得让陈薪烬惨叫起来。他的肉身强韧，生物自我的应激性本能第一时间在他体表撑起了一道灵力隔绝电流，可是电流其附带的高温却在瞬间加热灵力，以一种无法想象的炽热烧去了他全身表层的皮肤。这是一种全身心的痛，就算他的痛苦承受力再强，也扛不住这种全方位的痛感侵袭。 体表隔绝雷电的灵力很快就被电流蚕食殆尽，雷电仿佛想顺着他全身的毛孔钻进去。就在这时，陈薪烬手背上的小猪佩奇纹路忽然金光大作，一把似剑似棍的武器凭空浮现。 剑是金属的，比陈薪烬更讨天劫大爷喜爱。 原本流于陈薪烬体表即将侵入他体内的雷电像一只闻到血腥味的大白鲨，飞速向权柄剑涌去，没入其中，如同石沉大海消失不见。被痛苦模糊了意识的陈薪烬下意识握住权柄，本能而仇恨地朝着远处的劫云用力一挥，一道月牙形的雷光剑气逆流而上，竟一剑将空中仍在不断孕育雷霆的劫云斩为两半。 陈薪烬拥有权柄，却因实力不足并未掌握权柄。 权柄是这一整个宇宙的权限核心所在，但他目前所能用得上的不过是权柄本身坚不可摧的特质。 看着天上的劫云分为两半，陈薪烬这才清醒过来自己到底做了些什么。可是还没等他惊喜，空中的雷云仿佛决堤之水一般，雷池倾泻，如水银般的雷电不再云层中孕育，而是一口气奔涌下来。 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 银色的雷池倾泻而下，仿佛天上有一道蔚为壮观的大瀑布洒落人间，此情此景极美，可也极凶险。 半空中的陈薪烬抬头仰望，如同凡人站在瀑布下感叹大自然造化之神奇。 劫云被斩成两段，硬生生被陈薪烬打断了孕育雷霆的过程。这样做有好也有坏，得失各半，好的一部分是劫云已散就少了变化之能，而坏的一部分则是剩下的几重天劫现在都一窝蜂挤在一起，争先恐后落入人间。 雷水荡漾，竟似瀑布一样发出了轰鸣巨响。雷声响彻天地，附近除了穆松柏和叶蓁蓁等人，其他修士见到天劫早已作鸟兽散，修士远离天劫，这是每一个修道之人必被灌输的几个要点。 “快走！”陈薪烬回头朝着地上怒吼，可是雷声却遮盖住了世间一切声音。 地上的穆松柏、叶蓁蓁和胖球和尚一脸焦急，大罗山的规则不知何时早已撑起在天地之间撑起了一道半透明的薄膜，并向上卷起把陈薪烬和王质包裹在一个密闭的空间当中。 “前辈，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陈薪烬回头看了一眼王质，对方也正无奈地看着他。 “没事，是我连累了你才对。”王质轻声说道，“是我自己要求学那些术法。等一下你站我身后，纵然是我死，也不得让雷池越我一步。” 奔涌而来的雷水声势浩大，其速度因被天道规则实体化从而速度减慢了不少，如同尘世间的瀑布一般，于空中受重力自由落体。说自由落体也不准确，确切地来说，陈薪烬和王质，不，就只有陈薪烬一人，是他砍断了劫云，他就像地心一般，吸引着雷瀑向他坠去。 陈薪烬轻叹一声，缓缓阖上双眼，再度睁开之时，原本略有黯淡的金色瞳眸再次灿若黄金。他的心在滴血，仿佛能听到世界某地噼里啪啦的烧钱声。 一千万因果律武器黄金瞳“拜金主义”。 加上之前一开头那一千万，陈薪烬瞬间从四阶合道境一跃至圣境之上。一小时一千万上下，陈薪烬深刻觉得“拜金主义”这个名字自己取得实在是太贴切不过了，这已经不是一般的烧钱了，他甚至曾经异想天开，自己异变的黄金瞳该不会是24K纯金制造吧？ 强大无匹的灵力充盈他的全身，这是他第一次使用自己的因果律武器，一种莫名的因果加身，他感受到一股无穷的美妙。可惜的是，他与千帆沉舟协商的基金计划刚运作没多久，其中所得就只够他跃两个大阶。 陈薪烬握住权柄，剑身传来一阵清鸣，他忽然有种强烈的自信：天大地大，都不如自己一剑之大。 生又何妨，死又何哀？天劫如何？雷瀑又如何？ 且看我一剑劈了它。 雷电化成的瀑布尚未落下，陈薪烬率先越过王质长啸而起，剑尖所向，雷劫退散。 天幕之下，银白色雷池瀑布浩浩荡荡，瀑布之下，有一身影逆流而上。 一剑划破天际， 一剑瀑布倒流。 一剑斩出大好天晴，叫雷池不敢越我一步。 第135章 如是我闻，白日夜行（第二更） 云淡风轻，太阳率先露出了它那娇羞的脸，红彤彤的、金灿灿的，金红色的日光驱散万里阴霾。紧接着，月亮和星星也开始绽放光芒，给原本金红一片的大地镀上一层银白色的清冷光辉。天空中大罗山规则幻化而成的半透明薄膜如一个巨大的泡泡，阳光照着其上，折射出七彩的辉耀。 日月星当空，大罗人间，美得宛如一片仙境。 “结束了？”胖球和尚望着天空中那两道笔直的身影喃喃道。 在场的修士不曾有几个侥幸看过天劫灭世的场景，此时劫云消散，即使有大罗山规则隔绝天劫，众人也大多有一种劫后余生之感。 穆松柏摇了摇头，担忧道：“没那么简单，如果结束了那这个泡泡早该消失了。” “是心魔劫。”叶蓁蓁一脸凝重地解释道，“天劫分为雷劫和心魔劫，先前薪烬不知道用什么方法一剑斩开劫云打翻了雷池，一口气引下了所有的雷劫。现在雷劫已过，该是心魔劫。” 正说话间，空中王质的身影忽然动了动。刚陷入心魔劫不久，他就立马清醒了过来，这便是赤子之心对心魔劫的特殊优势。 虚空中一个漆黑的洞口在他身边张开，王质甚至来不及回头看上一眼，便被黑洞吸了进去。 “渡劫成功，肉身进入无眠之界了。”叶蓁蓁猜测道。 胖球和尚闻言一愣，赶紧问道：“那老大怎么办？” “心魔劫没有人可以帮，也没有人能帮，一切只能看着个人。”叶蓁蓁像是在解释又像是在自我安慰，“放心，与雷劫不同，心魔劫向来都是根据自身的真实境界幻化而成，修士在这一过程中讲究扪心自问，叩心关。” 众人闻言，只得抬头望天，担忧地看着那个泡泡中的身影。 …… …… 而此时，一剑劈开雷电瀑布之后，陈薪烬只觉眼前一黑，瞬间没了意识。等到他再度幽幽醒转过来时，自己正躺在一片暗黑无界的虚空当中，周围没有一丁点儿光亮。 他双手撑着地板，缓缓坐了起来。 “撑”和“坐”是一种很笼统的概念，陈薪烬做出这两个动作之后才发现自己并非实体，也就无所谓“撑”和“坐”。物理规则在这里仿佛失去了效应，受力与不受力之间并不需要动作的完成，陈薪烬只需一个动念，身体变呈现出他想要的状态。 “小白，我的系统快完成了，到时候你来当第一个测试员吧？” 一道兴奋的声音自虚无中响起，紧接着一个类似全息投影的场景出现在他周遭，他看到自己的身边站着一个戴着厚厚黑框眼镜的年轻男子，他正一脸讨好和激动地望着前方。 陈薪烬的视线随着他的目光有转移，紧接着他看到了一个俊美得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白衣男子，他身后背着两把长枪，一脸淡然地望着自己的这个方向。 俊美无双的男子并未搭理那个戴着厚厚黑框眼镜的年轻男子，而是从背后取下了一把狙击步枪瞄准了自己这个方向。仙人画风的男子端着一把反器材狙击步枪，这画风很违和，可是陈薪烬还来不及感叹，就看到那俊美男子扣动扳机，一枪轰出。 子弹划破空间，飞赢了时间，陈薪烬一愣，回头望去身后空无一人，丝毫没想到这全息投影般虚幻的一枪竟是朝着自己开来。 陈薪烬眼前一黑，他看到的最后一幕是枪口火光倾泻，子弹在空中告诉旋转，它的样子很奇怪，与其说是一颗金属弹头，不如说是某种力量的凝结体。 好痛。 陈薪烬再度醒来时，只感觉全身无处不痛，可是当他闭眼內视自身灵魂时，却发现并无任何损伤。 可能是不想自己偷听他们讲话吧？ 陈薪烬不由得心有余悸，幸好那个俊美如仙的男子没有恶意，否则自己定然死无葬身之地。光是想起那年轻男子诡异的一枪竟能穿越时空打晕自己，陈薪烬就不禁打了个寒颤。 有了上次的经验，这一次他直接从地上飘了起来，可是一股沉重感却把他拉回到了现实。 “陈薪烬，你干什么？”严厉的声音忽然响起，紧接着是一阵哄笑声。 陈薪烬站在原地茫然地看了看四周，熟悉的教室，熟悉的老师，熟悉的同学，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清瘦的双手，这才发现自己竟成了初中时的模样。 “这怎么回事？”他喃喃自语道。 “什么怎么回事？你上课老是睡觉，我都已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你现在睡觉睡到一半还要突然跳起来，怎么？是不是老师对你太好了，你反而变本加厉？”絮絮叨叨的声音在陈薪烬耳边响起，可是声音传入他的耳中却越来越遥远。 他抬起头揉了揉眼睛，可再看到的却是一张张打满了数据流马赛克的脸。在模糊的数据流下，他依稀能看到那个老师嘴巴的一开一合，似乎着说着自己什么。 见陈薪烬呆呆站在原地，讲台上的老师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直接捡起了一根粉笔朝着陈薪烬的脑袋掷去。白色的粉笔在他视野中放大，最终砸在他的头上。 小小的白色粉笔由普通的凡人掷出，照理来说不应该有任何伤害，可一股剧烈的痛感却从他的眉心传遍全身。他好像失去了所有的痛苦承受能力，一下子疼得倒在了地上。他这一倒，可吓坏了周围的同学和讲台上的老师，他们纷纷围了过来。陈薪烬因疼痛紧闭的双眼勉强睁开一丝，模糊看见了四周的人正对着地上的他指指点点，嘴里一开一合，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终于，他承受不住那股痛苦，昏迷了过去。 …… …… “溜了溜了，不打了，宝贝们。我去睡觉了。”陈薪烬很快就收敛笑容，对着语音说道。 游戏带来的快感稍纵即逝，随后而来的是一种难以言喻之感，如同一阵微风吹过心湖，虽偶有涟漪，却终归于平静。 陈薪烬关掉电脑，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便赶忙躲进被窝中。正值寒冬，果然天下最温暖的地方还是被窝。陈薪烬半倚在枕头上，拿起了床头柜上的一本书，慢慢看了起来。 “奇怪，这好像在哪里发生过？不对，好像有哪里不对？奇怪，到底哪里不对？”初中时疼痛昏迷的经历他还记忆犹新，自那之后他总是会在某些时刻某些场景感觉眼前一切有些似曾相识。 想不通的事索性不想，再想那种剧烈的痛感便会再次袭来，很快陈薪烬又投入到了手中的书中世界。 时间是2017年1月18日。 书是埃德温·艾勃特的《平面国》。 不是费尔南多?佩索阿的《不安之书》。 第136章 一千个哈姆雷特 梦里。 梦中人轻轻推开一扇巍峨耸立的石门。 陈薪烬一步踏入，身边的天地一阵扭曲，身后的石门消失不见，自己正躺在一个乳白色的棺材之中。他推开了棺材板，随着他的步伐迈动，脚下出现一条微微荧光的小石径，托着他一路向下。陈薪烬脚步踩在发光石径上，心中那种荒谬之感愈发强烈。 总有什么地方不对？不和谐的荒谬充斥他的内心，抱着这样的想法，他一步步落到了地上。 地上有一孤零零的身影迎风而立。 “老庄？”一种莫名的念头在他脑海中回响，陈薪烬下意识脱口而出。 “你好，我是老王，这个世界的看门人。”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笑眯眯地望着他，“老庄是谁？不错，那下次我就用这个名字吧。” 陈薪烬口中咀嚼这“老庄”和“老王”两个名字，望着那张愈发熟悉的脸，脑袋忽然疼了起来。剧烈的痛感瞬间由头脑侵袭全身，痛苦如潮水一般将她淹没。 陈薪烬再度昏死过去。 等他幽幽醒转过来时，自己又回到了那片漆黑的虚无之中，他的身边站着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 “老王？还是老庄？”陈薪烬有些惊疑不定。 “什么老王？”老者闻言却是一愣，疑惑道，“你怎么知道我上一个轮回纪的化名？算了，先不说这些，你去哪儿了？” 陈薪烬有些没听明白他的意思，一脸茫然道：“我去哪儿了？我遇到了一个俊美无双的男子向我开枪，醒来之后我回到了自己初中的时候重新开始，之后又遇到了一个和你一模一样的老者，自称老王。” “好小子，原来上个纪元是现在的你，难怪当时我看你有些怪异。”老庄笑骂道，“那场渡劫我回放了，你先前在渡劫时短时间内空间跳跃太过多次，频繁而过度使用时空之道将你卷进错乱的时空了，你看到的老王是上个轮回纪的我，至于你说的那个男子我就不知道了，不过他既然能发现连我都发现不了的你，此人恐怕非比寻常。” “时空错乱？轮回纪？”陈薪烬疑惑道。 “你们宇宙的每一次大轮回算作一个轮回纪。一般来说，在度过天劫之后天道规则会帮忙稳固修为，所以恭喜你，有资格真正了解真相。” 见他一脸茫然，老庄大袖一挥，陈薪烬面前立刻出现一面镜子。陈薪烬抬头，怔怔望着镜中的自己，却是不由得一愣。 镜中人的瞳眸似一团永不熄灭的金色火焰。 陈薪烬最后应付天劫之时是以刚突破圣境的修为加上权柄剑的初步使用，这导致在世界规则的判定中，成功渡劫的陈薪烬是名正言顺的圣境之上的修为，这进而导致了陈薪烬的因果律武器一阶黄金瞳所赋予他的境界实力被天道规则固化。 而现在，经过天道之力和规则的催化，他的黄金瞳也水到渠成地开启了第二阶段——“永燃的火焰”。 黄金瞳一阶“拜金主义”，通过烧钱来增强自身实力。 黄金瞳二阶“永燃的火焰”，通过玩命来修改现实。 简单的来说，就是通过支付生命的代价来扭曲现实。 “咳咳。”老庄打断了陈薪烬的自我探究过程，他笑眯眯地看着傻傻发愣的陈薪烬，打了个响指。 一股哀伤忽然从陈薪烬心头涌出，弥漫于他的心田，曾经被封存的记忆就此解开，关于世界，关于世界之外。陈薪烬忽然间泪流满面，他明白了，当初自己之所以听到叶知道的说法而丝毫不震惊不悲伤，是因为自己包括这段记忆连同哀伤都一起被封印。 “当时的你尚未度过心魔劫，我只好封印这段记忆和伤悲，以免你一蹶不振。”老庄轻声解释道，“现在我来带你看看真实的世界。” 说罢，老庄大袖一挥，远处漆黑的虚无之中忽然有点点光亮。 一排排的亮光由远及近，等到了近处，陈薪烬才发现那原来是一盏盏特殊的灯管。强烈的白光驱散浓重的黑暗，周遭变得清晰可见起来。陈薪烬举目眺望，四周是成千上万颗一人登高的圆形玻璃球，玻璃球中有星云梦幻。 “这是……” “每一颗玻璃舱内就是一片浩瀚无垠的宇宙。每一座宇宙都从舱内一个近乎无穷小的奇点开始，经历宇宙大爆炸，从而开始向四面八方无限膨胀。现在……来看看这个。”老庄一边说着一边走到其中一颗不起眼的玻璃球边上，“这个就是你所在的宇宙，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宇宙的边界向外膨胀，快要触及玻璃球壁了。”陈薪烬愣愣说道。 “不错，知道宇宙碰壁之后会发生什么吗？” 陈薪烬神情凝重，推测道：“根据熵増原理和热力学第二定律，地球上的‘热寂说’提出将整个宇宙当成一个孤立系统，认为宇宙的熵会趋向极大，最终达到热平衡状态，即宇宙每个地方的温度都相等。所有的恒星都将死亡，几乎所有的物质都已经衰变分解，最终整个宇宙中将只剩下稀疏分布的均匀的粒子与辐射‘汤’。甚至连这‘宇宙汤’中的能量也将最终随着宇宙的膨胀而被彻底稀释掉，使其温度降到只比绝对零度超出一点点的水平上——就在这‘大冻结’中，整个宇宙陷入一片死寂：均匀而彻底的寒冷，死寂，空旷。” 老庄摇了摇头，解释道，“并非‘热寂说’，而是宇宙‘大坍缩’。时空和物质是不可分的，宇宙的膨胀和坍缩包括整个时空，当宇宙开始坍缩，时间将反演。闭合宇宙，扩张力无法超越引力，随着熵增到了极限，宇宙最后将停止膨胀，并由于星系重心吸引力作用向内部坍缩，使所有星系越聚越紧，最后形成一个紧密的物质团，时间开始倒流，最终再度回到奇点。” “然后再从奇点开始，宇宙大爆炸，宇宙膨胀，地球上又有一个全新的我出生，最终再度经历宇宙大坍缩。轮回纪，轮回纪，这就是一个轮回？”陈薪烬喃喃道。 “我们这个宇宙……轮回多久了？” 第137章 世界的终点（第二更） “天上一天，地上一年，这话并非泛泛之谈。我们的科技领先你们太多，已经超出了地球上人类所能想象的极限，空间、时间都可控的、可压缩的，我们用类似芥子纳须弥的空间压缩技术将一整个宇宙放进一个密闭的玻璃舱中。除此之外，我们处在一个三维世界，四维时空，由三维空间加上一个一维时间构成，你或者物质如何运动和发展取决于你们所处时空的性质，而我们恰恰能利用引力来拉伸和扭曲时间和空间。”老庄轻声叹息道，“在我们的时间里是一年，在你们的时间里却是一个漫长轮回。我刚来这里时还是个正值大好年华的年轻人，现在我已垂垂老矣，多少个轮回又何必再问。” 陈薪烬心头一颤，就算老庄不明说，他也知道那将是成千上万个轮回。 “意义呢？我不觉得你们耗费如此巨大的精力打造了这么一个工程就只是为了欣赏人类在茫茫宇宙里绝地求生。”陈薪烬苦涩道。 一直以来始终保持微笑的老庄此刻惨笑道：“意义？如果我告诉你你们活在我们的世界之中，可我们未必就不是活在另一个更大的外面世界之中呢？数千年前，嗯，这里的时间是以我们的时间来说，我们的科技和修真文明就已经发展到了一个巅峰。文明发展到了巅峰，就会触及到一些低级文明所接触不到的位面，也就是在那时我们渐渐发现了我们所在的世界不过是一本诡异书中的世界。不对，也有可能，我们能发现，说不定就是因为作者想让我们发现。你明白吗？不管是你的世界，还是我的世界，归根结底，我们都只存在于一个世界，我们是一本书的悲喜剧人物，在那字里行间流动。所以从那时起，我们打造了无数个类似你的世界的小宇宙，我们想借助着无数个小宇宙，从你们身上找到我们的超脱之道。这是我对你的期望，也是无数个世界无数个宇宙对你的期望。” “另外，图兔，你出来。”老庄忽然转头呼喊道。 “啥事？”一只肥硕的兔子蹦蹦跳跳欢快跑出。 “有些事从我的角度不方便讲，你跟他说。”老庄摆了摆手，身形消失不见。 许久未见的图兔看到陈薪烬眼睛一亮，一口气蹦到他的肩头，开始接过老庄的话头开始说道：“这无数个小宇宙成立之初，曾有数百个类似主人这样的管理员，他们的任务就是促进小宇宙中的生物繁衍与进化，并暗中帮助他们从小宇宙中超脱出来。可是那些管理员一个接一个渐渐在管理小宇宙的过程中迷失了，在我们的世界，管理员修为再高也只是个人，可在小宇宙中，他们不仅生杀予夺，还可以制订并修改宇宙规则。管理员沉沦自己的欲望当中，许多小宇宙不再遵循我们这个世界的规则运行，而是被他们擅自修改。” 图兔顿了顿，继续说道：“你知道管理员利用权限要操控一个人类有多简单吗？只需令其分泌多巴胺就可以使他产生爱情的错觉，只要令其分泌荷尔蒙就能激起一个人的欲望，而通过提升肾上腺激素就能使得一个人畏首畏尾的人精神十足勇气可嘉。我们这个世界的生物学远超你们想象，这个世界的人类族群以自己为模板创造了你们，人类大脑中的神经元怎么工作的呢？信息处理过程包括接受输入，处理，输出这么三个阶段。对应到一个典型的神经元上就是树突，胞体，轴突。神经元是人类认知的基本单元，从本质上来说，神经信号是一种电信号，其传导速度极快，信号在神经上传递时表现为电位变化，但在胞体间传递时却有不同的介质。产生不同的介质是因为，电冲动打开了电压门通道，使得末端中的一些化学物质释放，被相邻神经元的受体结合，打开这个神经元的配体门控通道，有转变为电冲动。通过控制电信号，管理员可以操控一个人的肉体、情感、记忆、思想。人类开始用手走路，用脚写字，太阳不再东升西落转而毫无规律，醉生梦死之中，甚至有的管理员向世界委员会提出将小宇宙向我们世界中的权贵阶层开放从而谋取大量利润。而这，终于惹怒了当时身为委员长的主人。” 图兔跳下陈薪烬的肩头，绕着他转了个圈，道：“打个比方吧，知道米诺陶诺斯吗？” 自己所在世界的神话，陈薪烬当然知道，米诺陶诺斯，米诺斯的牛。 米诺斯赶下拉达曼迪斯成为新一任克里特岛的国王之后，他向波塞冬拜祈神迹以便证明自己的篡权是正当的，于是波塞冬赐给了米诺斯一头巨大的白色公牛，要求他将其祭献给自己。但是这只公牛实在是太美丽了，米诺斯最后宰了另外一只公牛来祭献，愤怒的波塞冬诅咒了米诺斯的妻子帕西菲，使其患上了嗜兽癖。为了遮丑，米诺斯请来代达罗斯为帕西菲制造了一只木制母牛，把她藏入其中。由于做的过于逼真，白色公牛看上了这只母牛并与其交配，帕西菲因而怀孕，随后生下了一只牛头人身的怪物米诺陶洛斯，字面意思即为米诺斯的牛。 米诺斯让代达罗斯建造了一个异常复杂混乱的迷宫Labyrinth用以困住米诺陶洛斯。卸磨杀驴，杀人灭口，为了不让其他任何人知道怪物的来历和迷宫的进出方法，米诺斯将米诺陶洛斯，代达罗斯和他的儿子伊卡洛斯Icarus三人一起关进了迷宫里，又下令他统治下的雅典每年进贡若干少男少女以供牛头怪享用。代达罗斯随后收集了鸟类的羽毛，并用麻绳捆在一起，用腊封牢，制造了类似翅膀的东西，并和伊卡洛斯两人一起逃离了克里特岛...随后的故事相信没有人不知道了，伊卡洛斯玩的太愉快，飞的过于接近了太阳，高温将腊融化，失去了翅膀的伊卡洛斯掉入海里被淹死。 几年后，牛头怪的暴行终于激怒了以为少年英雄，血气方刚、忧国忧民的雅典王子忒修斯为拯救自己的子民，自荐奉供怪物的牺牲去克里特，他行前与父亲爱琴约定，如能杀掉怪兽，归来的时候上将悬挂白矾。当米诺斯国王验收新的一批进贡来的少男少女时，女儿阿利雅德妮公主在一旁暗暗看上了忒修斯。她私下去看望那英俊小伙子，当忒修斯表示此行是来诛杀牛头怪时，公主更加爱慕他，送他一把利剑做武器，还交给他一团线，让他把线头系在迷宫入口处，且走且放线，为脱身留下记号。忒修斯等人进入了迷宫，经过一番搏斗，真的杀死了牛头怪，又依公主所教的办法走出迷宫。 当天夜里，他们带着阿里阿德涅公主一起逃亡。途经纳克索斯岛，命运女神在忒修斯的梦中告诉他：他们的爱情不被祝福，他们的结合只能带来厄运。醒来之后，忒修斯明白自己虽然深爱着公主却无力与神祇对抗。他叫醒同伴，在黎明的第一缕曙光照亮大地时驾船离开了纳克索斯岛，留下熟睡中的阿里阿德涅。 阿里阿德涅一觉醒来却发现自己被遗弃在荒岛之上，不知所措又伤心欲绝。她的哭泣如影随形在如箭般逃离的船尾。正在这时，酒神狄俄尼索斯出现了。这是命运的安排，他们相爱了。酒神将一顶镶嵌着七颗晶莹剔透的华冠戴在了心上人的头上。 然而，阿里阿德涅只是个凡人。终于有一天，她永远地离开了狄俄尼索斯。酒神拿着那顶华冠在岛上久久地徘徊，悲痛欲绝。这时，华冠忽然升了起来，飞到天上化作了星空中的北冕座。 沉浸在痛苦之中的王子忘记了与父亲的约定，船只悬挂着黑帆，无法接受失去爱子的现实，纵身投入了大海。为了纪念爱民如子、爱子情深的国王，人们见这片海域称为“爱琴海”。 被忒修斯消灭的牛头怪倒上了天，成为冬夜里显赫的金牛座。 “这和你要说的有什么关系？”陈薪烬问道。 “这个故事如果换个角度，你会看到更多不同的东西，比如我告诉你，你们世界所谓的诸神就是我们世界的管理员呢？很有意思是不是？因为试图欺瞒管理员波塞冬，帕西菲便患上了嗜兽病，可这一切并不是结束。米诺斯无形之中受到管理员的操控以遮丑为名将自己的妻子藏身于一只木牛之中，可好巧不巧，白色公牛又恰好对一只木牛发情，竟使得帕西菲打破生殖隔离怀了孕。再来，命运女神为了帮助酒神狄俄尼索斯，在雅典王子忒修斯的梦中告诉他：他们的爱情不被祝福，他们的结合只能带来厄运。雅典王子就真的就此抛下了算得上生死与共的公主阿里阿德涅，而恰逢公主阿里阿德涅不知所措又伤心欲绝之时，酒神完美出现，世间的一切巧合都是如此刚刚好吗？你永远无法想象，一个随心所欲、心想事成又近乎永生的人无聊起来的时候能玩出什么样的把戏。那些管理员沉沦其中，忘记了自己的使命和荣耀，总而言之，那些管理员的历史，就是一部荒诞史、一部淫乱史。” “老庄也曾扮过什么人吗？”陈薪烬轻声问道。 图兔的兔脸上出现极其拟人化的笑脸：“你不是已经去过了吗？” “去过……老子的道场？！” “正是。教化人民，宣扬思想，阐述大道，这才是一个管理员该承担的责任。”图兔前肢微微抬，站了起来，“自管理员之乱之后，主人就知道了管理宇宙之能并不是一般人能轻易胜任的。他驱逐了所有的管理员，亲自对这无数个小宇宙进行管理，并在每个宇宙留下了一对情感淡漠、无欲无求的仿生人协助他进行相应的管理。” “千帆和沉舟吗……那无眠之界又是怎么一回事？” “如果把宇宙比作一台电脑，天道就是系统，天劫就是杀毒软件，而修士就是电脑中的病毒。杀毒软件如果杀不死病毒时怎么办？很简单，备份，放入隔离区，而无眠之界就是这么一个备份区兼隔离区，每一次宇宙大坍缩回归奇点，灵魂就会回归无眠之界的梦笼中重置，直到再一次宇宙大爆炸生命诞生，梦笼中的灵魂纷纷落入地球世界，创造出外表不一而多姿多彩的人生。” 一声轻叹落下，老庄忽然出现他的身边。 “时间是一种线性连续，允许变量发生，其中又有许多节点。在节点上，算法将无数种可能性收敛在一个单一的瞬间，在这个时间点上，可能性只有一种。然后随着波函数塌缩，各种路线集结成的节点再次分歧发散，一次，一次，又一次。从宇宙大爆炸到生命的起源，时间开始流动，直至宇宙大坍缩，时间将开始倒流，一切都将归于原点。陈薪烬，你一定很好奇为什么我会找上你。事实上，我找上的不只是你，在过往漫长的岁月里，我早就尝试过每个世界中的每一个人物，每个人都曾是主角，在我定义的世界里。奇点是一个节点，宇宙大爆炸是一个节点，生命的起源是一个节点，宇宙大坍缩是一个节点，而现在你看你们的宇宙，又快到达碰壁的节点了。记得当日在神农架鬼市时我对你说的话吗？” “鬼市？”陈薪烬灵光一闪，“难道……那个算命老者是你？” “不错，通往N市的任何一条道路，都可以把你引向世界的终点。”老庄微微一笑，“但是通向N市的道路，如果径直通向世界的终点，同样可以引导我们返回N市。这就意味着，作为我们起点的N市，也是我们打算去寻找的世界终点。” 无眠之界，陈薪烬的起点，也将是世界的终点。 第138章 我们的节点 身为管理员，第一要务即暗中扶持人类文明的进化，为人类世界的超脱萌芽提供最合适的土壤。 老庄，或者说老王，叫什么都好，身为最后一个管理员，他在无数个小宇宙的轮回中终于发现了一丝曙光，而这丝微光正是来自于陈薪烬发现并掌握了因果律。 正常来说，1+1=2。 但是，有权定义规则的人，则说1+1=10。 他没错，他只是有权规定：现在我们使用的不是十进制，是二进制。 但这只是因果律应用的一种规则体现。 但是在故事中，身为世界观设定者的作者可以设计某些能力或物品可以暂时的按照不正常的规律来运行，这类东西被称为因果律武器。 而陈薪烬开启二阶形态的黄金瞳接近另一种，即直接改变因所获取果。无论这个结论是多么的不可思议，在排除一切的不可能后，这个唯一的便是结果。这是一种隐性的因果律，同样首先是确定因，然后对果这一变数进行改变，但是相对直接对规则的改变，这种因果律则对于所有可以得出这一结论的可能性进行抹杀，或者改变。 也就是说他可以改变现实，随着他的定义，一加一可以不再等于二也不再等于十，而是等于A或B或C、D、E、F、G。 为了方便观察小宇宙中的发展和变化，小宇宙和老庄所处的宇宙存在很大的时间差。即使整片小宇宙的时间流速已经被老庄减缓至最低层次，可就算这样，当陈薪烬的精神体再度回到体内之时，距离渡劫过后，这里也已经过了五年。 大罗山早已停止开放，折叠空间关闭，当初一起进入大罗山中的同伴和其他修士早已纷纷退了出去。陈薪烬举目四望，身边有一层大罗山规则所化的薄膜，薄膜之下，大地被人以凌厉的剑气刻下了一行大字：我们在外面等你。 陈薪烬抬起右手，借助手中的权柄剑，他可以不被宇宙的规则吸入无眠之界。他望着地上那一行大字，缓缓闭上了双眼。 五年来，通过千帆和沉舟的运作，他的因果线如一张织网密布整个地球，借助手中的权限和因果网络，他可以清晰感觉到这五年来所发生的一切。 地球上的政客仍旧每天在打嘴炮和谋取利益中度过，生活好像在这五年内照常运转，可陈薪烬知道在这五年内，地球上的修士早已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首先是千帆沉舟楼的土崩瓦解。 两年前，有一清冷如谪仙的女子和一青春靓丽得无法用颜色形容的女子以圣境大圆满的修为携手拔除了千帆沉舟楼在世间的一切据点，最终杀入楼兰幻境带走了传闻是千帆沉舟楼楼主的神秘人。 奇怪的是，神秘人一走，千帆和沉舟二者并不阻拦，他们始终望着东方，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没有人知道，他们在等待大罗山的人走出来，见证他完成他们共同的使命。 其次是秘党时隔百年之后的又一次纳新。 人性是经不起考验的。 所以为了防止人类是界中人的事实泄露出去，从而引发修士恐慌进而造成生灵涂炭的局面，最早那一批发现世界部分真相的先驱者联合后起之秀共同成立了秘党，旨在寻找世界的超脱之道。而秘党有一个委员会，其中的委员大多数都是历史上叫得出名号的风流人物，庄子庄周、孔子孔丘、孟子孟轲、墨子墨翟、鬼谷子王诩、扶摇子陈抟，诗酒剑三绝的李白，而最新一次纳新，连穆松柏、叶蓁蓁以及胖球和尚都加入其中。 江山代有人才出，各领风骚数百年。 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陈薪烬犹豫了一下，身形一闪，最终还是没有去见穆松柏和叶蓁蓁等人。对于他来说，这是他一个人的战争，也是全世界人类的战争。通过因果法则和手中的权柄，他可以感知到世界上每一个人类的喜怒哀乐，其中自然就有穆松柏和叶蓁蓁等人的思想活动。 原来是这样啊。 陈薪烬暗叹一声，他喜欢的姑娘知道叶蓁蓁喜欢他，所以从不在他面前提及自身的感情。叶蓁蓁的年龄或许比她大，可她却真心喜欢和照顾外表冷漠内心孤寂的叶蓁蓁。穆松柏太过于善良而不愿意伤害了她，可是爱情从来就不是互相谦让。 陈薪烬摇了摇头，逐渐遁入无眠之界。 这种伤脑筋的事等到有命活下来之后再说吧。 一切的起点，世界的终点，无眠之界，觉醒的大殿。第一次以肉身踏上这方世界，他感觉到了一种紧密的联系性，那一根根因果线不再扎根虚空，而是一根根扎入他身旁无数个浮空的梦笼当中，而另一端汇聚在自己的身周，因果法则在此得到大大强化。 破界之路，超脱之道，如何在重重包围中脱离界外族群的束缚，陈薪烬脑中有了一个大致的猜想。每一次的轮回从一开始的奇点开始，经历宇宙大爆炸、生命起源，最终至宇宙大坍缩，时间又倒流回原点，这之中唯有无眠之界的梦笼保持不变。对此，唯一的解释只有无眠之界是一个独立的位面，不仅存在于陈薪烬所在的小宇宙，也存在于千千万万个类似的小宇宙，更存在于老庄所处的整个大宇宙中。 也就是说，地球世界的无眠之界与界外族群的无眠之界从本质上来说是相通的，区别在于地球世界位于这个位面的表象，而界外族群的宇宙处于无眠之界的深层。这正是大千世界最有趣的地方，界外世界包裹了无数个地球世界，可在无眠之界这个位面上，不是向外而是向内，界外世界处于一个同心圆的深层内圆，越深入则越接近核心本质。 而想要从玻璃舱内的小宇宙超脱出去，并非一味地碰壁直至打破所谓的玻璃壁，而是要借助无眠之界的位面力量作为中转站，以其为跳板，一举跳出地球世界。 陈薪烬眨了眨眼，反手将权柄剑深深插进白色的大殿地面，瞳孔中有无尽的金色火焰燃烧不止。 时间，来到了它最后的节点。 星云梦幻，即将碰了壁。 第139章 你是真理（BGM:相聚万年树-林和夜） 利用手中的权柄，利用他的因果法则，陈薪烬企图通过因果网络将地球上的每一个生物在一瞬间拉入无眠之界，接着在一瞬间潜入无眠之界深层并于老庄所在的宇宙释放。如此浩大的工程，自然不是他一个人可以完成的，可是他那一对熊熊燃烧的黄金眸子却使得他借来了整个地球世界的力量。 如同他小时候看过的《七龙珠》里的元气弹。 一阶“拜金主义”，烧光了地球世界上的所有贵金属和纸币，将他的灵魂和修为境界拔高到了一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层次。 二阶“永燃的火焰”，点燃了他所有的寿元和生命力，使得他大范围修改了整个地球生物的现实，即短暂性不依赖于光和能量、不依赖于空气和呼吸、不依赖于水和新陈代谢、不受宇宙射线辐射而存在。 这是一种不讲理的无解力量。 地球上的生物忽然在一刹那间似乎脱去了什么沉重的负担，这一刻所有的生命体不约而同地揉了揉眼睛。街上的行人纷纷攘攘，欢呼、痛苦、喧哗、吵闹，仍旧存在于地球上每一个人类聚居的角落，沐浴在空气中的他们脑海中忽然闪过了一幅模糊的画面。 画面太过快速，凡人们并未看清，可是很多修士却捕捉到了那幅画面。 那是一个年轻男子跪地握剑的场景，男子眼中有金色的火焰熊熊燃烧。 可是事以愿违，“永燃的火焰”一下子烧光了他所有的生命力，但饶是如此，他还是无法支撑起修改全人类现实的后果。生物不依赖于一切有机和无机物质存在、不受宇宙射线辐射，这就已经耗尽了他的所有精力，后继无力的他竟一下子无法将生物带入无眠之界。 “不要……”陈薪烬发出一声虚弱无力的低吼，他的肉身开始变得模糊。 他曾于老庄所在的那个世界看到无数的小宇宙，有的处于奇点状态，有的像他们的地球宇宙一样经历宇宙的膨胀，还有的则处于宇宙最后的尾声。宇宙的扩张达到了极致，扩张力无法超越引力，受星系重心吸引力影响，宇宙开始向内部坍缩，时间开始反演倒流。人们开始倒退行走，发霉变质的羔羊尸体重新变得活蹦乱跳，倾盆大雨回到云层当中，被啃掉一半的蓝莓慕斯蛋糕一点点变得完整。 一旦失败，一切将再度回到原点。 一切将重新开始。 忽然，空气中的因果线一颤，叮咚作响。 “薪烬。” “薪烬！” “公子……” 通过因果线，他听到了穆松柏的悲呼，叶蓁蓁的歇斯底里，柔蓝的泣不成声，还有胖球和尚的目眦欲裂，以及眼镜兄、女装大佬、徐抿月和他的师兄师父，还有很多很多…… 他从未见过这么悲伤的大家，就好像失去最珍爱之人的小孩。 不知所措又悲伤欲绝。 原来自己这么重要…… 陈薪烬的意识开始涣散，忽然一股全新的生命力通过因果线输入其中。 首先是和陈薪烬有特殊连接的柔蓝。 那个说着要和他看遍千山万水的女孩，那个宁载和至上主义者的女孩，那个想着世界之大，大不过他漫天剑气、寥寥几语的女孩，那个女孩……她没有了肉体就燃烧自己的灵魂，将自己注入陈薪烬的体内，带给了他全新的生命力。 我是自己的胆小鬼，以意想不到的方式拥抱你了呢。 那个女孩……到死也没能说出她的心思。 此心安处是吾乡，她死在了她的家乡。 紧接着是一剑动人的叶蓁蓁。 因为拥有的极少，所以抓得极紧。冷漠和无情是她的保护色啊，从来不曾拥有过太多，所以当她失去时就格外的歇斯底里和状若疯狂。她的心是一堵高墙，高墙之内是一块伴着苦涩咖啡的甜美方糖。她是他递过来的那只小哈士奇，除去剑之外，她只想陪着另外一起作伴的大傻狗。 这世间从未在乎剑的孤单，我不曾见过太阳，所以有一丁点光亮就会以为那是太阳。可那就足够了啊，我只要这小小的光亮，他比任何人的太阳都要光芒万丈。 大哈士奇和小哈士奇，就像你我。 清冷如谪仙的女孩到最后都不放弃以一种壮烈的方式去为自己的心上人保驾护航。 “够了……一个个的……”陈薪烬抱住脑袋，哀嚎道，“不要送死啊！不值得的……” 他的脑袋里有无声声音嗡嗡作响，心脏有一种无法形容的剧烈疼痛，不是作用于肉体，而是直击灵魂。 “我叫叶蓁蓁，桃之夭夭，其叶蓁蓁的叶蓁蓁。” …… “噔噔蹬~可爱吗？哈士奇诶！喜欢吗？呐，这是稍微大一点的给你，这只小一点的归我，小一点的是你，大一点的是我。” …… “我决定了！”少女如梦初醒，似乎比往常活泼了一些，“我要追随大人，陪大人阅尽千帆，游遍万乡，但看远山长，云山乱，晓山青。” …… 叶蓁蓁抬起头，眼神熠熠生辉：“我父亲的事由他自己来跟我解释，我现在只有一个小请求。” “什么？” “你说过的，女孩子的手握剑多不好，凶巴巴的，会长茧子会嫁不出去的，所以关于握剑这件事，由你来帮我如何？” …… “我不会告诉你我的名字，等你好了之后我再告诉你。我带你去外边，我带你回去，我的师兄和师父都很厉害的，他们一定有办法救你。”陈薪烬狠狠抹了一把脸，道，“所以不许死！你死了可就没办法知道了。” “那……我……再忍……忍。”柔蓝的声音细不可闻。 “公……子……”柔蓝睁开无神的双眼。 “嗯？” “我现在……是不是……很丑？” “不会，一如既往的可爱。” “公……子……” “在呢。” “放……下……我吧……我不想……活了……” “别瞎说，你这样是在干扰我出剑。” “那我……不……说了呗……” “是啊，等你好了之后可得考虑减肥，怪沉的。” “我……才……不胖……呢……” …… 陈薪烬抱着脑袋，记忆中有关叶蓁蓁和柔蓝的画面如幻灯片般一幕幕闪回。 记忆越深刻，就越是痛苦。 四周的因果线根根绷断，新的因果线重新长出，不仅扎根于四周的梦笼之中，更多的还延伸到了虚无之中。借助这一下绷断和重连，他切断了叶蓁蓁的传输，并将因果线的双向性强行转为单向性。 陈薪烬紧闭的双眼猛然睁开，瞳孔中剧烈燃烧的火焰极致内敛，金灿灿的瞳眸重新变得漆黑深邃，偶有点点金色的火星一闪而过。 三阶，薪火的余烬。 下一秒，死灰复燃。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复燃的金色火焰不再局限于陈薪烬的瞳孔之中，火焰冲破了黑白分明的边界，一下子占据了所有的眼白，金色的火焰在他整个眼眶中燃烧。 “所谓的大道，所有的真理，全都是狗屁，一窍不通。”陈薪烬唤出了自己的绝对真理之弓，将如棍一般的权柄剑搭在弓弦上，“我想明白了，这把弓的力量随着我理解的真理而提升，可是所谓的真理不过是他人定义的规则.。今天啊，我终于明白一件事，人之所以为人，不是因为命运造化，也不是因为上天恩赐，而是因为……” 陈薪烬一剑射出，权柄在空中炸裂成四散的微尘，如同点点繁星洒落人间。 “而是因为……爱才是这世间最大的真理。” 泪水被蒸发得一干二净的男子连泪流满面都做不到。 他只身站立在微尘之中，闭上了眼。 第140章 但我眼中有光线明亮(ピーターパンシンドローム-上田丽奈) 观察者即被观察者。 在量子力学领域，薛定谔的猫处于一种生死叠加态，既生又死，薛定谔的猫既不是活的也不是死的，更不是50%概率活50%概率死，而是处在生和死的叠加态。而当观察者的观测行为介入，观测导致波函数坍缩，量子退相干。当盒子被打开时，观察者和猫的纠缠态被割离出两个分支，即观察者看到死猫和观察者看到活猫。但是由于生和死的退相干，它们之间并不会出现有有效的信息交流或相互作用。 可如果反过来呢？尼尔斯·波尔认为观测将改变有一切，他认为在你准备观察和测量一个粒子之前，它的特征是不确定的。比如一个电子在双缝实验中，在后面测量仪器确定它的准确位置之前，它可能在任何位置，有一定的可能性，直到也只能是在你观察的那一瞬间，你才能找到它的方位.. 那如果全世界的生物闭上了眼，甚至连测量仪器也是去了它们的“眼”呢？这也正是爱因斯坦所担心的，这个宇宙的真实性是取决于我们是否睁开眼？ 陈薪烬现在所做的很简单，也很难。他不再尝试直接通过无眠之界作为跳板把地球上的生灵转移过去，利用权柄的超负荷运载和因果法则的既定，他只做了一件事。 他闭上了眼。 全世界闭上了眼。 连界外之界的所有一切都随着他闭上了眼。 闭眼是一个很简单的动作，可是要控制并同步一万万万万万万万……生物闭上眼，却是一件很难的事。通过三阶“薪火的余烬”，他不再只是单纯地燃烧生命，他开始注入一切自己的记忆、情感、心绪、思想。 正如他所说，爱才是世间最大的真理。 爱是情感的一种，源于思想的接触，源于记忆的塑***凌驾于寿元之上，是比生命还要不可思议的存在。老庄有一句话他不认同，即他从不认为人类的情感只是靠单纯的多巴胺和荷尔蒙就能控制。 而现在，他证明了自己没说出的观点。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这就是超脱！”老庄也不受控制地闭上了双眼，他泪流满面又手舞足蹈。 你看，命都要没了，爱还能燃烧。 对父母的爱，对心上人的爱，对朋友的爱，对全人类的爱，对世界的爱。 大音希声大象无形大美无言大爱无疆。 闭上眼，世界和我无关。 世界与我同眠，宇宙和我同眠。 存在的，不存在的一切统统合上了眼，失去了观察者的观测行为，地球上一切生物的头颅、躯干、四肢如白雪遇到阳春般片片消融，肉体化为虚无，只留下一道道模糊不清的灵魂。紧接着，无眠之界中的梦笼忽然开始疯狂震动，无论是觉醒者、沉沦者，还是山野精怪、阴蜮鬼魅，但凡有灵者皆纷纷化为一道流光，破开虚空，沉入梦笼之中。 白色的棺材板一一盖上，形似棺椁的梦笼开始围绕着陈薪烬旋转，如同行星围绕恒星打转。盖棺定论，一个人功过是非要等到他死后再由人评说，陈薪烬不知道自己的做法是否正确，但确实已经尽了他最大的努力。一个个白色的棺椁围绕着他的身体开始拼合起来，与其说组成了一个一亿阶的魔方，倒不如说更像是组成了一个不存在于三维世界的超立方体 他还是没有睁开眼，维持在这种诡异的生死叠加态，陈薪烬带着无数的白色棺椁开始在时空中漂流。 界外世界，老庄先前带陈薪烬所去的那个玻璃舱大厅，属于陈薪烬的世界的那颗，此时玻璃球中早已是一片空洞的虚无，整个地球的生物族群消失不见，失去生命活动迹象的小宇宙像一片荒废的游乐园，逐渐滑向了小宇宙的缝隙当中。 陈薪烬带着无数白色的棺椁在时空当中不知道漂流了多久，他们进到了世界之中最小世界，他们来到了比世界之外还要更外面的世界，他们漂到了最外层宇宙的世界起源，他们经历了无数地球、无数人类的动荡起伏，但他们都没有醒来，他们在自我中沉睡，在沉睡中漂流于时间的长河。 陈薪烬在沉睡中做了一个梦，他梦见他在一场永恒的旅途中，除了自己没有别的风景。什么也不属于他，甚至连他自己也不属于他，他什么都没有，因为他什么也不是。 小宇宙的缝隙中，有温柔的风吹过…… 直到有一天，受某种熟悉气息的指引，超立方体外形的白色棺椁包裹着陈薪烬在一处风平浪静的沙滩搁浅。在长河中，他们找到了一片属于自己的栖息地。 不再漂泊，不再流浪。 随着超立方体梦笼在时间长河中搁浅，无数白色的棺椁逐渐从超立方体的状态松解开来。梦笼不属于现实世界，他们独属于一个特殊位面，因此状态一接触，白色的棺椁缓缓沉入无眠之界深处处于老庄世界的那一层。 白色棺椁中的修士灵魂最先苏醒过来，他们一个个从棺椁之中爬了出来，走到了棺椁群的中央，将地上躺着的陈薪烬围了起来，像一场诡异无声的朝圣。陈薪烬躺在地上不言不语，他的灵魂与无眠之界相连，在众人看不到的视野里一条条无形的因果线从他身上蔓延而出编织成一个全新的大陆世界。 他是一座造物的桥梁。 他不再看到一切，他的眼睛不再黑亮也不再有灿若黄金，就像烧毁过后的玻璃残渣，呈现出一种空洞无神的灰。他们低着头看着他，可是同样茫然无措的眼神里倒映着的却是眼前不同的景色和不同的一切。 家没了。 肉身没了。 什么都没了。 正在众人出神之时，头顶剩余的那一座座凡人梦笼疯狂震动，一道道流光破空而出，化为一道道流星落入老庄世界。 凡人未曾觉醒并不足以支撑灵魂在无眠之界的独立运作，肉身已失的他们开始通过灵魂投胎转世的方式重生。 被这一道道流星惊醒，有的修士如梦初醒，竟率先主动解体，加入流星的行列。 家破人亡是很多人都接受不了的结局，他们宁愿重新来过，也不愿再承载痛苦的记忆，以灵魂之身而无法在现世与爱人、伙伴相会。 王希孟就是其中一类。 谢灵雨也在那些流星的行列，可他的肉身早在全世界闭眼的那一刻消融殆尽。没有了肉身的他就注定无法再与他的小石榴相会，除非谢灵雨能主动觉醒，可那却得将命运寄托在虚幻的概率之上。再者，王希孟也不愿对方为了他再度放弃肉身。 肉身已陨，但强大的灵魂还在，做出了一番布置，确定了自己的转世能与她相遇，他便对着躺在地上的陈薪烬一拜，随即主动解体，化为漫天流星中的一颗。 陆陆续续化为流星的人大概占了一半。 大道无情，可人有情。 但这并非一件值得批判的事，修道之人再如何潜心修道，也总有自己放不下的东西，因为他们是修道的人，不是修道的神。而选择继续以灵魂之体存活在无眠之界的人也有各自的原因，师父、师兄，还有穆松柏等人，他们选择留下。 因为他。 他还在。 即使他不再能看，不再能听，不再能有所感觉。 朝圣般低头注视着他的人群渐渐散去，人来人往，不在他淡灰色的眼眸里留下一丝痕迹。 我将什么样的手，去伸向什么样的宇宙呢？ 宇宙不属于我：因为宇宙就是我。 第141章 此界无眠（MBGM:铃舟-林和夜） 十年过去。 师长、朋友，当初围绕着陈薪烬的灵魂躯体，他们造了一间小小的石屋。十年一晃而过，陈薪烬仍旧躺在那里，他的身下长出了碧绿的草和鲜艳的花，那是他体内一股莫名生机的丁点儿外泄。石屋的墙体早已长满了青苔，在他旁边还躺着一个女子。 虚空中一阵波动，有人从中走出，将陈薪烬的手盖在了她的身上，她身上有一种浓郁的时空气息。 “薪烬，蓁蓁姐，我回来了。”女孩那曾经悠扬婉转的声音变得温柔，岁月在灵魂身上留不下一丝划痕。 “蓁蓁姐，师父看过你的灵魂，借助薪烬体内散发的生机，你受损的灵魂很快就会恢复啦！到时我们又可以聚在一起了。”女孩显然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忽然傻傻笑了起来。 可是她笑着笑着，却又哭了。 女孩俯下腰身，趴在陈薪烬的胸口，一边啜泣一边聆听他的心跳，道：“薪烬，我问过师父，问过好多人，他们说你其实没有睡，你从心里能看得到我，能听得到我，可是你把我忘了吗？” “他们说你为了我们所有人用尽了所有的记忆，流尽了所有的感情，你其实知道我在，只是你不再理我了，因为我……对你来说……再也什么都不是……” “我的超时空漫步已经可以在时空当中旅行，我会带来我们的记忆，想起我，想起我，我一定要让你想起我！” 说罢，女孩毅然决然转身离去。 …… “薪烬，我回来了。我今天回到了第一次遇见你的地方。你看，这是那时的画面，你那时候真的好傻，连讲话都会羞红。说，你是不是那时候就喜欢我？” …… “薪烬，我回来了。我今天去了那棵桃花树和那家咖啡厅，带回了那时的画面。你知道吗，第一次在地球世界见你，你就像个傻瓜一样学雷锋做好事不留名，那个钱阿姨现在也投胎到新世界去了，希望她和她的儿子能带着你的祝福生活得稳稳当当。” “对了，你知道吗？你潜入千帆沉舟楼那次，其实我每天闲着没事的时候总喜欢坐在那棵树下，它是我们第一次真正见面的见证，所以我喜欢在那边等你。” …… “薪烬，我回来了。蓁蓁姐醒了又睡了过去，我们把她转移到了新的地方。她再次醒来之后坚持想来见你，不过她还很虚弱，我们相聚的日子一定不远了吧？” …… “薪烬，我回来了。前些天八戒和师兄他们来看你了，可惜我不在，不能招待他们呢。这次我带来了神农架中的画面，你看，王希孟前辈和谢灵雨姑娘的爱情好感人，真希望我们大家都能和心爱的人在一起，天长地久。” …… “薪烬，我回来了。哇，原来穿越时空是这么可怕的事，我好几次差点被时空中游荡的幽灵追上，原来时空中一直有迷失的幽灵在以时空旅行者为食。嘻嘻，还好我跑得快。” …… “薪烬，我回来了。蓁蓁姐和我来看你了，经过这么多的事，我们想，如果你能醒来，那我们两个就……便宜你了。听到这种天大的好事你开心吗？你开心……就赶紧……起来看看我啊……我好想……听你……说话……” 屋内有两女孩，一女孩呜呜咽咽，一女孩默默流泪。 …… “薪烬，我回来了。” “薪烬，我回来了。” “薪烬，我回来了。” 又是一个十年，女孩来回穿梭于不同的时空，带来了一份又一份的记忆碎片。她身上时空的气息越来越浓郁，每次回来身上受到的伤越来越重。 直到有一年，睁着空洞无神的淡灰色双眼的男孩手指动了动，他弯曲了一下手指，像是要抓住什么以致于不失去。 可是这一年，女孩没有回来。 从此都不再回来。 从此再也不回来。 …… 没有人知道，陈薪烬一直在做梦。 他看到一个无法用颜色形容的姑娘疲于奔命，为他一块一块拼凑起记忆的碎片。 在这记忆中，他又看到了喊着要陪他看遍千山万水的女孩，他又看到了清冷如贬落凡尘的天仙子又孤独如身处海底两万里的女子，他还看到了一个身材形似一颗肉球的和尚，还有相爱相杀的一对师兄弟以及一个如庄稼汉的男子，还有喜好女装的变态，还有患有严重被迫害妄想症的眼睛男……还有很多很多。 最后的最后，那个无法用颜色形容的姑娘又出现在他眼前。两人相对而行，一步步向彼此靠近，等到了近处，肩膀距离彼此不过几公分，却又擦肩而过。 陈薪烬蓦然回首，却发现那人原在灯火阑珊处。 他的灵魂一分为二，原先的灵魂化为一道道凌乱线段组成躯体继续前行，回首的灵魂留在原地默默注视着她，像看着世界最美好的恩赐。 原来她一直在等待他回头，一个个曾在记忆碎片中出现的熟悉身影浮现在她身边。 她静静站立，她翘首以盼，她伸出了手。 他慢慢想起一切。 他伸出了手，他抓住了手。 这一次，绝对不放手。 （这本书到此完结，结局是一开始就定好的。写这本书的最初目的只是通过这本书来传达我的一些所思所想。由于其中涉及到了很多物理学、天文学和哲学方面的知识，所以本身作为一个文科生的我写起来可能有不少漏洞。 很感激每一个看此书的人，能把时间浪费在我的字里行间又何尝不是一种温暖？我们都是世上多余的人，但至少我们对于彼此都是世界最重要的人。感谢你们陪我走过了这本书的时光。 生命脆弱而短暂，世界盛大而令人绝望，在悲伤之余我想传达的主题无非就是那一句：爱才是真正的绝对真理。所以此书想表达的有很多，但归根结底不过四个字，大爱无疆。海底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希望大家都能珍惜眼前人。 对了，新书叫《白夜无边》，这次换一个角度，故事会轻松很多，相比《此界无眠》的枯燥性可能会来得更加有趣一点，而且由于这本书是第一次写书，所以开篇写得真的很差很不满意。另外，新书的主角其实在《此界无眠》中露过脸了。 最后不要脸地说一句，我是你们的，也是所有人的，永远而且完全地。愿世界和平，愿人人求而可得，愿你们快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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